第一章:涅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京城的天压得很低,狂风裹挟着黑云,像是要将凡世的光亮尽数吞没。 恢宏的大殿之前,新帝的继位仪式落幕不久,台阶上方还有祭天用的香灰在半空袅袅,朝臣们的交头相庆声压下了侧旁偏殿中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呼。 众人在呼喝新朝,无人留意这皇位之下的铺路骨。 任凤华在偏殿之中嘶吼,可是紧接着下一刻就被塞了一含有泥腥味的破布。 昔日身份尊贵的相府嫡出大小姐,如今却满身血污地被踹在偏殿一角。 她的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整个人像是被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 可是眼前之人还是不肯放过她,细手一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瓷瓶,漫不经心地将里头的小虫倒在了她的皮肉之上,下一刻,数十下噬咬钻心而来,活活要疼到骨子里去。 偏偏她还不能伸手去抓挠,身上鲜血淋漓,轻轻一碰都足以致命。 “这可是西域的蛊虫,金贵得很,要不是姐姐,我还舍不得拿出来用呢。”下狠手的人有着和方才毒辣手段大相径庭的柔美面庞,尤其一双秀目,同她几乎有八分相似。 这是她的庶妹,任盈盈。 在此之前,曾笑着赠了她种种极刑,亲自将她造就成了现在不人不鬼的模样。 任凤华狠狠地盯着她这手段了得的庶妹,今日之前,任盈盈在她面前还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现如今却撕破脸皮,一把将她推至深渊。 “安哥哥,你看看,姐姐不领人家的情,还瞪人家呢!”任盈盈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偏偏还要掐着嗓子作出一副委屈状,直直投进了一旁逆光而立的高大男子怀中。 那男子更是熟人,任凤华透过血泪朝上望,望她旧日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那是她不惜一切也要助他登上高位的人——五皇子秦炜安,不,如今已成了新帝,更是任盈盈口中的安哥哥。 昏沉的光线之中这对狗男女依偎而立,如胶似漆。 而这一切,却是踩在她的血泪之上。 明白了,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旧日她以为得到了秦炜安的山盟海誓就以为得到了一切,上赶子替人铺路,为此甚至还同自己的亲父各站派系分道扬镳,以至失了母家的倚仗众叛亲离。 困顿中依旧把萧炜安放在首位,用尽手段为他谋得圣上青睐,如今却在登顶之时将她一脚踢开。 转眼就将她一直帮扶着的庶妹揽到了身边,在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许了任盈盈一世白首。 多荒唐多讽刺呐…… 她拼着羸弱身躯奔走了数年,竟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痴心一片,换来的却是致命的背叛! 一身的鞭痕,被剜去的指甲,还有只因为和任盈盈有四分相像而被划烂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 被秦炜安皱着眉头扯出布团时,任凤华忍不住凄然笑出了声,笑宿命无常,也笑奸人得势。 她已经不想再管被背叛的细节,满心叫嚣着的,只有滔天的恨意。 她好恨,好恨呐! 如果重来一次,她定然不会折损这大好时光来和奸人周旋! 可是眼下什么都晚了。 喉口突然涌起一阵粘腻的甜腥,任凤华知道,那是鸩酒的毒性正在发作。 这两人狼狈为奸,早在半刻中前给她灌下了致命的毒药。 暗红的血已经从嘴角溢出,她却拼着最后一分力气,狠狠将手中浸血的布团丢向那两道恶毒的人影。 “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淬血的毒誓戛然而止,任凤华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宫砖之上,临死前却还不愿合上双眼。 怨气滔天。 …… “你别急着走,先说好,我把这物件给了你,你一定得帮我们喊来大夫,小姐的病当真是拖不得了。”在一片迷离的光晕中,任凤华是被声声哭求给唤醒的。 艰难的睁眼之时,地府却是寻常床帐的模样。 怎么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是幻境吗?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只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魂灵好似快要剥离肉身,那种有些不切实际的钝痛感令她低低嘤咛了一声。 老嬷嬷见她醒了,赶忙抹去了满脸热泪,急急扑了上来:“小姐,你别怕,老奴已经再喊大夫了,你再忍忍——” 一张皱纹密布饱经风霜的面孔映入眼帘,沙哑苦涩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任凤华瞬间睁大了眼睛,意识全然清醒,眼前之人竟是八年前陪着她回府的老嬷嬷。 可是嬷嬷早在几年前就病死了,哪里还能像这样来关切她,这么多年来,她几乎连这位老人家的音容笑貌都快记不清了。 望着床前无助的老人,感受着这满屋子潮湿阴冷的气息。 她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些什么,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试着催动着脖子向一边看。 正好看到方才老嬷嬷苦求的对象。 那是个尖嘴猴腮的猥琐家丁,手里正捏着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任凤华刚醒来,却不傻,立刻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 如果她没疯,那么现在她应该是已经回到了八年前,她刚被接回相府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她刚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一病不起,相府中的人皆怠慢她,连个像样的大夫都请不来。 老嬷嬷心疼她病弱,四处哭求医官,眼下应当是她正在用母亲的遗物同家丁打商量,可是她知道,这遗物什么也换不来,这人去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回音。 前世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失去了母亲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事后曾为此追悔了许久。 如今重活一世,除了在临死前许下的那句毒誓,她还势必要追回所有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于是,任凤华强撑着一身病骨,艰涩地开口道:“嬷嬷,把东西拿回来。” 嬷嬷向来是听她的,赶忙伸手从那家丁手中将东西抢了回来。 那家丁见到嘴的肥羊落了空,当即便恼羞成怒:“好!病秧子,那你就病死在这吧,没人来给你收拾!” 任凤华面色虽苍白,强撑起身子气势却不减:“好,你尽管走,有本事昭告全府我快死了!传得越远越好!咳咳咳——” “哟小姐,这话可说不得!”嬷嬷赶忙上前劝阻,一下下给她顺着气。 任凤华却悄无声息地按住了她枯皱的手背,示意她配合自己。 那家丁见两人突然硬气,自是被触怒,好似真的打算这么做一般恶声啐了一口唾沫,旋即悻悻地退了出去。 任凤华病重的消息果然不胫而走,丫鬟仆役对她这个半道回来的小姐并没有存多少善意,风凉话传的人尽皆知。 前院之中,大夫人听到任凤华快病死的消息时忍不住快意地笑出了声,结果没等她抚掌庆祝,这消息却好似长了脚一般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福泽深厚,常年吃斋念佛,自然是要体恤儿孙的,立马便差了任凤华院里的人来询问。 大夫人前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老嬷嬷已然跪在了老夫人跟前,正涕泪满面地哭诉着任凤华的濒死现状。 老夫人骤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坐不住了,拄着拐杖行色匆匆地赶去任凤华的院子。 大夫人作为当家主母,咬咬牙也只得跟上。 任凤华这丫头是老爷先前的夫人留下的嫡长女,眼下好不容易没得荣宠失了势,她巴不得这丫头不闻不问病死房中,哪想到如今横生枝节,消息竟然传到了老太太耳中。 回首时却见正在府中做客的三皇子秦宸霄也跟了上来,原本想要劝阻但又顾及到对方是天潢贵胄,只好默认他一道跟去看任凤华的情况。 众人赶到院落的时候,屋内的破败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 任凤华所住的屋子虽说是主厢房,但却建在背阴面,房中潮湿,长年累月怕是要折人根本。 进屋之时,榻上躺着一道伶仃的人影,眼下已经是一动不动,似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嬷嬷先前得了任凤华吩咐,见状赶忙满含热泪地扑了上去,哭叫姑娘命苦,捶胸顿足,叫周遭的人看得都极为不忍。 被褥之间露出的那张清秀的小脸几乎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皲裂的,一眼便知在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老夫人见状也捧心哀叹起来,连连叫了几声“阿弥陀佛”,随即收回视线,严厉地看向正不住往后头瑟缩企图逃避责任的大夫人。 “华儿变成如今模样,一看便知是府里的下人照顾不周,你作为当家主母,竟不闻不问,至今连个像样的大夫都不曾请来替她看看嘛!?” 大夫人自知理亏,却又落不下面子来,赶忙上前两步作出一副无辜样,摆手辩道:“不是的母亲,儿媳、儿媳确实不知道凤华怎的突然就病重了,儿媳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呀!” 争论声顿起,借着被褥遮掩,任凤华微微勾了勾嘴角。 第二章:凉薄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在前世开始一心一意帮扶秦炜安之后,她和相府的牵绊便越来越少了。 只是却还没忘记,当年她在府中当真算得上是孤立无援,分明是嫡出的长女,受到的关注却比其余几个庶女都要少。 母亲离世的早,父亲又偏宠那有一副好皮相的侧室蒋氏,不顾仪度章程也要将她扶正。 此后子随母贵,蒋氏成了相府主母,她那能舌灿金莲的庶女任盈盈也摇身一变成了几乎能凌驾她之上的存在,虽只是个庶女却备受宠爱。 前世这两人只是场面上同她有交集,不过任盈盈强她母亲几分,还能作出一副虚以委蛇的亲善样,可笑的是,直到临死之前,她才透过那张伪善面孔窥破她这“好妹妹”的狼虎之心。 府中还有几个夫人姊妹,也同她关系不大热络。 就连眼前这个正在为她怒斥大夫人的老夫人,也并非真的是在关心她。 老太太其实也只是为了相府的颜面考虑,府中无端传出嫡女暴毙的消息,免不了让外人传闲话。 老人家活了这么些年岁,也是从上一段家宅风波中摔打着挺下来的,怎么会当真不知大夫人对她的苛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凡府中还有一日安生日子,她就不会来戳破这个微妙的平衡。 若是前世的任凤华,面对这样的孤军奋战,势必就只是咬咬牙受了这罪。 但不巧的是,眼下这具壳子装载的已经不是旧日里那个柔善可欺的魂魄,而是经由重重怨念淬炼、伐骨洗髓重生之后的冤魂。 她任凤华,势必要将颓势一步步扭转······ 床前老夫人只是粗声斥责了大夫人几句,便乏力般的歇下气来。 大夫人正等着她气消,见状抬袖抹起眼泪,细声细气地认起错来,口中反复却还是原来那几个字眼。 任凤华知道这场问罪已然是接近尾声了,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偃旗息鼓,于是借着被褥遮掩,悄悄捏了捏床边嬷嬷的指尖。 嬷嬷立马会意,突然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匍匐到了老夫人面前,旋即哭诉道:“老夫人,我们小姐命苦啊,好好的一个嫡出大小姐,千娇万宠的命,这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怎么就变成眼下这副可怜的样子了,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说着便又哭着扒到了任凤华身上。 先前她交代的是要让嬷嬷演得更可怜些,顺带着将她的嫡女身份强调给他们看,谁知老嬷嬷真情流露,涕泗横流,根本刹不住悲伤的情绪。 任凤华听得也不由苦涩起来,暗暗在老人家背后拍了两拍。 方才一番哭诉,“嫡小姐”几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得明白,堂堂相府一个嫡长女却过得这般凄苦无助,怎么也说不过去。 老夫人向来是将祖训记在心底的,闻言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最终决定放弃了大事化小的想法,转身又训斥起大夫人来:“你是主母,怎会不知华儿的身份尊贵,眼下还要推脱责任吗?” 大夫人见她言辞突然又激烈起来,一时把不准该如何应对,于是只好先悻悻然地收了声。 屋内岑寂了一瞬,方才一道跟来的三皇子秦宸霄原先一直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饮着下人递来的茶水,目光一顿,突然落在任凤华悄悄去宽慰嬷嬷的细瘦手指上。 发现了这处端倪之后,他才打起精神去看薄被中那张气若游丝的小脸。 略微感到有几分兴味的同时,他指关节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随后低低咳了一声。 众人都将他列为上宾,听到动静赶忙齐齐看来,目光中尽是担忧。 谁人不知这当朝三皇子是皇上的心头肉,最得皇上宠爱,若是在这有了什么差池,没人能担待得起。 所幸这只是秦宸霄开口的先行词。 “差个御医来瞧瞧吧,人已然这般了,在此处争辩是非又有何益处呢?” 他既然开了口,屋内众人哪里敢耽搁,忙传令下去请御医。 在被匆匆赶来的御医诊脉的时候,透过床面有些发黄的幔帐,任凤华将眼皮微微地掀起了一条缝,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仍在角落里静候的秦宸霄。 对于这个三皇子,她前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应当是因为已故母妃最受皇上恩宠的缘故同样也备受宠爱,再加之从小根基不稳体弱多病,先帝从来都是最为体恤怜爱他的。 这个人,在前世的这段轨迹里,根本就没有在她房中出现过,难道命运的分毫差池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她还来不及细想,便眼见着角落里那人好像有所察觉一般投来了视线,任凤华赶忙闭上了眼睛,可那双寒星般的眸子,还是在最后差点两目对接的瞬间让她莫名心悸。 御医诊完了脉,神色颇为怔忡地收回了垫脉用的锦帕。 嬷嬷赶忙上前希冀地向他望去。 却见那御医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才陈述道:“任小姐连日高热,是因为这身上的大小伤口溃烂流脓,害到了内里,再加之——”御医看了眼榻上年纪轻轻却伤痕累累的小姑娘,有些不忍道,“她身上还中了毒——” “什么?”嬷嬷骇然失声,周围之人亦是满脸惊惧。 “你说我们小姐竟然还中了毒!”嬷嬷心中又气又痛,忍不住哽咽着看向大夫人,“我家小姐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刚进相府就中了毒,平日后院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夫人在打点的,老奴愚钝,想请夫人您给个解释,我们小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去!” 话音刚落,大夫人便被抛到了风口浪尖。 她旧日虽说对任凤华院里百般苛刻,但的确没敢真动下毒这阴招,可是眼下人病到了这个地步仍有大半责任在她。 在嬷嬷灼灼的瞪视下,她顿觉理亏,却又想将自己从风波中择出去,因此只好示弱,却还不忘将责任往旁人头上推:“这段日子府中内务匆忙,我确实对华儿院里有些疏忽了,但是我分明是差了几个得力的下人来这帮扶的,也不知怎得,约莫是这些个下人手脚不干净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真的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 一旁立马有人帮腔,声音浑厚得有些含糊:“是啊,夫人她向来最是谨慎的,怎会牵扯进这样的事情中去——” 任凤华尽管烧得有些迷糊,却还是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这是她的生父,秦国的相爷,任善。 原本以为到场的大多都是女眷,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想来应当是不愿意被女眷间的瓜葛牵扯,适才一直都在门外听着动静。 在听到大夫人要被指摘之时,才急急出来维护。 而床上躺着的这个危在旦夕的亲生女儿,却好似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件一般。 任凤华在心底冷然一笑,心也跟着一节节冷了下去。 老夫人原本想独坐明堂,眼见着风声又要往一边倒了,才冲着任善怒斥道:“你当真来的是个好时候,连亲身女儿都会忘了要看顾吗!” 她懊恼任善为美色所惑,字句都拿捏在蒋氏手里,可是眼下房中尚有外人在,她又不能上前横加指责外扬家丑,于是只能愤愤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杵,又开始和稀泥,“好了,眼下还是华儿的身子要紧,房内不许再吵嚷了,先给华儿治病,其他的事,日后再议!”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老夫人息事宁人的习惯,神色各异。 可是任凤华却不想错过这个用半条命换来的好机会,不然日后怕是要受更多欺凌。 眼看着气氛就要再次岑寂下去,任凤华精准地把握住了其中的间隙,突然在榻上死死拽着薄被痉挛了一下。 众人都知道这是高热不退的症状,赶忙凑上前关切,却齐齐听得床上可怜的小姑娘好似突然跌进了昏黑梦魇之中,眉头紧锁地低低哭喊了起来:“娘,娘——” 任凤华生母已死,幼子思母之情实在令人动容。 “我好痛······华儿好痛啊······娘,你在哪里啊,我好痛······” 榻上的瘦小人影嘶哑着嗓音低低梦呓着,破碎的话语叫闯边的老嬷嬷再也忍受不住地捂脸痛哭起来。 老夫人同样也被戳中心脏,忍不住拭起泪来。 大夫人见老夫人好似有心软的兆头,急急动嘴想要出言蛊惑。 谁知在一旁沉默已久的秦宸霄却突然截过了她的话头,冷声说道:“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原来相爷家的内宅也同外界的话本子似的,甚有故事啊——” 任善自知这是被嘲讽了,一吹胡子就想回呛:“你——” 但是旋即了想起了眼前人是何等身份,便只好将满腔怒气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 老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三两句话周转气氛的同时还不忘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个性情捉摸不定的三皇子好似对她这个卧病在床的嫡孙女格外关注······ 第三章:偏颇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小的卧房中一时暗流涌动,任凤华梦呓之后再度陷入昏睡,嬷嬷在她近旁默默拭泪。 老太太则用怒其不争的目光在任善和大夫人身上不住逡巡。 眼下桥段好似到了一出戏文的瓶颈处,任谁都不好先开这个口。 房里其余的下人们皆噤若寒蝉,临近后门的那个家丁却在此时借着人群掩映,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急急奔走着去往前院通风报信。 秦宸霄说完方才那一席话后,又回到了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手中的茶盏被他把玩在指尖,旋了两个来回之后突然冷不丁一下砸在了桌案上。 房内顿时有人倒吸凉气。 老夫人如梦方醒,歉然一笑,她方才权衡了许久,这嫡庶之分确实是家宅根本,怠慢嫡女传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于是借着拐棍的倚仗,她霍然起身,棍底狠狠向地上一砸,发出了摄人的一声响。 “三皇子殿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是相府家宅治理无方!”她缓缓走至大夫人面前,不顾她如何神色苦楚,断然喝道,“蒋氏!薄待嫡女,照顾不周,这便是你作为当家主母办的好事!” 大夫人已经许久没看到老夫人动怒,下意识就有些犯怵,喉口翕动却挤不出话来。 老夫人便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下了她的罪过:“着你罚跪祠堂一月,罚俸半年!!” 虽说没有打骂,但是叫她一个当家主母前去罚跪祠堂,丝毫不亚于皮肉之痛,大夫人平日里最为爱惜脸面,这个惩罚无异于当着众人给她掌掴! “母亲!!”大夫人瞬时软倒在了地上,拽着老夫人的缎裙下摆不肯松手,“母亲明鉴啊!!” 眼见老夫人已经扭过头作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只得咬咬牙含泪扑向早在一旁脸色青黑的任善:“任郎,救我啊!任郎!我当真是被冤枉的!” 任善有些手足无措地将已经哭倒在自己怀中的大夫人扶起,带着恳求意味地望向老夫人,嘴唇翕动:“母亲——” “住口!!”老夫人却不想听他的辩解,伸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喝止道。 任善吃了个闭门羹,眼下他既想保下蒋氏又无法得罪母亲,此情此景真是进退维谷。 偏偏这时候秦宸霄还突然有些懒倦地掀起眼帘补了一句:“嫡庶之分总归还是要记在祖训里的,若是连这点都不分了,家何以为家,国何以为国。” 这一语不亚于千钧重,老夫人只觉后背突然多了些负重,面上的纹路都好似深重了几分,片刻后,她低头缓缓地挥了两下手:“带下去吧。” 大夫人瞬间爆发了一阵抽泣。 家丁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动手。 便在这时,卧房的门扉却被微风轻轻带动了一下,发出“吱呀”一声响。 大夫人眼下已是六神无主,循声望到门口闪动的人影时,突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戚戚然呼唤了一声:“盈盈——” 老夫人也有些惊讶地向外望去:“盈盈,你怎么来了?” 众人打眼去瞧,便见得门房处走近一个半大女郎,柳眉细目,纤腰窄肩,弱柳扶风般走来,行至跟前时对着众人盈盈一拜。 她显然不是刚到的样子,也不知道在那停了多久。 任盈盈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进来,缓缓地将紧攥的拳头放松了开来。 方才那家丁前来传讯的时候,她一刻都没有停留,便匆匆赶到了任凤华房中,可是当她停下脚步便听得了屋内之人一通嫡庶有别的言论,一颗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在这相府之中,她可谓借着一副无害外表赚取了无尽的宠爱,可是只要里头那个病秧子在一日,这座嫡庶的大山就会时刻压在她的心上。方才秦宸霄的那番话,无异于是狠狠刺到了她的痛处。 但是尽管心底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任盈盈一张讨喜的假面却仍是无懈可击,但见她先是礼数周全地一一行了礼,随后才急急赶到大夫人身边,故作无知地询问道:“这是怎得了?” 老夫人原本是打算发落大夫人的,但是任盈盈的到来让一切都有了转机。 于是她顺势反掌暗中拦下了家丁,随后掩饰般低低咳了两声,缓声解释道:“是你长姐,华儿她病重,受了不少罪······” 她这话说得含糊,几乎将任凤华的病因半数昧下,任盈盈眨巴了两下眼,她怎会不知老夫人的心思,也跟着唏嘘了起来:“姐姐怎么病得这般重,当真是苦了她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装模做样地喟叹了一声,只是眼中却无丝毫深情厚谊,望向榻上细瘦身影的目光带着被粉饰得很好的怨毒。 在来之前,任盈盈自然也知晓了任凤华垂危的消息,可是尚且还来不及庆幸,就得知了母亲也被牵连的消息,任凤华没死反而还横生波折这一认知让她气愤得近乎要发狂,她在心底不住咒骂,后槽牙也被她咬得死紧。 偏巧这厢被请来看诊的御医开了几贴药正踌躇着不知道要递给谁,任盈盈乐于做好人,便上前几步将药方接引给了跑腿的下人。注意到那御医身上的官衔之后,她明显愣了一愣,认出了这必然不是寻常大夫。 任凤华病重的时候在府中求了足足三日都求不来一个像样的大夫,眼下又是哪里来的能耐能劳动宫中的御医来替她看诊—— 任盈盈敛下眸子用余光扫过在角落里兀自沉默的秦宸霄,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这逼仄狭窄的一间房内,唯一能请得动御医的便只有这个突然出现的三皇子秦宸霄了,只是他又为何要出手来维护任凤华这个病秧子? 任盈盈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见秦宸霄正握着茶盏时不时地往床榻上望,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一种类似嫉妒的情绪不可控地攀上心脏。 一旁的大夫人见自己暂时逃过一劫,忙捏了捏任盈盈的掌心示意她为自己说话。 后者这才醒过神来,再次端起一副怜悯的姿态,缓步来到了任凤华的床边。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定然会没事的。”她上前替任凤华掖了掖背角,硬生生挤出两朵泪花来,“也怪我,早些日子就应该将功课放下先来看看姐姐,也不至于让姐姐在这找不到伴,连个大夫都寻不到,足不出户生生病成这样。” 这话说得巧妙,明面上是在埋怨自己不够关心长姐,实际上一来是为了宣扬自己醉心诗书,二来还不忘贬损任凤华一脚,暗讽她从乡野来府胸无点墨没有见识。 若是换作上辈子柔弱可欺的性子,任凤华说不定还当真被她这个工于心计的庶妹给糊弄过去了,但是如今的她已经看过了此人最为阴险丑恶的一面,自然不会错过这几句话中隐藏的意思。 这任盈盈不愧是从小在各种腌臜手段里浸淫着长大的,一嘴鬼话说得炉火纯青,任凤华暗暗捏紧了薄被,费力将喉口那阵子呕吐欲给压了下去。 任盈盈却丝毫不知她眼下有如何令人作呕,还在不知疲倦地扮演着大家闺秀。面对随时可能被问责的大夫人,她没有选择直接向老夫人求情,而是迂回着走到了任善面前。 “方才来得急,忘记将这个月府里新裁制的那批罗裙带来了,前段时间听说姐姐要来,母亲特意差了府外那几间铺子的师傅们赶制起来了,为了监工还熬了好久宿没睡好呢!”她状似无意地提及了这一茬,说完之后便抬眸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任善。 任善平日里就是偏袒着她们母女二人的,闻言自然领会了任盈盈的意思,下一刻便陪着笑凑到了老夫人跟前:“是啊母亲,你看盈盈她多懂事呐,平日里都时刻记挂着她这长姐,她的娘亲又怎会不把华儿挂在心上呢!”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替大夫人求情了,老夫人没好气地瞧了任善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面上的神色却明显地松动了大半。 接下来约莫就只要再搭个台阶老夫人就能顺杆而下了,秦宸霄敛下眸子冷眼瞧着这是非不分只顾息事宁人的一大家子,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老夫人若是要厘清家宅事宜,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如此三番两次吞吞吐吐,可不见有相府风度——”他终于将手中的茶盏搁下,正色看向被戳破心事一脸尴尬的老夫人,“老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后者脸色僵了一瞬,随后连连称是。 秦宸霄却突然像是在此处待得厌烦了,站起身来振了两下袖子,随后又挥袖拂了拂灰尘,眉眼不掩厌弃转向任善,随口补充了一句:“令嫒既然在相府之中都会遭人陷害身中毒药,相爷这宅邸风水当真可见一斑,都说大丈夫明眼清心,任相还是不要厚此薄彼的好——” 这话可不就是在暗讽他门风不正,铁石心肠! 第四章:审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善胸口的起伏又开始剧烈了起来,但在气愤的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辨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方才他被大夫人和任盈盈的那番说辞说动了心,若是他当真遂了她们的愿求着老夫人将任凤华中毒濒死一事瞒下,大概也只能换个几日表面上的太平日子。但是这相府之中人多眼杂,保不齐有人将这事传扬出去。 相府大小姐刚找回来不久就被下毒,这话若是添油加醋地这么一游走,倘若被有心之人听到了,改日传到了朝廷上去,那些向来同他异心的官员势必要借题发挥参他一本。 眼下朝堂之上最重朝臣品格,他堂堂一个相爷若是因为这么内宅之事被人在朝堂上横加指摘,不仅会颜面受损,指不定皇上都会因此轻看他几分。 今日虽说只是帮着求情,若是来日当真受了恶果,他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秦宸霄瞥见他眉眼间的犹豫神色,知道对方已然收回了糊涂心思,便又帮着推波助澜了一把:“相爷是明白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不会不懂——” 听到这话,任善心底一震,随即缓缓地闭了闭眼,将接下来求情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任盈盈一直在旁边留意众人神色,窥见父亲和这三皇子之间暗流涌动,自然也知道前者是在忌惮些什么,可正当她要改变风向改口认错之时,大夫人却不合时宜地突然跪坐在了地上,抽泣着告其饶来:“这下毒一事,我当真不明了——” 话说到一半,任盈盈就在身后拽住了她的衣摆,随后按着她的脊背迅速地作出了一副委屈模样,期期艾艾地向着众人认错道:“母亲她的意思是,此事她的确是有错,治理内宅原本就是她的职责,姐姐眼下病成这样也有她的大半过错,她眼下当真是万分后悔——”说着又带着稍安勿躁意味地同大夫人对视了一眼,下一刻语气突然强硬了几分,“但是姐姐中毒一事确确实实与母亲没有关系,母亲向来亲善,必然不能作出这般险恶之事,此事定然是有其他人在毒害姐姐,说不定还要借此构陷母亲······ 父亲,盈盈恳求您能彻查此事,还姐姐一个公道,也还母亲该有的清白!” 任盈盈平日里总在任善面前卖乖,一嘴官话说得利索,任善听完这一番话,捋了捋胡须,神色这才稍稍松快了几分。 此时大夫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女儿这是在先发制人,赶忙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此事确实蹊跷,我确实治宅不严,可是这下毒之事当真与我没什么瓜葛,这下毒之人,一定是另有其人,再说华儿这屋子住得僻静,平日里鲜有人来,哪里还会有外人特地来此行不轨之事,依我看,这下毒之人必然是她身边亲近之人!”说着说着,她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像是胡乱攀咬人的野禽一般,狠狠望向仍在一旁拭泪的老嬷嬷,“这嬷嬷平日里半步不离华儿,若要缉拿凶手,她便是最有嫌疑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说不定就是你起了弑主之心,干出了这等险恶之事!” 那嬷嬷虽然因为心疼任凤华哭红了眼,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弱之辈,闻言当即快声反驳道:“夫人这话说得可不爽利,若是空口白牙就能缉凶,还要衙役捕快做什么!” 大夫人被她呛了一声,当即怒喝:“你——” 嬷嬷一片丹心被胡乱构陷,心中虽然气愤,反驳得却很有条理:“老奴是陪着我家姑娘嫁进这相府里的,后来我家姑娘成了相府夫人生下了华儿,老奴是看着华儿出生长大的,平日里磕着碰着都心疼,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当作亲闺女,怎么会忍心下这样的毒手!夫人即便是为自己脱罪也该合乎些情理才是——” 嬷嬷平日里说话都是温声细语,鲜少有动怒的时候,但是一旦涉及任凤华的事,便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般,凶悍得像头护犊的猛虎。 饶是大夫人这般擅长胡搅蛮缠的角色都被她呛得接不下话来,只能目露凶光地瞪着她直喘粗气。 嬷嬷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孰对孰错高下立现,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听信大夫人方才的控诉。 老夫人听闻这话想起旧事,神色略有几分动容。 嬷嬷孤身立在众人目光之中,将有些佝偻的脊背用力挺起,回首望到面色惨白的任凤华的时候,强攒出的几分硬气却突然全散了,心中凄凉汹涌而来,她索性直接抛却了脸面,一口气扑到屋内破烂的立柜前,将里头陈腐老旧的衣衫通通甩到了众人面前,随后望着天泣不成声:“姑娘你走的实在是太早了,你看看如今小姐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这相府我们就不应该回来,都说是叶落总得归根,可咱这回来了一趟不是归根,倒成了送命啊!!” 嬷嬷哭着又捧出一个空空如也的梳妆匣,目带愤恨地环视了四周,继续哭喊道:“就连你留下来的东西,都被这些人给搜刮去了,这还不算,眼下竟是要把小姐的性命也一道索去啊!!” 声色俱厉的哭诉声响彻了整间破败的屋子,除了蒋氏母女之外几乎所有人心头都涌起一股不忍。 老夫人颤抖手验看了地上连敝体都困难的破烂衣衫,终于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造孽”。 任凤华可是相府的嫡女,却住着这般不体面的屋子,穿着这般陈旧的衣物,凄凉到甚至连病了都无人问津,若是众人今日没来走这么一遭,怕是日后就是在此处咽气了都能搁置几日才会被他们记起来。 “这可是咱们相府的嫡女儿啊!!”老夫人掩面痛呼,随后颤抖着手指向正不知所措的任善,疾声怒骂道,“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亲生女儿的,她好好一个闺女,你竟不闻不问连她过成这副模样都没有理会!” 任善心中亦是万分复杂,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子从大夫人身旁移开了寸许,谁知此举却落在了大夫人眼里,后者愣了愣便又要开口争辩:“母亲,母亲此事存疑啊!!” 老夫人却再不想听她辩解,直接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住口,来人呐,把华儿屋子里照料她起居的下人们通通都给我带上来,一个都不许落下,我要重重问罪,看看到底是何人苛待了她,得给华儿一个交代!!” 屋子里随侍的家丁们闻言立马动作起来,一跃出门去逮人了。 屋里的人除了淡然看戏的秦宸霄以外,其余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孰料半炷香之后,进来的却仍是之前去寻人的那几个家丁。 “人呢,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老夫人气得直摔拐杖,不可置信地看着为首的那个家丁,“莫不是都躲去偷懒去了,好大的胆子!!” 那家丁满脸尴尬,“扑通”一声跪伏在了地上,瑟缩着呈禀道:“不,不是的,老夫人,大小姐的院子小,根本藏不住人,小的们方才没一会儿就把这儿全翻遍了,可还是找不到什么人影,就连离不开人的热灶前都没有人停留的痕迹。约莫是,约莫是这院子里根本就没什么伺候的下人——” 家丁越说越气虚,头也越埋越低。 老夫人听闻任凤华根本就没人伺候的消息,气愤得差点就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偌大的一个相府,堂堂的嫡出大小姐,身旁竟然没有伺候的下人,这传出去怕是要让外人笑掉大牙。 一旁的秦宸霄听闻此语也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随即便好整以暇地望向了老夫人,似乎在等待着她下一步要如何应对。 鉴于有外人在,老夫人尽管觉得颜面无光,但也不好发作,只好拍着心口顺了两下气,妥协般放缓了语速:“好,你说院子里找不到人,那能问话的人总该有吧?” 家丁生怕为此挨了罚,急忙连连点头:“大小姐平日里都是由房里的嬷嬷伺候着,但是还有个府里管事的丫鬟时不时地来院里了解情况——” 眼下老嬷嬷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老夫人已经火上眉梢,自然不会再去她那碰钉子,于是立马便挑了另外一个人:“你说那管事的丫鬟是哪个院子里的?” 这家丁平日里没少来任凤华院子里捞油水,自然眼熟时常来这转悠的婢女,但是余光看到眼神狠戾的大夫人,他便有些吞吐了,还是在老夫人忍无可忍的第二次逼问下,他才唯唯诺诺地供出了人:“是,是大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个丫鬟——” 这一语出口,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内属大夫人反应最大,几乎两部就跳将到了家丁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眼见大夫人又有气急败坏的苗头,她身后的任盈盈又赶忙拽了她一把,才让她不至于直接冲上去顶撞了老夫人。 一时间屋内众人神色各异,下一轮口舌之争一触即发。 第五章:毒药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自方才听完嬷嬷声声泣血的哭诉之后,任善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向来以朝廷之事为重,对这个亡妻所生的长女并没有过多关注,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堂堂相府百十口人,当真能这般苛待任凤华一个半大的姑娘,竟让一个相府之女过得连个寻常小厮都不如。 这嬷嬷所言句句为实,其中对任凤华生母的追念更是字字戳中了他的心。 任凤华的生母,他早逝的亡妻,生前留下的只字片语尽是关于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儿,旧日里他抛在脑后不加理会,可是今日被不加掩饰地点出了,任善只觉得脸上都臊了起来,亡妻的牵挂和亲女的境遇像是利刃剐着他的心脏,被遗忘许久的作为父亲的疼惜感和愧疚之情终于姗姗赶到。 任善缓步来到床边,深深地望了眼榻上的女儿与亡妻有六分相似的眉眼,像被击溃心防般无力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看到任凤华因为营养不良明显凹陷下去的侧颊,终于忍无可忍地挥袖怒喝道:“好啊,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华儿的,来人,把方才提到的那个丫鬟给我带上来,我要亲自审!” 这雷霆之怒惊得大夫人一个踉跄,任善的怒火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之前敢对任凤华百般苛待,也是因为任善对此的不闻不问,可是现下他却不知被何触动突然为他这个一点儿也不亲的女儿伸起冤来。 她向来恃宠而骄,惯是个沉不住气的,见到眼前情势颠倒,期期艾艾地就要往任善身旁挨,企图软身再辩解几句。 任盈盈却又适时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 “盈盈,你说这该怎么办?”大夫人掩饰不住心慌,眼珠子都在乱转,像是要找定心丸似的低声同任盈盈耳语道。 任盈盈比她沉得住气,闻言轻轻捏了捏大夫人的掌根,向她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用气声说道:“母亲先别慌,眼下你只有足够沉稳,才不容易被旁人挑出错处来——” 大夫人不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动声色地揩去了额上的冷汗,尽力静下心思忖起来。 眼下这丫鬟的事应当是不能搪塞过去了,既然揭不了篇,她就得把这桩事给压下来,至少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母亲明白了。”稍稍有了对策,大夫人慢慢平复了呼吸,回握了任盈盈的手,随后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飞快地朝着一旁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跟了她许久,自然知道这是让她去善后的意思,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寻了个空当便悄无声息地从侧门闪了出去。 这一番动作动静很小,屋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端倪,但两人以为任凤华晕着,便根本就没有避着她交流。谁知任凤华自方才梦呓用完力气之后虽然虚弱,却还是存有几分神志的,因此将二人的暗度陈仓听得一清二楚。 这二人当真是亏心事做多了,处理自己的老鼠尾巴的动作都是这般流畅——任凤华在心底冷笑,上辈子她还当真是天真,这母女两人都已经险恶至此了,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还将任盈盈的假意迎合傻傻地当了真。 如今苍天有眼,还许了她一次重新擦亮眼睛的机会,她必然不会再信这母女俩的半句话。 但是敌有阴招,她也不缺对策,早在这行人前来看望她的情况之前,她便已和嬷嬷商量好了对策,接下来那对策应当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嬷嬷还在她的床边一脸沉痛地抽泣着,她只好悄悄地从被褥中伸出了一只小手,飞快地扯了扯嬷嬷的衣袖。 嬷嬷感觉到了她的提醒,接着擦拭眼泪的动作掩饰,快速地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领会了她的意思。 房内之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注意到任凤华的小动作,除了时不时向这投来视线的秦宸霄。 榻上病弱的小丫头尽管神志已经有几分不清醒了,动作倒是挺快的,像只猫儿似的探出手又缩回,生怕别人留意到这狡猾的动作。 秦宸霄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罩到了任凤华身上,饶有兴味地轻轻用指关节叩起桌面来,这小丫头片子在榻上躺了一会就博得了这满堂的垂怜,背地里却还有余力指使着身边的嬷嬷,看她年纪尚轻,这般年岁还能有这样活络的心思,倒还真是不容小觑。 这任凤华好似并非一个纯粹的失宠小姐,秦宸霄原本也只是随便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还能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嘴角不由微微勾起,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玩味。 任善派去的家丁脚程很快,不过多时便将方才传唤的侍女给拎到了任凤华屋内。 那丫鬟衣着体面,发上别着高等仆役才可佩戴的绢花,显然在相府中地位不低,她被带来时未被透露分毫事端,因此面上还带着明显的不服气,被摔到地上的时候竟然还敢呼痛。 抬眼看到在一旁面色苍白的大夫人时,她才像终于找到靠山一般挨了过去,企图找点倚仗,谁知对方竟然冷冷地就避开了她的视线,作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任善垂眸之时正好看到了那丫鬟异常的举动,当即喊人将这鬼鬼祟祟的丫鬟捆了起来带到了他跟前,随后才沉声怒喝道:“我且问你,华儿身上中的毒,是不是你这刁奴下的?” 那丫鬟被他的怒意吓得浑身一战,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华儿是谁,想起自己先前在任凤华院里作威作福的事情,还以为是要秋后算账,赶忙伏到地上惶恐地辩解,却矢口不认下毒之事:“奴婢,奴婢不知老爷您在说些什么——” 任善被她躲闪的眼神激怒,愤愤在她脚边砸了一只茶盏,疾声道:“你不知!你会不知?华儿院子里除了随她一块入相府的嬷嬷,属你来的最勤快,如若下毒这是与你无关,难不成毒是自己长脚跑到华儿身上去的?” 眼见对方怒不可遏,丫鬟忍不住瑟缩起来,却还以为自己靠山稳固,梗着脖子粗声分辩道:“奴婢绝对不可能对小姐下毒,再者、再者小姐原本就身子孱弱,说不定是今日病情加重,又或者是突然生了什么怪病,到了如今的地步,缘何就是认定了奴婢动了手脚,此事,怪不得别人——” 这丫鬟胡搅蛮缠,前言不搭后语,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紧接着求救般悄悄望向大夫人。 堂堂相府,主子身重毒药,无人出来承担罪责便罢了,做奴婢的反而还敢反咬一口主子,这等荒唐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这事可不仅仅能彰显任相治家无方,这相府大小姐的地位也在此事中可见一斑。 秦宸霄冷眼听完了那丫鬟的辩驳,又忍不住看了任凤华一眼,暗自感慨着小丫头在府中还当真是举步维艰,面上的神色也跟着讥讽起来。 任盈盈正好注意到了他难看的神色,她有心给这个深受圣上宠爱的三皇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索性先任善一步来到了那诡辩的丫鬟身前,厉声呵斥道:“好你个刁奴,竟胆大妄为至此,连姐姐都不放在眼里,你方才说的那席话是你一个下人该说的吗!” 她顿了顿,突然面向任善的方向,快速地行了个礼,“请父亲宽恕女儿莽撞,实在是这刁奴太过劣性难改,女儿这才逾矩教训了两句,但是从言行也能看她的品性卑劣,依女儿之间,这丫鬟八成是做过什么下作的手脚!” 她的话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叫人根本就插不进话来。 那丫鬟听到她的控诉,眼睛越瞪越大,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喃喃着低呼“不是的”。 任善鲜少见自己的二女儿疾言厉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见着那丫鬟嘴一瘪就又要开始喊冤。 秦宸霄厌烦地叩了两下桌子,沉声斥道:“闭嘴。” 那丫鬟被他的气势所摄,当真苍白着脸色闭上了嘴,神色却越加慌张。 屋内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心照不宣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秦宸霄也没客气,随手一挥呼来了身旁的随侍,沉声吩咐道:“直接去这丫鬟房里寻线索吧,再次徒争口舌并无什么益处。” 众人自然不敢反驳他,任凭他三言两语做了主。 侍从训练有素,不过一炷香刚过的时间便匆匆地回到了任凤华房中,双手向秦宸霄呈递上了一个包裹:“殿下,方才属下们从丫鬟的房中搜罗出了这些,其中却是有几小帖药物,被严严实实地藏在了杂物的最底下,想必定有蹊跷。” 秦宸霄只是看了一眼,便抬起眼随手吩咐侍从将那药物呈到了任善眼前,随后慢声道:“相爷,接下来便交给您了,相爷斧正朝纲都游刃有余,家宅小事想必也是易如反掌。” 任善不知他这话是贬是赞,一时竟无言以对。 第六章:解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他没想到秦宸霄会再次插手干涉府中事宜,下意识便觉得有些被触怒到,虽说对方身为皇子身份尊贵,但是三番两次干涉旁人家事,也实在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但是眼下还是家丑为先,若是不及早把任凤华中毒一事解决完了,指不定还要让秦宸霄看多久的笑话。 于是他飞快从秦宸霄身上收回视线,旋即又抓过那药包细细验看了一番,将之交给了一旁等待的御医。 在御医缓缓的点了一记头之后,任善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狠狠将那药包摔在了丫鬟面前:“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这药从你房里搜出来已是千真万确,我倒要看你还有什么说辞!” 那丫鬟见被捉赃,下意识地便往后跌了一步,面上五官都惶恐地皱缩在一起 却还咬紧了牙关不肯改口:“这,这不是奴婢的东西,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故意将这药包藏在我屋里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任善见这丫鬟还要抵死不认,企图胡搅蛮缠,心中越加气愤,目光狠厉得像是要直接将那丫鬟抽骨剥皮。 “你这刁奴,当真是冥顽不灵,谁给你的胆子!” 那丫鬟瑟缩着不敢抬头看。 便在这时,在一旁岑寂许久的老嬷嬷突然穿过人群走到了任善跟前,二话没说就直接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 任善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面对亡妻的旧人,他还是要给几分薄面子的,因此稍稍放松了言辞,沉声问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老嬷嬷规规矩矩地行完一个大礼,起身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一脸怨毒的丫鬟,随后照着任凤华先前交代给她的说辞,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呈禀道:“老爷,老奴有冤要诉,就是这恶奴,欺压小姐,不仅衣食上苛待她,还暗中私吞了小姐的大半财物!可怜我家小姐性子和软,就任由着被她欺凌,以至于到了如今这般凄苦的地步!老爷!你要替小姐做主啊!” 嬷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道出了这丫鬟的斑斑恶行,说着还像是怕众人不信似的,毫不含糊地往那丫鬟头上一指,厉声喝道:“那簪子!那簪子!是夫人生前留给小姐作嫁妆的,和田玉的料,就被这恶奴生生抢了去,如今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占为己有,好不要脸的货色!!” 众人的目光随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得那丫鬟招摇的绢花底下藏着一根价值不菲的翠玉簪,一看便知这必然不是一个小小的相府丫鬟配得起的。 “你这贼子!”任善怎么会认不出这是自己亡妻的首饰,当即怒不可遏地跳将起来,一掌挥到丫鬟脸上,“主人家的东西你竟也敢昧下,当真是倒反天罡,罔顾人伦!反了天了你!” 眼看着就要罪加一等,那丫鬟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今日必然是逃不脱了,说不定保住性命都是难事,在周遭逼近的即将捉拿她的侍卫的恫吓下,她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哭叫一声就往一边扑去。 大夫人方才躲得最远,但是敌不过这丫鬟一瞬间的爆发力,因此还是被她扑了个正着。 那丫鬟抓住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地攥紧了她的裙摆不放。 哭缠之间涕泪尽数被蹭到了她的衣裙之上。 大夫人又是厌恶又是惊慌,恨不得一脚将她踹死,但是这丫鬟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没了生路,因此死死地扒着她不放,一面嘴里还在絮絮求饶道:“大夫人!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啊!你就看在我伺候了这么久的份上,救救我吧!您向来都是宅心仁厚的,千万不要不管我啊!!”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大有若是对方不答应就在这痴缠不休的意思。 眼见着周围人的视线都古怪起来,大夫人狠狠地咬了咬牙,用了最大的力气将那丫鬟一脚蹬开,随即整了整衣冠,换上了一副铁面无私的嘴脸:“你自己犯下的错事便要自己承担!我如何能帮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言辞中无不透露着隔岸观火的意味。 那丫鬟被这一脚踹得生疼,抬眼又见对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一截一截地凉了下去。 但是强大的求生欲望已经烧红了她的眼睛,下一刻,她嘶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再次扑到大夫人脚下,心一横就喊出一句:“是大夫人让我——” 只可惜话才出口一半,对方的巴掌便毫不留情地追来。 这一下打得当真是用尽全力,但听清脆的一声响下,那丫鬟几乎当即失语,唇角溢出血来,人也随着掌风向后趔趄了一大步,险些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眼见恶行暴露,竟还敢胡乱构陷起主家来!谁借你的胆子!!” 那丫鬟一连退了两三步,最后跌进了一双细弱的臂膀,抬眼见到搀扶她的人是任盈盈后,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要挣脱开来。 谁知对方看着孱弱,力道却不小,衣袖掩盖下一双细手将她掐得死紧,旋即耳畔一声低语响起:“若是再犯浑,想想你的家人——” 任盈盈的话像是一把利剑般瞬间封住了她的喉咙,那丫鬟怎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这母女俩竟然还用家人来威胁于她。 但是毋庸置疑,这恰好正是她的软肋。 任盈盈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装模作样地一把将她搀起,随后也同样做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斜眼瞧她:“如此恶奴,实在不宜再留在相府之中,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认不认罪!” 丫鬟无力地跪伏在了地上,一侧的脸高高耸起,显得她有些面目骇人。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突然凄然一笑,无望地闭上了眼睛:“奴婢认罪……” 蒋氏母女这才齐齐暗中松了一口气。 任善已经是被气到连话都说不出了,挥了挥袖子就让下人把这丫鬟拖了下去。 一场风波终于算是进入了尾声,任善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胸中没来由地一阵凄凉。 收拾完了主要祸端,他算是暂时卸了任,接下来又换成了老夫人的主场。 眼下家贼之事已了,但是任凤华惨遭苛待一事却还没有翻篇。 老夫人知道,此事必然得给任凤华一个交代,否则今日之事传了出去,还是会对相府名声有损。 于是她缓缓看向大夫人,语气中满是责难:“华儿在相府受苦,蒋氏这事你断然推脱不得,你作为当家主母,竟然连子女的衣食都不能照应周全,岂不是失职又失德!” 大夫人自知已经逃过一劫,接下来面对的也不过是些暴雨后的小雨点,因此难得没有怨色地一一认领了自己的过错,虚心道:“母亲教训的是,确实是儿媳的过错——”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你看看,眼下华儿住着的都是什么地方,你快些给她安排个旁的院子,她一个嫡女在这个地儿住着,像个什么话!” 大夫人如今理亏,尽管打心底不想让任凤华过上好日子,但是又不能违抗老夫人的话,因此只好缓缓地点了两下头:“是,儿媳下去就找人去办。” 大夫人低眉顺目地一一受下了老夫人的责难,在此之后,此事就算暂告了一个段落。 任善的脸色也渐渐地和缓起来,但是在秦宸霄面前落了这么大的一个面,他断然是得找回来的,毕竟得罪了这当朝三皇子也离得罪皇上不远了。 于是小心地觑着秦宸霄的神色,任善挥手吩咐下人为他添了一盏新茶,酝酿了片刻才和颜悦色地同对方示好道:“三皇子远来是客,却不成想让你见了这样一出,老臣实在是有些惭愧。不过今日一见,三皇子当真是气度非凡,英明果断,要不是有你在,老臣这家务事怕是还有些难断——” 见他言辞中满是奉承之意,秦宸霄神色一冷,有些倦怠似的将茶盏撂下,两指捏着眉心缓声道:“相爷过谦了——”淡淡地一句搪塞后,他径自转向一旁静立着的御医,抬眼问道:“那榻上的任家大小姐如何了?” 那御医自方才起就一直就捻着那被搜出来的药包细细观察,听到问话又走近去验看了任凤华的脉象,最后神色一松,惊喜道:“还好还好,若下官没有鉴错,这包袱的另一包应当就是解药!” 任善也松了一口气,急切道:“那就快些给华儿服下吧。” 婢女们上前小心地扶起任凤华给她喂下了解药,约莫半炷香之后,药性发散,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方才在高烧的折磨下,她尽管意识尚存,但也感觉如隔云雾,因此此番彻底清醒地睁开眼后,她还是感觉有些恍如隔世。 虚弱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到正垂眸饮茶的秦宸霄的时候,任凤华还是不可避免地心中一悸,尽管先前昏沉中听到了他的声音,她还是不明白这三皇子今日今天时为何会出现在自己房中,因为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此时二人根本毫无交集。 第七章:送客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醒来时发现屋里多了这么些人,任凤华先是假意震惊了一下,随后便强撑着身子想要从榻上坐起来行礼。 嬷嬷看着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心疼万分,赶忙上前一把搀住她,将她半揽在了自己怀里,一面还关切地问道:“小姐眼下觉得如何了,头还很晕吗?”说着说着又低低地啜泣起来,“没事了小姐,老爷和老夫人都来看你了,你不会再受苦了——” 任凤华望着这个将她视若己出的老嬷嬷,心中亦十分触动,她伸出手按了按嬷嬷颤抖的手,虚弱地摇了摇头,向对方投去了宽慰的眼神。 随即她缓缓地将视线落到了老夫人身上,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脆弱感,而后轻咳了一声颤声道:“华儿眼下已然没有大碍了,多谢祖母来关切我——” 对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任凤华一视同仁的一一颔首谢过,在望向任善的时候,她的眸色深了半分,顿了顿才细微地道出一声:“谢过父亲。” 任善被她湿漉漉的眼神望得一阵心虚,只是一味地点头,说着“没事就好”。 “多谢你们前来看望我,只是凤华眼下有些乏力,不能亲自起来一一拜谢······”任凤华礼数周全地扶着床沿又向众人点了一记头,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老夫人身上,特意道了第二次谢,“多谢祖母体恤,孙女在这谢过祖母了。”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是听来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疏离,老夫人望着面前这个并未关照过几次的孙女,难得地有些心酸起来,下一刻和缓地宽慰道:“没事华儿,以后有事尽管来找祖母,祖母定然好好待你。”她留意到了任凤华薄薄的被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放心吧华儿,以后衣食住行相府再不会亏了你了,有祖母替你瞧着呢!” 任凤华敛下眸中神色,按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接着才虚弱地笑答道:“凤华多谢祖母厚爱。” 老夫人一番关切之后,便用眼神示意任善也做些表示,后者半颗心都在留意秦宸霄的态度上,因此被催促着来到任凤华面前时神情有几分尴尬,连句“华儿”出口都有些不大习惯:“华儿,没事便好了,以后有事你就同盈盈一样,尽管来找为父便好了,我看这相府之中还有谁敢亏待我任善的女儿!” 这番话说得倒像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任凤华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敷衍,却依旧还了他几分面子,低低道了声谢。 一旁静坐的秦宸霄早便察觉到了任善对他的忌惮,但却丝毫未将对方放在心上,眼下他的大半注意力都在榻上那个一脸悬泪欲泣的小丫头身上,这小丫头方才还藏在被子里同身旁的嬷嬷打暗号,眼下醒了之后倒又回到了那个病痛缠身的不受宠的相府嫡女,这一家人各怀鬼胎各个都想讨着好,殊不知竟被这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算计了个遍。 这场戏分明就是这任凤华故意为之,结果到头来她倒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博得了满堂怜惜。 秦宸霄视线中的兴味又明显多了几分,他越来越想探究这个小丫头孱弱身板下到底有多少玲珑心思了。 不自觉间,他又多看了任凤华几眼。 后者虽大病初愈,却也不是个痴傻的,自然注意得到频频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前几次她还可以忍受,但是三番两次地来,她也不自觉地炸起毛来。在寻到视线源头之后,她借着床帐遮掩,不动声色地望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兴致勃勃的秦宸霄。 下一刻,她忍不住警惕起来。 她很确定上辈子自己和这个三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瓜葛,因此十分困惑为何眼下这人要盯紧了她不放。 上一世她和这秦宸霄的牵绊也就止步于宫宴上的遥遥一望,那时候她全副心思都落在秦炜安身上,对这个作为秦炜安政敌的三皇子就只有最浅表的了解,只知道这秦宸霄备受皇上宠爱,逢年过节受得嘉奖也是最多的,不过加上他体弱多病常年羸弱这一条,前面的再多偏宠也变得无济于事了,这三皇子后来在她眼中就变成了不足为惧的对手,对秦炜安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再后来就听闻了他的死讯,当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为他的英年早逝扼腕了一番。 任凤华将自己前世的记忆角角落落都搜刮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异常之处,唯一能在两人之间算得上有几分牵绊的,那大概也只有这秦宸霄的母妃也早早去世,这人也算同她一样,早早地就没了依傍,缺乏着母爱长大。 不过不同的是,秦宸霄的母妃香消玉殒后在秦皇心头烫了颗抹不掉的朱砂痣,以至于这痴情的皇上在爱人死后依旧对她的孩子百般照拂,而她任凤华的母亲死后,作为父亲的任善却立马被美色所惑,直接将原来作为姨娘的蒋氏扶正,反而将自己的嫡出女儿弃若敝履,女儿险些病死了都没想着来关照一眼。 任凤华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凉凉的笑了起来,她突然很想自己早逝的母亲,加上上辈子,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旁人不遗余力的关切和爱惜了,被深深背叛过的心坚如磐石,到了如今更是到了坚硬如铁的地步。 也只有想起娘亲的时候,心口的一处才会有细微的凹陷······ 思及此,突然一种类似同病相怜的感情从凹陷处溢了出来,任凤华悄悄攥紧了心口的衣物,头一回抛却警惕心透过床帐去看秦宸霄,目光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柔软的情绪。 这鬼使神差的一眼稍纵即逝,却还是被敏锐的秦宸霄纳入了眼底。 秦宸霄捕捉到她脸上类似悲悯的神情时,一瞬间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便想继续去探究对方是在想些什么。 可是对方却已恢复了寻常神情,就像一副冰冷的盔甲,吝啬地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偏巧这时任善注意到了他的面色不虞,还以为他对相府不悦,赶忙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跟前,有些讨好地笑道:“今日也当真是多谢了三皇子了,小女能够有惊无险,也是仰仗了三皇子的英明决断。只是你原本是客人,让你搅和进家宅之事当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嫌弃,随老臣去前厅再用些热茶可好?” 秦宸霄的思路被他冷不丁地打断,脸色瞬间就青黑了起来,他向来厌憎聒噪之人,对着等阿谀奉承的尤其不齿,因此几乎都懒得应付,直接就挥袖起身向门房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既然眼下令嫒已经好了,想来应当是需要修养生息一会的,我也就先不叨扰了,茶水也不必留了——” 话虽是这么说,任善又怎敢怠慢这三皇子,他哪里还有时间搭理仍在榻上面上苍白的任凤华,提着下袍前挡就急急追了出去,一面追一面还不住高声挽留道:“三皇子,您就留下再饮一杯茶吧,老臣这正好有今年的新茶——” 任凤华听闻这话险些嗤笑出声,她这好父亲当真是很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倒是一尘不变,还是以仕途为重,儿女亲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附庸罢了。 既然任善都已经走了,大夫人眼珠子一转,索性也不久留,回首同老夫人道了一声:“儿媳这便去安排华儿的新院子。”说完便跟着任善地背影匆匆地赶了出去。 老夫人微微点头应下,最后又嘱咐了老嬷嬷几句要好好照料华儿,便也拄着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离开了。 屋里的几位大人物都走了,其余的丫鬟家丁们也不再多留,方才抓那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的光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不免有几分兔死狐悲,向任凤华拜别以后便也匆匆离去了。 到最后,房里就留下了一个任盈盈。 她背着任凤华好似是在踌躇着什么。 任凤华自然懒得同她客套,反正她眼下是个病人,索性便接着床帐遮掩缓缓地躺了回去,作出了一副体力不支再次晕厥的状貌。 结果就见得任盈盈果然转过了身,逆着光朝着她的床帐,片刻后,突然狠狠剜了她一眼。 那一眼极其很厉,和她平日静若秋月的恬静脸庞简直是大有出入。 任盈盈只当她是睡了,丝毫不遮掩面上的恨意。她只当任凤华这次是运气好才能从鬼门关里逃回来,换做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紧接着还不忘宽慰机会良多,动手也不差这一次,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她才缓缓地收回视线,跟着众人一道离开了她的卧房。 等到屋内重回平静之后,任凤华才又直起身坐了起来,她将任盈盈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勾起嘴唇无声了冷笑了一下。 这也只是开始的第一步,任盈盈,接下来我会以千倍万倍的方式将苦痛偿还于你,希望你到那时候也有如今这副野心消受! 第八章:搬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待到屋里的人终于尽数走空之后,老嬷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将任凤华给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小姐日后可要多长些心眼,这相府当真不是个好地方,外头看着光鲜,内里却是危机四伏,眼下这次是被我们挨过去了,可是指不定下一次就避不过了。” 任凤华早不是原先那个刚入相府的懵懂少女,这个道理自然是懂的,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嬷嬷的关切,听完话后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嬷嬷伸手捋了捋她有些散乱的发丝,目光中满是爱惜,想起任凤华的境遇她又忍不住叹息道:“好孩子,嬷嬷也不会再让你吃苦了。虽然相爷对你不够上心,但是今日看来日后老夫人应当还能为你撑撑腰,你在这相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小姐,你且宽心,日子一定会一点点变好的,夫人她定然也在天上护佑着你呢!” 想到早逝的娘亲,任凤华忍不住痛心了一瞬,她伸手摩挲着方才从那贪心丫鬟那夺回来的玉簪,将它珍而重之放进了床铺内侧小心藏着的小匣子里,连同刚刚醒转时从那家丁手里夺回来的玉佩一起。 这些都是娘亲给她留下的东西,可是前世的她却懦弱无能,任由那些家丁恶奴仗势欺人,生生将这些物件都搜刮了干净,连半个念想都没给她留下,以至于后日每每祭日回想,她都没法睹物思人,过得越加凄凉。 也许是娘亲在天之灵也怒她不争,才给了她这次洗涤心智重新来过的机会,因此这一次,她一定要把向前追悔莫及的遗憾补全。 任凤华眼下已经将方才对秦宸霄的困惑不解尽数抛开,一心一意地开始分析她现下的处境。上一世她初入相府之时唯唯诺诺,生怕惹了生怕人厌烦,因此无论是见到任善还是老夫人都是一副抬不起头的模样,孰料他们见到越是见到她这副模样就越是不将她放在眼中,以至于她好端端一个相府嫡女,在上辈子离府时竟然近乎孑然一身。 如今重活一世,她的处境也没有改变太多,蒋氏母女依然是沆瀣一气,任善也依旧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夫人虽说方才口口声声在替她伸冤,但是任凤华也清楚,老夫人的关切也只是为了相府的风评做考虑,根本就不是真心接纳了她。比起初来乍到的她,老夫人势必还是更将向来嘴甜的任盈盈看作自己的亲孙女,所谓的嫡庶之别,大概也只有在匡正家风的时候才会被她老人家翻出来昭告众人。 抬眼时看到老嬷嬷有些兴奋的神色,任凤华知道对方定然是在为自己高兴,她不打算向嬷嬷瞒下心中的打算,毕竟这个老人是眼下唯一能同她交心的人,于是,她直接拉过了嬷嬷的手,压低声音恳切道:“嬷嬷,我有事要同你说——” 嬷嬷赶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地侧耳过来。 “眼下我在相府之中依旧是无依无靠,我不知道嬷嬷你明不明白,总之老夫人并不是真心疼爱我,日后要找她做主恐怕也是句场面话——” “怎么会!?”嬷嬷脸上果然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些不赞成道,“可是方才老夫人也确实是替你说话了呀?” 但她也只是发表了片刻的疑惑,在看到任凤华沉重的面色之后,她还是决定取信对方的说辞,接着问道:“方才见小姐同老夫人屡屡道谢,老奴还以为是······还是老奴莽撞了——” 任凤华见到嬷嬷面上惭愧的神色,赶忙宽慰她道:“无碍的嬷嬷,方才我那番说辞也只是因为有外人在场,相府的体面我还是要维护一二的。” 外人说的就是秦宸霄,她有些把不准此人出现在此处的目的,也不了解他的目光中藏着些什么,因此只好先做出一副恭敬温和的样子来躲过他试探的目光。 嬷嬷也觉得有理,点了两下头:“那小姐现在有什么打算?” 任凤华抬手摸了摸下巴,目光突然变得长远而幽深,似乎要透过半空的扬尘望尽她的余生片段:“我日后定然不会再由那些要戕害我们的人摆布,我会一一记下他们的恶行,永志不忘!不过——”她默默敛下眸子,语气渐渐沉重了起来,“眼下老夫人确实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口,我要改变现状从她老人家入手是最为妥贴的。” 嬷嬷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护主心切却没有多少心机,初来相府之时每每看着小姐受欺负都觉得心如刀绞却又无力挽回,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满心歉疚,对不起早逝的夫人,眼下见任凤华竟自己有了打算,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任凤华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番日后的对策,将一举一动差不多都推演出了一个雏形之后,又回到了一开始纠结的那个问题——秦宸霄为何会突然干涉她的事情? 她总觉得如果不解决掉这个困惑,心底的隐隐不安就挥之不去,但是苦思半晌还是想不到什么因果,因此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询问嬷嬷道:“嬷嬷,你可知道今日三皇子殿下为何会来相府做客?”她依稀记得上辈子这时候秦宸霄根本就没在相府出现过。 但嬷嬷见她病重,这几日几乎在她床前寸步不离,唯一出去的那回也是在被老夫人传去问话的时候,自然对前堂之事甚不了解,闻言只是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道三皇子今日缘何要来府中,想来应当就是来拜访一二吧。”嬷嬷说着说着神色却突然明亮了起来,像是窥见了什么秘辛一般悄悄凑到任凤华面前,小心翼翼道,“不过这三皇子当真是侠肝义胆,如若今日没有他屡次出手相助,这贪污夫人遗物的刁蛮丫鬟指不定还要得意多久,还有这来帮你看诊的御医也是他请来的,看来这三皇子好似不像传闻中说得那般性子古怪,依老奴看,这也是个好孩子,就是说话冲了些——” 嬷嬷似乎对秦宸霄印象不错,接下来的话几乎三句不离这三皇子,听得任凤华面色也渐渐和缓了起来。 方才在她床上时,她原本确实是想装死,但是后来烧越来越高,她也渐渐有些神志不清醒了,所有能调动的意识都用来提醒嬷嬷不要忘记她交代过的话,因此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是进了一只耳朵,却分不出心来消化。 在嬷嬷百般讲述秦宸霄的义行的细节之后,任凤华面上难掩惊讶,她确实不记得自己何时曾对秦宸霄鼎力相助过,缘何他今日要不惜劳动人手来替她伸冤? 但在惊讶之余,任凤华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起来,虽然眼下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是总归是在帮她,老话说以德报德,她断然也不能无缘无故对这三皇子心生敌意。 于是顺带着就帮秦宸霄解释了一句:“三皇子殿下性子说捉摸不透了点,但应当心肠不坏,毕竟也是个可怜人——” 嬷嬷没有读出她话语中同病相怜的意味,倒先被她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吓了一跳,赶忙疾声劝阻道:“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妄议皇室可是万万犯不得的大罪,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要怎么拿它做文章呢!” 任凤华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赶忙就笑着宽慰了嬷嬷两句,表示自己也只是随便一说,有口无心。 嬷嬷接着又嗔怪了她两句,眉眼中却不掩喜色。 经此一病,她明显地感觉出了自家小姐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在众人前来探看之前她交代自己的事情,还是眼下同自己就事论事时成竹在胸的态度,都在说明这个孩子已经是脱胎换骨。 先前的小姐因为刚进相府,总有些放不开手脚,时常唯唯诺诺,对恶人心软,眼下却好似是一下成熟了好几岁似的,不仅沉稳冷静,还张弛有度。 嬷嬷望着任凤华坚毅的眉眼,心中满是欣慰。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不多时就有下人过来,恭敬着要请任凤华换一处院子。 两人来相府之后饱受冷落,因此家当也不多,扁扁两个行囊就能尽数装下。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收拾好了一切,嬷嬷搀着脚步虚浮的任凤华,一道跟着下人走去新院子。 离开之后才发现她们原先住的那处宅子竟然是在相府最角落的一处背阴面,四面野草环伺不说,还常年晒不到太阳,难怪任凤华时不时得就要犯一次寒症,若是今日没有从这破落院子搬出来,长此以往地住下去,只怕是个健全的人都得硬生生憋出病来。 任凤华最后打量了一眼那处荒凉的院子,心中不由腾起一丝嘲讽,既是讥笑蒋氏为了除去她当真是抛却了脸面,又是苦笑自己上辈子竟当真被她们欺辱了这么长一段时日,想想也当真是愚善又懦弱······ 第九章:夜袭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两人缓缓跟着下人经过主宅之时,顿觉视野就开阔了起来,主宅和原先的那处院子简直是天差地别,高耸的屋墙,锃亮的青砖,无不在彰显着相府的体面气派。 也难为了蒋氏为了刁难她,竟然还能从如此阔绰的相府中寻到一间破落院子给她住。 嬷嬷在原先逼仄的院子里住惯了,骤然得见这般大气漂亮的屋子,止不住地连连惊叹起来,心道小姐可算有好日子过了。 谁知那下人脚步不停,竟只是带她们旁观了主宅一眼便径自领着她们又走了出来,随后拐进了一条两侧载满竹子的僻静小路,之后又走了半刻钟时间,属于她们的新院落才终于揭开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处简朴清幽的院子,虽说比原先那个破烂院子体面整洁了不知多少倍,但跟主宅那些精致的屋房相比,此处还是拍马不及,顶多称一句不算寒酸。 嬷嬷见到新院子的第一眼面色就渐渐沉了下来,这一刻,她才领会了方才任凤华说得老夫人并不是真心疼她这句话的意思,若是老夫人当真不舍这个孙女,又怎会像对待寻常外客一样,随意挑拣了一处院子就来安抚小姐。 嬷嬷想到这,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让她看任凤华吃亏简直是比自己吃亏还难受。等到那引路的下人离开了,她将任凤华搀到里屋的凳上坐下之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便是老夫人所说的好院子,还说什么衣食都不会短了小姐,便就是这般敷衍我们的!定是大夫人,这屋子是她挑的,她心肠狠,故意给小姐住这么简朴的屋子——” 嬷嬷越说越生气,大有气急了就要将方才那下人追回来逼问一番的架势,还好有任凤华在一旁适时的按住了她的手背,微微摇头制止了一下。 饶是在愤怒,嬷嬷也只好按捺住怒火,帮着任凤华开始布置起家当来。 任凤华则还在凳上坐着修养,她的身子积弱已久,尽管现在能走动了还是有些不大爽利。再加之嬷嬷又不让她起身帮忙,她就只能望着屋外的竹林出神。 想着想着,前世的一幕幕又开始浮现眼前。 上一世她对周遭的恶意不甚敏感,因此就当真忍气吞声地在先前大夫人安排给她的好院子里住了足足两个月,可笑的是,两个月之后,她甚至连这整个相府是怎样地貌都没有了解过,便被一纸婚书定下了余生,异常仓促地就嫁给了前世她心心念念的好郎君——秦炜安。 那时候的她自认成了秦炜安的妻,便一心一意地在身边辅佐着他,就连他想要争一争皇位,她都笑着逢迎说定会倾囊相助,殊不知自她一顶花轿嫁进五皇子府起,天罗地网就已经展开。 秦炜安这奸佞之人,竟善于伪装至此,自始自终都将她当作可供利用的棋子,待到终于登临帝位万人之上之时,她这颗棋子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于是迎接她的就只有残忍的死亡。 任凤华平静地再次揭开自己的旧伤疤,她得清醒地品尝前世因为识人不善受到的苦痛,借此时时告诫自己切忌重蹈覆辙。 慢慢地思绪收回,她又将神志放回今生。自老夫人说会给她“好待遇”那时起,她就已经对自己能收到的一切有了估量,因此很快就适应了现在已经改变的一切。 同时也领会到了,她的重生就像是在原本尘埃落定风平浪静的湖面上再次抛下一块碎石,激起的波澜带动尚未波折的湖面一道发生改变,就如同现在——她就是那枚碎石,而由她引发的一系列不同于上一世的事情,就是重生带给她的变数。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变数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有秦宸霄意外出现的这一点有些让她措手不及。 但是重生势必会带来变数,任凤华也能劝自己释怀,慢慢地她静下心来,将身上的毯子往上挪了挪,靠着软垫假寐起来,伴着耳畔风过竹林的幽响,享受着这难得的岁月静好。 直到门房处突然又变得嘈杂起来的那一刻。 迷迷糊糊地睁眼的时候,嬷嬷已经行色匆匆地从外院赶了进来,神情不快地向任凤华解释道:“这几个碎嘴子吵着小姐了,当真是聒噪!” 旋即看到任凤华迷茫的神色时,她才记起来交代来人的身份:“是大夫人给咱们院子里添了两个新丫鬟,说是要来照拂小姐你的生活,老奴可当真是没见过这般趾高气扬的丫鬟,下人做到这种地步,尾巴是得翘到天上去了!” 老嬷嬷说得义愤填膺,抑扬顿挫的语气正好醒了任凤华的瞌睡。 她直起身来,轻轻地按了按太阳穴,漫不经心道:“来都来了,那就把人叫进来吧,免得在门房聒噪,还搅了院子的清净——” 嬷嬷虽然不情愿,也只得应下,不多时,两个穿着体面的丫鬟就跟着她走了进来。 这二人站在任凤华面前,既没有躬身,也没有低头,再观之她们唇红齿白,一眼看就是生活优渥的模样,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她俩才是主子。 “是大夫人要你们来的?”任凤华接过嬷嬷递来的热茶,捂了捂手,缓缓挑起眼帘问道。 那俩丫鬟面面相觑,随后语带不屑地回道:“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要问?” 大概是先前的她懦弱良善惯了,以至于连这小小的两个丫鬟都能出言挑衅于她,言辞倨傲不说,还丝毫记不住自己下人的身份。 “既然已经拜会过小姐了,那奴婢们便先下去收拾东西了——”那两个丫鬟原本忙碌了许久才在大夫人跟前挣出个头脸,结果一朝被远远发配,只得将怒气和不满都往这个最不受待见的大小姐身上撒。 任凤华怎么会不明白她们的心思,但是尽管被人低看嘲笑,她也没有什么大反应,等到那两个丫鬟已经低声笑闹着走到门口了之后,才轻描淡写地跟了一句:“我院子里不需要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之人,你们两个既然不是真心要来我院子里,不如早早收拾包袱回去吧,顺便替我向大夫人问声好,谢过她的好意。” 这一语落下,那两个丫鬟好似突然被下了定身咒,脸上讥讽的笑容终于尽数收敛,赶忙互相拉扯着疾步跑回任凤华跟前跪下。 大夫人的命令已经落在她二人头上了,若是她们被原路遣送回去,指不定要受什么责难。 这两个丫鬟深谙自己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于是只好咬了咬牙俯身向着任凤华磕了一记响头,拼命挤出眼泪认错道:“小姐,我们知错了,我们是真心要来服饰小姐的,求小姐留下我们吧,我们定会好生服侍小姐的!” 说着又作势要伏下来行大礼。 任凤华冷眼瞧着她们苦苦相求,沉默了片刻,才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个苛刻之人,你们就在我院里留下吧。”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喜不自矜,赶忙连声道谢。 任凤华却淡淡地移开了视线,随口吩咐道:“那自今日起,你们两个就负责洒扫院子和整理那片竹林吧。” “什么?”其中一个丫鬟忍不住惊叫出声,她们俩算是府里的上等丫头,平日里都是给主子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松活儿,没成想换了个新院子竟然要让她们做下等仆役的杂活儿,这叫她们怎么能心无芥蒂地应下。 任凤华自然知道这两个眼高手低的丫鬟在合计些什么,不过她没有半点心软的意思,沉声反问道:“怎么?若是不满意我安排的差事,你们大可以回到原来的院子里去做事,去留随意,我不强求。”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脸上神情风云变幻,似乎是隐忍地咬牙切齿了一番,才最终不情不愿地点了两下头,语气干涩应声退下了。 解决完这一切繁琐事之后,天色正好也暗了下来。 任凤华体虚,有些嗜睡,因此用过晚膳没一会就想先行回房去歇息了。 嬷嬷还在不放心地看顾着那两个时不时偷懒的丫鬟,任凤华便没有让她来伺候,自己独身扶着墙就摸索回了自己的屋子。 谁知洗漱周整之后,她刚要熄烛上榻,就在烛火灭掉的那一刹那,窗沿处突然有一道人影闪现。 “何人?”任凤华大骇,只觉周身都冰冷了起来,赶忙伸手抄起烛台指向来人,“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窗沿边的人影闻声微动,下一刻形同鬼魅一般轻飘飘地落地,旋即就趁着月光半明半灭朝着任凤华飞速袭来。 任凤华有心想躲,手随心动,眼看着烛台就要奋力挥出,谁知黑暗之中对方却好似能洞悉一切,三两下工夫就截过了她手中的烛台,还在她奋力一搏之时反擒住她的双手,将她半推着压制在了床铺之上。 “姑娘年纪尚轻,糊弄人的把戏倒是一流。”头脑空白间,一道沉闷嗓音在耳畔炸响。 第十章:后怕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嗓音就响在颊侧,热烫的呼吸声几乎就贴着她的耳垂。 在强迫着自己冷静了片刻之后,任凤华终于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谁知对方见她沉默以对,还以为是被吓傻了,于是伸着手就要来她眼前试探。任凤华哪里能容得下这等轻薄之举,一个格挡就将来人的手掀开。 随之又狠狠将烛台挥了上去,却依旧一击不成重重地磕在了床沿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屋外不知何时前来夜巡的丫鬟耳朵尖,捕捉到了这声异常的动静,试探着敲了敲门问了句:“小姐,屋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任凤华的手再次被制住,在黑暗中她只能隐约望见身前人似笑非笑的眸,昏沉得辨不清其中意味。 见她不回应,门口的丫鬟又敲了两下门,眼见着就快要破门而入。 最后关头,任凤华怒目回了不速之客一眼,旋即艰难地将头偏向屋外沉声,低斥道:“我夜里向来不需要人伺候,你且退下去吧。” 屋外的脚步声一顿,随后便有些踌躇地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任凤华暗自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的钳制一下子被松开。身前人影施施然起身,挑亮烛火后毫不客气地往她榻边一坐,一副来者是客的自然模样。 烛火摇晃中,来人面若冠玉,眼带寒星,端然一副好皮相,却也掩盖不了这是个登徒子的事实。 任凤华点到为止地在秦宸霄面上瞥了两眼,自觉不能输了气势,因从言语间也严肃起来:“三皇子殿下夜闯闺阁,倒也是颇具雅兴——”显然是在回击他方才暗讽她白日里会演戏的那句话。 原本以为这跋扈古怪的三皇子会气急离去,谁知秦宸霄竟不怒反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另起了一个话端:“方才那丫鬟来,你为何不求救?” 任凤华暗中捏了捏方才被对方掐疼的手,眉眼带上讥笑:“若我方才当真喊住了那丫鬟,怕是眼下已经没命在这和殿下您对谈了——” 秦宸霄闻言一愣,随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浅笑道:“姑娘倒是很识时务。” “谬赞。”任凤华僵硬一笑,手却又忍不住想要去摸寻方才遗失的那座烛台。 秦宸霄眼力尚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面上神色却不变,他不急不徐地逼近对方,下一刻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衣带。 任凤华就寝前就只着了一件普通的单衣,单衣底下几乎未着寸缕,见状忍不住就瑟缩了一下。 秦宸霄便趁此得寸进尺,抬手虚虚碰了碰她的眼睛,指腹却并未真的碰到她的肌肤。 “你的眼睛?”下一刻,他突兀地问道。 任凤华正想尽办法与之周旋,因此只好回应道:“什么?” 秦宸霄用视线描摹着她的眉眼,神色好似有片刻的恍惚,像是梦呓般接着道:“很奇怪,我看不透——” 任凤华没有心思去琢磨他话里的深意,她只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反击时刻,因此趁着秦宸霄出神的当口,她终于摸到了掉到床角的烛台,下一刻,她拼尽全力往前一击。 秦宸霄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错算的是,他的反应快得离谱,那飞速砸来的烛台竟在最后一刻被他避过,只在他的小臂上擦出了一道看不出深浅的血痕。 任凤华瞥见这一幕时瞬间就忘记了呼吸,对方的身手远在她的估量之外,眼下一击不成,她断然再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恐惧感迅猛地撅紧心脏,秦宸霄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就如同一头饿极的凶兽一般直直向她纵来,下一刻,任凤华只觉得自己喉口一紧。 秦宸霄掐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赶来,任凤华无力地扒着对方死死的钳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有多莽撞。 无论是身手还是身份,她在秦宸霄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对方只要一弹指,她就能瞬间灰飞烟灭。 她不该选择玉石俱焚这条路。 视线已经逐渐模糊,可是任凤华知道自己绝不能折在这里,前世滔天的恨意催促着她终于在窒息的前一刻找到生门。 “我······我知道你身上有毒······ ”缺氧使她的嗓音异常破碎。 可是秦宸霄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他像是被点中穴道一般突然停止了动作,下一刻,死死地箍着任凤华的脖颈,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视线之中,旋即低呵道:“你怎会知道!?” 任凤华在他仿佛要吃人般的注视中用力地喘了几大口气,直到觉得喉咙的刺痛感渐渐平息了之后,才静静地回望秦宸霄道:“殿下不该是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相比于原因,我能不能医好你身上的毒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更加关切吗?” “你会医术?”秦宸霄身上的杀意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褪去,他又变回了原先刚闯进她房门时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好似方才差点杀了她的举动只是一个寻常的玩笑。 任凤华却还没对他放松警惕,在确认对方不会再次发作之后,她稍稍地坐远了些,随后才缓缓地点了两下头:“我的确会医术。” 说完这句,她好似突然有了底气一般,直直地望进秦宸霄眼底,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也确实有把握能治好殿下,并且,我敢保证,也只有我才能治好。” 这番自信到几乎称得上自大的话语却是从一个细瘦苍白的小丫头口中吐出来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有些荒唐。 秦宸霄也不例外,他深深望了任凤华一眼,质疑道:“你当真有把握?” 任凤华浅笑一声,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周身,最后定论道:“此毒应当困扰殿下很久了,若是不尽快解除,恐怕是有性命之忧吧。” 听闻此语,秦宸霄这才正色起来,头一回以一个平视的姿态看向这个小丫头。 可是下一刻,他却再次伸手按上任凤华的脖颈,只不过这次他并没用多少力气。 任凤华却依旧感受到了威胁。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我给你半年的时间,若是半年的时间你没有治好我的病,小心你今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捞回来的这条小命——”秦宸霄的低语响在耳畔,其中的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任凤华暗暗捏紧了掌心,面上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甚至还有胆色报以秦宸霄浅浅一笑:“放心吧殿下,您大可以相信我。” 秦宸霄的目光中终于一点点地褪去了血色,可是手却还是搭在她纤细的脖颈之上,下一刻,竟开始缓缓摩挲了起来。 任凤华只觉得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一种被猛兽当作盘中餐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能感觉到秦宸霄的指腹温度缓缓升高,周游过紧绷的肌理之后,最终落到她的后颈之上。 猛兽猎食也喜欢挑这个地方下口。 下一刻,她只觉得后颈处突然一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时秦宸霄在那块细嫩皮肉伤掐了一下。 随后便感觉人影闪动,抬眼时秦宸霄已经站到了她几步之外,正带着戏谑笑容向她致意。 “你的后颈······”秦宸霄丝毫不介意把自己带入登徒子的身份里,刻意狡猾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很漂亮。” 任凤华礼貌地向他回以一笑,心中却在不住地咒骂。 说完这一句,秦宸霄才像是心满意足一般,掀起窗棂一纵身便失去了踪影。 在她走后,任凤华才卸下了周身戒备,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方才,她是真的害怕就在这人手中断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会······ 任凤华在榻上缓了一会,才支着手肘缓缓走到了梳妆镜前,对着烛火检查起自己脖子上的伤势。 所幸方才秦宸霄下得手虽重,但她的脖子也只是微微红了一圈,不至于青紫可怖,反倒是他在后颈处留下的那一点掐痕,在一片红中间脱颖而出,显得分外显眼。 不仅显眼,还平添了几分暧昧,像极了男女欢爱之后留下的可疑痕迹。 任凤华想着想着面上渐渐泛上薄红,幸好她很快就中断了自己这可怕的遐想,速战速决地对着铜镜将抽屉里的治瘀伤的药膏拿了出来,然后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按在脖子上的红肿处打转。 就这么心事重重惊魂未定地为自己上了药之后,任凤华方才的睡意早散了个一干二净,因此终于如愿躺到榻上之时,她只觉得躺得浑身不舒服,秦宸霄带给她的惊吓如同梦魇般浮现眼前,她愣是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合上了眼睛。 谁知在梦中依旧是梦魇缠绕。 任凤华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已经在暗夜中离开相府的秦宸霄若有所觉,突然向着她院子的方向回望了一眼,随后在侍卫询问的视线中缓缓地扭回了头,沉声吩咐了一句:“派几个人留在这里,盯紧了这任凤华,若是有什么异常,立马来向我汇报。” 第十一章:逆鳞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侍卫躬身应下,眸中却划过一丝惊异,按理说被三皇子这般“关照”的人都会在他手上断送性命,怎么这个任家大小姐却能从他那逃过一劫? 眼见着秦宸霄一挥衣袖就要消失在夜幕中,那侍卫也不敢耽搁,赶忙抛却了心头的疑惑飞奔着赶了上去。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罩住了夜幕下各怀心思的人们。 翌日一大早,天刚擦亮,任凤华院里的嬷嬷就开始在院子里忙碌,东转西转着准备好了饭食,还晒洗了衣物。 任凤华身子还未大好,依旧陷在梦乡里,嬷嬷巴不得她多休息一会儿,因此根本就没去唤她早起。 原本这应当是一个静谧安详的早晨,直到门房处来了不速之客的那一刻。 任盈盈不是孤身来的,她一连带了三四个丫鬟,后头还跟了个一脸傲慢相的半大姑娘。 那半大姑娘是相府里的庶出三小姐——任佳月,名儿是个娴静的名,人却是个炮仗似的性子,不点就着,十分泼辣。 平日里这三小姐惯是和任盈盈交好的,因此两人一道出现并不奇怪,只是这二人趁着这一大早来到任凤华的院子里露相就有些让人生疑了。 嬷嬷也是这么思量着的,因此提了十二分的心,小心着上前将她们一行人迎了进来。 “如今日头这么高了,怎么还不见长姐?”任盈盈刚跨进前厅,就四下环顾了一圈,眼中藏着被掩饰得很好的鄙夷。 任佳月则是把不屑和自得都写在了脸上,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来的。 嬷嬷见她二人虽说是打着探望的名号来的,但瞧着就来者不善,因此态度也不太热络,只如实回了一句:“小姐还在房里休息呢,二位小姐若是晚些来,倒是能见着小姐的——” 孰料她话音未落,任盈盈身旁跟着的那个高挑丫头却突然快走一步拦到了她身前,下一刻就是一个毫不含糊的巴掌落下,直接把年迈的嬷嬷打了个趔趄。 “二小姐是在问你话,你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就在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呗,当真是不知礼数!”丫鬟收回手,嘴里却还在碎碎咒骂。 嬷嬷被打得一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任佳月便趁着这时候抢先一步闯进了内厅,正好昨日新来的那两个丫鬟就在里头伺候着,她使唤人也丝毫不含糊,直接趾高气扬地点了她们两下:“你们两个!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眼下都什么时辰了,你们的主子却还在床上贪觉,还不快些将她喊起来!?” 两个丫鬟忙不迭地就要往内屋跑。 只是外间一群人实在太过吵闹,早在她俩动身之前,任凤华便被吵嚷着睁了眼,眼下已经随便披了件素净的外衣,开了门走了出来。 她昨日睡得不太好,因此眼睛下头带了两片淡淡的青黑,但是尽管这样,也没能让她清丽的容色逊色半分,反而还因为这点颓丧感,给整张面孔添了些微妙的憔悴美。 尽管衣衫素净,却衬得她好似初夏的菡萏,一举一动都带着出尘之感。 就连随意瞥来的一眼,都能叫人忍不住心悸两秒。 这任凤华何时变得这般勾人心神了!任盈盈的侧颊轻微地抽搐了两下,分明昨日这个病秧子还是一脸早夭的丧气相,谁知换了个院子竟像是脱胎换骨了,周身的气场都被荡涤一新。 任佳月则是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原本想要刁难任凤华的刻薄话在嘴边打两个滚竟忘了个七七八八。 还是等到任凤华冷淡地让她们坐下再叙时,任佳月才如梦方醒,紧接着就抱臂挑剔起来:“姐姐今日怎的起得这般晚,二姐都已经做完早课再温习了,你却连衣衫都未换好——”语气中满是对她这个长姐的轻视和敌意。 任盈盈间接被夸了一句,才觉得找回了几丝底气,却还是端着谦和的态度打着圆场:“三妹性子直,姐姐可不要恼,不过这个点也确实是有些晚了。” 任凤华冷眼瞧着这两姐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心底暗暗嗤笑,面上却还是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是在二人搭台唱戏的间隙,她抬眼重新审视了一番好似一直在做和事佬的任盈盈,心中有了新的思量。 她这个好二妹,的确是有任意妄为的资本,样貌乖巧讨喜不说,性子还十分深沉隐忍,比起这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任佳月,任盈盈绝对算是个难缠的敌人。 尤其是在任佳月的衬托下,她根本就不愁得不到任善和老夫人的宠信,也难怪前世她能仗着这些倚仗暗箭伤人。 任凤华敛下眸子思忖了片刻,等到二人数叨累了,才缓缓地抬头加入话局。 便在这时,她余光留意到自方才起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嬷嬷突然瑟缩了一下,好似怕被她发现什么。 她偏过头细细一瞧,才看见对方侧脸上鲜红的掌印。 “谁伤了她!?”任凤华瞬间撕碎了平静周旋的表象,面色猛地阴沉了下来,霍然起身站到了老嬷嬷的身边,借身子半掩住她,用冰冷的视线扫向众人。 任盈盈惯会察言观色,第一个发现了她神色的异常,这神色实在是太有气势,她忍不住有些心悸,但还是有余力维持着和颜悦色的表象,浅浅笑了一下就想站出来缓和气氛:“这是怎得了,方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姐姐怎么就不快活起来了?” 任凤华被触及逆鳞,哪里还能给对方好脸色,直接抬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又沉声问了一句:“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打伤了嬷嬷!” 在场的下人们都神色变换起来。 只有任佳月像是被激怒一般猛地站了出来,直接硬着头皮对上了任凤华的视线,挑衅道:“是她先不懂规矩,不把主子放在眼底,关我们什么事!?” 任佳月凶悍起来如泼妇骂街,唾沫星子险些溅到任凤华脸上,可是后者却恍若未闻,依旧执着于上一个问题:“是谁?” 如此逼问之下,人群渐渐骚动起来,方才那个动手的丫鬟仗着有任盈盈撑腰,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因此见状犹豫了一会还当真挺着胸膛站了出来,大方承认道:“是奴婢替主子教训了她一番——” 结果她一句话才解释到一半,便觉得面前有掌风袭来,下一刻就被两巴掌甩到了地上。 任凤华的巴掌丝毫没有留情,清脆的两声响直接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自食恶果的丫鬟直接就高肿了半边脸颊,似乎还被打掉了半颗牙,后知后觉地捂着脸低低哭泣起来。 任佳月见状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拿手指着任凤华怒骂道:“你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般不讲理!” 结果这一下正好再次撞在了对方的气头上,任凤华第二次动手,明显比第一次利落了许多,又是两下巴掌送过去,直接把任佳月打得一连退了三四步。 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任佳月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当即像是疯了一般哭叫着扑了上来,伸着长长的指甲企图要划花任凤华的脸。 下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没有一个敢上前相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佳月气急败坏地扑向任凤华,结果被对方三两下就给挡了下来,最后更是直接被一下借力打力掀翻在了地上,正好摔在了那个抱脸痛哭的丫鬟边上。 周围立马有人倒吸凉气。 任佳月心中越加气愤,但是她自知定然不敌任凤华,因此只好转头眼巴巴地望向一直以来都和她同仇敌忾的任盈盈,目光中尽是求助之意。 任盈盈方才一直在一旁隔岸观火,如今见情势不妙,才终于动了动步子横到了二人之间,她终于抛却了假惺惺的和善假面,有些愠怒地指责道:“三妹也是好心帮姐姐管教下人,可姐姐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同她起了争执,管理家奴之事是小,可是姐妹间伤了和气可是大事,姐姐万不该如此意气行事!” 任盈盈认真起来,像极了平日里蒋氏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的样子,任凤华心底一冷,厌恶地收回了视线,直接坐回了椅子上,先端过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嗓子,随后才冷冷地瞥了义愤填膺的任盈盈一眼,眸中不掩讥讽:“既然你如今还称我一句姐姐,那么这个相府嫡长女想来我也应该是当得的,那么我且问你,只许你一口一个‘姐妹情深’,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就没有管教妹妹的权利吗!” 任盈盈被这一句“嫡长女”堵得哑口无言,嫡庶这座大山一直都是她跨不过去的槛,眼下亦然如是,只是她却还想挣扎着再赎回一些脸面,因此再次勉强挂上笑容作妥协状:“姐姐说得极是,不过归根到底,姐妹和睦还是最重要的,此事三妹确实也有错,但是姐姐也未免太关心则乱了些,不若姐姐同三妹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了吧?” 第十二章:人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第十二章:人手 可是只有任盈盈想息事宁人,任凤华却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身边重要之人的恶人。 因此面对任盈盈抛来的台阶,任凤华近乎嗤之以鼻地一笑,挑了挑眉毛故作不解道:“我为何要道歉?” 任盈盈被呛了一句,伪善的面皮隐隐有撕裂的趋势,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姐姐方才动手伤了三妹,理应该道歉才对。” 任凤华懒得同她再多费口舌,直接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撂,冷声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身为长姐就有责任厘清家眷风气,妹妹不会不知道吧?” 见她这般义正言辞,任盈盈就算是再巧舌如簧如今都没了用武之地,三番两次没从任凤华那找回面子,好脸色也彻底绷不住了,下一刻竟直接放弃了纠缠,直接快走几步来到了方才被打的那个丫鬟跟前。 “要你方才尊卑不分,上去就莽撞行事,人家嬷嬷是相府的老人,哪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任盈盈突然狠戾地给那丫鬟又补了两巴掌,一面打一面还不忘愤愤咒骂,余光却是落在任凤华身上。 任凤华自然知道她这又是要以退为进,索性不予理会,径自低头打量起杯盏里浮沉的茶叶。 但见任盈盈抖完威风,果真又腆着笑脸回到了任凤华跟前,收拾了两下神情就缓声致歉道:“姐姐方才教训得是,院子里的风气的确很重要,妹妹方才的确是莽撞了,在这也给姐姐赔不是了——” 她顿了一顿,没收到任凤华的回应,面上神色不免又尴尬了起来,只好先回转身攻克另一个:“三妹,长姐她方才也不是有意要针对你的,想来她也有难处,你也先别倔着了,快些给长姐道个歉吧。” “为什么是我!?”任佳月生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的委屈,此时见连任盈盈都倒戈去了对方阵营,心中又惊又气,哪里肯依,眼见着又要跳将起来与任凤华争执。 任盈盈暗中瞪了她一眼,微薇从她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劝告之意,任佳月这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憋下了那口气,瓮声瓮气地朝着任凤华低头道:“对不起,方才是佳月莽撞了。”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甚至还趁着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狠狠地剜了任凤华一眼,眸中的恨意不减反增。 然而任凤华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任佳月这些弯绕心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懒得回过去,全当对方不情不愿的道歉是耳旁风。 在一片死寂之下,她旁若无人地将受惊的嬷嬷拉至自己身前,左右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势,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抚着她粗糙的手背宽慰道:“嬷嬷的伤如何了,可还疼痛?一会得去找个医官瞧瞧,配些膏药来擦擦——” 嬷嬷在众人小心翼翼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回了句:“小姐放心,老奴没事,不过是些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的。” 任凤华周身的怒气这才渐渐消了下来,面上也多了几分血色,稍稍冷静了一会后,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方帕子。 适时任佳月离她最近,见她这一突兀的举动还以为是个求和的信号,但是斜眼看见这绢帕连个刺绣都没有,必然是个不值钱的物件,于是刚想开口准备不屑地拒绝。 谁知对方竟只是捏着绢帕在她面前一晃而过,下一刻就用那帕子擦起方才打人的那只手来。 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仿佛在她面前怒目圆瞪的任佳月就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你!你你!”任佳月只觉又一次受到了侮辱,怒不可遏地指着任凤华的鼻子骂道,“你简直是不讲情面,我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还嫌不够吗,为何还要羞辱我!?” 任凤华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将几根手指尽数擦了个干净,才抬眼不咸不淡地回道:“妹妹何故动这么大的火气,我并非是要羞辱你,只是我向来爱干净,一碰到脏东西就觉着浑身难受,非是要细细擦干净了才能舒坦些。”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脏东西”指的是哪两位简直是不言而喻。 任佳月被她这句话刺激得烧红了眼,赶忙急声反驳道:“你这阴阳怪气的是在说谁呢,有本事你就别拐弯抹角!” 谁料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躲得远的仆人忍不住低低嘲笑了起来,任佳月忍不住想发火,可那笑声几乎无孔不入,直接打压没了她仅剩的傲气。 眼见着已经在这院子里丢了一早上的人,任佳月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就回转身火速离开了。 任凤华冷冷目送她狼狈的背影,忍不住在心底讥笑了一声。 这姐妹二人来这原本是来耀武扬威的,没想到会铩羽而归,自然觉得面上无光。眼下已经气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倒还算沉得住气。 任盈盈简直快要笑僵了,却还是带着毫无诚意的笑意同任凤华寒暄了几句,才跟着离开了,一同也带走了前来撑场面的一群丫鬟。 闹腾了足足半个早晨,小院子里总算又恢复了宁静。 方才替任佳月做先锋的那两个新来的丫鬟在堂屋中噤若寒蝉,正想趁着任凤华没有留意悄悄退下,谁知下一刻就被喝住了脚步。 “跪下!” 任凤华清冷的嗓音不轻不重响在身后。 却像平地惊雷一般止住了二人的脚步。 “小,小姐······”两个丫鬟没敢含糊,直挺挺地就跪到了她的身前。 任凤华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等到她们因为自己吓自己而惴惴不安之后,才冷声问道:“方才是你们给她们引的路?” 两个丫鬟已经失去了狡辩的勇气,闻言竟直接伏到了地面上,惶恐道:“小姐,小姐我们知道错了,饶了我们吧!”她们已经见识过了任凤华的雷霆手段,断然是不想亲自尝试一番的。 任凤华也没想着跟她们动粗,只是下一刻定下的责罚却也不比巴掌轻松:“看来洒扫一类的活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太轻松了,那不如你们自今日起就去伙房烧柴吧,嬷嬷年纪大了,想必你们也不忍心看她一个老人家在那忙碌吧。” 烧火丫头可是相府里最低等级的下人,这两个丫鬟哪里肯一朝就跌落云端,因此差点没破磕头来乞求任凤华收回成命。 但是任凤华并非出尔反尔之人,说出去的话就有如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 任凤华冷眼瞧着俩人额头上的血迹,目光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她其实并非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是这两人和她的旧怨可不简单。 上一世她尚在相府的那段时日,便是这两个丫鬟吃里扒外,不仅贪赃她的银钱,还在生活上处处苛待,到最后更是直接狠心背叛了她,以至于让她吃尽了苦头。 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想到这,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下一刻便随便挑了一个丫鬟下放恩赦:“既然方才你是跟在她后头的,那么我就姑且认定你没有吃里扒外,所以,你就继续去做洒扫的活吧,伙房一时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被点中的这个丫鬟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谢了恩便直起身来。 另一个没那么幸运的则瞬间黑了脸色,怨毒地看着边上的那个丫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任凤华离间她们俩的的目标已经达成,乐于见她们下去内讧,因此不多时就挥手令二人退下了。 嬷嬷却还在一旁为她抱不平:“小姐,这两个丫鬟一看就是心思不纯,手脚也不干净,为何不干脆将她二人赶出咱们院子,咱也好落得清净,省得日日放不开手脚······” 任凤华知道嬷嬷好意,却还是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将她们二人赶走固然是一条路,但这终归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们走了,外头的人定然还会往院子里塞人,就像野草一样,永远断不了后患,所以,还是先将这两个丫鬟留下吧,以免打草惊蛇,我们也好从长计议。” 嬷嬷也觉得有理,缓缓地点了两下头,不再去纠结那两个丫鬟的事。 任凤华却陷入了沉思,如今她的院子里就只有嬷嬷一个知心人,但是嬷嬷年事已高,不能让她做什么劳心费神的事,因此,她需要尽快物色一些能供她驱策且口风严实的下人,但这样的下人在处处都是蒋氏母女爪牙的相府定然是找不到了,看来她只得出府寻觅。 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趁着闲来无事,任凤华决定速战速决。 因此稍稍准备了一会之后,她就同嬷嬷交代了一声,招呼她自己接下来闭门不见客,若当真有人造访就说自己病了,用怕过渡病气作为理由来推脱。 嬷嬷一一认真地记下了,任凤华也放下了心,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囊,换了身行头,就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在竹林里头寻了处隐蔽的矮墙溜出了相府。 第十三章:伯乐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一口气离开了相府外巡街守卫的视野之后,才缓缓地慢下了脚步,可是面对眼前车水马龙,她却失去了继续前行的方向。 上一世的她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短短的一辈子里出过最远的一次远门约莫也就只有出嫁的那一回。 因此相府外的广阔天地对于她而言几乎是一片陌生,她甚至连一街当街的旺铺都寻不到,更别提找到买卖奴役的暗市了。 于是苦寻许久未果后,她只能先在车马通达处随意寻了家茶水摊歇脚。 可是没想到那茶摊老板见她年纪尚轻样貌又好,光天化日竟然起了歹念,三番两次凑到她跟前污言秽语不说,到后来甚至还大着胆子要去摸她的手。 任凤华原本因为找不到路就有几分懊丧,再加之这老板一再往她气头上撞,她忍无可忍,索性不再隐忍直接趁着对方毛手毛脚的时候,反掌一击将其拿下。 动作异常利索,毫不拖泥带水,那老板上一刻还在涎皮赖脸,下一刻已经抱着胳膊肘不住痛呼。 而任凤华早已趁着看热闹的人群围拢之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悄然离去。 她的人影没入街巷之后,身后不远处的矮树旁却无声地跟出了一个打扮不起眼的暗卫。 暗卫眼中还带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惊疑,他原本以为殿下让他盯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门小姐,谁知这个一看就久处深闺的半大姑娘藏着这么利落的身手,竟能三两下就折服一个比她两个人还宽的彪形大汉。 惊叹之余,暗卫还不忘留心任凤华此行的目的,终于在对方第四次问过路人同样一个问题未果后,飞快地拿匕首削了个枯枝做拐杖,颤颤巍巍地摔到了她的跟前。 任凤华方才一心想着找路,没留意周围,因此还当真以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赶忙矮下身将那暗卫扶起,一边替他拍灰一边连连道歉。 暗卫摆摆手,试探着笑问任凤华:“方才从姑娘边上路过,听到姑娘好似是来挑身边伺候的人手的?” 任凤华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暗卫便趁这时不慌不忙地替她指路道:“我与姑娘有缘,姑娘若是信我,不若就沿着那条小径走上半刻钟试试,那里应该会有姑娘需要的人。”说完,便三两下工夫消失在了人流中。 任凤华将信将疑地目送他离去,深觉在此浪费时间也无用,于是便谨慎地穿过人群拐进了那条小径。 在她走后,上一刻还是瘸腿的暗卫瞬间丢了棍子,直接提气纵身攀上了屋檐,飞檐走壁着回禀消息去了。 任凤华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谁知约莫沿着那窄径走了一会儿之后,眼前风光当真如拨云见日般阔亮了起来。 如若不是方才那人指引,任凤华怎么也不会猜到,京郊闹市的一处窄巷尽头,竟然竖着一处偌大的楼宇。 那楼宇气派非常,青砖黛瓦,彩釉鎏金,处处透着银钱的气息。如若不是亲眼看着一个周身绫罗的气派女子呼喝着带走了一个神色晦暗的半大小子,任凤华还真不敢确信此处竟是买卖奴隶的地界。 想到卖奴隶的生意竟能做到这般阔绰的地步,她忍不住在跨进青石打磨的门槛前唏嘘了片刻,接着才小心谨慎地拿斗篷盖住了一半侧脸,跟着前面的商队进了内堂。 “哟,这位爷,这么点银子就想打发奴家,这人契可不能给你!” 尚未走到所谓的奴隶挑拣处,便有一道粘腻的嗓音先一步钻进了耳朵,任凤华忍不住激灵了一下,下一刻循声望去,却见是个颇具风情的妙龄女子,正媚眼如丝地同柜台之前的来客打着交道,底下一手算盘打得飞快,一看便知道是个精明的人物。 任凤华暗暗打量着前头那个富户,眼见他出手就是一箱的银锭,忍不住捏紧了袖中薄薄一沓银票,暗自担忧起来。 这女掌柜是个人情场中的老手,张口就是漂亮话,直哄得那富户五迷三道,到最后不知被宰了多少银钱。 任凤华有些同情地目送那富户痴笑着离开,等到终于轮到自己对上那女掌柜时,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警惕。 “这位妹妹,奴家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女掌柜见到她,像是突然懒倦了起来,收回了视线,作出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任凤华却依旧冷静地将一小叠银票按在了柜台上,沉着道:“我要买人。” “你?”女掌柜挑起丹凤眼,上下打量了来人一圈,明显不将她放在眼底,底下一双手却仗着灵活想要扣下案上的银票。 任凤华虽初来乍到,却也知道对方的把戏,因此直接毫不含糊地出手,用两指挡开了女掌柜的贼手,紧接着四两拨千斤地一推,后者顿时趔趄了一下。 任凤华又将银票捏回了指尖,重复道:“我要买人。” 女掌柜狼狈地稳住身形,抬眼正对上对方坚定眉眼,此时终于正色起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忌惮,随后又发现这丫头虽然衣着普通,可是发间那支玉簪却不是凡品,立马意识到了这人不仅身手不凡,还颇有来历,顿时不敢怠慢,下一刻就换上谄媚笑脸将任凤华迎进了内堂。 内堂比外间清净许多,里头只有被各自捆在一起的奴隶,还有三两个前来挑拣的客人。 在这里,人都是被明码标价的商品,任凤华有些不喜这样的氛围,低下眸子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定下了两个样貌沉静的少年。 两个少年正好是一对兄弟,他们不像旁的奴隶一般,或是吵闹或是叛逆,被点中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任凤华冲着这二人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正色看向在一旁追随着的老板娘,将袖中的银票尽数拿了出来:“这些银钱,够买这两个人吗?” 女掌柜媚笑着接过银票,飞快地点了点之后,眼珠子一转正想坐地起价,边上却突然来了个侍卫打扮的人,附耳在她身旁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那女掌柜面色一凛,下一刻竟突然变得异常的好说话起来。 “够,这些银钱足够了!” 任凤华微皱着眉头看着女掌柜将那叠有些摆不上台面的银票收进了袖中,尽管心中存了些意外,却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结清了银钱,之后便带着那两个少年离开了。 等三人走远后,那女掌柜才皱着脸拨弄了两下算盘,嘟哝了声“才这么点”,旋即就扭着腰肢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沉香袅袅,软席上斜倚着一道修长人影,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随着屋里侍女的古琴声叩击着指节。 直到门扉被“吱呀”推开的那一下,他才停下了动作,半掀开眼帘瞥向来人。 “交代你的事都完成了吗?”秦宸霄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动作恣意又懒倦。 “回禀楼主,自然完成了。那丫头眼下已经走了,还挑走了这批人里资质最上乘的那两个。”女掌柜有些心疼这笔亏本生意,语气有些不甘愿。 秦宸霄缓缓地再次合上了眼,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心中却在暗赞这小丫头虽年纪尚轻,却不缺一双慧眼,鱼龙混杂里还能一眼挑到瑰宝。 女掌柜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更是不解。 “楼主,方才那丫头给的价钱,就连半个奴隶都买不下来,您方才却让我同意了她的出价,那岂不是跟白送无异,您原先也不是这么慷慨的人呀,为何这次偏偏对这丫头破例?” 她的问话却没有得到回答。 秦宸霄的手指继续敲打起节奏来,外物于他都没了瓜葛。 女掌柜不肯死心,觑着眼前人俊逸的眉眼,她忍不住就扭着腰身企图贴近问个明白,谁知细白的手臂都还未触上对方的衣袍,她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名巨力打得个措手不及。 显然,自恃美貌的女掌柜已经不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挫败,愣了愣之后就开始轻车熟路地告罪。 可是这次秦宸霄的责难却显得格外不近人情:“若是以后再问这样多余的问题,你也不必再留在这楼里了。” 女掌柜猛地抬起了头,望着秦宸霄冷峻的眉眼,她只得将万般不甘咽下,磨着后槽牙挤出了一句:“属下再也不敢了。” 另一头回府路上,任凤华正在摸清这两个少年的底细,方才她挑人之时,其实大半是靠着直觉。 还好她的直觉还算靠谱,一问才知,这二位少年竟都会武功,而且粗看两人关节处的老茧,应当还不仅仅只是会武功而已。 任凤华自知这回没有挑错人,终于放下了心上压着的一块大石头,随后大致跟两人互通了身份后,就领着人赶回了相府。 只是她出府的法子不寻常,因此回府当然也不能走正门,于是兜兜转转,任凤华又领着两个少年回到了竹林外的矮墙处。 第十四章:走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她活动了两下筋骨,刚想扒着矮墙翻过去,突然感觉到背后投来异样的视线。 “愣着干嘛,翻过去啊!”任凤华回头朝着二人扬了扬下巴,说着就是一个轻巧的翻身跃了过去。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不再犹豫,也在她身后翻了进去。 矮墙再不济也有个大半丈高,二人却落地无声,稳住身形时连丝毫扬尘都没带起来。 任凤华不由又高看了他们几分,随后便领着二人穿过了竹林回到了院子。 嬷嬷自早些时候她离开之时起心里就一直记挂着,因此干脆搬了个板凳等在门口,一听到外头有动静,急急起身就去开门。 结果人是盼回来了,不仅完好无损,还多给她带了两个回来。 “嬷嬷!”任凤华帮着老嬷嬷卸下了沉重的门闩,面上尽是真切的笑意。 嬷嬷也笑着连声应好,目光却不放心地在她背后两个少年身上流连。 “这两个孩子是打哪来的呀,怎么瞧着这么面生?”老人家生怕自家姑娘再受旁人算计,因此但凡看见个生人都会满心戒备。 任凤华见状赶忙将二人引进堂屋,随后慢声向嬷嬷解释道:“咱们院里还缺几个可用的人,所以我就去外头寻了两个可堪大用的。”说着就转向那两个还有些怕生的少年,委婉地向他们探听底细,“这位是院子里的嬷嬷,日后你们都要敬着她,还有,到了我身边,无论你们之前有多少放不下的牵挂,自今日起也得先放到末位——” 少年中较为年长的那个一看就更沉稳些,他立马便读懂了任凤华话里的意思,沉声回复道:“小的名叫阿四,这是我的弟弟阿六,我们两个无父无母,多年来都是相依为命,若要说牵绊,那大概也只有彼此了。” 边上的阿六眨了两下眼睛,跟着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这两个少年尽管衣着褴褛,但是模样周正,看起来没什么坏心眼,再听到他们的可怜境遇,嬷嬷瞬间就瓦解了心防,将二人拉到了自己身前,止不住地慨叹道:“都是苦命的孩子啊,看看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瘦成这样,怪叫人心疼的。” 任凤华却没这么容易被打动,在观察二人面上神情不似作伪之后,她才慢慢缓和了神色,走至二人跟前,一字一句清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日后就把我这当成你们的新归宿,只要足够衷心,定然少不了你们的饭吃!” 那个名叫阿六的少年先一步点了点头,面上带上了急切,几乎紧跟着任凤华的话尾快声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吃点东西吗?”少年说着揉了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被关在楼里总是没有饭吃,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他旁边的阿四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也跟着投来了视线,目光中应该是同样的意思。 这兄弟俩一静一动,倒是还能相互取长补短。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他俩一眼,静默了片刻,才将身后的包袱甩到了二人手上。 里头装着方才上街时她原本想带回来嬷嬷吃的点心,还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干粮。 “点心不许动,另外的随意。”任凤华淡声吩咐了一句就跟着嬷嬷进内间用茶水去了。 兄弟俩果真是饿了许久了,丝毫不在意干粮噎嗓子,几乎一口气就将整个包袱一扫而空。 嬷嬷一直在一旁很是担心地给他们倒茶水,任凤华则是支着脑袋,额头上青筋直跳。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阿四和阿六就吃完了她的两盏银锭,结果等他们终于咽下最后一口糕饼之后,脱口而出的不是“谢谢”,而是一句含含糊糊的“还饿”。 任凤华有些无语地看向正眼巴巴地望着她的阿六,片刻后,终于作出妥协,抬眼望了望嬷嬷。 嬷嬷当即会意,慈爱地看了那两个少年一眼,随后便快步离开院子赶去了相府的膳房。 阿六刚才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惭愧道:“小姐,我们兄弟俩都是粗野之人,让你见笑了啊。” 任凤华似笑非笑地又瞧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倒不是粗野,果腹本来就是人的本能,我还是方才的那句话,只要忠心能干,就一定有饭吃。” 阿六闻言憨笑了一声,还是阿四最先反应过来,抱拳同任凤华承诺道:“我和阿六身手都不错,保护小姐尚有余力,阿六他虽有时候有些莽撞,头脑却十分活络,平日里应当也能帮得上一些忙,小姐,您可以信任我们!” 见对方将话都说得这般清楚,都省了她费心思套话的功夫,任凤华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估量着二人的性子,大致定下了他们的职责:“阿四性子稳重,平日里就在院子里守卫,阿六既然更为活泛些,若要外出,你便随侍我左右。” 两人对此并没有异议,一齐点了头应下。 任凤华又了却了一桩琐事,正想着嬷嬷为何还没有回来,门房处那个刚被贬去烧柴火的丫鬟就急急地跑了进来,口中还不忘疾呼道:“不好了小姐,嬷嬷和膳房的人起冲突了,眼下正争执不下呢!” “什么!”任凤华霍然起身,尽管盛怒之下,她却还是注意到了这丫鬟面上没藏好的幸灾乐祸,但是眼下并不是深究的时候,因此她只是深深地望了那丫鬟一眼,旋即立马对着身后吩咐了一句,“阿六跟上,阿四留下。” 阿六满饮手中的茶盏,赶紧起身跟到了她的身后。 方才夜色昏黑,丫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院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少年,见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甚和善,她当即就不服气一般拦到了他们身前,振振有词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无故出现在这里!?” 任凤华眼下已经没了耐心,哪管这丫鬟还要如何装腔作势,直接沉声怒喝道:“你今日若是想被我丢出院子,大可以再继续阻拦!” 那丫鬟瞬间变了脸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是——” “没有可是!” 在任凤华凛然的怒视下,阿六直接一掌挥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丫鬟,随即便快步跟上了任凤华急促的脚步。 奈何他们所在的院子实在是太过偏僻,就是赶去膳房也要个快半炷香的时间。 任凤华脚步如飞,周身的戾气浓郁到快化为实质。 阿六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一边跟着她一边试探着提醒道:“小姐,方才的那个丫鬟好像有古怪,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然而任凤华此时根本无暇跟他讨论这些,闻言只是微微地点了一记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她知道?阿六没想到她竟早就对此事了然于胸,却还能隐忍着将那有异心的丫鬟放在身边,不由得也对她高看了几分。 原以为买下他们的人只是个爱惜性命的高门小姐,如今看来,他们的新主子好似也没有这么简单······ 二人一路奔走,火速就赶到了膳房。 眼见膳房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任凤华丝毫没有犹豫,攥紧了拳头上前一把推开了大门。 见到她突然进来,屋子里吵嚷着的人群岑寂了一瞬,齐齐望向她这个不速之客。 任凤华却只是咬着后槽牙在一片混乱中寻找她的嬷嬷,终于在灶台旁,她看见了想找的人。 她到的时候,嬷嬷不知已经挨了多久的打,面上触目可及的尽是青黑,还有几处鲜红的巴掌印落在侧颊,在烛火下明晃晃的,像是要烫伤任凤华的眼睛。 一个高壮的婆子自她进来起就揪着嬷嬷的衣领不放,任凤华这才看到,嬷嬷向来体面整洁的衣服如今却好像是被从泥地里捞起来的一般,不仅破败,其中还夹杂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屋里就只安静了这么一瞬,那个高壮婆子分明已经看见了她,却好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复又推搡着嬷嬷想把她狠狠按到柴火堆里。 其余婢女也是如此,有几个甚至还在恶意地狞笑着,像是在向她恶劣地挑衅。 “你们怎么敢!?”任凤华的低吼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愤怒烧红了她的双眼,她浑身都轻微的颤栗起来。 下一刻,她猛地摔上大门,侧身冷喝道:“阿六!” 阿六闻讯而动,身形快得像是一匹孤狼,那个高壮的婆子连丝毫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掐着脖子狠狠摔到了一丈之外,落地就开始惊天动地地咳喘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 周围方才还作威作福的婢女瞬间呈鸟兽状散开,各个面色苍白,全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任凤华从她们让开的一条道里快步奔了进来,矮下身一把扶起在柴火堆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嬷嬷,手都有些无措得不知道往哪放。 “嬷嬷······”任凤华心痛万分,一边帮嬷嬷拨开乱发一边去检查她的伤势。 嬷嬷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向她回了个宽慰的微笑,下一刻,却因为体力不支歪着脑袋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冤枉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任凤华低低叫了一声,赶忙去摸寻嬷嬷的脉搏,直到感觉到平稳的脉象之后,才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众人见她突然沉默,一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角落处被簇拥着的两道人影有些蠢蠢欲动。 一个面露不忿,一个强作镇定,不是蒋氏母女又能是哪两个? 任凤华沉着脸色将嬷嬷安置到了平稳的矮凳上之后,才回转身冷冷地望向两人,目光中的冷意令人齿寒:“为什么要对我的人下手?” 这一句质问既没加敬词,又未带起伏,蒋氏刚想借着个尊卑之道跳出来责难,谁知刚抬眼望见对方冷冽神色,就好似突然被冻住了喉口,眼神也跟着畏缩了起来。 还是任盈盈在身后轻轻掐了她一把,蒋氏才如梦方醒,掩饰地咳嗽了两下,从簇拥着她的丫鬟群里走了出来,故作沉着道:“是你这‘好嬷嬷’偷窃膳房餐食再先,相府之中手脚不干净可不是小事,相爷最重府内风气,这种情况断然是要杀一儆百的,否则怎么能约束这府中上下百余口人!” 蒋氏底气不足,索性搬出了任善的名头,振振有词地同任凤华对峙起来。 “风气?”任凤华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般,勾唇讥笑了一声,“那在日前我娘亲的遗物被刁奴强占,还有我被奸人下毒暗害的时候,夫人又为何不站出来说几句漂亮话,来正一正府里的风气了?” 蒋氏面色一变,任凤华却没想点到为止:“如若凤华没有记错的话,这两桩事情,应当都和夫人您有不小的瓜葛吧——” 这一语落下,蒋氏的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这两桩事影响恶劣,她担心传出去会对自己的威望有损,便求着任善将事情给瞒了下来,因此除了那日在场的几个丫鬟家丁外,其余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结果这事竟然被任凤华三言两语就抖落了出来,蒋氏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注意到周围几个下人眼神瞬间变了意味,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怀疑起来。 蒋氏这大夫人当得原本就是后来居上,来路不正,平日里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能服众,眼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了短,她瞬间就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任盈盈知道自己的母亲这是被戳中了死穴,接下来应当是不能再参与口舌之争了,因此她想赶在下人们对她们改观之前先一步息事宁人:“先前那两件事也不过是误会罢了,姐姐还是莫要再随意提起了。只是今日之事,确实不是我们冤枉了嬷嬷,老人家眼下做了错事,姐姐万不该因为同她关系密切,就想强词夺理保下她才是!” 任盈盈果然城府了得,三言两语就又将祸端抛回了她身上,只是任凤华此时并没有这个好脾气和对方拉锯,闻言毫不留情地就堵了回去:“空口白牙的指认可做不得数,我且问你,你今日要治嬷嬷的罪,证据在何处?” 任盈盈却又是一招以退为进,好似是受了委屈一般拿帕子半掩脸面,侧目给身旁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当即会意,气焰嚣张地跳将了出来,直直迎上任凤华毫无起伏的眸子,粗声替主子辩解道:“奴婢有证据,这嬷嬷为老不尊,今日趁夜在膳房里偷鸡摸狗,还恬不知耻地偷去了膳房原本要给二小姐端去的吃食,若是旁的便罢了,可她今日动的偏偏是老爷赠给二小姐的极品血燕,这燕窝指甲盖大的一点便值十锭银两,这嬷嬷定然是因此动了贼心思——” 她说着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方才被打的那个高壮婆子愤恨地站出来接过了她的话茬:“方才老奴就在膳房里待着,不曾离开过半步,亲眼见着那嬷嬷鬼祟着进来就要对那血燕下手,要说证据,老奴就是人证!” 她边上那个瘦长的丫鬟适时从一旁递上半盅燕窝汤,却不敢对上任凤华锐利的视线,只得垂头瑟缩道:“这,这就是物证。” 任凤华冷眼见着她们一一呈上了所谓的人证物证,心中觉得可笑,不由沉默了半刻。 任盈盈却以为她是因为无法反驳而语塞,转眼就支使大丫鬟去押解已经陷入昏迷的嬷嬷。 “妹妹今日也只是公事公办,万望姐姐不要顾念私情,横加阻拦才是——”下一刻,她得意的强调戛然而止,因为视野尽头的任凤华突然冷冷地挥了两下手。 她身边的单薄少年随她一声令下,如同出笼猛兽一般飞快地向那大丫鬟奔去,下一刻,后者直接被一掌挥到了地上,似乎耳鸣了好一会,才不敢置信地捂着脸抬起了头。 “你敢打我!?”大丫鬟顿觉面子尽失,下意识就回首扒上了任盈盈的裙角,厉声哭求道,“小姐,小姐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任盈盈见自己的爪牙被打,自觉面上无光,难得疾言厉色地对上了任凤华:“姐姐这是什么意思,眼见着情势无法扭转,手下的人罪行确凿,就想着胡乱打人来脱罪吗,大家都是明眼人,孰是孰非已经明明白白,姐姐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她一面反驳,一面还不忘抹泪,周遭下人见这副光景,立马成了风中的狗尾巴草,眼看着又要被这一番说辞说动心志。 任凤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到逼得对方将假惺惺的眼泪收回之后,才沉声开口道:“方才的所谓‘证据’都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谈什么板上钉钉。再者我打的是你这个‘好丫鬟’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妹妹非但不就事论事,还一味地揪着我莫须有的‘包庇下人’不放,执迷不悟的恐怕不是我吧!” “你!”任盈盈被这话堵得毫无招架之力,险些憋了个大红脸。 蒋氏见女儿吃瘪,终于不再在一旁装聋作哑当摆件,梗着脖子上前争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就一点都没错了吗,眼下一直揪着盈盈不放做什么?” 任凤华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道:“夫人您既然这么说,那凤华敢问您二位又为何揪着我不放,自方才起您就一直口口声声地要寻我的过错,怎的,如今一面之词戕害了嬷嬷不说,还要将我一道拉下水吗!”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由地被她的话语引导,开始琢磨起蒋氏母女的目的来。 任盈盈见势不妙,赶紧让母亲停住了话头,自己接声道:“这话姐姐说得不大明白,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我这血燕是被何人动了,话又说回来,若是姐姐想要,大可跟我知会一声,倒也不必让嬷嬷一大把年纪还来膳房转悠,平白吃了这许多苦——” 这话明摆着就在构陷她抢食,任凤华见她这好庶妹又开始胡搅蛮缠胡乱攀咬,索性快刀斩乱麻道:“既然妹妹非要将这盆脏水泼到我的院子里,那我也乐意奉陪。只是毕竟我俩都是小辈,解决不了这样的纠纷,不若一道去寻祖母评个理,她老人家阅历丰富,定然能作出英明决断。” 听到这话,任盈盈那头的气焰瞬间就消了下去,若是此事传到了老夫人那里,她便是真的毫无回转之力了,容易被察觉此事纰漏不说,即便真的是任凤华院里的人动了血燕,老夫人定然也会用一句“嫡庶有别”劝她们姐妹和睦不要生事,如此下来她不仅讨不着好,还可能因为心胸狭小被老夫人斥责。 想到这,她当即哑然,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下人们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任凤华才是名正言顺的相府嫡出大小姐,在老夫人跟前必然是有说不完的理的,因此斟酌片刻也一并倒向了她这一头,毕竟真出了事这里没有人能担待得起。 “其实方才我们到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嬷嬷和那个粗使婆子,我们并没有看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婆子拽起嬷嬷就骂。现在想来,我们可能确实误会了嬷嬷——”其中一个下人急忙将功补过,瓮声瓮气地出来解释道。 任盈盈目瞪口呆地望向她,气得险些站不住脚,张了张嘴就想去怒骂那个良心发现的下人,却被身后的蒋氏一手拦下。 情势陡转,眼下蒋氏倒成了那个明事理的人,她一把将任盈盈拉到身后,紧接着换上了一副和风细雨的模样,缓步走到任凤华跟前,细声道:“华儿,方才可能当真是我们情急之下误会了嬷嬷,这只是个误会,解开了就好了,这管不住手脚的丫鬟下去便交由你收拾,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你看怎么样?” 字里行间都是求和的意味,任凤华却只是冷淡地望向她,眸中并没有一丝破冰的迹象。 蒋氏被这目光盯得直犯怵,咬咬牙后槽牙又硬生生挤出个笑意,再次妥协道:“那你看这样,嬷嬷身上的伤也由我们去找医官诊治,华儿,这样如何?” 第十六章:再遇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第十六章:再遇 任凤华这才微微动了动,正色同蒋氏回望,在一段难挨的沉默后,她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蒋氏终于无声地松了一口气,挥手命那大丫鬟留下,自己则像落荒而逃似的拉着任盈盈一道皮笑肉不笑地告退了。 被抛弃的大丫鬟失去了靠山,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任凤华也懒得看她,只冷声吩咐了她一句“跟上”,旋即就和阿六一起小心翼翼地掺着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院之后,蒋氏承诺的医官也后脚赶到,任凤华再三确认他并无异心,才吩咐阿四在嬷嬷养伤的屋子里守着,盯紧任何风吹草动。 回过头要料理另一桩事时,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大丫鬟早已抖若筛糠。 “阿六,过来,你就在这盯着她,让她一直在这跪着,没有我的允许,只要她敢有一次小动作,你就直接打断她的腿。”任凤华薄刃似的目光从大丫鬟面上掠过,后者直接屏住了呼吸。 罚跪虽然不是什么残忍的惩罚,但是随时可能被打断腿的风险却足够让这丫鬟自己把自己吓出病来。 比起皮肉上的伤痛,任凤华更想让此人尝尝内心饱受折磨的滋味。毕竟上辈子这丫鬟跟着任盈盈一道住进秦炜安府中之后,两人狼狈为奸给予她的苦痛和折磨,可是要比眼前的小小惩罚狠上万倍。 眼前的小惩罚只是个开头,任凤华还不想在最开始就给对方最“热烈”的回礼,毕竟对于万死难辞其咎的敌人,长久的折磨永远比一瞬间的虐杀更让人有快意。 任凤华的目光渐渐从已经紧张到汗流浃背的大丫鬟身上抽离,随后冷淡地落在了身后那两个蠢蠢欲动的丫鬟身上。 她们眼见着任凤华把活儿都派给了阿四和阿六,心中不满,却又没有胆子造次,因此只好借眼神给她找不快活。 可惜任凤华并不在意她们所谓的仇视目光,她甚至连一句轻描淡写的打发都没留下,就径自去了嬷嬷养伤的内间。 在阿四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医官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抹两下额上的冷汗。 还好他医术足够高明,才能在这样有压力的环境下,小心细致地处理完了嬷嬷的伤势。 “回禀小姐,老人家眼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所幸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根本,等到瘀血散去疼痛就会慢慢减轻了。只是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之受了惊吓,因而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小姐也不要心急。” 医官生怕自己出半步差池就性命不保,因此连珠炮似的交代完了一切,就急匆匆地带着药箱告罪离去了。 任凤华便接替了他的位置坐到了塌边,神色怔忡地握起了嬷嬷瘦骨嶙峋的手,眉宇间是挥散不去的自责。 她分明清楚自己在相府中步步惊心的处境,却还是让嬷嬷替她涉了险。 今生第一个想要全力保护的人,却还是被敌人当成了靶子。 任凤华望着嬷嬷青紫的面颊,忍不住心痛难当,接下来,她就这么一连枯坐了大半个时辰,没有说过半句话。 阿四时不时拿余光瞧她,眸中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了许久,直到阿六敲开门打破了寂静。 “小姐,那丫鬟跪不动了,方才白眼一翻就晕死过去了,我看她躺在院子里碍事,就先喊人把她拖到一边了——” 任凤华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偏头反问道:“那你现在进来做什么?” 阿六将手上食盒颠了颠,向她示意道:“是来给您送晚膳来了,眼下天都已经黑透了,主子怎的也不觉着饿?” 任凤华方才出神地太厉害,还当真没有留意窗外的天色,被他这么一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时辰。 “放在桌上吧。”虽说现在并不感觉到饥饿,但是注意到阿六时不时吞咽口水的动作,任凤华还是出言留下了那个食盒。 阿六闻言乖顺地将食盒放下,下一刻就想招呼阿四一起出去,谁知半道却被任凤华拦了下来。 “去哪?” 阿六挠了挠头:“我们去伙房看看,有没有剩下什么干粮啥的。” 任凤华却已经将那三层食盒里的菜铺陈到了圆桌上,随即将筷子递给二人。 “坐下一道吃吧。” “这怎么成!”阿四显然更重礼数,闻言断然拒绝。 任凤华被推拒了也不恼,继续平静地回道:“院里的伙房今日没有嬷嬷看着,刚才的炊饼也已经被你们吃完了,你们上哪找吃得去,难不成还要夜闯膳房吗?” 阿四被噎了一句,顿时没了回音。 倒是阿六被说动了,拽了拽哥哥的衣袖想要妥协。 “我眼下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你们若是不吃,那我只好差人丢掉了,毕竟馊了难闻——”任凤华垂着眼睛推波助澜。 这话一出口,兄弟俩终于齐齐被劝服,小心翼翼地拿过了筷子。 任凤华随手挑拣了一块羊奶糕,食不知味地嚼了起来,最后吩咐了二人一句:“动筷吧,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两个少年这才放开手脚用起桌上的饭菜来。 只是席间还时不时地偷瞧了任凤华几眼,心中对于这个新主子不免又多改观了几分。 杯盘狼藉之后,兄弟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阿四主动收拾好了碗筷,提着食盒却没回伙房,而是直接拐进竹林小径,一路疾奔离开了相府,拐到了一处偏僻街巷。 夜色掩映下,他将一日情报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真正的主子。 “……主子,监视了那任家大小姐一日,好似没有什么异常发现。” 秦宸霄手中勾绕着一束摸不到的月光,闻言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回去小心。” 阿四忙不迭应声,三两下功夫就再次被夜色吞没。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打到地面上,冷清得像是结了层霜。 任凤华简单的沐浴一番后,对镜擦身时目光掠过后颈处还没褪去的红色印记,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那夜的事,因此洗漱完毕之后她忍不住多套了一身亵衣,一直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才缓步回了厢房。 谁知刚心神不属地将门推开,她便觉察出了几分异样,方才离开之时她见更深露重,是特意将窗棂都给合上的,可是沐浴归来,屋里不仅窗户大开,榻边的帷帐也在无风自动。 任凤华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袍,警惕四望,脚下的动作戛然而止。 无声的对峙了片刻之后,不速之客终于低笑了一声,从床沿之后现出了身形。 任凤华借着月光与之对视,艰难地按下了心底隐隐的慌乱,故作镇定道:“殿下当真是好兴致,三番两次来民女闺阁做客,莫不是真要改行作登徒浪子了?” 秦宸霄见她分明煞白着小脸,却还想着轻描淡写地与自己周旋,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想要逗弄眼前人一番。 于是他拨开帷帐缓步逼近任凤华,直到两人间只剩一寸有余的间隙时,他才刹住了脚步,微俯下身直直望进她的眼底,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气声回道:“怎么?前几日还言之凿凿要我放心信你,怎么今日特来拜会,任大小姐面上却不见欢迎之色呢?” 说着他又像是闲不下手一般,挑出根手指勾绕起任凤华一束沐浴后仍带着潮气的乌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视线摩挲过她细白的肩颈:“任大小姐当真是细皮嫩肉,怎么指甲盖的一点伤,这几日都不见好?” 任凤华躲开月光下他一双似乎能勾魂夺魄的眼睛,旋即福身行了一礼,自然而然地退开一步和秦宸霄拉开了距离:“区区小伤,不敢劳烦殿下过问。” 秦宸霄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逼近,任凤华想起了那夜差点窒息丧命的片段,不敢出手反抗,因此只能僵着身子感觉到对方的压迫感寸寸强烈。 在最后险些要露怯的时候,秦宸霄却只是展臂越过了她,替她关上了身薇从开的房门。 “多谢殿下——”任凤华额上青筋隐隐蹦了两下,几近咬牙切齿地道了声谢,旋即对上秦宸霄似笑非笑的眼眸,终于忍不住刺了一句,“更深露重,眼下夜已经深了,殿下应当早些回去歇息才是,恕小女直言,若是不养足精神,您体内的毒可能会影响更深,若是毒顺着五脏六腑遍及周身经脉,那时候可就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秦宸霄认真地等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下一刻任凤华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又是一凉,只是这一回对方好似不打算掐死她,而是换了把薄薄的利刃,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皮肉,死亡似乎就在一线之隔。 任凤华知道此人喜怒无常,却不曾想竟到了一言不合就要血溅当场的地步,眼下情况动辄即死,她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妥协成了唯一的生路,饶是任凤华百般不愿,也只得先放低了姿态认真地看向秦宸霄。 第十七章:夜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殿下何不先让小女将话说完,我先前说了会替殿下治好病症,那便就会全力以赴,殿下身上的毒,想必不日就会根除。”任凤华小心地避其锋芒,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话音落下,秦宸霄周身的杀意才渐渐消了下去,任凤华察觉到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终于撤下,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多谢殿下。”她心有余悸地按了按脖子,下意识将身上的衣物又裹紧了几分。 秦宸霄漫不经心地将匕首收回了刀鞘,抬眼注意到她瑟缩的动作,忍不住挑起了一边眉毛,淡声问道:“任大小姐还算识时务,只是本王有些奇怪,眼下天气算不上凉,小姐为何要裹着这般严实,难不成是早知道深夜还要迎接外客,特意准备的吗?” 任凤华怎会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调笑意味,只是眼下她投鼠忌器,不敢重了语气,因此只是不咸不淡地随口胡诌了一句:“不劳殿下挂心,小女只是身子虚弱,受不得风吹罢了。” 说着却暗自垂下了眼帘,在心里碎碎骂了起来:什么劳什子的迎接外客,这分明是要提防你这个毛手毛脚的登徒浪子! “哦?”秦宸霄好似透过她假笑的眸子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阔步拦到她面前,逼得任凤华抬起头看向他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身子虚弱?本王还当真有些没看出来,如果没有记错,上回任小姐中的毒,应当也只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里的一环吧?” “你!”任凤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下一刻就被对方捕捉。 秦宸霄意有所指地偏头扫视了一眼桌上缺了一个角的烛台,语带调笑道:“并且上回同本王交手的时候,任小姐不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吗,怎么眼下就突然娇弱得连阵风都受不住了?” 任凤华一愣,旋即又逼着自己挂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直直迎上了对方探究的视线:“三皇子殿下莫不是贪凉吹伤了神志,怎得说了这好一番话,小女都有些听不明白——” 秦宸霄懒得推敲眼前女子笑意中几分真几分假,只知道自己这是踩着人家的尾巴了。 这丫头小小年纪虽是有几分藏拙的本事,却还有些沉不住气。 秦宸霄的目光在她的眉眼间逡巡了一阵,他原本也不是什么乐于刨根问底的人,此番点到为止,他便也收了再三戏弄的心思,最后意味深长地望了任凤华一眼,随即便衣袍翩飞,三两下消失在了窗外苍茫的夜色中。 任凤华一直目送着他彻底离开,才终于放松了僵硬许久的身子,上前几步将窗棂扣得死死的。 这秦宸霄绝对不是个善类,每每他逼近的时候,她总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那种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任凤华敲打了几下僵硬的关节,刚准备褪掉件外衣上榻休息的时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起,她周身已经爬满了冷汗。 方才紧要关头没觉得异常,现在没了戒备才感觉到了一阵汗湿的粘腻感。 这感觉不比被秦宸霄威胁好受,任凤华有些厌恶地拨开方才被他抚摸过的发丝,旋即还是决定除去汗津津的衣物再回去洗个澡。 泡回浴桶中的时候,分明此前已经检查过门房紧闭,她却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秦宸霄带给她的压迫感简直挥之不去,在搓洗肌肤的时候,任凤华闭上眼,甚至还能回忆起他极具欺骗性的眼睛,以及他方才试探自己的那席话。 她困惑于对方提起的毒药一事,紧跟着又开始后怕他异常敏锐的警觉心,因此一场澡洗得心不在焉。 如此煎熬了一炷香时间后,任凤华终于忍无可忍地结束了无止境的猜疑和后怕,换上了件单薄些的里衣回屋歇息去了。 尽管入睡后还是梦魇缠身,她还是逼着自己一觉睡到了鸡鸣破晓。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便算着时辰赶去了嬷嬷的房间,替她换了副药膏,上了些伤药。 昨日那医官虽说不是什么心思不纯之人,但实在过于胆怯怕事,因而给嬷嬷开下的药都是补上不足,补下有余,需要长期调理才能让老人家恢复如初。 任凤华舍不得看嬷嬷长时间的受苦,晚些时候索性将药换成了自己的,今早上掀开布衾一检查,嬷嬷的伤已经较昨日大好了。 淤青褪成了较为不严重的深红色,破溃的伤口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结痂了。 她一一细致地检查了一圈,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旁守夜的阿四:“嬷嬷昨日休息的如何,昏迷中可有觉得疼痛难忍?” 阿四回得很快:“回小姐,嬷嬷昨日一切都好,伤势也好了许多。” 任凤华终于满意地点了两下头,伸手帮嬷嬷将被子掖紧,下一刻刚想将药膏收回袖口中,就被旁边一直盯着她不放的阿六叫住了动作。 “小姐,阿六能不能问问你这瓶子里的是什么药啊,效果怎得这般好,这么重的伤只一日就能好上三成!”阿六指了指她手里的药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和哥哥平日里总要受伤,却还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药膏······” 任凤华晃了晃药瓶,不假思索道:“这药外头怕是找不到,因为是我早些日子自己配的。” 阿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姐自己配的!” 任凤华不为所动,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口回道:“你若是想要,日后我也给你调制一瓶。” “当真?”比起年少老成的阿四来说,阿六身上还有大半未褪去的少年心性,有时候难免喜形于色,听闻任凤华的承诺后险些惊喜地一蹦三尺高。 还是任凤华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他才惊觉地捂住了嘴,怕打扰嬷嬷清净,蹦蹦跳跳地跑到外间干活去了。 任凤华最后嘱咐了阿四几句,便也梳妆周全出了院子。前几日她告病休假,才免了早间去向老夫人请安的差事,眼下她身子已然大好了,是时候去将落下的礼数补上了。 临到院门的时候,却被几日前被她贬去烧火的丫鬟绊住了脚步。 这丫鬟前几日被挫了锐气,如今乍一看全然没了初到院子的那份自命不凡的傲气,见到任凤华也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小姐今日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吧,大夫人和二小姐已经在老夫人院子里了,小姐初入相府不久怕是有些找不到方位,奴婢已经在府里待了不少时日了,便由奴婢领着小姐前去老夫人院子吧!”丫鬟就差在她面前跪下来求取这个差事了,言辞中俱是恳求之意。 任凤华原本不想与她为伍,但是细想来她也的确找不到老夫人的院子,因此斟酌片刻之后,她只好应下了那丫鬟,让阿六留在了院子里,改为由她领着去问安。 谁知两人一道从辰时走到了巳时,一路上除了途径形形色色的园林景观之外,连一个青砖碧瓦的高大房宇都没见着。 任凤华当日搬新院子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她眼下住着的院子虽说较为偏僻幽静,但是距离主宅也不过一炷香有余的脚程,可如今两人已经一道走了快大半个时辰,早已超过了晨间请安的时间。 因此她刻意慢下脚步观察那丫鬟的反应,却见得那丫鬟不但不快声催促,反而还要邀请她去凉亭中歇一会儿脚。 任凤华顿时肯定了心中的异样,看向那丫鬟的眼神也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此时的慈宁院中倒是一片祥和,任盈盈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赶到了老夫人跟前伺候,几乎将丫鬟们的琐事一道包揽了,一会儿是捶腿一会儿是奉茶,到后来甚至还捏了本诗集同老夫人笑谈起来,她向来会说漂亮话,直把老夫人哄得连连赞叹。 “好好好,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孝顺又懂事,日后定能许个好人家!”老夫人拉过任盈盈的手慈祥道,一旁的蒋氏也跟着与有荣焉,面上都是得意的笑意。 任盈盈得了赞赏,明明满心得意,面上却还作出一副谦逊的模样,浅笑了一会察觉到时机差不多了,便故作惊讶地问询了一声:“早些时候听闻姐姐也要来,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还想同她论论诗呢!” 老夫人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任凤华早便错过了请安的时辰,在她眼里,这个嫡孙女已经是坏了规矩。 任盈盈觉察到了老夫人面上的不满,用眼神示意了在一旁奉茶的任佳月,自己则作势要为任凤华求情:“祖母,姐姐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迟来了,祖母可千万不要怪罪于她——” 边上的任佳月适时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依我看,长姐怕是还在屋中睡懒觉呢,前几日去见她,她就睡到日上三竿,提醒了她两句她便不乐意了,眼下怕也是因为贪觉错过了时辰!” 第十八章:奸计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第十八章:奸计 “佳月!”任盈盈假意喝止,目光却一直流连在老夫人身上。 下一刻果然见得老夫人神色也有些愠怒起来,她自觉目的达成,便又有口无心地打了几句圆场。 老夫人被这姐妹俩煽动,心情有些不虞,便挥手呼来了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侍女月华,差遣她去探看任凤华的情况。 月华领了命就缓步出了院门。 任盈盈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担忧神色,心中却满是幸灾乐祸,正想着再卖几句乖讨老夫人欢心,谁知任凤华就在这时走着宫步穿过门厅径自来到了众人眼前。 “姐姐倒是来得挺早!”任佳月刚见到任凤华露相就如临大敌地坐直了身板,眼下难得被她找到撒气的机会,她定然轻易不会放过,顿时捏着嗓子讥讽道,“姐姐前几日还在教导我尊卑之序,怎得今日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面对她的挑衅,任凤华干脆地不予理睬,直接同她擦身而过,走到了老夫人的跟前。 “祖母,凤华来迟了,孙女自知坏了规矩失了礼数,特来向祖母赔罪,万望祖母不要因为凤华心气郁结,伤了体魄。”任凤华矮身向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旋即坦然认错道,言辞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老夫人尽管心中有些不满,但是看到她这般坦率诚恳,面色也不由地缓和了几分。 一旁的任盈盈却是渐渐沉了脸色,她厌恶任凤华一派以嫡女自居的大气风度,更怨恨自己永远在嫡庶之分上低她一头的事实。 老夫人虽消了火,却抹不去对尊卑之序的坚持,闻言她没有先免了任凤华的礼,而是二话不说先定下了她的惩罚:“你既已知错,回去之后便将‘《女诫》’抄上三十遍,改日我要亲自查你。” 任凤华面上毫无怨怼之意,低头应下了老夫人的责难:“孙女日后定当谨记祖母教诲。” 任佳月在一旁看着她受了罚,心中实在是快意,忍不住就有些放肆地笑了起来。 她这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正好被老夫人抓了个正着,当即也被牵扯进了教训之中。 “长姐受罚,你这做妹妹的非但不体恤,还在底下挤眉弄眼,这是什么样子,下去之后也给我一道抄书!”任佳月面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瞬间被一阵懊丧替代。 任盈盈比她这三妹懂得隐忍许多,闻言不仅不动声色,还察言观色地挨到了老夫人边上,替她揉起肩膀来:“祖母莫要动气,妹妹还小,不懂得约束自己,但是本性总归还是好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回头按了按她的手背,心中稍觉宽慰。 任佳月平白遭了殃,自觉面上无光,没过一会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任盈盈斜眼扫过仍在地上跪着的任凤华,心中洋洋得意,看够了戏之后,她便也娇娇柔柔地行了个礼同蒋氏一道退下了。 往门庭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寻人归来的月华,任盈盈知道此人是老夫人的心腹,因此忙带着笑脸迎上去寒暄了两句。 月华恭敬地一一应着,面上神色却没有什么起伏,好似只是在应付一桩寻常差事。 任盈盈见三言两语无法同此人热络起来,自觉没趣,干笑了两声便同她擦肩而过。 月华神色不改,利索地提起裙裾,跨进内庭。 越过中堂的时候,正好同尚在地上跪着的任凤华打了个照面。 任凤华与这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侍女并不相熟,因此只是向对方微微颔首致意了一下。 月华顿了顿脚步,也回了她一个礼貌的眼神。 “怎得去了这么久?”老夫人嘬了口香茶,漫不经心地问了声。 月华矮身行了个礼,恭敬道:“老夫人,方才奴婢去寻找大小姐的时候,碰巧在慈宁院外遇到了一个行迹鬼祟的丫鬟,一问才知是伺候大小姐的。奴婢见她面带惊惶,便出言盘问了她一番,一开始她还据理力争,后来耐不住逼问才交代了她方才做了什么事——” 老夫人将茶盏重重搁到了案几上,沉声道:“你接着说。” 月华思路清晰,如实回禀道:“那丫鬟交代了她和大小姐出门的时候尚还未到辰时,俩人在到慈宁院之前,一直在路上蹉跎时间,据奴婢所知,小姐是不清楚相府的地形的,可那丫鬟却是熟记道路的,这丫鬟应当是在路上动了歪心思,蓄意引着大小姐绕了弯路。” “什么!”老夫人勃然大怒,“区区一个丫鬟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必然是有背后之人授意!” 月华垂眸低声回道:“奴婢适才留意了一眼,那小丫鬟似乎同大夫人交往较密,只是眼下情况未明,奴婢不敢妄自下定论。” “好啊,好啊!”老夫人怒极反笑,狠狠地拍了一记桌案,她原本就不喜小家子气的蒋氏,此事一出更是对她心生厌恶。 低头时望见仍毫无怨言跪在地上的任凤华,老夫人不由为她这个嫡长孙的沉静隐忍而触动,知道自己错怪了这个长孙,她忙不迭地就俯下身虚扶了她一把:“华儿,你先起来吧。” 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乖顺地直起身来,她跪得有些久了,脚步有些虚浮。 在一旁侍立的月华见状便搀了她一把,将她扶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依奴婢愚见,大小姐虽然晚了请安,但是意志坚韧,颇能隐忍,是个不多见的薇从子。”月华也欣赏任凤华沉稳的性子,忍不住帮着她说了句话。 老夫人有些惊讶地望向她,感慨道:“难得见你这么称赞一个人。” 月华歉然一笑:“奴婢也只是随心一说,大小姐确实机敏能干,若不是她将那个怀有二心的丫鬟滞留在院外,奴婢还抓不到那丫鬟的错处,自然也不能顺藤摸瓜地挖到了这些内情。”说着自然而然地同任凤华对视了一眼,眸中不掩赞赏。 任凤华确实是故意给了那丫鬟去接近蒋氏母女的机会,方才走到半道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异常,在意识到对方一直在引着她绕路消磨时间之后,她自知已然中计错过了早会的时辰,索性将计就计放虎归山,在进入院门前将那丫鬟留了下来,放纵她去和蒋氏接头,借此给有心人留下刨根问底的机会。 她原本也只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思,所幸当真有人替她揪出了祸端,助她反戈一击。 老夫人虽年事已高,心思却还十分通透,不多时便领会了月华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又对仍风华高看了几分。 既聪慧灵敏又懂得隐忍自持,这才是相府嫡出女儿该有的样子。 老夫人在心中喟叹了一番,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她没有选择点破任凤华的玲珑心思,而是另起了一个话端偏头吩咐月华道:“这个月华儿的衣物还没开始置办吧,你先去盯着点,完工后及早给华儿院子送过去。” 月华恭敬地应声便退下做事去了。 任凤华自知老夫人只是再给她台阶下,便也不扭捏,径自俯身谢礼道:“多谢祖母厚爱。” 老夫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旋即挥了挥手:“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身子骨不好,也先回院里歇息着去吧。” 任凤华也应声离去,回到院子里之后,她径自就去了书房,研了会墨就开始抄起书来。 方才老夫人的表态颇有深意,虽说是给了她额外的恩赐,却半字不提要免了她原先的责罚,想来应当还是想敲打她一番,叫她记着今日的教训。 因此她还是责无旁贷地认真应对了这三十遍的《女诫》。 她从一回院子就开始动笔,一直写到日上三竿还笔耕不辍。阿六斗胆进书房问了一声,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因为迟了早会受了罚。 可是他分明记得任凤华因为赶时辰连早膳都未用就出了门,怎么还会迟了早会? 阿六向来就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探头探脑地问出了口:“小姐,从咱这到主宅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您这一路上是出了什么事了嘛?”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出其他缘由。 任凤华正醉心于完成倒数几遍文章,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困惑。 倒是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偷溜回来的小丫鬟做贼心虚,先一步站出来跪倒了地上,唯唯诺诺地找起说辞来:“小,小姐,奴婢方才当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了,一定是相府里前几日新铺了石子路,奴婢这才走错了道,忘了原来的方向,小姐,你就饶了我吧,下次我绝对不敢再犯了!” 她说着说着就猛地磕了一个响头,涕泪俱下地哭诉起来,任凤华却丝毫不为所动,照旧镇定自若地挥毫临摹,头都没往边上偏半寸。 小丫鬟见她沉默的反应心中越发没底,悬而未决的处罚像是柄利剑一般令她备受煎熬。 阿六眼见她这般畏缩反应便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正想等着任凤华一声令下解决了这个屡屡作祟的丫鬟,谁知任凤华却好似把她当成了一团空气,任凭她如何绝望的哭喊,手中的笔画却依旧稳稳当当。 第十九章:月华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那丫鬟见事情已经无力转圜,仍旧抱着几分侥幸的心思,直直地跪倒在了任凤华的桌案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这丫鬟平日里最爱投机取巧地偷懒,因此一副细弱身板跪着没挺过半个时辰,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姐,你看这——”阿六在一旁看了半天戏,打心眼里不想搀扶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 还好任凤华并没有使唤他的意思,而是直接偏头向门外说了一句:“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进来。” 话音刚落,院里另一个丫鬟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脸上因为被抓包没有分毫血色:“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 任凤华直接出言打断了她的辩白:“不必多言,地上这个既然是和你一道来我院子里的,姑且就将你二人算作一路人,你便先将她搀下去好生照料着吧,我可不想明日再在旁人院中传出大小姐如何苛待下人云云的风声。” 那丫鬟原本是想来碰碰运气做任凤华的贴身婢女的,谁知对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她不说,还让她去照顾一个婢女! 更何况这婢女表面上说是和她同气连枝,背地里早就先行去讨好大夫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竟然还要她放下架子去伺候? 那丫鬟越想越觉着不忿,但是又没有这个胆量出言去反驳任凤华的命令,因此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心底却暗暗升起了几分报复的念头。 丫鬟搀着人三步一回头地走后,任凤华继续岿然不动地抄书。 她这厢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另一厢的任佳月却仿佛置身人间炼狱。 任佳月平日便最厌恶舞文弄墨,一本诗集得活活翻上半年才能囫囵读下来,一手小楷更是写得歪七扭八,让人无处落眼。 因此抄书这项惩罚在她心里的恐怖程度几乎能与独自面对任凤华并列。 但是老夫人的命令又无法违逆,任佳月只得一边抄书一边愤愤怒骂,将各种难听的话都扣到了任凤华头上,一支狼毫被她用得在另一种程度上力透纸背。 “可恶!可恶!可恶!”在三心二意地抄错了第五遍书的时候,她终于自暴自弃一般胡乱将生宣揉作了一团,狠狠地往边上伺候的丫鬟脸上扔。 屋子里瞬间惊叫连连。 适时任盈盈正好闻讯赶了过来,刚推开门的当口被个墨团砸了个正着。 “二姐?”任佳月这才歇了火气,放下毛笔上前将她迎了进来,她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下一刻就滔滔不绝地数叨了起来:“二姐,我真的太生气了,都怪那个任凤华,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罚!” 任盈盈压下眼底的厌烦,慢声安抚道:“你方才也的确是有些太莽撞了,上回不是跟你说过要喜怒不显于色嘛?” 任佳月闻言顿时瘪了嘴,委屈道:“二姐怎么连你都要教训我,方才也是,你就看着祖母罚我,也不帮着说两句劝劝!” 任盈盈眼中闪过一丝讥笑,她心底虽然在嘲讽对方愚笨无知,面上却还是一副知心温柔的样子:“方才的光景我就算是想帮你也插不上话呀,你既有心思在这里大发牢骚,还不如想想法子也让她任凤华吃瘪呢?” 任佳月被她说动,跃跃欲试地问道:“可我也想不出什么辙子呀!” “你且附耳过来——” 在同任盈盈咬了片刻耳朵后,任佳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终于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人下去办。” 任盈盈矜持地轻咳了一声,有口无心地夸赞了一句:“我这算是什么好主意,还是妹妹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任佳月当即乐不可支地下去布局了,浑然不觉自己正在为她人做嫁衣。 任盈盈见她上了钩,暗中得意一笑,心中也很快有了思量。 三十篇的《女诫》虽算不上多,但也需断断续续地抄上个两三日,可任凤华废寝忘食地动笔,一日下来竟然快将书抄了近六成。 天色将晚的时候,阿六轻轻敲开了书房的门,探头小声道:“小姐,今日晚膳是羹汤,阿六给你端点进来垫垫肚子?” 任凤华兀自换了一张新宣纸,随口应付了一声:“不必了,你和阿四先吃吧,我一会出去随意解决就好。” 阿六不好再劝,只好端着食盒应了一声往回走,刚转身却对上了端着漆木匣子一脸惊异的月华。 阿六不认识这是哪个院子的侍女,因此只能低下头含糊地问了声好,便先行退到一边。 月华将目光自少年身上撤回,心中有些疑惑为何任凤华院子里用的是侍从。 回首又透过门扉望见屋内正废寝忘食抄书的任凤华,这点疑惑很快便被对大小姐的满意所取代。 “小姐还在抄书?”月华轻轻敲响门扉,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了进来。 任凤华见她造访,终于舍得搁下笔,起身应道:“月华姑娘是来替祖母检查成果的吗?凤华还有几卷没有抄完,劳烦姑娘在这稍等片刻。阿四,奉茶!” 月华却抬手抵住了任凤华下令的手,旋即轻轻摇了摇头,和声道:“小姐误会了,月华此行并非为此事而来,而是来给小姐送这个——”说着就将手中的漆木匣子搁到了她的桌案上,揭盖解释道,“这套珍珠首饰玲珑内秀,用来衬小姐最为合适。” 任凤华一眼便知这套首饰价值不菲,月华定然是得了老夫人的授意才将此赠予了她,于是也不推脱扭捏,大方地谢礼道:“劳烦月华姑娘了。” 月华十分欣赏她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面上笑意不禁又多了几分:“小姐的衣物适才也已经置办妥当了,不日下人们便会送到院子里来。” 任凤华自然也品得出对方对自己格外的器重,闻言便想要投桃报李:“月华姑娘受累了,我这眼下也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物件相谢,这只白玉打的簪子虽称不上上品,却也颇能衬人气色,月华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收下我这份心意吧。” 月华见她言辞恳切神色诚挚,斟酌了片刻接过了她递来的玉簪,微微点了两下头,临走之时,还不忘回首补上了一句:“大小姐性子坚韧,是老夫人最为器重的子嗣,嫡女便是该这个样子,小姐日后也不需为前路费心,只需维持本心,老夫人定会对您另眼相看的——” 任凤华知道对方这是在点拨自己,闻言展颜一笑,微微颔了首:“多谢月华姑娘。” 月华淡笑着缓步离去,临走时还细心地帮她带上了门。 “小姐,这个月华姑娘应当是老夫人跟前很重要的人吧,她看起来很喜欢你!”阿六趁着任凤华出神,将晚膳悄悄搁到了她的桌案上,嘴上还不忘替她高兴,“看起来老夫人很器重你,我以前在外头的时候听说大宅门都得有倚仗才能顺利走下去,那小姐你现在岂不是也不用愁了!” 任凤华淡淡掠过他兴奋的脸,缓缓摇了摇头:“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她怎会不知眼下老夫人对她所谓的器重,仅仅是因为她有个嫡女的头衔罢了,若是没有这个名头,她老人家眼里怎会看得见她。 阿六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便下去料理别的事了。 任凤华则在房中枯坐到半夜,实在是有些力竭了才终于搁下了笔,舒展着腰肢洗漱了一番想要回到卧室休息,打算明日再来解决剩下的那几篇文章。 谁知刚踏着沉重的脚步带着满身潮气推开屋门,她便感觉到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事不过三,这回她都干脆放弃了震惊,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子,先将烛台给点亮了。 晃悠的烛火刹那间驱走了屋内未知的压迫感,秦宸霄有些意外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挑起眉头望向一脸无奈的任凤华:“任小姐越发胆色出众了。” 任凤华冷眼瞧他,顿觉心累,她忙活了一日,实在提不起力气同对方周旋,因此只是胡乱搪塞道:“过誉过誉,殿下三番两次当了梁上君子,要说胆色,还是您更胜一筹。” 谁知听到这话,秦宸霄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他从烛火半明半灭的界限中向任凤华走近,火光下映过来的影子打眼看去像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任大小姐今日倒是叫本王好等。”秦宸霄眸中带着沉怒,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任凤华打起精神望向他,一五一十答道:“方才我在书房中罚抄书卷,殿下有手有脚,完全可以换个地寻我,何苦在这苦等,还要埋怨旁人。” 秦宸霄被她刺了一句,不怒反笑:“依你这牙还牙的伶俐性子,难不成就真愿意乖乖地认了罚?” 任凤华含蓄地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既是我做错了事,该认的罚我定然不会脱逃,殿下难不成还能凭借几面之缘,就能断定我秉性如何吗?” 第二十章:抄书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注意到她憔悴的眉眼,难得大发慈悲收了调笑的心思,切回正题道:“那好,先不论你秉性如何,本王只想知道,我体内的毒,何时才可以解?” 任凤华抬眼打量了一圈他的面色,旋即故作深沉道:“不是小女怠慢,只是此毒的根治方式实在是有些风险,身子抱恙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反噬,到时候才是真正回天乏术的时候。” 言下之意,就是说秦宸霄眼下的身体不行,受不住拔除体内旧毒的苦痛。 秦宸霄怎会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当即就觉得被戏耍,眼看着袖中匕首又要出鞘。 一回生二回熟,任凤华眼下已能较为熟练地应付对方的威胁,因为她已经摸透了秦宸霄的底线,知道他顶多只会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断然不会草草了解了她的性命。 有了这层意思在,她也多了几分底气自保,面对秦宸霄时不时就要见光的刀刃,她也只是含笑应对道:“殿下若是闲不下手,不若由小女替你添杯香茶降降火,恕小女多嘴,此毒在身,频繁动气也是催命符——”说着就不动神色地避过了对方的锋芒,转身点起茶来。 “哦?”秦宸霄有些讶异于她冷静的反应,紧接着便越发觉得逗弄她有趣,忍不住上前调笑了两句,“任大小姐果真体贴,对本王的身子当真是了如指掌。” 任凤华闻言有些倦怠地按了按太阳穴,口中语气不变:“殿下用了茶水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小女实在是困倦,恕不能招待周全了——” 眼见着就是一道明晃晃的逐客令送来,秦宸霄将目光落在她迷离的眸子间,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哼了一声纵到了窗沿上,和前两次一样,瞬间就消失在了晚风之中。 只是这次,他还算好心地带上了窗棂。 待他走后,任凤华只觉得上下眼皮已将开始打架,不多时便吹灭了烛火上榻歇息去了。 秦宸霄离开她的卧房以后,却没急着离开相府,落地后他便改道去了伙房后的小径,在那遇到了正在等待他的阿四。 交代阿四时刻汇报任凤华在相府的情况之后,他才趁着夜色没去了身形。 任凤华向来觉浅,次日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她就被透过窗棂的晨光唤醒了。 临到正厅用早膳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院里几个丫鬟都还在呼呼大睡。 任凤华昨日劳累过度,再加之没休息好,眼下又泛起了一层青黑。 阿六一边帮她打粥一边留意到了她倦怠的神色,忍不住关切道:“小姐昨日这是写到几时,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任凤华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接过粥碗轻轻吹起热起来。 “惩罚固然要紧,还是身体为重啊。”阿六还是不放心地在一旁劝了两句。 任凤华心中一暖,抬头展眉对阿六宽慰着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早膳之后,那两个丫鬟依旧没有醒转的征兆,任凤华索性也不指望她俩,带着阿六就去慈宁院问安了。 昨日虽被蓄意绕了路,但后来她特意留了心眼,记住了正确的道路。 因而今日二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到慈宁院门口的时候,任凤华同先一步来到的任佳月打了个照面。 见她来得这般早,任佳月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心中顿觉不爽,嘴上也忍不住嘀咕了两句:“姐姐今日来得这般早,看来很是殷勤啊!” 任凤华懒得搭理他,径自避到了一旁。 倒是任盈盈带着笑意迎了上来,同她并肩而立:“还好今日姐姐准时赶到了,这下祖母定然不会生气了。只是不知姐姐昨日的书抄完了没有,若是没有,免不了要再遭责难。” 任凤华自然知道对方只是假意关心,实则是为了打探她的底细,只是她也懒得同对方周旋,干脆短简短解释道:“还有几卷未曾抄完,原是打算今日回去继续的——” 话音未落,任盈盈还没说些什么,倒是任佳月先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姐姐怎得连书都没抄完就这么早来拜见祖母了,若是一会儿在被罚个三十篇书,那可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慈宁院内间缓步走出了个装束体面的高等丫鬟,她得体有致地朝着众人一一颔了首,朗声道:“各位小姐可以进去向老夫人问安了——” 任佳月的挑衅声戛然而止,她悻悻地垂下了脑袋,回首狠狠地瞪了任凤华一眼,随后便紧跟着任盈盈进了内堂,生怕后头的冤家赶上来。 任凤华根本不想理睬她那些处处想高她一头的小心思,闻言先向着那侍女微微点头致了意,才款款地跨进了门槛。 同那侍女擦肩而过的时候,任凤华有一瞬间的恍惚。 方才这侍女出来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眼熟,如今凑近了一看终于想起来此人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侍女,名唤琉璃。 之所以头回照面没想起来,是因为她记得前世她才刚回相府没多久,这个叫琉璃的侍女就因为旧疾复发,险些丢了性命。 老夫人垂怜琉璃,便准允她回家乡养病,谁知养了多日,她却还是没挺过来,在老家病逝了。 当时老夫人因为她的离世哀婉了许久,任凤华耳闻目睹,这才多了几分印象。 思绪渐渐延伸开去,任凤华缓缓地停住了脚步,她虽不知琉璃是何时得了那要命的病症,却也有些不忍看她再次香消玉殒。 琉璃察觉到了她迷茫的眼神,低声提醒了一句:“大小姐,你这是怎得了?” 任凤华这才复又抬眼看她,心中字句流转,最后却只吐出了一句有些苍白的暗示:“琉璃姑娘,近来若有身子不适,定要及早去寻大夫——”说完这句,她便转身跨入了门槛,只留下了一个有些萧索的背影。 这是何意?琉璃愣在了当场,心内惊疑不定,她下意识地就着天井里的水影照了照脸色,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还当真有几分苍白。 方才任凤华郑重的神色再次浮现眼前,琉璃忍不住就有些疑心起来,在原地斟酌了片刻后,她快速下了决定,转身直接去了管事的方嬷嬷那处请假。 方嬷嬷鲜少见她主动造访,因此便多问了她几句。 琉璃不好说自己是因为被旁人三言两语说动才去看医,于是只好简单叙说了一番近来的身体状况,言辞恳切地期盼对方同意。 方嬷嬷心中虽仍有存疑,但念在琉璃平日里做事手脚都十分利索勤快,便准允了她的假,还特地匀了她几两碎银去贴补家用。 琉璃心事重重地回房收拾包袱去了。 这厢慈宁院的内厅却才风波刚起。 任凤华在门庭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因此进去请安的时候任盈盈已经三言两语讨到了老夫人的欢心,两人正其乐融融地闲话家常,亲密热络得令旁人都插不进嘴。 饶是这样,任凤华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恭敬道:“凤华问祖母安。” 老夫人眼下被任盈盈分走了大半的注意力,闻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权当自己已经领受了。 任盈盈眼见任凤华受到冷落,心中是一片快意自得,面上却强装出了三分不忍:“祖母,盈盈听说昨日姐姐抄了许久书呢,到最后乏累得不得了了,这才剩了些没抄,祖母应当不会怪罪姐姐吧?” 三言两语点出了任凤华未抄完书一事不说,还给自己加固了体恤姐妹的形象,任凤华冷眼见她“一箭双雕”,面上毫无挫败之意。 倒是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任盈盈一眼,不咸不淡道:“抄书是她昨日自己应下的,何来乏累一说,你姐姐是相府的嫡长女,难不成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了?” 任盈盈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下一刻有些尴尬地应和了两声。 任凤华冷淡地瞟了她一眼,旋即直接将抄过的那一沓《女诫》呈道了老夫人面前,如实回话道:“祖母,剩下的那几份凤华确实还没有写完,只得先将抄完的这些交由您过目一二。” 老夫人微抬着下巴捻起一张宣纸搁到了眼前,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却被纸上端正娟秀的小楷吸引了目光。 那当真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落笔干脆,既不拖泥带水又不显得过于呆板,是女子手下少见的细腻笔法。 老夫人越看越细致,忍不住轻轻地点了下头。 任盈盈就在她边上伺候着,自然也看清了任凤华的一手好字以及老夫人明显赞赏的态度,一时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嫉妒,却还得装出一副同样惊艳的模样,揣摩着老夫人的意思先行赞叹道:“姐姐这一手小楷写得当真是漂亮,一眼望去真叫人赏心悦目,若是不说这是罚抄的课业,我还以为这是哪位名家遗失乡野的大作呢!” 任佳月方才忍不住好奇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听闻任盈盈的夸耀顿时就不服气地胯下脸来,尖酸地刺道:“二姐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浮夸,这不过是祖母为了我们修身养性布置下的课业,到你嘴里倒成了书法大赏了!” 第二十一章:高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佳月埋怨二姐跟个狗尾巴似的往任凤华那倒,因此一句话将两人一道讽刺了进去,言辞尖酸刻薄得让老夫人都隐隐皱了皱眉头。 任盈盈不赞成地望了她一眼,口中却谦逊道:“三妹说的是,是我方才一时被长姐的字给惊艳到,一时有些忘形,忘记斟酌用词了。” 任佳月颇有几分不领情地偏过了头,老夫人见她这副傲慢模样,忍不住皱眉低喝了一声:“佳月,你抄的书呢,拿来给我瞧瞧——” 任佳月一愣,有些不情愿地将身后揉得皱巴巴的一沓纸交了上去。 老夫人随意接过一张看了一眼,下一刻直接忍无可忍地将宣纸拍在了桌案上:“你写得这是些什么!” 任佳月惶恐地结巴道:“祖,祖母,我——”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气冲冲骂道:“你这字都是在府里的先生那和盈盈一块学的,怎得学了这么些年连点长进都没有,错字百出便算了,你竟还在里头骂粗鄙之语,怎么?圣贤书都是叫你这样来糟践的吗!?” 任佳月被呵斥得一动不敢动,她自知是昨日三心二意地抄书出了岔子,眼下全无还嘴之力, 只能垂头丧气地挨了好一通骂。 “你若是学了你长姐三分,也不至于写得出这样一手字来。”老夫人将一沓处处是墨渍的纸丢回了任佳月怀里,语气里尽是不满。 任佳月原本畏手畏脚地听着教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突然像是被踩中尾巴的野猫一般,当即不服气地辩驳道:“祖母难道真的相信这几张书是长姐抄的吗,她一个刚回相府的粗野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精湛的书法能力,这样的笔力分明是需要许多年积累才能锻炼成的!这几副字,说不定就是姐姐为了讨祖母欢心,蓄意找人代笔才写就的呢!” 任佳月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面对自己拙劣的字迹不由也多了几分底气,腰板也跟着直了起来。 任凤华没来由地被泼了一头脏水,倒也不见慌乱,闻言面向老夫人坦然回道:“三妹这话说得有些不在理,凤华抄书虽慢了一些,但却是从头到尾认真对待每一个字的,此处的章章段段,都是我在书房里一笔一划亲手写就,何谈代笔一说?” 任佳月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是不是又不是你说了算!” 任盈盈适时小声插了一句嘴:“三妹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我先前似乎见过姐姐的字迹,好似确实和现在有所不同——” 她点到为止,随后静静地望向任凤华。 任凤华却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好似外界的构陷不能动摇她分毫。 在她边上忍气吞声许久的阿六倒是先沉不住气了,站出来迎击扑面而来的恶意:“我是亲眼看着小姐足足抄了一整日书的,她废寝忘食日夜不休,到头来你们一个两个竟然还诬赖她找代笔!” 任佳月被他的气势吓得退了一步,下一刻忍不住粗声骂了回去:“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下一刻她在任凤华与阿六之间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圈,突然啧啧道:“长姐院子难道连个能登得上台面的丫鬟都没有吗,竟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叫一个侍从近身跟随?害不害臊呀……” 话尾被她压得很低,隐隐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显然她是以为抓住了任凤华的小把柄,正打算揪着不放了。 任凤华一下便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她却并不急于辩解,反而顺着任佳月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三妹当真是关心我,竟然知道我院里那两个丫鬟的情况——”她说着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是那两个丫鬟当真可堪大用,那我也不必舍近求远带个侍卫在身边了。” “两个丫鬟?”老夫人立马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眉头当即紧紧皱了起来,“你可是相府的嫡出女儿,院里怎么会只有两个丫鬟?” 一直在一旁静立着的蒋氏闻言忍不住不自在地晃悠了一下,老夫人立即察觉到端倪,沉着脸色望向了她:“蒋氏, 先前你说要给华儿准备新院子和下人,就是这么个准备法儿吗!” 任盈盈脸色一沉,知道祸水眼下是泼到自家头上来了,立马斜眼和蒋氏使了个眼色。 可蒋氏眼下见自己先前动的那些小心思败露,早就慌了神,面对问责支吾了半晌才敷衍着扯出了个借口:“儿媳,儿媳前些日子琐事实在是太多了,这才冷落了华儿这头,当真是我失职了——” 老夫人闻言冷哼了一声,既没有追究的意思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蒋氏只得将头埋得更低,瑟缩着想要逃过一劫。 眼下谁也不敢乱说话,可是任佳月却惯是个不会看人脸色下菜碟的,瞅准了空当便又吵嚷起了先前没定论的那桩事:“长姐不带那两个丫鬟,指不定就是先前让那两个丫鬟替她抄的书,怕事情败露才将人锁在了院子里不敢带出来!” 任凤华闻言低低笑了一声,既笑任佳月的蠢笨,又笑对方阴差阳错竟为她铺好了一条路:“那两个丫鬟吃里扒外倒是在行,识字写画怕是一窍不通。”她说着求证似的望向蒋氏,“大夫人,人是您挑选来的,应当晓得她二人的情况吧?” 蒋氏骤然被点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任凤华院里的下人是她准备监视对方用的,她又哪里舍得拨那些教养好的婢女去做这样的活计,因此特意挑选了两个性子差还没啥用处的丫鬟搪塞了过去,那俩丫鬟识字都够呛,更别提提笔写字了。 这事她原本以为能被烂在肚子里,谁知今日突然翻起旧帐,她又无法避而不答,因此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了任凤华锐利的视线:“那两个丫头确实没念过书,只识得几个字——” 这话间接地就已经洗刷清了任凤华请人代笔的嫌疑,任盈盈见状正想开口力挽狂澜。 谁知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加入话局:“我昨日曾造访过大小姐的院子,确实亲眼得见小姐笔耕不缀,废寝忘食。” 出声的正是对任凤华青眼有加的月华。 任盈盈半句话尴尬地断送在了口中,她望向正好拦在面前的月华,目光中渐渐带上了几分怨毒。 这个自命清高的婢女明明昨日还对她不闻不问,今日却破天荒的替任凤华求其情来,这叫她怎么平心接受! 望着月华看向任凤华明显要柔和不少的眼神,任盈盈险些嫉恨得将银牙咬碎。 一旁自始自终都在煽风点火的任佳眼睁睁地看着向来得老夫人器重的月华都开口保下了任凤华,便知道自己接下来无论说什么都没了作用,于是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老夫人则是有些意外地望向了月华,虽然神色已经有几分松动,却还是再次求证了一句:“月华,你此话当真?” 月华欠了欠身,坦然回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抄书一事,大小姐确实是亲力亲为。” “好。”老夫人缓缓地转动了两下腕上的佛珠,念了两句“善哉”,旋即便柔下面色望向任凤华,慢声细语道,“华儿是个好孩子,昨日祖母罚你抄书,也只是想叫你静心,看来你已经很好地做到了。” 任凤华垂下眸子恭敬地回道:“祖母谬赞了,凤华既知自己的过错,便是该潜下心来改正的,还要多谢祖母给我的这个自省的机会呢。” “好孩子……”老夫人观察着任凤华宠辱不惊的反应,越看越觉着心中满意,忍不住柔声多夸赞了两句,“华儿的性子颇有几分我年少时的模样,如今看来当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老夫人的视线随着话语逐渐高远了起来,好似真的开始追忆往昔。 任凤华也不急躁,静静地等着老夫人回神之后,才浅笑着答了一句:“祖母抬爱了,凤华愚钝,即便是有半点祖母年少时机敏知世的心性,都能以此为荣许久了——” 任凤华不是不会说漂亮话,只是她生来性子务实,每每都觉得说这话费心思罢了。 老夫人显然对她的话语十分受用,闻言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吩咐月华端上了一套精致华美的首饰。 “这是旧年从宫里赏下来的物件,放在祖母这有些年头了,祖母年纪大了配不起这样艳丽的颜色,华儿如今正当最好的年岁,想来应当是与之相衬的。”老夫人亲手将首饰盒交到了任凤华手上,面上尽是和蔼的笑意。 任凤华落落大方地谢了礼,临退下的时候却被老夫人牵住了一只手。 “来,华儿,坐到祖母边上来——”老夫人笑着吩咐道。 只是她边上的那个位置早些时候就被任盈盈占下了,眼下哪里有任凤华落座的地儿。 在片刻的死寂之后,任盈盈咬牙切齿地从原先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面上的笑意简直勉强到不能再勉强。 第二十二章:亲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见状便亲热地揽过了任凤华,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来,华儿——” 任凤华淡然见着任盈盈面色苍白地让了位,没有分毫推脱的意思就坐到了老夫人边上。 “近来身子可有好些,怎得看上去还是这般羸弱?”老夫人抚摸了一阵任凤华消瘦的脊背,有些担忧地关切道。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笑着摇头:“多谢祖母关心,凤华眼下已经大好了,平日里也时常走动,气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两下头,拉过她的手亲昵地问道:“此前可有读了什么书,约莫和盈盈她们学的不大一样吧?” 任凤华一一如实答了,态度温驯,不卑不亢,看得老夫人连连点头,心中更觉得熨帖。 两人其乐融融地谈笑着,令众人惊讶的是,任凤华虽年纪尚轻,可是见识却很广阔,虽说不至六艺精通的地步,但是所问必有答,并且言辞行云流水,就连老夫人提了一嘴佛经,她都能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侃侃而谈自己的粗略见解。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渐渐地停了下来,到最后甚至是看着任凤华的脸与之对谈。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旁的人几乎插不上半句嘴。 任盈盈一直在一旁咬着牙打量,原本想等着任凤华这个乡野丫头露怯,谁知对方竟然好像是背着她开了窍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透静明通起来。 与之相比,她那些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粗浅学问简直是相形见绌,任盈盈越听越觉着心凉,忍不住将手中的帕子搅得死紧。 老夫人同样也讶异于任凤华不俗的谈吐,谈笑间忍不住好奇地赞了一声:“华儿的谈吐风度尚佳,是入府前请过教书先生教习吗?” 任凤华低眉一笑,谦逊道:“不曾,孙女原先都是由母亲身边的那个嬷嬷教养着长大的——” “原来如此······”老夫人将信将疑地连连点了头,旋即笑着吩咐下人为任凤华添了杯香茶。 任凤华轻轻吹了记茶面上的浮沫,心思随着浮沉的茶叶打转,嬷嬷生来质朴,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又怎会教导她养出这样的谈吐学问。 她这一身规矩仪度,其实全然是拜她前世的“好”夫君秦炜安所致,在那段血雨腥风的夺嫡岁月中,为了帮扶秦炜安,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硬生生拼着一副倔强性子,不停地帮他周转于各路权贵之间,一路上吃尽了苦头,最后终于过五关斩六将,养出了一颗玲珑心,只是这颗玲珑心,最后却成了秦炜安上位时的一颗不太合脚的垫脚石—— 任凤华静静地敛下了眸中渐起的杀意,乖顺地将茶盏搁回了桌案上,温和地望向老夫人:“不知妹妹们平日都读些什么书,凤华也好借鉴一二,多涨些见识?” 老夫人的神色闻言冷淡了几分,言辞间也多了几分失望:“你妹妹平日里读的书比你少多了,见识也没你广阔,做的学问也都带着点小家子气,你这个做姐姐倒是作了好表率,日后得让她们跟着你学习了。” 话音刚落,侧席上响起一阵突兀的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之时,任盈盈已经将方才掉落的茶盏捡了起来,面上却还未褪去方才妒火攻心时浮上的寒意。 老夫人是何其精明的人物,自然看见了她面上的破绽,心中也随之有了计量。 作为看着任盈盈长大的祖母,她怎会不知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是怎样的秉性。任盈盈平日虽然总是带着一脸善相,但是毕竟和她的母亲蒋氏朝夕相处,免不了沾染些蒋氏的劣根性,渐渐便养成了表里不一的性子。 与她有些虚伪的性子相比,任凤华显然更为通透讨喜,老夫人不动声色地两个孙女之间打量了一阵,最后心中有了几分打算。 约莫又谈了半炷香天之后,老夫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另外两个孙女,于是随意问了两句功课便吩咐众人退下了。 一声令下,任盈盈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带着任佳月先离开了,任凤华则是又回了老夫人几个问题才行了礼告退。 临出院门的时候,她却在拐角处碰到了蓄意来堵她的任盈盈。 “姐姐今日倒是好气色。”开篇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讥讽。 任凤华冷眼望向有些绷不住伪善表象的任盈盈,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妹妹关心。” 任盈盈最见不得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闻言忍不住讥笑了几句:“也是,姐姐原先都是住在府外的,听闻乡野的风水养人,如今看来尽是真的——” 她这话言外之意就是在暗嘲任凤华生养在乡下,身上尽是乡土之气登不上台面。 任盈盈向来就以高门贵女自居,眼下被狠狠挫了锐气,再顾不得什么仪度姿态,只想着锋芒毕露反将任凤华一军。 任凤华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闻言不怒反笑,语气松快道:“妹妹此言不无道理,只是不仅风水养人,人也能养风水,两者总归是相辅相成的。只是总有人不懂这个道理,或自命不凡,或心思不纯,这样总归是成不了什么好气候的。”她说着像是才看清任盈盈的脸似的,故作惊讶地提醒了一声,“妹妹近日是怎得了,面上怎么灰蒙蒙的不见生气,还是要细心看顾身子才是——” 任盈盈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被积压的怒意险些破口而出,只是临界关头,她还是深呼吸忍了下来,甚至还艰难地憋出了几分笑意:“姐姐说得是,盈盈受教了。” 一场挑衅无疾而终,她的脸色简直是快黑成锅底。 任凤华乐于见她作茧自缚,没几句话后翩然告退了。 徒留任盈盈在原地原形毕露,愤愤地低声咒骂起来,她在早些时候便发现了任凤华的不对劲。一个初来乍到的不受宠的嫡女,怎么会有这样处变不惊的气度,还有这般见招拆招的魄力,眼前的任凤华根本不是她几日前认为的不足为惧的对手,现在的任凤华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她根本不能透过对方波澜不惊的表象看穿其中的弯绕心思。 “任凤华,看来眼下定然是留不得你了……”任盈盈目送着任凤华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低声喃喃自语道,目光的怨毒之意几乎要浓郁成实质。 院外风波暂歇,院里的老夫人却还有些静不下心来,忍不住向一旁伺候的月华问询道:“月华,你看华儿如何?” 月华收拾茶水的动作一滞,面上神色却未变,闻言愣了片刻,才斟酌着回话道:“大小姐年纪轻轻,却这般通透懂事,老夫人不必担心她,相信凭借这样的薇从子,她也能在相府中扎根立足。” 尽管她的回答恳切真挚,老夫人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任凤华眼下在相府之中近乎是一个孤女,失去了嫡母的嫡女便是无根的浮萍,再加之任善另扶正室,她的日子便越加难过了。 老夫人难得为她这个福薄的孙女打算了起来,千算万算还是决定自己出马为她安排些人手:“月华,你在院子里挑两个懂事能干点的丫鬟,赶明儿送到华儿院子里去。” 月华波澜不惊地应了声,下去就开始置办了,她的动作向来利索,第二日一大早,就挑好了人选赶往了任凤华的院子。 阿六将人领进来的时候,任凤华正好用完早膳,刚抬眼就见着月华领着一个规规矩矩的丫鬟走了进来,随后便听得对方开门见山道:“老夫人体恤小姐辛苦,因此特地差月华给小姐送了些人手来。” 任凤华连忙起身喊阿六奉茶,却又被月华浅笑着拦了下来。 “又麻烦月华姑娘了——”任凤华笑着迎月华落座,一面将桌案上的小小匣子递给了她,口中劝道,“小小心意,还望月华姑娘不要推脱。” 月华连忙将匣子推回了她手中,婉拒道:“小姐前些日子已经赠了回礼了,月华怎好再收小姐的东西,这于理不合。” 任凤华却是径自将小匣子掀开了一半,随后笑着同月华解释道:“不妨事的,里头只是些我自己配置的药囊,想着月华姑娘平日里或许能用到,便多配了点赠你,以备不时之需。” 月华终于不再推辞,接过药囊的时候她却有些出了神,她有些惊疑任凤华是如何得知最近自己身子抱恙,但还是诚恳地谢过了对方的好意,珍重地将匣子收到了自己袖中。 接着便介绍了身后安静的侍女:“这是茉莉,也是慈宁院里数一数二的体己人,接下来的日子便由她来服饰小姐,原本今日琉璃也是要一道来拜会小姐的,只是她昨日身子抱恙告假出府了,还需过些时日才能搬到小姐院子里来——” “琉璃?”任凤华动作一滞。 第二十三章:择衣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将琉璃送到她的身边,看来老夫人对她的改观看起来比预估的还要大。 任凤华垂下眸子,心中暗暗有了思量,因此趁月华还没走的时候,她先一步在她面前定下了茉莉的差事,让她做了院子里的一等丫鬟。 月华心领神会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淡声告退了。 院里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岑寂,茉莉原先不愧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一把好手,刚领了差事便下去忙活了,和先前来府里的两个懒散丫头简直是判若云泥。 任凤华目送着她离开了屋子,随后偏头望向在一旁啧啧称奇的阿六,莞尔问道:“阿六,你看这个茉莉如何?” 阿六下意识地狠狠点了点头,诚恳地回道:“这个茉莉真不愧是老夫人房里派下来的丫鬟,风度气派都好不一样,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官家小姐呢!” 任凤华被他不加掩饰的反应逗笑,也跟着点头道:“确实不错。” 这茉莉一看就是被老夫人特意调教出来的丫鬟,无论是谈吐还是心思都是朝着高门女子的标准去培养的,平日里一般都是用来撑大场面的,轻易不拿来使唤。 老夫人将这样的高等侍女放到她的身边,其目的分明就没有纯粹体恤她这般简单。 任凤华不由想起了老夫人的母家。 老夫人之所以能在相府中积威许久,有很大一部分助力就是来源于她显赫的娘家亲眷,她的家眷中有很大一部分在朝廷中颇有地位,这茉莉正好同老夫人的母家也有几分渊源,因此老夫人原本应当是要培养她到任善身边伺候的,以防任善在朝廷失势。 只是眼下这枚精心打磨的棋子为何会落到她的身旁?任凤华思及此,眉头微微皱起,但是思来想去应当也没什么坏处,只好先将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谁知前脚茉莉刚被领进任凤华的院子,后脚任盈盈就听到了风声。 先前她向老夫人求了好些日子都求不来一个高等丫鬟,任凤华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她苦求不得的一切,任盈盈越想越意难平,忍不住就在蒋氏面前絮叨,蒋氏敌不过她的撒娇,只得在夜间歇息时朝着任善吹了几句耳旁风。 “老爷,听闻母亲将身边伺候的茉莉送到了华儿身边,华儿她才多大的孩子呀,怎得就使唤上高等丫鬟了,依我看呐,还是得去跟母亲说说,让她不要太惯着华儿了,几个孩子之间应当是一视同仁才对——”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任善的脸色,得寸进尺道:“若是老爷能去和母亲说说,想必应当有点用——” 任善沉着面色听完了她期期艾艾的试探,半晌,只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母亲定下的命令,是你一个无知的妇人家能够左右的?” 话音尾调带上了明显的沉怒意味。 蒋氏虽自恃美貌,平日里总是变着法子地向任善争宠邀功,但还算有点眼色,她立马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发怒的前兆,赶忙收住了话茬,腆着笑脸上去又好言搪塞了两句,这才免了一场祸事。 翌日任盈盈得知了蒋氏进言未果反被呵斥一事,自知光靠她们母女的动作已经无法撼动任凤华如今在相府的地位,只好立马派人去任佳月院里传了信,指节宽的一张碎纸上,书着“动手”二字。 另一头任凤华院依旧是风平浪静,自打茉莉来了院里之后,相府的下人们忌惮她的品阶,再也不敢怠慢原本该属于她院里的份例,就连膳房送来的饭食质量也跟着水涨船高,几乎日日桌上都能见到新鲜菜式,直看得阿六两眼泛光。 只是因为眼下院里添了老夫人房里的人,阿六和阿四便无法再与她同桌而食,任凤华原本以为阿六多少会有几分不适应,谁知这个半大少年不知是从哪学来了规矩,没几日便洗涮了身上因为常年流落四方沾带的乡野气息,整个人都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彬彬有礼起来,只是偶尔同任凤华闲谈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泄露出一点属于少年人的灵动气息。 任凤华自然不知道阿六这些改变都是为了让茉莉不会看轻她,只当他是突然懂事了,做事也渐渐有了拘束。 茉莉对此却是十分讶异,一日用午膳时她亲眼见着在一旁侍候的阿六将一套繁琐的礼仪做得分毫不差,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二。 用完午膳之后,茉莉便为任凤华引见了为她裁制衣裳的成衣铺老板娘,那老板娘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主儿,先谈妥了银钱才吩咐下人将这个月府里采办的布料搬了上来。 这些布料虽说质量都尚佳,但是无论是花式图样,还是挑染手艺,都只是差强人意。 任凤华打量了一圈布料,无一例外都是色彩艳俗,难登大雅之堂。 问了老板娘才知,这些布匹此前刚从蒋氏院子里走了一遭,想来应当是已经被任盈盈挑拣过了,这才少优存劣,让人无处下手挑拣。 任凤华心中暗嘲任盈盈虽无嫡女名分却处处是嫡女做派,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连句抱怨都没有,就配合地挑走了两匹花布。 她的动作异常的干脆,就连阅尽众人的老板娘都不由讶异地瞧了她一眼。 等成衣店的人走后,任凤华也没有出言抱怨,在她一旁随侍的茉莉却先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是嫡女,理应是该先挑布匹的,怎的如今平白吃了亏,奴婢也不见小姐反驳?” 任凤华闻言只是微笑,回首对上茉莉不解的神色时,才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虽然没有说些什么,可是不保证那老板娘会不会在外头多嘴——” 茉莉立马心领神会,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眼中顿时腾起了敬重的神色。 果不其然,那老板娘离开不久后就将这事给抖落了出去,市井小户原本就对高门秘辛怀有强烈的探索欲望,因此经由她的添油加醋,这事儿最后传到老夫人耳朵里的时候,内容已经上升成了庶女失礼处处刁难嫡女云云。 老夫人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之后,面色登时不虞起来。 在她边上伺候的月华听闻此事立马便反应过来任凤华此次妥协是在以退为进,明面上收下了任盈盈剩给她的“残羹冷炙”,实则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借旁人之口将对方的恶劣心思传扬出去。 这一招虽说用得极妙,但失败的风险也当真不小,任凤华能想出这辙子,足以见其胆大心细,敢于取舍。 老夫人不消片刻便也明白了其中关窍,在惊讶之余忍不住慢声感慨道:“华儿还当真是心思通透,这件事她处理得算是巧妙。” 月华也跟着点头道:“您说的是,大小姐颇有大家风度,此举既显得她大度,又没让她当真吃了亏,一箭双雕,实属巧思。” 老夫人闻言不禁失笑道:“此前从未见你这般看重一个人,怎的,见华儿性子通透,你也跟着一道折服了?” 月华一听便知老夫人这是在借着打趣的名头试探她的忠心,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逾了矩,于是赶忙抬头弥补道:“老夫人就别再取笑奴婢了,奴婢是由您亲自教养着长大的,论起折服,也该是折服在您老人家的深明大义之下,大小姐眼下只不过是传得了您的几分慧根,比起您来,还是相差甚远的。”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闻言不语只笑,半晌后才按着月华的手赞了几声“好孩子”。 尚在百步之外的蒋氏母女却对此事发展一无所知。 半柱香之前,任凤华院里的那个小丫鬟偷摸着前来通风报信,将自家主子如何委曲求全地收下那堆花布匹的事儿全数禀报了上去。 眼下蒋氏母女二人犹在为自己让任凤华吃了个闷亏儿而沾沾自喜,任盈盈更是洋洋自得地开始讥讽起任凤华破罐子破摔,像个软柿子一般好捏。 嘲讽之后却还觉着不够尽兴,任盈盈索性喊上了个丫鬟亲自去了趟任凤华的宅子,意图亲手挫挫对方的锐气。 任凤华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对上她一张假惺惺的笑脸,原本想借故推辞对方的问候。 谁知任盈盈竟厚着脸皮直接推门而入,刚进屋就吩咐下人送上了一套似乎蒙尘已久的首饰。 “盈盈莽撞,先前竟忘了让姐姐先行挑选布匹,因此今日特带了一副首饰来给你赔罪,还望姐姐不要怪罪盈盈!”说着便抬起下巴望向任凤华,一脸无辜的神情之下掩藏的满是幸灾乐祸。 任凤华冷眼打量过那套款式艳俗的首饰,既没说拒绝也没说接受,只是抬头淡然问了一句:“妹妹言重了,只是不足挂齿的一件小事,妹妹又为何重礼相赠?” 任盈盈似乎料到她会这般推脱,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因此很快就给出了缘由:“姐姐来到府里也有些时日了,此前忘了的接风宴,过两日趁着闲正好补上,宴上姐姐势必得好生打扮一番——” 第二十四章:遇险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突然换上了亲热的语气,好似当真在全心全意地为对方做打算:“到时候府里定会宴请许多宾客,姐姐不仅能风光亮相,还能收到不少贺礼呢。盈盈早些时候就开始思索着要给姐姐置办些什么了,只是你我姐妹生疏多时,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和姐姐心意,不知姐姐愿不愿意同我出府采办一二,也好叫盈盈能更了解你一些——” 她循序善诱地为任凤华织出了一套天罗地网,面上却依旧是亲和的笑意,三言两语将口蜜腹剑发挥了个极致。 阿六向来对恶意格外的敏锐,方才任盈盈话说到一半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妥,眼下更是觉得来者不善,于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老夫人先前说过,府中女眷不好随意去外头抛头露面……” 话刚说到一半,便感觉一旁传来一道狠戾的视线。 阿六正想同任盈盈用眼神争出个高下,谁知任凤华却先他一步应了声:“好啊,正好眼下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小姐!”阿六忍不住不赞同地嗫嚅道。 任盈盈却是已经警告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就亲亲热热地挽上了任凤华的胳膊。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就要启程,阿六原本想跟着一块去,却被任盈盈凉凉一句“让侍从跟着出门不像话”打发了回来。 茉莉见状急忙上前帮腔:“小姐这是回相府以来头一回出门,便由奴婢在一旁替她看着路吧!” 任盈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便油盐不进地拒绝道:“只是出门逛两条街罢了,茉莉姑娘又不是寻常的差使丫鬟,还是留在府里做些体面活吧。” 任盈盈正打算尖酸刻薄地再刺上几句,谁料任凤华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就由这个丫鬟跟着吧。” 角落里那被冷落了许久的小丫鬟闻言顿时兴奋地抬起了头,连忙踉踉跄跄地赔着笑跟到了二人身后,面上还带了些扬眉吐气的神色。 眼见着三人就要蹬过门槛出了府,阿六无奈之下,只得回首望了阿四一眼,同对方用眼神致意之后,他立马隐匿气息攀上房檐追了上去。 另一头的茉莉见状也有些放不下心来,索性趁着院里的人没有注意,悄悄赶去了慈宁院。 …… 相府坐落在皇城根下,出府只消走上一刻钟就能逛入闹市。 任盈盈一路上时刻粘在任凤华边上,硬生生光靠自己一人就唱起了姐妹情深的戏码。 任凤华懒得迎合对方的独角戏,只想先找个摊位歇脚,借此躲过她的纠缠。 谁知任盈盈见状态度却突然变得森冷起来,她不仅无论如何都不给任凤华停下脚步的机会,甚至干脆直接将对方拽进了奔走不息的人流里。 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任凤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见得上一刻还人头攒动的人潮瞬间作鸟兽状四散,分裂的人群尽头,一头高壮的骏马正扬蹄嘶鸣,双目赤红地往人群中撞来。 这俨然是一匹受惊的马! 任凤华立马就要转身闪躲,谁知紧要关头她却突然被人大力一推,下一刻便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那匹惊马跟前。 余光处罪魁祸首已经提起裙摆悄然躲进了人群深处,任凤华根本来不及向任盈盈问罪,便觉得面前已有厉风袭来。 那马的前蹄眼看就要挥在她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人群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谁也没有预料到瞬息之后,眼前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女儿家竟能在最后关头支地而起,旋即就是一个翻身直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背上,紧跟着又是一提一拽,那惊马顿时被收住了动作,垂着头在原地打起晃来。 寻常人在打转的马上坐上半刻都会觉得头晕目眩,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竟能沉着以对,她的手始终紧紧握着缰绳不放,几提几拉后,那马匹终于哼哧着粗气找回了神志,在众目睽睽之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俊的身法!”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围观的百姓之中顿时有人高声赞了一句,其余的人立马也跟着交口称赞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沿街店铺屋檐上跟着的阿六将险些出鞘的小刀收回了袖中,下一刻不自觉地低低松了口气。 再抬眸时,他正好同对街阁楼上斜倚着的秦宸霄打了个照面,于是赶忙收回了眼中的杀意同对面微微点头致意。 秦宸霄却只是将视线下移,落到了下方街道一处。 阿六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回了个意为领命的暗号便纵身直接落在了街巷隐蔽处,旋即便追着任盈盈逃离的方向飞奔而去。 底下的人群看够了热闹,没一会便各自散去了。 任凤华拍了拍手心里缰绳上落下的杂毛,也打算混迹在人群中离开。 谁知那眼尖的马车夫竟在十步开外叫住了她,言辞中尽是殷勤:“多谢这位小姐出手相救,若是没有您及时把住缰绳,小的怕是要被这疯马活活拖死。” 任凤华朝着他摆了摆手,面上毫无自得之意,对她而言,方才的举动只为自保,其余一切都只是顺便。 可那车夫却非得拦着她陈情,面上的笑意堆积到差点看不见他的眼睛:“小姐定要收下我的感谢,如若小姐不嫌弃,可否让小的载您一程?也好叫小的能够心安。” 任凤华几次推拒都被他好声好气地堵了回来,终于她不堪其扰,只得妥协般点了两下头。 那车夫见她应声,赶忙哈着腰掀开了轿帘。 任凤华只得俯身跨进了轿中,口中还不忘补充:“劳驾,将我送回府中就可。” 话毕却未听得对方的回应,只觉得车身一重一轻,马车便在道上疾驰起来。 那平日狗腿的丫鬟正好抓住这次溜须拍马的好时机,几乎将任凤华从头夸到了脚。 任凤华有些不齿于她的谄媚行径,因此只得闭上眼睛装作假寐。 谁知便是这么一小会功夫,马车外的动静便渐渐消了下去,任凤华在听到一阵风过时树叶的婆娑声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顿时惊觉,掀帘一看,马车外哪里还有喧闹的人群,方才那一瞬间的疏漏,那车夫竟然不声不响地将她们一路带出了京城,眼下四野苍茫,入目的皆是葱郁数目,哪里还有人烟? 这车夫定然不对劲! 任凤华猛地僵住了身子,原本想着先不打草惊蛇,暗中寻找时机脱逃。 可是那狗腿丫鬟却注意到了她的僵硬,下意识地就往外头一望,这一眼险些吓掉了魂,任凤华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惊叫出了声。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疾驰的马车几乎在与此同时戛然而止,任凤华暗叫一声“不好”,下一刻,便见得那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车夫掀开轿帘冷冷地望向两人,面上带着森冷的笑意。 “以怨报德,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吧?”任凤华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此行定然无法善终,一瞬间的心惊之后,她很快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那车夫听了这话,却突然抚掌大笑了起来,面上满是嚣张地恶意:“不愧是官家小姐,这话说得都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不过我们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小姐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此处方圆十里都荒无人烟,我还是劝你们省省力气!” “你们?”任凤华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端倪,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凤眸微微眯起。 那车夫似乎有些讶异她身处险境都能有余力思考,只是下一刻,他便迫不及待一般狞笑着将二人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落地的当口,任凤华便见得四面围来了三四个精壮的大汉。 几人俱是满脸横肉,一身煞气,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在明面上混的人物。 “哟,老三,这回眼光这么好,竟给你拐来了这么个小美人,这身段,这小脸蛋,啧啧,放心,哥几个一会一定好好疼你!”为首的那个大汉挂着一脸淫邪的笑意朝着两人缓缓逼近,在他身后的其余几个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任凤华当即警惕着往后退,可那丫鬟却像是被吓破了胆子,傻在原地惊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你们是要做什么?” 车夫冷笑了一声:“没听清吗,听不清的话我亲自过来到你耳边说呀!” 这话说得极为下流猥琐,那丫鬟顿时苍白了脸色,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那群精壮的汉子见状当即围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却直直地奔着任凤华而来。 他身高马大,粗厚的巴掌几乎比任凤华的脸还宽大。 眼见着那贼人的手就要触着她的衣襟,任凤华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千钧一发的关头,她飞快将束紧的袖口拆开,下一刻袖中的药粉挥洒而出。 第二十五章:获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第二十五章:获救 那药粉虽没有什么剧毒,但是辛辣异常,那贼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招后手,冷不防被打了个正着,当即便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啊!”痛苦的嘶吼声顿时招来了其余大汉。 任凤华眼见剩余的人都一脸怒气的向她聚拢,一时心如擂鼓,赶忙攥紧了袖口中的药囊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谁料一旁好不容易丛虎薇从缓过一口气的小丫鬟见状竟还有力气落井下石,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她是相府的小姐,你们若是动了她,日后定然跑拖不了,不如你们将我放了,我回去后定当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你们供出来!” 她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都不由被分了神,朝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哟,这娘们是个白眼狼!” 趁着他们着片刻的愣神,任凤华迅猛地将袖中的药粉尽数撒在了贼人们的头脸上。 其余几个大汉同样中了招,骂骂咧咧地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任凤华见状毫不犹豫,一把提起碍事的裙摆就纵身跃入了灌木丛中,三两下功夫就在葱郁的树影中隐匿了身形。 等到那几个大汉终于适应眼睛的刺痛狠狠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任凤华早已失去了踪影,视野所及之处只剩下了那个白眼狼小丫鬟,正拖着身子踉跄着往远处逃。 “可恶!竟然被个娘们暗算了!”车夫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气得双目血红。 几个大汉也同样怒火攻心,几乎同时锁定了不远处哭得涕泗横流的丫鬟,下一刻不约而同地阴笑起来:“有总比没有好。” 那丫鬟原本还抱着几分逃出生天的希望,谁知又一次因为腿软倒地之后,身后竟传来了一片沉重的脚步声。 如同死亡渐近的号角,等她汗毛倒竖地缓缓回过头时,那几个彪形大汉已经淫笑着追上了她,恶鬼般的影子一个接一个覆上了她颤抖的身形。 “不要……”丫鬟只来得及嘶哑地吼出这么一声,下一刻便被来人狠狠掐住了脖子。 窒息感和耻辱感瞬息就至,哭喊声和下流话交杂一处,几乎让草木色变。 等到天际寒鸦响起第一声啼叫之时,荒草堆里多了一具衣衫破败面容惊恐的女人尸身,至死都未能合上眼睛。 …… 密林中蛇虫四伏,再加之地貌复杂,任凤华边躲边跑,不多时便在一片野枫林中迷失了方向。 树木掩映下光线有些迷离,她不敢往幽暗处走,只好一直沿着阳光在树影中打下的那点光亮一直走。 迷茫的前路使人渐渐没了底气,她越走越是心慌,到后来甚至还有些草木皆兵。 便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一阵树枝断折声,明明微不可查,却还是被她捕捉,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她便突然加快步子往边上飞快一闪躲,期间还从地上摸了根枯枝用作防身。 谁知那枯枝刚被她在空中凌厉地比划了两下,就被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截了下来。 那手骨节分明,在阳光下更是修长如玉。 可是眼下的任凤华哪里还有半分欣赏的意思,见状心底猛地一沉,下一刻更是直接玉石俱焚一般,起了个杀招迎了上去。 对方却也不见闪躲,只是一手轻巧地握上了她的拳头,瞬间就瓦解了她的周身力道。 “任大小姐好大的脾气。”手的主人突然出声,清冽的嗓音响在此刻,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任凤华愣了片刻,才缓缓地收回了手抬眼向前望去,在看见秦宸霄的那一刻,她的呼吸明显一滞。 “殿下怎会在这?”下一刻,她听见了自己异常沙哑的问话声。 秦宸霄闻言却只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旋即挑剔地打量了她一圈,低低地“啧”了一声:“你怎的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任凤华方才为了脱身,一度是从荆棘丛中咬着牙摸爬着逃出来的,因此周身都粘带着泥土不说,身上的衣物更是被摔得破破烂烂。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准备感谢对方另一种意义上的关切,谁知秦宸霄却先一步截过了她的话头。 “先前看你驯服马匹的时候不还是一副绰绰有余的模样吗,怎的,眼下只是遇到了几个败絮其中的杂碎,竟就把你难为成了这样?”他的语气中不掩揶揄,眸中更是带上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你一直跟着!?”任凤华方才那点微薄的感谢心思瞬间烟消云散,面上登时腾起了一阵明显的愠怒,愣是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找回了正常说话的语调,“隔岸观火,当真是殿下能干的出来的事——” 秦宸霄闻言不怒反笑,似乎对此并无丝毫歉疚之意:“也还好,本王只是对无能之人有些提不起兴趣……” “你这厮!”任凤华本就是因为劫后余生心神动荡,被对方阴阳怪气地这么一刺激,终于忍无可忍地彻底释放了心底的怒气。 下一刻,她直接趁着秦宸霄没有注意的当口,直直朝着他的门面送上了一拳头。 只是这一下虽然因为粘带了怒气异常迅猛,但是在秦宸霄面前,却还是如同毛毛雨一般,几乎只需几根手指就能随意地应付下来。 秦宸霄直接一手制住她的动作,旋即又大力拽了她一把,任凤华敌不过巨力,只得硬着头皮猛地一下撞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下磕得结结实实,任凤华晕眩了片刻,才踉跄着直起身来,抬眼时正好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本王早些时候就想问了,任大小姐这身手到底是得何人相传,据我所知,这偌大相府,好似还不至于这般藏龙卧虎吧?” 任凤华动作一滞,下一刻又百折不挠地继续挣扎起来,面上神色却缓缓平静了下来,眼下她对付秦宸霄几乎有了一套框架,面对他时不时的质问,她已经习惯了打太极一般圆滑的作答:“殿下怎知我不是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秦宸霄不由失笑:“任大小姐不一向都是借着小聪明度日的,什么时候竟连武学都能无师自通了?” 任凤华沉声回道:“只许殿下暗藏锋芒养精蓄锐,就不许小女在平日里学些自保的本事了,殿下这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秦宸霄被这话一下就堵了回来,他深深地望了任凤华一眼,自觉确实无法从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那里套出什么话来,因此只好收了质问的心思,顿觉无趣地一并松开了挟持对方的手。 任凤华只觉得周身一松,下一刻赶忙从对方的怀里撤了出来,脱身后还不望心有余悸地瞪了他一眼。 秦宸霄淡然地收下了她的怒视,下一刻竟然还能好整以暇地收拾形容,待到将自己又拾掇回原本光鲜亮丽的模样时,还不忘不咸不淡地瞧了任凤华一眼:“任大小姐可需本王相送?” 任凤华冷冷地将对方甩在了自己的身后,下一刻直接转身向前走,谁知才刚走了几步,她的动作便明显迟缓起来。 方才逃生之时,一时情急她还扭到了脚腕。 慌乱之下还不觉得疼痛,脱险了之后伤处却不知为何钻心地疼痛起来,似乎是要报复她先前的不管不问。 为了不让身后的秦宸霄发现端倪,任凤华只得不动声色地慢下了动作。 “任大小姐识不得路,一会要往哪里去?”身后那人好似是窥破了她的窘迫,竟然还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任凤华刚想咬咬牙冲着后头挥手,眼前突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便稳稳地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任大小姐好大的脾气——”低沉的嗓音像是首尾呼应,再次响在了她的耳畔,只是这次是透过隐隐震颤的坚实胸膛。 任凤华只觉得周身像是瞬间被一阵莫名的热浪裹挟,恍惚间竟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秦宸霄衣襟上带着一阵闻得人目眩的冷香,随着走动的动作更是动人心神。 任凤华险些就要被此迷惑,好不容易挣扎回了几分清明之后,她立即咬牙切齿地低喝道:“放我下来。” 秦宸霄依旧牢牢地圈着她,闻言只是慢声答了一句:“你是想下来和城郊的跛子比比赶路的速度吗?” 任凤华被这话刺激得不轻,正想同对方理论一番,秦宸霄却已经将她放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马车之上。 “这回的车夫是我,任大小姐可以放心了。” 随后便听得这么一句,任凤华顿时忘了原先要说些什么,下一刻便鬼使神差般点下了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上了秦宸霄的贼船之后,马车已经跑了起来。 林间的微风吹起了轿帘,一并也勾勒出了马车前青年颀长的身形和飘逸的身姿。 骏马配英杰,任凤华尽管在心底骂了秦宸霄一路,面对此情此情却还是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秦宸霄这身古怪性子,当真是浪费了这副鬼斧神工的好皮相。 第二十六章:逢迎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轿帘翩飞间,道旁渐渐有了人声,等到穿过几条人群熙攘的街道之后,相府便近在眼前。 秦宸霄在相府的正门口喝停了马,翩然下车后回身看向神色复杂的任凤华。 “任大小姐若是贪恋本王怀抱,大可以如实相告,实在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秦宸霄打趣道,眼中满是揶揄的笑意。 任凤华当即打了个寒颤,飞快地摆了两下手,下一刻便径自跳下了马车。 门房的下人一早看到二人的车马便跑进内间通传去了,因此任凤华刚落地,府门口便急急跑来了几道人影。 秦宸霄被恭敬的下人们簇拥着引进了内庭,任凤华却在半道被闻风前来的小丫鬟拦了下来。 这丫鬟原本羡慕自己那狗腿的同僚能随任凤华一道出府,后来得知她们一行人出事的消息后,她顿时便改了心思,忍不住在心底幸灾乐祸了起来。 在看到任凤华衣衫褴褛的时候,那小丫鬟更是眼前一亮,想也没想就带着一脸假到不能再假的关切迎了上来。 “小姐当真是吓坏奴婢了,奴婢先前听说小姐遇险的消息,险些将心都给吓出来!” 任凤华冷脸躲开她浮夸的关切,谁知对方却不依不饶地紧紧黏了上来,一双斜挑的三角眼更是不怀好意地时不时往她身上打量:“小姐你受苦了,这是受了多少的罪呀,怎得狼狈成这样了,这好好的衣裳也破成了这副模样!” 说着便好似才觉得自己失礼一般猛地捂上了嘴:“难不成小姐你——”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但是任凤华怎会不明白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丫鬟定然又是起了要抹黑她的心思,一门心思想给她编排出一个清白尽失的戏码。 “这可如何是好啊!”小丫鬟假惺惺地为她担忧起来。 任凤华正想冷声打断对方的独角戏,话未出口便觉得身旁多了一道气质拔群的人影。 偏头才见得秦宸霄不知何时回到了她的身边,眼下正一脸冰冷地望着那个胡言乱语的小丫鬟。 “你屋里的人?这么会嚼口舌?”秦宸霄冷淡地问了两句,面上没什么明显的神色。 任凤华却敏锐地观察到了他正在摩挲着的指节,这分明是他出杀招的前兆。 她虽然也十分厌恶这个丫鬟,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宸霄一个皇嗣在相府大开杀戒,因此只好在紧要关头以身相拦,不偏不倚横在了两人之间。 小丫鬟早在方才听到秦宸霄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的时候就吓白了脸色,此时已经抖若筛糠地跪到了地上,埋着脖子不敢直视秦宸霄森冷的神情。 “三皇子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奴婢吧!”丫鬟连声告饶起来。 任凤华厌恶地皱了皱眉,正打算绕过她离开,谁知脚下突然一踉跄,眼看着就要直直摔到了地上。 还好秦宸霄眼疾手快,适时拉了她一把,险险帮她避过了一场血光之灾。 只是明明拉一把之后放开她就好了,秦宸霄却偏偏还要再添点劲儿,直直将任凤华拽到自己怀里才罢休。 外人跟前,任凤华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因此只好强颜欢笑地挣脱出了他的怀抱,末了还不忘恭敬地道了声谢。 任盈盈听闻任凤华平安回府的消息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秦宸霄出手搀扶她的这一幕。 两人交叠的手臂在她眼里变得异常狎昵,眼见着任凤华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竟然能和天横贵胄的当朝三皇子亲密至此,她当即就嫉恨得说不出话来。 同时心底又忍不住腾起一丝不解,她实在不知秦宸霄何时竟和任凤华有了勾连。 带着满腹妒火和疑惑,她勉强挂起笑意迎了上去,刚对上秦宸霄冷淡的视线,她就浅笑着盈盈作了一礼,礼毕时眼波流转,含情带意。 “亲眼见着姐姐回来,盈盈才算松了好大一口气,还多亏了三皇子殿下出手想助,姐姐才不至于流落险境——” 任盈盈打着关心任凤华的旗号,大半的视线却都落在秦宸霄身上,言辞中更是极尽柔媚:“三皇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便在府里用杯茶再走吧,久闻殿下精通诗文,盈盈还想同殿下您探讨一二呢!” 她说着便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目光盈盈如水,这是她惯用的示好技俩。 “不必了。”秦宸霄无声地嗤笑了一下,往任凤华的方向让了一步,旋即便收回了无意落在任盈盈身上的视线,冷淡地退到了一旁。 任盈盈见对方这般冷淡的态度,顿时黑了脸色,她自觉丢了脸面,只好不情不愿地暂时按下了满腹心思,别扭地放下了笑脸。 便在这时,任凤华院里的茉莉匆匆赶了过来,她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面上都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热汗。 “小,小姐!”茉莉走得太急,停下时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急急问出了声,“您怎得受了这么多伤,到底发生了何事!?” 任凤华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手,余光瞥见任盈盈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索性将计就计作出了一副柔弱的模样,慢声解释道:“我们在闹市里上了一辆黑马车,谁知半路竟然遇到了歹徒作祟,我废了大力气才从那些凶恶之人手上逃过了一劫,这才落得这满身伤痕——”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了一桩事,赶忙急声吩咐茉莉道:“不好!先前院里跟去的那个小丫鬟眼下恐怕还未能脱险,你快差些人去京郊看看,尽快去将她救下来!” “好!”茉莉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闻言赶忙喊住了几个壮硕的家丁,疾呼几声让他们跑着出府救人去了。 妥善地安排好了一切,茉莉赶忙又回过身来检查任凤华周身的伤势,原本还想再出言关切两句,顺带着尽快将她接回院子里,谁知抬眼对上秦宸霄冷淡的眼色,她便顿时有些接不上气来了,只好按捺下心思,乖顺地守到了任凤华的身边。 “哦对了,小姐,嬷嬷方才向奴婢问起您了,茉莉实在是瞒不住,只好将您和二小姐一道出府的消息告诉她老人家了,结果嬷嬷实在是放心不下,闹着要出院子来找您呢——” 茉莉话音未落,不远处便是一道蹒跚的身影赶来。 “小姐!” 嬷嬷迈不开大步子,心急之下只好加快了步速,因此急急向她赶来的时候后脚跟险些离了地。 任凤华被她的动作吓得不轻,见状想要上前相扶,却碍于腿伤只好留在了原地。 嬷嬷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开始流泪,一边哭一边还在念叨着向佛祖还愿:“老天保佑,小姐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任凤华看着她老泪纵横的模样,心底也猛地泛起酸来,她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劝了嬷嬷两句,却将自己也劝得个眼泪汪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嬷嬷又絮絮念叨了两声,这才留意到任凤华边上站着的秦宸霄。 “三皇子殿下……”嬷嬷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片刻后上前几步郑重地道谢道,“三皇子殿下,多谢您救了我家小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此前任凤华中毒险些送命那回,她便对仗义执言的秦宸霄很有好感,经由此事,她更是对这个年轻皇子青眼相加。 秦宸霄面对老人家丝毫不加掩饰的热烈注视,难得有些不自在地回避了视线,旋即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任凤华的身后,直接轻轻一推将她送到了老嬷嬷的怀里。 临动手的时候,还不忘在她耳畔慢悠悠地留下了一句话。 “欠我一个人情。” 任凤华只觉得自己耳廓一热,下一刻便被嬷嬷接了个满怀。 尚还未来得及消化秦宸霄留给她的只言片语,嬷嬷已经拽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来。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任盈盈见到秦宸霄对她的亲昵举动,震惊之余顿时恨得牙都痒痒了起来。 既恨任凤华能凭三言两语就收获了三皇子的青睐,又恨秦宸霄目不识珠竟将任凤华放在了眼里。 这偌大京城之中,有哪个闺阁少女没有肖想过像秦宸霄这般俊逸潇洒的少年郎。 尽管这传闻中的三皇子脾性古怪,捉摸不透,一副身板还常年体弱多病,看遍医官都改不了他的短命相。 但还是耐不住这秦宸霄有一副好皮相,眉如远山,眸带寒星,寡言薄情却偏偏生了一副多情貌,再加之有财有势,惹得不少女儿家为他春闺留梦。 而任盈盈,虽说算不上迷恋这个多金儿郎,但是心底免不了也生起几分缱绻心思。 因此这回她更是使劲手段也要将秦宸霄留住:“三皇子殿下,您便留在相府中做会客吧,不然外人见了,多少会说我们怠慢。” 谁知秦宸霄却像是看不见她这个人一般,径自绕过了她,旋即就大步离开了。 那动作一贯而成,好似是在躲避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似的。 第二十七章:恩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离开的动作很快,几乎三两下功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 任盈盈被他全然忽略,面色当即就黑了下来,上一刻谄媚的笑意断在了脸上,成了一个尴尬至极的神情。 任凤华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谁知任盈盈却像是突然被蛰伤一般,猛地向她看来,下一刻便是一通阴阳怪气的讥讽:“姐姐如今倒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可盈盈怎么记得姐姐可是带了个丫鬟去的,眼下那丫鬟怎的没跟着回来?” 她故作惊讶地捂上了嘴,自问自答道:“姐姐不会是将她落下了吧,那丫鬟虽说平日里不太灵敏,却也算是伺候了你许久,眼下被落在府外,指不定得有多难受呢!” 任凤华静静地同她对峙,片刻后突然冷然笑开:“妹妹当真是菩萨心肠,若是你遇到像我今日碰着的危难,想必定当会身先士卒保全身边的人吧?” 任盈盈被她说的面色一滞,当即有些语塞。 任凤华浅笑着打量她尴尬的神色,随即毫不容情地点破了她的马后炮行径:“妹妹若当真是这般大义凛然的人,想必今日闹市惊马的时候就该挺身而出一展英姿了吧。” “你!”任盈盈当即冷下了脸色,猛地向着任凤华迈近了一步。 任凤华岿然不动,甚至吝啬于给她一个多余的神色。 任盈盈咬牙切齿了一阵,终于抽搐着嘴角复又挂上了艰难的笑意,眼下新仇叠上旧恨,她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千刀万剐:“盈盈记得姐姐是和那丫鬟一起走失在闹市里头的吧,怎的遇了个险,就恰恰在险境里碰到了三皇子殿下呢,姐姐莫不是先前就同殿下私交甚笃,适才才能和他并肩而行?”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三言两语就给秦宸霄和任凤华编排了一出狎昵的戏码,孤男寡女荒郊野外,总会令人浮想联翩。 任盈盈边说边打量起任凤华周身狼狈的衣着,眼神中不掩讥讽。 任凤华不消想就知道任盈盈在脑子里如何构陷她清白尽失,只是眼下她压根就不想理会对方的明拉暗踩,径自收回视线就倚靠到了老嬷嬷身边。 嬷嬷自方才起就一直抚摸着她的手背默不作声,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任凤华被她的视线触动,下一刻便软了心肠,软声宽慰了起来:“嬷嬷,我没什么大碍,你也可以宽心了,不要急坏了身子。” 嬷嬷哽咽着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紧紧不放。 任凤华按住了她粗糙的手掌,忍不住关切道:“嬷嬷伤还没好,还得先回去躺着休养才是,若是牵动伤口,就又要吃苦了!” 嬷嬷连连点头,复又缓缓摇了摇头:“小姐,老奴已经没事了,躺了这么些日子,伤势早便好了大半。” “那就好。”任凤华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扶上老嬷嬷就想往回走。 谁知被冷落许久的任盈盈突然在此时发难,冷不丁地冷笑了一声,尖酸刺道:“姐姐可不要忘了,你即便再不喜欢那个丫鬟,那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若是她因为陪姐姐出府平白丢了性命,姐姐难道能心安吗!” “人命?”任凤华频频被阻,此时也忍不住愠怒起来,语气隐藏怒意,直接就点破了对方言语间的漏洞:“妹妹怎的就知那丫鬟此时一定就是命丧黄泉了,若是她已经成功脱逃,你此番言论,可不就成了明晃晃的恶言诅咒吗?” 任盈盈闻言顿时收住了话茬,她自觉方才惊怒之下一时说漏了嘴,赶忙停止了纠缠,生怕自己再露出马脚,下一刻随口扯了个借口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眼见已经没人挡住去路,任凤华冷冽的神色渐渐平复,借着嬷嬷的搀扶,她刚迈出一步,便觉得腿上一阵钻心的钝痛袭来。 方才和任盈盈周旋的时候还没觉察出异样,眼下四周渐渐平静下来后,任凤华才嗅到了周身浓郁的血腥味,以及骨节错位处不详的摩擦声。 她打起精神环视了全身,这才发现自己伤得可当真不止一星半点,除却手臂小腿的擦伤外,更有逃跑时树枝剐蹭下的狭长伤口,有几道甚至已经开始破溃,正散发着淡淡的紫青色。 其实无论哪一处伤口,再深些都能夺去她的性命。 任凤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她经历的是怎样生死一线的陷阱,只觉后背登时便腾起了一层冷汗。 若是秦宸霄没有目睹她涉险,继而在她落难迷路后出手相助,今日她遭受的必然不止眼下遍体的伤势,饥饿、黑夜的寒冷、林间未知的猛兽,哪一样都能叫她领受死亡的呼唤。 想到这,任凤华忍不住悄悄在心底给秦宸霄记上了一回功,只是这一点好感比之先前他的种种恶劣行径,依旧是九牛一毛。 除此之外,她今日涉险一事细细一推敲,好些地方都存在着古怪。无论是半道杀出的受惊马车,还是那恩将仇报半道生出歹心的马车夫一众,似乎像是环环相扣,一重一重垒成杀机诱她进入火海。 一切看似巧合的背后定有蹊跷,此事背后定有幕后黑手推波助澜! 任凤华微微眯起了眼睛,突然回想起了方才任盈盈被她反问丫鬟死活时明显闪躲的神情,再结合对方先前苦苦相求自己出府采办贺礼一事,她渐渐在心底有了盘算,周身气场也跟着一点点冷了下去。 回院的一路上,她一边推敲细节,一边借着嬷嬷地搀扶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等二人走走歇歇走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推开院门的时候,正好望见庭院中一道清丽身影。 “琉璃?”任凤华认出了来人身份,出声惊问道。 院中女郎当即应声向她奔了过来,正是几日前告假回去看诊的侍女琉璃。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一回来就听见你出事的消息,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琉璃赶到她的身前,在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跟了一句,“小姐受苦了。” 任凤华大半的身子都借着嬷嬷扶持,闻言有些吃力的摆了摆手,勉强扯出一个轻松些的微笑:“我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琉璃,前些日子听闻你身子不好请了假,眼下如何了?” 听闻这话,琉璃面上的神色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她难掩激动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回道:“还要多谢小姐提醒,要不是有你,奴婢这身子,怕是熬不过一个月。” 任凤华虽然粗略知道她的情况,但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声:“医官说病情如何,可要用汤药,若是银钱周转不开,我可以先给你垫付些药物。” “多谢小姐抬爱,奴婢一切都好,这些年在相府里做工,还是积攒了不少银钱的。” 琉璃目光湿润地望向任凤华,眸中满是感激,她能体会到对方身上真切的善意,因此斟酌了片刻,最终决定坦白。 “其实奴婢这回应当算是旧疾复发,早些年还未入相府的时候,奴婢便害了这毛病,身子总是反反复复地不见好,但是为了养活家里的弟弟,奴婢实在放不下这份差事,因此就将病给瞒了下来,这么多年来,府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就连老夫人…她老人家也不知道……” 琉璃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良心倍受谴责:“这么多年奴婢这病也算渐渐稳定了下来,前两日即便身子不适,奴婢也没放在心上,若不是有小姐提醒,奴婢不日就会旧疾复发,到那时候,可能看医官都于事无补了!” 她说这话时,面上带着明显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任凤华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也跟着点了点头:“那便好,眼下还不算太晚,你还是先得把身子放在首位,只有把身子养好了才有力气继续做活不是?” 琉璃忙跟着点了两下头,又出言关切了任凤华两句之后,她便急急赶往小药铺抓药去了。 任凤华见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再想起她过分老实的个性,有些不放心,于是就让向来老实可靠的阿四跟了上去,看能不能帮上一些忙。 谁知这件事上她还真有了先见之明。 琉璃捏着药方去抓药的时候,原本都已经扎好了药帖,谁知那药铺老板见她老实,竟想要坐地起价,三句话里两句都透着要讹钱的意思。 琉璃向来与人为善,性子内敛沉静,根本应付不了这样的泼皮无赖,无奈之下正想将错就错平息事端之时,一旁却突然杀出了个一脸煞气的半大小子。 “你!干什么你?”药铺老板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在看到阿四的那一刻便慌了神,结巴着闪躲起来。 阿四却不顾他制止,直接将药包抢了过来,旋即拿过琉璃手中的银锭就朝着那老板头脸一摔,直把对方砸得龇牙咧嘴,才沉着脸色带着琉璃离开了这间恶名昭彰的药铺。 第二十八章:交代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是大小姐院里的人?”琉璃不远不近的跟在阿四身后,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阿四没有回话,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她派你来帮我的?”琉璃又问。 阿四这回没有再回答,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小兄弟,你为何要出手帮我?”琉璃不死心地换了种方式继续问道。 阿四这回认真地思考了,半晌之后,他终于硬邦邦地回了简单的一句话:“你以后也在小姐院里伺候。” “什么?”琉璃惊讶道,“你是说老夫人将我派到大小姐院里伺候了吗?” 也许是她表现的太过震惊,一向喜静的阿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随口回道:“若是不愿,那就及早走人。” 琉璃赶忙用力地摇了摇头,顺带着抱紧了怀里的药包,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想留下来。” 大小姐救她怜他,此番又差人暗中挂念着她,遇到这般体恤下人又没有架子的主子,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阿四见她不怨反喜,有些诧异地挑起了眉毛。 二人一起回到院里之后,琉璃几乎是飞奔着来到了任凤华跟前。 任凤华见她去而复返,知道对方必然是知道了易主的事,却还是开口问了一声:“琉璃,你愿意留下吗?” 琉璃像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征求她的意见,愣了一愣才用力地点起头来:“当然愿意!小姐大恩,奴婢没齿难忘,自然愿意结草衔环,尽到犬马之劳!” 任凤华见其坚毅神色,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琉璃只觉心中有了归宿,很快便和任凤华亲近了起来,两人闲谈了几句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 “小姐,奴婢眼下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就是你到底是如何看出奴婢的心疾的呀?奴婢先前还自认掩藏得很好呢!” 任凤华被问道这个问题,既不好正面回答,又不能随意搪塞,因此只好半真半假地回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是眼力不错,前些日子也是看你面色苍白,嘴唇隐隐泛乌,这才提醒了你两句,好叫你先看顾身子要紧——” 琉璃有些犹豫地听完了她的解释,似乎还想再刨根挖底,半晌后,终于在任凤华异常笃定的神色中败下阵来,缓缓地点下了头。 眼见着对方终于不再纠结此事,任凤华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前世的时候她是在琉璃去世后才获悉了她的死因,只是当时的她太过懦弱怕事,听闻此事几乎根本没有深究,只把它当作一场寻常的意外。 这辈子恍如隔世地再次经历了一遭,她才发现了一些前世被她忽略的伏笔。 上辈子这时候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零碎,但是任凤华依稀记得彼时琉璃过世之前,似乎和蒋氏有着不少的牵扯。 两人间似乎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拨云见日地细细一想,好似一切都已经早有端倪。 蒋氏工于心计,必然是拿琉璃的旧疾作为把柄,将她拿捏再自己的股掌之间。 琉璃不想让此事败露,在养家糊口的巨大压力之下,她只好违背良心向蒋氏妥协,自此成为了蒋氏手下的一步棋子。 想通了这一点,其余的事便也变得水到渠成。 前世的她至死都没想通老夫人为何对她态度越来越冷漠,如今看来,应当是琉璃得了蒋氏授意,一直在老人家面前说她的坏话,以至于让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差。 到最后更是因为被迫坐实了自己抢走任盈盈和秦炜安的婚事一事, 她彻底被老夫人所厌恶,自此在相府中失去了所有倚靠。 前世苦思不解的一切在此刻终于变得澈净明通,任凤华将一步步关窍梳理清晰之后,终于觉得前路有了明确的方向。 正当她想要再次梳理两世记忆的时候,门房处突然响起了人声。 下一刻茉莉轻轻推门而入,探着脑袋通传了一声:“小姐,宫里来了个御医,说是特地来给你看伤的!” 这相府之中唯一有这脸面能劳动御医的,除了仁善,再没有其他人了。 可是仁善根本连发生了何事都不曾洞悉,更别说为她去求御医。 因此眼下这御医受谁人驱策,不消想任凤华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正出神的当口,高帽白袍的御医已经抱着药箱匆匆赶了进来,似乎是受了人催促,他的动作异常迅疾。 “又是你这个小姑娘!”在看到任凤华的那一眼,他才猛地停住了忙碌的双手,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 任凤华此时也有些无奈地望向眼前这个阔别已久的老御医,心中突兀地腾起一种荒谬的有缘之感。 因为先前诊出她中毒一事的,也是这位好似跟在秦宸霄屁股后头跑的御医。 “老朽这是第二次见着姑娘了。”御医一面清理着任凤华的伤口,一面很是自然地和她搭起话来,说着说着语气就有些不正经起来。 “看来殿下对姑娘你很是上心啊……” 这殿下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任凤华怎会听不出他言辞中的暧昧意味,可是她又不是正在怀春做梦地深闺小姐,自然不会为了这么捕风捉影的一句话沾沾自喜。 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秦宸霄如今对她所有的关切举动,都只是因为眼下她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若是哪天她失去了能为秦宸霄解毒的能力,即便是死了,对方怕是都不会多看她哪怕一眼。 “大人在说些什么,小女好像不太明白。”任凤华心底在冷笑,面上却装出了恰到好处的迷茫神情,好似当真不知对方所言何事。 御医倒没有再次复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任凤华一眼,眼中神色异常复杂。 “小姐的腿伤的最重,日后还需好好修养才是——”下一刻,他自然地转了一个话题,同时加快了替任凤华换药的速度。 茉莉在一旁伺候着,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自己不该了解的事,她索性充耳不闻,做出了一副放空状。 任凤华伤处多,等到料理完伤口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这腿伤需要养上半个月,另外两处较为明显点的擦伤,也需日日用药膏擦拭才是……”御医接过茉莉递来的汗巾,擦了擦额上的热汗,一边飞快地向任凤华交代着所有的事宜。 茉莉也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听着,一一记下后,又恭敬地接下了御医开好的药方。 等到那御医抱拳准备告退的时候,任凤华给门口守着的阿六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碎银塞进了御医的怀里。 “区区谢礼,不成谢意。”任凤华适时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御医也不见推脱,接过银两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倒是角落里的茉莉,看着眼前主仆俩配合默契的动作,心中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她原本听信了传闻,认为这任家大小姐是个软弱愚笨的人,可是如今看来,大小姐简直和传闻中描述的形象大相径庭,不仅如此,任凤华甚至还出人意料的聪慧,既懂得人情世故,又晓得如何与人相处,是个不可多得得精明人物。 她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跟上了御医的步伐,一直恭敬地将对方送到了府门口。 待她离开之后,屋内便只剩下了任凤华和阿六二人。 从方才起,阿六似乎就很不想看到她的伤口,几乎只要看上一眼面色就能苍白几分。 任凤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问询道:“阿六,你在想些什么,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阿六冷不防被提问,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他一心慌就想挠头,这回更是就没把手放下来过。 “说吧……”任凤华轻轻揉了揉腿,看似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遍。 阿六赶忙放下了手,妥协般的重重吐出了一口气,终于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起来:“其实今日小姐出府之后,我不放心,便跟着小姐一道出府了,期间发现了二小姐鬼鬼祟祟,一副很不对劲的样子,就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谁知半道上追丢了二小姐不说,还没有及时赶回小姐身边,这才让小姐你涉了险——” 阿六说着说着神情就耷拉了下来,说话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对不起小姐,你快治我的罪吧!” 紧接着就扎扎实实地跪倒了地上,害将头埋了下去,作出了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你可真是——”任凤华有些无奈地看向阿六,在发现对方紧咬的牙关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阿六正等待着最终宣判,谁知等了半晌却没等到分毫回应。 刚想抬起头看一眼情况,便听到任凤华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既然如此,我便罚你将功赎罪,你得帮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阿六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颠倒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轻轻按了按渗血的伤口,垂眸低声道:“关于琉璃心疾的事,我需要你去探查还有哪些人知道,回来之后一一回报给我。” 话音刚落,便见得阿六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身形都不再紧绷,面上甚至还挂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原来是这事,包在我身上!” “有把握?”任凤华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 阿六不疑有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像是迫不及待一般飞快地奔了出去。 任凤华望着少年兴致勃勃离去的背影,心中渐渐有了思量。 先前阿六交代曾在暗中跟踪过她的时候她便有些生疑,如今又瞧见对方对她抛下的苛刻任务欣然接受的模样,任凤华便更能确定这兄弟俩定然来路不凡,再加上几乎和阿六同时目睹她遇险的秦宸霄,她越加怀疑阿六可能就是秦宸霄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手。 任凤华正闲闲地敲打着桌案沉思,突然见得门口突然急急奔来一道人影。 院里剩下的那个小丫鬟在众人都已经对她关怀备至之后姗姗赶到,见到她的第一面却不是问安,而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惊呼。 “小,小姐!和你一道去的那个丫鬟呢?” 任凤华淡淡挑起眼角看她,眸中未见波澜:“我已经差人去寻她了,怎的,平日不见你二人亲善,眼下怎得突然关切起来了?” 小丫鬟当即哽住,面上神色千变万化。她其实并不知道那狗腿丫鬟此次出府缘由为何,只是隐隐觉得对方可能会有去无返。 任凤华不知道她心中这些没来由的猜忌,刚想按着太阳穴吩咐人下去,门房处便又来了动静。 下一刻阿四步履沉着地赶了进来,推门传声道:“小姐,前院出事了,相爷传唤您一道前去。” 听到这话,任凤华心中隐隐有了思量,便不再耽搁,直接借着琉璃的搀扶赶去了前厅。 她伤了一条腿,因此脚程比其余人都要慢上一些,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正厅里已经到了不少人。 还未跨入门槛,便听得里头响起一道不太悦耳的哭泣声。 任凤华认出了这是任盈盈的声音,因此特意放缓了脚步,提上了几分戒心。 等到越过人群走至内间的时候,瞬时一阵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具残破不堪的尸身就已经撞入了眼帘。 衣衫散乱,满身淤痕,青紫的面皮上甚至还带着临死前最后一刻狰狞的神情。 乍一眼看上去,活像是刚从炼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尽管这尸身已经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任凤华还是在停住脚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大难临头拿她作挡箭牌的吃里扒外的狗腿丫鬟。 因此面对眼前血腥恐怖的场景,她只是在看到的第一眼有一瞬间的惊讶,旋即便沉下了心思,在心底凉凉地冷笑了一声。 曝尸荒野,尸首横陈,对于这个前世一直欺压她的恶人而言,倒也不失为一种恰当的死法。 厅中的众人在任凤华进来之时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纷纷转头打量她下一刻的动作。 在看到她面对下人无动于衷的反应之后,任盈盈意识到时机已到,第一个站了出来,凄凄切切地拿手指着任凤华哭诉道:“姐姐你真的无情凉薄至此!这可是一条人命,这丫鬟先前跟了你这么久,尽管平日里不合你心意,你也不该视她的惨死为无物啊!” 她哭着哭着低头又忘记了那丫鬟凄惨的死相,当即又狠狠挤出了几滴眼泪,好似确确实实在为一个下人申冤:“姐姐可知这丫鬟死前都受了些什么罪,她不仅被人毒打,还,还——”她像是不忍继续,又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可姐姐你呢,是你!是你将她丢在了那群匪贼手中,是你间接地害死了她啊!” 她哭得声情并茂,一时厅内好些旁观的人都跟着愤愤不平起来,好似任凤华当真是什么欺奴霸婢的恶劣人物。 任善赶到的时候正赶上这样一场大戏,他在看到任盈盈一脸泪珠的时候便在心中下了定论,当即便气势汹汹地赶到了任凤华面前站定,上去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你便是这样做事的!我们相府何事有过这样一条规矩,你竟能随意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弃置不顾,都说女儿家心善,怎得到你任凤华这里,就这般冷漠无情呢!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让旁人知道了,你叫为父该怎么跟人解释,说我养出了一个冷血无情没良心的女儿吗!” 他这一通骂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发泄在了任凤华身上。在他眼里,这个刚回相府与他不甚亲近的女儿,只相当于一个陌生的存在,他无暇体察任凤华的性格秉性,只会无端地相信旁人口中关于她的一切叙说。 无论对错。 任凤华对上了一瞬她这“好父亲”严厉的神色,只一眼便无声地垂下了眼,眸中带上了几分嘲弄的神色。 口口声声说着“为父”,又有哪点真正做到了为人父母应尽的义务呢! 任凤华一直静静地等到任善发完了脾气,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直直望进了对方的眼底,旋即缓声道了一句:“女儿知错了……” 任善听到她服软,面色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瞬,谁知下一刻便听得任凤华继续开口道:“只是女儿还希望父亲知道,眼下这死去的丫鬟并非一条全然无辜的生命。在此之前,也就是我二人被歹人团团包围的时候,这丫鬟曾用我为饵,言辞煽动歹人围攻我好叫自己脱困。” 她顿了顿,略带凉薄地瞧了地上横陈的尸首一眼,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如若不是我命大从那群人手下逃过了一劫,眼下躺在这里供诸位品头论足的,可能就是我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事情在三言两语之下就遭遇了反转,他们只好齐齐看向方才还句句带理的任善。 “胡说!”任善自知方才鲁莽武断,不知内情便意气用事,可是他仍然落不下脸面,因此依旧绷着脸面狠狠瞪着任凤华,口中语气丝毫没有缓和,“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些话也是你个女儿家该说的!” 他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在看到地上的尸首时变得越加烦躁:“再者这人都已经死了,你如今在一个死人面前,不就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反正死无对证,话语真假我等又无证可考!” 任凤华冷冷地回视她这个将脸面奉若至理的父亲,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 再多有力的辩白也无法打动一个装聋作哑的人。 气氛一瞬间又陷入了僵持,便在这时院门口急急跑来了一道人影。 任佳月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因此赶来的时候,面上甚至都没收拾好幸灾乐祸的笑意。 只是这点笑意在她看到任凤华的那一瞬间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在厅堂中看到完好无损的任凤华的时候,任佳月险些讶异地原地蹦起来,嘴上更是把不住风一般直接急声喊出一句:“你怎么还能回来!” 那一瞬间她面上的神色几乎称得上破绽百出,任凤华一眼就望到了她面上惊魂未定的神情,好似在她眼里,自己才该是如今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 电光火石之间,任凤华心中有了打算,因此趁着对方尚且六神无主的时候,她直接接过了对方的话茬,冷不丁地跟上一句:“怎得,妹妹原来是以为我会回不来的吗?” “不,不是!”任佳月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惊慌四望的时候正好对上地上丫鬟尸身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没合上的眼睛之时,她内心的恐惧顿时攀登到了极点。 人在极端无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同伴,因此在魂不守舍的当下,任佳月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了任盈盈身前,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 “二姐!二姐,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任盈盈已经在暗中一把掐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险险停下了嘴。 面对众人投来的惊疑不定的视线之时,任盈盈的脸色明显有一瞬的苍白,但片刻之后她便彻底收拾好了神色,一把将任佳月半推半拽地禁锢在了自己怀里,有些歉疚地笑着解释道:“三妹还小,刚才未明情况便急急赶来,应当是被着丫鬟的尸身吓到了,这才胡言乱语的,理不清什么思绪,大家千万不要怪罪她。” 任佳月对上对面任凤华冰凉的神色,嘴一瘪又要开始颤抖着哭诉几句,却被任盈盈向下望来的狠狠一眼堵上了嘴巴。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么莽撞,当即就瑟缩着躲在了任盈盈身边,再不敢开口说上半句话。 第三十章:问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就在这时,院门口又簇拥着来了一行人。 外围的人见了,当即低眉顺目地让开了一条道,将神色凝重的老夫人迎了进来。 老夫人此前已在茉莉口中大致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因此落座后没有再开口问询那丫鬟的死因,而是直接一敲拐杖,严肃地看向了一脸不自在的任善:“你这相府的当家人便是这样做的,平日里对几个女儿不闻不问只晓得忙你那些政事,眼下出了事不先过问孩子的情况,倒先在这给我耍起威风来了!” 任善闻言当即歉疚地低下了头,赶忙低眉顺目地赔了几句好话,这才险险避过了老夫人的责难。 老夫人成功将任善教训到偃旗息鼓之后,才缓缓将目光落在一旁沉静不语的任凤华身上,在瞥见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绷布之后,老夫人这才有些焦急地问询道:“华儿,你怎得伤成这副样子,来人,赐座,华儿快些坐下吧。” 任凤华乖顺地点了点头,旋即坐到了她的身旁。 老夫人深深地望了她好几眼,叹了口气嫉妒道:“华儿此番受苦了,伤势如何了?” 任凤华浅笑着冲她摇了摇头:“回祖母,眼下都已经不大疼痛了,只是看着严重些,想必没两日就能痊愈了。” “什么叫看着严重!”老夫人闻言不赞成道:“你是我们相府的嫡出女儿,平日里擦破块皮都该是千娇万宠的,眼下你又受了惊又受了伤,怎么还能说自己没事呢!” 下一刻她看到任凤华有些腼腆的神色,顿时软下了心肠,心酸地念了一句:“多懂事的孩子啊。” 任善在这时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嘴:“母亲你看这事情也暂告一个段落了,那接下来该如何——” 老夫人显然读懂了他言语里旁敲侧击息事宁人的意思,当即冷冷地哼了一声,快声反驳了回去:“你说要如何!自然是得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歹人通通给我逮回来,给我严刑逼供问出个好歹来,我要给华儿讨回个公道来!”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尤其是方才险些圆不回场的任盈盈,先前她是瞅准了老夫人吃斋念佛的时候才撺掇着任佳月动了手,谁知此番不仅一计不成,还将作为相府权威的老夫人给引了过来,局势当即就变得越加无法掌控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暗暗祈求那几个歹人能跑的越远越好,最好跑到相府的家丁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然而约莫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半个时辰之后,她的愿望落空了。 家丁们循着那处山路一路查找,终于顺藤摸瓜找到了那群沆瀣一气的恶贼。 那群恶贼理亏在先,没两下功夫便被制服,一路骂骂咧咧地被扭送回了相府。 这几个歹人拿钱办事,平日里都是些惯会虚张声势的小人,用来装装恶霸还能唬人,但是放到相府几套令人望着就胆寒的刑具面前,他们顿时就像被浸了水的纸老虎,一个个迅速地败下阵来。 起先他们几个还恶声恶气地梗着脖子不肯开口,但是在足足三个轮回的毒打之后,为首的那个壮汉终于气若游丝地伸手比了个“停”的姿势,狠狠地呕出了口血来。 “事到如今,你还要死鸭子嘴硬吗,只要你肯说出受何人指示,就不必再受这些皮肉之苦了!”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冷眼望着堂下叫苦不迭的歹人,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那壮汉被打得几乎周身都没剩下一块好皮肉,闻言更是全身战栗起来,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缓缓地支起了头颅,艰难地环顾了四周。 他的视线所到之处,人人自危。 直到转到相依而立的任盈盈和任佳月二人之时,他才慢下了动作,目光也跟着闪烁了起来。 任佳月早在刚才旁观问讯的时候就已经两股战战了,眼下险些差点惊恐地晕厥了过去。 还是任盈盈在后头一直支撑着,她才不至于打退堂鼓。 可是在下一刻那歹人颤颤悠悠地道出一声“就是她指使的”的时候,她终于觉得天崩地裂,周身都失去了力道,仿佛下一刻就要跟着那死去的丫鬟一块走了。 周围的人瞬间向她投来了探究的视线,任佳月能感觉到与此同时,在她身后说要与她风雨同舟的任盈盈悄然离去,在一瞬间和她拉开了一道冰冷的距离。 “你方才说什么?”听到他的指认,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说是谁让你干的!?” 那歹人狠狠地传了一口粗气,有气无力地又抬手指了一下,只是这回他说的更加精确:“就是她,贵府的三小姐,小的过目不忘,绝对不会认错!” 他话音刚落,方才还呆若木鸡的任佳月像是疯了一般突然摇着头高声吵嚷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祖母,你要相信我啊!” 老夫人却根本都不愿意看她,闻言只是冷冷地逼问那歹人:“你没有说谎?” 歹人如今是刀下鱼肉,自知事后必定没什么好下场,索性全都供认不讳:“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老夫人若是不信,我那还有些证物——” 任佳月却已经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高声辩解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他在说谎,你们抓错人了,他们肯定不是真正的歹人,这就是一群疯子,你们抓错人了!” 她哭叫着就要往老夫人跟前闯,却被家丁们一手拦下。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只得将目光挪向在一旁安静多时的任凤华:“华儿,你说,是不是就是这些歹人胆大包天,将你害成了这副样子?” 任凤华听到这话才缓缓动作起来,低头对上那几个神情猥琐的壮汉,她的眼神也跟着一点点冷了下来。 那几人再次与她狭路相逢,不由地也有些抬不起头来。 片刻后,任凤华抬起了头,神色坚毅地望向老夫人,沉声回复道:“回祖母,确实是这些人没错。当时在山道之上,便是这些人意欲对我们行不轨之事,手段狠辣,可恶至极,若不是那丫头帮我挡了一灾,眼下华儿怕是没有命再站在这里了。” 老夫人当即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便黑下脸色看向了已经魂飞天外的任佳月。 眼见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她根本就没有话能够辩驳,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想再苟延残喘地挣扎一会儿。 倒是一旁隔岸观火的任盈盈耐不住性子走到了她跟前,假模假样地好言相劝了几句:“事到如今妹妹还是认了吧,若是认得快些,祖母说不定还能轻饶你呢!” 任佳月闻言登时睁大了眼,她没想到盟友的落井下石会来得这么快,好似这所有的一切,当真和她任盈盈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一股子被背叛的愤怒感油然而生,任佳月顿时气红了眼,不管不顾地直接刺了回去:“大姐眼下都还没有开口说话,你一个庶出的女儿,倒是先替她做起主来了!” 任盈盈被这一句话里的嫡庶刺中了心事,脸色立马就跟着苍白了起来,下一刻,她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好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好心帮你说话,你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 她表面上哭得凄凄惨惨,嘴上却不落话锋。 任凤华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俩狗咬狗,那副场面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便在这时,高堂之上突然响起一声拐杖跺地的动静,两人当即停住了口舌纷争,齐齐看向面色阴沉的老夫人。 “任佳月,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见悔改,甚至还敢同姐姐斗起嘴来了,尊卑何在,脸面何在!”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脸上,面上怒气陡增。 任盈盈见老夫人动了如此大的怒气,果断地停住了嘴,悻悻然地退到了一旁。 任佳月闻言也不敢造次,苍白着小脸跟着安静了下来。 “任佳月!你这混账,竟敢勾连外人毒害长姐,任家怎么会出像你这般心思恶毒的女儿家。着令下去,给我狠狠地打,我今日非得让她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一旁的家丁们闻言顿时呈上了几乎有一臂宽的棍棒,任佳月瞬间软了腿,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那棍棒就要狠狠落在她的背上,便在这时,堂外突然急急赶来一个瘦削的女子。 那女子身若弱柳,弱质芊芊,却生得一脸脱俗相,走动的时候,周身还能带起一股隐隐的香火味,一看便知是个常年礼佛的人。 此人便是任佳月的生母,相府二姨娘——柳氏。 “老夫人且慢!”她刚从寺庙礼完佛回来,刚下马车便听到任佳月出事的消息,急急便赶了过来,气都有些没喘匀。 老夫人见到来人是她的时候,难看的脸色终于稍稍淡了几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柳氏里平日里是个有佛缘的,平日里常常去寺庙礼佛,故而她对这柳氏还算有几分好感。 第三十一章:求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佳月虽然生来莽撞,但心性不坏,今日的事必然是她糊涂了,我来替她赔罪,望老夫人怜佳月体弱,免了这些皮肉之罚吧。” 柳氏急急忙忙地奔到了老夫人跟前,下一刻就要直直跪下,却被月华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了起来。 “柳姨娘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月华忙劝道。 老夫人也跟着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是她任佳月自己犯的事,用得着你来替她受罪吗!”言辞虽很严厉,却还是吩咐月华为柳氏添了座。 柳氏却满脸惭愧地不肯落座,依旧倔强地护在瑟瑟发抖的任佳月身前,又一遍哀求道:“老夫人这回就饶了佳月吧,我下去定当好生管教她,再不能让她作出这般倒反天罡之事了,先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冷落了她,这才将她教成了这副模样。要说治罪,追根问底也应该是治我的罪!” 她说着就要跪到任佳月身旁,老夫人狠狠一摔拐杖,厉声训斥道:“你这是要如何!拿自己威胁我吗?” 柳氏无声地淌下泪来,视线却一瞬不瞬乞求地落在老夫人面上。 片刻的僵持后,老夫人望着她苦涩的眼眸,终于像是妥协一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偏过头不忍直视她,随后无力挥了挥手:“好,你先给我起来,我可以不打她。” 柳氏终于舒展开了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 老夫人有些气息不顺地望向躲在柳氏身后噤若寒蝉的任佳月,尽管心头不喜,还是沉声削减了她的惩罚:“这回暂且饶你,下去之后,你需得禁足三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把她给我放出来!” 任佳月闻言猛地点起头来,涕泗横流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多谢祖母,佳月知道错了。” 老夫人却已经厌恶地转过了头,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后抬手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 一旁的月华当即会意,用眼神示意众人。 柳氏第一个领会她的意思,赶忙拉起地上哭成一摊烂泥的任佳月,急急地就拽着人告退了。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凤华留下。”一片走动声中,老夫人突然闭目补充了一句。 任凤华原本就没有要怕事离开的意思,闻言便直接走到了老夫人面前,言语关切道:“祖母怎的了,可是头疼又犯了?”说着就要上前替她揉捏穴位。 老夫人却先一步拉过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拍了拍,旋即便是一阵喟叹响起:“华儿,你是个好孩子……” 任凤华闻言腼腆一笑,丝毫没有要借势卖乖的意思。 老夫人见之更为满意,慢慢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又叫月华下去添了茶水。 在等待的过程中,老夫人便拉着她东一句西一句地话家常,任凤华能从她的言辞中读出些微的愧疚意味。 老夫人方才看着柳氏的面子饶过了任佳月,却在同时让任凤华吃了个闷亏。 因此此番留下任凤华定然是想旁敲侧击地宽慰两句。 果然,老夫人先是提了无关紧要的几桩事,这才循序渐进地说到了柳氏:“你这柳姨娘向来是个一心求佛的,你三妹虽说是她的女儿,性子却和她一个地一个天。”她顿了顿,这才缓缓切入正题,“今日之事确实是你三妹混账,但是她的母亲是个有佛缘的,祖母是想着或许把她带回去给柳氏管教,能比棍棒有用些——” 言下之意,便是在劝说任凤华也该及早息事宁人。 提起柳氏,任凤华有一瞬间的出神,正好这时候月华为她上了些茶水,她便索性借着用茶的空当,放任思绪延展开来。 其实在方才大堂之上,她有些意外柳氏的到来。 因为前世留在相府中的那几个月,她几乎很少见到这个常年和香火相伴的柳姨娘,只是隐约知道她似乎与世无争,经常吃斋念佛。 偶尔几次遥遥相见,也对她印象不大深刻,只记得她好似时时都握着一串佛珠,一眼看去就十分虔诚的模样。 上辈子唯一和柳氏算得上是交集的时刻,大概也只有在她当年大婚的喜宴上。 彼时宴会上觥筹交错,达官贵人谈笑不止,秦炜安更是直接将这场婚事当成了结交权贵的有力时机,自始自终将她视若无物。 再加之她在相府之中地位地下,所谓的娘家根本就无人来关切,在所有人喜气洋洋的时候,迎接她的却只有无尽的冷漠。 在这样的光景之下,唯一一个来前来关切她的便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而那个看起来“不合众”的人,便是柳氏。 当日在她举目无亲之时,是柳氏将一串护身的佛珠塞在了她的手中,说是贺礼,能保她一世平安。 可是当时的她却还不清楚她是何人,因此几乎是满头雾水地收下了佛珠,同时也忘了珍惜这点人群中难得的好意。 还是在出嫁后归宁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了当日赠她礼的是相府的柳姨娘。 归宁那日她也没少被刁难,依旧是柳姨娘在人群散去之后,握着她的手安慰了她几声,给了她绝境中唯一的几丝暖意。 即便时隔一世,今日想起,依旧还记得那时的珍重感。 任凤华轻轻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心墙渐渐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向来爱憎分明,即便是旧日给予过她丝毫暖意的人,她都会时刻铭记心头,永志不忘。 在默默喝完一口茶之后,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刚读出老夫人话语里的暗示,沉稳地点了点头:“华儿明白祖母的意思,三妹毕竟还是孩子心性,都说这样的性子虽说有时候桀骜不驯,但总归是能够摆正的。柳姨娘是个通透的人,想必定能教好她。” 老夫人见她这般明事理,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越发亲近了起来:“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你这几个姐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祖母便也不用愁了。”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翻了篇,老夫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要让任凤华离开的意思。 任凤华用余光琢磨着她老人家的脸色,很快便意识到老夫人此番留下她,可能并不止要向她确认一桩事。 秦宸霄送她回府一事有目共睹,老夫人定然也听闻了风声,此番大抵是要向她这个当事人问个明白了。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静静地又呷了一口茶。 老夫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抛出了酝酿已久的话茬:“华儿,祖母听闻,今日是三皇子殿下将你送回府里的?” 任凤华心里早有了准备,因此闻言面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的起伏,依旧平淡冷静地坦率答道:“我与三皇子殿下今日只是碰巧遇见,他身怀侠义心肠,便在半道捎了我一程,我俩这才一道回府,平日里倒没有什么交集 可以说是素昧平生——” 她神色自然地将秦宸霄编排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脑海中关于对方月下夜访的画面却有些不听话地通通冒了出来。 索性老夫人没有发现她面上神色一瞬间的凝滞,闻言只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任凤华跟着点了点头,原本想将茶盏放回桌案上,谁知这一下不知扯到了哪处伤口,当即一阵刺痛袭来,她一时不察,忍不住低低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夫人立马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出声关切道:“华儿怎的了,是不是伤口又发作了?” 任凤华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浅笑道:“无碍的祖母,只是一些小伤罢了。” 老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她好几眼,又缓声宽慰了她两句,这才漫不经心地随口提了一句:“今日的事实在是太闹心了,华儿,祖母倒有些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这话虽说问得有几分突兀,任凤华却还是从其中觉察出了老夫人的本意,对方其实就是想间接地试探她对整件事的态度,以及再次打探她的口风是否严密。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任凤华当即严肃回道:“既然今日凤华有惊无险,便不必再为了此事给相府添麻烦了,只要大家和乐地过日子,凤华也就知足了。” 老夫人闻言有些惊讶于她的通透,同时也打消了心底关于任凤华最后的一丝疑虑。 “好孩子。”她满意地抚摸着任凤华的肩背,最后又宽慰了她两句,“你快些回院子好好养伤吧,这些日子最好就不要多走动了,把身子养好才能漂漂亮亮地在过两日的宴会上亮相不是?” 任凤华乖顺地点了点头应下了对方的话,随即终于在老夫人满意的目光中缓步离开。 回到院里的时候,任凤华身上的伤口隐隐又有见血的征兆,她正想快走几步进屋换上几副伤药,却在经过门庭的时候,遇到了方才打过照面的柳姨娘。 第三十二章:道歉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四目对接,一时无言。 正巧阿六在这时候奔了过来,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任凤华这才知道柳姨娘竟已在院里等了她许久了。 来者是客,她正想吩咐下人将人迎进去,柳姨娘却快她一步止住了她的动作。 “对不住,大小姐。”柳姨娘绕到了任凤华跟前,用诚挚的眼神向她致意。 任凤华面对她满是歉疚的神色时,难得有几分放不开手脚,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姨娘言重了,您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柳姨娘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含泪光地望向她:“我是在替佳月道歉,是我没有教好她,这才让她干了这样的混账事,险些酿成了大错,若是你此番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真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任凤华从她眼中观察到了真切的悔意,口中语气不由也有些放软:“姨娘,凤华向来恩怨分明,此事今日算是了了,我也断然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 再者从方才堂上众人的反应来看,任佳月很有可能并不是此事的真正元凶,也可以说,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而任佳月似乎也只是被情绪左右,平白给人当了枪使。 虽然有错,却也罪不至死。 柳姨娘虽说常年不理俗事,却也是个通透的人,闻言当即领会了任凤华话语里“此事翻篇”的意思,故而不再多言。 只是心底却还是有些讶异,感慨于任凤华似乎不像寻常这个年岁的女儿家一般不谙世事没有主意,反倒像是经历过岁月洗刷,知晓人情世故却又没被磨砺心智,实在是个难得的人物。 柳姨娘恍惚了一瞬,立马便反应过来,她不再深究对方到底秉性如何,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便连连道谢着告退了。 等一切都归于岑寂之后,阿六才小心翼翼地将任凤华迎进了里屋,回转身将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任凤华瞥见他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心中很快有了数,待坐定后便敲着手指缓声问道:“可是叫你查的事有下落了?” 阿六点了点头,侧耳反复确定隔墙无耳之后,才压低声音回话道:“如若我打探无误,那么关于琉璃心疾一事,除了小姐之外,院里便只有蒋氏在暗中查探过了,只是关于她为何要调查此事,暂且还没什么头绪。” 任凤华微微点了头,继续问道:“那你可清楚蒋氏最近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阿六摸着下巴苦思了一阵,才斟酌着回话道:“没什么动作,可能大动作都被任盈盈匀去了,蒋氏避风头还来不及呐。” 任凤华若有所思地敲了两下桌案,心里很快有了打算。 她向来是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眼下蒋氏还没有再次出手给她找不痛快,那她便也不去叨扰,给对方片刻安宁。 尚在数百步之外的蒋氏院子里,蒋氏母女可没有像任凤华一样的好脾气。 任盈盈一回到院子里就开始关起房门摔打东西,直到把屋里无辜的琉璃盏尽数砸成碎末了,才喘着粗气软倒在了软榻上,下一刻竟毫无预兆地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蒋氏见状连忙宽慰道:“盈盈,你这又是怎么了,东西也叫你砸了,气也叫你撒了,怎得还不消停?” 任盈盈闻言却不知为何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又毫不客气地将屏风推倒了,紧接着又在一地残渣中崩溃地骂出了声:“好她个任佳月,我只知道她一贯蠢笨,却不知道她会蠢笨到这样的地步,这个没用的废物,自己没有把事情处理干净露了马脚便算了,竟然还想一道将我给拉下水!” 蒋氏在一旁无力地又劝了她两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愤愤地跟着骂了起来:“要说这任凤华,还当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这回不仅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甚至还是拐带了三皇子一道回来的。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一个女儿家,和一个外男出双入对的,也不害臊!” 蒋氏原本是打算骂两句给女儿出出气,谁知任盈盈听到这话却越加悲愤起来,竟直接红着眼睛将梳妆台砸了个稀巴烂。 “就凭她!她也配!?”她狠狠地将绢布踩在了脚底下,面色狰狞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狐媚本事,竟叫她得了殿下青眼!” 蒋氏连忙上去按住了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劝说起来:“好了盈盈,别再生气了,你和那没娘的野丫头置什么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任盈盈一脸阴沉地坐在了铜镜前,掀开妆匣想补些胭脂,谁知她看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又忍不住发起火来。 蒋氏眼疾手快地收走了案上所有的东西,语气近乎恳求道:“我的好女儿,你跟那任凤华置什么气呢,她一来没你有才情,二来又没你生得俊儿,哪哪都比不过你,依我看呐,也就是运气好了点!” 任盈盈听到这话才渐渐平复了剧烈起伏的胸口,脸上的郁色也跟着淡了下去:“对,对,任凤华就是应该一辈子都被我踩在脚下的,她不可能比过我!”说着,她近乎疯狂地将妆匣里的金银首饰通通倒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就往鬓上戴。 “过两日的宴会上,我一定要压过她的风头,得让任凤华知道,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蒋氏急忙在一旁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母女俩一唱一和,俨然已将任凤华视作刀下鱼肉。 …… 任凤华此番伤得重,再加上还在伤口未愈合之前随意走动,因此刚回院子便歇回了床上,被医官三令五申之后,只得暂且放下了其他的事情。 适时她刚喝下一碗汤药,药碗还未来得及撂下,任善便捻着胡须出现在了房门口。 既然长辈探望,任凤华尽管心中毫无感激之情,却还是直起身艰难地向他行了一礼。 任善有些局促地在门口走动了几下,既没有应声也没有入座。 片刻的凝滞后,他才干巴巴地问出了一句:“伤可有好些?” 任凤华觉察到了他的不自然,却依旧和他维持表面上的父慈女孝:“多谢父亲关心,凤华已然大好了。” “哦,哦,那就好。”话茬又交到了任善手中,可他好似是词穷了一般,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敷衍的答话。 眼看着二人就要冷场,突然门房急急跑来了一个面生的丫鬟,刚停脚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呈禀道:“老爷,夫人她有急事找您,说是在院子里等您呢,十万火急!” 任善闻言一愣,旋即有些复杂地看了任凤华一眼,但也仅仅只是停留了片刻,随后便挥了衣袖,回转身跟上了那个急匆匆的丫鬟。 任凤华倚在榻上静静看着他局促的背影远去,随后忍不住低低嗤笑了一声,笑声里却带上了些苦涩的意味。 嬷嬷见状赶忙坐到了她的榻边,小心翼翼地宽慰道:“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了,老爷并非不关心你,可能是有急事要忙,血脉亲缘,他在心底定然还是挂念你的。” 任凤华却浅笑着摇了摇头,向嬷嬷示意她没什么大碍。 在她这个所谓的父亲的眼里,她大概还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无事两相欢喜,有事毫不容情,血浓于水却付诸东流,骨肉至亲还不如陌路人亲切。 两人便又在房里闲谈了一会,也只有在这个年迈心善的嬷嬷身上,她才能感觉到重生赋予她的真切温暖。 可是这份温暖还没有持续多久,门房处便又有人来叨扰。 嬷嬷数叨着前去开了门,门外等着的又是方才来喊人的丫鬟。 三番两次往她院子里跑,若说没有异心才不正常。 “又有何事?”任凤华谨慎地披着外袍扶到了门框上,冷眼瞧向那心神不属的丫鬟。 丫鬟一见到她,便急急地奔了过来:“大小姐,小少爷突发高热,眼下正在榻上昏沉着不见好呢,您是长姐,这时候该去看望一二的!” 这小少爷说得便是蒋氏之子任志,平日里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教养着长大的,但凡伤着些皮肉都是要千疼万宠的。 想来方才任善急匆匆地离开,便是为了去探望他这个宝贝疙瘩般的儿子。 那传信的小丫鬟见任凤华神色犹疑,忍不住又催促了两句:“大小姐怎的还在出神,那边院里等的急呢!” 茉莉问讯赶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样一幕,她眼见着那丫鬟强人所难,赶忙快走两步上前呼喝道:“大小姐眼下受着伤呢,还探什么劳什子的病,再者这雨还下得这样大,你这丫鬟催得这样紧,难不成是要小姐赶去过了病气坏了身子!” 丫鬟闻言也不乐意了,疾声反驳道:“老爷也在少爷院子里呢,大小姐怎能推脱呢!” 茉莉愠怒地瞪了她一眼,正想厉声呵斥。 任凤华却默默自一旁横出了一只手,将她拦了下来。 “茉莉,你先下去吧,我是该去看看的。” 那丫鬟赶忙连声应下,撑开把油纸伞将任凤华引了进去。 第三十三章:和乐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雨幕连珠似地落下,等到二人到达院子的时候,周身已经满带潮气。 刚要跨进门槛的时候,门房的家丁却斜挑着眼角拦了上来:“少爷眼下正歇着呢,怕是不能见客了。” “哦?”任凤华掸了掸外袍上落着的水珠,闻言只是微微挑起了眉头,“那我便也不打扰了,志儿可好些了?” 那家丁见她被阻拦也不改和气的模样,反而有些局促起来,闻言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回话道:“应当是好些了,多谢大小姐关心了。” 任凤华缓缓地点了两下头,最后又在房门口留了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打着伞走进了雨幕里。 屋内的任善抬头四望之时正好捕捉到这一幕,眼见任凤华一身寒意必然是冒雨急急赶来,他心下微暖,心中暗道仍风华对她这个弟弟还算上心。 任善如是想到,眸中神色也跟着柔和起来,忍不住点着头赞了一声:“华儿倒是关心志儿,眼下竟然冒着雨都要来看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蒋氏闻言为任志擦汗的手一顿,面上的神情瞬间就晦暗了起来,她在心底暗暗咒骂任凤华装腔作势,面上却堆起了柔善的笑意,缓声附和道:“是啊,华儿当真是有心了。” 她有口无心地这么提了一嘴,随后便又引着任善将视线落到了任志身上:“好了老爷,你也来看看志儿吧,孩子有些烧糊涂了,梦里好像是在喊你呢?” “哦?”任善闻言立马收回了视线,笑着伸手摸上了任志通红的小脸,“志儿倒是像你,这鼻子这眼睛都是照着你长的。” 蒋氏娇笑一声,轻轻推了一把任善的臂膀:“老爷又说笑了,我倒是觉得志儿更像老爷呢,以后定能长成像老爷一般顶天立地的汉子!” 任善闻言抚掌大笑,一把揽过了故作娇羞的蒋氏,两人一齐对着任志谈笑起来。 两人一唱一和,期间夹杂着蒋氏几声尖锐的娇笑。饶是任凤华已经走到了几步开外,都能隔着雨幕听到屋内的动静。 执伞回望,正好透过窗棂看见屋内其乐融融的剪影。 任凤华立马便明白了这回闭门羹是拜何人所赐,那引路的丫鬟必然是蒋氏的人,刻意百般催促着引着她来看望任志,等到了的时候便正好看他们一屋和乐。 只是蒋氏满心以为她会因此失魂落魄,但任凤华却一脸不以为然,只是在转身时嗤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了片刻蒋氏的小家子气。 等再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雨已经稍小了一些,但是依旧有凉意顺着雨丝袭来,冻得人嘴唇泛青。 茉莉早便等在院门口,远远地见着她便迎了上来,碎碎念叨着替她披上了厚实的大氅:“小姐可就倔着吧,这么个大雨天,你身子还未见好,就跟没事人似的到外头去走动,这下好,人也没见成,倒把自己冻坏了吧!” 任凤华浅笑着应了两声,面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茉莉一边搀着她,一边不住地数落着蒋氏母子种种不合礼的行径,骂着骂着见任凤华无论如何都笑着应“好”,自觉也没劲,便也不情不愿地停止了抱怨。 二人带着湿气跨进屋门的时候,在桌案上剥蒜的老嬷嬷也跟着站了起来,望见任凤华发上粘带的雨珠的时候,她立马关切地上前替她擦拭起来:“怎的还淋着雨了,老奴正熬着姜汤呢,快些过来,坐到炉子边上暖暖,再用些姜汤去去寒气!” 说着便稳稳当当地打了碗热乎乎的姜汤晾到了任凤华桌前,还特地多给她塞了两块饴糖:“姜汤辛辣,小姐吃些甜的,能多用点汤药。” 任凤华笑着应下,将饴糖鼓鼓囊囊地塞进了嘴里,望着嬷嬷慈祥的笑脸,只觉得整颗心都跟着亮堂了起来。 再喝下一口暖融融的姜汤,周身都跟着熨帖乐不少。 适时茉莉也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任凤华正眯着眼睛满饮了一口姜汤,见她来赶忙招呼道:“阿六,快给茉莉也端上一碗。” 对上茉莉讶异的眼神,她眉眼弯弯道:“你今日也陪我受了凉,用些姜汤暖暖,你身子不大好,需得时刻看顾着些。” 茉莉愣愣地接过了姜汤,过了一会儿,等眼里都隐隐蓄积起泪光了,才哽咽地回道:“多谢小姐关心,茉莉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在相府当了这么些年的差,她这还是头一回被主家的人用这样一种平视的态度对待,一时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正百感交集间,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门外的人还没露相,倒先传来了一阵诱人的香味。 众人齐齐被这阵甜香吸引,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这才见得是琉璃带着一个犹冒着热气的食盒走了进来。 “好些时候没下厨了,方才趁着灶房没人便进去忙活了一阵,倒腾出了些糕点,小姐要不趁热尝尝?” “你还会下厨?”任凤华打量着琉璃身上还未褪去的围裙,有些讶异地问道。 琉璃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倒是茉莉先开口替她解释道:“琉璃可是做的一手好菜,厨艺没得说,只是平日里没什么施展功力的机会,这才没什么人知道。” “竟是这样,看不出来琉璃还有这样的妙手。”任凤华笑着点了点头,很给面子地捻起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去,唇齿碰撞糕点的那一瞬间,甜香味在口中四溢。 “很好吃。”任凤华咽下一口糕点,才亮着眸子惊叹道,“甜而不腻,可以比肩京城那家头号糕点铺了!” 琉璃闻言当即莞尔笑开,将盘子又往任凤华面前推了推:“好吃小姐便多吃点,琉璃以后多给您做些。” 见她如此称赞,一旁的阿六也有些站不住脚,跃跃欲试地吞咽起口水来。 任凤华余光瞥见他蠢蠢欲动的双手,不由笑着打趣了一声:“若是馋了便直接开口说,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得要看到几时?” 阿六突然被点名,当即羞赧地挠起了脑袋。 任凤华同他对视一眼,旋即伸手敲了敲桌案:“坐下来一道吃吧。” 阿六当即便猴儿似的窜了过来。 任凤华笑着将盘子往他那推了推,接着又抬头向众人招呼道:“大家一道来用些点心吧,再喝些姜茶,暖暖身子。” 嬷嬷们原本想要推辞,却抵不过任凤华亲善的笑意,最后还是一一落了座,围成一圈用起糕点来。 众人时不时地笑谈几句,一时屋内融洽的氛围似乎都可以抵御外间冰凉的雨丝。 …… 嬷嬷的姜汤向来熬得很好,只是这回任凤华却没能被它驱走寒气,回屋歇了一晚上后,竟烧了一场高热,不多时便咳嗽了起来。 等到一日过去,她整个人都有些畏冷苍白起来,似乎受阵风都能随之倒了去。 伤势未见好的时候淋了雨,这才叫寒气有了可乘之机,任凤华自然明白自己的病因,因此面对榻边忙前忙后的众人,她显得最为冷静。 “这可怎得好,这才刚吃了一次苦,这伤寒就又来了,是要把我家小姐折腾到几时啊!”嬷嬷哀叹道,索性直接在她屋里烧了三支高香,朝着皇天后土分别一拜,若不是任凤华及时制止,她甚至还想同神明赌咒以身相替。 茉莉和琉璃则是变着法地为她缝制厚衣裳,似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关在被褥里不再走动。 几人早木皆兵,终于在任凤华不知咳嗽了今日的第几声之后,嬷嬷第一个坐不住了,豁然起身断然道:“这不成!老奴势必得去请个医官回来,还得请个最好的回来。” 任凤华闻言一口气断在了喉咙口,忍不住又连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还不忘艰难地劝阻道:“嬷,嬷嬷,别去——” 嬷嬷有些焦急地帮她顺起气来:“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倔,看医官又用不了几个钱,嬷嬷那还有些积蓄呐,咱不愁这个!” 任凤华有些无奈地拉住了嬷嬷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嬷嬷,我的意思是,不用看医官了,直接去抓药就好。”说着便艰难地直起身来从床头摸来了纸笔。 “小姐!”嬷嬷尚还来不及阻止,便看着任凤华苍白着小脸一气呵成地写完了满满一页纸。 “这是药方,劳烦嬷嬷去药房跑一趟,只需吩咐伙计按纸上的剂量抓药便好,回来熬了喝下了,想来便能大好了。”任凤华将药方叠了两叠交到了嬷嬷手里,自己则又赶在对方再次数落之前飞快地埋回了被子里,将周身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了一双晶亮的眼睛。 嬷嬷此时满心记挂着任凤华的病情,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对方哪来的本事学会了写药方,只顾着点头应下,旋即最后嘱咐了她两句便急急离开了。 任凤华望着嬷嬷远去的背影,难得有些贪觉地又往被褥里缩了缩,感觉到周身包裹着的热气,忍不住舒心地喟叹了一声。 第三十四章:端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去了不久便回来了,推门的时候发现任凤华已经套好外衫下了床,立马就皱起眉头上前拦道:“小姐怎的躺了这么一会便起来了,你得多休息一会,不然身子定然是要吃不消的!” 任凤华笑着踩上了另一只绣鞋,口中轻快道:“不会的嬷嬷,躺了这么久我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眼下再大的毛病也都能养成小毛病了,大底是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再者我还得去向祖母问安呢。” 嬷嬷原本还想再劝,却耐不住她坚持,只好在给她裹上层层叠叠的衣物后,满心忧虑地目送着她出了门。 任凤华走的时候还带上了琉璃和茉莉,一路上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她夹在中间,严丝合缝帮她挡着风,神情戒备得仿佛任凤华病了一场便成了泥做的娃娃。 三人走到慈宁堂门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拐弯,便在院门口碰见了同样来请安的任盈盈一行。 任盈盈见到她,先是目带妒火地上下打量了她身边的琉璃茉莉好几眼,才将视线落到了任凤华身上,在察觉到她身上有明显病气的时候,任盈盈才终于松快了神色,提起笑意冲着她阴阳怪气道:“姐姐怎得生了病还来得这样勤快,问候祖母是好事,只是姐姐眼下尚且还病着呢,若是过了病气給祖母,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任凤华冷眼瞧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任盈盈背这一眼瞥得愣了神,只得侧目向身旁的贴身丫鬟递了个眼色。 那丫鬟当即会意,轻笑了一声站了出来,言语中不掩讥讽道:“二小姐说的是呀,大小姐心意是好的,却也不能不管不顾老夫人的身子。寻常人尚在病中便会避讳见人,怎得大小姐偏偏不同,难道是怕缺了几次问安便会被老夫人忘在脑后,还是因为怕落了我们二小姐的下风,这才赶着要去老夫人跟前孝顺?” 她这话说得可谓是狂妄至极,茉莉当即被她激怒,立马边站出来护到了任凤华面前,言辞严肃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管事嬷嬷没教过你们好好说话吗!竟敢这么同主子说话,也不怕烂了嘴!” “好了茉莉。”任凤华等到茉莉泄了火之后,才施施然伸手拦下了她:“好了茉莉,少说两句吧,毕竟浪费口舌。” 茉莉这才收了周身气势,意犹未尽地退了下去。 她不愧为相府里的高等丫鬟,三言两语便训服了任盈盈那个多嘴的贴身丫鬟,那丫鬟毫无招架之里,只好回首向任盈盈递去求助的视线。 任盈盈咬牙切齿地看着任凤华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了他一记下马威,心中又气又恨,偏偏面上还得装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微笑:“都怪盈盈管教不当,才叫这丫鬟性子太直了些,但是姐姐向来心胸宽广,想必不会因为这么一桩小事,就和一个小小的丫鬟过不去吧!” 任凤华直直地对上了她一双寒酸带刺的眸,半晌后,突然婉转笑开:“要说宽阔心胸和气度,我倒还是不及妹妹你,当日你我二人走街同游,妹妹不是心大到能让我独自留下一展驯马之术吗,因而论气魄,妹妹还是远高于我的,毕竟你懂得断尾取舍,自保其身——” 见任凤华四两拨千斤地拿当日街上之事堵她口舌,任盈盈神色一滞,她见对方似笑非笑,生怕自己的劣迹败露,因此只好讨好地换上了笑意,上前搪塞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先前不还再说管教下人的事儿吗,怎得一转眼便说起盈盈来了?” 她说着便悄然退到了任凤华身后,笑着相让:“姐姐先行吧,盈盈跟着你进去就好,毕竟尊卑之序不可乱。” 任凤华却直接避过了她谦让的动作,转而拿她的话再次堵了回去:“尊卑有序是不错,但是嫡长爱幼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眼下我这个做嫡长姐的,怎好与小妹相争呢?” 任盈盈被这句“嫡庶”刺痛了心中的隐疾,闻言,她再也维持不住假意谦恭的假象,狠狠地一磨后槽牙,便提起裙摆掠过了笑得云淡风轻的任凤华,先一步进了慈宁院。 任凤华后脚跟赶到的时候,任盈盈已经沉着脸色落座,只是这次她没有选择老夫人边上的座位,似乎是想等着老夫人开口挽留。 谁知老夫人眼见着任凤华仪态从容地进来,哪里还顾得上任盈盈那点不便言说的小心思,当即便热切地招着手将任凤华呼唤到了自己身边。 “祖母万安。”任凤华却没有立马落座,而是先恭顺地行了一礼,随后才被老夫人虚扶了起来。 老夫人见着她尚未好全的伤口,怜惜道:“这伤怎得还不见好,华儿你得多多休息,将身子先给养好。”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任凤华的手背,语气中满是关切。 任盈盈在红着眼睛看着,底下的手险些将帕子搅烂。 她嫉恨任凤华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也痛恨她轻而易举夺走了老夫人对他的喜爱与重视。多年的苦心经营被一个嫡女的头衔压制,任盈盈差点将银牙咬碎。 这厢老夫人握着任凤华的手,见她眉眼大方清丽,便又多看了几眼,注意到她没什么血色的面庞,老夫人急声关切了一句:“华儿这是怎得了,面色瞧着这样差?” 任凤华浅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昨日淋了雨受了些风寒,身子还有些虚罢了。” 话音刚落,老夫人还未来得及回应,一旁隐忍已久的任盈盈突然出声关切道:“姐姐应当好好休养才是,拖着病体出来走动,若是再受寒气侵袭,可是要坏了身子的根本了。” 任盈盈这话说得关切,字里行间却在暗喻着任凤华生病还来请安,也不怕将病气过给老夫人。 她一语落下,任凤华连头都没有抬,只是低低地掩唇咳嗽了一声。 老夫人立马关切地叫来了月华,急声吩咐道:“去院里拿些驱寒的补品来,再给华儿寻一件厚实些的斗篷,如今的天日渐凉了——” 月华一一点头应下,便下去采办物件了。 老夫人则又细细看了任凤华的脸色,随后叹息道:“华儿既是病着,接下来便歇上一段日子吧,先不用急着来慈宁院里请安,先休养好身子要紧。” 话音刚落,月华就端着形形色色的补品回到了正堂,任盈盈看得眼红,面上却还勉强挂着笑意,见任凤华将那些价值不菲的补品一一收下之后,她适时地跟着上前补了一句:“姐姐昨日原是陪着盈盈出府去采办的,如果后来姐姐没有与我走散,势必也不会涉险,如此想来,盈盈真是愧对姐姐,明知道姐姐初来相府,也不看紧了姐姐,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任盈盈楚楚可怜地认错道,可是见那副欲语还休的神情,让人还以为昨日受了委屈的人是她:“姐姐若是不嫌弃,一会回去之后可否随盈盈走一趟,去我院子里挑挑有无心仪的首饰,权当是接下了盈盈的歉意。”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老夫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附和道:“盈盈此言在理,你们姐妹二人万不可因为此事生疏了,是该下去好好联络感情才是。” 任凤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浅笑着望向任盈盈,眸中笑意却未达眼底:“凤华先在这谢谢二妹了,只是眼下我已然收下了祖母的礼,再多怕是真无福消受了,再者我是嫡长女,怎好收弟妹的东西,这样说来也不合规矩。” 老夫人随着她的解释渐渐收了要再次劝说的心思,望着任凤华大方得体的谈吐,老夫人心中有了底,于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任盈盈原本就不是奔着要致歉的心思来的,她作出这般大度的模样,也只是为了在老夫人面前扳回一局,顺带着借此杀杀任凤华的威风,谁知她酝酿许久的这一番说辞却被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嫡长女”打了回来,顿时她又成了落于下风的那一个。 三番两次在任凤华这吃了闷亏,任盈盈即便有再厚的脸皮,也有些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向老夫人请了个安后,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告退了。 任凤华望着她狼狈的背影远去,不多时便也被老夫人催促着回院养伤去了。 走在半道上的时候,却看见通往府门口的直道上行色匆匆赶来一个丫鬟,任凤华先是被那丫鬟一身暗色打扮吸引了目光,随后才发现此人是蒋氏身边跟着的下人。 茉莉眼见那丫鬟一副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模样,原本想要出声喝止。 谁知那丫鬟在侧目看到任凤华的瞬间,便像是突然吓掉了魂,连安都忘了请,就加快脚步拐到了小路里。 茉莉忍不住低声念叨了一句,任凤华则记下了那丫鬟的样貌,多留了一份心眼。 第三十五章:道士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嬷嬷已经把汤药熬好了,药香味顺着穿堂风直往人脸上扑,任凤华一时不查,被绊住脚步打了个喷嚏。 嬷嬷听到动静立马从灶房赶了出来,见任凤华又把外袍脱下了,赶忙嗔怪着快走了两步,将人引进了屋。 “老奴叫小姐多看顾着身子,小姐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嬷嬷一边搀着她一边絮絮念叨着。 任凤华无奈地笑着应声,一边还不忘喊住刚从灶房里钻出来的阿六:“阿六,去帮我查一个人。” 阿六闻言赶忙抹去了脸上的油饼渣,正色道:“小姐尽管吩咐。” 任凤华将方才在半路上遇到那个可疑丫鬟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阿六又一一问了那人的样貌年岁,得到回答之后便似阵疾风似地跑出了院子。 任凤华交代完了事,自觉松了一口气,谁知回转身时,却发现嬷嬷一脸郁色。 “怎得了嬷嬷,是身子又不好了吗?”任凤华赶忙出言关切道。 嬷嬷纠结了片刻,才压低声音小心开口道:“小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啊,都怪老奴没用,腿脚也不利索,脑袋也不灵光,想要帮小姐也没什么能耐——” 任凤华没让嬷嬷继续说下去,她直接伸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背,旋即郑重道:“嬷嬷且宽心,凤华已经不是旧日那个人尽可欺的任凤华了,眼下无论是谁来相犯,我都会以百倍千倍的方式奉还,凤华会保护好自己,同样的,也会保护好身边的所有人!” 嬷嬷听完了她的慷慨陈词,知道任凤华现在已经有了自保的底气和能力,心中既是宽慰,又是激动,心情复杂到几乎不能用言语表述,因此只好靠垂泪来聊表欣喜:“那就好,那就好,小姐如今能这样想,老奴便也不用操心了!” 任凤华揽过嬷嬷又宽慰了两声,主仆两人相依靠着进了院子。 由于任凤华身上还有伤口,因此这两日院里的吃食都异常清淡,琉璃担心她偷嘴,于是索性将三餐都换成了浓粥,每一顿往里头放一些不同的料,因此倒也不显得寡淡。 粥刚刚滚沸被舀到碗里晾凉的时候,阿六神出鬼没地自院子后门奔了进来,脚步无声,差点吓了琉璃一跳。 他一路急匆匆地跑来,一直赶到任凤华跟前的时候,才喘着气停下了脚步。 “用点茶水慢慢说。”任凤华将杯盏推向他,慢声开口道。 阿六满饮了茶水,才将此行见闻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她:“我一路跟着那贼眉鼠眼的丫鬟进了蒋氏的院子里,之后便一直在那蹲守着她的动静,果不其然,天约莫擦黑的时候,那丫鬟同她回禀说道士请来了,我虽不知道是哪个道士,但是看她们说得这样玄乎,约莫是一个有点本事的人物——” “道士?”任凤华停下了舀粥的手,猛地抬起头来,“没有听错?” 阿六猛地点了两下头:“千真万确!” 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望着粥上点缀着的葱末,陷入了深思。 说到道士,倒是与上一世的她关系匪浅。彼时在她还是个初入相府的懦弱小姐时,曾在院子里像禁足一般被监视了好几个月,一直忍气吞声地挨到了一年将近吃年夜饭的时候,才被准予出门。 结果正当她刚刚能享受到一线自由的时候,那传闻中被蒋氏重金相请来府中做客的道士突然给她扣上了一顶“天煞孤星”的帽子,在她面前神神叨叨地做了一通法之后,便认定了她命犯孤苦,久留身边可能会招致不幸。 此话一出,当即在府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这之后无论是老夫人任善一行,还是府里的家丁丫鬟们,都对她避如蛇蝎,一时间她在相府之中彻底成为了孤立无援的存在,所有人都她当成了一个透明人对待。 只是这一桩事应当是在年底的时候才发生的,眼下却提前了好些日子,想来是蒋氏母女见她锋芒大盛,有些按捺不住手脚,想要兵行险招了。 思及此,她冷笑了一声,目光中淬出了寒意。 “小姐,你这是怎得了,可是想到什么要紧的事了?”嬷嬷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向任凤华求助道。 阿六也在一旁摸着下巴思索道:“这大户人家的媳妇也真是奇怪,明知道老夫人一心向佛,背地里却请了个道士到府里来,怎么听都怎么蹊跷,必然是在密谋着什么龌龊之事!” 眼见着阿六都打算捋起袖子直接将那道士抓回来拷打了,任凤华赶忙伸出两指停住了他的动作,出声解释道:“她们确实是奔着我来的,但是如若我们先一步自乱阵脚,岂不是平白让对面钻了空子。” 阿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是琉璃斟酌着开口道:“早些时候听说京郊一富户家养了一房狠辣的小妾,她想要扳倒正房娘子自己上位,于是便请了个野道士来家里装模作样地做了法,后来好似又和那野道士勾结一气,构陷正房娘子使妖术迫害门庭。这事最后闹得挺大,可怜那大娘子就被这事祸害了,后来听说还被休弃回娘家去了。” 琉璃说着说着瞪大了眼睛:“大夫人不会——” 她不敢继续往下讲,老嬷嬷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跟着焦急起来:“这大娘子出了嫁尚且还被夫家休弃,这我家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若是被蒋氏也这么胡乱构陷一通,日后坏了声誉,上哪去找称心如意的夫婿!” “嬷嬷稍安勿躁。”任凤华无奈地止住了老嬷嬷异于常人的思路,宽慰道,“此事暂且还不用考虑,我日后自有分寸。” 现在的她对于儿女私情根本就没有丝毫触动,前世的伤痛已经在她心上化成了厚厚的一层茧,叫她对所有没来由的感情退避三舍。 上一世,她原本无意嫁人,却在任盈盈的诓骗之下被设计嫁给了秦炜安,只因为当日任盈盈认为此人不得皇上器重,不是良婿。 可怜她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嫁入五皇子府后,却被视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秦炜安表里不一,总是有事任凤华,无事任盈盈,到最后更是在登上权利巅峰之后一脚将她甩脱,仿佛她只是一件已经钝了刀刃的兵器,只配和他脚底下的碎骨埋于一处。 一场呕心沥血的付出,最后却招致背叛和无视。任凤华无声地闭了闭眼睛,在心中立下誓言,再不与皇室之人有任何牵扯。 毕竟朝堂之争中,除了赢家,便只剩铺路骨和磨刀石,在这样的血雨腥风之中杀出来的儿郎,又会有多少可以称得上纯粹的真心呢? 阿六斟酌着她的脸色,试探道:“小姐,那道士眼下该如何处理?” “去解决了吧。”任凤华按着眉心随口吩咐道,下一刻却又突然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阿六,“等等,先别动手。” 方才一时气血上头,她确实有些莽撞了,若是动手杀了那道士,虽说解决了一时之患,但终归治标不治本,对方有的是阴险的法子来碍她的眼。 若是蒋氏还借此拿住了她的把柄,她甚至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 因此这绝对不是良策。 “小姐,怎么说?”阿六乖顺地回到了任凤华的跟前,小心地问询道。 任凤华缓缓舀起一勺粥,搁到唇边吹了吹,随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既然她们请了人来府里做文章,礼尚往来,我也是该回她们一个礼的,上回出事的丫鬟还停着灵吧,看来是时候让她开口帮我们说句公道话了……” 阿六被她深沉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才小声问询道:“那小姐可要我和阿四去做什么准备吗?” 任凤华简单地吩咐了两句,两人当即会意,点了点头便下去筹措了。 琉璃在一旁忍耐了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毛遂自荐道:“小姐,琉璃虽没什么本事,但是想来也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任凤华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中俱是坚毅,索性也不推辞,同样也交给了她一份差事。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夜已经深了,任凤华风寒未愈,早早地盥洗了一番便推门进了卧房。 谁知还未坐到榻上,就听见窗棂处传来一声突兀的动静。 屋里的窗子早几日前就被她暂时用木楔堵死了,寻常的风根本吹不出动静,大晚上的突然响动,不用想便知道是何人造访了。 任凤华原本想装作没听到搪塞过去,谁知窗棂处的声响不依不饶。 无奈之下,她只好起身去迎接那个从来不走寻常路的客人。 “三皇子殿下哪次若是光明正大地来,小女定当好生招待。”任凤华僵硬着嘴角看着秦宸霄带着一身寒露从窗外的桂树上跳了进来,见状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无奈。 秦宸霄却先好整以暇地拾掇了一下衣冠,才抬头面向任凤华:“任大小姐即便病中也是这般牙尖嘴利呀。” 第三十六章:准备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道:“想来三皇子殿下也是个明白人,此番来寻我所为何事,还是快些说吧。” 秦宸霄回身关好了窗棂,语气鲜有起伏地问了一句:“相府是不是专门为你设了个接风宴?” 任凤华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么一句,忍不住挑起了一边眉头,没好气地回了一声:“不错,殿下关注此事,是有什么高见吗?” 秦宸霄闻言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烛火明灭下一双凤目光影幽微,好似藏着数味情绪。 任凤华首先从中探出了危险的味道,于是赶忙戒备地往后头撤了一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冷嘲热讽了对方一通,定然又要将秦宸霄给惹毛了。 心中盘算了一阵,她原本都做好了服软的准备,谁知秦宸霄到最后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原路返回了,只是离开时的背影不知为何好似有些沉闷。 推窗而出时,外头那株桂花再次撞入眼帘,秦宸霄皱着眉头避开了馥郁的花丛,无声地落在了桂树底下,正好与在小径上等着的阿四和阿六打了个照面。 兄弟俩方才见着秦宸霄来了,很有默契地等在了屋外不去叨扰。 两人原本都做好了在外头乘露水的打算,谁知秦宸霄前脚刚进任凤华的屋子,没一会儿便又退了出来。 还是一副脸色阴沉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受了人不待见。 阿四和阿六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见秦宸霄皱着眉头经过,他俩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用余光目送着他消失在了夜幕里。 屋内的任凤华见最大的隐患终于离开,不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卸下周身防备以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倦懒起来晚,因此连窗都没来得及去堵上,便打着哈欠躺到了榻上。 所幸梦中没有秦宸霄叨扰,任凤华如愿以偿地睡了个好觉,一直到翌日天光乍现才悠然睁开了眼睛。 眼下的天气轻而易举就能让人犯懒,任凤华被被褥中的暖意挽留,原本想着在小憩一会儿,谁知眼睛才刚来得及再次闭上,茉莉便急匆匆地推门赶了进来。 “小姐今日怎的还在睡,快些换上厚实衣裳随奴婢一道出院去。”茉莉手脚麻利,三两下便圈着任凤华坐了起来。 眼前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任凤华眨巴了两下眼睛,难得褪去了几分平日里的精明:“怎的了这是?” 茉莉却不给她半分犹豫的机会,直接收了她的被褥,一并又帮她套好了外衫,一边忙活着一边思路还不断:“前些日子府里不是请了庄子里的人来量体裁衣吗,这衣裳这两日做好了,庄子里便派人送过来了,眼下正候在慈宁院里呢,等着大伙前去挑选。” “原来是这样……”任凤华半眯着眼睛被茉莉梳好了发髻,她原本对于挑衣裳这事并不十分热衷,但在茉莉热火朝天的催促下,她只好收拾好了自己,踩着点赶去了慈宁院。 正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遇见了几日未见的任佳月,任佳月此时应当是在禁足思过的,眼下却破格出现在了这里,想来应当是柳氏替她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又或是蒋氏母女卖了她的人情,这才为她求来了这会儿的自由。 任凤华见着她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倒是任佳月,活像是老鼠见着猫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 任凤华懒得与她对峙,索性先一步跨进了院门,谁知任佳月却像是不愿意屈居人后一般,同她前后脚地跟了进来。 门庭狭窄,两人险些肩碰着肩。 老夫人听着动静抬眼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愣了一愣,随即赶忙打圆场道:“你们两姐妹倒是一块儿来了,凤华,你三妹禁足思过多日了,近来又有了不少领悟,祖母便让她偶尔出来透透气,华儿能明白祖母的意思吧?” 言下之意便是在间接地向她示好,也是在变相地替任佳月求情。 任凤华尽管心中对任佳月无感,面上却像是心领神会般恭顺道:“祖母说的是,三妹毕竟还小,老关在院子里的确不大妥当。” 老夫人见她有松口的迹象,赶忙有补上了一句:“姐妹之间哪里还有隔夜的仇,你们姐妹几人若是能和和美美地一道过日子,祖母就不愁了。”她说着就给任佳月递了个眼色,“佳月,你看你长姐多豁达,你也快些给姐姐道个歉,切忌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任佳月分辨得出来老夫人这是在给她搭台阶下,但是她却偏偏要端起几分架子,连道歉都道得不甘不愿:“佳月愧对长姐,在这给姐姐赔个不是了,只是姐姐眼下正病着呢,况且还有未愈合的伤,怎的不在院里多休息一会儿,反倒是急急到慈宁院挑衣裳来了?” 任凤华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丝毫不怯场地回道:“此行我主要是来向祖母请安的,再次便是来接受妹妹你的歉意,至于新衣裳,妹妹年纪小,想来应当还是你更热衷些吧。” “你!”时隔多日,任佳月依旧没有学会喜形不露于色,她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看着任凤华的眼神活像是在瞪仇人。 还好前些日子吃的亏叫她长了些心眼,让她不至于当场发作,顾及着老夫人逐渐不虞的神色,任佳月悻悻地咽回了怒火,不敢再继续造次。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随后便侧目吩咐月华将新裁制的衣裳呈了上来。 今年京城的时新样式每一样都被做成了一套精致的衣裳,再加之送衣服的那家铺子技艺精湛,因此大半衣裳都十分打眼,叫人挑不出什么瑕疵来。 任佳月在衣裳亮相的时候便忍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眸中丝毫不掩灼灼的欲望。 挑选衣服的时候,也是她头一个凑了上去。 任凤华和任盈盈则含蓄地候在一旁,目光都是点到为止,没表现出什么激烈的情绪。 老夫人不赞同地看了任佳月一眼,侧目看到矜持有度的任凤华之时,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任盈盈见着老夫人眼里只有一个任凤华,心里瞬间就不舒坦了,于是没话找话道:“姐姐这几身衣裙与我和三妹的很是不同啊!” 任凤华知道她这又是打算借机发难,干脆不接对方的话茬,淡声回了一句:“妹妹的面色看着不是很好,是最近累着了吗?” 任盈盈没想到任凤华会突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难掩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赶忙又新起了一个话茬道:“姐姐最近瞧着气色很是不错,想来应当是养好了身子。” 任凤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多谢妹妹关心了。” 任盈盈见状故态重萌,做出了一副天真状:“当真是流年不利,竟让姐姐吃了这么多的苦……” 任凤华不语只笑。 老夫人默默地呷了一口茶,在这时吩咐了一声月华:“领着小姐们去挑衣裳吧。” 任盈盈闻声往后退了一步,作出一副谦让模样:“姐姐先挑吧,妹妹一会儿再看便好。” 任凤华同样也没有动作:“我是长姐,怎么好不让着妹妹,你莫要推辞了。” 任盈盈见状还要推拒,却在下一刻招致了老夫人的不满:“盈盈,你磨磨蹭蹭的还在做什么,华儿不是让你先挑衣裳吗?” 任盈盈神色一滞,终于收了假惺惺的笑容,先一步走到了衣箱跟前。 她抱着要艳压群芳的心思,因此挑衣裳挑得极为细致,一连走了三个来回才敲定了最终选择,随后命婢女抱着精致的衣物便退到了一旁。 任凤华紧随其后,在她挑衣裳的时候,任盈盈恨不得将眼睛粘到她的手上去。 在最后看到她挑了一身色彩浓丽的衣裳后,任盈盈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姐姐原来偏爱这样浓烈的色彩,盈盈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任盈盈故作惊讶地凑到了任凤华身边,心中在幸灾乐祸,面上却是亲善的笑意,“不过姐姐生得好,想来也是同这衣裳相衬的。” 任佳月则是笑弯了眼,看着任凤华的衣裳啧啧称奇:“姐姐真是好眼光,这样式这色泽,当真和姐姐天生一对。” 言下之意便是再说这色彩艳俗,能上它看对眼的任凤华也不是什么脱俗之人。 老夫人瞧见任佳月眉飞色舞,当即警告似的咳了一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任佳月上回的事还没翻篇呢,眼下不敢再惹了老夫人不快,因而赶忙垂下头闭上了嘴。 见这姐妹二人轮番嘲讽,任凤华却丝毫不为所动,面对色彩艳丽的新衣裳,她甚至还能泰然地一看再看,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任盈盈则在一旁沾沾自喜,暗叹任凤华定会在回门宴伤出一个大丑。 第三十七章:出彩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各自挑选完合身的衣裳之后,几人便各怀心事地回去了。 日子很快过去,眨眼就到了回门宴当天。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任凤华便被嬷嬷哄着起了床,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眉黛被开盖儿的动静。 “嬷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得起了啊……”下一刻,任凤华就被利索地推到了铜镜前,嬷嬷飞快地拧干了帕子,在她的脸上轻轻擦了一圈。 “小姐,你怎的一点都不急呢,今日可就是回门宴了呀!”琉璃抱着被香熏蒸过的罗裙推门而入,见到一脸状况外的任凤华,立马就跟着进入了数叨的阵营。 任凤华乖顺地任由嬷嬷摆弄着发髻,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头:“你们替我把握着就好了。” 琉璃嗔怪了一声:“小姐说得倒是轻松,莫不是忘了今日的回门宴您可是主角儿,必然是要光彩照人地在众人面前亮相的,怎好有一丝怠慢的?” 嬷嬷点头附和道:“这可是小姐头一回在人前露相,可不好给人小瞧了去!”说着便和琉璃商量起珠钗的样式来,那严谨郑重的架势活像今日是要送任凤华出嫁。 任凤华打着哈欠看着两人为步摇还是珠钗争执不休,片刻后,索性直接从妆匣里挑出了一朵艳而不俗的绢花。 “这绢花倒是衬你,显得小姐你人比花娇呢!”琉璃忍不住点头道,说着就给任凤华梳上了一个飞云髻。 云鬓高耸,显得前额盈亮光洁,再衬上眉黛点缀,更见眉眼深邃,如同墨色远山,叫人见之忘俗。 琉璃越看越觉着满意,便又伸手替任凤华的双颊蘸了些胭脂,两抹飞红扫下,顿时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独有的风情。 “小姐生的一副好样貌,都不需什么脂粉加持就这般天生丽质!”琉璃停下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嬷嬷也跟着赞道:“小姐从小就生得标志,如今长开了更是俊俏了!”她正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皱起了眉头,“原本老奴担心蒋氏会出什么幺蛾子,眼下看来这么大的场合她应该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不仅如此,她还请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女眷,这可是出去周转人脉的大好时机,小姐定要盛装出席,得叫她们注意到你才是!” 任凤华听到嬷嬷念念有词,有些无奈地笑着应和了一声。 其实蒋氏并非是突然开窍才不在宴会上作妖,更多的是忌惮老夫人的视线,再者她还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回门宴上艳压群芳,又怎会出手破坏这难得的时机。 这场回门宴,蒋氏打的定然是让她给任盈盈作陪衬的算盘。 琉璃注意到任凤华僵硬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因为宴会紧张,赶忙上前宽慰道:“小姐莫要担忧,您生得这般清丽,说是天女下凡都不为过呢!” 任凤华侧目瞧向满眼晶亮的琉璃,失笑道:“我可算不上貌美,要论样貌,还是任盈盈生得更为讨喜些。” 上一世,任盈盈便是借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一路踩着她的尸骨平步青云。 “二小姐?”琉璃闻言却不赞成地挑起了眉毛,提高了音量质疑道,“小姐怎么会这样想?二小姐也就是装腔作势厉害点,平日里惯是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好似旁人在她眼里都登不上场面,奴婢可欣赏不来她的美貌,谁晓得她那副良善样貌下藏着什么心思呢!” 嬷嬷闻言立马附和地点起了头,只是下一刻她便压低声音谨慎道,“话虽是这样讲,但是隔墙有耳,咱说话还是得小心点才是。” 琉璃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失态,赶忙收敛起不屑的神色,回到了原先恬静的模样。 任凤华斟酌着琉璃方才的话语,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任盈盈这副口蜜腹剑的秉性,就连一个和此人不甚相熟的小丫鬟都能看出来,可前世的她却蠢笨地将对方掩饰过的恶意当作善行,不仅毫无所觉,甚至还对此心怀感激,现在想来,当真是鬼迷心窍,识人不淑。 所幸今日今时,她终于雪亮了双目,再不会被伪善蒙目。 任凤华想到这,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同时还不望宽慰琉璃道:“不必在意,自家院落里暂且不用草木皆兵。” 琉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将外衫捧了过来,示意任凤华做最后梳整。 那日挑选的罗裙是石榴色的,明艳得似雨后枝头倔强的孤花,叫人看一眼就很难挪开视线。 待任凤华系好衣带从屏风后款款而出之时,嬷嬷和琉璃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任凤华眉眼偏清丽淡雅,两人原本还有些担心浓丽的神色可能会喧宾夺主,但是出乎意料的,衣裳和人竟能交相辉映,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的曼妙身段。 也许是她生来便有的清冷气质很好地中和了石榴色罗裙的俗世气息,这样艳丽的颜色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古怪奇异,在她身上就成了明艳大方。 任凤华执着团扇朝两人浅浅一笑,顿时眉眼轮廓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琉璃愣是在原地瞠目了许久,才缓缓地叫出了一声“好”。 嬷嬷更是抚掌大笑,连连称赞了许久。 …… 梳整完毕后,宴会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蒋氏早早便等在了前厅,她穿戴得富丽堂皇,一颦一笑都透着珠光宝气。 同她一桌的尽是京城诸位官员家的贵妇人,这些人平日里就来往甚密,因此眼下尚未开席,几人就已经热火朝天地笑谈了起来。 几位贵妇人先是闲说了一会儿京城的新的首饰式样,一开始谈得还无伤大雅。 只是深闺夫人们大底都有嚼人舌根来助兴的劣根性,不消多时,便有一个贵妇人左顾右盼地低声开口道:“夫人将这回门宴办得这样细致,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心思吧!” 另一个妇人赶忙接上话茬道:“这回来的好似还不是夫人的亲闺女吧,夫人却还是这样上心,足可见您的贤惠啊,竟然大度至此,寻常人可是拍马不及。” 蒋氏一一受了周围人的称赞,最后谦逊地摆了摆手,心底得意万分,偏偏面上还得作出一副矜持有度的样子:“我是当家主母,自然是该关心每一个孩子的,怎好因为亲疏就厚此薄彼呢,本就该一视同仁的。” 一语落下,其余人便又默契地交口称赞起来,一时场面又热络了几分。 只是这时偏偏半道杀出了煞风景的侍郎夫人,这夫人觑着蒋氏仅仅浮于言表的喜色,自觉抓住了溜须拍马的时机,上杆子插嘴道:“只是听闻贵府这个刚回来的大小姐原先一直在府外生养着吧,眼下突然见到这样大的场面,怕是多少会有些不习惯吧,也是,燕雀初入大些的林子,难免会有些无所适从。” 言下之意便是在讥讽任凤华难登大雅之堂。 听闻此语,周围之人都默契地望向蒋氏。 蒋氏先是故作为难地轻咳了一声,随后才吞吞吐吐地替任凤华做起解释来:“华儿是个好孩子,刚回来总归会可能有些不适应,这才有些……唉不说了,毕竟只是个孩子,咱们也不能为难她不是——”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打着替任凤华辩驳的名头,实际上却在借机毁损她的名誉,硬生生将一顶“冥顽不灵”的帽子死死扣到了她的头上。 在座诸人哪会不明白蒋氏的言下之意,当即跟着点头附和起来,也不管连任凤华一面都没见着,就已经率先在心底将她一通贬低。 茶水渐凉的时候,相府的女眷们终于亮相席间。 蒋氏早早地便伸长了脖子,等着任盈盈盛装出席艳惊四座,谁知女儿没等到,却盼来了款款而来的任凤华。 任凤华甫一出场,满堂宾客便齐齐眼前一亮。 明艳女郎执扇而来,裙裾所及之处香风阵阵。 打眼望去,活像是仕女图中的笔墨化了形,变作美人出画,直叫四座皆惊。 偏偏这美人还生了一双薄情眼,与周身的明艳打扮正好形成一个恰如其分的落差,叫人觉得可亲的同时还不忘对她生出几分爱敬的心思。 她施施然几步就走到了席间,可周围的宾客却用了足足小半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是那个豪放的宾客抢先赞了一声“妙”,在座的众人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夸赞起任凤华出众的姿容。 任凤华却只是浅浅一笑,礼貌地一一向众人致意之后,最后走到了蒋氏跟前。 蒋氏同样惊讶于她超凡脱俗的气质,面上无懈可击的长者风度险些就要付之一炬。 任凤华恭顺地先向她行了一礼,随后又一一向与她同桌的贵妇人们行了礼。 礼数周全,无可挑剔,所有细节都做得面面俱到,与方才众人话语里的“乡野丫头”简直是大相径庭。 上一刻还在说风凉话的贵妇人们当即傻了眼,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只好尴尬地回了任凤华一个颔首。 第三十八章:贵客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沉默之下,还是邻桌的御史夫人先一步替她解了围。 “贵府大小姐这样貌和她母亲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眉眼,这气度,都和相府原先那位大夫人别无二致啊,难怪叫人看上一眼就觉得亲切。”御史夫人细细打量了一圈任凤华的眉眼,有些出神地感慨道。 任凤华闻言立马回过了身,在见到御史夫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阵微妙的鼻酸感。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前世她被蒋氏母女构陷之时,这位夫人曾站出来仗义执言,帮她说了不少的好话。 这虽说只是不大的一份恩情,任凤华却没齿难忘,以至于时隔一世,再见到这位仗义执言的御史夫人,她都会觉得莫名的亲切。 任凤华心神微定,旋即她转向御史夫人,神色郑重地颔首打了个招呼。 席间的蒋氏见二人你来我往,终于从震惊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她没想到任凤华今日竟然会打扮得这样惊艳,以至于紧随其后出来的任盈盈几乎黯然失色,在座的客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 原本精心打好的算盘被这出意外尽数打散,蒋氏即便是有天大的肚量,也咽不下这口气,她的脸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沉了下来,僵硬的笑意都像是牵强附会。 侍郎夫人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她的反应,见状赶忙又站出来尖酸道:“好好的一个女儿家,怎好穿这样艳俗的衣裳,寻常的日子变算了,这样大的场合还打扮成这样,多少是有些不知羞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挑剔地瞟了任凤华一眼,眼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任凤华这才注意到这个自方才起就一直在角落里贼眉鼠眼的矮小妇人,下一刻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如果没记错,此人虽说顶了个侍郎夫人的头衔,背地里却是蒋氏的一大附庸,平日里追在蒋氏身后溜须拍马不说,还经常为了讨好蒋氏针对她。 前世她受到的那些苦楚,侍郎夫人在其中也功不可没。 这位侍郎夫人不仅自己不遗余力地抹黑她,还联合了工部尚书之妻,也就是名为赵芳的那位泼辣夫人,两人总是沆瀣一气,一道来向她泼脏水。 眼下侍郎夫人刚发完难,赵芳便紧跟着跳了出来,冲着任凤华就是一顿冷嘲热讽:“这便是贵府刚回来的大小姐吧,原来竟是这副模样,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好似还是缺了些什么……大概是些相府的仪度吧,倒是盈盈,还是一贯的大方得体,一看就是相府养出来的懂事人……这不都说贵府的风水养人,竟然一连出了两个貌美的女儿,当真是各有千秋啊!” 她感慨了一番,视线却停留在任凤华身上,方才她一番拉踩,目的就是将任凤华贬损为哗众取宠登不上台面之辈。 蒋氏乐于拿旁人当枪使,闻言顿觉扬眉吐气,整个人背脊都变得挺阔起来。 她原以为任凤华多少都会有些难以应对,谁知对方竟然坦然应下了赵芳的挑衅,甚至还能好言相谢:“多谢这位夫人赞赏,相府的风水确实养人,诸位今日莅临,想来应当也能乘兴而归。” 赵芳闻言冷哼一声,正想再接再厉,谁知下一刻就被人截去了话头。 御史夫人最看不惯她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儿,忍不住插嘴道:“也不知道翻的是哪年的老黄历,竟然能讲得出这样的话儿,皇城根脚下,何时竟然连女儿家的打扮都要三令五申了,我倒觉得华儿这打扮明艳大方,光彩照人,怎么,偏得打扮成一身缟素赶着去奔丧的样儿,才能叫做合理有度了?” 这番话说的可谓毫不客气,这“赶着奔丧”的是谁,在场的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任盈盈今日穿着一席月白长衫,放在平日里是能给人夸一句“宛若谪仙”的,结果落到这爽快的御史夫人眼里,就成了披麻戴孝。 任盈盈当即沉下了脸色,赵芳因为被当众反驳,面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又没这胆色去和堂堂御史家的夫人争执,因此只好忍气吞声地咽下了反驳的话语。 众人见这二位好似针尖对麦芒,一时谁也不敢帮腔,只好大眼瞪小眼地在一旁看热闹。 任盈盈则在一旁咬牙切齿,她没想到区区一个任凤华,竟然能劳动堂堂御史夫人来替她说话,她更不服气的是个,自己的精心打扮,竟被人三言两语便定夺为披麻戴孝,毫无生气。 任凤华也没想到御史夫人会再次出言相助,于是满怀感激地用向她又望了一眼,御史夫人正好同她对视,同样回给她一个鼓励般的眼神。 蒋氏从方才起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顾及到对方身份,她同样没胆子发作,因此只好强颜欢笑地出来打圆场,假作热络地将任凤华引到了身旁,随后不动声色地给任盈盈递了个眼色。 “盈盈,你带华儿在席上转转,顺便去招呼一下各位小姐们,你们年岁相仿,想来也不差话聊。” 任盈盈心中犹在嫉恨任凤华夺去了原本该属于她的风头,面上却飞快地换上了得体的笑意,立马便应下了蒋氏的吩咐,和和气气地挽着任凤华一道前去接引客人了。 蒋氏目送着二人远去,耳畔却还时不时响起两声宾客的称赞,无一例外都是夸赞任凤华仪态出众的。 反观自己的女儿,依旧是评价廖廖。 蒋氏嫉妒得险些将银牙咬碎,偏偏主母的风度又不能垮,因此她只好强颜欢笑地新起了一个话茬,这才压下了众人异常激烈的反响。 这厢任盈盈领着任凤华出了正厅之后,立马就冷下了脸色,她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冷哼了一声便将任凤华留在了原地,自己则快步混入了人群里。 任凤华对周遭的人一片陌生,因此只好按兵不动。 倒是随侍她身边的琉璃先替她鸣不平道:“二小姐这打的是哪门子的主意,怎的将小姐你一个人落在这儿了!” 琉璃愤愤不平地直跺脚,任凤华却没什么反应,她本就厌烦于周转在各式人情场之间,眼下自然乐得清闲。 琉璃又抱怨了两句,回头时却见人任凤华已经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了,当即追上去挽留道:“小姐怎么不在席间多走都会走动,这里有这么多的官家小姐,多结交一二也是好的,你看二小姐,都已经混到人堆里去了!” 任凤华却只回给她一个洒脱摆手的背影,琉璃怒其不争,但又不好再劝,只好跺了跺脚跟了上去,企图用碎碎念改变她的想法。 任凤华好脾气地听着,有口无心地点了两下头,心里则对交际一事毫无兴趣。 上一世一直到被陷害至死,她都甚少同人交心,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至交的,约莫就是宫里那位嘉和公主了。 京城中的贵妇和小姐们都看不起她,殊不知在她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这些人甚至还要上赶子来巴结。 她的娘亲嫁到相府之后,显贵的娘家曾给当初尚未坐到如今位置的任善诸多便利。 可以说任善能走到眼前地步,根本离不开她的鼎力支持。 可是世殊时异,兔死狗烹,还没等到她逝世后尸骨凉透,任善就迫不及待地扶正了侧室蒋氏,将亡妻和她的孤女抛之脑后。 呕心沥血最后却换来薄情背叛,母女两人阴阳相隔,竟然殊途同归,到最后落得了一样凄凉的下场。 任凤华不由感慨造化无常,命运总是愚弄无辜之人。可惜她尚有转圜的余地,她那苦命的母亲却只能含恨九泉,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未撕破任善的薄情脸皮。 正当她感事伤怀之时,先前去端茶点的茉莉匆匆赶来,手上空无一物,面上却满是惊慌:“小,小姐,三皇子殿下来了,全府上下眼下都在前厅候着呢,就差小姐您了,快些收拾收拾随奴婢过去吧!” “三皇子?”任凤华顿时回过神赖,讶异地确认了一遍,“他怎的会来?” “没时间了小姐,先走吧,若是去得晚了,三皇子殿下说不定会怪罪,到时候就晚了!”茉莉无暇答复,已经快走几步在前头引路。任凤华虽然满心疑惑,但也知道需以大局为重,于是没耽搁多久,便急急跟了上去,按原路返回了正厅。 正厅前的直道上,众人如临大敌。 任善等在一群人的最前头,吃力地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随后再次翘首以盼。 终于在下人通传的一盏茶功夫后,秦宸霄缓步跨过门槛,神色冰冷地向众人走来。 任善每每见到他这一脸冷若冰霜的神色,都觉着心里犯怵,这三皇子虽体弱多病不常外出,但是这古怪的脾气可是远近出了名的,若是此行怠慢了,也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三皇子殿下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呀!”任善赶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面上堆满了笑意,言辞间满是恭维。 第三十九章:例外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善在朝堂中站的是大皇子的队,平日里都是拥护大皇子行事,但对于这个看起来夺嫡无望的三皇子,他始终存着几分忌惮之心。 秦宸霄眼见着他腆着笑脸迎来,面上神情岿然不动,他丝毫没有理会对方递来相迎的手,直接同任善错身而过,旋即三两步就登进了内堂。 闻讯的宾客早早便在候在了前厅,见秦宸霄沉着脸色进来,忙不迭地俯身见礼。 “三皇子殿下万安。” 秦宸霄淡淡扫去一眼,众人立马让开一条小道,供他一路前行,直到在主位前站定。 后头悻悻然跟来的任善刚想出声引他入客座,谁料下一刻,秦宸霄便施施然回转身,坦然落于主座。 那原本应该是任善这个主人公的位置。 任善见状脸色一僵,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得尴尬一笑,吩咐人替秦宸霄上了些茶水。 “诸位也别站着了,快快落座吧,招待不周,请多见谅啊。”蒋氏赶忙打圆场,将在座神色各异的宾客们都引回了席间。 秦宸霄落座后,并未像其他外客一样褪去外袍,而是抱臂静坐,神色冷淡矜贵,周身带着凛然不可犯之气。 周遭的小姐们偷眼瞧他,目光在他英挺的鼻梁和清俊的眉眼之间流连,有几个胆大的甚至低低议论起来,期间夹杂着几声娇俏的笑声。 任盈盈被簇拥在其中,摇着团扇神色闪烁,面对和她仅有一座之遥的秦宸霄,她内心雀跃却又故作矜持,只是偶尔不动声色地看两眼不远处容姿出众的少年郎。 “盈盈,三皇子殿下生得可真好看呐,满京城的儿郎都比不过他!”一旁的女伴兴奋着低语着,一会儿却又哀叹起来,“这样的多金儿郎,也不知以后会看上哪家的姑娘……” 任盈盈闻言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面上多了几分骄矜,她自问同秦宸霄还算有几分交集,因而轻咳了一声后,便提着裙摆款款走到了他的跟前。 “殿下先前仗义相助,免了相府一桩祸事,盈盈感激不尽,特来再次相谢。”任盈盈抿起嘴唇,期期艾艾地望向秦宸霄,眸中含情脉脉。 她此话一出,四座的官家小姐们当即投来了艳羡的目光,她们之中有半成的人都想同秦宸霄搭话,但是苦于没有法子。 任盈盈沐浴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洗礼中,刚想柔声开口再添上几句。 谁知秦宸霄却在这时冷然开口,直接断送了她得寸进尺的遐思:“住嘴,给我拖下去。” 话语掷地有声,任盈盈当即苍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摇头道:“不是,小女并非——” 任盈盈话还未说完,便被急急上前的任善一掌压了下去,旋即便被按着跪到了地上。 任善迅疾地上前制止女儿的话语后,急忙抬头对上了秦宸霄森冷的视线,沉声道歉道:“实在对不住,三皇子殿下,小女尚且年幼,若是有哪些地方冒犯了您,还望殿下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了小女的莽撞吧。” 任盈盈突遭变故,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面对周遭人投来的异样视线,她两颊烧得通红,心中又是惊异又是委屈,忍不住嗫嚅着问询道:“盈盈鲁顿,不知道有哪里冒犯了殿下……” 秦宸霄淡淡掀开眼帘,漫不经心地望了她一眼,口中语气不变:“本王没有命你开口,多嘴,该罚。” 任盈盈弄巧成拙,身形一动,险些支撑不住软到了地上。 任善见状赶忙扶过她,随后再次向秦宸霄告饶道:“殿下,您看这,小女确实唐突,但也罪不至此啊……” 秦宸霄闻言微挑起半边眉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手指慢条斯理地敲在了桌案上,片刻后,他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本王先前听闻贵府的大小姐曾两次受难,其中一次中毒好似还与贵府的当家主母有关。今日来,怎么不见那位小姐,莫不是受了太多欺凌,不幸离世了?” “这!”任善闻言当即哽住,面色五味杂陈,一时汗如雨下地说不出话来。 蒋氏更是面色苍白,她没想到秦宸霄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点破了先前那桩事,此时当真是无地自容。 周围的贵妇人们顿时收了先前巴结的神色,看向蒋氏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凡是大宅院里做主母的,若是对其下的子女有异心,无论嫡庶,都会对她的声望有巨大影响。 蒋氏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的视线,哆嗦着嘴唇想要争辩一二,可是秦宸霄的地位横在眼前,她根本不敢开口解释,焦急之下,只好用眼神向眼下唯一有话语权的任善示意。 任善带着怒意瞪了她一眼,下一刻却依旧心软地为她告饶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华儿眼下好好的呢,没什么大碍,今日可不就是她的回门宴吗,蒋氏虽不是她的生母,却也是时时看顾着她的,怎会对她行不利之事呢——” 话音刚落,秦宸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快声质问道:“好好的?本王怎么记得贵府这位大小姐命运多舛得很,先前本王和她在府外偶遇那回,可是亲眼见着她遍体鳞伤地回来的。” 任善一听到这事,立马辩无可辩,噤声退到了一旁。 秦宸霄见他一脸理亏,当即无声地嗤笑了一番,用目光扫过全场后,最后无趣地啧了一声:“贵府大小姐呢?” 任善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来,问声赶忙吩咐身旁下人:“快些,将大小姐给我叫过来!” 那下人当即回头跑开,任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好这时丫鬟上前来添茶水,任善赶忙笑着打圆场:“来,殿下,先喝杯热茶吧,静静心,下下火。” 秦宸霄挑剔地扫了一眼茶水,在任善殷切的目光下缓缓端起一杯茶水,呷了一口后却猛地沉下了脸色。 随后就将茶盏摔在了桌案上,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绢帕嫌弃地擦起手来。 那丫鬟瞬间噤若寒蝉,“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难喝。”秦宸霄厌恶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丫鬟,慢声道,“你泡的?” 那丫鬟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闻言只是一味地傻傻点头:“是,是奴婢泡的。” 任善跟着帮腔道:“是蒋氏身边的丫鬟。” “拖下去杖毙。”秦宸霄得到答案,立马收回了视线,淡声吩咐了一句,好似自口中吐出的只是一句寻常言论。 那丫鬟却是瞬间天塌地陷,茫然四望发现无人为她请愿,只得凄凄切切地望向蒋氏,沙哑着嗓音乞求对方能垂怜一二。 谁知蒋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状退避三舍,甚至都不与那丫鬟有丝毫的视线接触。 “夫,夫人!”情急之下,那丫鬟以头抢地,场面之惨烈,叫人不忍直视。 众人纷纷回避视线,唯恐惹了一身腥。 任盈盈见状却又蠢蠢欲动起来,她还是想再赌一把,赌一把秦宸霄会不会被她打动,毕竟这十几年来寻常男儿家,少有对她当真绝情的。 再者这秦宸霄实在不失为一个良配,她若是不能在此时逞威风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日后的机会就寥寥无几了。 于是简单的斟酌之后,她挺身而出,一脸正色地横到了那丫鬟面前,旋即目光灼灼地望向秦宸霄:“殿下,请您饶了这个丫鬟吧,她虽技艺不精,但也罪不至死呀!” 下一刻,她殷切地抬头端详着对方的神色,企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捕捉到几丝不同的情绪。 也许是求胜心切,片刻后,她真的在秦宸霄面上看到了神色波动,尽管稍纵即逝,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笑意。 他笑了! 任盈盈当即心神大动,正想扬眉吐气地乘胜追击,旋即却发现秦宸霄的视线径自越过了她,落到了她身后之人身上。 侧目回望之时,才发现是任凤华不知何时赶到,眼下正施施然跨入堂中,一派遗世独立的模样。 秦宸霄眸中那点稀薄的笑意,也是为她独有的。 任盈盈想到这点,当即意难平地咬住了下唇,心中又是窘迫又是嫉恨,自觉无颜留下,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众人之中。 任凤华正好走到了她原先的位置,站定后不远不近地下向秦宸霄行了一礼,姿态大方,不卑不亢。 “三殿下安好。” 她行完礼后,原本该退到一旁,谁知秦宸霄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目光中暗含复杂神色。 “过来。”他轻道。 任凤华抬眼瞧他,微微挑起了眉头,脚下却寸步不移。 这是明显的拒绝。 两人无声对峙。 任凤华摸不透对方这是在打什么算盘,大庭广众之下她又无法直接出言反驳,因此只好按兵不动。 “你应该知道,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秦宸霄轻慢地又补上了一句,字句间满是威胁意味。 周围之人闻言甚至开始倒吸凉气。 任凤华这才做出妥协,缓缓朝他挪近了两步。 第四十章:合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却还是觉得不满足,他直接伸出手牵住了任凤华的衣袖,下一刻毫不留情地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前。 任凤华一时不察,打了个趔趄,险些一脚站不稳栽进他怀里。 “任大小姐倒叫本王好等……”两人的气息瞬间交错,秦宸霄直直望进身前人眼中,眸光中带上了些微的促狭意味。 任凤华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苦于力量悬殊,只得先停住了动作。 抬头对上秦宸霄揶揄的目光,她挂上了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慢声解释道:“先给殿下告个罪,民女并非刻意迟了时辰,只是因为前些日子伤了腿脚,这才走得不利索些,再加之民女刚回相府,许多地方都不大相熟,这才多用了些时间。” 她这一番解释有理有据,大方得体,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饶是秦宸霄再怎么有心找茬,眼下都有些找不到切入点。 片刻的僵持后,秦宸霄终于冷哼了一声,松开了钳制着任凤华的手。 任凤华重获自由,有些愠怒地瞧了秦宸霄一眼。 对方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随后便侧头吩咐侍卫道:“动手。” 方才混乱场面中跟着下跪请饶的任佳月见状险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她以为是任凤华的倨傲行径终于招致了三皇子的不满,正想跟着落井下石几句。 谁知秦宸霄话音落下,那闻声而动的侍卫却直接略过了任凤华,转而直接上前反拧住那丫鬟的手臂,旋即毫不留情地往外拖。 “这,这是!”任佳月瞪大了眼睛,失声道。 秦宸霄厌恶地扫了她一眼:“方才说了,杖毙。” 此话一出,任佳月再不敢贸然出声。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氏院里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丫鬟被凶狠地拖了下去,不多时便在堂前响起一阵阵泣血的尖叫。 一声声沉闷的板子声叫众人胆寒,一时谁也不敢左顾右盼。 任凤华本想趁着这个空荡随意寻个位置退下,谁知秦宸霄好似能洞悉她心中的想法,没等她动身就出言断送了她的意图:“过来,到本王身边来。” 任凤华闻言身形一僵,她虽然打心眼里不想同对方有过多的交集,但是眼下这副场面,若是落了秦宸霄的面色,下去之后对方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长痛不如短痛,取舍之下,任凤华浅浅一笑,道了声谢后便施施然坐到了秦宸霄身边。 仍然跪在地上的众人见两人如此自然的互动,忍不住在心底胡乱猜测起来。 任佳月更是直接气愤得将指甲扣进了掌心肉里,心中妒恨交加。 任凤华坐在席间,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依旧安之若素。 外间的杖刑依旧在继续,在凄惨的痛叫声里,任凤华施施然饮了一口热茶,目光逐渐幽深。 方才被拖出去的丫鬟是个熟人,不仅是蒋氏的左膀右臂,更是那日她在直道上邂逅的那个贼眉鼠眼的贼人。 此人平日里没少在她身上下绊子,也是这人悄悄出府在外头请来了那个颠倒黑白的老道士,若要深究她帮蒋氏做过的那些恶事,可谓是罄竹难书。 此番杖毙而死,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约莫半盏茶之后,外间的动静渐渐消了下去,伴着一声尖锐急促的叫喊,那丫鬟彻底没了生息,成了一具横尸。 自方才秦宸霄震怒起,厅里的人就自觉地跪倒了一片,眼下旁听完了一条人命的陨落,都有些觉得胆寒。 秦宸霄此前一直用手指敲打桌面数着板子,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在见到跟前情景时,忍不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起来吧,跪着碍眼。”下一刻,他淡声吩咐道。 众人这才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额上无一例外地挂满了冷汗。 为首的任善更是面色死白,他有苦说不出,只好打掉牙和血吞。 一场风波过后,众人这才又回到了席间,尽管已经全然没了吃席的兴致,却还是作出了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假作出了觥筹交错和乐融融地场面。 秦宸霄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底下的人也不好高声喧哗,只敢低声发言。 所有人都在迎合着秦宸霄的脸色行事,唯有向来不拘礼数的御史夫人头一个开腔问询道:“殿下方才说的下毒是怎么一回事,凤华此前是受了人暗害吗,怎的又扯到这蒋氏身上去了,这样大的事,相爷怎么也没做出什么惩戒,反而让在此事中颇有疑点的蒋氏来主持这样大的宴会!” 御史夫人说着便望向任善,她向来对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没什么好感,此时便更加不管对方颜面,直接出声质问道。 任善好不容易从一场乱局中脱出身来,谁知下一脚又踩进一个泥坑。御史夫人这一番点名道姓的质问,无异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刮了他的面子。 可是他偏偏又对内宅之事丝毫不上心,因此眼下即便是反驳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愤恨之下,他只好回首怒瞪了蒋氏一眼,心中满是怒气。 蒋氏被这一眼乱了阵脚,再加之周遭贵妇人们投来的异样视线,她的面色白了又白,却还是强撑着苍白辩驳道:“这,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呢,不过是下人里出了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这才叫华儿吃了这些苦头。” 她三言两语先将自己择了个干净,却把脏水都泼到了下人头上。 御史夫人一眼就看破了她慌张的神色,却不当面戳破,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只是个堂堂相府,这治理下人也太没有条理性了吧,这得是怎样的教法,才能让下人们嫡庶不分到这种地步,竟能在背地里欺负起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来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宾客中有不少夫人点头应和,京城的世家众多,大宅门里宠妾灭妻的恶劣风气数见不鲜,早已积弊已久。 他们之中好些人被邀请来赴宴的时候,其实都不清楚相府这回回来的女儿的身份,她们见蒋氏时时端着主母架势,还以为由她所出的任盈盈才是相府的嫡出小姐,如今真相大白,不少人都低声唏嘘起来。 只是此情此情,根本没有人有这胆色出来帮腔,于是众人只作看戏状,不过这出戏眼下已成愈演愈烈之势,其一是没想到三皇子会大驾光临,其二是没料到御史夫人会火上浇油,两者一唱一和,硬生生将蒋氏母女推到了火坑里。 面对众人或感慨或探究的目光,任盈盈只觉芒刺在背,她向来好面子,在人情场上更是如鱼得水,何时面临过这样的逆境。 于是暗恨之下,她当即就使出惯用伎俩,抽抽搭搭地低声抽泣起来,一面啜泣一面委屈地转向御史夫人,下一刻她便放低了姿态,颤声道:“夫人,盈盈不知道是不是有哪点得罪了您,这才将您惹恼了,无论如何,盈盈是小辈,理应该向夫人您赔不是的……”她说着,便低眉顺眼地矮身行了一礼。 御史夫人却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像是看见什么不入流的玩意一样,厌恶地别过了头:“倒也没有,我只是对表里不一的人看不顺眼而已,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过过嘴瘾,怎么了,你既然尊奉我为长辈,长辈难道就说你不得了?好大的脸面!”她早在任盈盈变脸的那一瞬间就窥破了她意图以退为进的心思,当即就满不在乎地堵了回去。 任盈盈没想到她会这样无所谓,当即就白了脸色,左右见言语无用,于是索性放开声低泣起来,那声儿如怨如诉,周围的宾客们忍不住有些不忍起来。 席间有几位平日里同蒋氏交好的贵妇人见状眉头紧缩,挣扎片刻还是出声劝道:“御史夫人,任家二小姐是小辈,您也犯不着跟一个小辈过不去,不然就有些以大欺小了吧……” 那人点到为止,转而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御史夫人闻言却岿然不动,甚至还不以为然地讥笑了一声:“我还是孩儿的时候便知道这招了……” 任盈盈被点破心思,当即身形一晃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御史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回转身宽慰似的看了任凤华一眼,她原本就对旧日好友的女儿甚是怜惜,再加之秦宸霄在一旁无声的授意,她根本无所畏惧,旁人的责难对她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蒋氏原本想反驳两句,但在御史夫人的威望下,她根本不敢上前,只好紧紧拉住任盈盈,两人一道灰溜溜地垂下了头。 亲眼看完了这么一出戏,任凤华总算明白了其中名堂。 这大厅之中,秦宸霄负责点火,御史夫人负责扇风,两人泾渭分明,最终目的却是相同的——为她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任凤华感激地向御史夫人点头致意,随后有些别扭地望向秦宸霄。 第四十一章:处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正好秦宸霄也在这时向她投来视线,四目对接,任凤华顿觉窘迫,刚想低下头,便见得对方突然浅浅一笑,笑意虽然稀薄却直达眼底。 任凤华不由心神一震,一时竟忘了挪开视线。 秦宸霄见她失神,笑意愈深,以至在回头转向任善的时候,脸色也跟着好看了几分,只是出口的话语却依旧不留情:“相爷治家之术,当真令本王叹为观止,如若本王没记错,朝廷命官管教家眷不当,按律应当降级领罪吧……相爷此番可是辜负了父皇的厚望,朝堂之上不缺疏于小节之人,相爷应该明白——” 任善猛地抬起头来,神色闪烁不定,他浸淫官场多年,怎会听不出对方言外之意,秦宸霄分明是要拿他的把柄来状告圣上,借此让他削官降级。 并且以秦宸霄在圣上心中无可比拟的地位,在背后阴他一招简直是易如反掌,圣上即便查不出他的错处,势必也会因为对秦宸霄的偏爱而对他这个丞相失望。 任善在心中斟酌了一阵,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下一刻他赶忙急声挽回:“殿下,是老臣鲁钝了,华儿这才刚回来,好些事情我都没有顾及到,殿下放心,日后我定然好好对待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吃亏了!” 他连声保证着,目光却渐渐下移,余光打量到一脸郁卒的蒋氏,心中又是怨又是气,忍不住对她失望至极。 任盈盈见状心生不服,身形微动眼看着就要出来争辩,却被蒋氏一把拉住。 她翕动着嘴唇满眼怒火,蒋氏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 在场众人旁观了这样的变故,纷纷静默不语,以免被牵扯其中。 秦宸霄放眼望过正厅,见四座噤若寒蝉,冷声嗤笑了一声,旋即便一挥衣袖,霍然起身,阔步出了正堂。 他的背影逆光而去,一直到消失在长径尽头,众人才试探着松下了紧绷的神经。 适时一场宴席也接近了尾声,宾客们偷眼瞧见主家的人一个个都失魂落魄的,自然也没了继续的意思,没过一会便陆续告罪离去了。 一场宴席闹得不欢而散,任善的面子上自然挂不住,送客的时候险些直接挥袖离去。 还是蒋氏在一旁低声下气地劝着,他才暂时压住了自己的怒火。 “老爷,今天殿下的事不是您想的这样,我根本就没做过这样混账的事,你要相信我呀,老爷可不要偏听偏信啊!”等到宾客散尽后,蒋氏小心翼翼地扯上了任善的袖子,期期艾艾地解释道。 任善一听到这茬就想起方才堂上秦宸霄让他吃的闷亏,瞬时就黑了脸色,他再不管蒋氏如何扭捏着扮柔弱,直接沉声怒喝道:“你看看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这下丢脸都丢到满京城去了,你叫我这个当朝丞相的脸面往哪搁!” 蒋氏泪眼婆娑,任善却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直接丢下一句“给我好好反省”便愤然离去。 蒋氏从未见过他这般绝情的模样,在原地呆愣了一会,才被身旁另一个丫鬟好声好气地劝了回去。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蒋氏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刚跨进院门便将径旁的盆栽踹得个七倒八歪。 “可恶!可恶!”蒋氏想起方才在宴会上丢的脸,心中越发狂躁起来,周围的下人们无一敢靠近,只得战战兢兢地跪倒了一片。 内间的任盈盈闻声赶了出来,她满脸怒气急匆匆地赶到了蒋氏面前,刚停下脚步就劈头盖脸地质问道:“那道士呢,道士去哪了!?” 蒋氏在看到她的时候面色才有所缓和,只是下一刻,她便做贼心虚一般拉过任盈盈低语道:“盈盈,别说了。” 任盈盈却好似失去了理智,恨恨地跺了两下脚:“你为什么要把他放走,之前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蒋氏赶忙拍她手背,急声道:“隔墙有耳,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在外头不要说这事!” 任盈盈听到这话才悻悻地低下了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随后心有余悸地四下打量了一阵。 蒋氏赶忙将她拽进了屋子,落了锁后才神秘兮兮地解释道:“我这不也是从大局考虑吗,原本那道士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只是这任凤华的命实在是太硬了,普通招数根本就撼动不了她的根本,再加上眼下三皇子殿下还对她青眼相加,我们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了——” 任盈盈两眼气得通红,不服气道:“那怎么办,就让她这么得势下去吗?” 蒋氏死死握紧她的手,劝慰道:“眼下我们最好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任盈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额上隐隐爆起了青筋,她再不顾什么得体仪态,破口骂道,“凭什么她任凤华就能入三皇子殿下的眼,她分明,分明只是个乡野丫头,凭什么和我争!凭什么和我争!” 悲愤之下,任盈盈直接将满头精心装饰的珠钗狠狠地扯了下来,毫不疼惜地摔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蒋氏痛惜地按住了任盈盈的动作,这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了女儿的异常,若是寻常男子不解风情,盈盈根本就不会如此悲愤,能让自己的女儿这般捶胸顿足的,大概只有求而不得的儿女私情了…… 想到这,蒋氏不由缓缓皱起了眉头,看向任盈盈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盈盈,母亲问你,你是不是……对三皇子殿下动心了?”蒋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任盈盈闻言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片刻的挣扎后,她像是终于痛下决心般,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是,三皇子殿下很好,是个女子都会忍不住动心的……”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好似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 蒋氏眼见她眼波含春,心中暗叫不好,她原以为任盈盈只是一时为秦宸霄皮相所惑,却不知对方已经笃定到了这种地步,无奈和心慌之下,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反驳道:“不行!绝对,绝对不行!” 任盈盈惊叫道:“为何?” 蒋氏却只是一味摇头:“哪个皇子都行,唯独三皇子殿下不行!?” 听到她言语如此冷硬,任盈盈越发好奇起来,忍不住挽上了蒋氏的手,苦苦相求道:“母亲,你就告诉我吧,为什么不能是他?” 蒋氏被她缠得实在无法,只好松了口风,左右看了看,附到任盈盈耳边低语道:“先前我和你爹有桩事情没告诉你,眼下你也长大了,也该多知道点东西了。你读过两年策论,该知道在朝堂上立足不容易,需得和长藤攀树一般,才能牢牢扎根生长。” 她说到这,目光闪烁了一下,接下来越发谨慎地用气声说道:“你爹在朝堂之上站的是大皇子的队,不过他是在暗处扶持的。你先前大概也听说过,大皇子殿下骁勇善战,体魄康健,可比他三皇子殿下强健多了,再加之他是陛下最大的皇子,按理来说夺嫡的机会也是最大的,如若没有意外,最后登上那个九五至尊之位的,差不离就是他了!” 这一语如白日惊雷,直接让任盈盈傻在了原地。此前她从未获悉这样的秘辛,只当自己的父亲独树一帜,与党派之争没什么瓜葛。 与此同时,方才蒋氏的一句“体魄康健”戳中了她的心思,三皇子和大皇子相比,要论体魄身量,都与后者相差甚远,这也间接注定了了秦宸霄日后很可能无缘帝位,可是这大皇子,可是对于这位置十拿九稳的…… 任盈盈想到这,忍不住心痒痒起来,既然父亲和大皇子一条心,岂不意味着日后她也能尝尝在对方面前露相,如此一来二去,他秦宸霄虽然能不动心,可保不齐这大皇子就能为她倾心,继而引她上高位呢。 她任盈盈若是借着这条路,总有一日能褪去这耻辱的庶女身份,到那时候,她不仅仅是王妃,说不定还能成为皇后! 这个位置对女人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能让人忘记此前苦苦追求的一切。 任盈盈为自己幻想中的一切所倾倒,不假思索地就点了点头,比起如同镜花水月的儿女情长,还是权利和荣誉更能让她动心。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有这样的人也能满足她的野心。 于是,在片刻的斟酌后,任盈盈慎之又慎地点了两下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蒋氏瞧见她拨云见日的脸色,便知她心中有了打算,当即就将悬起的心放了下来,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任盈盈终于放下了困扰她许久的执念,脸色也跟着好看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任盈盈就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窗棂处婆娑的树影总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放松心神之后,她依旧时不时地往那看。 蒋氏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盈盈?” 第四十二章:反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盈盈不放心地又看了两眼,才有些犹疑地开口道:“这些日子我房里总有些古怪,夜里好几个守夜的丫鬟都瞧见房门口似乎有鬼影飘过,样子很慎人,活像白衣女鬼似的。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特地一晚上没歇息,就为了探寻究竟,谁知那夜还当真有异象出现——” “怎么?见着是什么东西作祟了?”蒋氏猛地提起心来,紧张地望向任盈盈。 任盈盈面色苍白,好似心有余悸,愣是呼了好几口气才接着道:“我也看到了她们说的那黑影,只是那影子实在是逃得极快,我们尚未动手它就立马不见了,这还不算,在这之后,院里就起了一阵风言风语,都说这不是天降异象,而是冤鬼索命!” “什么!?”蒋氏愕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哪来的什么冤魂索命,这分明是胡言乱语!” 任盈盈却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惊惶道:“可是好些人都看到了……母亲,你说会不会是那天惨死在府外的丫鬟回来报仇了,她可是死不瞑目,怨气不散的!”她越说越害怕,忍不住扑到了蒋氏怀里,身子也跟着战栗起来。 蒋氏虽然也畏惧鬼神之说,但是在儿女面前,她却强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没事的盈盈,可能是这段日子太累了,才让你神思不属出现了幻觉,这可是相府,哪来的牛鬼蛇神,一定是你看错了,说不定只是树影而已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蒋氏轻拍着她的脊背,一面柔声宽慰道。 任盈盈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暂且将鬼神之事压到了心底。 一日很快过去,昨日的所有狼狈似乎都随着新升的朝阳翻篇,翌日的相府依旧维持着平日的体面和平和。 任凤华昨日回来后歇息得很早,因此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 盥洗完出屋的时候,琉璃才刚将早膳备好。 “小姐今日怎得不多歇息会儿?”一旁布菜的茉莉出言关切了一声。 任凤华浅笑回道:“睡不着了,一大早起来眼皮就有些跳,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琉璃在一旁跟了一句:“昨日那三皇子就能够小姐你喝一壶的了,怎的今日还有的忙?” 提到秦宸霄,任凤华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昨日的回门宴上,他是最风光的不速之客,不仅三言两语杖毙了一个丫鬟,还言辞犀利地将相府的主心骨数落了一通,若要细究其行径,简直是嚣张至极。 虽说此人顺带着还替她出了一口气,但是用的却是这样恣意妄为肆无忌惮的方式,她还真的消受不起。 不过能想到用这样直接的方式来替她出气,任凤华都不知道秦宸霄这到底是恃宠而骄,还是孩子心性作祟。 哪儿为了提人出气就折损对方家人的道理? 这样鲁莽的行径,但凡是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会让人觉得不可一世,如今放在秦宸霄身上,竟然莫名的,让她觉得有一丝……可爱? 下一刻,任凤华就被这一恐怖的想法吓得不轻,赶忙晃了晃脑袋将所有奇怪的思绪都清了出去。 神思恍惚地用完早膳之后,还未灯茉莉收拾完碗筷,门房处就急急来了人通报。 “小姐,老夫人说要见你!”茉莉带回了消息,面上满是担忧,“老夫人突然又找您何事啊?” 任凤华缓缓垂下眼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经昨日一事,这是要找她秋后算账来了。 就冲昨日秦宸霄对她说的那两句意味不明的话,都能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无碍,总得去面对的。”任凤华宽慰似的望了她一眼,旋即便整好着装赶去了慈宁堂。 今日的慈宁堂异常安静,任凤华迈着宫步进去的时候,只觉四周落针可闻。 等走到正厅之后,才发现其中早候满了人。 任盈盈和任佳月分别退居两旁,老夫人则冷然坐在高堂之上,面沉如水,神色凝重。 见她进来,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再不见平日的和蔼可亲。 待任凤华站定之后,老夫人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目光不怒自威。 倒是一旁苦等已久地任佳月抓住空当先一步站了出来,对上任凤华淡然的眸便尖锐地叫骂起来:“姐姐竟然还有脸面前来见祖母,昨日那回门宴一过,如今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姐姐身为相府长女,胳膊肘却往外拐,不仅在爹爹为难之时不出言维护,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攀附上了三皇子殿下!这样的丑事,一早便传遍了京城,姐姐如今是威风,可我们相府却因为你遭了殃!” 她一番慷慨陈词,直接给任凤华扣上了一顶吃里扒外的臭帽子,说完后甚至还不尽兴地蹬了任凤华一眼。 这头任佳月的话音刚落下,后脚任盈盈就跟了上来,她显然比前者稳重许多,见状先是低低啜泣了一阵,随后才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姐姐,你这事真的是做错了,盈盈平日里都是向着你的,可是眼下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了!姐姐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将相府置于如此尴尬地步呢,你实在是太令盈盈失望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沉默不语地老夫人都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任凤华却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险恶笑意,面对对岸发来的明枪暗箭,她没有选择闪躲,而是直接迎难而上:“祖母,凤华并非鲁钝愚蠢之辈,段然不会忘记自己相府嫡长女的身份,更不会卖府求荣,生出异心。”她顿了顿,旋即直直望向老夫人,一字一句坚定道,“祖母操持相府辛劳难言,这些凤华都一一看在眼里,凤华不是三岁小儿,自然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定不会粗浅地将旁人视作向上攀登的倚仗,反而将扎根的相府弃置不顾!” 她这番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饶是老夫人方才有天大的火气,在此刻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老夫人没想到任凤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理清了昨日之事的利害关系,甚至还能有理有据地做出反驳。 抬头又瞧见对方坚定的神色,老夫人心中的疑虑顿时又消散了大半,因而语气也跟着有所缓和:“你既然知道这一点,也不算太过愚笨。” 任佳月见老夫人松口,赶忙接话道:“姐姐眼下怎么说起同气连枝来了,昨日在回门宴上就不见你这般振振有词,姐姐还真是心胸开阔,难不成昨日相府受的委屈你竟全都不放在眼里吗?” 任凤华斜眼瞧她,见对方竖眉突目,忍不住沉默地嗤笑了一声:“妹妹昨日不也是在隔岸观火吗,怎么今日就做起事后诸葛亮来了!” “你!”任佳月辩无可辩,只能悻悻地收了声。 眼看着局势又要往任凤华那边倒下去,任盈盈抿了抿嘴唇,悄悄地往任凤华的方向站了站,随后小声开口道:“三妹还是得注意些言辞,长幼尊卑不能忘,再说我记得妹妹好像还在禁足吗,今日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这可有些不合规矩……” 她说着就朝任凤华歉然一笑:“盈盈相信姐姐绝不是攀附权贵之人,昨日之事一定是有误会,再者那三皇子殿下不请自来,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才在席上闹了这么一场,姐姐也是无辜被牵连,此事怪不得她。” 话音落下,任佳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任盈盈一眼,好似在今日才重新认识这个人。 任凤华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任盈盈一眼,眸中喜怒不辨,好似隔岸看戏。 老夫人知道任盈盈是在间接地给她搭台阶,不由松了一口气,接着话茬继续道:“盈盈说的有几分道理,好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先下去忙课业吧,佳月,你给我回去重新禁足,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是吧,回去以后再给我多抄几份经书!” 任佳月原本还想狡辩,在看到老夫人声色俱厉的态度后,不由瑟缩了两下,快速地点了两下头:“佳月知错了。” 落实好一切之后,任盈盈和任佳月相继离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任佳月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二姐!你刚才为何要替她任凤华说话!”任佳月一脸怨怼地看着她,目光见火。 任盈盈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掠过了她:“三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 任佳月看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气得两眼发黑,忍不住就发起火来:“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 任盈盈依旧视她为无物,挥手让丫鬟拦了上去,直接将暴跳如雷的任佳月挡在了身后。 任佳月眼见着她无所谓的背影,气愤得在原地直跺脚。 “任盈盈,任凤华!”她在心底一笔一划地刻上了这两个名字,眸中迸射出了惊人的恨意。 第四十三章:再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厢任凤华刚走出慈宁院的门,后脚月华就急急地追了上来。 “大小姐留步。” 任凤华扶鬓回望,见月华谦然一笑:“大小姐走得急,奴婢的茶还未烹好呢,不若再回慈宁院里坐坐?” 她的笑容内含深意,任凤华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重回正厅后,老夫人依旧在高位上坐着,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吹着香茶,神情在氤氲的香雾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见着任凤华再次进来,老夫人依旧一语不发,等到茶水彻底晾凉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堂下之人的目光幽深异常。 “为什么回来?”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任凤华神色不变,沉静地回望着对方,语气不卑不亢:“凤华并非忘恩负义之辈,祖母对凤华的体恤照料,孙女没齿难忘。” 话毕后,任凤华深深地作了一揖,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礼是感谢老夫人对她嫡女身份的看重,这才叫她从深渊爬起,逐渐爬回到了光明之中。 老夫人原以为任凤华在人后会向她求饶,谁知对方竟说出了这样一席话。 饶是她再怎么阅人无数,也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 面对如此孤立无援的窘境,换作寻常女子,早便呜呼哀哉地告饶了,哪里还能这般应对自如,气定神闲。 这样的气性,这样的秉性,绝非她妄自菲薄,相府之中出不了这样的人物,她这不鸣则已的嫡长孙女,断然不是池中之物!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盘弄着长长的檀木佛珠,一面慎之又慎地打量着任凤华,见她周身气度,越瞧越觉得熟悉,这副宠辱不惊淡然自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于是,在短暂的斟酌后,老夫人试探地问道:“华儿,你与三皇子殿下,相交如何?” 任凤华闻言微敛下眸子,脸上神色未变:“并无很多交集,殿下与我只有两面之交,只是恰好这两回凤华都经历了些不好的事,因而殿下才会记下凤华的名字——” 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越发探究,语气中怀疑不散:“仅仅两次……他一个皇子,满京城哪里去不得,怎么偏偏就到你跟前来了,还正巧两次救下了你,华儿,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任凤华当然知道秦宸霄行事有多蹊跷,不仅无故拿性命相挟,还屡屡对她出言冒犯。她也有些想不通此人这回到底又在打些什么算盘,只知道对方出手保全她,估计是为了确保解毒的进程不被打断。 至于其他,她不能,也不想过问。 因此面对老夫人不依不饶的提问,任凤华只是保守地摇了摇头,诚恳道:“抱歉,祖母,这两桩事虽有些蹊跷之处,但三皇子毕竟是天潢贵胄,他的心思凤华确实难以明晰,望祖母体谅……” 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似乎不像信口胡诌的样子,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最终微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任凤华礼数周全地行了礼,随后便恭顺地退了下去。 在跨出慈宁院大门的那一刻,任凤华突然若有所思地回望了一眼。 老夫人方才开口闭口就是她两次遇险的事,这叫她不禁想起了先前对方勒令她不许将这两桩事说出去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老夫人犹带笑意,问及缘由的时候也只是和善地提了一句,说她是相府嫡女,此事传出去对名誉有损,总而言之就是交代此举是为了保护她云云。 彼时她就留了一个心眼,果然那两桩事后,相府就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压了下去,外界的人甚至都不清楚她回来已久的消息。 若非昨日秦宸霄将事情给抖落出来了, 她两次遇险险些送命的事,可能就这么一辈子烂在相府里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初入相府的懵懂少女,一心想着不惹人嫌,因此凡事都是委曲求全能忍则忍,老夫人和任善的半点好意都能叫她感恩戴德,因此在他们的好言好语中,她不疑有他,直到后来落得个举目无亲的下场,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些所谓的骨肉亲情都是假象,只有自私自利才是他们的本相。 任凤华突然有些无力地扶住了门框,心底难得涌起一阵酸涩,如今想来,上一世她经历的一切悲剧,追本溯源都是来自相府,这一次,她势必要雪亮双眼,再不被虚情假意蒙蔽双眼。 茉莉见她出神,忍不住上前关切道:“怎么了小姐,奴婢瞧你脸色不是很好?莫不是担心老爷责难?” 任凤华直起身来,微微摇了摇头。她其实并不担心任善会对她发难,因为他有比宅院之事更重要的事,那便是朝堂之争。 尽管他在表面上不入党争,其实一直以来站队的是大皇子殿下,在他看来,大皇子是角逐皇位的最佳人选,因为他虽然和皇帝不甚亲近,但是手中握有实权,实权是颠覆朝堂的唯一倚仗。 而秦宸霄虽然深得皇上喜爱,身上却没多少权利,他根本无缘真正插手朝廷中的事,等同于他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个闲散皇子,若是兄弟上位,他很有可能会被被波及连累,甚至是丧失性命。 任善自认为下了一局好棋,可是他怎会想到,在多年之后,登上那个高位的,竟然会是一个毫无背景默默无闻的秦炜安! 任凤华遥遥远眺皇宫的方向,半晌后,突然冷冷地呵出了一口气。 算着日子,秦炜安应当还在皇宫之中苦苦挣扎,眼下他势必在焦头烂额地拼一条出路,距离他所谓的“好日子”,还遥遥无期。 想到秦炜安如今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任凤华便觉得舒心,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日后她定然要一一奉还。 茉莉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旋即小心提醒道:“小姐,咱先回院子吧?” 任凤华回过神来,缓缓地点了两下头。 回到院子之后,嬷嬷又不放心地关心了她两句,任凤华一一安抚了院里的下人们后,只觉得身心俱疲,浑身提不起劲来。 夜里用了晚膳后,又刮起了一场秋风。 沁凉的风直往人骨子里钻,任凤华原本打算在院里坐着和大伙话一会儿家常,但是碍于寒凉,只得先回房洗漱了。 原本打算早些就寝,但是满腹心思却不让她入睡,在颠三倒四地想了一阵日后的打算后,任凤华终于无奈地直起了身子。 挣扎多时无法入梦,她终于妥协一般下了榻,披了件大氅就推开了房门。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扑面而来尽是凉意,任凤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将身上的大氅又紧了紧。 等走到屋檐下的时候,雨珠已经近在咫尺,任凤华终于恍惚地停下了脚步,缓缓探出一只手伸向雨幕。 雨花在掌心迸开,好似秋日落幕后从枝头跌落的繁花。 任凤华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正想收回手,身后却突然有一道呼吸逼近。 下一刻,她便被迫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冷香味瞬间肆意袭来,直接掠夺了她的五感。 来人紧紧地圈住了她,怀抱如枷锁般满带压迫。 任凤华在耳垂处掠过一丝热意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下一刻直接反手一抖袖口,将暗袋中嬷嬷为她准备的银针攥至手心,下一刻,直接狠狠地往后一刺。 这一下可谓用尽她生平最快的速度,可是出招之后刺进的却是一片空白。 对方的武力和反应明显在她之上! 任凤华当即心神大震,刚想抽身离去的时候,却被来人直接捏住了手腕。轻轻一握,重似千钧,她挣脱无果,只好愤然回望。 见到秦宸霄的那一刻,她的脸色不由有一瞬间的苍白。 “殿下?”任凤华只觉得心中提起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既为不是刺客索命而庆幸,又为秦宸霄的神出鬼没而着恼。 谁知秦宸霄好似能读她的心思一般,在同她对视的第一眼便促狭地笑出了声:“怎么?不欢迎我?” 任凤华听他语带调戏,挣动了一下又想逃离。 秦宸霄却已经先一步将她锁在了怀里,随后异常迅疾地摸走了她傍身的银针。 “任大小姐好俊的身手……”下一刻,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任凤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秦宸霄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越发红艳的耳廓,忍不住有些恶劣地又凑近了几分:“任大小姐方才那一招使的太快,若是方才在你身后的是个普通人,眼下怕是尸身都要凉透了……” 任凤华被耳畔越来越近的痒意闹得浑身不舒坦,面对秦宸霄极具压迫感的逼近,她只得先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在对方暂时停止挑衅后,猛地又挣扎了一下。 可是两人终归力量悬殊,她这一下无异于蚍蜉撼树。 秦宸霄在她动手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她的意图,轻轻一紧手臂就将她再次捞了回来。 第四十四章:逼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无力抵挡,只得再次撞进了对方的胸膛。 秦宸霄满意地看着眼前人再次回到自己鼓掌之间,下一刻,突然毫无预兆地低下了头,埋进了任凤华的脖颈之间。 还未触到她白皙的肌理,便觉有一阵令人舒心的药香扑面而来,像是挠人的钩子一般溜入鼻腔,直叫人心生痒意。 任凤华感知到对方突然的动作,身子登时僵硬起来,在意识到秦宸霄在她脖颈间不住试探的鼻息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怒斥了一声:“登徒子!放开我!”说着就要往前逃。 谁知秦宸霄好似被这话触到了哪根暴虐的神经,下一刻竟直接不管不顾地埋头直接在任凤华细长的脖颈间咬了一口。 犹如猛兽啃噬猎物的喉管,侵略感刹那间随着唇齿和肌肤地碰撞传遍全身。 任凤华被咬到了麻筋,顿觉脖颈间一阵难以启齿的刺痛,整个人险些惊骇得原地跳起来。 在恼羞成怒的同时,她还不望连声怒骂道:“你这混账!不要脸!” 这两句话刚出口,她立马能感觉到秦宸霄在她肩头低低地冷笑了一声,轻微的震颤感瞬间令她寒毛直数。 方才情急之下她只想着出言发泄,却忘了在自己身后的是怎样一个“玉面阎罗”。 因此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便后悔了。 “嗯?说谁混账?”果然,下一刻秦宸霄钳制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脖颈处的呼吸也跟着越加滚烫,在被低哑的嗓音攥住心脏的同时,任凤华还能感觉到对方的犬齿正在她的后颈处厮磨。 被猛兽吞食的感觉如鲠在喉,在片刻的挣扎后,任凤华果断地软下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回道:“民女并非指责殿下,只是一时情急,言语未经斟酌,还望殿下见谅。” 秦宸霄见她伸缩自如地收回了满身的倒刺,不由冷哼了一声:“本王问你,解毒一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提到正事,任凤华瞬间停住了微不可查的挣扎动作,立马正色起来,老实回答道:“殿下莫要心急,这才没过不少日子,再说解毒之事并非一蹴而就,需要循序渐进,殿下万不可急于求成,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任凤华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退离了对方的臂膀,等落完最后一个字眼的时候,她几乎快退到了雨幕里。 秦宸霄见她分明不知所措却还要强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于是难得有心情像垂钓一般和她拉锯起来。 等到任凤华彻底逃离他的怀抱却因被寒风侵扰打了个喷嚏的时候,他微弯眼角,冷不防地收了线,直接趁着对方愣神的当口,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任凤华上一刻还被一个喷嚏闹得不知所措,下一刻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秦宸霄一张勾魂夺魄的俊脸已经近若咫尺。 任凤华风寒未好,一受凉就有点晕乎,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唐突的举动,赶忙急声质问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只是她的鼻音实在有些明显,因而一句怒骂出口就拐了弯,便成了一句有些粘糊的娇嗔。 任凤华听到自己声音的瞬间也傻了眼,面上登时一片空白。 秦宸霄捕捉到她僵硬的神色,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忍不住就起了调笑的心思,直接一把将人抱回了卧房。 任凤华不敢在出声,只得蹬着腿挣扎,可是没晃荡两下就被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榻上,后脑勺快砸在枕席上的一瞬间,秦宸霄用掌心帮她挡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身前背影如山倒下,直接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突然贴近的眉眼令人目眩,任凤华只得先扭过头,避无可避地看向一旁秦宸霄支着的爆起几根青筋的手臂。 秦宸霄却存心不让她如愿,他直接用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下颌,用了三成力气将任凤华又抓了回来。 “看着我,本王的长相,难道就这么入不了你眼吗?”下一刻,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和着屋外的雨声,一时迷幻得仿佛置身梦境。 任凤华原本就被冷风吹走了大半清明,此番更是有些神志不清,望着对方精雕细琢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梁,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殿下长的……很漂亮……” 谁知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身前一阵利风刮过,下一刻,方才还俊逸如神袛的人当即翻脸成了地府阎罗,秦宸霄毫不留情地掐上她的脖颈。 随着他手下力道渐渐增加,任凤华渐渐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缺氧的感觉让她两眼发黑,床榻瞬间变得逼仄起来,整个屋子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天旋地转。 不消多时,任凤华就已经濒临窒息,死亡的号角催动下,她就像是一尾被扔进旱地里的鱼,整个人都变得绝望起来。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宸霄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望向濒死的任凤华,视线种竟然还隐隐带上了兴奋的意味,好似在他手下经历不是一场生死搏斗,而是一出饶有趣味的大戏。 透过婆娑的泪眼,任凤华艰难地看清了秦宸霄脸上残忍的笑意,她忍不住又在心中痛骂起来。 原以为秦宸霄只是脾气古怪,却没曾想他竟孤僻乖戾到了这种地步,活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仿佛棋盘上一个棋子的去留。 在感慨对方冷情薄意的同时,任凤华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踩到了对方的痛处。 如果没有记错,秦宸霄平日里最厌恶的便是被旁人谈论容貌,关于相貌的所有事,都是他的逆鳞。 任凤华只来得及想到这,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抽离,求生欲和绝望感令她爆发出了惊人的韧劲,因此在秦宸霄感叹于手下的杰作之时,她拼死一搏,拉扯之下竟然终于夺回了自己的银针。 尚且处于激奋之中的秦宸霄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才给了任凤华一个反击的空隙。 她趁着秦宸霄失神,迅疾出招,直接一针刺入了对方的昏穴。 由于两人相距太近,能供她借力的地方少得可怜,因此她针头只堪堪没入一半,所幸一击命中,但见秦宸霄神色一暗,旋即便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失去支撑的身子异常沉重,险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掐在脖颈间的手终于撤去,任凤华咳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呼吸,旋即艰难地将身上之人用力地推到了一旁。 秦宸霄尽管在昏睡中也紧紧地拧着眉头,任凤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底顿时起了一阵无名火。 这人也只有不说话的时候算得上是个人了! “登徒子,疯子!”任凤华越想越觉得窝火,忍不住狠狠地又推了他一把,狠狠地骂了几句。 骂完还觉得不顶事,她攥紧手中银针,手起针落,瞬息之间又在秦宸霄手脚几处痛穴扎了数针。 “叫你管不好自己的手脚!”任凤华越想越委屈,刚想伸脚将对方蹬下榻的时候,秦宸霄却突然呓语了一句。 任凤华当即僵住身形,脑中警铃大作,刚想收回脚却为时已晚,惊慌的视线尽头,秦宸霄无声地掀起了眼帘,一双暗色的眸,已经一瞬不瞬地将她锁定。 任凤华如临大敌,登时往后挪了挪,与之同时将银针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袖中。 “你刚才……”秦宸霄缓缓直起身来,抬手按上太阳穴,随后慢抬起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静默了片刻才接着道,“是在骂本王吗?” 任凤华闻言将头摇得飞快,对上对方促狭的眸,回话不自觉地就磕巴起来:“民女……民女只是想叫醒您,殿下方才睡着了……” 话音刚落,她便先一步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秦宸霄微挑起半边眉毛,眸中带着明显的怀疑:“当真?” 任凤华忙不迭地点头,一面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床帐,试探道:“……敢问殿下何时回府休息?” 谁知秦宸霄却面色自若地装起聋来,面对她的逐客令,不但丝毫不觉窘迫,甚至还悠哉地再次躺回了她的榻上。 他身量颀长,这一躺登时就占去了大半床铺,偏偏此人还恬不知耻地将双手交叠垫在脑后,作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好似原本他才这个卧室的主人。 见任凤华成瞠目忘来,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只懒倦地回了一句:“看本王做什么,不是你让我尽早歇息的吗?” 任凤华被堵得哑口无声,愣是在原地内心挣扎了片刻,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民女知道了。” 说完便要强忍怒气退下。 可是秦宸霄今夜却好似非得给她找不快活似的,她前脚刚动,后脚就被身后之人不容置喙地呵停了脚步:“你去哪?” 任凤华生怕对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立马背着他摆了摆手,随口搪塞道:“民女自然是去外间歇息,殿下夺人卧榻,难不成还要扰人清梦?” 第四十五章:无感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转过来。”秦宸霄的声音短促沉闷。 任凤华无奈回身看他,随后又听他神色奇怪地补上了一句,“留下。” “真麻烦……”见对方说风又是雨,任凤华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但碍于秦宸霄沉郁的视线逼迫,她只得乖顺地回到了榻边。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秦宸霄却已背过了身,只给她留下了一个挺阔的背影。 “殿下?”任凤华不解其意,小声问询道。 下一刻便见得秦宸霄不耐烦地用指节一敲床板。 这是变相相邀的意思。 任凤华见状动作顿时凝滞,她打心底不愿与对方同床共枕,但是在性命威胁前,她只得认命妥协,不情不愿地挨了过去。 刚碰到床沿之时,秦宸霄好似背后长眼,冷不丁给她丢来一床被子。 任凤华赶忙拢过被子,将自己圈在其中,这才找回了些微安全感。 再回头时,秦宸霄已经抱臂合目,英挺的眉眼在熹微的烛火下别有韵味。 任凤华此时却无暇欣赏,她满心想着脱身,以至于虽然上了榻,却有大半身子都悬在床沿之外,生怕挨着身侧之人半点衣角。 如此撑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任凤华终于听到身侧传来了低缓的呼吸声,小心翼翼侧目望去,果然见得秦宸霄安然的睡颜。 只是此人实在捉摸不透,她实在不敢断定对方是否又在设计作弄自己,因而愣是又等了一会儿后,任凤华才大着胆子伸出手,在秦宸霄小臂上轻轻戳了一下。 “殿下?”她低呼道。 对方呼吸不变,依旧呈深眠状。 任凤华这才放宽心细细打量起他的面目来,观其眉宇舒展,眼睫轻闭,便知他此时歇息得还算舒心。 只是有一点她尚且存疑,方才在扎痛穴的时候,按理秦宸霄即便醒了,也该因为疼痛继而四肢僵硬行动不便才对,但是观其睡前举动,他分明依旧活动如常。 寻常人被这么扎一顿,得足足躺上一日才能缓过来。秦宸霄如此别具一格,若非天赋异禀,那便是身子出了问题。 任凤华细细推敲着,始终觉得没有头绪,只好伸手捏上了秦宸霄的手腕,细细地搭了一会脉。 指腹停留的时间越久,她的神情就越凝重,秦宸霄的脉象简直是错综复杂,乱枝横生,她原先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对方体内断然不止一种毒药作祟,光看脉象,便能悉出数种药性。 她虽然不知分别是哪几种毒药,但是毒越多便意味着身体受到的损害越大,银针没有令他四肢异样,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痛觉! 如若毒性已经蔓延到了侵害知觉的地步,情况便有些棘手了。 任凤华神色怔忡地收回了手,再次望向秦宸霄的视线变得异常复杂。 她并非兼爱之人,旁人或生或死于她而言绝非紧要之事。 可是秦宸霄尽管脾性古怪喜怒不定,但是也切切实实地救过她。 若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重蹈覆辙,再次积疾而亡,这也绝非易事。 任凤华望着对方清俊的眉眼,终于慎之又慎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活着好……”半晌后,她低语道。 昏睡中的秦宸霄似有所感,微不可查地轻轻蹙了蹙眉。 任凤华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替他掖紧了被角。 做完这一切后,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床榻,坐到了外间的软椅上。 更深露重,偶有几声寒鸦清啼。 任凤华数着跳动的烛火,突然想起了白日老夫人看她的目光。 再加之对方几次三番提及的秦宸霄相救之事,她怎会不明白这位精明的老人心中所想。 相府如今虽积威已久,但依旧需要倚仗。而眼下最快的法子,就是让她这个相府嫡长女和皇室子弟牵线搭桥,若是成了便是美事一桩,两相欢喜。 相府多了倚仗,又了却了一桩儿女婚事,一举两得。 任凤华想到这,忍不住无声苦笑。 如果到时候真有这么一出,她断然没有什么转圜之力,只能被按着头踏上红轿。 皇室纷争有如致命漩涡,她拼命想逃离,等待她的却是重蹈覆辙。 任凤华不自觉地回望了一眼内间的秦宸霄,心中暗暗思忖,诸位皇子之中,约莫也只有他能在朝堂纷争中明哲保身,那一日如若真的到来,或许秦宸霄会变成她最好的选择。 夜已经彻底深了,远方的天际隐隐泛起了天光。 任凤华回屋确认了一眼秦宸霄的状况,决定待天亮后好生询问一番。 …… 翌日一大早,榻上依旧歇着一道颀长人影,任凤华有些无语地帮他带上了幔帐,随即脚步轻轻地走出了屋子。 昨日下的雨在地上蓄起了不少水潭,任凤华刚想提起裙摆踩进去,就被嬷嬷急声喊了停。 “小姐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和孩子似的!”嬷嬷快步将她拉到了屋檐底下,絮叨着为她披上了大氅。 “嬷嬷怎得来了?”任凤华浅笑回望,眼中笑意盈盈。 嬷嬷闻言,先是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回答道:“小姐,刚收到的消息,说是蒋氏昨夜偷摸着将那道士送走了,你说会不会她们又想出了什么下作法子呀?” 任凤华按了按嬷嬷的手背,缓声宽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的眉眼逐渐深幽,片刻后,突然补上了一句:“对了,嬷嬷,劳烦今日帮我去向祖母告个假,就说今日我有事先不去请安了。” 嬷嬷点了点头,旋即有些焦急地追问道:“可是旧伤又发作了?” 任凤华赶忙笑着摇了摇头,出言宽慰道:“不是的嬷嬷,只是我今日突然懒倦,便想偷个闲罢了。” 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声赞同道:“是该累的,那宴会就够累煞人了,若是连个歇息的时候都没有,定然说不过去。” 安排好了一切后,任凤华好言拒绝了嬷嬷要为她收拾卧室的请求,随后便脚步匆匆地回了房。 谁知房门刚被推开,屋中人影就闻声而动。 打眼瞧去,才知秦宸霄已经醒来,正自觉地坐在桌前为自己添茶水。 “殿下若是渴了,尽管和民女吩咐一声便好,隔夜茶还是少喝为妙。”任凤华谨慎地停住了脚步,身子正好抵住门框,和屋里那位行走的凶器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闻言,秦宸霄行云流水的动作出现了片刻的凝滞,短暂的静默后,他缓慢地搁下了茶杯,抬头朝着任凤华露出了一点稀薄的笑意。 后者登时如临大敌,试探着问候了一句:“殿下昨日休息得可还好?” 一语之后,屋内瞬间陷入了更磨人的沉默。 若说方才秦宸霄还是皮笑肉不笑,眼下就已经成了冷笑。 秦宸霄才刚刚醒转不久,难得的好眠令他身心熨帖,以至于让他忘了其中的蹊跷。 这么些年来,他几乎就没有在子时之前合过眼,为何偏偏到了这里,就能一夜好眠? 思及此,秦宸霄周身的气场顿时就阴郁起来,连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森寒之气:“茶里被你下了药?” 任凤华自然知道对方在怀疑什么,只是连银针都刺不倒他,她又何必做无用之举。 想到对方怪异的体质,她很快就有了盘算,下一刻便快步上前拿过桌上的茶盏,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面对她突然的举动,秦宸霄难得失语。 任凤华则先一步翻腕将杯底亮给了他,同时沉声问道:“不知殿下对自己身上的毒,了解到何种地步?” 秦宸霄皱眉不语,抬眸示意她继续。 任凤华放正神色,语气也跟着凝重起来:“殿下的毒虽对身子骨有很大损害,但是也间接地锻造出了您百毒不侵的体质,平常的毒药根本就伤不着您。” 秦宸霄闻言却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眸中尽是讥讽:“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旁的任凤华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旋即静默地将视线挪到了秦宸霄虎口处细微的针孔上。 除却告知对方这一点外,她还想试验一番对方的痛觉到底损伤到了何种地步。 于是,待到秦宸霄神色恢复如常之时,任凤华缓缓地坐到了他的对面,随后认真地同他对上了视线:“殿下,我需要向您确认一件事……只是在确认之前,我需要你写下一份保证书——” “保证书?”秦宸霄斜挑起眼角瞧她,语调上扬,不掩轻蔑笑意。 任凤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需要殿下保证不会动手伤害我。”说完这句话后,她忍不住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和这位晴雨不定的三皇子谈判,无异于虎口拔牙。 原以为都已经做好了躲开对方突然袭击地准备,谁料片刻之后,秦宸霄不怒反笑,低沉的嗓音难得带上了磁制的轻快尾调。 “本王倒想知道你想如何确认,如果是要确认我在某方面的天赋,本王倒是乐意奉陪——”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视线却若有所思地在任凤华的脖颈见逡巡。 第四十六章:嘉和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察觉到对方略带促狭的视线,任凤华顿觉脖颈间的牙印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过感知到秦宸霄意图搪塞的心思后,她赶忙收起了恍惚的神色,越加严肃地复述了一句:“殿下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可不是这个。” 见她如此警惕的模样,秦宸霄顿住了敲击桌案的手,目光带上了几分兴味。 任凤华微抬起下颌同他对峙,半晌后,终于见得秦宸霄先一步敛下了视线,随后轻轻勾动了一下指节。 任凤华立马将纸笔端到了他面前,一脸乖顺地替他磨起墨来。 秦宸霄漫不经心地接过狼毫,在纸上挥洒了一会,随即就将保证书按到了她的手中。 “多谢殿下。”任凤华浅笑着将保证书交叠收进了袖中,下一刻便毫无预兆地将手腕下藏着的银针抖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扎进了秦宸霄的手掌心。 十指连心的痛处几乎没人可以忍受,可是突遭袭击的秦宸霄却只是怒瞪了她一眼,除此之外,整只手掌连颤都没有颤一下。 “这就是你要本王作出保证的理由?”他一动不动,任由急涌而出的血液顺着掌纹滑下,面上的神色不辨别喜怒。 任凤华顶着他森然的注视,默默替他的伤手裹好了纱布,等到止住血之后,才抬眼试探地望向秦宸霄:“殿下……您……不痛吗?” 任凤华尚且还握着他的手,因此能鲜明地感觉到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秦宸霄明显僵硬了一瞬。 片刻后,秦宸霄嗤笑了一声,冷然回问道:“任大小姐有什么高见吗?” 任凤华自然明白对方这是在试探她的能耐,当即又摸了一张空白的宣纸,直接在上面落笔勾画起来。 “自然是有调解之法的……一来用针灸之术理清脉络,二来再加上汤药调理,尽管过程缓慢,但彻底清除余毒指日可待。”任凤华一边讲说着,一面还在纸上推算着静脉走向,时不时地添几笔穴位,到最后甚至还粗略写出了几个时间段分别要用的药。 只要不让她和秦宸霄近距离周旋,任凤华能侃侃而谈许久。 秦宸霄静静地听着她解说,在一张宣纸被笔墨填满的时候,他终于敛下了眸中犹疑的神色,彻底对任凤华的医术放下心来。 任凤华一口气说了许久,等停下来的时候简直口干舌燥,于是她便去外间换了一壶新茶,待她再次转回里屋的时候,屋里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秦宸霄的身影。 左右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任凤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在人生最艰难的几桩事情中,和秦宸霄打交道这件事必然名列前茅。 任凤华拿出绢帕按了按额上沁出的冷汗,随后松下板硬的脊背坐到了铜镜之前。 无意间抬眼前望,她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有多么憔悴。昨日的一夜难眠在她眼下添了两道没精打采的青黑,再加之晨间光线微弱,镜中女郎的气色也跟着黯淡起来。 打眼望去,镜中的她好似平白老了好几岁。 任凤华登时有些恍惚,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在确定眼角没有细微的纹路之后,她才敢确认眼下正在经历的一切并非大梦一场。 因为在上一世嫁到五皇子府以后,经历岁月和苦难催折后,她便是这样一副憔悴落魄的模样,全然失去了年轻女子独有的鲜活。 彼时正是因为这张还算出众的面孔,在嫁与秦炜安之后,她在府中处处受到排挤,几乎没有人敢同她有过多的交集,生怕和她一道成了众矢之的。 那时她的生活可称一片苍白,只有嘉和公主不顾众人诋毁,义无反顾地同她交好,才帮她补足了心中所有关于情感的塌陷。 那曾是她唯一的挚友。 任凤华透过铜镜追忆往事,思及痛处,瞳孔忍不住一阵瑟缩。 这般好的嘉和,可是自己到最后竟然没有保护好她…… 旧事好似历历在目,任凤华在镜子前掩面沉思了许久,才终于从绝望窒息的回忆中脱开身来,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 在她出神的当口,秦宸霄已经驱车到了皇宫。 宫中道路交错,他同往常一样从正道入宫,谁知没走几步路,视线尽头就蹦跳着闪出了一道靓丽的人影。 “阿霄!!”不远处的娇俏少女挂着明艳微笑,从回廊拐角处探出半个头来,看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便知她已经在此处蹲守已久了。 “是公主!”身后的侍卫赶忙向秦宸霄禀报,谁知话音刚落,就见得自家主子已经一转身扬长而去,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拖住她”。 前脚狼刚走,后脚虎豹就追了上来,侍卫欲哭无泪,尽管后背已经起了一阵寒毛,他还是战战兢兢地回过了头,正好对上不知何时走进的嘉禾公主森然的笑意。 “阿霄呢……”嘉和阴恻恻地拽住了侍卫的衣领,面上天真的笑意早已散去,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若是不说,本公主给把你推到荷花池里头去。” “别别别,公主息怒!”侍卫一边退一边摆手,但还是敌不过嘉和身后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宫女。 两个宫女一人一个胳膊肘,直接将人带离了地面。 嘉和放慢脚步缓缓凑近他跟前,下一刻,直接将手挥下:“给我好好的把他教训一顿。” 话音刚落,宫女的拳脚就伺候了过来,那侍卫只来得及护住头脸,半柱香后,便被揍得个凄凄惨惨。 “公主!你到底要做什么呀!”皮肉之伤虽没什么大碍,但是痛的厉害,在那两个宫女暂时搁置的拳头底下,那侍卫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松了口风。 嘉和见策反有戏,赶忙再接再厉:“快快告诉我,阿霄这次出宫是上哪玩去了,我问他他老躲着我。你若是乖乖地告诉了我,本公主赏你白银十两…哦不,五十两!够意思吧?” 侍卫摇了摇头,虚弱地回了一句:“那还是算了,私下受贿属下还得罪加一等……” 嘉和却是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侧过身将耳朵给凑了过去:“快说快说!” 侍卫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屈服在了她的淫威之下,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出宫是去见了任家大小姐……” “任家大小姐!?”嘉和登时来了兴致,忙不迭问道,“你说阿霄他出宫,是为了一个女子!” 侍卫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嘉和双手合十一击掌,两眼跟着放光,下一刻直接提起裙摆急急跑了出去。 “今日之事别跟他说啊!”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侍卫欲哭无泪,只得默然长叹。 他服侍三皇子殿下多年,从没见过任何人敢撵着他跑,除了这位风风火火的嘉和公主。 说来也怪,作为国朝唯一一个公主,嘉和自小便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不缺玩伴,可她偏偏就爱和秦宸霄玩儿,尽管屡屡被拒,却依旧百折不挠。 侍卫越想越觉着浑身发疼,这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因此去向秦宸霄复命的时候,他躲闪着神色将嘉和出宫的事儿给瞒了下来。 进退维谷,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 这厢嘉和出宫之后,直奔京城相府,一路上兴致勃勃,恨不得直接插翅去找那个传说中的任大小姐。 她等不及想看是怎样的女子竟能入了秦宸霄的眼,再者便是想确认一下这两人进展到了何种地步。 舟车疾驰,眨眼就来到了相府之前的长街。 前院之中,蒋氏正因为接风宴一事焦头烂额,心气不顺,刚想吩咐下人将府里上好的补药炖了,熟料正在这时,门房突然响起急报。 “大夫人!不好啦!有贵客来了!”下人咋咋呼呼地闯进了前院,其余人闻声而动,眨眼厅堂就乱成了一锅粥。 蒋氏心头火烧得正旺,问声当即怒喝道:“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样子都没有。” 下人却不顾她的指责,接着报道:“是,是嘉和公主!” “什么!?”蒋氏大惊失色,险些稳不住身形,深吸了几大口气之后,她急急抓过贴身侍女的手臂,快声吩咐道:“快去喊二小姐,叫她打扮打扮立马过来,就说公主到了。” 丫鬟赶忙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半盏茶过后,已经在外间等的不耐烦的嘉和终于见到了前来迎接她的人。 但见一个穿戴华丽俗气的妇人领着一个模样还算素净的女子走了出来,两人端着同样讨好的笑意。 “公主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蒋氏疾走几步凑到了嘉和跟前,还不望将身后的任盈盈拉了上来,腆着笑解释道,“这是小女,闺名盈盈,应该同公主年岁相仿……” 正说着,任盈盈上前缓缓行了一礼,起身后掩着唇矜持一笑:“盈盈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观之可亲,当真和传闻中一样明艳大方!” 第四十七章:再遇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嘉和原本就因为被晾了半天心中不快,看到任盈盈这副好似屈尊来迎合的模样时,就越加觉得烦躁了。 任盈盈虽说穿着还算大方得体,但是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假清高,就连抬头瞧人的时候,眼尾都是微挑的。 ——一副自命不凡的讨嫌样儿! 嘉和见她这副模样,当即就挑起了半边眉毛,眼神也跟着挑剔起来:“……你就是任家大小姐?” 任盈盈闻言,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在意识到对方是将她错认成任凤华之后,她又是恼火又是尴尬,清了半天嗓子才低声开口解释道:“公主,你说的是盈盈的长姐任凤华,只是她眼下不在这儿,于是才改为盈盈相迎……” 她说着说着又耷拉下眉眼,用上了自己惯用的卖乖技俩,蒋氏急忙上前帮腔,企图缓解尴尬的氛围。 嘉和冷眼见她二人一唱一和,片刻后突然嗤笑了一声,旋即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们相府就是这么办事的?本公主来了,竟然派一个庶女相迎?” 蒋氏闻言瞬间垮了脸色,翕动嘴唇想要解释,却又不敢造次。 任盈盈更是面色惨白,嘴唇发颤。 嘉和却已经漫不经心地跨进了前厅,随口甩下一句“带她来见我”,便抬着下巴落座在了堂中主位上。 蒋氏赶忙哈着腰从后头跟了上去,一面还不望提高音量吩咐侍女:“快,将府里顶好的茶水送上来,就用清露炮制,切记得掐好时辰。” 侍女不敢怠慢,立马躬身退了下去。 蒋氏讪笑一声,自袖中摸出块帕子拭了拭额上的冷汗,随后再次端起得体的笑意凑到了嘉和跟前。 静默片刻后,她抬头看了看院门的方向,分明去喊人的家丁才刚走远不走,她却已经开始意有所指地抱怨起来:“华儿怎得还不来,想来是院里事多给耽搁了,不然没几步路不至于这么慢……”说着,蒋氏偷瞧了眼嘉和的脸色,假意替任凤华告饶道,“望公主不要见怪,人应该过会儿就到。” 嘉和正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一绺发丝,闻言虽说只是轻描淡写地瞟了对方一眼,心中却瞬间有了思量。 蒋氏这主母当得可谓小家子气至极,不是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嫡女就跟不值钱似的,可以在人前随意编排。 这个任凤华,在相府中过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如意。 嘉和虽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却也算通达明事理,因此三两下就窥破了这母女俩如出一辙的花花肠子,随即越发对二人看不上眼。 蒋氏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巴结几句,但是屡屡试探无果之后,她终于悻悻地退到了一旁,一时堂中气氛再次陷入凝滞。 …… 然而此时任凤华的院里可谓一片宁静。 由于今日免了早间请安,任凤华便又回房补了会儿眠,等养足精神后,才抻着腰从屋里踱了出来,一面走一面思忖着秦宸霄身上错综复杂的毒性。 “小姐可是睡饱了?”正在准备茶点的琉璃见着她,笑着问候了一句。 任凤华刚眉眼弯弯地应了声,转过回廊便撞见了正悠闲地在花丛中偷闲的小丫鬟。 小丫鬟一睁眼正好对上她,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任凤华并没有敲打她的闲情逸致,因此见状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声:“你不在伙房,在这做什么?” 小丫鬟登时有些心虚地往门房的方向觑了一眼,片刻后才慢悠悠地回话道:“奴婢是来通传消息的,方才前院有人来传消息,说是有贵客到,让小姐您快些赶去前厅呢!” 任凤华闻言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毛,眼下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哪门子的贵客会踩着这个时候拜会? 随后瞧见小丫鬟不似作假的神色,她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惑,转向赶去了前厅。 约莫一柱香之后,任凤华拂开了正堂门口的珠帘。 琉璃珠碰撞出啷当的响声,在偌大的厅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正有些意外前厅的寂静,刚跨进门槛却直接对上了几道齐刷刷的视线。 抬头前望之时,厅中光景瞬时没入眼帘。 主位之上的年轻女郎正好与她对视。 熟悉的眉眼撞进心口,任凤华身形巨震,重生以来头一回险些没站稳脚跟。 “你……”她翕动着嘴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种几乎要宣诸于口的惊喜和讶异实在是太有感染力,就连一头雾水的嘉和也跟着有些动容。 四目对接,虽无只言片语,却有心念电转。 任凤华实在是有些痴了,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与嘉和重逢,巨大的欣喜冲垮了她无懈可击的表情,让她有了片刻的失态。 索性任凤华很快就逼迫自己从漩涡般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等到下一刻缓步上前行礼的时候,她便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模样。 “小女任凤华,见过公主殿下……” 语调清冷,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嘉和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注意到上一刻对方眼中异常汹涌的情绪后,她在倍感震撼的同时,忍不住也有些好奇,于是等任凤华行完一礼后,她直直望进了对方眼底:“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是以后…任凤华在心底默默答道,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她已经彻底收拾好了心态,因而对上嘉和怀疑的眼神时,她丝毫没有怯场,依旧平静应对:“公主应当不曾见过小女。” 对于对方骤然沉稳下来的态度,嘉和却突然起了兴致,她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任凤华好几眼,之后才皱着眉头不解地低语道:“不应该啊……总觉得我们应该已经认识很久了,不然本公主不应该头一回见你就这么熟悉,就好像……你以前是我什么重要的人一样……” 任凤华闻言心中一阵刺痛,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愿意见嘉和伤神,因此在片刻的犹疑后,她软和了神色上前宽慰道:“公主倒也不必困惑,这世上之人熙熙攘攘,有人白头如新,有人倾盖如故,也许我同公主正好应和了后者,尽管素昧平生,却有缘分纠葛,因此不论前世今生,总能惺惺相惜……” “好一个倾盖如故!”嘉和被疏通了心结,忍不住拍手赞叹起来,看向任凤华的视线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惊喜之色。 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浑然天成,不需刻意引见,似乎是要一个简单的照面,就能找到那种熟稔的感觉。 眼见面前二人瞬息之间就熟络起来,一旁被冷落许久的任盈盈登时沉下了脸色,她频频用眼神表示不满无果后,索性自己站了出来,直接假作亲热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脱口而出地却是责难对方的话语:“姐姐怎的来得这样迟,若是再晚来片刻,怕是茶水都要凉透了,可叫公主殿下好等。” 眼看她又要借题发挥,嘉和顿时拧紧了眉头,旋即直接越过她望向了任凤华。 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这位任大小姐,她的心情莫名就会变得晴朗起来。 “你生得好看,我很喜欢!”嘉和看着看着,突然弯了眉眼,脱口而出的大白话里满是真切的赞赏。 任盈盈自然知道自己这又是被无视了,一时面色黑如锅底,凑得近些甚至还能听到她牙关打战的动静。 任凤华和嘉和却极有默契地一齐无视了她,继续自然地交谈起来。 嘉和越看对方越面善,忍不住开口央求道:“大小姐,带本宫转转你们相府呗?” 嘉和虽顶着个公主的身份,但是在她跟前却总没什么公主的架子,没成想重活一世,旧人依旧还是旧人,山水重逢也会觉得旧时相识。 任凤华凝望着对方笑意张扬的面孔,一时眼眶酸涩,却还是湿漉着眸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一旁隐忍已久的蒋氏见状却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她一惯是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吃亏的,因而此时她抛却脸皮跟着横插了一脚:“华儿才刚回相府不久,想来还是不大了解相府的地貌的,盈盈就不一样了,她打小就记性好,相府的大小事她都烂熟于心,殿下不若……”她刚想说让任盈盈相替,抬头触到嘉和森冷的视线之时,登时没了胆色赶忙改口道,“让盈盈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任盈盈闻言当即会意,蒋氏这是在给她制造机会,让她能和嘉和公主打好关系,若是能和公主结交,那她日后在京城官家小姐中的地位想来也能水涨船高。 这般想着,她赶忙换上了和煦的笑容,觍着脸再次凑到了嘉和跟前:“公主,若是要参观相府,盈盈可以帮着辨路,还能带您去后花园的红枫林瞧瞧呢!” 嘉和眼下哪里还有功夫管她要整什么幺蛾子,闻言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任盈盈自便。 下一刻就亲亲热热地拉过了任凤华的手,两人一道有说有笑地出了厅堂。 第四十八章:眼红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盈盈不满自己被落下,于是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可是三人原本还走在一处,走着走着,任凤华和嘉和就肩挨肩渐渐慢了下去,到最后,便只剩下一个任盈盈在前头带路。 “这是本朝十年时圣上钦赐相府的石碑,前些日子刚找了能工巧匠翻新,眼下已经焕然一新了——”任盈盈只得硬着头皮在前头做解说,谁知后头根本就没人应和。 如此三番两次对着空气唱独角戏之后,任盈盈终于耐心耗尽,直接在前头停住了脚步。 后头的两人只得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嘉和莫名其妙地看了任盈盈一眼,快声催促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继续带路,不是你说的对相府地貌滚瓜烂熟嘛!” 听到嘉和的抱怨,任盈盈却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一瞬不瞬地望着任凤华,片刻后,她突然低笑了一声,嗓音再不复方才的甜腻柔和:“姐姐倒是真沉得住气,还真将妹妹当引路丫鬟差使了,也不知你入府这些日子都是做什么事去了,怎会时至今日连几条路都记不清?” 她越说越快,言语中甚至带上了哭腔,好似任凤华怎么欺负了她似的。 任凤华虽然一下就听出对方又是在借题发挥,却没有当即拆穿,而是询问性地瞧了嘉和一眼。 后者原本就不满任盈盈无理取闹,见任凤华被波及连累,当即皱着眉头望任盈盈身前站了站,挺直腰杆居高临下道:“先前也是你自告奋勇,眼下你又要消极罢工,是要如何,出尔反尔拿本公主当猴儿耍嘛!” 被她这么一通训斥,任盈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一时情急之下作出了如何逾矩的动作。 只是眼下显然为时已晚,在嘉和鄙夷地视线下,她顿觉无地自容,为了保住仅存的颜面,她索性一跺脚直接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呸,好臭的脾气!”待任盈盈身影跑远后,嘉和还不服气地又补上了两句,她虽说平日里跋扈了点,却也十分不待见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在她碎碎骂着的时候,任凤华就在一旁静静听着,既不附和也不反驳,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你这呆子……她都这么贬损你了你也不骂两句,光让我替你骂了!”嘉和愤愤不平了半天,回头看到任凤华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登时恨铁不成钢地摇了她一下。 任凤华却只是好脾气地冲她笑,等到嘉和终于哼了一声拉回她的手时候,她才缓声补了一句:“……说累了?说累了就随我去凉亭歇歇?” 嘉和闻言作势就要上前来敲打她,却又没忍心真下手。 两人又玩笑了片刻,便前后脚进了凉亭。 秋日湖面的水汽随着微风送来,打在人脸上有阵粗鲁的凉意。 嘉和也不客气,直接拿任凤华的身子挡了风,旋即就大大咧咧地将脚搭在了廊柱上,伸出手揉捏起来。 “露着截肉也不怕受凉……”任凤华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收回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似有些唐突。 不过嘉和好似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见状非但没觉着奇怪,反而还更加放肆地斜倚在了靠座之上,绣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半空晃悠着,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任凤华见她和上一世别无二致的举止,不自觉地又有些恍惚起来。 尽管重回一世,除了仇恨外许多前世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是关于嘉和地那一部分记忆,绝对在她脑海中占着极其鲜明的一个位置。 这个灵动活泼,机敏有趣的女子,曾是她黯淡人生中的唯一慰藉。 上一世失去的人重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任凤华突然有些患得患失,她生怕眼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醒来迎接她的又会是无边灰暗。 “干嘛呢大小姐,怎么又入定了?”适时一声含笑的呼唤召回了她的神志, 将她从无止境地旧日阴霾中一把拽了出来。 任凤华恍惚地望向湖畔言笑晏晏的嘉和,只觉喉间一阵酸涩。 这一世,我一定要护你周全…… 她在内心默默立下了誓言,这才觉得心下稍安。 便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径跑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任凤华借势掩盖了自己异样的神情,转身接过了琉璃送来的食盒。 “这是琉璃,我院里掌勺的一把好手。”她将食盒搁到了石桌上,下一刻又将琉璃带到了自己身旁,“她的手艺向来不错,我特地让她带来了几道吃食,公主一会儿可以尝尝。” 嘉和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兴致勃勃地掀开了盖子,却在看到里头吃食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视线。 “枣蓉糕,玉梨酥……这怎么都是我爱吃的!”她将碟子一个个铺陈到了桌面上,等确认完最后一盘后,终于愕然地瞪大了双眼,“都是我爱吃的!你怎么会知道我爱吃这些?” 任凤华似乎早有准备,闻言神情毫无破绽,回答的话语更是冷静自持:“既然你我二人有缘,口味相当想来也不怎么奇怪了。” “说的在理!”嘉和闻言连连点头,心头那点疑虑瞬间就跟着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对任凤华的好感不由又涨了老大一截,进度直逼秦宸霄在她心中的地位。 想到秦宸霄,嘉和突然停住了咀嚼的动作,她终于想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她一激动就顾不上继续吃东西了,也不管嘴里还有枣糕没咽下,就含混地向任凤华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阿霄啊?” “……阿霄?你说秦宸霄?”任凤华听到这名字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嗯!嗯!”嘉和忙不迭地点头,兴奋地险些被枣糕噎住。 任凤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刚想把她手里的枣蓉糕截下来,谁知下一刻边听嘉和兴致勃勃地确认道:“你们现在发展到啥样了呀,你能成我未来嫂子吗?” “咳咳咳!” 任凤华闻言当即猛地咳嗽起来,二话不说就先把枣糕塞回了嘉和口中:“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素不素嘛!告户我!”嘉和被堵了嘴还不肯罢休,口齿不清地想从任凤华这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任凤华难得拔高了音量,短促有力地回了一句。 也许是她太过斩钉截铁,嘉和当即停止了起哄,乖顺地趴到了任凤华眼前。 “太可惜了……”下一刻她啧啧道,一面还不住地摇起头来,“你要真是我嫂子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天天来找你玩儿了!” 任凤华面色僵硬地看着她撒娇,好半天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地回话道:“你可别再乱说话了,难不成同你皇兄关系好的,都得成你嫂子不成?” 嘉和不赞成地扁了扁嘴,摇头道:“才不是呢!本公主是瞧你面善,才想同你更亲近些的,又不是来者不拒!” 见对方振振有词,任凤华有些头疼地用手指比了个“停”,然后胡乱点了几下头应付了一下。 嘉和冲任凤华皱了皱鼻子,终于决定放过对方。 身后高大的侍女正好在此时附耳提醒了一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太久了,赶忙又往嘴里塞了块枣蓉糕,随后便急急提着裙摆跑出了亭子。 “回见!”嘉和一面跑,一面笑着回望,“不用送啦,我是偷跑出来的,赶着回宫呢!” 任凤华也不推脱,在原地送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望着少女明艳的笑脸,她只觉重回人世。 湖畔又送来阵微风,过了良久,任凤华才缓缓伸手将碎发拨回了耳畔,终于收回了视线:“回去吧。” 琉璃赶忙收拾了食盒,快步赶了上来。 谁知两人才走出几步,长径尽头就急急跑来了个小丫鬟。 小丫鬟还未站定,边急声脱口而出道:“小姐,前院刚刚又来了消息,说是大夫人要找您,看样子好像很急!” “大夫人?”任凤华面上笑意顿止,变作乐淡淡的戒备神色。 “小姐,这怎么又来喊你了?”琉璃不放心地低语了一句。 任凤华思忖了片刻,目光一阵闪烁,旋即她用气声留下一句“去找老夫人”,便跟上了那个行色匆匆的小丫鬟。 琉璃不敢怠慢,急急抄了条近道赶去了慈宁院。 赶到前院的时候,任凤华微微吐出口气,便正色跨进了门槛。 正堂中,蒋氏斜着身子倚在主位上,一旁的侍女正恭顺地替她捏着肩颈。 见任凤华到来,她先是斜挑着眼角呷了一口茶,旋即将茶盏重重一撂,抬眸瞪向来人:“原先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爱出风头,前些日子和三皇子殿下纠缠不清还不够,眼下竟然又晃悠到公主面前去了!” 任凤华冷然回望,不置一词。 “既然你这般冥顽不灵,我更不能轻饶你攀附权贵冷落姊妹的一事,否则日后这堂堂相府,还有什么家风可言!”蒋氏根本不给任凤华解释的机会,三两句就定下了她的罪行,下一刻就迫不及待一般呼来了院里掌刑的家丁。 第四十九章:异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来人呐,给我上家法伺候,我们相府如今是容不得你这条一心跃龙门的锦鲤了!”蒋氏一把夺过下人送来的戒尺,狠狠一抬手就要往任凤华身上敲。 谁知半道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截了下来,任凤华指节素净肤若凝脂,力道却不容小觑,蒋氏用了足足七成的力道,竟然敌不过她两指的功力。 “你竟敢拦我!?”蒋氏振动手腕挣扎了两下,戒尺竟纹丝不动,周遭下人见状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她一连拽了好几下未果后,终于气急败坏地狠狠将戒尺往地下一摔,旋即恶声使唤一旁高壮的家丁道:“大小姐冥顽不灵,不敬主母,给我过来狠狠地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那家丁虽忌惮任凤华森寒的面色,但最终屈服在了蒋氏的淫威之下,捏了捏小臂粗的长棍走到任凤华身侧站定。 “动手啊,还愣着干什么!”蒋氏怒不可遏地催促道,面目狰狞。 家丁咬了咬牙,直接趁其不备在任凤华膝弯处踹了一脚,硬生生让她矮下了身形。 下一刻,棍棒挥落之声破风而起,周遭下人都侧目不敢直视,唯有人群之中踉跄着直起身的任凤华神色如常。 她依旧鲜有神色,只是视线却悄然转向身后。 就在皮肉即将绽裂的时候,突然外间急急响起一声高呼。 “住手!老夫人到!” 呼声飞速由远及近,那家丁本就神经紧绷,问声身形一战,手中的棍棒就跟着滚到了地上。 愕然回望,但见外间跑来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丫鬟,其后跟着的正是一脸肃然的老夫人,和搀着她一同赶到的柳姨娘。 “小姐,伤着没有,快让奴婢看看!”琉璃显然是一路疾奔,发髻都跑散了一半,眼下却只一心顾着任凤华,愣是将她周身都检查一遍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来迟。” 说着,她就护到了任凤华跟前,面上神情可谓嫉恶如仇。 老夫人正在此时跨进门槛,眼见堂中乱像,她不置一词,只是平淡地打量了一圈众人,就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蒋氏哪晓得老夫人会突然赶到,赶忙碎步将戒尺踢到一旁,随后便惴惴不安地迎了上去:“母亲怎得突然来了,儿媳都没做什么准备呢!” 老夫人却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从鼻间哼了一声。 蒋氏见状心里没底,不敢多嘴,只好转头望向在一旁缄默已久的任盈盈,示意对方开口救场。 任盈盈没亲眼见着任凤华吃瘪,眼下心里也窝着火,见状想也没想就期期艾艾地凑到了老夫人身旁,口中絮絮解释道:“祖母怎得来了,母亲方才正在训诫姐姐的,盈盈原本想拦,可是她犯得罪过实在是太大了,前段时间和三皇子殿下的纠葛还能说是偶然,可是今日巴结攀附嘉和公主一事,大家可是有目共睹。” 她说着怯生生地瞧了任凤华一眼,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姐姐今日时刻围着公主打转便算了,可是她还不让盈盈同公主多说两句……实在,实在是太让盈盈寒心了……” 见任盈盈三言两语就颠倒黑白,任凤华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见状神色没有半分松动,甚至还能镇静自若地反唇相讥:“妹妹几时见着我霸着公主殿下不放了,先前我们三人一道走,难道不是你先开始无理取闹,而后同公主一言不合就甩袖离去的吗?怎么一转身,就变了我俩做恶人?” 她直直对上任盈盈闪烁着恨意的眼眸,突然扯气嘴角冷然一笑:“难道说,你是在暗指公主也一并冷落了你吗?” 任盈盈闻言眉心一跳,气不打一出来,周身柔弱其实瞬间消减了大半:“姐姐分明就是一心想着亲近公主,不然为何不在公主不快的时候替我求两句请,不然盈盈也不至于自觉插不进嘴无奈离去!” 她这番话简直称得上霸道,就连一旁一直低眉顺眼的柳姨娘闻言都不赞同得抬起了眼,斟酌片刻轻声反驳道:“哪有妹妹说错话让姐姐站出来善后的道理,二小姐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在理,你自己出言顶撞公主在先,竟还要怂恿大小姐为你出头,好让她也能同你一样,将公主给得罪吗!” 柳姨娘的嗓音同她的相貌一样轻轻柔柔,可是却很有份量,也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她身上总带着份沉稳的气息,言语间总有种不容置喙的出尘感。 任盈盈没想到柳氏此番竟会为任凤华出头,脸色不由白了白,只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马换上了一副可怜相,刻意又往老夫人身旁挨了挨。 “盈盈哪敢这么做!可是见姐姐和公主相处如此默契,我还以为姐姐总能替我说两句的……还是盈盈错了,即便姐姐没有相助,我也不该这般苛责的……”任盈盈总是将分寸把握的很好,见势不妙就又借机退了一步,又将任凤华巴结权贵的话柄抛了回来。 闻言,老夫人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她似乎是不满眼前几人你来我往的对峙,先是烦不胜烦地抬手令众人住了嘴,才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 下一刻,混浊的视线落在了一直惴惴不安的蒋氏头上。 “蒋氏,私自用刑,妄用杖责,相府就是这么叫你作当家主母的,好大的脸面!” 蒋氏闻言赶忙重重地跪了下来,面上清白一片:“母亲,儿媳,儿媳,知错了!” 任盈盈见母亲下跪认错,只得跟着在一旁低眉顺眼。 老夫人一直将蒋氏训斥到颜面无存,才终于停止了苛责。 转头望向一脸平静的任凤华,她却有些语塞,翕动了许久嘴唇,才脱口两句不咸不淡的宽慰:“华儿也受惊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任凤华自然读出了对方言语中的敷衍,闻言却不动声色,只是矮下身行了一礼:“凤华多谢祖母关切。” “不过你们姐妹几人还是该和睦同心才是,万不可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姐妹间的和气。”老夫人静默片刻,又添上了几句。 这原本只是几句寻常的训诫,出现在眼下的场合里却显得异常讽刺。 任盈盈这等“好姐妹”,若是真掏心掏肺地对待了,结局便是重蹈覆辙。 任凤华在原地无声地讥讽一笑,直起身时却正好望进柳姨娘一双关切的眼。 其实她根本没有想到,向来不理世事的柳姨娘竟然回出现在纷争之处,更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开口替她说话。 想来柳姨娘应当还是放不下那回任佳月间接暗害她的事,此番依旧是为了向她致歉。 思及此,任凤华便也回了对方一个意会的眼神,权当自己明白了对方的歉意。 蒋氏被训斥一通又定了罚俸之后,此事终于暂且告了一个段落。 琉璃将任凤华扶到了一旁,站定后还不忘时不时地往还在抽抽搭搭低泣的任盈盈暗中翻两个白眼。 “假惺惺……”她用气声在任凤华身旁抱怨道。 任凤华无奈地向她摇了摇头。 可偏偏是一个侍女都能看清的事情,老夫人却仿若不知,在她眼里,任盈盈似乎总是吃亏的那一个,因此几乎每每她们母女俩生事,老夫人都只责骂蒋氏一人。 此次依旧如此,在风声落定后,她轻轻咳了一声,将任盈盈拉到了自己身侧,宽慰似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盈盈这回也受苦了,快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一会儿去祖母院里挑两副珠花,就当给你压压惊了——” 任盈盈听到老夫人这句话,便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得逞,立马就收了势头,渐渐抽噎着平息了哭声,红着鼻子乖顺地点了两下头:“多谢祖母关心,盈盈无碍的。” 她说着往任凤华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中有着明显的志得意满。 琉璃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任凤华却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怎会不知道老夫人的用意,此举乍一看以为是在安抚任盈盈,实则就是为了敲打她,不然依照她受的委屈,不该只得两句没甚大用处的安慰。 正思忖间,慈宁院的丫鬟已将首饰盒呈了上来,任盈盈见状当即眉开眼笑,接过首饰盒先朝着老夫人连连道了谢,随后便不怀好意地踱到了任凤华身前。 “姐姐这两日都打扮得素静,好似没什么生气,不若盈盈分你一支珠钗,好叫你下回和公主同游的时候,不会落了场面……”任盈盈意有所指道,随后作势就要将珠钗往她怀里送。 任凤华却没什么耐心,见状只是温润一笑,随后便恍若未闻一般同她错身而过。 任盈盈望着她淡然的背影,心中不住地怒骂她装模作样,面上却依旧挂着亲善的笑意:“姐姐慢走呀,今日怕是累着了,姐姐还是早些回院休息吧……” 任凤华踩着她虚伪的问候声一路离开了前院,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眸中多了几分嫌恶。 第五十章:露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一路跟着她走到了院外,步子踏得震天响,任凤华见她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于是开口问道:“怎的了这是,气成这样?” 琉璃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索性一吐为快:“小姐,奴婢觉得老夫人太偏心了,分明这件事受委屈的人是你,她非但不体恤就算了,还要给二小姐赏赐,您没看到二小姐方才沾沾自喜的样儿吗,奴婢都快气死了!” 任凤华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好了好了,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该习惯了……” “小姐!?”琉璃不赞同地惊叫出声,旋即见到任凤华平静的神色,她顿觉不妥地止住了话茬,下一刻,看向对方的视线中都掺上了不忍。 任凤华自然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只是对于向来不受宠的处境,她当真是已经不以为然了。 她虽是相府名义上的嫡长女,但是毕竟常年生养在府外,对于老夫人来说,哪里有平日一直教养在身旁的任盈盈来得亲近。 老夫人私心里想必是将任盈盈放在首位的,对于她,顶多是培养一柄日后能为相府朝堂事业添砖加瓦的趁手利器,往日的嘘寒问暖是假,眼下的心生不满是真。 她这祖母满口仁义礼教,其实满心藏着的,都是如何执掌大局,眼下由于她和公主亲近一事,老夫人势必会重新考量对她日后的态度。 思忖片刻后,任凤华只觉人性凉薄,忍不住低低冷笑了一声。 …… 老夫人回到慈宁院之后,面上依旧十分低沉。 月华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见状识相的退到了一旁,一脸恭顺。 佛堂檀香袅袅,老夫人先是心神不定地上了一柱香,三拜之后却仍是觉得心气郁结。 最近相府是多事之秋,先是回门宴上在众人眼前丢了面子,又是被公主亲临,还闹出了些不愉快。 偏偏这两桩事还都跟任凤华有关,先前听闻对方和秦宸霄交往过密之时她便心生不满,此番又获悉公主一事,她更是觉得心气不顺。 偏偏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妥帖的应对方法,因此她只好望向月华:“说说,你心里是什么看华儿的?” 月华闻言心下一凛,她自然知道此事的利害关系,因而更不敢妄加揣测,于是如实回答道:“月华对大小姐知之甚少,不敢妄加评价。” 老夫人也不为难她,挥了挥手就将此事作罢。 接下来却又新起了一桩盘算。 老夫人将佛珠拨弄得声声响,一直转了许久动静才戛然而止:“不成,我得去找一趟相爷——” 说着就打算起身往外走。 月华赶忙上前扶住她,一边不忘问询道:“怎得突然就要去见相爷了?”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念叨着:“得去和他商量商量华儿的婚事了,孩子也不小了,该考虑这事儿了……” 婚事?月华神情微愕,下一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夫人是不是记错了,大小姐的婚事不应该是由大夫人来安排的吗?” 话音刚落,老夫人回转身不赞同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的不灵便:“你也该知道她蒋氏是个怎样的性子……” 月华闻言一点就通,当即了然地眨了一下眼。 蒋氏此人向来气量狭小,眼里就容不下除了相爷和子女以外的任何人,更别说由前夫人所生的任凤华了。 别家的择婿都是择优而定,而任凤华的婚事若是落到了她手里,怕是只得被匀得一门差强人意的亲事了。 月华没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关窍,随后就恭顺地挽上了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当真是心善……”她轻声夸赞道。 老夫人闻言却依旧神色怔忡,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 在数里之外的皇宫之中,也有一人正愁眉不展。 这个被罚的侍卫原本是该领了这个月的俸禄回家休假两天的,可是偏偏就在收拾包裹的时候喜形于色多说了两句,就被路过的三皇子殿下抓了个正着,不仅没了休假,还丢了白花花的银两。 “你刚才是说,嘉和出宫去见谁?”秦宸霄好整以暇地瞧着那两股战战的侍卫,时不时地拨弄两下手中的刀刃,周身气势冷得骇人。 那侍卫没撑过几句话,便悔恨欲绝地俯首告了饶:“殿下,属下知错了,属下不该瞒下公主出宫找任家大小姐的事儿,更不该鬼迷心窍地不承认自己犯下的事儿!” 八尺高的汉子愣是哭得涕泪交加,秦宸霄不由嫌恶地挪开了视线,而后随便丢了块桌布给他:“收拾好你自己,若是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这副模样,你也好早些回家养老了。” 说完这句后,他霍然起身,随后只身便出了皇宫,直奔城南相府。 他动身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等到相府的时候,天正好全然暗了下来。 府里已经陆续点起了烛火,秦宸霄却避过了灯火通明处,直接抄小道往相府一处僻静的角落掠去。 任凤华住的院子其实十分好找,只消往相府灯火最暗淡的地方走,必然能找着她的住处。 秦宸霄对这段路简直是烂熟于心,因此没两下功夫就看到了竹院的木门。 只是不巧的是,他正要翻身而进的当口,院子里却突然走来一个老嬷嬷,老嬷嬷眼神不好,还以为是院墙进了野猫,回转身就想拿笤帚来驱赶。 秦宸霄无法,只好改道而行。 这一改道,就到了主厢房上头的瓦盖上。 秦宸霄落地无声,轻巧几步踏在瓦片上,随后俯身揭开了一片碎瓦。 原本只是想查探任凤华是否在卧房里,谁知夜间视物不清,他掀开的竟然是外间盥洗室的瓦片。 碎瓦洞开一片天地,秦宸霄漫不经心地下望之时,正好瞧见一室氤氲水汽。 屏风之后,一道曼妙人影若隐若现,似乎正在浴桶中舀水净面,水雾中蒸腾出一对藕臂,其上香肩半露,肤色若雪,动人心弦。 饶是秦宸霄这般的心性,骤然见得这样一幅美人出浴图,也不自觉地失神了片刻。 就是这么一下的失神,让他正好踩中了一片空瓦,登时一阵碎瓦之声响起,打破了夜间的岑寂。 尽管秦宸霄飞快地收敛了气息,屋内的任凤华却已经捕捉到这声异常的动静,她立马寻声抬头,戒备地将自己没入了水面之下:“是谁在暗中作祟!?” 下一刻,质问声透过碎瓦一直传到秦宸霄耳畔。 只是问话出口却始终无人回应。 任凤华没等到回答,心中越加不安,因为不知道来人藏在何处,她只得速战速决,随意拽过一件衣裳就将自己罩了个严实。 终于有衣物蔽体之后,任凤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面对暗处的敌人,她始终不能彻底安心。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对峙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亮出了底牌:“阁下若还不肯现身,我可就要动真格了。” 任凤华一边厉声怒喝,一边摸索到了袖口中的药粉,下一刻就作势要往一旁地香炉里倒:“这是我特质的毒香,见效奇快,阁下定然脱身不得,而且除我之外,这世上在没有人能够解开此毒,阁下还是快些亮相得好。”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磨人的死寂,只是这一次,她终于等来了对方的回应。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屋里的烛火就吡啵一声失去了光亮,下一刻,她突然被来人捏住了后脖颈。 “任大小姐好像总是不大欢迎本王?”熟悉的嗓音响在耳畔。 任凤华登时卸下了周身防备,紧接着回转身狠狠地将秦宸霄推了出去。 借着屋外晦暗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这位不速之客的俊逸眉眼,只是眼下,她丝毫没有花前月下的心思,有的只有无边的怒意。 “殿下也不是一直以来的好兴致吗,正门不走偏偏要逮着歪路走,怎得,是觉得非得走非常路,才能配得上您老人家超凡脱俗的气质了吗?”任凤华先前被吓得不轻,因此眼下显得更加生气,一时将从前都不敢说的话尽数吐了出来。 骂完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再次意气用事,谁知这回秦宸霄却没再揪着她的言辞不放,反而难得地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自己的荒唐行径。 任凤华有些错愕对方今日的平静,只是下一刻她便收回了这点觉得对方变得正常的心思。 因为秦宸霄直接伸手拽住了她一边衣袖,旋即突然问了一句:“今日嘉和来找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任凤华没想到自己的事都被对方了如指掌,当即觉得愠怒不安,因而直接急声将话给堵了回去:“殿下何时变得这样多管闲事起来了,相府的事你要管,嘉和的事你也要管……管的这么多,不怕伤神嘛?” 谁知她刚吐出最后一个字,便觉得周身一轻,下一刻眼前就是一阵颠倒,等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重重地压到了内间的软榻上。 秦宸霄压制在她身上,目光沉郁得像是古井老潭。 第五十一章:同眠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最好少跟她打交道,做好你原本该做的事,先替本王将体内余毒拔除才是正事。”秦宸霄一把将任凤华手腕圈住,旋即将她双手反剪,狠狠地按进了被褥之中。 任凤华奋力挣扎了一下,谁知衣衫单薄,根本禁不起大幅度动弹,无奈之下,她只得怒目回瞪,企图用气势逼停对方。 同时她还有些奇怪,秦宸霄此人向来以孤僻乖戾闻名京城,从来没见他对某些人特别看重过,怎么一到了她这,就变得东也管西也管,好似恨不得直接拿根绳将她拴上,当成个木偶使唤。 任凤华被自己恐怖的联想骇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一刻抬头对上秦宸霄昏黑的眼,她顿时忍不可忍地急声回了一句:“公主与小女一见如故,小女见公主亦十分面善,我俩相交,于情于理想来都没什么伤天害理之处。再者今日一会,也是公主先来找的我,要论尊卑,小女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就如同此情此景,殿下不也不容我拒绝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调整身形将衣衫归位,面上神色浅淡,鲜有恐慌之意。 秦宸霄自然注意到了她逐渐从容的态度,望着身下之人尚带几分游离的眉眼,片刻之后,他突然低低嗤笑了一声:“任大小姐当真是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将错处丢回本王头上来了,若是有这样活络的心思,为何不多帮本王琢磨琢磨解毒的法子……” 他每说一句话,就向任凤华靠近几寸,墨色的发丝有几绺挂落到了她的颊边,任凤华顿觉悚然,赶忙偏过头看向另一边,口中却还不忘反唇相讥:“多谢殿下夸奖,只是要说闲工夫,还是殿下平日里更得空吧,不然怎会时时看顾着小女的行踪,就连去了哪做了何事,您都了如指掌。虽说我俩清者自清,但是殿下此举总会让人心中起疑,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要传出殿下心悦小女云云的胡话……” 任凤华说这番话本意是要刺激秦宸霄,让他端正自己的言行。 可是对方却好似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似的,闻言不怒反笑,甚至还饶有兴味地腾出一只手挑起了任凤华几缕尚带潮意的发丝,下一刻,暗沉的视线跟着指尖的动作下移,点到为止地在她周身流连了一圈。 任凤华当即警觉地绷紧了身形,刚想出声制止对方的唐突行径。 谁知秦宸霄却先她一步含笑低语道:“原本以为任大小姐身子骨单薄,眼下一证,倒是本王小看你了……” 戏谑的话语就响在耳畔,任凤华怎会听出其中的调戏意味。 “你这登徒子!”下一刻,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任凤华红着耳廓突然狠狠一掌拍到了榻上,夹带怒意的一击直接冲破了秦宸霄的桎梏。 后者被她突然的暴起逼得退却了两步,任凤华望着对面兴致盎然的笑颜,越加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直接使了一套连招,直接往秦宸霄的头脸左右开弓。 论身手她根本不敌秦宸霄,因此她只能以快取胜,原以为三招之后就会落于下乘,谁知今日秦宸霄好似刻意放水似的,竟被她在第四招的时候,成功赶出了房门。 任凤华见状顾不得侥幸,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房门重重关上落了锁之后,她才心有余悸地大口喘起气来。 “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她将外袍紧了紧,一边展眉自语,一边往屋内走去。 白日里琐事太多,她虽身心疲惫却始终静不下心入睡。 再加之方才秦宸霄带来的惊吓,任凤华一直憋闷到半夜,都只起了些零星的睡意。 半梦半醒间,突然,窗棂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任凤华被这声动静打搅,再次皱着没有从睡梦中脱身而出。 原本是想翻个身继续酝酿睡意,谁知刚一动作,她的睡意瞬间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落手的地方没了床榻,变成了一截温热的小臂。 任凤华登时睁开了眼睛,手握成拳就要招呼来人。 谁知对方依旧是一套熟悉的钳制动作,三两下功夫就将她禁锢在了怀抱之中。 “……殿下?”嗅到来人身上熟悉的冷香,任凤华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问话。 秦宸霄闻言却没立即回答,而是等她终于停止动作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吩咐了一句:“噤声,歇息。” 任凤华被他这两句突如其来的说教气得喉头作梗,好不容易压下了怒火,出口的话语依旧夹枪带棒:“殿下放着好好的皇宫不睡,怎的偏要来和民女挤一张入不得眼的小榻呢?” 对方这回却不再言语,好似在方才那一瞬间就成功进入了梦乡。 质问未果,任凤华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索性直接坐起身,用脚去够榻边的绣鞋。 面对秦宸霄无礼的行径,她只能劝慰自己对方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要脸成习惯了。 谁知她刚想起身将床榻让给这个难伺候的三殿下,身后就响起了一声低哑的嗓音。 “回来。” 秦宸霄伸手够住了她的衣带,一只手正在悄悄使力。 任凤华无法前进,只得无奈回望,侧目之时,正好望进对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 那是发怒的信号。 见对方没有动作,秦宸霄不满地又拽了两下衣带,周身的怒意愈发浓郁。 任凤华却只是冷然回视,她虽忌惮对方武力高强性子乖戾,却也不能置自己的清誉不顾,因此在片刻的对峙后,她决然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旋即抄出了袖里的银针,飞快地往自己脖颈上一按:“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若是执意逼迫,那么民女只好以死明志——” 谁知她甚至没来得及将威胁的话语说完,就感觉冷冽杀气扑面而来。 秦宸霄冰冷地凝望了她片刻后,突然迅疾出手,直接伸手一拍床榻,下一刻被褥齐齐乱舞,瞬息直将向任凤华袭来。 后者瞳孔一阵紧缩,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二,就被一股莫名的巨力裹挟一处,等停下天旋地转之后,任凤华才发现自己安然无损地回到了榻上。 原来方才秦宸霄不是要杀她,而是想要直接把她卷回来。 可是那一瞬间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章法。 任凤华虽说并非自小习武,但前世为了更好地帮扶秦炜安上位,她曾历经千辛万苦拜了一位世外高人为师,不舍寒暑地勤修苦练之后,她的身形步伐和轻功吐纳虽称不上专精,但也在寻常习武之人中位属中上。 可是即便如此,她一时竟也探不清对方的功底。 秦宸霄的实力必然在她之上,她的拳脚功夫在对方面前近乎班门弄斧。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后怕起来,后背登时起了一阵冷汗。 那她此前还将秦宸霄打得连连败退,现在想来岂不无异于虎口拔牙? 直到现在,她还是受制于世人对秦宸霄的固有印象,下意识地将对方认作一个病弱阴郁的失意皇子,却不曾想这些传闻极有可能是他藏拙后刻意编排出的避人耳目的假象。 任凤华心念电转,越想越觉着心里没底。 见她没了动静,秦宸霄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正好瞧见她颇为怔忡的神色。 “在想什么?”他轻轻地凑到了任凤华的耳畔,片刻后,突然低笑了一声,“任大小姐现在口口声声念叨着授受不亲,怎的,眼下突然不说教了……” 他将尾调拉得很长,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叫人根本忽视不得。 任凤华被他调笑了一句,终于从沉思中挣脱出了神智,当即动作着挣扎起来。 熟料秦宸霄却已经先一步将被褥扣在了她身上,而后长臂一展,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任大小姐若是想少遭点罪,还是及早安分一点得好……”隔着被褥,秦宸霄闷闷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好似已经带上了些微困意。 任凤华此时依旧一心想着逃脱,左右见挣扎无果后,只好软了嗓音告起饶来:“殿下,我的头发还未擦拭呢,湿漉漉的怕是会沾湿枕巾,再者湿发入眠,明日民女怕是又要因为受凉高热一觉不醒了……” 她说着,就不动声色地要往被子外头挪,谁知刚一动作,便觉后背一阵暖意涌来,下一刻,她只觉得挂落肩头的乌发被人轻轻挽起,而后热意擦过耳畔蒸腾而来,没过一会儿就蒸干了她的发丝。 “好了,干了,睡吧。”结束后,秦宸霄缓缓地停下了动作,顺手还捋了捋她的发丝,而后沉声吩咐道。 任凤华僵硬地点了点头,神色还带着几分错愕,她没想到秦宸霄竟然会顾全她的身体,更没想到对方的内力竟然到了这般运转自如的地步。 秦宸霄说完这句后就彻底没了声响,一时偌大的卧室内,就只有风过窗棂的些微声响。 第五十二章:失眠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一想到榻上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任凤华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待到身边没有动静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了个身。 翻身之后还是觉得背对着秦宸霄不甚安全,于是她又悄悄翻了过来。 谁知就这么两下轻微的动静,身旁人就不满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再不睡就不用睡了,本王大可以和你做些旁的事——”秦宸霄闭目警告,语调慵懒,尾音却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任凤华闻言当即缄默不语,老老实实地摆好了手脚,将整个身子藏在被褥里不敢动弹。 片刻后,身旁之人突然翻身压住了她的被角。 任凤华赶忙胆战心惊地闭上了眼,作出了一副沉睡状,实则心若擂鼓,连丝毫的睡意都无。 就这样硬生生挺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尸后,任凤华试探着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侧身望向秦宸霄。 确认对方陷入深眠之后,她终于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左右也没什么困意,她索性就打量起身旁之人,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对方眉眼间逡巡。 夜深时总有思绪万千。 抛却周身的余毒还有乖戾的性子以外,秦宸霄其实本该是夺嫡的首位人选。如若他的母妃没有早逝,按照圣上对她的偏爱,势必会择良时立她为后,到那时,这太子之位自然也就名正言顺地落到了秦宸霄身上。 可惜世事无常,水到渠成总不是人生常态。 圣上痛失所爱移情爱人之子,其余皇子虽虎视眈眈却也无可奈何。这也许就是多年来圣上一直没有敲定太子人选的原因。 想到这,任凤华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曾洞悉过秦宸霄的结局,从宠爱备至到英年早逝,前世这位三皇子殿下的短暂生平可谓引人唏嘘。 上一世的纷乱记忆紧跟着就簇拥到眼前,任凤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跟着耷拉了起来,伴着身侧秦宸霄低缓的呼吸声,她终于沉沉进入了梦乡。 …… 翌日一大早,她是被一阵闷热唤醒的,睁眼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竟然罩了两床被子。 迷迷糊糊地将被褥推开之后,回头一望,秦宸霄早已没了身影,就连他躺过的半扇床榻都已经没了温度。 “好毒的心肠,竟想半夜偷偷热死我……”任凤华被闷得两颊泛红,好半天回过神来后,突然没头没尾地抱怨了一句。 适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自外探进一个笑意盈盈的小脑袋,琉璃敲了一下门就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刚对上任凤华惺忪的睡眼,先是惊异了一瞬,随后才记起原先准备说的话:“小姐怎得睡得都魇着了,快快起来晒晒太阳,嘉和公主刚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呢,说是要来慰问你的脚伤,眼下全停在院子里,就等着您去谢礼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就上前替任凤华梳妆起来,后者被清水净了面,才终于从半夜浅眠的疲惫中脱出身来。 “公主送来的?”任凤华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一会就过去看看,还有,这送礼一事,还有多少人瞧见?” 琉璃抬眼细细思索了一阵,回话道:“原先公主府的人是打算直接将东西送到咱院子里的,可是听说好像半道被拦了拦,好似是被二小姐瞧见了,于是多问了两句……”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还未落下,外间就缓步走近一道瘦长人影。 未语先笑,眼带异色,不是任盈盈又是哪个? “姐姐今日当真是好气色呀,我说呢,原来是公主府送来了礼,看来还是姐姐能言善道会亲近人,不像盈盈,只想着少给相府添些麻烦,平日里都碰不着什么权贵……”任盈盈还未落足,就掩唇低低笑语起来,眸中满是险些兜不住的妒意。 任凤华怎会听不出对方言语间的酸意 ,只是她眼下赶着去谢礼,懒得和任盈盈再打交道,因此直接扬声呛了一句:“妹妹也不必妄自菲薄,这满京城的官家小姐,也少有你不认识的吧……何来难遇权贵一说?” 话刚说完,她便直接同任盈盈错身而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任盈盈原本是想来她这发泄心中的愤愤不平,谁知不但没讨着好,反惹得一身腥,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下一刻就一咬牙赶去了慈宁院。 任盈盈一跨进慈宁院的正堂就急急奔到了老夫人身旁。 将任凤华收礼之事添油加醋地一顿编排后,她开始细声细气地试探老夫人:“祖母,相府可从没有家眷能私自收外客重礼的道理,姐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合规矩……” 她越说越委屈,眼中甚至泛起了零星的泪光。 老夫人却依旧没停她拨弄佛珠的手,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只是华儿是嫡女,这点礼想来她也是受得的,再者这可是公主府送来的礼,收下了也算是为相府添光,左右也没有不接受的理……”她宽慰似的瞧了任盈盈一眼,语气稍松了几分:“你也不必担心了,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做功课吧。” 任盈盈见状知道自己撺掇无望,面上应得爽快,心中却已经怒意翻腾。 嫡庶之别,又是这劳什子的嫡庶之别!离开的时候,任盈盈将牙关咬得死紧,她既恨老夫人偏私,又恨任凤华左右逢源,妒恨交加之下,她将手中的帕子搅得破烂,同时,心中也跟着起了新的计划。 …… 另一头任凤华却已经异常顺利地了却完了一切,公主府来的下人得了嘉和的授意,礼数做的十分周全,甚至还对着她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才恭顺地退了下去。 任凤华差人送了他们一段路之后,自己则略备薄礼赶去了相府祠堂旁的一处静谧小院。 还未走近,就有一阵香火之气幽幽而来,任凤华踩着虔诚的诵经声,缓步敲响了内堂的大门。 “姨娘?” 堂中那道闭目诵经的人影问声动作一停,旋即直接就从蒲团上直起身来,回转身讶然地望向了任凤华。 “大小姐怎得来了?”柳姨娘有些局促地掸了掸身上的香灰,由于不常见外客,她穿戴得异常朴素,周身上下未见丝毫夺目之色。 任凤华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旋即浅浅一笑:“姨娘不必如此拘谨,凤华今日也只是想来看看您,顺便备了点薄礼。” 柳姨娘目光随之下移,看到礼盒时当即摆手道:“无功不受禄,怎好平白收大小姐的礼?” 任凤华却已经差人将谢礼搁到了案上,回头对上柳姨娘无措的神情,她缓声解释道:“凤华是为了感谢昨日在老夫人面前您能仗义执言。” 谁知柳姨娘闻言拒绝的态度却更加坚决了:“不成不成!这更不成了!这原本就是我们佳月愧对你,我昨日多说的那两句,顶多也只能算是赎罪而已啊——” 任凤华见对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出言强迫,只是察觉到柳姨娘对她挥之不去歉疚感之后,她还是打算出言解释一二:“姨娘大可不必对此事如此挂怀,您何必想想,依三妹风风火火的性子,哪能布出这样缜密的圈套,此事背后,势必还有人在借着她的掩护推波助澜……” “你说的是……”柳姨娘当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周身都有些紧张起来。 任凤华却依旧镇定自若,片刻后,她讥笑着报出了一个名字:“这般的心思,大概也只有我那好二妹能挥洒自如了。” “天啊……”柳氏惊在了原地,忍不住喃喃到,“竟然是这样的嘛……” 等缓缓回过神来之后,她瞧向任凤华的眼神都有些肃然起敬起来。 原来这许久未见的大小姐当真并非传闻中那般懦弱无能,反而明察秋毫,甚至还能沉得住气将计就计,这般的心性和气度,很难让人不为之折服。 “虽然如此,此事归咎起来我们佳月还是脱不开罪责,不过还是谢谢大小姐肯相信她。”片刻的斟酌之后,柳氏还是接过了她的谢礼,随后满怀感激地又向任凤华点了点头。 任凤华见对方终于松了心结,自知时机已到,下一刻便低低清了清嗓子,报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此事暂了,其实凤华还有另外一事相求,不知姨娘能否告知一些我母亲去世之前发生的事?” “先夫人?”柳姨娘闻言错愕地睁大了眼,满心疑惑地又确认了一遍,“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任凤华早有准备,闻言自然而然地借口托辞道:“近来我时常睹物思人,时常在梦里见到母亲,总想着再借旁人之口回顾一下她的音容笑貌。” 其实早在许多天前,她刚刚重生归来的时候,就有了要彻查母亲之死的心思。 前世关于她的母亲为何会突然溘然长辞,府中之人口径异常的相似,皆说她的母亲是因为产下她之后郁郁寡欢,此后才一蹶不振,病弱而亡。 第五十三章:探查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前世她之所以会在相府之外长大,也与此有关,那时候将她送到府外的庄子生养,就是打着为母亲祈福的名号,在此之后,她一个嫡长女,却彻底同相府失去了勾连。 反倒是身为侧室的蒋氏,在她的母亲去世后平步青云,直接坐上了相府主母的位置。 主母之位的废立,向来都是要通过重重遴选,因此突然上位的蒋氏就显得异常的蹊跷。 前世的她虽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碍于自顾不暇,只能暂时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如今老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势必要好好抽丝剥茧,还此事一个迟来的真相。 柳姨娘见她神色坚定,视线有些回避,哽了片刻后竟直接不自在地垂下了头,神色闪躲:“这都已经是旧事了……逝者已逝,大小姐还是不要过分执着得好……” 她说着就借势回到了香案前,两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任凤华怎会看不出对方的闪烁其辞,见状却也不心急,只是跟着上前两步在观音像前上了一柱香,旋即低声开口道:“姨娘,我只是想知道我母亲去世前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只要您同我说上一二,佳月禁足的事,自有我这个苦主去向祖母求情——” 柳姨娘闻言身形一僵,下一刻默默地回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 片刻的衡量后,她终于向任凤华的坚持妥协,皱着眉头开始追忆起往事。 “先夫人是个大好人,原本是该长命百岁的,却没想到她尽管这么早就去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其实对先夫人知之甚少,只知道她走得实在是太过仓促,人突然就走了,府里好些人都反应不过来……” 任凤华心中一痛,却还是逼着自己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么您知道我母亲身前最后那段时间,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或或者说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柳姨娘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绞尽脑汁苦想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福至心灵一般连连点头:“要说奇怪的地方,我还真记得几点……先夫人生前有段时间好似特别喜爱一样吃食,我记得那时候膳房因此还常热着那样吃食……还有就是,她有段日子还养起了植物,除此之外,我就不记得还有什么说得上奇怪的事了……” 任凤华认真地听着,将这几点一一记进了心底,心中更觉得可疑,沉吟片刻后,她见柳姨娘神色好似真无保留,索性也不再多问,道了声谢又寒暄了两句便告罪离去了。 只是穿过大门的时候,迎面却撞上了一个熟面孔。 任盈盈正急声吩咐下人将一个漆木箱子抬进来,抬眼正好对上任凤华冷然的眼,她瞬时就停住了口中的抱怨。 “姐姐怎得也来这儿了?”她向前挪了两步,正好将身后的箱子遮得严严实实,面上神情闪烁,一副既紧张又怀疑的模样。 任凤华见她这副兴师动众的模样,面上平淡无波,面对对方挑衅似的问话,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只是来柳姨娘院里寻常问候两句罢了……” “哼。”任盈盈作出了一副明显不信的模样,她刚准备再开口讥讽两句,任凤华却已经恍若未闻地同她错身而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匀给她。 “看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东西搬进去!”任盈盈自觉在下人面前落了面子,当即厉声呵斥了两声。 任凤华听到背后不太平的动静,无声地冷笑了一阵,旋即加快脚步赶回了竹院。 阿六早早地等在了院门口,见她回来赶忙上前相迎:“小姐,事情问得如何了?” 任凤华用眼神向他示意隔墙有耳,等走近内院后,才低声吩咐道:“我母亲的事,你下去继续替我寻罗一些线索,切记,万不可被旁人知道此事。” 阿六闻言立即点头,下一刻没两步就从小院的后门闪了出去,瞬间无影无踪。 适时嬷嬷正好从内间探出头来,热切地招呼了一声:“小姐回来了,老奴正熬着汤呢,已经在滚着了!” “嬷嬷!”任凤华笑着应了一声,她的确想要好好歇一会来梳理旧事,但是眼下她还有桩事没有办妥,于是她只得遗憾地向嬷嬷摇了摇头,“嬷嬷,你们先用膳吧,我要再出去一趟,对了,您帮我喊上琉璃吧,再叫她备上一些杏酪酥——” 约莫一炷香之后,琉璃捧着食盒小跑着自内间小跑了出来。 “小姐怎得突然要吃杏酪酥了?” 任凤华笑而不语,琉璃很快会意,两人一道往慈宁院赶去。 老夫人见着茶点,面上笑意果然热络了不少,下一刻笑着应下了任凤华行的礼:“好孩子,你怎得知道我最近有些想念琉璃的手艺了——” 任凤华被她拉着入了座,面上笑意浅淡:“华儿本就该多来看看祖母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笑谈起来,气氛见松时,任凤华垂眸呷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三妹也禁足思过许久了吧,想来应该大有进益了……” 老夫人闻言自然她的试探,接过话茬点头道:“不错,佳月关了这么些日子,想来也该清楚自己的过错了,盈盈也刚来找我说过这事,你们姐妹俩还真是挂心这个妹妹——”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任凤华一眼,眸中神色有些许复杂:“佳月能得你俩体恤,是好事,足可见你们三人姐妹情深……” 任凤华闻言低眉应了一声,任盈盈来找老夫人求情并不十分奇怪,她本就是笼络人心的一把好手,方才在柳姨娘院里瞧见她,想必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思及此,她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还好早去了一步,若是被任盈盈捷足先登,或许她就不能从柳姨娘口中问出这些秘辛了。 “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看着办的……”老夫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沉声道了一句。 任凤华登时回过神来,礼数周全地道了谢。 …… 再次回到院子的时候,还未跨进大门,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就腆着笑迎了上来,大概是眼见她得了公主赏赐,上赶子巴结来了。 “小姐总算回来了,可要用些点心?” 看着这个平日里把她话当作耳旁风的丫鬟,任凤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顺便随了她的愿:“既然你如此闲适,就去将竹林的落叶清扫清扫吧,也算是锻炼心性。” 小丫鬟闻言当即傻了眼,不可置信地翕动了两下嘴唇。 可是任凤华却已施施然进了内间,言语间毫无转圜之意。 听到背后拖沓的脚步声终于不情不愿地远去之后,她抬头讥笑了一声,旋即反身合上了内间的门扉。 “小姐回来了,老奴这就去给您把汤热热!”嬷嬷掀帘而出,看到她时满脸都是惊喜。 “嬷嬷且慢!”任凤华赶忙上前拉住她,下一刻她直接挽着嬷嬷一道坐到了矮榻上,随即低声问询道,“您还记得母亲当年离世之前的情况吗?” 当年正是嬷嬷抱着她离开了相府,作为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老嬷嬷应该是唯一最能清楚内情的人了,其余母亲身边的老人,都已流落各方,至少在她回到相府之后,在府中几乎没看再看见过任何一个眼熟的面孔。 “夫人!?”嬷嬷闻言却有些吃惊,她睁大了眼,满心疑惑,“小姐怎的突然问起夫人的事情来了?” 任凤华唯恐隔墙有耳,因此不敢过早吐露自己心底的怀疑,于是只是有所保留地答了一句:“凤华只是有些想母亲了……” “苦命的孩子……”嬷嬷听闻此语,瞬间打消了困惑,转而满心怜惜地望向了她,“其实你母亲啊……” 嬷嬷谈起她的母亲时,神色总是十分温柔,好似在回忆一件遗世的至宝,令人扼腕的用时又叫人记忆犹新。 两人情真意切地对谈了许久后,嬷嬷突然想起灶房的熬着的汤,火急火燎地就赶了出去。 任凤华该问的也差不多了,此事便也暂被压了下来。 …… 几日后,经过每日一贴药的休养,她先前受的那点伤势也尽数痊愈了,腿脚上的淤伤彻底散去,走动也没了什么阻碍。 任凤华终于能从每日例行的药液中解脱,因而这俩人面上都带着几分喜色。 适时茉莉也乐呵呵地赶到她跟前通报消息:“小姐,嘉和公主听闻了你伤势痊愈的消息,说是要邀请你出府一道游玩呢!” 嬷嬷不清楚此前任凤华和公主相见甚欢的事儿,闻言免不了有些担忧:“怎得又有人来找小姐出府,还是个公主,听着总叫人有些不放心,上回出去不就出了那档子的事嘛?” 琉璃见状赶忙笑着在一旁解释道:“嬷嬷多虑啦,公主和小姐处得可好了,邀请出府想来也是因为赏识小姐,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五十四章:离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茉莉也跟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嬷嬷见她俩都是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面上也带上了松快的神色。 这厢任凤华院中其乐融融,反观任佳月的院落,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解除禁足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喜事,因此根本无人前来过问。 “老夫人说的话,三小姐可要记清楚了,禁足虽已经接触,以后的日日反省可是不能忘的。”月华冷声传达着老夫人的话语,面上一片肃然,最后像是为了提点什么似的,她特地补充了一句,“三小姐此次能解禁,少不了大小姐的功劳,还望小姐日后能谨记姐妹情深,再不要糊涂行事了。” 任佳月闻言一愣,嘴上应得利索,心底却没有多少真切的感激之情。 月华传了令后没有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任盈盈就领着一队下人跨进了院门。 “妹妹可算是解禁了,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你前段时间受苦了,我特地给你带了些好东西——”她一面笑说着,一面吩咐下人把匣子一字排开在长桌上,随后热切地朝着招呼道,“这些可都是京城脂粉铺时新的胭脂,还有这花露,都是拿玫瑰酿的,这步摇,这珠钗,可都是好东西呢!” 任佳月见她到来原本心里还有点埋怨,但是一下子瞧见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她登时就将那点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接上手把玩起那满桌子的物件来。 “妹妹前些日子虽然吃了些亏,但你要知道,吃苦是福,也许这段日子的苦都是在为以后的好日子做铺垫呢!”任盈盈又是一席漂亮话,直把任佳月哄得满脸喜色。 两人谈笑甚欢,一时屋里气氛融洽。 偏巧这时,后门突然悄摸着跑来了一个家丁,正是安插在任凤华院里的那个小丫鬟差来的人。 任盈盈一见便知这又是来递新消息来了,赶忙将人引了进来。 待那家丁贼眉鼠眼地将公主邀请任凤华出府同游的消息一说,任盈盈登时黑下了脸色,满心妒意瞬间烧上胸膛,直把她憋屈得银牙咬碎。 她在原地恼火了半天,片刻后,突然回转身换上笑意望向任佳月,随后意有所指地轻声道:“妹妹今日能被解禁,长姐好像也替你求了情呢!” 任佳月原本就对任凤华满心恨意,此番听任盈盈阴阳怪气地这么一问,当即恶声骂了一句:“要她假惺惺,我这样还不就是她害的,事到临头竟然还装好人卖人情起来了,好生不要脸!” 任盈盈听她骂了一通,终于觉得心情熨帖了几分,只是面上却还端着七分假的笑意,下一刻甚至慢声劝了一句:“三妹,可她毕竟是我们的长姐,于情于理你都是该去道声谢的……” 任佳月撅着嘴刚想拒绝,转念却想到之前听说的任凤华和嘉和公主交好一事,顿觉心中不快,最后决定亲自去一趟杀杀对方的锐气。 于是短暂的斟酌后,任佳月用力地点了两下头:“我跟你去!” …… 竹院中,任凤华刚打算简单收拾行囊前去赴嘉和的约时,还未动身,就见茉莉急匆匆地从门房跑了进来。 “不好了小姐,二小姐突然来了,眼下已经快走到院里了!” “这倒霉催的!”嬷嬷忍不住在一旁跺脚骂道。 任凤华却只是平静地扶了扶珠钗,下一刻边缓步出了内堂,直直对上了两个不速之客。 任佳月自踏入院门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好似脚下踩的是什么腌臜地界。 瞧见任凤华光领着一个丫鬟出来的时候,她更是直接不屑地笑出了声,下一刻,言辞不掩讥讽:“姐姐好歹是相府的嫡长女,怎得门庭就寂寥成这样,数遍整个院子,下人怕是还是没有一只手多吧——” 任佳月冷眼见她挑衅,刻意静默了片刻,才缓声回了一句:“妹妹院里怕是有不少下人,只是祖母此前才说过你要谨言慎行,以后这种宣扬大行铺张的言论,妹妹还是少说一些吧。” 任佳月最怕旁人拿老夫人压她,闻言直接变了脸色,左右没找到什么回嘴的词儿,索性直接泼辣地叫骂了起来:“姐姐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几个下人而已,难不成你还要到祖母拿告我的罪不成!?” 眼见着局面就要吵闹起来,冷眼旁观许久的任盈盈终于趁势加入了话局,带着假惺惺的笑意打了几句圆场:“好了,大家都是姐妹,就别再争这些有的没的了,三妹快给姐姐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了吧。” 任佳月正在气头上,闻言当然不肯依,当即“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见她一副胡搅蛮缠的模样,任凤华难得有些头疼起来,眼下她根本无意与对方争执,她只想早些脱身去赴嘉和的约。 也许是她眉目的焦急神色被任盈盈捕捉到,二人登时就慢悠起来,一副没事找事的样儿。 正当她有些心急地琢磨一会儿该如何同嘉和告罪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先一步赶到了。 望着在竹院门口抱臂皱眉的嘉和,任凤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公主殿下万安——”任盈盈和任佳月自然也看到了来人,赶忙俯身行了歌大礼。 任凤华虽然满心惊喜,却也没忘了礼数,落了众人片刻朝着嘉和行了一礼。 谁知就这么一矮身的功夫,嘉和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直接伸手扶起了她。 一句“免礼”迟迟没有落下,一旁的两人只好一直僵着动作,等到实在忍无可忍地时候在放松了手脚。 “早些时候便差人来喊你了,怎得动作这样慢!”嘉和一把拉过任凤华,语气中满是嗔怪之意,对于其他两人,则一概作视若无睹处理。 任凤华浅笑着应声道:“公主不也这么心急,说是让我拾掇拾掇过来,自己倒是先匆匆忙忙地来了。” 嘉和眉头一挑,打趣道:“我可是一听说你伤势大好立马就差人寻你来了,你倒好,非但不领情,还数落起我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笑闹起来,一旁的任佳月也许是站不住了,忍不住悄悄地晃动了一下身形。 嘉和却一眼瞧见了她的动静,当即侧目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才本宫来之前,在那阴阳怪气地说话的是你吧,见你这周身气度,想来是个庶女吧,相府果然如外人传得那般嫡庶不分,一个庶女,竟然还敢出言挑衅起长姐来了,谁给你的胆量!” 她的语气渐重,言辞中带上了几分威严。 任佳月平日里虽然嚣张了些,眼下却也不敢在堂堂国朝公主跟前放肆,因此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了怒气,在原地垂下头作鹌鹑状,心中对任凤华的恨意却越加深重。 任盈盈巴不得在嘉和面前多露几回脸,因而见状赶忙走上前打起圆场来:“公主殿下勿怪,刚才佳月其实并非在出言挑衅姐姐,那几句只不过是我们姐妹间的玩笑话罢了,平日里我们也时常这样笑闹——” 她说着又宽慰似的瞧了任佳月一眼,面上尽带宽和良善的笑意。 谁知嘉和公主却对她此话存疑,转而去向任凤华求证:“哪有姐妹间是这样开玩笑的!你说说,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放在往日,任凤华必然不会任由任盈卖弄口舌功夫蒙混过关,可是今日嘉和在场,她实在不想让对方卷入这般腌臜的内宅琐事之中,因而思忖片刻后,她三言两语就将此事翻了过去。 嘉和原本就是替她出气的,见她不追究,便也没了多大怒气,下一刻便重拾笑容,新起了一个话茬:“那既然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不若你陪我游湖去吧,听说湖上风光好得很呢!” 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任凤华自然笑着应声,不过还是周全地补上了一句:“我自然愿意,只是出府还得请示祖母,她老人家同意了,我便立马随你一道去。” “好啊好啊!”嘉和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蹦跳了两步挽上了她的胳膊肘,“那我陪你一道去,我跟你们老夫人说,她定然是会同意的!” 回首见得面色瞬间不虞的任家两位庶女,嘉和当即不屑地挑起了眉头,口中冷嘲道:“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你们今日怕是不能热络姐妹情谊了,改日吧!” 说完这话,她便直接拉着任凤华出了院子,徒留两人在原地不服气地面面相觑。 “都怪你,带我来走这么一遭,平白无故受了一场冷眼!看这状况,任凤华必然已经是攀上嘉和公主了,眼下她又多了一层倚仗,势必更加有恃无恐,我们拿什么和她争!”任佳月越想越来气,任凤华已走,她只能把怒气都往任盈盈头上撒。 任盈盈气得牙关紧咬,却还不忘点头应和:“是这个理……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公主的青眼……” 第五十五章:得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下一刻,她眼珠一转,突然加紧脚步跟了上去:“就许她一人沾光,我俩也得去探探门道。” 任佳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地也跟上了她的步伐。 这满京城的女儿家,谁没有点虚荣心,此番若是能和公主相交,说出去面上都要多几分光。 任佳月越想越觉得在理,口中志得意满地碎碎念道:“咱们跟上去也和祖母请安,看公主殿下还能在祖母面前厚此薄彼不成——” 任盈盈同她相视一笑,两人登时齐齐加快了脚步。 任凤华一行其实也没走出多久,刚一转过回廊,就看到身后两道人影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这阴魂不散的,都说了让她们走得远远的,偏偏还要腆着张脸跟上来,也不知道是在谁那学得礼数教养!”嘉和在看到身后尾随的两道人影之时就不屑地讥讽了一句,面上更是不掩厌恶。 任凤华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旋即就低声宽慰了两句:“不过是狗皮膏药罢了,殿下无需着恼。” “噗。”嘉和闻言不由笑出了声,“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词用得很好,还得是被踩在烂泥里扔也扔不开的狗皮膏药!” 任凤华不语只笑,嘉和安静了一会儿,又替她不满地抱怨起来:“你这两个庶妹当真有些上不了台面,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会看人眼色,也不知是跟着哪个人学的教养礼仪!” 任凤华没跟着她一块抱怨,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毕竟嫡庶有别,我作为嫡长姐,是该时常庇护弟妹的……”言语中却不掩讥讽之意。 嘉和有些怜惜地瞧了她一眼,再细细看了她周身素净的打扮,登时越加不满起来:“我倒觉得相府实在是太偏心了,就单论穿着用度,你这两个妹妹穿的用的物件品阶都远在你之上,尤其是那个叫什么盈盈的,单看那趾高气昂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们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呢!” 眼见她越说越起劲,身后的高大宫女赶忙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提醒她谨言慎行。 嘉和的抱怨声随之截然而止,下一刻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赶忙低声致歉道:“抱歉啊,我不该乱说你们的家事的……” 任凤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碍的。” 蒋氏自攀上主母的位置之后,便一直在暗中克扣府中用度,尤其是对于她院里的吃穿。 只是平日里此人动作都十分隐蔽,因而极难抓到把柄,眼下唯一的方法只有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将对方从那个德不配位的位置狠狠地打下来。 两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慈宁院,此前下人早早通报了嘉和公主来访的消息,因而今日老夫人特地在外间等待。 “公主殿下莅临寒舍,老身不甚荣幸啊。” 嘉和赶忙将老夫人扶起,和善地向她关切了一番身体状况。 等气氛渐渐融洽之后,任凤华恭顺地上前行了一礼,接着将事娓娓道来:“公主此前盛情相邀凤华一道前去游湖,不知祖母可否应许?” 嘉和忙在一旁跟着点头。 老夫人闻言正打算开口,谁知正在这时,任盈盈和任佳月就急急地奔了进来。 连个礼都没有行完,任佳月就娇声抱怨起来:“姐姐怎得走的这样快,我们都快跟不上了!” 任盈盈则不动声色地挨到了任凤华身边,随后朝着老夫人递去了一个殷切的眼神。 后者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试探地开口道:“不如让盈盈和佳月也一道去吧,她俩这些日子来也没怎么出府走动,也该去外头见见世面了!” 老夫人向来乐于维持这三姐妹间和善的假象,说着就询问地望向嘉和。 嘉和见状一句“不要”都快脱口而出了,到了嘴边却又打了个滚儿咽了下去,她打心底不想让这臭味相投的姐妹俩同行,但是若是直接出言拒绝,依这两人的心性还有老夫人明显庇护的态度,在这之后任凤华在这家里的日子势必会不好过。 思及此,她只得临时学会了隐忍,干巴巴地点了两下头,眸中却满是不情愿。 任盈盈和任佳月见她同意,当即喜不自胜地道了谢回去梳整了,任凤华歉然地望了嘉和一眼,两人没过一会儿便也一道告别离去了。 “华儿和公主关系可真好啊,这才没几日,就能一道结伴出游了。”老夫人望着小辈们离去的背影,突然缓声喟叹了一句。 月华在一旁笑着补充了一句:“大小姐也是因为倚仗您的庇护,这才有了这等福气……”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回望了她一眼,片刻后,突然又提了一嘴:“相爷眼下在哪?” 月华忙躬身回道:“相爷刚一回府就歇到蒋氏院子里去了,眼下应当还在前院呢。” “呵,又是蒋氏。”老夫人闻言登时皱起了眉头,她向来不满蒋氏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来迷惑任善,因而下一刻她便嫌恶地吩咐了一句,“月华,你亲自去前院把相爷给我请过来。” 月华不敢怠慢,赶忙躬身退了下去。 …… 任凤华回府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等赶到府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外头备着的那两辆漆木马车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任盈盈已经先一步进了车厢,任佳月则特意在车前逡巡了一会儿,见她前来,才得意洋洋地半只脚踏进了轿子,一面还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姐姐怎的来得这么晚,这可怎么办,好似没有多的车架了?” 任凤华冷眼瞧她惺惺作态,面上神色异常冷淡。 倒是琉璃先一步气急地跳了出来,为任凤华打抱不平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这车架原本就是给大小姐准备的,你们后来居上,怎好还抢起车架来了!” 任佳月闻言颜色一青,当即反唇相讥道:“你一个下人,谁给你的胆子在这胡言乱语,还不快给我退下去!” 两人的争执愈演愈烈,就连在两辆马车之前的嘉和都听到动静掀开了轿帘。 “在吵嚷什么呢!”她原本就对这个没脸没皮的相府三小姐没什么好印象,见状更是不留情地呵斥出声,下一刻看到一旁势单力薄地任凤华,她当即提声招呼了一句,“任家大小姐,你过来,与本宫同座吧。” 一场纷争这才平息了下去,任凤华闻言也没有推脱,直接跨上了嘉和的车架。 在后头暗中窥视的任盈盈当即黑了脸色,她原本是想借着此事给任凤华一个难堪,谁知阴差阳错,竟然让对方攀上了公主的车架。 那可是她们这些官家小姐苦等半生都等不到的殊荣。 “可恶!这个不要脸的货色,何时竟然这么会巴结人了!”任盈盈越想越觉着不甘心,见左右没有外人在,索性直接低声咒骂起来,一面还绞着帕子不住地发出碎帛之声。 一旁的贴身丫鬟见状赶忙瓮声瓮气地凑近宽慰道:“小姐莫要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大小姐也只是得了这么一次便宜,指不定日后公主发现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草包之后,就一脚把她蹬开了呢!”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就连一个草包都比不过咯!”谁知任盈盈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话,只揪住几个字眼不放。 贴身丫鬟见她面上阴骛眼神,赶忙低头闪躲,却先一步被对方在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任盈盈掐人向来很疼,并且用的都是寸劲,虽然疼却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什么骇人的印记。 那丫鬟疼得直倒吸凉气,却又不敢反抗,只得硬生生地受了下来,一直等到任盈盈发泄完后面色渐渐和缓之后 才从对方手中救下了自己饱受非人待遇的手臂。 借势发泄一通后,任盈盈总算是消了气,复又端起了平日里礼数周全温和良善的模样,却在背地里将方才捏在手里的帕子狠狠碾在了脚下。 一路上,她这车厢一片死寂,前头嘉和的车內却是一片和乐融融。 上车没一会儿,嘉和就有些坐不住了,先是拉着任凤华漫谈了自己近日看过的那几本话本子,而后又摸着肚子喊起饿来。 “来人呐,把本宫的食盒送上来。”眼下离湖畔还有许久,她索性敲了敲车窗,从车旁随侍的下人手中要来了几盘点心。 “快吃这个,这个好吃!”盘子刚被端出来,就被飞快地推到了任凤华面前,嘉和兴奋地戳了戳上头的搞点,示意她快些尝试。 任凤华在看到糕点式样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恍惚,却还是伸手拿过一块送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两下之后,她的目光突然有些闪烁。 “好吃吗?”嘉和迟迟没等到她的反应,不由心急地催促了两声。 任凤华咽下一口糕点后,顿了片刻才浅笑着缓缓点头道:“好吃,我很喜欢。” 一直喜欢……她在心里补充道。 第五十六章:游湖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前世,她的确一直十分喜爱这种糕点,但是在重生之后,便基于种种原因再也不吃了。 眼下骤然再见,不免思绪万千。 “多谢殿下厚爱。”任凤华有些复杂地望了嘉和一眼,随后礼貌地道了声谢。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谁知嘉和听到这句有些生分的“殿下”瞬间垮了脸色,随后不赞同地对她摇了摇头,“你我二人大可不必揪着一个礼数不放,不若这样,日后在外人跟前我俩还是以礼称呼,但在人前嘛……” 她顿了一顿,突然狡黠一笑:“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华儿!” 任凤华望着她飞扬的眉眼,突然觉得枯竭的胸膛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生气,下一刻不由地也粘带上了喜色:“好啊,嘉和!” 嘉和闻言登时眉开眼笑,而后冷不丁地在她后背敲了一下:“还算聪明,原谅你啦!” 任凤华只得笑着赔罪道:“那便多谢公……不,嘉和了。” 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登时就归位到了灵魂,尽管相识不久,却像是久别重逢。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吱呀”一声歇了脚,嘉和掀开车帘一瞧,随即伸了个懒腰慵懒道:“可算是到了……” 外头的宫女赶忙前来相扶,两人刚落地,便觉得一阵凉风袭面而来,直将额前的碎发打着旋儿地往边上卷。 琉璃赶忙上前替任凤华披上了外袍,公主则大大咧咧地拒绝了披风,直接拉着她快走几步掠到了湖畔。 “快些,咱不要等她俩了,这一个两个贯是会顺竿爬的,若不是你们家老夫人开了口,我才不想在这看见你这两个‘好妹妹’!”嘉和一边走,一边嫌弃地往后瞧了两眼,见后头两辆车驾即将停下,她赶忙回转身冲着任凤华做了个扇鼻子的鬼脸。 任凤华知道对方必然心里有些不快活,于是伸手歉然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谁知嘉和却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后一展臂搭上了任凤华的肩膀,凑在她耳畔笑言道:“我没在气这个,哎呀,其实这个游湖会我原本也不乐意来,要不是还得给六哥几分面子,我早就带你一道去书坊挑话本子去了!”说着,她转头望了望四周已经渐渐开始躁动起来的人群,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待着实在是烦闷,还好想到了你,有你在,我可得趣多了!” “六皇子?”任凤华闻言神色却有些复杂。原因无他,这个六皇子秦翎风,实在是一个让她头疼的人物。 前世她进宫之后,此人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出言轻薄她,有时甚至还要腆着脸来调戏骚扰。 当时宫中的日子本就步步惊心,她光是为了自保就要耗尽心力,偏偏此人还要变着法儿地给她找不痛快,这就她后来过得越加如履薄冰。 如今想起来,那种被人盯着不放的可怖感还是挥之不去,如鲠在喉。 思及此,任凤华赶忙微微晃了晃脑袋,企图将脑海中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尽数驱赶。 嘉和原本只是想同她随意交代两句,却没成想对方听完这一席话后面色竟变得难看起来,她当即有些慌神,赶忙出言补救道:“怎得了这是?糟糕,我给忘了,你性子比我沉静多了,必然也是不喜这样的场面了,这可怎得好,我光顾着自己了,竟然望了问问你愿不愿意——” 任凤华闻言赶忙摇头,面上勉强挤出了几分笑意:“不是的,我只是初次被好友邀请出游,心里有些紧张罢了······”她说着还怕对方不相信似的,绽出了一个更大的微笑。 嘉和“吁”地舒了口气,随后笑闹着在她脸上戳弄了一下,语带埋怨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反悔了呢!” 嘉和虽然故意作出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心底却满是暖意,任凤华言语中明显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她的朋友,这个认知足以让她暗喜许久了。 于是下一刻她直接蹦跳着围着任凤华绕起圈来,时不时地还指着新到的车马帮对方认人。 “这次游湖可是个大场面,我那些兄弟们全来了,哦不,好像还少了个阿霄!” 嘉和眯着眼睛点了点人数,随后假作出了一副深沉的模样:“不过到的还是不少,华儿,你瞧瞧那一串走路带风的公子哥,那可都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有几个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一会儿我带你认认……对了,我那些兄弟们你若是看上了哪个,尽管跟我说,我帮你做主!”她说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作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任凤华无奈地压下了她那只乱点鸳鸯谱的手,心中腾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前世被迫卷入夺嫡之战中以后,她对这些个皇子基本上都有仇,别说是起什么歪心思了,她恨不得与这些人老死不相往来。 嘉和身后的大宫女闻声赶忙上前一步拽了拽她的衣袖,旋即又歉然地冲着任凤华一笑。 “公主需得慎言,眼下周围人多眼杂,保不齐被人听了去说闲话呢!”大宫女接着又低声劝诫了嘉和一句,她向来是知道自家公主口无遮拦的脾性的,因此总得时时替对方提着十二分的心。 嘉和其实也就是嘴上过了过瘾,意识到自己言语过火可能会累及任凤华的时候,她立马吐了吐舌头终止了话题,随后晃了晃对方的衣袖,作出了一副讨饶状:“好嘛……我不说了!华儿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任凤华见状却突然抱臂扭过了头,故意等她道了好几遍歉的时候,才故作矜持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哇,你竟然也会戏耍我了!”嘉和很快勘破了任凤华眼底作弄的笑意,下一刻便笑闹着跳了两步要来掐她的脸蛋,两人登时闹在了一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她们这头是和乐融融,后头马车上按兵不动的那两位则是如坐针毡。 任盈盈早些时候就透过轿帘看到了外头谈笑风生的任凤华一行,心中又是妒忌又是愤恨,面上更是如蒙阴翳,脸精心粉饰的妆容都有些黯然失色。 任佳月更是眼红得险些把马车上垂挂的流苏拽断,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任凤华与公主同车共游,这简直要比关门禁足难挨万倍。 可她毕竟只是个顾头不顾尾的直肠子,上一刻还在耿耿于怀,下一刻掀帘瞧见热闹的湖上光景还有那气势不凡的华美游船,她登时就将那点不平衡抛之脑后,转而两眼放光地瞧热闹去了。 这厢任凤华同嘉和沿着湖畔没走两步,就被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正打算绕道的时候,自后头突然缓步踱出了一个衣着显贵的风流青年。 但见来人一振折扇,当即“风流倜傥”四个行楷一字排开。 执扇之人一袭月白长衫,似乎满袖风雅,偏偏发冠上又镶满了金玉,风流气里瞬间带上了股铜臭味。 因此即便他相貌生得再倜傥,落到任凤华眼里,便只剩下了“金玉其外”四字。 风流雅致是假,流连花丛是真,此人便是皇子之人噱头最多的那位——六皇子。 宁王,秦翎风。 “嘉和怎得来得这样晚,可叫六哥好等啊!”下一刻,秦翎风摇着折扇便在二人跟前驻足,此番分明是在同嘉和寒暄,他的眼神却长了脚似的非得往任凤华脸上跑,后者被他瞧得心底一阵恶寒,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偏过了头。 “好了,也不用招呼我了,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嘛!”嘉和一见秦翎风那一心两用的样儿,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心思,因此毫不客气地直接拆穿了他。 秦翎风被戳破了心事也不恼,反而眯眼一笑,旋即索性直接把所有目光都挪到了任凤华身上,一面还不望热切地招呼道:“这便是任家大小姐吧……” 清冷的美人闻声波澜不惊地投来一眼,目光中神色疏离,如数九寒冰,却让人忍不住想出手试探一番温度。 秦翎风向来就不吝啬任何一句对美人的夸奖,逢此良机更是如此:“百闻不如一见,任家大小姐果然是惊为天人,气度如兰,眉眼若李,当真是出尘到不可方物……” 他换了口气还想再夸上两句,谁知任凤华却已经先他一步接过了话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六皇子殿下谬赞了,民女不过中人之姿,哪配得上这番说辞。” 她说着便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露出了一个恰如其分地疏离笑容。 秦翎风下意识就想挽留,便在这时,眼前罗裙一晃,登时又一位美儿粉墨亮相。 任盈盈是瞅准了时机挤进来的,见秦翎风投来视线,她赶忙蓄起眸中水汽作出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随后低眉浅笑,正好呼应上了一阵微凉的秋风。 虽比不上任凤华一眼倾城,任盈盈的相貌也算是惹眼至极。 第五十七章:陷害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翎风在任凤华这头吃了瘪,倒也不见懊恼,转而就摇起折扇冲着任盈盈潇洒一笑:“这位应当也是相府出来的小姐吧,当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打眼瞧去,还以为是西子捧心而来呢!” 任盈盈闻言登时掩唇一笑,眼角眉梢皆是自得:“宁王殿下过誉了。” 两人很快就你来我往地相互恭维起来,一时俊男美女笑谈阵阵,引得过路之人频频回首。 任佳月在后头看着眼热,趁着两人息声的当儿,赶忙上前朝着秦翎风款款一礼,掐着嗓子问安道:“佳月见过六皇子殿下。” 她这一出声,秦翎风才留意到后面还跟着她这么一个人物,只是一连领略过任凤华和任盈盈这等令人挪不开眼的样貌,任佳月也只堪称一句“小家碧玉了”,因此即便人已经凑到跟前了,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连个正眼都没丢过去。 任佳月见无人答应,片刻后只好尴尬地直起身来,所幸眼下秦翎风的全副心思都落在任盈盈身上,至于任凤华,匀得的关注和她也相差无几,这么比对下来,任佳月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心里渐渐平衡了起来。 见秦翎风和任盈盈两人相谈愈欢,没一会儿就视众人于无物,任佳月忍不住不怀好意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低声讥讽了一句:“我还道姐姐如此天姿国色,是个人都会愿意来亲近你,却未曾想到,你也会有被人冷落的时候——”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往越聊越欢的两人瞧了一眼,语气越发尖酸挑衅起来,“姐姐刚回相府,京城中尚有许多人不知道你嫡长女的身份呢,就比如宁王殿下,他只知道二姐是相府的嫡女,自然只同她相交,姐姐也不要心中吃味才是……”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嘉和就在一旁转悠了一会儿,回来就听到任佳月一句阴阳怪气的“嫡女”,便知道对方这又是在无端挑衅,下一刻立即快走几步挡在了任凤华面前,回头冲着人就是一声厉呵。 任佳月也就只敢在人后装腔作势,抬眼见着公主横插一脚,赶忙鹌鹑似的低下头来,梗着脖子不敢回话。 嘉和见她这副敢做不敢当的样儿,越加气不打一处来:“怎得!哑巴了?方才还振振有辞呢,眼下却装聋作哑起来了!本宫定得好好教训一下你了,才能叫你长长记性管好嘴!”下一刻,她一弯手指,就要招呼身后高壮的大宫女来肃清风气,眼看场面就快失控,任凤华终于缓缓上前一步,轻轻地将怒不可遏的嘉和给拦了下来:“好了嘉和,万不要因小事动气伤身。” 嘉和扁了扁嘴还想再理论,便在这时,秦翎风突然在一旁浅笑着扬声招呼道:“人应当都差差不多齐了,那诸位便随本王一道上游船,去领略湖光山色吧。” 任凤华赶忙借势拉过嘉和,好声好气地劝道:“好了,咱们一道上去吧。” 秦翎风告罪前去引客之后,任盈盈便端着架子走回了任佳月身旁,两人对了个眼色,便一道凑到了任凤华边上。 “姐姐,我们一起上去吧。”任盈盈扬眉浅笑,目光中神色闪烁。 嘉和却先一步拉着任凤华同她擦身而过,只留下一句不屑的轻哼。 ……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当朝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爱玩乐,每年挥霍在这桩事上的银两怕是能敌边陲小城一年的收成,平日里过的日子铺张起来说是酒池肉林都不为过。 受邀前来游湖的人都知道他这嗜好,因此还未上船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起来。 “这游船当真是富丽堂皇啊!” “是啊是啊,你瞧这雕梁,必然是出自名匠之手。” …… 任凤华无意凑这热闹,因此排在众人之末,抬眼远眺之时,却也不由为之一振。 这游船足足有十余丈高,周身都被细细刷上了红漆,其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祥云彩凤,打旭日的光辉一照,简直如同天外来物。 其上雕梁画栋,漆木柱上挂着的彩绸迎风摆动,好似天女展臂,招揽八方来客。 秦翎风笑意张扬,直接支着栏杆一跃而上,随后拉过一段彩绸,同岸上众人挥手高呼:“多谢诸位赏脸,本王定然不会让大伙失望!” 话音刚落,一众来客当即摇臂高呼,场面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几乎在秦翎风转身上去的那一刹那,众人便迫不及待般鱼贯而入,码头相较于这艘游船而言简直是太小了,因此好几个迈不开步子的小姐险些被密集的人潮绊倒。 任凤华不喜被人流簇拥,于是特地慢了一步,谁知刚走了没两步,就觉得背后一阵巨力袭来。 甲板狭窄,稍有不慎就肯定失足跌落,这背后黑手是何居心,不言而喻。 幸而任凤华反应奇快,在对方动手的那一刻就有所察觉,旋即闪身一避,立马稳稳当当地扶住了栏杆。 身后那人可没有这么快的反应,一招不成直接扑了个空,下一刻,一阵沉闷的落水声突兀地响起,期间还夹杂着两声尖锐的惊叫。 “救命啊!!”回首望去,那水面上正一身狼狈地挥臂高呼的,不是弄巧成拙的任盈盈又是哪个? “快些救人啊——”任佳月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展开,她狠狠地瞪了任凤华一眼,旋即就高声呼救起来。 秦翎风见状赶忙吩咐一旁的侍卫搭救,约莫半炷香时辰之后,任盈盈终于低声抽噎着被人从湖里救了起来,眼下已经坐在了船舱之中,身上搭了见秦翎风递给她的外袍。 “任家二小姐没事儿吧,不如先跟着下人们下去换身衣裳,不然一会儿江风一吹,可是要受凉的——”秦翎风命人替她满了杯热茶,言语中满带关切。 任盈盈方才出了糗,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闻言登时红了眼睛,期期艾艾地先啜泣了几声,才小声地回了句“好”,眉眼中尽是惶恐,叫人见之就有几分不忍。 嘉和在一旁冷眼瞧了半天,见状终于忍无可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摇头不满道:“连上个船都能掉下去,也不知道是脚底抹了油还是脑子不灵便,这么大个人了,若是这样,干脆就别游湖了,不然依照这弱柳扶风的身板,小心一会儿被阵风刮到湖里头去!” 这话声音其实也不大,但正好被打算起身离开的任盈盈听了个正着,后者登时顿住了脚步,脸色也跟着惨白起来。 眼下船舱之中,坐着的都是些京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她方才丢了面子还不够,现在又被嘉和公主在众人面前数落,这对她在京城世家中的名声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原先打算好的风光亮相因为一场落水已经付之一炬,任盈盈若有所思地拨开额前被水打湿的乱发,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下一刻她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等在座众人渐次投来视线的时候,她缓缓抬起头,戚戚然地望向一旁面色清冷的任凤华,语带哽咽:“姐姐难道不打算关切我两句吗,方才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平白吃了这样的苦呢……”她说着便黯然垂下了头,肩膀不住地耸动了起来。 任盈盈的话语虽然闪烁其词,但是众人闻言神色立马变得不同起来,看向任凤华的眼神中也不约而同地掺上了怀疑。 任佳月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似乎难以自持的任盈盈,旋即回转身狠狠地望向任凤华,目光中俱是责难:“长姐,你千不该万不该因为平日里的那些不快就对二姐下手啊,她身子本来就弱,眼下这天气,你竟然还狠下心将她推到了湖里……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一面说着,一边提高了嗓音,在场的众人这回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蠢蠢欲动起来。 “那看起来冷冰冰的那个女子是哪家的啊,以前好像从未见过,我怎的听到是她将这相府嫡小姐推下去的,真有这事吗?”船舱内当即有人低语起来。 另一头立马有人应声:“这人好像是相府刚回来的大小姐,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见人,也没听相府的女眷过多提及过,这回也许是姐妹间闹了矛盾,生了些口角吧。” 几位平日里同任盈盈有些私交的小姐趁势也赶紧出来煽风点火:“盈盈可是个柔善的性子,这个刚回来的大小姐听说自小是生养在乡下的庄子里的,也不知道脾性如何,只是若是真的能对亲妹妹下手,这秉性也实在是——” 三人成虎,没一会儿,船舱中的众人就三言两语定下了祸端,齐齐将罪责归咎在了一直静默不语的任凤华头上。 偏在这时,任盈盈又觑着众人眼色低声抽泣起来,一面哭还一面瑟缩,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嘘声。 第五十八章:恶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嘉和原本是在冷眼旁观,结果一抬头发现众人色变,才晓得又是这“柔弱不能自理”的任家二小姐在作妖了,于是赶忙站出来护到了任凤华面前,气鼓鼓地瞪视了一圈众人,口中毫不含糊地呵斥道:“都说背后不可语人是非,诸位也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凭某些人一面之词就定人对错,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众人闻言不敢造次,赶忙歇下了说风凉话的嘴。 任盈盈闻声却愈演愈烈,她自恃眼下围观者众多,干脆直接走到了任凤华跟前,一边哭泣一边控诉道:“姐姐,盈盈不怪你,但盈盈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推我,我们好歹是血脉同源的姐妹啊,你难道真的就不讲半分情面吗!?” 在座不少皇亲贵族闻言登时不赞同地拧起了眉头,看向任凤华的视线越加不满。 任佳月适时又哭叫了一声“二姐”,两人当即抱作一团,演了一出姐妹情深。 人群外不置一词的任凤华随之就越发显得不合众。 人们总是对不合群的人不慎宽容,甚至连半分真相都没有洞悉到,就开始指手画脚地发表起意见。 在任盈盈的哭声煽动中,任凤华成了刻薄弟妹的长姐、心肠险恶的毒女,没有人打算出言闻讯一番事情缘由,半数的人开始人云亦云,有几个格外激动的甚至还出言鼓动众人,低呼着要将任凤华赶下船。 一片嘈杂声中,任盈盈低下了头,藏起了眼中志得意满的笑意。 身为众矢之的的任凤华却只是冷面不语,迎面而来的明枪暗箭于她而言好似不痛不痒。 只是在任盈盈再次出言意图博同情的时候,她突然冷声开口,嗓音清冽,自成气势:“若是没有记错,妹妹方才应当是走在我后头,如此说来,莫非我是突然生出了三头六臂,竟能从背后凭空多一只手来将你推到湖里头去?” 话音落下,她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任凤华,周身气度不容小觑,相较之下,一直哭丧着脸的任盈盈不免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任盈盈也没想到自己的谎言竟然被两句就给拆穿了,还是用这么一针见血的方式,她当即就有些挂不住脸,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她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一语点破玄机,毕竟在相府里的时候,任凤华虽然日渐有了胆色,但也不是锋芒毕露之辈,此人分明是擅长隐忍的,偏偏到了这紧要关头,就突然分毫不让起来。 任盈盈越想越觉着心慌,一时竟忘了反应,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任凤华一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儿,就知道对方那些弯绕心思。她这个“好二妹”,打小被蒋氏言传身教着长大,向来是不肯吃亏的,在府里的时候任盈盈恨不得霸着仁善和老夫人的宠爱不放,因此一门心思想将她挤兑出府门,如今到了府外,竟还想靠败坏她的名声来博得众人的关注。 自私自利的性子,在此人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前世任盈盈便是这样,踩着她的尸骨步步上位,柔善面皮下的险恶心肠叫人尝尽苦痛。 思及此,任凤华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的恨意渐渐冒出头来。 众人眼看局势有所反转,一个个嫉恶如仇的神情登时僵在了脸上。 苦于找不到把柄的嘉和在此时简直如鱼得水,她赶忙上前一步拦到了任盈盈跟前,挑衅地挑起了一边眉毛:“说说吧,你是会术法还是怎的,还能在一瞬之间窜到人跟前去,不说也成,那你就哭吧,你不是最会哭了吗——”她一面说着,一面围着面色苍白的任盈盈打转,面上的讥讽简直快要化为实质。 任盈盈被她身后那个看起来一脸凶相的高大侍女吓得一激灵,这才从懊丧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下一刻,便紧咬下唇强忍着泪水望向众人,随后低眉顺目,将嗓音压得极低:“也许,也许是我记错了,可能是我识物不清,这才行差踏错,一步踏空了吧……” “呵,视物不清!”嘉和闻言却突然婉转笑开,笑意却未达眼底:“怕不只是眼睛不好吧,任二小姐连个路都走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头脑出了点状况呢,自己跌了跤还不算,竟然煽风点火地胡乱构陷起人来了——” 任盈盈闻言自知是不能用言语脱身了,于是立马换上了老招数,再次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这回她哭得越发凄惨了,一面哭一面还不忘抽抽嗒嗒地道起歉来:“姐姐,对不住,盈盈当真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一时受惊有些糊涂了,这才胡言乱语的说错了话,姐姐千万不要怪我,盈盈知道错了!” 面对她的苦求,任凤华却不置一词,任由一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密集。 任盈盈的脸色越加苍白,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得理不饶人的样儿,眼见脸面越丢越大,她只得暗中给任佳月使了个眼色。 后者虽然和她也不是一条心,但是在共同的宿敌面前,任佳月还是当即挺身而出,凑到任凤华跟前作出了一副和事佬的模样:“长姐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二姐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你非但不体谅她,怎得还揪着她的错处不放了?” 任凤华闻言斜挑起眼角瞧她,下一刻竟顺着她的话语讲了下去:“也是,我的确不该为难二妹,不然一会儿回到相府里,大夫人势必又要为此食不下咽了,罢了,就当是为了府里的清净吧……”她特地别有用意地停顿了一下,这才终于放松了语调,“即便是为了相府的宁日,我也是该原谅妹妹的。” 众人见她言语虽然提及相府,但是语气中却没多少起伏,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再想到这位任家大小姐跌宕的经历还有在府中尴尬的地位,人群中不少官家小姐都似有所感,同她有了些共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高门大户的经尤其诘屈聱牙。 谁能真的保证自家光鲜亮丽的宅院里头没出什么龃龉。 宅门之中,血脉勾连的是地位还有荣耀,任凤华生为嫡女,却失去了庇护她的生母,没了母亲的嫡女与浮萍无异,若是继室通达,说不定还有容身之地,但若是后来的主母睚眦必报,这日子便也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 而任凤华在相府中,过得应当就是后一种日子。 庶妹得宠,父兄离心。 在场众人中很快有人因为痛惜任凤华的境遇站了出来,但见一个红衣女郎捏着拳头自人群中踏出一步,下一刻对着众人就是一礼,旋即利索地直起身沉声道:“我倒觉得任家大小姐并无什么错处,若是一味地顾全家宅安宁,舍弃了对是非对错的追求,不也是件悲哀之事吗——” 众人闻言当即有警醒之感,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任凤华循声抬眼望去,见那红衣女子眉目坚毅,神色正直,心中隐隐生出了一阵可亲之意。 正巧嘉和在她耳畔小声解释道:“这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女,名唤李怡清。” 任凤华会意,随后隔着人群同对方点头之谢。 方才李怡清的那番言论反响不错,船舱中有好几人被她说动,此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将矛头又砸回到了任盈盈头上,言称要让她向无故被诬陷的长姐好好致歉。 任盈盈眼见着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当即眼睛一红又要垂下泪来。 然而眼泪并非长久的妙招,在座许多人其实都已经被她给哭烦了,闻声更是直接皱着眉头视若无睹。 等她硬生生地哭完两个来回之后,人群中才有人站出来替她抱起了不平。 “你作为长姐,理应让着弟妹,哪里有在外头就给妹妹落面子的道理!”说话的那位单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眼生得还算精致,细细瞧去与任盈盈还有三分相似。 此人便是蒋氏娘家侍郎府的嫡女,也就是任盈盈的表姐。 任凤华侧头之时,正好望进对方一双颠倒是非黑白的眼,当即心中暗道了一声“荒谬”。 或许血脉就是这般神奇,任盈盈,蒋氏,再加上这个不知那里冒出的表姐,都是无一例外的没脸没皮,只想着自家人不吃亏就好,而后一门心思将脏水往旁人身上泼。 任凤华见惯了这样的人,因此闻言虽然觉得荒唐,面上却无半分愠色,反而还十分好脾气地冲着这位表姐笑了一笑,随后淡声问了一句:“那敢问这位小姐,我又该如何做呢?” 那表姐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暗讽之意,闻言竟真的斟酌了片刻,随后一口咬定道:“按道理,你得跟盈盈道歉!” 这话说得可谓义正言辞,正气十足,若是不知道的,或许还真会以为她占了不少道理。 “道歉?”任凤华不自觉地弯起了眉眼,将眼底的细碎杀意压下了大半,语气却还粘带着森寒,下一刻,她彬彬有礼地婉拒了一声,“抱歉,我不能道歉。” 第五十九章:对峙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说什么!?”这侍郎府的小姐一看就知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旁人若是稍有一点不和她的意,就要翻脸耍无赖,眼下她见自己一番说辞被任凤华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跺了两下脚就冲到了对方跟前,语气中满是火药味,“你竟然不道歉,好生不知礼数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礼仪教养,有娘生没娘养的就是不一样,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竟然还敢跟我耍起臭脸来了——” 她原本想捡起些做姐姐的威风来数落任凤华,谁知话刚说到一半便被身后的任盈盈给拦了下来,回头见对方不住挤眉弄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出了怎样无礼的一席话。 任盈盈简直快要急疯了,她这表姐向来跋扈惯了,方才若是让她将话说完了,任凤华先前在相府饱受苛待的事情断然也瞒不住了。 要知道人言可畏,她先前能用流言折损任凤华,此行若是遭到反噬,她的下场不会比对方好过。 侍郎府的小姐眼下也有些心虚起来,回避着眼神不敢直视任凤华,目光中的戾气却不减反增。 方才那句“有娘生没娘养”如同平地惊雷,在座许多人闻言都不敢动弹,只得小心翼翼地望向人群中心频繁被折辱的任家大小姐。 原以为能看到一出冲冠一怒的戏码,谁知任凤华面对如此挑衅的话语,竟然置若罔闻,甚至还能在下一刻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家母确实已经在早些年仙逝了,但是这似乎并不能动摇我相府嫡长女的位置——”她说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森然,嗓音却还是轻柔和缓,“这位是侍郎家的表姐吧,风华以为,相府应当还没有落没到可供外人指手画脚的地步吧!” 这一语重若千钧,上一刻还不可一世的侍郎家小姐登时煞白了脸色,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任盈盈见状知大事不妙,赶忙抹了把眼泪上前打圆场:“两位姐姐不要再吵了,此事千错万错都是盈盈的错,你们可不要为此伤了和气呀!” 任凤华对直接不动声色地错身避过了她,旋即和她保持了一个疏离的距离,淡声开口道:“我既然作为嫡长女,本就该担起折中协调的活儿来的,多谢诸位体恤,凤华无事,相府和乐便是我最大的期许了——”她这话说得虽然不痛不痒,但是在座诸人几乎都从中听出了委曲求全的意味,有几个官家小姐被触中心事,忍不住凑上前宽慰了她两句。 任盈盈在一旁听得又气又急,眼圈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侍郎家的小姐见状登时又站不住了,拉过一个为任凤华抱不平的小姐就开始吹鼻子瞪眼:“如果真是为了她们相府好,她刚刚就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数落盈盈!” 围观的小姐中有几个原来就和她不对眼的见状赶忙出言反驳:“你自方才开始就在胡搅蛮缠,就不怕一会儿宁王来了,我们到他面前告你一状!” 宁王的名头一出,侍郎家的小姐当即臊眉耷眼地闭上了嘴,还有几个站队在任盈盈身后的小姐们也跟着悻悻地退了下去。 这次游湖盛事,是秦翎风一手组织,在场应邀而来的人,有哪一个敢惹宁王殿下不喜? 在这层威慑加持下,为为任盈盈抱不平的动静渐渐消了下去。 “来了来了!”便在这时,靠近甲板的那片人群突然响起一阵惊呼,众人循声望去,才见得是秦翎风摇着折扇俯身回到了船舱,其后还跟着好几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打眼瞧去各有千秋,正是当朝几位皇子。 众人见这阵仗,赶忙行礼问安。 秦翎风冲众人展眉一笑,随即扬声问了一句:“方才本王听到这里好似闹出了些不愉快的动静,因而特地前来瞧瞧——” 众人闻言个个不敢怠慢,赶忙站到两旁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任凤华和任盈盈正好呈两军对峙的阵营,站在空道的尽头。 “回禀六皇子殿下,只是相府的两位小姐因为落水一事闹了些不愉快……”人群中当即有人瓮声瓮气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地报给了秦翎风,还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往里面添了些笔墨。 秦翎风闻言面上如沐春风的笑意一顿,在他身后的几位皇子同样也神色各异。 世人总是乐于见美人的,只是似乎更乐于见美人对峙。 任凤华和任盈盈两人虽为同父姐妹,但是皮相却无多少相似之处,一个如秋月照水,一个如高岭之花,两人各有千秋,皇子们一眼过去便被吸引,连带着对这样的家宅琐事都一并关注起来。 见这几位地位不凡的人投来视线,任盈盈当即端起了那副期期艾艾的模样,一双敛水眸子欲泣不泣,叫人望之生怜。 任凤华则是蹙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往嘉和身旁避了避,掩下了眸底那阵突如其来的怨恨。 要说方才她还只是满心冷意,那眼下她便已经是如坐针毡。 她实在没有想到,重生以来,第一次再见秦炜安,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况。 几乎不用抬头看,她就能想象到对方那副假作关切的模样,秦炜安总能披着件伪善的外皮,满嘴嚼着礼仪仁信,心里头搅和着的却满是浑水。 就像现在一样,秦炜安的视线如附骨之疽一般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轻飘飘的一眼,都能叫她压不住心头涌起的恶寒。 前世临死前忍受的那些非人的苦楚似乎已经镌刻进了灵魂里,任凤华一时竟有些喘不上气,面色也隐隐腾起青色。 离她最近的嘉和立马发现了异常,赶忙侧过身子扶住了她,低声关切道:“怎得了,是身子不适吗?” 听到嘉和的声音,任凤华才终于从灭顶的怨恨中抽回了神志,她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渐渐平复下了心底躁动的仇恨,随后歉然地对方浅笑致意:“无妨,也许是方才吹了阵风,偏头疼有些犯了。” 任盈盈见她退到了一旁,自知翻盘的时机到了,赶忙趁势凑到了秦翎风跟前,借着还外袍的名义将泪水尽数倾倒了出来:“殿下,都是盈盈的错,早知这样,盈盈就不该来,盈盈原以为姐姐先前不让我来是为了别的事情,如今看来,原来是因为我太莽撞了,此番不仅自己遭罪,还连累了姐姐和诸位来客不快——”她一面哭着,一面作势掩面就要往外头跑。 秦翎风作为东道主,自然赶忙上前拦下了她,两人肢体交接,瞬时停在了一个暧昧的距离。 任盈盈向来懂得示弱,见状哭得越发楚楚动人。 这世上少有男子能对美人垂泪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位风流成性的宁王殿下。 秦翎风先是自怀里摸了块锦帕给她,随后斟酌着任盈盈在相府中受宠的地位,又柔声劝了两句:“本王知道了,此事非你之过,任二小姐也不要为之挂怀了,你今日也受惊了,不若先行休整一番,一会儿本王自会安排人手送你回去。” 见话这么说,众人怎会看不出他这是在给这任家二小姐解围,见状当即就有不怕事的往任凤华那头瞧,好似盼着她能说上两句。 只是这任家大小姐似乎又回到了原先那副不问世事的样儿,眼中甚至还带着明显的不欲久留的意味。 倒是任盈盈顺着杆子往上爬,忙不迭地又往任凤华头上淋了盆脏水:“多谢殿下体恤,只是希望您也能劝劝姐姐,方才盈盈虽然道了歉,但是姐姐好似还是不能展颜,我,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满嘴说着愧疚,眼底的神色却是幸灾乐祸,得了宁王解围还不够,她还想一步步从任凤华那把自己的面子讨回来。 宁王眼下彻底陷入了美人的泪水迷阵中,哪里有心思求证事情真假,任盈盈期期艾艾的话语一出,他立马在心底坐实了任凤华欺压庶妹的恶行。 下一刻,他便回转身不赞同地望了一眼任凤华,语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任家大小姐不该只有这么点气度吧,盈盈毕竟是你的妹妹,即便真有什么过错,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苛责才是。” “苛责?”任凤华却好似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一般,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原来咽下委屈才配称大度,而讨要个正理就成苛责了,妹妹既然自称含冤,不若再同大伙说说,方才是如何‘失足’跌进湖里的——” 此话一处,四周悉悉索索的低语声瞬间消失,在座许多人都旁观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自然明白任凤华话里有话。 只是在宁王面前,根本无人敢上前帮腔。 一时方才为任凤华义愤填膺的那群人也息了声,低眉顺目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无人相应,任凤华却还是将腰身挺得板直,身形勾勒出了一段宁折不弯的弧度。 第六十章:濒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翎风与她对视,竟也有了种莫名怯场之感。 场面出现了片刻的岑寂,僵持之下,场上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哂笑。 打眼望去,才晓得是李怡清觉得场面荒唐,没忍住笑出了声。 被害的被抹黑成了加害的,出头的鸟成了缩头的乌龟,不大的船舱中好似搭起了一场好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世态炎凉在此凝为缩影。 当局者迷,旁观者不敢不迷。 “抱歉,情到深处,大家勿怪。”见众人投来视线,李怡清仿效男子洒脱地一抱拳,疏朗地笑言了一句。 秦翎风原本都已经敲定了任凤华就是那个恶人,结果被李怡清这一笑再次搅乱了心思,察觉到任凤华的话语中似乎真的内有隐情,他当即不敢再多妄言,只得先歇下了嘴,不再发表言论。 尴尬之下,一旁的秦炜安替他站出来打圆场:“大家今日都是来游湖玩乐的,万不可因为一桩小事伤了心志,两位小姐想来并无什么龃龉,说不定只是大伙儿关心则乱,这才叫二位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这一席话说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众人原本就不愿再凑这场热闹了,见他搭下台阶赶忙前赴后继地往上挤,瞬时恭维声四起,船舱里登时没了方才那会儿剑拔弩张的氛围。 宁王见状也终于回过神来,旋即赶忙一振袖子换上了一副笑脸:“此事定然是误会,眼下误会已经解除了,本王便也不再追究了,大伙儿还是放开手脚继续玩乐吧,这湖上风光可还有许多迷人之处呢!” 众人闻言赶忙点头应下,有不少人则将目光放到了自方才起就言辞温润的秦炜安身上,这位五皇子殿下可是朝堂之上难得的好脾气,平日里逢人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少有人见他动过怒火,这样心肠良善的秉性,在京中虽然没有像三皇子六皇子那样的名气,却也还是有不少人欣赏的。 就连秦炜安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就在他偏头向任凤华微笑示意的时候,竟然头回吃了瘪。 对方似乎对他示好的笑容视若无睹,飞快挪开的视线里甚至还残存着隐约的恨意。 秦炜安见自己的老好人形象在她那丝毫都行不通,在觉得尴尬的同时,心中不免腾起了几分讶异,分明自己是在替对方告饶说好话,可到头来不仅一句道谢都没有捞着,反而还招致了没有缘由的冷漠对待。 狐疑之下,他出了片刻神,等再次抬眼去看的时候,便见任凤华已经彻底收拾好了面上神色,正同边上的小姐你来我往地笑谈着。 秦炜安苦思未果,只能疑心是自己错看,稍稍松了一口气。 纷争平息之后,船舱之中虽然重归热闹,但是诸位皇子在场,来客根本就不敢真正放开手脚,一个个几乎都是觑着他们的脸色行事,连玩笑话都是点到为止,令人听着味同嚼蜡。 官家小姐们更是神思不属,一个两个心思都飘到比对哪位皇子更加风神俊朗上去了,眼神更是不住地往宁王和秦炜安附近打转。 任凤华一听他们提起秦炜安如何脾性尚佳就心里犯恶心,一连多次之下,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告罪离去,借着吹风的名义离开船舱,缓步走到了甲板上。 两岸清风送爽,一眼远眺,尽是碧水青山入怀。 任凤华深深地吐息了一阵,这才觉得头脑重新清明起来。 船舱内的气氛实在是浑浊,多待上半刻都能叫人喘不上气来。 可就当她要闭目享受一会儿这难得的清净的时候,突然,背后响起一阵温润的嗓音。 “任大小姐不在船舱里,怎得一个人到外头来了?” 来人语气含笑,音色低缓,在旁人眼里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到了她这却不亚于怨鬼索命。 无数次午夜梦回,这个声音都是裹挟着血色出现,铸就她一次次的死亡和重生,叫她在每一个饱含仇恨的睡梦中不得安息。 见对方没有反应,秦炜安面上的笑意有些许凝滞,只是很快,他便愈挫愈勇地走到了任凤华的身边,同她并肩而立:“在下正好也有些气闷,小姐不介意我借一阵风吧?” 他这话说得倒算风雅,只是任凤华却没什么心思同他漫谈风月,闻言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答应的是哪一句话。 秦炜安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反应,登时准备好的腹稿都没了用处,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只好跟着干笑了一声:“任大小姐看起来兴致不高,应当还在为方才那桩事发愁吧?” 见对方都已经问得如此明确了,任凤华无法再次搪塞,只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只是小事而已,我自然不会挂怀。”她说完便再次收住了话头,同时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半步,将视线落到湖面之上,好似身旁的人只是一团空气。 秦炜安从没见过一个女儿家能对她冷淡至此,心底不免腾起一丝不服气来,下一刻他复又端起笑脸,笑吟吟地瞧向任凤华:“都说凡人之姿即便再美,也敌不过天上仙人一瞥惊鸿,如今看来,这话也不是全然在理,眼下见了小姐你,在下才知道临江仙也可与我这肉体凡胎咫尺相对——” 若是个寻常未经世事的女儿家,听到这么一席天花乱坠的赞美,怕是得就此沦陷了,可惜任凤华并不是个普通人,她的心被仇恨裹挟,这三言两语于她根本不痛不痒。 只是瞥见周遭渐渐多起来的宾客,她也不好直接和对方撕破脸皮,因此只好敷衍地回了一句:“殿下过誉了——”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秦炜安登时又有了自信,赶忙再接再厉地补上一句:“任大小姐不必谦虚,这满京城的世家之中,少有你这般清丽绝尘之姿。” 任凤华闻言嘴角不由一阵抽搐,隔世再见,没想到秦炜安竟还是这样令人作呕,在强大的定力加持下,她终于拾起了半分笑意,礼貌且疏离地告了声罪:“甲板上风大,吹久了怕是对身子不好,殿下还是早些回船舱里得好。” 此话本意是一句逐客令,谁知落到秦炜安耳朵里,就成了关切。 后者听闻此语,非但不觉得窘迫,甚至还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就不退反进地又美言了两句:“任大小姐看着身子也有些单薄,不若随在下一道回船舱吧,你我叙上一盏茶可好?” 闻言,任凤华眉心一跳,一句“做梦”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还好最后一刻她按捺住了心神,怒火被强行压下,她略斜挑起眼角看向身前之人,眸中藏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警告意味:“殿下还是快些回去的好,眼下众皇子都在船舱里呢,宁王殿下若不见你,势必要出来寻你一番。” 提到宁王,秦炜安面上的笑意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向来就和这举止张扬的六弟不对眼,两人比肩,不是明枪就是暗箭,若是被他瞧见自己在这同一个女子拉扯不清,怕是要就此大做文章,到时候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秦炜安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以不给人留下话柄为先,于是面对着眼前不近人情的任凤华,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信口扯了个借口便先告罪离去了。 “任大小姐,来日方长……” 他走便走,偏要留下这么一句膈应人的话。 任凤华望着他背影渐远,面上的憎恶神情再次浮现。 秦炜安此人,表里不一,口蜜腹剑,前世的她遇人不淑,所念非人,这才落得个尸骨淋漓,怨气不散的下场。 她能重活一世,或许是天道都在恨她不争,这才给了她机会,要她雪亮双眼,再不被奸佞蒙眼。 任凤华一直等到对方彻底消失在了甲板上,才抬手按上胸口,一下一下地替自己顺起气来。 江风凛冽,叫人一时站不稳脚跟。 任凤华只得退到了甲板最边沿的栏杆处,谁知一只手才刚搭上扶手,身后便是一击巨力袭来。 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周身一轻,旋即一阵天旋地转。 游船原本就是金玉其外,栏杆造的并不牢靠。 任凤华当即半只脚悬空,底下送来的阵阵罡风刮得人面颊生疼。 身体中多年习武留下的本能令她拼死一搏,在下坠的最后一刻,她抓到了一片纷飞的衣袖。 几乎与此同时,眼前又多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是任佳月! 任佳月显然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累及,一句惊呼尚未脱口而出,便被一把拽了下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砸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灭顶的恐惧感瞬间将两人吞没。 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侵袭而来,兜头浇灭了落水之人的生机。 还好任凤华在落湖的一瞬间就开始闭气,不至当即因为呛水被水流冲走。 可是任佳月却显然已经慌了神,连声的呼救叫她口鼻都进了水,再加之她根本就不会水,更是手脚慌乱,如此挣扎了片刻后,她的面上已经隐隐泛起了死气。 第六十一章:故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船舱内的人听到动静赶忙拥簇着赶了出来,任盈盈虽被挤在后头,但是一看见湖面上的乱象便知发生了何事,赶忙高声喊叫起来。 “来人呐!来人呐!有人落水了,快去救人啊!” “不得了了,相府的两位小姐好似一块落水了!”围观者中眼力好些的立马就认出了落难的是哪两人,如同以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立马躁动起来,有好些人打算上前相救,但是一没胆量二怕惹事,因此徒劳地呼了半天救,竟没有半个人影伸出援手。 “你们一个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嘉和晚众人一步出来,她在见到湖里的任凤华的那一瞬就慌了神,当即白着脸色往甲板边沿冲,若不是大宫女相拦,她都恨不得直接跳下去相救。 那可是深秋的湖水,寻常人跌下去不死也要缺半条命,更何况任凤华一个旧伤初愈的女儿家。 嘉和望着湖面上不住起伏的那两道人影,眼睛都给气红了,偏偏自己还下不去,她只得随手抓住了一个侍卫,厉声催促他下湖救人。 “公主,这恐怕不合规矩……”就在这时,一旁突然响起一道悠悠的人声,在慌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嘉和本就急火攻心,听到这句话更是怒发冲冠,在看到出言阻止的人是任盈盈的时候,她顿时就怒骂出声:“去你的不合规矩!不合哪门子的规矩!” 任盈盈闻言脸色一青,却还是迎着头皮迎上了对方的怒火:“姐姐今日穿得单薄,衣衫见了水便贴着身子了,若是被外男瞧了去,岂不是失了女儿家的清白?” “你!”嘉和登时气得怒目圆瞪,可是急怒之下,她又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反驳,眼见湖面又要起风,她只得狠狠将那侍卫推到了一旁,转而去人群中找寻水性好的女眷,只是如今局面,大半的宾客都打定主意明哲保身,哪里有人赶出来冒险。 因而一时甲板之上只有嘉和愤怒又无助的斥骂声。 湖面之上的任佳月此时可谓受尽了苦楚,她虽然比任盈盈强些,方才好歹真把任凤华给推了下来,可是尚且来不及窃喜,自己便也被拽着一道下来了。 湖水冰凉刺骨,再加之她又不通水性,眼看着就要被水流吞没。 任凤华落水的位置和她相差不过一臂,因而她能看到对方脸上还算游刃有余的神色,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狠狠地往前扑腾了一下,随后死死地攀上了任凤华的臂膀。 濒死之人爆发出的力量大得惊人,任凤华原本有足够的力气自保,谁知被任佳月当作救命稻草一般这么一拽,当即乱了气息,湖水扑面打来,瞬间卷走了口鼻间的空气。 “咳,咳咳!”一旦呛水,四肢体魄就会开始逐渐虚弱。 任凤华明白这一点,正打算调整呼吸上浮到湖面之上,可是任佳月却已经彻底乱了手脚,不仅那身子拦在了她的眼前,甚至还想将她当作倚仗,好叫自己能浮出水面。 下一刻,任佳月的确这么做了,她直接趁着任凤华被自己纠缠得动弹不得的时候,狠狠往对方后心踢了一脚,旋即借力回到了水面之上。 “咳,咳,救我!”生机只有一线,她当即疯了一般哭叫起来,场面之凄厉,远胜水鬼索命。 姗姗来迟的宁王正好瞧见这样一幕,愣了片刻之后,他转忙会转生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下去救人!?” 后头的侍卫闻声而动,只是还来不及冲出去,便见得一旁岑寂已久的秦炜安突然动身,旋即一个纵身就跃入了湖中。 众人当场愕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炜安行云流水地一番动作,半盏茶之后,任佳月终于呛咳着被拖抱到了甲板上。 她今日为了吸人眼球,特地穿了一身外罩薄纱的罗裙,没成想浸了水以后,简直宛如无物,周遭的人赶忙侧目不敢直视,生怕有伤风化。 偏偏秦炜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人救上来之后还不忘和声关切:“三小姐怎么样了,可还觉得不适?” 他说着就要拆下外袍替对方披上,谁知任佳月却突然暴起,直接用力推了他一把,口中还低吼了一声“走开。” 她丢了面子,还被其他男人看去了身子,心中又恨又怒,一时怒上心头,索性直接自暴自弃地将头埋在膝盖上低低抽泣起来。 秦炜安还维持着那个近乎环抱的姿势,面上和煦的笑意却已经悄然冻结,片刻的沉默后,他只得尴尬地放下了手,目光也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是怎得了,难得有英雄救美美人却还不肯赏脸的——”宁王一见秦炜安吃瘪就来劲,当即也不管安顿乱局了,先踱步上前扯了两句风凉话。 秦炜安原本就丢了面子,听闻此语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但是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因此只得咬着后槽牙尴尬地苦笑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同任佳月挪开了半步。 任盈盈却趁势挂着眼泪扑到了她的跟前,面上满是惊讶和疼惜:“怎么竟是妹妹你掉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冻着了,有什么都跟姐姐说!”她哭得情真意切,也不顾任佳月如何魂不守舍,愣是靠自己一个人唱完了一出姐妹情深。 “你这是怎得成了这副模样啊?”见对方许久没有反应,任盈盈忍不住直接上前替她拨开了乱发,言辞暗示道。 任佳月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在抬头看到任盈盈鼓励般的眼神的那一刻,她终于扁着嘴哭叫出声:“是大姐!是大姐把我给推下去的!她明知道我根本就不会水!” 伴着她阵阵凄厉的哭诉,周遭的宾客神色都异样起来。 嘉和闻言却猛地拦到了她面前,声色俱厉道:“你胡说,分明是你这贼人陷害了华儿!” 任佳月被她这一声怒吼吓到,忍不住就瑟缩着往回退,口中却依旧紧咬不放:“就是她!我没有撒谎!” “你这厮!”嘉和原本就因为任凤华的失踪而急火攻心,见她胡搅蛮缠当即就忍无可忍地斥骂出声,与此同时还猛地踹出一脚,直接将任佳月踹了趔趄。 任佳月摔了个四仰八叉,乱发随着动作糊了满脸,身上本就狼狈的衣衫也被踹得破败,偏偏她挣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起来,嘉和就已经居高临下地一脚踩在了她的裙摆上。 “说,你长姐去哪了!?”又一声怒喝响起。 嘉和虽平日里都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但是真动起怒来,血脉中传承下来的皇室气息便顿时有如实质般沉沉地压了下来。 任佳月颤抖着嘴唇想从她脚下救回自己的衣裙,却被对方的眼神震慑,好半天过去,才敢畏畏缩缩地回复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嘉和却不打算放过她,“你和她一道落水,结果你被救回来了,她却失去了下落,现在你同我说你不知道华儿去哪了!?” 任佳月已经彻底慌了神,忍不住一边摇头一边往后头挪动,却还倔着一口气不肯松嘴:“是她,是她推我的时候没站稳脚,才跟着我一道摔下来的,后来我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找她!”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任盈盈身后躲,面上是仓皇,心底却满是不住翻涌的恶意。 眼下任凤华怎样都好,死了最好。 湖面上过去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除非她任凤华是大罗神仙,不然定无丝毫生还的余地。 思及此,任佳月才觉得心下稍宽,面上神情也少了几分惶恐。 “你胡说,都给我去找,你们几个,通通给我下湖,我一定要找到她!”嘉和闻言先是一怒,下一刻回头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她登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面上带上了明显的颓然。 “都给我去找……”四周的低语声渐渐响了起来,嘉和有些稳不住身形,还好大宫女及时上前搀了她一把。 “嘉和,你也不要太伤神了,任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秦翎风见状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安慰了两句,谁知他话刚说到一半,靠近船边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异响。 “看啊,那好像是三皇子殿下的船!” “三哥?”秦翎风和秦炜安同时回望,但见数十丈外的湖面上,当真缓缓驶来一艘熟悉的船只。 若是让秦宸霄看见他船上这乱象那还了得! 秦翎风当即板直了脊背,正色望向渐近的船影,下一刻,他再没了方才那副高高挂起的样儿,直接快声下了数道命令:“都给我下去找人,找不到人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侍卫闻言不敢怠慢,赶忙小跑着往甲板边缘跑去。 秦翎风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旋即伸手收拾了一下衣领,待到收拾好形容之后,他才施施然回转身,朝着近在咫尺的来船走去。 第六十二章:获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两艘船只都算得上庞然大物,因此交接的时候,甲板都禁不住震颤了片刻。 船上的宾客见到这阵仗都不约而同地退到了船舱口,秦翎风则绷着笑意颤颤巍巍地稳住了身形,随后搭着一旁侍卫的肩膀,艰难地往两船相接的长板走去。 谁知刚想踏上长板,木板的另一端就地对面来人一脚踩住,再次抬眼的时候,秦宸霄那张如蒙霜雪的面孔已经映入眼帘。 “三哥?”秦翎风见状心里莫名有些发虚,赶忙让开了脚步,迅速地避到了一旁。 秦宸霄对他的问候却是置若罔闻,依旧面沉如水地往前走,只是在跨上长板的时候,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等人—— 果然,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旋即微微侧身低眸望向身后,尽管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是周身凛然的气势随之收敛了大半。 秦翎风鲜少见到他这样的时候,忍不住就探头探脑地往他身后瞧去,这一瞧果然瞧出了门道。 秦宸霄身形颀长,正好将身后之人罩了个严实,但是秦翎风在风月场中浸淫多年,又怎会辨认不出那露出的半片衣角是女子的式样。 他正想在多看两眼,秦宸霄却好似已经洞察了她的心思,但见他这位向来脾性古怪的三哥竟不知为何冷笑了一下,随即突然让开了身子,而后面色如常地伸出了一只手。 下一刻,另一只纤细瓷白的手搭了上来。 秦翎风目光一亮,正想验证自己的猜想,谁知抬眼刚一瞥,他就瞬间愕然地僵在了原地。 但见秦宸霄背后藏的“美娇娘”眉目清冷,面色苍白,不是方才下落不明的任凤华又是哪个! 震惊之下,秦翎风翕动着嘴唇,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凤华借着秦宸霄的支撑缓缓地踏回了游船之上,虽然周身笼罩着虚弱之气,气度却分毫不减。 “凤华!”不远处的嘉和比他早回神,见状当即就疾奔了过来。 任凤华甚至都没来得及走下一步,就已经被她牢牢地扶住了双臂。 “你没事吧凤华,真的吓死我了,再找不到你,我都想要自己下去找了,真是快急死我了!”方才和任佳月对峙的时候,她都能强忍着情绪做出一副强横的架势,谁知眼下只是看了任凤华一眼,她的眼泪就瞬间决堤,没一会儿就成了涕泗横流的可怜样儿。 “我,我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一面抽泣,一面检查任凤华周身有没有伤口。 任凤华看嘉和这副因为失而复得喜不自矜的模样,眼眶也不自觉地酸涩了起来,深呼了好几口气压下喉口的哽咽之后,她才沙哑着嗓音回了一句:“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嘉和闻言猛地点了两下头,旋即赶忙拿衣袖擦去脸上的泪花,随后换上了一张粲然的笑脸,“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确认完任凤华的确没什么大碍之后,嘉和才终于注意到了一旁被她冷落了许久的秦宸霄。 “皇兄安好。”接着,她难得正经地向着秦宸霄行了一礼,语气中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反而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只是下一刻,她便原形毕露,又笑嘻嘻地迎了上去:“阿霄,谢谢你救下了凤华!” 闻言,秦宸霄不咸不淡地瞧了她一眼,片刻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领会了她的谢意。 嘉和当即雀跃地蹦了起来,一边还没忘了任凤华,赶忙招呼下人送上了擦身的巾帕,自己亲自替她擦拭起来。 那一头的秦翎风也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的时候正好同闻声而来的秦炜安打了个照面,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同样的狐疑。 冷心冷肺如秦宸霄,竟然会像这般大费周章来救一个好似没什么身份的女子,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叫人心生古怪。 但是尽管心中揣测不断,两人还是按照礼制齐齐走到了秦宸霄跟前,旋即恭顺地抱拳行了一礼:“见过皇兄。” 秦宸霄只是冷眼扫过二人,尽管一言不发,两人依旧会意地直起身来。 “为何如此喧闹?”片刻的岑寂后,秦宸霄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神色各异的宾客们,随后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然而众人纷纷忌惮于他乖戾的名号,都不敢上前进言。 一时场面再次陷入胶着,直到一声颤悠悠的话语打破尴尬。 “是任凤华,是她狠心将自己的庶妹推下了湖,结果自己也跟着落水,这才有了眼下的局面。”侍郎府的那位表姐梗着脖子站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已经逼着自己理直气壮,却还是忍不住在秦宸霄森寒的视线下打起战来。 她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都忍不住捏了把汗。 可秦宸霄却像是听不到一般,不仅对她的话语不置一词,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倒是秦翎风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只是这回,他依旧站在任凤华的对立面:“皇兄,侍郎家的这位小姐所言非虚,方才确实有不少人看到了任家两位小姐落水前的争端,此事的确存疑。” 他的语气虽然中立,但是言辞间的意思尽是打着维护任佳月的算盘。 “任大小姐,说说吧。”下一刻,他抬眼毫不客气地望向了任凤华,目光中带上了些许不悦。 任凤华面对他无形的威亚却丝毫不见怯场,反而微收下巴,略扬起眼角,面上神色矜贵而疏离:“民女不解殿下的意思,方才我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在背后暗算了一把,才险些被湖水索去性命。眼下未明缘由,殿下何故断言是民女在其中动了手脚?” “照你的意思来说,是三小姐推了你?”秦翎风当即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语气跟着松动起来。 任凤华却只是慢条斯理地点了一下头,面上神色依旧没什么起伏:“殿下所言,正是民女心中所想。” 谁知话才刚出口,船舱之中便急急传出了一道疾呼:“胡言乱语,不是这样的!” 方才被下人们领去换衣裳的任佳月听闻此语,连身上的襟扣都没有系好,就提着过长的裙摆急急跑了出来:“分明就是你推的我,我根本就不会水性,若是我动的手,又怎会让自己差点死在水里!” 她直接一口气跑到了众人跟前,险些还因为气急绊了一跤。 任凤华对此却只是冷眼相待,胡乱的构陷对她而言无异于家常便饭,因而她几乎想也没想,便冷静异常地回了过去:“妹妹眼下能好好地活着,不也是借了我的光?若不是那一脚正好助你浮出水面,眼下你怕是不能在这咄咄逼人了。” “什么?什么一脚?”嘉和闻言登时提起心来,立马跑回任凤华跟前,上下又检查了一番,才终于在她的额发之下找到了一处半只手掌宽的淤痕。 “这是怎么弄的啊!”嘉和心疼地一连吹了好几口气,问完这话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干脆直接跨到了瑟瑟发抖的任佳月面前,声色俱厉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凤华头上的伤,是不是跟你有关?” 周围的视线当即跟了上来,在赤裸裸的怀疑目光下,任佳月只觉得自己体无完肤,忍不住就哀嚎了一声,抱臂缩到了一旁。 任凤华见状眸中满是讥笑,索性帮着她解释了一句:“伤是小伤,只是因为后背受了一脚而后没稳住身形,这才不慎磕到了礁石上,看着严重罢了,没什么大碍的——”她越是这么说,嘉和就越心疼她,众人也并非愚笨之徒,自然从她的话语中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一时之下,任佳月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任大小姐若真的是动手的人,又怎会无缘无故磕了这么一下呢!” “是啊是啊,倒是这三小姐,好似没受什么伤呢!” …… 人群中当即纷争四起,任佳月是个好面子的,流言对她而言不比再湖中窒息好过,在咬牙切齿地隐忍了片刻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哭叫一声扑到了秦宸霄跟前,只是口中却还是重复念叨着那几句眼下根本没人要信的说辞:“殿下,殿下你要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动的手,是姐姐,是姐姐她推的我!一定是因为我之前出言冒犯了她,她这才记仇要来存心加害于我!” 她话还未说完,这一头嘉和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鼓起掌来。 “任家的庶出小姐们怎得脾性都这样古怪,自己一刻不停地闯祸便算了,还都喜欢把脏水望别人身上泼,怎的,胡搅蛮缠倒打一耙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也值得你们姐妹俩一个两个争相效仿!?”嘉和忍了许久,眼下终于给了她一个一吐为快的机会,她恨不得直接用唾沫星子将这姐妹俩给淹死。 第六十三章:出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闻言,任佳月和任盈盈的面色同时一白,她俩本就理亏在先,闻言更是无言以对,只能翕动着嘴唇挣扎着摇头。 “是你动的手。”下一刻,一道冷然的嗓音突兀地响起,众人当即愣在原地,瞠目望向许久未开口的秦宸霄。 话刚出口,任佳月就不能自持地矮倒在了地上,口中依旧喃喃着“冤枉”。 秦宸霄看向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死人,脱口而出的问话也未带一丝温度:“如若本王没有记错,任大小姐是通水性的,而你应当根本就不会水,那么敢问为何方才你二人一道落水,任凤华不慎受伤被水流卷走,而连水中闭气都困难的你却能硬生生挺到岸上之人下来相救?” “我!”任佳月当即梗住,秦宸霄的问话实在是太过犀利,分明就是用言语给她下了个套,根本就没给她留下什么周旋的余地。 在场看戏的人闻言神色却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头一回听到这脾性古怪的三皇子说这么多话,更有几人早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将目光悄悄落到了一旁的任凤华身上。 秦宸霄方才那番话语,分明就是在为这任家大小姐出头! 而任佳月眼下被逼问得慌了神,哪里还能判断出其中门道。秦宸霄凉薄的视线如有实质地停留在她的命门上,叫她根本就没有思考对策的思绪。 “本王再问你一遍,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秦宸霄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抖若筛糠的狼狈女子,随即毫不留情地再次问了一遍。 任佳月原本就六神无主,被他这阴恻恻的一问,当即膝弯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转眼间,涕泪就淌了满脸:“殿下,殿下,也许是我记错了,方才的情况实在是太乱了, 我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惶恐之下,她开始语无伦次,眼神跟着游离不定,好似是突然得了什么癔症。 “也许,也许不是姐姐推的我,有可能,有可能是我失足了——”下一刻,任佳月争辩声戛然而止,秦宸霄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瘆人,她根本就不敢在对方的注视下编出半句谎言。 因为好似任何见不得光的心思,在这样的视线下都会无所遁形。 场面瞬间又陷入了焦灼。 任佳月不再开口说话,转而在原地无助地瑟缩起来,尽管她近乎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膝弯里,在场众人也没有多看她哪怕一眼。 因为大家伙都还在捉摸着三皇子殿下的心思,一个是多年如一日视情欲为无物的寡情皇子,另一个是超尘绝艳气质拔群的相府小姐,这两人凑在一块,很难不叫人心中生出几分遐想。 因此在对峙依旧还没结束的时候,众人早早就把视线挪到了一旁依旧面色沉静的任凤华身上。 “哎你说——”其中几个胆大的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谁知道话才出口半句,面前就有晦暗的目光钉来,开口的那个茫然抬头,却见是秦宸霄不知何时循声望来,当即便吓破了胆,咽了口唾沫将嘴抿得死紧。 这一下可谓杀鸡儆猴,一旁那些个瞧热闹的见状赶忙僵硬地别开了视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向了四面八方。 看山的,看水的,就是没再有看任凤华的。 人群之中,一时气氛紧绷。 只有秦翎风和秦炜安二人还能顶着这般的威压坚持了下来,依旧一瞬不瞬地将目光罩到了任凤华身上。 见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秦翎风不由眯了眯眼睛,眸中流露出了明显的兴味。 这厢任佳月见众人的关注点似乎转移到了别处,满心以为自己或许能蒙混逃过一劫,谁知下一刻,便见得一对玄色锦靴踩到跟前,再抬头之时,正好对上一双森然的眼。 “殿,殿下……”她登时无语凝噎,目光都跟着颤抖起来。 秦宸霄却已经先一步轻飘飘地作下了决定:“来人,把她给我丢到湖里去喂鱼。” “不!不!”任佳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便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眼见四周的侍卫都开始逼近,她终于颓然地跪坐在了原地,一声声泣血哭诉起来,“殿下!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你就看在相府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求饶的时候,她将面子一并踩在了脚底。因为她知道,秦宸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此番定下了她的罪状,全然没有恐吓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真的可能尸沉湖底! 一想到这副场面,冰凉的气息瞬间又爬满周身,任佳月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突兀的死亡,于是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殿下,我知错了!!” 她的哭叫声简直震耳欲聋,在场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见状劝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各个脸色都精彩得很。 倒是秦炜安又重操起了老好人的旧业,趁着众人游移不定的时候,先一步站了出来,一振袖子慨然道:“皇兄,此举怕是不妥,此事尚且未有定论,再者这位是相府的三小姐,若是当真如此随意处置了,怕是难以和相府解释——” 他点到为止,随后试探性地望向了秦宸霄。 任佳月原本已经绝望到极点了,骤然听到有人为她发声,也不管是谁了,当即就急呼了一声扑到了一旁,正好揪住了秦炜安的半片衣袍,下一刻,她就开始哭天抢地:“五皇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知道你向来是菩萨心肠,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 言辞哀切如斯,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拒绝对方关切时不可一世的模样。 秦炜安没想到她会如此不顾脸面,当即面颊一阵抽搐,也就是一瞬间的晃神,他没将自己的下摆从任佳月的手中救回来,又无法生拉硬拽,于是他只得僵硬着神色停住了意欲后退的脚步,被迫和对方站在了同一阵营里。 “皇兄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既然已经被人上了无形的镣铐,哪里还有能反悔的机会,秦炜安只得端起和煦的笑意,随即又向秦宸霄行了一个雅士之礼,意在希望对方能给他些许脸面。 可他忘了,秦宸霄却从来不是一个肯看人眼色下碟的,见状非但不理不睬,硬生生过了片刻,他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在替她求情吗?” 这句话分明是明知故问,可是众人却都从里头品出了危险的意味。 秦炜安向来喜欢研究人心,怎会听不出对方言语里的讥诮,只是他眼下已经踏上了贼船,哪里还有原路下来的道理。 左右见秦宸霄一副绝不可能松口的冷淡模样,他只得暗暗咬了咬牙,随后缓缓将目光放到了苦主身上。 “任大小姐,不若你也说两句吧,这毕竟也是你血脉同源的妹妹——”秦炜安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向女子乞求通融的一天,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都忍不住有些发臊。 任凤华却只是波澜不惊地回望向他,目光不见悲喜,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样。 倒是任佳月闻言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接过了秦炜安的话茬,抬眼泪涔涔地望向了任凤华:“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让三皇子殿下饶了我吧!我毕竟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不然,不然,你怎么回去和父亲与祖母交代啊——” 一通哭诉后,任凤华却还是没有反应,任佳月立马有些气急起来,余光处正好瞥见正不动声色将自己往后藏的任盈盈,她当即心一横,就将先前与自己同艘船上的另一只蚂蚱推了出来:“长姐,你刚才不也没有计较二姐做的那混账事了吗,既然你都能饶她,那定然也能饶我,对不对!” 眼下死亡不过是一弹指的事,任佳月哭求未果,恨不得将所有同她有瓜葛的人拉下来陪葬。 任盈盈原本还打算找个隐蔽的角落明哲保身,经这么一出,这偌大的游船上,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任佳月的话就差把“她是恶人”这句话明晃晃地报出来了,任盈盈即便想脱身,也已经无处可逃了。 众人怀疑的视线如附骨之疽,叫她无可遁形。 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先是向着秦宸霄行了一礼,随后一咬嘴唇作出了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姐姐,盈盈知道你向来就是个和善的性子,势必不会和弟妹计较些繁琐小事——” 她上来就先给任凤华带了一顶高帽,随后也不管对方神色如何冷然,她继续道,“即便三妹真的错了,姐姐也不该在这就将她发落了,按理也是该回去先同祖母报备一声的。” 任盈盈的靠山找的比任佳月牢靠,秦炜安毕竟是外男,说话即便再有份量也是隔着层墙。 可老夫人就不一样了,相府大小事宜哪一项不是由她过目,因而此事突破口便就落到了她老人家身上。 第六十四章:折磨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听到这番话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讶异,而是觉得荒唐。 任盈盈确实是个人才,祸到临头竟然还有本事算计,她和任佳月两人,一个满腹黑水,一个莽撞愚钝,倒还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极品! 秦炜安见状赶忙上前附和了两句,无非就是些大度方能保家宅安宁的车轱辘话。 任凤华冷眼瞧这几人一唱一和,心中已经无声地冷笑了起来。 这哪是在好言相劝,分明是打算借悠悠之口来逼她松口。 这一个两个言之凿凿地给她扣上了恶人的帽子,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它不改口,那么不消一日,她苛责庶妹不近人情的传闻势必会被传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候流言四起,她回到相府之中定然也不会好过。 这一步棋下得简直是兵行险招,虽然损敌人八百,但也会自折一千,更何况这两方归根究底还是同根生。 任凤华不由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嘲弄自身脱不开牵绊,还是在嘲笑任盈盈目光短浅,只顾眼下脱身却将相府置身水火。 她和任佳月一样,做事好像从来不打算考虑后果,等最后东窗事发的时候,才会猛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是任家人了。 于是到现在用上各种名头来为自己脱罪,至于相府威名,似乎也只是块耐用的垫脚石罢了。 想到这,任凤华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 她并非不忍相府名誉受损,而是不希望任佳月就用这样朴素简单的方式死去。 日子还长着呢,她有的是大礼准备—— 于是在简短的斟酌之后,任凤华低声打破岑寂:“殿下,算了。” 秦宸霄闻言神色一滞,侧目看向她的眼神中有明显的不赞同。 任凤华自然知道对方的困惑,只是下一刻,她依旧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算了吧,殿下。” 闻言,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上一个敢这样和秦宸霄说话的人,坟头草或许都有个一丈高了,眼下这任大小姐看起来弱不禁风,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三殿下的拳打脚踢。 谁知下一刻眼前发生的一幕却叫他们大跌眼镜,但见面对任凤华信口而出的一句制止,秦宸霄虽然有片刻的不悦,却还是选择了妥协上,最终不咸不淡地挥了挥手指,压制着任佳月的那些侍卫当即松开了手,将人毫不客气地摔回了甲板上。 “那便由你。”秦宸霄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只是语气却有些许残存的不甘愿。 他答应得太快,就连任凤华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下一刻,她便有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那个秦宸霄。 “可以不丢下去喂鱼,那便就在这甲板上跪着吧,对了,别忘了往她身上撒些糖霜,这湖上有许多鸟,它们很爱吃——”分明只是很寻常的语调,却藏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四周立马有人倒吸凉气。 冷漠寡情,心狠手辣,果然还是那个秦宸霄。 “不要……不要……”闻言,任佳月哆嗦着嘴唇直接倒在了地上,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留泪痕挂了满脸,显得格外可悲。 秦炜安见状微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后,还是站了出来:“皇兄……这样未免太过残忍,不若还是把人交由相府自行定夺吧——” “如果不忍心的话,你大可以留下来在这里陪她。”秦宸霄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不咸不淡地讥讽了一声。 秦炜安闻言登时无话可说,见自己的话语丝毫没有份量,他不免觉得有些许窘迫,只得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退到了人群之中。 任佳月见最后这一根救命稻草都无济于事,心中凄凉更甚,偏偏还要不放弃地继续哭求:“殿下,我求求你,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出言顶撞你,求您了!!” 她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因此只能干嚎,众人眼见她歇斯底里,心中虽有片刻的不忍,但也敌不过对秦宸霄的忌惮。 秦宸霄却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在嘈杂的哭声中神色无分毫波动,下一刻,他微微地勾了一下手指,身后的侍卫立马抄起了麻袋。 “你要是不满意这个惩罚,本王大可以送你下湖去见阎王。”他垂眸厌恶地看了任佳月一眼,威胁的话语信口就来。 任佳月闻言当即止住了哽咽,身子却还在一下一下地抽搐。 意识到眼下再没有求情的余地,她终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一双眼,却还血红地望着身前之人。 秦宸霄却已经不屑地回转身,他脚步一动,侍卫们就鱼跃而上,一把就将任佳月按倒在地,随后毫不客气地将麻袋里的糖霜兜头向她倒去。 糖霜腾起一阵白雾,任佳月当即捂着嘴剧烈地呛咳起来。 不多时,湖上的水鸟便渐渐聚拢起来,只是碍于甲板上人数众多,不敢靠近。 秦宸霄乐于给它们让位,见状毫不留恋地便转过了身,随后缓步朝着船舱走去。 经过任凤华的时候,还不望递给她一个眼色。 后者当即会意,微垂着头跟了上来。 任佳月已经开始凄厉地嚎叫,企图驱赶不住在她身旁徘徊的水鸟。 嘉和被她吵得心烦,见俩人离去,索性也赶忙提着裙摆准备离去。 “六哥,我先走了。”她同作为东道主的秦翎风致意了一下,便脚步匆匆地跟上了秦宸霄一行。 甲板之上的人也已经走得稀稀拉拉,还剩下一片瞧热闹的,面上也没见什么悲戚的神色。 任佳月已经快疯了,这个折磨不比掉湖里好受。 这些水鸟根本不是天生地长的,反而像是被人蓄养在这的,其中不乏身姿矫健体态小巧的猛禽。 被这样的水鸟啄上一口,皮肉瞬间崩裂,血水顺着肌理往下淌,一直能在身下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任佳月瑟缩着身子想要避退,但是血腥味让她无处遁形。 水鸟一阵一阵像天罗地网一样罩住了她,她不知道已经被折磨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眼前已经开始发黑,意识渐渐在分崩离析。 余下的那一小部分宾客冷眼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组织,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包括秦翎风和秦炜安。 “三哥的手段还是这么毒辣……你说这任三还能撑多久,我看再半柱香时间都够呛——”秦翎风咬着扇子说着风凉话,话毕见没有反应,便侧目望向秦炜安。 却见对方的视线根本没在任佳月身上,反而还停留在任凤华离去的方向。 “怎么,看上这任大小姐了?”他顿时从中嗅出了不一般的味道,眼一眯就出言试探道。 秦炜安闻言一愣,随即宛转笑开:“并非如此,我只是在好奇,好奇皇兄为何对这个女子格外偏袒,以至于他竟能为了这么一桩小事大动干戈。” “能有什么事!”秦翎风闻言讥笑了一声,旋即突然压死了声音,“他一个活一日算一日的病秧子,你指望他能干出什么正常的事儿,我看呐,他也就是看中这任凤华相貌好,这才对此事上了几分心——” “六弟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是我多虑了。”秦炜安好似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嚣张冒犯似的,闻言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随后便扯了个借口施施然高退了。 秦翎风本来就是来找乐子的,自然也对这等苦刑没兴趣,没一会儿便摇着扇子离开了。 徒留任佳月在原地猩红着眼痛不欲生,她多次想逃,却都被眼疾手快的侍卫给按了下去。 苦痛和耻辱感向潮水一般将她吞没,终于,任佳月爆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叫喊,下一刻,便沉沉地摔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正掀帘进船舱的秦翎风恰好用余光捕捉到这么一幕,他顿住了脚步,瞬时计上心头。 “快去给相府报个信,就将今日秦宸霄做的事儿一五一十地都给我报给任善,越快越好。”他敛眸拽过一个下人,低声吩咐了两句,眼中尽是恶劣的笑意。 秦宸霄处置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官家小姐,当然算不了什么大事,但这小姐毕竟是相府的,此事追根到底其实是在折损相府的脸面。 依照任善那个死要面子的秉性,势必不会轻易了了这件事。 倒时候事情无论怎么发展,秦宸霄和相府之间必然少不了龃龉。 秦翎风登时收了扇子,往掌心敲了两下。 他向来就和这得了偏宠不可一世的三皇兄看不对眼,眼下好不容易抓住了对方一个把柄,他断然不能轻易放掉。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秦翎风越想越觉得自得,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身后任佳月身旁的侍卫已经开始往她脸上浇凉水,没一会儿凄厉的哭声再次响起。 秦翎风却伴着这呼救声用手指打起了拍子,面上的森然笑意和他往日的开朗形象大相径庭,令人不寒而栗。 第六十五章:做戏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船舱之中,秦炜安正在与七皇子对酌。 两人把酒正欢,几杯佳酿下肚,顿时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正好一阵江风吹过,七皇子起身往秦炜安后背拍了两下,大着舌头道:“皇兄,你分明是大发善心为那任三小姐说话,可是三皇兄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你,这可真是——”他点到为止,随后便啧啧感慨起来。 秦炜安闻言眸色一暗,面上却仍然带着宽和的笑意,下一刻,他佯装醉意回手按了按七皇子的手,口中温吞道:“老七,这没什么的,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只想着这任三小姐还这么年轻,平白在这丢了性命实在是可惜。” 七皇子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赞同道:“我看呐,三皇兄果然还是那副怪脾气,疯起来真是不管不顾,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秦炜安却先一步将酒盏往桌案上一放,旋即低声制止道:“老七,不可在背后议论皇兄。” 七皇子自知失言,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后将酒一口闷了进去:“我的确不该这么讲,但五哥,三皇兄这回是真的欺人太甚,他不过就是在父皇那里得了些偏宠,不然以他那副秉性,怎可能还有如今这般的地位……” 他说着有些遗憾地看了秦炜安一眼,在他心中,秦炜安才是这几个兄弟之中品行最佳的,事事隐忍,绝不冒进,一看日后就有大作为。 七皇子越想越觉着意难平,忍不住替秦炜安打抱不平:“五哥,虽说在朝堂地位上你不及三皇兄,但是在我心里,日后你的作为定然不在他之下。” 说到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言辞过火,赶忙梗着脖子歇下了抱怨,随即温声道歉道:“五哥,我一喝酒就容易犯混账,刚才那话实在没过脑子,你千万不要介怀,就当我在胡言便好!” 秦炜安却满不在意地对他摆了摆手,大度道:“无妨,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畅所欲言便好——” 七皇子哪里还敢继续,赶忙伸手替他满上了一杯酒,面上含笑道:“五哥,你当真是心胸豁达,我再敬你一杯!” 秦炜安好脾气地同他碰了一杯。 七皇子见着对方面目亲和,更笃定了秦炜安在他心中宅心仁厚的形象。 …… 游船一事因为任佳月的搅局,瞬间没了兴味,甲板上的宾客看了一会也觉得扫兴,索性纷纷回到了船舱,只是依旧没人敢出头先走。 秦宸霄只在这艘游船上待了半盏茶时间,了却完一切后,便毫无留恋地通过长板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任凤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跨过了长板,临落地的时候,却因为神思不属踉跄了一下,随后毫无预兆地就往身前倒去。 还好前头的秦宸霄挡了一下,她才不至于跌跤。 只是偏巧这时候船身又剧烈地晃了一下,任凤华一只脚还没站稳,就被这阵颠簸震得撞到了秦宸霄的后背上。 “哦!”后头的嘉和顿时失声惊叫起来。 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她这三皇兄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寻常若是有女子这么一撞,甭管有多娇滴滴,一律都得受好一顿罪。 嘉和望着眼前顿时石化的两人,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准备心绪电转地找如何能保下任凤华的对策时,谁知下一刻,她刚打好的腹稿便没了用处。 她这恶罗王似的皇兄非但没有拿任凤华问罪,反而还好整以暇地回转身,拿一根手指将对方缓缓地扶正了。 嘉和捂着脸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宸霄扬言要将任凤华丢去喂鱼的呵斥,不由缓缓地睁开眼,目光里盛满了惊讶与愕然。 此时的任凤华心中满是懊丧,她方才不过思忖了片刻回相府该如何应对任佳月这事,谁知竟会行差踏错没站稳脚跟,更没想到秦宸霄会像背后长眼睛一般突然顿住脚步。 “你在做什么?”下一刻,秦宸霄低沉的问话声响在耳畔,她登时回神,立马抬头回望对方,目光中带着强撑起的底气。 “那敢问殿下又为何突然停下脚步,若是在多往前走两步,民女还不见得能撞上您——”任凤华一瞬不瞬地望向他,气势分毫不让。 见她毫不客气地回嘴,秦宸霄眸光一暗,随即缓步踱到了她的身前,语带威胁道:“任大小姐还当真是弱不禁风,如此派不上用场,可是会被人当成废物的。” 他说着顿了一顿,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看了几眼任凤华,旋即刻薄地开口道:“你可别忘了,你的性命可不全然是自己的,答应过本王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闻言,任凤华面上依旧没什么退却之意,同对方无声的对峙片刻后,她波澜不惊地道了声歉:“抱歉殿下,是民女无能。”言辞中却没多少真切的歉意,反而还因为过于淡然显得有几分倨傲。 但见眼前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嘴仗,从没见过这场面的嘉和简直看直了眼,她跟着两人开口的顺序,时而看看这,时而再望望那,愣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任凤华和秦宸霄过了两个来回之后,就默契般地不再言语。 因此没过一会儿,两人就察觉到了身侧那道异常灼热的视线。 嘉和正等着继续看热闹,谁知热闹的主角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她登时着急地摆了两下手,作出一副“请自便”的架势,一双眼亮晶晶,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不着调的心思。 “继续啊,不用管我的,我在旁边待着就好,放心,我很不碍事的!” 见两人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她顿觉无趣地扁了扁嘴,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基于嘉和一系列的反应都太过古怪,任凤华顿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立马开口问询道:“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嘉和闻言当即猛摆手,抬眸时正好看到秦宸霄泛着冷意的眸子,她登时哑然,额头上豆大冷汗止不住地就往下掉。 她倒是想问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但是顶着这样锐利的眼神,她问了就等同于送命,热闹常有,可是得罪了秦宸霄可就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事了。 权衡利弊之后,嘉和用力地摇了两下头,随后朝任凤华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意:“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话音刚落,任凤华狐疑地瞧了她一眼,虽然心中觉得古怪,但还是暂时压下了疑虑。 秦宸霄则是根本就懒得搭理她,直接把头一别望向了湖面之上。 一时两人无话可说,只剩一个嘉和想问不敢问,硬生生将自己憋成了个大红脸。 湖面上的风依旧一阵阵地送,三人之间却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半刻钟之后,嘉和终于顶不住这样诡异的氛围,艰难地换上了张笑脸开始出言活络气氛:“阿霄……阿不,皇兄,你先前不是说不来参加六哥的游船会的吗,怎么到最后还是来了,是不是还是觉得有意思,想来凑凑热闹?” 她没话找话地起了个头,却没等到对方的呼应。 抬眼一瞧,才知道秦宸霄正在冷冰冰的望着她,冷然的目光已经替他作出了回答。 嘉和见状眉心一跳,只好自问自答:“啊我知道定然不是这样,那你是为啥要来这儿呢,总不能是碰巧路过吧?”说完这句,她又试探性地望向了秦宸霄,然而这回对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她。 嘉和无语凝噎,目光飘着飘着到了任凤华身上,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闯进了她的脑袋里,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会是为了任家大小姐特意赶来的吧……” 原本以为会收获一声呵斥,谁知此话出口,她竟然等到了秦宸霄的回应。 尽管船很晃,秦宸霄微不可查的那一记点头却清晰地落到了她的眼底,嘉和登时激动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有重复了一遍:“真的是这样!我果然没猜错!” 就在她为印证自己的猜想沾沾自喜的时候,一旁的任凤华却紧锁着眉头抬起了头,她实在有些摸不透秦宸霄到底打的是哪个主意,一边将她的性命拿捏在手心里,一边又好似千方百计地要保住她。 嘉和却已经在一旁乐不可支了,她先是看了看一脸沉肃的秦宸霄,而后又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的任凤华,最后双手合十一拍,嘴皮子上下一动就下了最后定论:“你们俩个,一定是已经凑成一对了——” “是。” “不是!” 她话音刚落,就有两道回答同时响起。 一个淡然自若。 一个掷地有声。 回答的内容正好大相径庭。 嘉和登时瞪大了双眼,炯炯有神地望向两人。 任凤华否定地很快,但是没想到秦宸霄承认地比她更快。 她更没想到的是,秦宸霄竟然会自造谣言,理直气壮地顺着嘉和的话将她编排成了自己的相好! 第六十六章:谣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一头嘉和简直兴奋得快要蹦哒起来了,忙不迭就凑到了秦宸霄面前,不住地开始询问起细节:“阿霄,说说呗,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呀,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凑凑热闹!”她一时忘形,哪里还有方才如坐针毡的惶恐样儿,所幸秦宸霄似乎也不打算再问她的罪,就连她一茬接一茬的问题,都难得赏脸回答了几个。 “认识不久,开始不久。”尽管只是短促的两个回答,嘉和还是心满意足地点起了头,望向二人的神色开始变得越加暧昧。 任凤华听到这话,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哪门子的“开始不久”,分明前几天秦宸霄还在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好过,怎么今天两人就成了一对了。 秦宸霄的回答里带着很明显的误导性,她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一旁嘉和大呼小叫的反应更是催促着她立马开口质疑:“殿下,言行切记分寸,还有,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秦宸霄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质问一般,依旧自顾自地应着嘉和层出不穷的问话。 无奈之下,她只得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嘉和这才如梦方醒,想起她还在原地。 “哎呀,也不能怪我冷落了你嘛——”嘉和自知方才太过忘形,赶忙转身挽上了任凤华的手臂,还没等对方开口澄清,她已经开始再次语出惊人,“毕竟以后你俩成了亲,你就是我的皇嫂了,到那时候,我天天来找你玩儿!” “咳咳咳!”任凤华这回是真的咳嗽了起来,她愣是被这句“皇嫂”吓到,好半天没回过神。 嘉和却已经抢着上前替她顺气,口中还不住劝慰道:“你看你,急什么呀,我跟你说,阿霄都开了口,此事必然就是板上钉钉了,不会有跑的,你放千百个心吧!”她拍着胸脯就开始打包票,任凤华气急得两耳通红,赶忙抬手按住了她的手。 嘉和却还在兴奋地展望日后的生活。 制止未果,任凤华只得抬头望向始作俑者,谁知秦宸霄非但没有开口澄清事实的意思,甚至还饶有兴味地望向了她。 这态度实在是太过古怪,任凤华不由眉心一跳,今日秦宸霄的一切举止都太反常,她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甚至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正无措间,突然自侧旁恭敬地上来了一个侍卫,双手结拳在胸朝着几人行了一礼:“殿下,马车已经按您的吩咐备好了。” “什么马车?”嘉和此时兴奋异常,什么事情都想关注一二,下一刻,她顺着那侍卫来的方向瞧见了一辆气派的马车,当即兴奋地低叫出声,“是给我准备的吗,你怎么知道我的马车正好坏了个车轱辘!” 她正想矜持地接受这等难得的荣幸,谁知秦宸霄闻言却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毫不留情地转身同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没什么起伏的:“你,自己回去。” 随后便用眼神向任凤华示意让她跟上。 嘉和的笑脸登时僵住,她有些咬牙切齿地瞪了秦宸霄一眼,而后碎碎骂道:“好你个阿霄,竟然见色忘亲!平常就没见你这么对过我,你太冷酷了!” 她正不服气地扮着鬼脸,谁知下一刻,秦宸霄突然脚步一顿,嘉和当即闻风丧胆,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好的,我会自己乖乖回去的。”最终,她还是屈服在了对方的威严之下,乖顺地点了点头。 秦宸霄这才又开始继续向前,没几步就上了马车。 任凤华跟在他身后,原本想要回头再和嘉和解释两句,谁知话还没出口,她便被身前之人冷不丁地拉了一把,身子还没坐稳,人已经到了马车之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三番两次被随意对待,饶是任凤华平日里再怎么会隐忍,也忍不住终于被激怒。 秦宸霄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拉上了轿帘,随后回转身波澜不惊地望向了她。 “那你又意下如何?”话中带上了明显的威胁意味,秦宸霄半敛了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中的情绪纷乱复杂。 任凤华见势不妙,只得先一步收回了周身的倒刺,旋即收拾好了面上的神色,而后旗鼓相当地看了回去。 两相无语,任凤华乐得清净,再不开口说上半句。 秦宸霄同样也不打算继续方才的那个话题。 一时宽敞的马车之中寂静无声,只剩下马蹄哒哒的踏地声。 身下分明是绣着金线的软垫,任凤华却只觉如坐针毡,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和秦宸霄共处的时间依旧如此难挨,她只得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马车的内饰,借此打发时间。 方才在外头粗略一看,便知道这辆马车气派不凡,但是进了里头,她才更为直观地印证了这一点。 岂止是气派,这马车简直称得上豪奢,不仅车架都由上好的楠木作梁,其上的雕花和朱漆样样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无一不在叙述着这辆马车是如何价值不菲。 她正想细瞧车壁上的纹饰,谁知一抬眼正好对上秦宸霄阴恻恻的视线,心脏登时就咯噔了一声。 还好下一刻,她便逼迫着自己飞速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收拾好神情调侃一句:“殿下当真是大手笔,这马车定然不是凡品,您果真视金银于无物。”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暗讽对方财大气粗,钱都没用在刀刃上。 秦宸霄怎会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讥讽之意,于是等她话音落下,他便将嘲讽还了回去:“任大小姐能看出这么多门道,看来与本王应当也是同路之人。” 谁同你是一丘之貉!任凤华在心底暗骂道。 只是明面上,她还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甚至还能礼数周全地出言回应道:“殿下谬赞了,民女也只是信口一说,殿下勿怪。” 眼见着对方又开始默默地收起爪牙,秦宸霄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竟然还起了几分惋惜之感。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乐意看到任凤华这般忍气吞声的模样。 眼前这个女子,藏锋隐忍,内在柔韧,就像一柄藏于腰腹的软剑,看似温吞无害,实则出动即见血。 难以想象,一段日子,她还只是一个在病榻上垂危的不受宠的官家小姐。 秦宸霄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叩击在窗沿上,心中思绪纷飞。 垂眸的时候,任凤华正好低下了头,动作间露出了一段雪白的后颈,光泽莹白如玉,总有惑人之处。 秦宸霄的目光渐渐地落了上去,他开始回忆脑海中的几段剪影,有两人灯下会面时的针锋相对,还有雨后屋檐下被冲动支配的对峙,桩桩件件,最后汇成一阵熟悉的躁动。 他突然,很想再看一眼利剑出鞘的模样—— 要知道,当朝三皇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温吞的人,他总是随心而动,不给自己任何一个犹豫的机会。 于是下一刻,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将身体交给了从心底跃起的那股冲动,而后屈从本能一般,他像猛兽一般无声地矮下了身子,随后趁着猎物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口咬上了她的后颈。 刺痛感瞬间顺着齿尖和皮肉的相接处传来,任凤华只觉浑身一战,随后后背登时起了一阵冷汗。 尽管力道不大,但是那种性命被拿捏的感觉并不好受。 更何况秦宸霄竟然还觉得不够一般又用犬齿在她后颈处的嫩肉上厮磨了两下。 那种若即若离的胁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任凤华周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眼下她根本就调动不了手脚来进行反抗。 毕竟秦宸霄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她根本无力招架未知的风险。 秦宸霄见她终于褪去了方才那副恭顺的假面,心底的那阵躁动随即也慢慢平息。 下一刻,他刻意压下了周身的威胁感,低头凑近任凤华的耳畔:“你终于装不下去了,分明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却为何每每都要收敛爪牙呢——” 温热的呼吸尽数扑撒在耳廓上,任凤华心中当即警铃大作,在察觉到对方渐渐逼近的动作后,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旋即,她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袖中用以防身的银针。 秦宸霄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似乎只要再动一下,他的唇就会擦过耳廓。 任凤华眉心一跳,默不作声的将银针握成了进攻的姿态,似乎就等着秦宸霄下一次逾矩的时刻出鞘。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秦宸霄却似乎有所察觉,再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恰好此时,马车突然颠簸着停了下来,车夫落马回身,在轿帘外低低道了一声。 “相府到了。” 任凤华顿时敛下了眸中呼之欲出的杀意,秦宸霄也缓缓停下动作,随后退到了她的身旁。 “你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下一刻,秦宸霄望着她沉静的眉眼,突然添上了一句。 任凤华嘴角一阵抽搐,尽管心中已经开始痛骂,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 “殿下,后会有期。”片刻后,她淡然回话。 第六十七章:围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随后是一个波澜不惊的作别礼。 任凤华收回视线,目光毫不留恋地从秦宸霄身上挪开,最后她缓步下轿,背影冷然倔强。 秦宸霄还未收回方才环抱对方的那只手,身前人脖颈间粘带的那几缕馨香化作了绕指柔,叫他不由自主地摩挲起了指尖。 等到任凤华走远,他才若有所思地将手收了回来,目光却依旧长远而幽深。 车夫久久没等到他的吩咐,只好大着胆子往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那车夫登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缩着脖子就将帘子挂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威名在外的三皇子殿下,竟然在笑! 这笑意活似六月飞雪,叫人见之遍体生寒。 车夫惴惴不安了许久,终于还是把心底的疑惑咽了下去。 …… 这厢任凤华刚跨进相府的大门,还没走上两步,阿六就急急地奔了出来,在她耳畔低语道:“小姐,二小姐比你早一步回来,方才火急火燎地就赶到前院去了,见这架势,定然是在告你的状!” 任凤华脚步一顿,眉眼间的温和意味登时荡然无存,片刻的岑寂后,她淡声回道:“我知道了。” 随后,就跟上了阿六的步伐,两人准备一道先回竹院。 谁知还未等他们转过一个回廊,前头便又急急跑来了一个面生的丫鬟,那丫鬟呼哧带喘地传了个急命令:“大 大小姐,老夫人已经在慈宁院里等着你了,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老夫人!?”阿六登时皱起了眉头,“怎得都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去了!” 任凤华抬手止住了他的质疑,下一刻,她复又波澜不惊地颔首道:“我这就去。” 只是眉眼间的神色却已经渐渐转为凌厉。 任盈盈方才去前院定然是去向蒋氏和任善告状的,眼下来问罪的却是老夫人,很显然,游湖一事,在相府已经传开了。 而且,势必是以谣言的形式。 眼下整个相府的人应当都在摆着架势,等她前去兴师问罪。 思及此,任凤华眸光一暗,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片刻后,她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缓缓地扶了扶鬓上的步摇,眉眼间盛着神挡杀神的决然。 “阿六,走吧。” 阿六有些担心地瞧了她一眼,随即也端起了周身戒备,他从未想过,这内宅,竟然也能成为战场。 自正门到慈宁院,少说也要一炷香时间的脚程。 这一路上,不住地有丫鬟家丁从道旁的屋舍里探出头来,他们显然已经耳闻了风声,看过来的视线里无一例外带着的都是惊疑和忌惮。 尤其是转过回廊的时候,两人正好撞到几个正在偷闲的高等侍女。 “唉唉唉,你们知道嘛,眼下相府里都传遍了,都说咱这大小姐是个了不得的心狠手辣之辈,狠起来竟然将其他两个随行的小姐给推到湖里去了!” “我也听说了!听说她是和二小姐她们闹了些口角,这得是怎样的脾气啊,一言不合竟要置人于死地!” “我还听说——” ……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似乎每个人都乐在其中,任凤华自一旁悄然而过,衣袍带起一阵凛然的风,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多少松动。 阿六却已经忍不住了,手一动就要按上刀鞘。 所幸任凤华清楚他这冲动的个性,趁在他动手之前,用眼神将他的杀意堵了回去。 阿六虽然替她生气,但是又无法违背她的命令,纠结之下,他只得敛下眸子晃了晃佩剑用作警示,面上的戾气不减反增。 那几个侍女平日里偷奸耍滑惯了,哪里扛得住这样如有实质的杀意,当即纷纷闭口不言,一个个面露悻悻然。 之后一路上,在背后语人是非的长舌之人数见不鲜,但都无一例外的被阿六周身的戾气镇了下去,上一刻还振振有词的人瞬间臊眉耷眼,口舌生锈。 阿六后来就被把佩剑放下去过,回头看到任凤华淡定的眉眼,他不免有些困惑:“小姐,这些人那样在背后诋毁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任凤华闻言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嘴角甚至还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比起前世积毁销骨的经历,眼下的这些污蔑和构陷都只是毛毛雨罢了,她连最深重的苦楚都已经领教过了,又怎么对如今这点不痛不痒的招数低头? “无碍,你不必担心我。” 阿六见她眉目清冷不像是在隐忍悲伤,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两人终于一前一后跨过了慈宁院的院门。 脚还未落地,就听得门房的侍女高声通报了一声:“大小姐到——” 谁知她刚报了一半,内堂便炸响了一声怒吼:“叫她给我滚进来!” 问声,阿六眉心一跳,正想出言关切。 任凤华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后板直了脊背,阔步踏进了前厅。 前厅之中,相府的头脸人物渐次而立,个个神色肃穆,见她到来,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你这逆女!你还敢给我回来!?”任善简直是气急了,竟连平日里那点仪度都不顾了,登登两步就上前与任凤华怒目而对。 后者却只是淡淡地领受了他的孑然怒火,随后礼数周全地补上了一礼:“凤华见过父亲!” 见她如此不卑不亢的模样,任善愣是将满腔质问都给憋了回去,一时怔怔地忘了要说什么。 一旁神色恍惚的柳姨娘却直接越过了他冲到了任凤华的跟前,下一刻突然毫无征兆地低吼起来:“佳月呢,你将我的女儿还来!!” 众人从未见过她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平日里那些佛韵在眼下简直荡然无存,只要是人,哪能真没有七情六欲,此刻,她也不过是个可能痛失子女的母亲罢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呀,为什么会这样啊,佳月分明是好好地跟着去的,怎么就,怎么就回不来了呢!”柳姨娘伸手攥住了任凤华的衣袖,她沙哑着嗓子哭了许久,终于稳不住身形颓然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下人立马上前相扶。 任凤华想要动作的手正好顿在了一半,柳姨娘的哭声给她带来了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下一刻,她便理清了眼前的状况。 柳姨娘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眼下闹成这副样子势必是偏听偏信了旁人的传言,认为任佳月已经死在了游船会之上。 任凤华想明白了这一点,便渐渐地沉下了心。 柳姨娘哭累了,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但是面上依旧罩着化不开的悲伤,目光也晃晃悠悠地没有焦点。 任凤华等她终于平复了心绪了之后,才缓步踱到了她的跟前。 尽管眼前等着她的是一片烂摊子,她还是软下了语气,温声向对方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们听到的事情头尾是如何,但是眼下,我只讲实话……今日游船会上,我是被人暗害才坠下了湖,险些就丢了性命,至于三妹,她所做之事,我无法定夺。但是眼下看来,我似乎不该拦下三皇子定她死罪的命令——” 她恰到好处地截住了话头,留下了一段意味深长的留白。 柳姨娘虽然情绪不稳定,但还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自然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端倪。 她神色一顿,面上的悲戚感顿时散了大半:“你刚才说……你在三皇子那替佳月求了情……” 柳姨娘突然自问自答般喃喃起来,随后嗓音越来越大,像是垂死之人突然看到了转机,面上开始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光。 “你是说,佳月还没有死!?”下一刻,她猛地扑到了任凤华跟前,眼中的热泪转悲为喜,“你快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该信哪一个啊!?” 眼见她激动地管不住自己的手脚,阿六赶忙上前将她拦了下来,随后将任凤华严严实实地护到了自己身后。 巨大的欣喜渐渐平复之后,柳姨娘眼中的狂热终于慢慢退了下去。 片刻后,她终于能平稳地和任凤华对话:“大小姐,佳月她,真的还活着吗?” 任凤华神色一松,随后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许的安抚意味。 柳姨娘登时拍着胸脯念了句“阿弥陀佛”,清醒过来之后,她很快意识到了此事的错处并不在任凤华,于是她明智的将矛头换了个方向:“此事原来与大小姐没什么瓜葛,不过……二小姐,我听说佳月是跟着你一道去游船会的,为何你却没能护她周全?”说着,她静默地望向了任盈盈,目光中已经带上了隐隐的怀疑。 方才她也只是被痛心蒙住了双眼,如今想来,方才任盈盈在众人面前交代的话中,简直处处都是疑点,自己也是因为听信了对方的一面之词,这才错怪了好人。 任盈盈原来只等着看好戏,却没想到祸端竟然兜兜转转又被抛回到了自己身上,尽管她很快调整了神情,但是面上那一瞬间的狰狞骗不了人。 第六十八章:反转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此事盈盈确实也有责任,只因为当时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此前我也不慎落入了水中,尚且自顾不暇,因而没看顾好妹妹——”她顿了顿,突然抬头意有所指地望向了任凤华的方向,眸中恶意闪烁,“我虽没能及时上前为三妹保驾护航,但也没有那个胆量冲上去顶撞三皇子殿下,继而为相府招致祸事……” 她话音刚落,就又将矛头指向了任凤华身上。 任善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了半天,总算找回了方才打好的腹稿。 原本以为柳氏为帮他先出言敲打一番任凤华,谁知对方竟不知为何改道责难任盈盈去了。 他只得自己出马,直接上前一步急言令色地呵斥道:“逆女,给我跪下,你难道还不知错吗!” 任凤华闻言却一动不动,直接用不卑不亢的眼神回望对方,随后毫不怯场的出言解释道:“方才我已经解释过了三妹为何受罚一事,此事我也是受害者,何来过错可认?” “何错可认!?”任善重复了一遍她的回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且问你,推盈盈下湖一事,你难道敢说自己一点错处都没有吗!”他显然是已经怒极,脸色都跟着涨红起来。 任凤华闻言半边眉一挑,随即唇边挑起一抹讥笑。 她既笑任盈盈竟能颠倒黑白至此,事到如今都不肯认下自己谋杀长姐的罪状,又笑任善竟然能偏私至此,光听任盈盈片面之词就能武断了她的罪状。 亲者如此,荒唐如斯。 “父亲,你当真不信我的哪怕半句话吗?”尽管心中早已没了对亲情的指望,但是对于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她还是觉得心中一酸,于是下一刻,她抬眸轻嘲道,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讥诮。 她的目光似针,看似无关痛痒,却总能准确地戳中对方的痛处。 任善像是被点住了死穴的狂犬,闻言竟突然暴起,随后怒不可遏地扬手向前。 “啪”地一声。 任凤华被这一掌打得偏过了头,唇边隐隐带上了血丝。 这一下掌掴丝毫都没有留力,一掌之下,顿时半边脸都烧了起来,任凤华却忘了感觉痛楚,她只觉满心荒唐。 “你这逆女,简直是反了天了!我看你是皮痒了找打!”任善却还觉得不够,挥手又叫来了家丁,意图给任凤华定下重罚。 阿六咬牙切齿地上前想要阻止,任凤华却伸手虚拦了他一把,随后缓缓抬手将唇际的鲜血抹去。 蒋氏和任盈盈两人在一旁假作惊呼,实则内心快意极了,她俩恨不得任凤华就此能被逐出相府,好让此事一了百了。 任盈盈赶忙又张口煽风点火了两句。 任善立马就随了她的愿,抬手眼看就要再落下一掌。 正当此时,老夫人突然将拐杖往地上一拄,而后沉声喝止道:“够了,还嫌不够乱吗!” 任善这才悻悻让停下了动作,闷声回了一句:“母亲,可是这丫头真是反了天了,她在外头倒是占尽了风光,可知道给相府带来了多少灾祸啊!” 老夫人却直接冷声打断了他:“好了!华儿尽管有错,你也不该这样打她,相府的和乐是最重要的,一家人哪里还有解不开的结——” 众人一听这番说辞,便知道她又开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任善虽然满脸写着不赞同,但还是敌不过老夫人的威严,只好狠狠别过头息了声。 任凤华眼见他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着戏,心中不由自主地凉了下去。 这一大家子本是同根,却独独多了她这么一个外养子,一旦出了事,纸糊起来那股情谊瞬间就分崩离析。 老夫人旧日对她的殷切叮嘱还响在耳畔,如今想起却只觉得讽刺。 望着眼前人慈祥的眉目,任凤华渐渐暗下了神色,随后突然开口道:“祖母,你先前说过的,叫我有事就来找您的话,还作数吗?” 清凌凌的嗓音响在偌大的前厅,叫人听了只觉得心神一晃。 老夫人登时僵住了神色,她自然记得先前和任凤华讲的那些托词,但是那些大抵都只是一些没用心的客套话,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如今状况再想起,老夫人难得有些惭愧起来,面对这个向来就被他们一大家子人抛在脑后的嫡亲孙女,她始终还是有些问心有愧的。 思及此,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正一脸义愤填膺的任善,见他几乎都没和蒋氏母女分开过,登时心中就有些动摇。 任善已经堂而皇之地偏袒这两人了,若是她再不理会任凤华,那这孩子实在是可怜了。 思及此,老夫人渐渐舒展了眉眼,看向任凤华的眼神也回到了原先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好了华儿,你也受惊了,别怪你父亲,他也是太心急了——” 任善和蒋氏母女闻言当即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都将任盈盈大明宫掌中宝宠的老夫人怎会突然倒戈去为任凤华出头。 任盈盈更是直接黑了脸色,望向任凤华的视线里随之多了几分怨毒。 场面登时又陷入焦灼,任凤华无意再争辩,任善一行则是无话可说。 正在此时,门房处突然疾步跑来了一个家丁。 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没交代清楚事,任善索性皱着眉头将人斥退,随后直接抬眸向外看去。 但见片刻之后,前厅缓步走来了一道修长人影。 定睛一瞧,竟是个眉目清秀英姿飒爽的高挑女子。 正是不多时之前刚打过一次照面的李怡清。 她的步子难得走得很慢,任凤华下意识往她身后一瞧,这才看见了又一个“熟人”。 面色苍白,六神无主,不是今日吃瘪的任佳月又是哪个? “晚辈李怡清,给诸位见礼了。”李怡清先是向众人行了一礼,随后又特地再朝老夫人拜了一拜,“问老夫人安,今日晚辈是特地来送贵府三小姐回府的——” 见她如此谦和有礼,老夫人不由地也暖和了脸色,抬手虚浮了她一把:“好,好,有劳你了……来人呐,将三小姐送回院子里去好生修养。” 一旁的丫鬟们闻言立马上前将任佳月扶了过来,随后将她簇拥着送了回去。 自始自终,老夫人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好似这次回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柳氏在一旁却突然白了脸色,老夫人眼下对任佳月的态度,分明已经是对这个孙女没了情分,这才连句关切都没有出口。 她越想越觉着心惊,再加之实在记挂任佳月的情况,因此根本不打算久留,和李怡清道了声谢后便跟着那群丫鬟一起离开了。 堂前当即就只剩了相府一大家子人马和一个势单力薄的李怡清。 任凤华自方才起就一直看着身前之人,李怡清出现的实在有些突兀,她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夫人心中同样也是惊疑不定,下一刻便缓声开口问询道:“李家小姐怎得突然来造访相府了?” 李怡清此时却正好对上任凤华递来的疑惑视线,她先是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才侧目恭顺地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今日游湖一事,晚辈一直在边上看着。贵府二小姐和三小姐大概是又有些不适应船上的环境,这才一个两个的都没有站稳脚跟,失足落下了水里,而贵府大小姐,只是平白被三小姐牵连,这才也跌到了湖里……可她这两位妹妹却好似被湖水冲了脑袋,竟然黑白不分地攀咬起长姐来,这才引来了三皇子不满,对三小姐略行了一些惩戒。” 李怡清思路分明,条理清晰,言辞又委婉不失礼数,没几句话就将今日船上之事的起因经过都一一交代了一遍。 最后,她总结道:“晚辈想着老夫人可能不太了解内情,因此特来支会一二。” 老夫人一时接受了这么多内情,思绪又一瞬间的恍惚,不过下一刻她便借着月华的搀扶微微向她点头致意:“你有心了。” 李怡清含蓄地摇了摇头:“应该的。”随后她便躬身行了一礼,“晚辈是外人,不好插手贵府的家事,便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强扯起一抹笑意相送:“来人,去送送李家小姐。” 下一刻,李怡清果真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她却给任凤华留了一个宽慰般的眼神。 众人目送着她离去,一时神色各异。 任盈盈怎么都想不到李怡清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相府,眼见游船会上的真相被尽数抖落了出来,她自知精心编造的谎言已经不戳而破,当即先一步直挺挺地跪下,而后朝着老夫人磕了一记头。 “祖母,盈盈,知道错了,方才李小姐的话里也说了,我是撞坏了脑子,这才说错了话!”她见势不妙,赶忙期期艾艾得认起错来。 老夫人自方才起,就有一口气憋在心口,眼下见状这口气险些就没喘上来。 第六十九章:危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竟然,你竟然能做出这等糊涂事!”还是月华不住地帮她顺着气,老夫人才颤抖着双手平复了呼吸,旋即狠狠一摔拐杖,显然是愤怒至极。 “这回咱们相府可真是丢人丢大了,不仅叫外人瞧了热闹说了风凉话,还让华儿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顿委屈——”说到这,她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缄默不语地任凤华,心中歉意更甚。 被这么一通痛斥,任盈盈哪能轻易甘心,她原本是打算抢占先机先将任凤华置于死地的,谁知对方竟然踩了狗屎运,竟得了李怡清相助。 原先打好的那通算盘被尽数推翻,她实在是无法尽快平复心绪,因此,在冲动支配下,她猛然抬起头,端起了满脸委屈:“祖母,祖母,不是这样的,此事并非全数都是盈盈之过啊——”她眼下不指望着脱罪了,只想将任凤华也一道拖下水。 一旁观察风声的蒋氏见到老夫人神色越发不虞,赶忙自身后一把拉住了任盈盈,随后飞快地朝她摇了两下头,自己则一道跪到了她的身旁,下一刻,不管还有多少迷局没有展开,她一并咬着牙将罪状认下:“母亲,此事不能怪盈盈,要怪也是怪我,都怪我平日里没有好好教导她要尊重长姐帮扶弟妹,这才让她犯下了这等大错……母亲,这件事一定是一个误会,您要相信盈盈啊,她是个好孩子,断然不会做出不利于相府的事的!” 她说着又期期艾艾地攥住了老夫人的衣摆,那副死到临头才肯忏悔的模样,简直和任盈盈如出一辙。 母女俩在这一唱一和着洗刷罪孽,任凤华这在一旁冷眼旁观。 老夫人眼见着两人告饶,两眼一黑就开始连呼“造孽。” 一个是她平日里疼宠的孙女,一个是虽然和她看不对眼但地位仍在的儿媳妇,两个人加在一起,叫她如何都做不出一个明智的定夺。 于是,她只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而后将烂摊子抛给了作为苦主的任凤华:“华儿,此事你受的委屈最大,不若就由你来定夺吧。” 任盈盈见状神色登时狰狞起来,眼见老夫人将决定权交到了任凤华的手中,她心里又惊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明白如今自己的结局被拿捏在任凤华手里后,她只得咬着后槽牙缓下了神色,而后瓮声瓮气地凑到了对方的跟前:“姐,姐姐,盈盈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求你了,要打要罚都随你的便——”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被两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任盈盈做梦都没想到,任凤华竟然真的敢动手打她。 而且两下巴掌一下重过一下,直打得她嘴里都起了层血沫。 “你竟敢打我!?”惊怒之下,任盈盈愣是捂着脸僵了片刻,才不可置信般缓缓将头扭了回来,翕动着嘴唇又问了一遍,“你敢打我——” 在场之人无一例外都惊在了原地,只剩一个任凤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而后平静地回了一声:“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任盈盈当即被堵了回来,挨打的那半边脸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耸起来,显得她面目有些许骇人。 她无力招架任凤华冷然的态度,只得抽抽搭搭地低泣起来。 蒋氏被她哭回了神,抬眼见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生生打肿了脸,她当即怒不可遏地跨步上前揽过了任盈盈,旋即怒目直瞪任凤华:“你疯了吗,盈盈可是你的妹妹!” 见对方还是那样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只得往一边的任善身上扑去,口中还不住煽动道:“老爷,你怎得不管管他,盈盈都被打成这样了!” 见她问理,任善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随后视线在两个女儿之间逡巡了一番,片刻后,他勃然大怒:“任凤华,你真是反了,身为长姐,你竟然还敢动手打起妹妹来了,是谁给你的道理!”说着,他复又扬手,巴掌眼看就要再次落到任凤华脸上。 所幸这回阿六反应及时,直接抄起一旁果盘上的花生就向前掷去,花生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任善手弯处的穴位,他只觉得手臂一麻,旋即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教训失败,任善登时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只是他不敢再次动手,于是只能用唇舌再次说教:“你这是什么态度,为父正在教训你呢,你竟然摆起冷脸来了,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礼仪尊卑!” 他不住地痛骂着,在这短短一刻钟里说的话,简直要比他前半辈子和任凤华说过的话还要多。 任凤华冷眼见对方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心中突然腾起了一股类似反胃的感觉。 她其实并不是一乐于委曲求全的人,尤其是眼下。 于是,毫无征兆的,她突然回转身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口中恭顺道:“祖母,凤华先前游湖游得有些累了,不知可否先回院子里歇息一会儿?” 老夫人闻言一愣,但望着任凤华虽然憔悴但依旧气度不减的眉眼,他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头。 任凤华得了她的首肯,自然不肯再留恋,下一刻便缓步退出了内堂。 “母亲,您就这么放她走了!她打了盈盈,难道您就不打算治她的罪吗!”蒋氏见状实在是气不过,也不顾什么礼仪规矩了,顿时像个悍妇一般拦到了老夫人跟前,咄咄逼人地问询道。 老夫人却直接皱着眉头呵退了她:“你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可是——”蒋氏的抱怨戛然而止,她自知方才逾矩,忙不迭地闭上了嘴,随后给任善递了个眼色。 后者当即会意,赶忙上前一步追问道:“母亲,华儿此事实在是处理的有些过分了,尽管游湖一事她没什么错处,但她也不该对她的亲妹妹下手啊!” 闻言,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一般瞧了他一眼,随后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方才造访的李家小姐吗?” 任善没跟上她的思路,面上浮起了茫然:“李家的……您是说那个御史家的嫡长女,她又怎么了?” 老夫人有些无奈地瞧了他一眼,慨叹道:“愚钝。你只知道这丫头时御史家的女儿,却忘了她的上头有谁,无论是御史还是御史夫人,有哪一个是咱们相府真正得罪得起的?”她说着看了眼任善终于开始沉重的脸色,随后加重了语气,“如果这还不能让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三皇子呢,眼下这些人很有可能都在护着华儿,因此游湖这桩事若是真依照你的性子去办了,你猜猜,会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任善被老夫人森然的语气念叨得直冒汗,他方才被怒气冲昏了脑袋,这才没了思考事情的能力,如今被老夫人这么一提点,他才终于打通了其中关窍。 “蒋氏,我不管你在这件事里耍了多少鬼心思,但是我已经对你失望透顶了!”老夫人点醒了任善之后,转而又去教训仍旧冥顽不灵地要去找任凤华算账的蒋氏。 蒋氏虽然还有些心气难平,但还是跟着敛下了眸子。 任善在原地却是越想越怕,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只是宅门之事,但是往深了看,此事简直牵扯甚广。 首先性子阴晴不定的秦宸霄就已经给此事添上了不少不确定因素,这个脾性古怪的皇子,若是他当真对他的处理方式有不满,势必不会让相府跟着好过。 到那时候,他们要承受的,可就不是满城风雨那样简单了。 任善想到这,不由心底一寒,下意识就开始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他想得实在是太过忘情,就连一旁蒋氏暗示了好几回的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蒋氏无奈,只好伸手轻轻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后者当即回神,思绪被打断,他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了谴责之意。 蒋氏见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三皇子殿下平日里必然要管许多事,咱这不过就只是一桩芝麻大的小事,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功夫理会这样的小事呢!” 任善闻言却心有余悸地骂了回去:“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他三皇子虽然性子游离不定,但是他在圣上那的地位可是实打实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要是想对我们相府下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这!”蒋氏这才悻悻然收回了方才自以为是的想法,面上的神情也从不以为然变成了噤若寒蝉,“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终于开始为自己和任盈盈犯下大错而后怕,神色渐渐变得无措。 在她边上的任盈盈面上却没有多少惧意,因为眼下她满腔都是嫉妒之情,嫉妒任凤华为何配享有嫡女之位,更嫉妒她能借着这个身份平步青云,一路攀上那些地位高的人的大腿。 比如秦宸霄,又比如嘉和公主。 她越想越觉着不甘心,忍不住就咬紧了后槽牙,眼中恨意闪烁。 第七十章:低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呷了一口热茶,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招了招手将任善喊到了自己跟前:“你过来。” 任善赶忙微躬着身凑上前去:“母亲,您说?”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蒋氏,随后沉肃了语气:“你刚才说的好些话都有些过火了,一会儿下去之后,你得跟华儿好好说说,让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说着,她的目光渐渐高远起来,“你要记着,眼下华儿可不只是她一个人——” 闻言,任善眉心一跳,尽管他心中还是对这个女儿不满,但还是垂下眼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毕竟如今的任凤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一文不值的胆怯丫头了,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逐渐走到了众人跟前。 眼下竟然得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去好言拉拢她。 老夫人怎会看不出他神情中的不自在,于是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两句,才稍稍放了心。 …… 任凤华在三言两语告退之后,却没有回竹院,反而直接加快脚步追向了府门口。 索性李怡清还没来得及走远,正好被她在刚要出府的时候拦了下来。 “李家小姐——”任凤华按着裙裾跨过门槛,而后疾步上前。 李怡清闻声扶鬓回望,认出来人是谁之后,她浅笑着招了招手:“任大小姐。” 任凤华停在她跟前,抬眼之时目光神采奕奕:“李家小姐,凤华有一事想问,不知你今日为何要突然造访相府,还淌了这趟混水?”她特地压低了声音,望向对方的眼神中有很明显的困惑。 因为思前想后,李怡清实在和她没什么深交,按理来说她应该明哲保身才对,可事实却是她竟然有这胆色单枪匹马来了相府做人证。 李怡清闻言却只是舒朗一笑,随后亲善地瞧了任凤华一眼,故作高深道:“大概是因为投缘吧,我看任大小姐面善,正好又想到你回府时候可能需要一个人来陈述真相,于是我就顺道揽过送你这三妹妹回来的活儿,一道也来替你说两句……”话虽是这么说,她却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眉眼间俱是和言辞一般的真诚。 重生以来,任凤华见到最多的便是尔虞我诈和表里不一,因此这种难得一遇的赤子心肠就显得尤为珍贵,她愣是出了好一会儿神,才缓缓地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药囊。 “李家小姐,多谢你这回仗义相助,凤华无以为报,这点小东西是我自己调配的,你若是不嫌弃,便带在身边防防身也好。”说着她浅笑着将药囊搁到了对方手中,眉眼间俱是关切和敬重。 李怡清头回收到这样的谢礼,低下头翻来覆去地打量了好一阵子,才惊喜地抬起了眼,朝任凤华确认道:“你竟然会医术!?” 这药囊一看就不是凡品,无论是里头的选材还是外侧的绣工,都表征这个小物件是被精心制作而成。 任凤华被这么一问,倒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干脆落落大方地点头承认道:“不错,我确实略懂一些医理。” 李怡清闻言登时惊喜地睁大了眼,随后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口中称赞道:“你可真了不得。” 而后,她便好生从袖子里摸出了块簇新的帕子,而后严严实实地将药囊包好了,最后才稳妥地放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药囊我收下啦,不必多言,这些于我而言都只是小事而已!”两人又浅谈了几句,不多时,李怡清便含笑告退了。 任凤华望着她有几分潇洒的背影,良久,突然在秋风中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 慈宁院中,老夫人将任善叫到跟前之后,就一直同他低声交谈着,丝毫都没有顾及到一旁的蒋氏母女。 蒋氏自方才被讽刺见识短浅之后便畏畏缩缩地不敢抬起头,原本心气都已经消了一半,但是在察觉到老夫人刻意疏离的态度之后,她还是打心底里不服气起来。 终于,在数次制造动静吸引两人注意未果之后,蒋氏暗暗地磨了磨后槽牙,随后一甩袖子走到了堂前,而后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母亲,老爷,盈盈今日也怪累的,不如就让儿媳先带她回去休息一二吧?” 老夫人怎会看不出她在摆脸子,但还是刻意垂眸忽略了她,同时自顾自地喝了口香茶。 所幸任善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他硬着头皮朝着蒋氏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自己则赔着笑凑到了老夫人跟前。 “母亲,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等到蒋氏母女不情不愿地离开之后,老夫人才斜挑起眼角望向她这个糊涂的儿子,口中缓声挑剔道:“你说你一个堂堂当朝相爷,连朝堂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眼下怎得连个小小的家宅都治不好……她蒋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眼里是不是就只剩她们母女了,华儿在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你难道看不见吗!” 她说着看到任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怒其不争地一把将他手中的杯盏夺过来摔在了桌案上,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大丈夫岂能偏私,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还没明白不能厚此薄彼的道理吗!” 老夫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又咳了两声才急声斥道:“你看看你眼下还有拿点做父亲的样子,盈盈是你的女儿,难道凤华就不是了嘛!她可还是咱们相府的嫡长女啊!” “嫡长女”这三字被她念的极重,任善听到这几个字眼,面上才终于豁然开朗。 虽然任凤华与他并不亲善,但是两人之间毕竟还有血缘关系,再者眼下她这女儿已经变得越发炙手可热,再过些日子,指不定能给他带来不少好处。 或是权利,或是地位,只要她一招得势找了个好夫家,何愁无法在京中稳住地位? 思及此,任善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心中那闷气也终于随之消减。 “母亲,儿子明白您的意思了。”下一刻,他敬重地望了老夫人一眼,眼里满是感激。 老夫人见他终于领悟,这才继续沉声指点道:“华儿的婚事,很重要,先前你给她定下了宁王,如今这个想法该早些打消了——” “可是——”任善有些错愕。 老夫人却斜眼制止了他:“没有可是,你要知道,眼下宁王并非最好选择。眼下大皇子虽然在朝堂中得势,但是需知朝堂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明日还是他拔得头筹……” 她说着有些怅然地摇了摇头,目光渐渐有些深邃:“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什么是一尘不变的,你也得记住,不要最后一刻,谁都不会是稳操胜券。” 闻言,任善只觉心神一阵激荡,他正想在请老夫人指点一二,但是抬眼却见她一脸疲惫之色,因此,他只得恭敬地行礼告退:“母亲看起来有些乏了,不若先休息一会儿吧,儿子就先退下了。” 老夫人闻言只是随意地挥了两下手。 眼见着任善背影渐渐远去,月华却突然静静地敛下了眸子,斟酌片刻后,她停了替老夫人按肩的手,随后俯身附耳道:“老夫人,你说今日之事,大小姐有没有可能告知三皇子,毕竟他二人似乎关系匪浅——” 老夫人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神色却没多少担忧:“莫要担心,我看得出来,华儿是个聪慧的性子,她不会弃相府于不顾的,这孩子也只不过是想讨个道理,如今她人也打了气也消了,断然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月华闻言神色一滞,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大胆的猜想:“老夫人……可是您方才不是说此事关系重大,怠慢不得嘛?” 老夫人却没有立马给她回答,而是先侧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 月华是何其伶俐的性子,只一眼,就洞悉了其中的千言万语。 于是下一刻,她眉宇间的疑惑尽散,继而小心试探地回话道:“您的意思是,您是特意夸大了此事的严重性,为的是……借此机会敲打大夫人的气焰,再给老爷醒醒神?” 老夫人闻言浅笑不语,只回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月华心中一凛,当即佩服道:“您真是算无遗策。” 此举一来可以掣肘蒋氏和任凤华之间的关系,而来又可以借此肃清家风,一举两得,直接转危为安。 能在相府如今真正的脊梁骨上坐着的,定然不会是个平凡人。 …… 这厢任凤华送走李怡清后,特地慢了一会儿才回到竹院,原本想趁着嬷嬷午休地时候不知不觉地混进去。 谁知刚蹑手蹑脚地跨进大门,正抬头时,却已经望进了一双老泪纵横的眼睛。 任凤华的心当时就塌下去了一块,但是面对满脸痛心手足无措的嬷嬷,她还是逼着自己挂上了一道灿烂的笑意,随后故作轻松地迎了上去。 “嬷嬷,怎么啦,我这不是已经好好回来了吗?” 第七十一章:心疼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却先一步扶住了她,随后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帮她理了理有些乱掉的衣领:“早儿些出去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怎得回来就弄成了这副样子……”她抬手抹了一把泪,旋即看到任凤华脸上的掌痕时,又忍不住越加悲愤,“老爷是个没有心的,他怎么还能打你呢,还打得这样重,你看看,这都红了一块——” 她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方洗得发白的帕子,替任凤华轻轻地擦起唇角隐隐的血迹。 任凤华任由她动作,目光却一直跟着嬷嬷,眸中柔和的光亮闪烁。 “嬷嬷,我无碍的,只不过是一些皮肉小伤,不碍事的,我虽然吃了一点亏,但是蒋氏母女可是一个都没落着好,以一换二,说到底还是我得了利——” “你这孩子,根本就不应该受这样的罪,再不要说这样的话儿,以后万不可这样去冒险了……”老嬷嬷心疼地按了按她的肩膀,语气有些嗔怒。 阿六跟着在一旁义愤填膺地附和道:“相爷实在是太偏心了,他眼里就只有二小姐,小姐分明没什么过错,却还是受了无端牵连!” 嬷嬷闻言越加自责:“竟是如此,我单晓得他一瓢水从来分不匀,却不知道他竟能如此苛待你……也怪我,若是先前我能为你多打算些,你如今也不至于走得这般辛苦……”她说着便黯然垂下泪来,眼中是化不开的自责与与心疼。 任凤华最怕见到她这副模样,见状忍不住侧目怪罪地看了一眼阿六,后者当即收起了抱怨,紧紧抿着嘴巴退到了一旁。 “嬷嬷,别再忧心了,您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嘛,再者我吃的亏也已经一一讨回来了……”任凤华赶忙又上前宽慰了两句,嬷嬷才渐渐停住了泪水,紧接着将她拉进了内室。 嬷嬷从屋里的小匣子里摸出了一瓶伤药,任凤华眼尖,立马认出了这是上回嬷嬷重伤之时她调配的药,见对方至若珍宝,她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声:“嬷嬷,这药你怎得还留着,不必省着用的,下回你若是用完了直接跟我说便是——” 嬷嬷一边拿指腹替她轻轻擦着药膏,一边低声解释道:“做这药你必然花了不少心思,我怎好用得大手大脚,再者这药效果好,我每回用上一些便够了!” 话虽是这么说,她给任凤华上药的时候却不含糊,将药几乎盖得严严实实。 任凤华清楚嬷嬷节俭的个性,只得不再劝说,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 在她上药的时候,阿六一直乖顺地等在一旁,尽管嘴巴紧紧闭着,眼神却忍不住蹦哒。 “好了,你说话吧。”任凤华不由心中好笑,挥了挥手免了他的不自在。 阿六当即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我且问你,先前要你去调查的事 调查的任何了?”下一刻,她用手指叩击了一会儿桌案,旋即抬头问道。 阿六赶忙走上前来,躬身回复道:“小姐,当年相府中的人将你送走之后,先夫人身边的人手也随之尽数遣散。前些年府里还是有一些老人的,但是到了如今,府里知道这些旧事的人简直是寥寥无几,要去求证当年之事要找人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先夫人之前住过的院子如今尚在,只是已经成了废弃之地,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 任凤华闻言面上神色没多少起伏,只是手指叩击桌案的节奏却渐渐快了起来,片刻后,她微挑起半边眉头,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阿六闻言忙不迭地摇了两下头,只觉受宠若惊。 “小姐是在查这些陈年旧事吗?”嬷嬷渐渐停下了上药的手,面上神色渐渐复杂起来,“可是这些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若是时刻记在心底不免伤神,其实,只要小姐你如今过得好,夫人在天上必然也能宽心了……” 任凤华怎会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劝说意味,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动摇:“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定会好好经营日后的生活,但是在此之前,我实在不想当年的旧事不明不白,母亲走得仓促,我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仅仅只是意外。” 嬷嬷闻言一时语塞,尝试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继续劝说的话语,无奈之下只好长叹了一口气。 她清楚任凤华敢撞南墙的个性,哪能真忍心让对方忍气吞声弃旧事不顾。 “无论如何,老奴会一直伴着小姐。”嬷嬷复又继续上药的动作,只是这回 她的动作越发轻柔,擦药的手每一下都带着疼惜。 闻言,任凤华心中一阵酸胀,她抬头凝望了嬷嬷很久,半晌,终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好了,小姐,药上得差不多了,老奴先去给你煲点安神汤,压压今日受的惊。”嬷嬷疼惜地又望了她一眼,随后缓步离开了内间。 目送着她离去后,任凤华若有所思地按了按嘴角的伤势,目光渐渐从柔情转向低沉,片刻后,她将头偏向阿六 短促地吩咐了一句:“先前让你调查的事,务必守口如瓶,不能再叫任何一个人知道。” 阿六忙不迭地点了头,而后便自告奋勇赶去伙房帮嬷嬷了。 这一日过得实在是有些多舛,卸下周身防备之后,任凤华当即觉得疲惫席卷周身,因而,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她便披了件外衣拖着步子跨进了卧房。 只是门才只打开了一半,她便若有所察地顿住了脚步,望着眼前洞开的窗子,她登时意识到有客来访。 来的是哪个客,不言而喻。 眼看着今夜的好眠可能又要泡汤,任凤华的神色当即有些不情愿起来,因此走近卧房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想四顾,直接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先坐了下来,才轻车熟路地朝床榻的方向招呼道:“殿下若是实在喜欢我这张卧榻,不若改日我让下人打一张一模一样的给您送过去,也省得您奔波劳碌。” “这便是任大小姐的待客之道?”秦宸霄闻言不怒反笑,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诮。 任凤华却恍若未闻,只是关注地看着打旋儿的茶叶,顺带着还拨弄了两下灯芯,将灯火燃了起来。 若隐若现的烛火下,她的一半侧颜显得格外温和。 平日的锋芒被尽数吞没,只剩下岁月沉淀出的安然静好。 秦宸霄不由地坐直了身子,一并放低了呼吸。 只是很快,他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脸上的伤,谁干的?” 约莫只是两息的功夫,秦宸霄就形同鬼魅般窜到了她的眼前,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牢牢攥起,指节处传来的炙热温度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秦宸霄似乎很爱和她贴近着说话,每每这个时候,他那双似乎能勾魂夺魄的瑞凤眼总能带给她或许不止片刻的失神。 因此她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叫自己找回了神智,旋即她沉声回应道:“小伤而已,殿下若是觉着碍眼,民女大可以先将烛火熄了。” 话音刚落,下颌处的钳制却越发重了,任凤华吃痛,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宸霄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变得森然,尽管没有上手触碰伤口,但是凌厉的眼神却如有实质地停留其上。 “你知道的,本王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秦宸霄加重了语气,手上的力道却隐隐放松了些,他看着任凤华闪躲的眼,突然冷笑了一声,“你是我的所有物,你的伤,本王难道无权过问?” 任凤华被“所有物”这三个字膈应得不轻,她登时就没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思,索性心一横直接从秦宸霄手下挣脱了出来,而后先发制人地摸上了床榻。 “夜已经深了,小女实在是有些困倦,恕不能继续相陪了。”话还没说完,她就准备望被褥里钻去,动作快得简直像只回洞的兔子。 话是真话,她实在是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应付秦宸霄这项苦差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谁知刚想不管不顾地窝进被子里,后领便被人轻轻勾住,任凤华一愣,察觉到身后渐渐逼近的呼吸之后,她登时定住了身形。 “任大小姐近日越发忘形了……”下一刻,熟悉的紧迫感覆上后颈,秦宸霄的嗓音就响在耳畔,手指正圈着她的脖颈。 话音落下,后颈被钳制的感觉顿时袭来。 任凤华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大脑已经开始示警,心中隐约的怒火却还是支撑着她开口继续方才未竟的话:“殿下,这是民女的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但是话尾的轻微颤抖却暴露了她胆怯的事实。 秦宸霄默默打量着手下之人因为心慌渐渐红起来的耳根,心中突然腾起一丝莫名的痒意。 下一刻,他不怒反笑,一时舒朗的笑声在岑寂的卧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七十二章:误会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竹院的夜晚向来十分岑寂,尤其今夜无风,偌大的院落悄无声息,简直落针可闻。 先前两人对峙都是压着喉咙在说话,外间听不到什么动静,但是这阵笑却毫不加收敛,动静简直不亚于平地惊雷。 任凤华知道嬷嬷一直有起夜的习惯,因此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心急之下,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了,直接利索地一翻身挣开了秦宸霄的束缚,随后异常迅疾地一把捂上了他惹祸的嘴。 可是堂堂三皇子殿下又怎可能受她随意摆布,几乎在她动作的同时,秦宸霄便直接反手拉过她反抗的手,而后一拉一退,顿时化去了对方的攻势。 换作平日,任凤华或许早就偃旗息鼓了,但是眼下或许是怒火加持,面对对方的见招拆招,她有些不服气起来,而后身随心动出手就是一记勾拳。 这拳头看起来软绵绵的,可是力道却不小,秦宸霄下意识地错估了她的实力,因此一时不防躲得晚了些,闪避的时候又被任凤华毫不留情地推了一把,因而直接从榻上跌了下去。 他掉便掉,偏偏在最后一刻还拽了一把任凤华的衣袖。 后者不敌这般攻势,只能跟着一道滚落下来。 所幸塌下被嬷嬷铺了软垫,两人不至于受伤,但是摔得实在太突然,任凤华甚至来不及动作,便觉得身下一轻,旋即突然被人强势一搂,下一刻,便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天旋地转间,唇瓣却突然贴上一样柔软的物什,熟悉的冷香味瞬间扑面而来,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道金属砸地的声音。 任凤华赶忙寻声望去,入眼先是一只在地上打颤的铜盆,再往上看才见得大惊失色的来人。 是嬷嬷! 嬷嬷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是头回见到这样的场面。 今夜她有些睡不着觉,原本是打算去打盆水泡个脚,谁知路过主厢房的时候,里头却突然传出了拳脚声,到后来甚至还出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登时就急了,还以为是任凤华夜里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地就抱着铜盆闯了进来。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两道交叠的人影。 正唇齿相接,难舍难分。 定睛一瞧,在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家小姐的时候,嬷嬷的心都险些漏跳了一拍,她登时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哪来的登徒子,速速放开我家小姐!?”不过下一刻,她便缓过了神,火速抄起铜盆就追上前来。 任凤华见势不妙,立马推开了身上的秦宸霄,而后一把拦下怒发冲冠的嬷嬷:“嬷嬷,我没事,我真没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凤华简直是心力交瘁,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抚起受惊的嬷嬷。 后者这才停住了砸盆的手,上上下下确认任凤华当真无碍之后,嬷嬷才松了一口气,而后伸手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去。 “你是哪里来的少年人,怎好作出这样的轻薄之举,我非要告你一状不可——”嬷嬷气势汹汹地朝来人喝道,谁知趁着烛火一看到对方的脸,她的痛斥声便戛然而止。 “殿,殿下!?”这下,她是真的怀疑自己在作梦了,京中叫人闻之色变的三皇子殿下竟然与自家明事守礼的小姐共处一室,这个认识叫她有如五雷轰顶,愣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来俯身行礼。 “老人家,免礼吧。”不过只是瞬息的时间,秦宸霄就又将自己收拾成了方才潇洒体面的模样,闻言甚至还好整以暇地虚扶了嬷嬷一把,模样甚至有些可亲。 任凤华却直接毫不犹豫地疾步上前将嬷嬷挡在了自己身后,随后偏头低语道:“嬷嬷,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先去门口守着吧,其他事,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嬷嬷面色恍惚地点了点头,随后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显然对任凤华万分不放心。 任凤华一直用安抚的眼神目送她关上房门之后,才将视线落回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秦宸霄同样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中的兴味如烛火熠熠。 “本王观你方才的反应,似乎好像并不打算直接和你这位嬷嬷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声,目光却时不时地在任凤华唇际流连。 这话似乎无论怎么回答都免不了有些暧昧,可任凤华却像是听不出其中的旖旎意味一般,就事论事地回了一句:“若是我方才当真多嘴了两句,日后嬷嬷怕是不能在随侍我左右了。” “只是如此?”秦宸霄没想到她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怒意冲到心头不免又觉得有些荒唐,于是他反而笑了起来。 面对他好似藏匿深渊的视线,任凤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回望了过去。 两人视线交接,便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片刻后,秦宸霄似乎不再满足于眼神之间的角斗,因此他直接欺身而上,直接伸手将任凤华带到了自己身下。 顿时,压迫感和恐惧感一道袭来,任凤华心里记挂着外头的嬷嬷,只得逼着自己忍住了反击的冲动。 秦宸霄越见她隐忍,就越收不住调笑的心思,他干脆直接上手抚上了身下之人的眉眼,细细勾勒一遍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要考虑好了,到底回不回答方才的问题?” 任凤华忍得手脚发颤,她不能还手只得还嘴道:“殿下莫不是记性不好,民女方才应该已经对此做过回答了吧。” “很好。”闻言,秦宸霄周身的气场明显一低。 旋即,任凤华只觉后腰一紧,而后被秦宸霄勾手一搂,一晃神的功夫就又回到了榻上。 身子砸在褥子里,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她刚有些提心吊胆地想要挣扎,就被身前人欺身而上,下一刻,两道呼吸咫尺交错,秦宸霄噙着笑意凑到她眼前,鼻息扑洒在她的颈侧,如同一只即将亮出利齿的凶兽。 “何时本王的话,在你这就成了耳旁风?”他将身子愈压愈低,鼻息暧昧的在任凤华颈项停留了一瞬,下一刻,他毫无预兆地欺身而上,犬齿直接刺上她白皙的侧颈,摩挲了片刻后,嫩肉上瞬间出现了一朵艳色的红梅。 “平日里这时候你早该恼了……”见任凤华没有挣扎,秦宸霄竟有些乏味地直起身来,而后伸手轻拢她的乌发,一绺绺垂挂在自己的指尖。 他一直静静等了许久,可还是没等到对方的任何反应。 终于,等待烧尽了他的热情,秦宸霄下意识地掐上任凤华的下颌,却惊疑地发现落手处一片火热。 再抬眼看任凤华,她哪里还有方才尖牙利爪的模样。 两颊晕红,眸带水雾,再加之没有焦点有些迷离的视线……秦宸霄神色滞,随后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 果然还未触及就感觉到了一阵热烫。 “任凤华。”察觉到异常后,他立马将任凤华身侧的被褥除去,而后半揽着将她环抱了起来,在呼唤一声未果之后,他只得抬头望向窗棂的方向,“进来!” 话音刚落,窗沿处就利索地翻上了一道人影,高挑侍卫刚想抱拳应下命令,谁知一抬头就看到自己主子怀抱温香软玉,他当即愕然愣在了原地,瞠目着哆嗦了一句:“殿,殿下,属下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管好你的眼睛。”秦宸霄却直接冷声打断了他,旋即一把将只穿着亵衣的任凤华按到了自己怀中。 侍卫赶忙垂下了头,躬身问询道:“殿下有何吩咐?” 秦宸霄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任凤华,毫不犹豫地下了道命令:“去给我把太医叫来。” 侍卫一愣,下一刻便要领命起身。 谁知正当这时,任凤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直接伸手攥住了秦宸霄的衣领,而后有气无力地低喝了一声:“别,别去。”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很明显的沙哑意味,呼出的气息已经变得滚烫。 秦宸霄直接顺着她的动作望去,在见到对方坚毅的眉眼之时,怒气登时兜头罩来。 “你似乎并没有拒绝的余地。”秦宸霄沉怒道。 任凤华却仍旧紧紧拉着他的衣领,目光中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这是药方,劳驾殿下帮我转交给嬷嬷……” 适时烛火突然跳跃了一下,光影明灭间,映着她一双如画眉眼。 秦宸霄只觉心中一跳,片刻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头。 那侍卫赶忙掉头接过秦宸霄手里的药方。 “还不快去。”秦宸霄冷声补了一句。 侍卫不敢怠慢,火急火燎地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嬷嬷在外头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盼到人出来了,回首却望见一个面生的年轻人。 “呀!”她不由失声低叫了一声。 “老人家莫慌,我就是来送个药方,劳烦你按这方子去熬些药,你家主人正等着用呢。”侍卫赶忙细声解释道。 第七十三章 照料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这才渐渐沉下心,只是看那侍卫将房门挡得死紧,她还是有些不安:“这位小哥,里面到底是怎么了,我家小姐是得罪殿下了吗?” 侍卫没得授意,不敢做主回答,只好僵着脸劝了一句:“老人家,无碍的,你只管去煎药就好,多问无益。” 适时西厢房传来一阵屋门开合的动静,两人当即齐齐噤声,侍卫直接屏气退到了门口,嬷嬷也面色发白地停止了追问。 眼下竹院里的丫鬟们细想来都不是真正能信任得过的,若是闹出了动静叫旁人听去了风声,只怕风言风语第二日就会不胫而走。 思及此,嬷嬷赶忙压下了心头杂乱的心思,旋即好生收好了药方,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通往伙房的小径。 那侍卫一直替她把着风,等到西厢房动静渐歇之后,他才缓步推开了卧房的大门。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他刚冒头想要回禀消息,谁知话才刚说了一半,秦宸霄的声音就转过屏风飘了过来。 “出去。” “好的殿下!”侍卫忙刹住脚步,神色唏嘘地又转了回去。 房门被轻轻合上,任凤华强撑着精神关注着外头的动静,一直等到嬷嬷走之后,她才将头无力地埋回到了被褥之中。 高热带来的眩晕感令她几乎不能视物,迷离的视线里,秦宸霄似乎皱了皱眉头,旋即她的头上就被盖上了一块温凉的物件。 迷糊之中,任凤华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块药玉。 阵阵的凉意疏解了周身的燥热,任凤华终于缓缓舒展了眉眼。 秦宸霄时不时地伸手替她试一下温度,见她终于浅眠之后,才停下动作,默默地低头打量。 怀里这个丫头约莫也只有病了的时候才会是这般温和无害的模样,好似被驯服了的猫儿,收起了周身炸起的毛,整个人都透出了一股倦懒的气息。 秦宸霄没忍住上手顺毛的冲动,刚想帮她理一理凌乱的额发,谁知正当这时,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殿下,老奴来给小姐送药来了。”嬷嬷的问话声从门口传来,尽管声音不大,任凤华却还是若有所察地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后振着睫羽半睁了眼睛。 下一刻就摸索着想要起身。 秦宸霄拗不过她,只好将她半扶了起来,而后沉声吩咐了一句:“进来吧。” 嬷嬷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门,在看到榻上烧得小脸通红的任凤华后,她忍不住就想上前探看一下情况。 秦宸霄却趁势端过了她手中的药盏,而后舀起一勺停在半空晾了起来。 “殿下您这是!?”眼见自己的活计被抢去,嬷嬷愕然地望向秦宸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您,您是打算自己给小姐喂药吗?” 秦宸霄却只是自顾自地估量着汤药的温度,过了片刻后,才不容置喙地轻轻应了一声。 汤勺被轻轻递到唇边,任凤华眼下虚弱得根本无力拒绝,只得乖顺地张嘴咽下汤药。 两人的动作乍看之下异常自然,嬷嬷原本还想再争取一番,见状却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尽管秦宸霄没有开口,但是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却不容忽视,嬷嬷见他似乎真没什么异心,终于揩着冷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任凤华则一口一口乖乖地喝着药液,既不喊苦也不推拒,因而没一会儿药盏便见了底。 “任大小姐若一直都是这么乖便好了。”秦宸霄喂完最后一勺药后,顺手还从袖中摸了块帕子,细细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口中却不忘调笑。 任凤华抿紧了唇,面色有些不自然,其实秦宸霄何尝又不是变了一个人,换作平日,她哪里能见到此人如此小心翼翼又细心体贴的模样。 她正望着药盏出神间,秦宸霄却已经伸手按上了她的额头,温凉的触感似乎要通过肌理传到心底,任凤华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战,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往被褥里藏了藏。 所幸秦宸霄此时一心在探查她的情况,根本没注意到她因为不自然一并红起的耳尖,任凤华刚有些庆幸,身前黑影便兜头罩来。 高热令她的反应有些迟缓,因而直到被环抱着拥到被褥里的时候,任凤华才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谁知身上之人却只与她稍触及分,秦宸霄原来只是俯身帮她掖紧了被角,随后便轻轻在被子上拍了一拍。 “药性上来了,睡吧。”而后,低沉的嗓音在身前响起。 也许是真是因为药液起效,任凤华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令人心安的意味,旋即眼皮渐渐变重,她不自觉地往被子里蹭了蹭,而后渐渐陷入了梦乡。 秦宸霄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恬静的睡颜,片刻后,嘴角突然噙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只不过笑意稍纵即逝,因为窗棂处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异动。 “主子。”循声望去,才知是阿四听着动静赶了过来,眼下正面无表情地挂在窗外的歪脖子树上等候传讯。 秦宸霄先是跟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到先起身熄灭烛火之后,他才脚步无声地走到了窗边。 “进来,本王有事问你。”他特地压低了声音,目光中神色不定。 阿四赶忙攀到了窗沿上,一五一十地开始回答起他的问话。 月光下,主仆俩一问一答,两人皆很有默契地放低了嗓音,秦宸霄更是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榻上的动静。 …… 半夜无梦。 任凤华只觉上一刻才闭眼,下一刻睁之时,月亮已经挂到了中天。 药性已经完全发散,蒸出了她一身热汗。 高热渐渐褪去,她只觉周身的昏沉感渐渐消弥,整个人都跟着爽利起来。 抬头四顾之时,却见房内一片漆黑,她正想摸索着下榻替自己倒杯热茶时,边上突然拦过一只手臂。 “任大小姐若是想让病快些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先呆在榻上吧。”秦宸霄突然从黑暗中显露身形,分明已过夜半,他的面上却无倦色,三两下间就为她端来了一盏热茶。 任凤华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时不时还抬头看两眼秦宸霄,瞥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后,她忍不住开口问询道:“殿下莫不是魇着了?” 秦宸霄闻言笑意一顿,旋即好整以暇地捏上她的侧脸:“任大小姐的病看起来是好了,不若再同本王谈论谈论刚才的事?” 任凤华登时敛下了眸子,变回了方才那副恭顺的模样:“殿下说笑了。”说着她抬手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好似十分头疼,“不知殿下可否帮民女传唤一声嬷嬷。” “哦?”秦宸霄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 任凤华有些咬牙切齿地牵起嘴角:“我要沐浴。” 秦宸霄闻言动作一顿,随后难得没有反驳,沉默地走了出去。 房里的最大威胁走了,任凤华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约莫半盏茶之后,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小缝。 “小姐……”嬷嬷低低地问了一声,旋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嬷嬷——”任凤华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嬷嬷左顾右盼见房里没了其他人,赶忙一把将房门按上,急急奔到了塌前。 “小姐,你可急死老奴了!”嬷嬷拉过任凤华的衣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阵,才拍着胸脯沉下心来。 任凤华有些无奈地点了两下头:“无碍了嬷嬷,白日里我是因为落了水才发了高热,眼下都已经大好了。” “小姐,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嬷嬷却突然扭捏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任凤华见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便领会到了她心中所想。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怎么听都会让人引发不好的遐想。 为了防止事情朝着更奇怪的方向继续发展,任凤华无力地拍了拍脑袋,强打起精神作出了一副正经的神情:“嬷嬷,你别瞎想,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嬷嬷总归有些放不下心,毕竟方才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叫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任凤华只得又强装沉肃地解释道:“嬷嬷,你要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与三皇子殿下……非常清白!” 见她一副坚定到就差起誓的模样,嬷嬷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将心底的担忧渐渐压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嬷嬷低声自语道,心中对于秦宸霄不免又有了新的认知。只是男女大防却还是不能不防,眼下三皇子在竹院简直是来去自如,若是哪日被外人瞧去了,只怕是会对任凤华的清誉造成影响。 思及此,她不免又有些伤神,只是约莫老人家都更容易想通,没一会儿,嬷嬷的神色就变得豁然起来。 下一刻任凤华便听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老奴想要知道,你心里是如何看待三皇子殿下的……”她问这话的时候,眼里却盛着肉眼可见的期盼。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四章 择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怎会不懂嬷嬷的意思,干脆开门见山地回问道:“嬷嬷是想让我在择婿时,考虑三皇子殿下吗?” 嬷嬷没想到任凤华竟然会敏锐至此,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有些无所适从:“老奴自然不能左右小姐的想法,只是想要问问,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 任凤华却突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旋即黯然低语道:“依照我如今在相府中的处境,嬷嬷难道还会觉得我的婚姻大事能拿捏在自己手心里吗?” “这……”闻言,嬷嬷喉头一哽,忍不住鼻子就酸涩起来,她是看着任凤华长大的,怎会不清楚自家小主子多年来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未回府的时候处处缺衣少食,回了府却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竟然连人生大事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前途可谓一片迷茫。 她越想越觉着心酸,忍不住就低声哽咽了起来:“这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夫人走的早,相爷又是个不明事理的,小姐你往后的日子得怎么过啊!” 嬷嬷实在是气不过,忍不住就愤愤怒骂起来:“相爷和蒋氏她们眼下就是沆瀣一气,想着法儿的来给咱们找不痛快,可怜小姐你势单力薄,怎能在相府里立下脚跟——” 任凤华闻言面上却没有多少起伏,反而还伸手按了按嬷嬷的手背,下一刻出口的语气平淡而冷静:“这一切并非命运使然,只是父亲惯是个视权利如命的,从前记挂着母亲也只是因为她的母家势大,如今母亲没了,她的娘家也没落了,他又怎舍得花费心思到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身上……” 这话说得凉薄,却句句在理。 任善说到底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日日为蝇头小利奔波劳碌,一并将骨肉亲情也视作了筹码。 前世,她回到相府之后,其实原本是有机会同外祖父家寻求帮扶的,但是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太过懦弱无知,竟然听信了蒋氏的谗言,认为当年母亲是因为嫌弃她是女儿身才将她抛弃在了府外的庄子,以至后来她直接连坐般恨上了外祖父一家,倔强地不肯与他们来往,还频频拒绝母亲的娘家人们送来的好意和帮助,到最后,甚至还因此害死了外祖父…… 思及旧日走过的错路,任凤华心中不由隐隐作痛,前世的她实在是太过天真,这才误入了奸人设下的圈套,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一世,她定然要扭转上辈子所有的牵挂于心的遗憾。 心中有了决断以后,任凤华渐渐地沉下了心,面对嬷嬷投来的关切视线,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浅笑道:“嬷嬷,你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接下来,我想烦请您帮我办一件事——” “小姐你尽管吩咐!”.嬷嬷立马积极地凑了上来。 “请你帮我找一个恰当的时候,我想见见外祖父。”任凤华渐渐凝起视线,目光中渐渐勾勒出了另一条后路。 嬷嬷闻言惊在了原地,愣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讶然失声,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想通了……”她显然是欣慰极了,泪水瞬间就淌满了半张脸。 任凤华回握了她颤抖的双手,轻且坚定地点了一记头。 嬷嬷登时含泪笑出了声,下一刻,她像是过意不去一般,赶忙抬手抹干脸上的眼泪,起身忙碌起来:“老奴光顾着激动了,都给忙忘了,小姐可是要沐浴,我这就去给你打热水!”她说着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背影却难得有了奔头。 任凤华目送着她离去,只觉心中一阵熨帖。 …… 一夜很快便过去,鸡鸣破晓之时,任凤华披着大氅走到了院落中央,遥遥望向天际的霞光。 秦宸霄应当趁着夜色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倒还记得帮她严严实实地合上了窗。 任凤华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浅浅的牙印,心中不由思绪万千。 嬷嬷历经昨夜那一连串惊魂之事,难得没有早早起来洒扫。 任凤华便顺势没有去喊她起床,用了些琉璃送来的热汤便舒舒服服地窝在屋檐下的躺椅里晒太阳。 如此便又是小半日过去。 任凤华难得地感受到了片刻岁月静好,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门房处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茉莉正好从膳房回来,进门之时急急通传了一道消息:“小姐,老爷来了,眼下正在前厅等着呢!” 饶是任凤华如何不舍阳光的温度,也只得理好着装缓步赶去了前厅。 跨过门槛之时,正好与厅中之人直直打了个照面。 任善显然是一下朝就赶来了竹院,连朝服都没来得及去掉。 见任凤华到来,他先是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而后才僵硬地道出了开场白:“脸上的伤怎样了,可还疼痛?” 这话一听便知是变相的示好,任凤华心中一哂,面上却波澜不惊:“多谢父亲关切,凤华无碍。” “哦……”任善登时又陷入了语塞,顿了许久才不尴不尬地跟上一句,“昨日之事……为父确实是有些武断了……” 要说方才那话还只是试探,这句话便已经道清了来意。 任善这是来道歉的,依他这副面子大过天的秉性,要他低头不亚于虎口拔牙,因而他此番松口,定然是得了旁人授意。 旁人是谁,不消想便知道答案。 任凤华心念电转,面上却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就连眼神都只是点到为止,任善根本不能从她脸上看到半分类似受宠若惊的情绪。 “父亲过虑了,昨日之事已经翻页,您也不必介怀了……”话虽说的挑不出什么错处,任善却无法从中听出任何可能破冰的迹象。 任善多年驰骋官场,头一回碰到这么胶着的情况,任凤华同他实在是太过生疏,以至于一句寻常的问话都有些像对峙。 约莫半柱香后,他终于受不住任凤华的凉薄态度,随便扯了个借口就溜之大吉。 任凤华望着他有几分仓皇的背影,不由低低冷笑了一声。 适时嬷嬷正好从外间进来,见到这副光景便知这父女俩定然时不欢而散。 她总想为任凤华多打算些,因而眼见二人不和忍不住就想上前劝说:“小姐,你何苦这般对待相爷,他毕竟是整个相府的顶梁柱,你万不可意气用事同他父女离心啊!” 任凤华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旋即毫不留恋地收回了目光:“嬷嬷,你要知道,日后相府并非我的安身立命之所,我可能无法在此处长久……” 闻言,嬷嬷当即收回了劝说的话语,心中忍不住腾起一阵酸涩。 没了娘的小姐,尽管是嫡小姐也得在宅门里寸步难行,更何况前后还有虎狼环伺。 小姐眼下自处尚且困难,谈何立命? 嬷嬷心中不住抱怨着府中人事,心里已经开始为任凤华的未来伤神。 任凤华却浅笑着打断了她的苦思:“好了,嬷嬷,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大可不必如此伤神,该用午膳了吧,我们一道过去吧!” 嬷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立马应声起身传唤饭菜。 闻身先进来的却是阿六,跳脱的少年从茉莉手中抢过了食盒,兴高采烈地向任凤华通报道:“小姐小姐!今日的午膳可丰盛了!你瞧瞧!” 见他一副跳脱的模样,任凤华不由心中一松,旋即玩笑道:“那一会儿你多吃些,正好也是长身体的年纪!” “那使不得……”话虽是这么说,阿六却缓缓地拿起了筷子。 任凤华看着他心口不一的模样,不由失笑摇头。 应当是任善给膳房的人发了话,以至于竹院的伙食变好了不少。 面对满桌佳肴,任凤华却有些食不知味,用了两筷子便停了手,其余的都交给阿六风卷残云。 午膳后,嬷嬷正催着她去小憩一会儿,谁知刚准备动身,茉莉便从院中急急跑来:“小姐,慈宁院里来话了,说是有贵客到,让各位小姐都一道过去呢!”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什么贵客?”嬷嬷在一旁纳闷道。 任凤华摇了摇头,心中也猜不出来人身份。 约莫半盏茶之后,她便带着琉璃一道赶去了慈宁院。 还未进院门,便见得夹道垂首立着好些个衣着体面的锦衣侍卫。 看着阔气的排场,任凤华心中就隐隐有了估量,果然一转进前厅,就看到两道气度不俗的人影。 一个光鲜风流,一个藏锋其内,正是不久前才刚刚与她会过面的秦翎风和秦宸霄。 任凤华刚跨进门槛就同二人直直打了个照面,视线交汇之处心念电转,她当即垂目敛眸,心中微微一顿。 依照两人的身份,断然没有无端来拜访朝臣的道理,此番造访,定然是有其他的目的。 为的应当不是国事,而是私事,而且,时儿女私事。 思及此,任凤华神色一僵,尽管心中有几分膈应,面上却还是谦恭有礼:“民女任凤华,见过两位殿下——”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五章 得意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免礼吧。”秦炜安率先一步上前虚浮了她一把,面上笑意明显。 任凤华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正好避开了他的动作。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僵硬了一瞬,还是秦翎风见状上前哂了一句,才打破了僵局:“任大小姐总算来了——” 任凤华默然抬头同他对视一瞬,旋即无言点头致意。 见她一进来就吸引了两位皇子的注意,任盈盈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精心准备的妆容都随之显得逊色。 嫉恨之下,她直接扭着腰肢上前一步,随后期期艾艾道:“姐姐怎得来得这么迟,可叫我们好等!”言语中不掩亲昵,面上笑意却未达眼底。 原以为任凤华好歹也会和她寒暄两句,谁知对方竟然直接略过了她,径自绕到了老夫人身前,恭顺一拜后,才冷然望向了任盈盈,言辞冷淡道:“妹妹还是谨言慎行吧,前几日受的那些罪千万不要抛之脑后了……” 任盈盈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揭开旧事,喉头一哽当即无言以对。 老夫人同样也神色一滞,她忌惮任凤华会因此将家丑一并外扬,赶忙出言制止道:“好了好了,人来了便好,对了,佳月呢,她怎么还没到呢?” 任盈盈知道老夫人实在给她找台阶,赶忙顺竿而下,浅笑着回答道:“三妹前些日子收了惊吓,眼下还在院子里修养着呢,应当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出来走动。” “我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老夫人生怕旧事重提,赶忙揭过这章 ,“好了,眼下人都齐了,凤华,盈盈,你们都站到堂前来。” 任盈盈特地走到了离秦翎风只有两步远的地方,面上神色渐渐又转为哀戚,她的眸中登时腾起了一层泪光,好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苦楚。 秦翎风风流成性,最看不得美人垂泪,更何况还是有好感的美人。 见任盈盈一副连头都不敢抬的委屈模样,他立马便将目光落向一旁面沉如水的任凤华,也不顾前因后果,就将她定成了罪魁祸首,下一刻,他便冷笑着开口道:“不愧是任家的大小姐,好一副气派的模样,只是本王实在不知,盈盈到底是做了何事惹得你不快,才要招你冷眼至此?”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在场之人几乎齐齐面色一变。 只有秦炜安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几分好整以暇地望向对峙着的两人,心中有几分好奇任凤华会如何应对这样的尴尬境况。 但见这位鲜少有好脸色的任大小姐果真毫不怯场,面对秦翎风的刁难,她甚至连呼吸都未乱,直接轻描淡写地将话茬抛给了一直作壁上观的老夫人:“凤华不敢作出苛责弟妹之举,只是祖母平日里总是教诲着,做姐姐的总得时刻记着纠正弟妹的言行,以免日后因小言闯大祸——” 话音刚落,满堂的视线瞬间就落到了主座之上。 老夫人没想到难题兜兜转转竟落到了她手上,一时竟有些为难地找不到托词。 倒是任盈盈见缝插针,出来为她打圆场道:“祖母治家有方,此话定然是有理的,姐姐也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盈盈年纪小,平日里总会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全都仰仗姐姐教训得及时,这才不至于养歪了性子。”说着,她缓缓回转身,朝着秦翎风的方向盈盈一拜,“多谢殿下体恤盈盈,盈盈没事的,姐姐也是为了我好……” 话是这么说,她面上的委屈神情却不减反增。 看到她这副泫泪欲泣的模样,秦翎风哪里还听得进她假惺惺的辩解。任盈盈这一步以退为进,直接给任凤华扣上了一顶借势欺人的高帽。 秦翎风越想越觉着窝火,忍不住就沉了脸色讽刺了一句:“令姐可真是个老成性子,这还未出阁呢,竟然已经治家有了,还不知道以后哪位公子有这等好福气,将任大小姐娶进门,岂不是直接等同于娶了个当家主母?” 他这话说的夹枪带棒,众人怎会听不出其中的讥讽意味,分明言语都是抬高,细听来却尽是贬低。 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已经看出六皇子此举就是在变相传达一个意思:他根本就看不上任凤华。 任盈盈闻言心中一喜,险些都忘了扮柔弱,秦翎风这一顿明嘲暗讽,不单表征自己对任凤华无意,而且若是这些话被传了开去,到那时,满京城的儿郎,势必都要对任凤华低看几分。 她越想越觉着得意,面上忍不住多了几分神采。 原以为任凤华会因为这一席话羞愤离开,可是正在这时,一旁岑寂许久的秦炜安却突然开口打圆场道:“六弟说笑了,任大小姐这样爽利的性子,京城中可是有不少子弟心生向往呢!”秦炜安就差将自己对任凤华有好感这句话明明白白地宣之于口了,可是任凤华却像是充耳不闻一般,闻言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神色都没有。 “呵。”秦翎风见状忍不住冷笑出声,言辞越发尖酸,“要我看呐,这任大小姐和五哥你可很是相配啊,你俩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温润如玉,性子相补,正好凑成一对良人——” 他说着在两人之间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一圈,面上尽是讥诮的笑意。 秦翎风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夫人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在京中甚有名气的宁王殿下,似乎对任盈盈很是上心,对任凤华却是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 她心中渐渐有了思量。 待到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离开之后,老夫人吩咐月华去送客,自己则留在堂中一言不发。 任盈盈见状急忙上前和声关切道::“祖母这是怎的了,是不是累着了?” 老夫人按了按她的手背,旋即沉着脸色望向了任凤华。 今日任凤华这一番举动,不仅得罪了宁王,还一并折损了相府的威望。 饶是她对这个嫡长孙有百般亏欠,此时都忍不住有些动怒。 抬眼见得任凤华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她却又有些不忍心真的出言责难,只好婉言提点道:“华儿,你身子应当也未养好吧,这年关很快就要到了,到那时可能有好些事情要忙活,你需得先调蓄好身子才能应付这诸多琐事……这样吧,接下来你就不必日日再来请安了,先在院子里养着了,若非必要,就不要轻易出来走动了……” 她说完这一席话之后,便敛眸呷了一口热茶,避开了任凤华投来的灼灼视线。 任凤华自然知道自己这是被变相地禁足了,不过看到老夫人闪避的态度之后,她便没了问理的想法,没一会儿便恭顺地行礼告退了。 任盈盈在老夫人面前甜言蜜语了两句之后,赶忙疾步上了正要往门庭走的任凤华。 “姐姐留步。”见对方丝毫没有慢下步子的征兆,她只得一口气拦到了任凤华跟前,面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前路被阻,任凤华只得顿住了脚步,随后冷面抬头,视线沉沉地压了下来。 “怎么?”问话声如古井无波。 见她周身气势赶人,任盈盈忍不住心头一跳,愣是喘匀了气才端起了方才备好的说辞:“姐姐,你千万不要怪盈盈,宁王殿下一定是对你有什么误会,才会说出这样一席话的。” 说着,她似乎很是自责地抿紧了下唇,眸中却尽是幸灾乐祸:“盈盈一定会找机会向宁王殿下解释清楚的,盈盈虽然势单力薄,但还在殿下对我还算联系,此事若是解释清楚了,他定然会对姐姐收回成见的!” 见她一口一口“殿下”喊得热切,任凤华怎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炫耀得意之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便是任盈盈这样的行径。 任凤华眸中一寒,唇边带起一抹讥笑,面对还要喋喋不休的任盈盈,她实在不欲多言,直接用一句“祝你心想事成”堵了回去,旋即就毫无留恋地回转身阔步离去了。 “你!”任盈盈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眼见着任凤华不痛不痒地离开,她气得直跳脚。 原本以为至少能借此事打压她一二,谁知这蓄力已久的一拳头竟然是打在了棉花上,这种感觉实在令人窝火。再加之来往的家丁纷纷投来怪异的视线,她越加觉得不自在,赶忙也跟着一跺脚快步离开了。 回到院子之后,在一旁隐忍许久的琉璃终于愤然同任凤华抱怨道:“小姐,宁王殿下今日为何频频针对于你,此事分明你什么也没有做,凭什么要平白受这么一场气!” 任凤华闻言不怒反笑,面上分毫没有忧心之色,她自然知道秦翎风是为了何事而来,只是眼下她实在是不欲多言。 因此面对为她打抱不平的琉璃,任凤华只是缓缓了摇了摇头,面上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 琉璃只得将抱怨的话尽数咽了进去,刚准备宽慰任凤华两句,谁知这时候边上的阿六突然一击掌,一副计上心头的模样。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六章 报复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不解地望了过去,阿六正好狡黠一笑:“不成,我都咽不下这口气,要不然这样,一会儿我偷摸着溜出府,趁着夜黑风高,把宁王套在麻袋里狠狠打一顿,就当为小姐你出气了!” “呔,你傻呀你!”闻言,琉璃当即翻了个白眼,而后默不作声地同他移开了半步,满脸嫌弃道,“你要是真上手打了宁王殿下,且不说你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若是后日人家找上门来了,小姐势必也要被牵连,到那时候别说小姐的婚事了,怕是连性命都要被你给连累了!” “呸!我才不会暴露呢!”阿六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口中还不依不饶道,“我不仅要打他,还要踹他呢,要他有眼无珠……再说,他本来就不是小姐的良配,小姐真好嫁人也有更好的选择——” 他话还未说完,任凤华就是一记眼刀掷来,阿六顿时自知失言,赶忙捂着嘴巴躲到了一旁。 “你刚才说了个什么?”琉璃没听清他的话,忍不住追问道。 “没,没什么!”阿六赶忙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额头上却隐隐冒了汗珠,他赶忙抬手作扇风状,视线四处飘忽,“我说今天天气真好,可以喊嬷嬷出来晒晒太阳了。” “也是。”琉璃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下一刻便进院子找嬷嬷去了。 阿六见话终于被圆了过去,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眼时却正好望进任凤华一双冷然的眸,他登时心虚地垂下了眸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他抬手起誓,任凤华却已经收回视线缓步离去了。 阿六悄悄地在她背后吐了吐舌头,旋即闪身进了后院,刚转过回廊,果然见得阿四一言不发地在院里那颗歪脖子树上晒太阳,见有人到来,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晃了一下腿,示意来人有话快说。 “哥,你快下来,我跟你说个事!”阿六赶忙招手。 阿四这才僵着脸从树上荡了下来,人还未落地,短促有力地问话已经响起:“说。” “你说咱要把小姐今天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主子不?”阿六小心翼翼地将他拉了过来,随后用气声问询道。 阿四闻言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面上却仍缄默不语。 阿六见他没反应,索性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要不还是不告诉了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儿——”说着,他摸了摸下巴作出了一副沉思状,随即突然往脑门上拍了一下,“这不成,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就算不去主子那告状,我也要亲自去会会这个眼神不大好的宁王!” 话还没说完,阿六便风风火火地跑远了,阿四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意味不明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 任凤华回院之后,还是没躲过嬷嬷的劝说,听话地去房里小憩了一会儿。 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暮色已经爬满了半个天空,晚霞绕着夕阳摇曳,好似在挽留日色。 任凤华裹着外袍倚在屋檐下的柱子旁,望着远日低垂,心中难得腾起几分静谧。 嬷嬷正在院子里洒扫,她抻了抻腰杆,正想上前搭把手,前院却突然簇拥着走来了一团人影。 打眼瞧去,才知是任佳月在周围数个婢女的看顾下小心翼翼地迈进了竹院的门槛。 “三小姐安好。”琉璃和茉莉见状恭顺地问了一声好,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迎一把,任佳月摆了半天架势见无人搭理,只得悻悻然借着身旁婢女的搀扶缓步走到了任凤华跟前。 暮色昏沉,若不是任凤华眼力尚佳,说不定都认不出这来客是谁。 任佳月像是提前过上了数九隆冬,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一个硕大的斗篷里,面上也严丝合缝地遮上了一块面帘,还好她一双眼睛生得足够刻薄,还能叫人认出她的身份。 见任凤华一脸瞧新鲜的模样,她身旁狗腿的侍女赶忙站出来解释道:“我们小姐旧伤未愈,这是怕受了风吹,才做这副打扮,才不是见不得人呢!” “咳咳!!”见她越抹越黑,任佳月忍不住上前一把将人给摁了回去,旋即清了清嗓子换成了自己上场,“姐姐眼下处境想必是不好过吧,好不容易从这处偏僻院落里走出去挣得几分脸面了,却偏偏得罪了宁王殿下,这下好,眼下又只能和这么个破落院子朝夕相对了,姐姐,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的声音透过面帘传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但是其中落井下石的意味却并没有因此消减分毫。 任凤华望向她那双满带恶劣笑意的眼眸,片刻后,突然低头疏离地浅笑了一声:“三妹还是先看顾好自己吧。” 她的视线分明只是在对方的面帘上停留了一瞬,任佳月却硬生生从这目光中挑出了讽刺意味,前些日子险些殒命的经历让她草木皆兵,因此,下一刻,她直接撕破了好不容易撑起来的伪善脸皮,而后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姐姐都到了如今地步,就不要再耍这些嘴皮子功夫了,有这闲心思,还不如努力找找有没有脱身的法子呢,别怪妹妹多嘴,二姐现在可是不同往日,你若还是执意同她作对,小心落得一个自讨苦吃的下场——” 说完这句话,她便冷哼了一声离开了,背影被斜阳打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臃肿而愚蠢的傀儡。 任凤华目送着这道影子消失在了院子尽头,半晌后,突然摇头哂笑了一声。 内屋的琉璃见她在院中出神,赶忙招着手热切地呼唤了一声:“小姐,外头凉,快些进来用些点心吧,奴婢刚做好的,眼下还热着呢!” “来了——”任凤华顿时收起了面上的怔忡神色,下一刻,她换上浅浅笑意缓步跨进了内屋,刚进门的那一瞬间,果真香气扑鼻。 “今日做了些梨花酥,火候拿捏的还算好,小姐尝尝——”琉璃拿帕子给她递来一个,任凤华伸手接过正想往嘴里送,突然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往屋外瞧了一眼,“怪了,这每每有点心的时候,阿六这小子必然是要比我早到的,今日倒是稀奇,到现在还不见他人影。” 琉璃闻言不禁莞尔,下一刻,她低声狡黠道:“小姐看好了!” 任凤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琉璃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只剩最后一块点心了!” 话音还未落下,前院就急急跑来一道人影,来人气势汹汹,落脚之处简直飞沙走石,定睛一瞧,果然是阿六扁着嘴飞奔赶到,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抱怨:“不是说好给我留两块的吗!?” “你倒是来得及时……”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凤华不由忍俊不禁,顺手就给他递了一块点心,而后随口问道,“阿四呢?你自己来吃点心却不喊上他吗?” 阿六将梨花酥塞了个满嘴,听到这句话险些哽住,愣是被琉璃拍了好一会儿后背才缓过气来:“不,不是,我没有吃独食,阿四他是办事儿去了,这才没和我一块来!” “哦。”任凤华淡淡应了一声,旋即倒了杯水递给了他,面上神色没什么起伏。 阿六受宠若惊地端过了茶盏,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任凤华,见她面上淡然神色不似作伪,他忍不住探头探脑好奇道:“……小姐,我们这样乱跑,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任凤华呷了一口热茶,闻言不怒反笑:“生气有用吗?” 阿六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么一个回答,愣了片刻才呆呆地点了两下头:“没用。” “知道便好。”任凤华搁下茶盏,随后用一种近乎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阿六梗着脖子将半盘梨花酥吞下了肚,一直看到对方食不知味的时候,才缓声补了一句,“吃也吃饱了,不如我给你找些事干吧?” “啊?”阿六当即瞠目结舌。 “去帮嬷嬷将院子打扫了,尤其是院里的落叶,尽量清理了,以免看着觉得衰颓,再去伙房里烧上几炉子热水吧,接下来几天走动不方便,先备着些……”她一口气布置了好长一串的活儿,只听得阿六面如土色。 “听明白了吗?”见阿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提高了一些音量。 阿六又点头又摇头,神情好不可怜。 “知道了还不快去!” 纵然百般不愿,但毕竟吃人嘴短,阿六抹了抹嘴角的残渣,只得垂头丧气地握着笤帚脚步拖沓地走了出去。 “小姐,那我也先下去准备晚膳了。”琉璃一直在一旁捂嘴浅笑,眼下也有些笑累了,便端着盘子准备退下了。 任凤华向她点头致谢,刚目送着她转过屏风,下一刻突然听得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随后是一阵瓷展碎裂之声。 “琉璃!?”任凤华心头一惊,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七章 良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姑娘这是怎么了?”一直在外间伺候着的小丫鬟闻声也急急赶来,见到已经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琉璃,她忍不住夸张地失声惊叫起来。 任凤华却无暇理会她,在琉璃昏倒之后,她便疾步赶到将人半靠到了自己怀中,随后借着衣袖遮掩,她伸手按上了琉璃的脉搏。 脉象杂乱,气血翻涌,俨然是心疾发作的症状。 任凤华心底一沉,赶忙将琉璃以一个妥善的姿势安放好,刚想从袖口中取出银针,余光却瞥见那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丫鬟。 “她只是累倒了,没什么大碍,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任凤华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手上却已经开始摸索琉璃的穴位。 小丫鬟原本还想再探查探查情况,见到任凤华这般不容置喙的态度,她也只好将信将疑地收了心思,而后三步两回头地合上了内室的大门。 任凤华耳尖微动,在确定小丫鬟已经彻底走远之后,她才飞快捏起袖里银针,手起针落,三两下往琉璃身上的几处要穴扎去。 几针之后,她又往琉璃的背心轻轻地推按了一把,后者登时狠狠倒过一口气来,面上不详的死气终于也跟着退散大半。 正当此时,房门从另一侧被人轻轻敲响,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小姐,我刚刚看到那小丫鬟鬼鬼祟祟地从里头出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嬷嬷,琉璃出事了——”任凤华一边短促有力地解释着,一面拿过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等到嬷嬷着急忙慌地进来将昏迷的琉璃扶起之后,任凤华已经拧着眉头写完了大半张药方。 “嬷嬷,麻烦你出府去帮我抓一贴药,外人若是问起缘由,你万万不可提起琉璃的病状,只需说是我体弱需要养身子!”赶完一整张药方之后,她赶忙将纸交叠了两下塞进了嬷嬷怀中,口中还不住快速地吩咐道。 嬷嬷见她如此心焦,自然不敢怠慢,拿过药方就急匆匆地赶了出去,为了避人耳目还特地抄了一条小道。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任凤华端着药盏亲自给琉璃喂下了药汤,加之施针之后,药效发散的很快,等待的间隙,嬷嬷望着榻上人沉睡的侧脸,忍不住唏嘘道:“人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嘛,如今怎么说倒就倒了,多年轻的一个孩子啊……” 任凤华小心地替琉璃擦去了唇角的药渍,随后再次搭上对方的手腕,一番探析之后,她有些怅然地论断道:“照理来说,她平日里用的那些药还是能够压着一些她的病的,这回她突然发作,很可能是因为近日思虑过度伤神所致。” 可是眼下琉璃似乎并不用未家里事发愁,除此之外愁的是何事,几乎不消细想。 琉璃这几日里念叨的是多的话,便是任凤华的婚事了,她目睹了宁王对自家主子的刁难,总想着能为任凤华做些什么,日思夜想,变到了眼下忧思成疾的地步。 思及此,任凤华黯然地敛下了眸,目光中愧意闪烁,她先前没有告知琉璃此事真正的来龙去脉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没成想这点隐瞒竟然会害了对方。 自责之余,任凤华觉得此事再这样瞒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她势必得找个机会亲自解了琉璃的心结。 她越想越深,很快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终于,琉璃颤抖着眼皮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睁眼之时正好望见两人关切的脸,她硬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人间。 “小,小姐?”她惊疑不定地正想丛榻上起来,却又被胸口的闷痛生生给压了下去。 一连喘了好几口气,她才找回了继续说话的力气:“……我这是怎么了?” 任凤华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面上神色柔和:“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还需要静养。” 琉璃尽管病着,却还是能听出对方话语中明显的宽慰语气,她做事向来不愿意不明不白,见状她根本忍不住自己追问的势头:“小姐,你就别瞒我了,你肯定还有话藏着没和我说……” 任凤华缓缓地抬眼望向了她,顿了片刻才斟酌着回答道:“你的病,眼下可能更严重了些,一直待在我身边,病情可能会有加剧的风险,再者,你在相府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相府向来不收体有残缺之人……”她顿了顿,尽量柔和了语气,“眼下我把决定权交还到你自己手里,是去是留,你自己决断——” 话音刚落,窗沿突然响起一声寒鸦轻啼,嬷嬷看了眼面色惨白的琉璃,有些不忍地垂下了眸子。 “小姐……”闻言,琉璃眼中瞬间腾上雾气,半晌,她才哽咽着回答道,“奴婢,奴婢自知身子不利索,但还是想留下来——” “……你可想好了?”任凤华为她搭脉的手一顿,旋即神色认真地抬起了头,目光中的神色却十分温和。 琉璃艰难地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心疾带来的亏损令她元气大伤,以至稍稍动作就会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喘,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按着胸口迟缓且有力地点下了头:“我想留下来。” 语毕,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旋即毫无预兆地站起了身子, 而后一言不发就走到了窗畔。 琉璃以为她是不愿意让自己留下,忍不住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姐!?” 任凤华却只是淡然回首用眼神示意嬷嬷将人安置回了榻上,自己则缓缓从立柜中拿出了一叠药方。 在琉璃一头雾水的注视下,任凤华将药方呈递到了她面前,下一刻令人心安的嗓音悠悠响起:“你的病,其实不是没有医治的法子——” “什么!?”琉璃和嬷嬷同时愕然地睁大了眼。 任凤华却淡然自若地伸手往药方上点了两下,胸有成竹道:“只是治起来有些棘手,寻常医官才会干脆不予收治,其实还是有周转的法子的。”她说着轻轻按了按琉璃的肩膀,展眉浅笑道,“放心,相信我,你还年轻,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小姐……”琉璃从未被人这样拿心换心般说过话,一时心中热意翻涌,登时就滚下热泪,任凤华越是这般温和地注视她,她就越加泣不成声。 嬷嬷赶忙上前替她顺气,琉璃哽咽了许久才抽抽嗒嗒地解释道:“奴婢,奴婢没事,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救,就有些太高兴了,谢谢小姐,谢谢您,您真是华佗再世,救奴婢于水火啊!!” “好了,嬷嬷,别让这丫头胡言乱语了,快些让她歇息吧。”任凤华浅浅一笑,语气中带着少许无奈之意。 嬷嬷也是打心眼里为琉璃高兴,闻言当即乐不可支地上前扶住了琉璃,面上尽是感同身受的欣喜。 这一头是劫后余生,柳暗花明,另一头宫墙深处的秦翎风却近乎穷途末路。 “出去!都给我出去!一群没用的玩意儿,竟然连这么点小病都瞧不好,也不知宫里养着你们做什么!?”宫殿外的长阶上,跪着一排战战兢兢的太医,一个个脸上都挂着豆大的汗珠,俨然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秦翎风的怒吼自殿内传来,殿内侍立的宫人无一个敢出言相劝。 常年敞亮的寝宫内,此时却竖起了多道屏风,帷幔深处,秦翎风简直一刻都管不住自己的手,身上无处不发的奇痒简直令他焦躁欲狂。 更骇人的是,他身上还起了一层细密的疹子,粗看下去不起眼,可是这两日来起得越来越厉害,今早上打眼一瞧,红疹竟然已经爬到了脸上。 容貌受损,他自然不能再和往日一样流连风月场,只得闷在寝宫中见不得人,性子自然一日躁过一日。 偏偏这些御医们对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半个御医院的人都来瞧看了一通,却只能得出一个“药石无医”的结果。 无奈之下,秦翎风只好依照他们的笨法子,日日在寝宫中窝着,等待病症自然消退。 这事不是小事儿,没一日就在宫墙之中传遍,仁善下朝的时候,将这消息一并也带到了相府。 任凤华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因此对于此事几乎未置一词,可是孰料天色渐沉之后,麻烦竟然还自己找上了她。 白白日里为了琉璃的心疾忙碌了半日,任凤华不免觉得有些乏累,因此早早便洗漱回房了。 谁知刚推开房门,就看到秦宸霄刚好手脚利索地翻下了窗。 “殿下原来每每都是这样造访的,小女今日算是开眼了。”任凤华熟练地带上了门,而后依照惯例点起了一盏灯。 烛火微晃,登时照亮了半个屋子。 偷闯被戳破,秦宸霄丝毫不见尴尬,反而轻车熟路地直接跨坐到了圆桌前,等着任凤华给他满上茶水。 “任大小姐看起来已经非常习惯本王的造访了——”旋即,他低声开口道。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八章 叛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神色不变,波澜不惊地替对方倒上一杯茶之后,她才低眉顺目地敷衍道:“殿下不若有事说事,如此打太极岂非浪费时光?” “呵,病好了便又这般牙尖嘴利了,当真是记仇不记恩。”秦宸霄闻言不由失笑,下一刻,他一边叩击着桌案一边淡声开口道,“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还真是半点都不含糊——”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望向任凤华沉静的眉目,目光中笑意闪烁。 任凤华一愣,却不愿意背这口锅:“小女只是就事论事,睚眦必报倒还真称不上。” “任大小姐谦虚了。”秦宸霄捏起茶盏晃了晃浮沫,面上带上了讥诮,“若不是如此,本王那没什么本事的六弟怎会一招害了怪病,以至到了眼下都无法见人的地步?这样的阵仗,倒很像是你的手笔——” 任凤华闻言没有忙着争辩,顿了片刻才莞尔失笑:“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民女了,且不说宁王是满京城的大红人,旁人若是敢上前动他一根毫毛少说都要换来半年牢狱,更何况是直接伤到了他的体魄。民女虽然和宁王殿下是闹出了一些不快,却也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暗害他,再者民女并非孤身一人,背后还有一整个相府,又怎会拿整个相府的前途去做这样两败俱伤的事?” 她一口气分析完了此事的利害关系,尽管振振有词,却没有作出明显的否认。 秦宸霄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微挑起了半边眉毛,眸中尽是促狭的笑意,他自然能听出对方辩解话语中的破绽,却好整以暇地并不打算拆穿,一直等到任凤华将话说完,他才伸手轻轻地鼓了两下掌:“有劳任大小姐费心解释了。” 他说着突然伸手,替任凤华拨开了一绺乱发,神色有一瞬间近乎温柔,下一刻,他缓缓地凑到了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珍重道:“任大小姐不必心慌,本王会护你周全。” 低哑的嗓音稍纵即逝,任凤华面色一滞,绯色却悄然攀上颊侧。 她忙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悄悄逃开了烛火通明的地界。 见状,秦宸霄竟然罕见地没有拦她,说完方才那一句,他将茶盏静静搁下,而后深深望来一眼,下一刻,便潇洒地挥袍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任凤华下意识上前将窗关得严严实实,片刻后,却又鬼使神差地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窗外昏沉一片,唯一可见的只有东西厢房两盏微弱的烛火。 屋外的灌木丛中似乎有阵切切查查之声,却也在她推窗的那刹那淹没无声。 倒是一阵凉风袭来,直接冻得她一个趔趄。 任凤华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伸手将窗合上,转身走向了床榻。 灌木丛中那两道人影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冒出了头,见屋内彻底没了动静,之后,里头率先钻出了一道高大人影。 打月光下一瞧,才见得是常年随侍在秦宸霄身边的那个憨厚高大的侍卫,紧随他后出来的,却是先前四处不见身影的阿四。 “阿四,你可要记住了,这任大小姐眼下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你可千万要把人给看好了,万不可让她出现分毫闪失。”那侍卫心有余悸地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尽管这句话他此前已经吩咐了不下五次。 阿四倒也没有厌烦,依旧认真地点了两下头,面上神色颇为郑重。 侍卫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后继续不放心地嘱咐道:“宁王殿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秉性你也清楚,我主要是担心他会回来报复这任大小姐,她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若真被仇人打上门来,哪里有还手的余地!” 阿四闻言神色一暗,旋即不动声色地回首望了一眼卧房,面沉如水地回复道:“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他若来,我便战——” “倒也不要这样莽撞!”侍卫被他的身上明显的煞气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劝阻道,谁知看到阿四面上不似夸大的神色,他顿时生了几分调笑的心思,“阿四,往日从没见过你这般疾言令色的模样,看来你眼下是已经认下任大小姐这个主人了,亏哥几个先前还担心你去伺候一个女儿家会待不惯呢,你小子倒好,如今约莫半颗心都在这大小姐身上了吧!” 阿四却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主子先前吩咐过,我和阿六需要对小姐唯命是从。” “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别往心里搁——”侍卫说着,拍了拍阿四的后背,宽慰道,“你也不必草木皆兵,相信咱们殿下的手段,宁王势必不会有查到任家大小姐的机会。” 阿四闻言默然不语,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侍卫最后按了按他的脑袋,随后便也跟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屋内的任凤华此时已经全然进入梦乡,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或许当真是秦宸霄离开前那句保证生了奇效,任凤华竟然一夜无梦,神清气爽地睁眼就到了翌日一大早。 难得睡了这样一个好觉,她在被褥中窝了一会儿,才舒展着腰肢步出了里屋。 见她起身,外间登时来了人伺候:“小姐醒了,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抬眼一瞧,却不是平日里伺候她起居的茉莉,而是刚刚养了会身子的琉璃。 “你不在房中好好休息,怎得到我房里伺候来了?”任凤华眉毛一挑,心中不免腾起一阵疑惑。 琉璃正帮她热着茶水,闻言却不知为何面色一滞,似乎这个问题很是棘手。 正好这时嬷嬷从外头赶来,刚将早膳放下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半句对话,于是干脆上前替琉璃作答道:“小姐昨日歇息得早,怕是不知道,茉莉这丫头啊,可是个心气高的,说是竹院里留不住,连夜收拾了包裹就回慈宁院伺候去了——” 嬷嬷一边布着菜,一边毫不客气地奚落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高等丫头,先前教养嬷嬷难道没同她说过我们作奴婢的首要做到的一点就是忠心吗!她这般做派,与叛主又有何异?” 她越说越来气,面上带着满满的不满。 直到任凤华和声按住了她的手,出言宽慰道:“嬷嬷可别再气了,茉莉她原本就是慈宁院里的人,眼下不能说是逃了,只能说是回去了,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怨不得她——” 她说着顺便望了琉璃一眼,见她面色怔忡,不由也问了她一声:“琉璃,茉莉和你是一道来的,眼下她回去了,你若是也有这个意思,同我知会一声便好。” 琉璃闻言却飞快地摇了两下头,坚定地否定道:“小姐,奴婢不走,你的好奴婢都看在眼睛里,之前老夫人是奴婢的主子,可是到了如今,奴婢心中的主子便只有您了!”她说着还怕任凤华不信,一矮身就要下跪。 任凤华哪能让她真跪,赶忙上前虚浮了一把:“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琉璃这才抹着泪水站了起来,面上还带着明显的后怕。 任凤华宽慰般的望了她一眼,旋即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 此事暂且翻篇,可她还是有些疑惑茉莉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毕竟此时回去她只能落得两头生疏,无论是哪边,她都讨不找好,这个决定实在是不大明智,实在是不像是一贯聪慧的茉莉能做出来的决定。 禁足期间,白日里她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干脆就沉下心来好好做日后的打算,这一打算就到了午膳时分。 嬷嬷原本是出去准备饭菜的,谁知走到半道儿竟然急匆匆地赶了回来,面上神色有几分愤愤不平:“小姐,茉莉那丫头从老夫人那回来了!” 一旁的阿六闻言登时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嘟囔道:“她还敢回来!?” 琉璃赶忙瞪了他一眼,阿六虽心里不服气,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任凤华面上倒没有多少异样的神色,闻言顿了片刻后便缓声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嬷嬷应声出去传唤了一句。 话音刚落,茉莉就微垂着脑袋小步走了进来,跨进门槛的时候,还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先前不是走了吗,又为何要回来?”任凤华缓缓地呷了一口热茶,见她到来面色不改。 茉莉却先一步走到了她的跟前,面上突然多了几分热切,下一刻,只听得她恳求道:“小姐,奴婢想同你单独谈谈?” “有什么好单独谈的,就在大伙面前说不行吗?”阿六闻言登时急了,也不顾什么规矩了,直接出言打断道。 茉莉见状不由有几分尴尬,却依旧梗着脖子希冀地望着任凤华。 片刻之后,任凤华轻轻将茶盏搁到了桌案上,而后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很快便好。”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九章 筹码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阿六见她答应,不由有些不情愿。 但是在任凤华冷淡的注视下,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嬷嬷一道出了房门。 待到琉璃最后一个离开将门带上以后,茉莉才像是终于逃出生天一般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说吧。”任凤华抬眼静静望向她,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防备。 茉莉却像是顾不得这些一般,直接一步跪倒在了任凤华跟前,而后凄然地哭叫起来:“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哭得突然,任凤华不由皱起了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茉莉抹了一把眼泪,旋即有些难以启齿般低低叙说起来:“其实在被老夫人安排来伺候小姐之前,奴婢一直都是被老夫人作为通房丫头培养的,原本这桩旧事都已经过去了,可是不知怎的大夫人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她便将奴婢的家人捉了去关在了一处,借此,借此来控制奴婢——” 她说着越加愤恨,指甲都狠狠嵌入了手心:“可怜奴婢的家人们都是无辜的,却要被这样牵连,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任凤华闻言心中厌恶感顿起,她向来厌憎蒋氏玩弄人心,更不齿她竟以旁人性命为饵。 因此,面对泣不成声的茉莉,她还是软下了心肠:“你我毕竟主仆一场,我可以帮你去蒋氏那里提人——” 此举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谁知茉莉闻言却是一味的摇头,任凤华不由惊疑道:“那你想要怎么做?” 片刻的寂静后,茉莉渐渐停下了哭腔,随后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郑重道:“奴婢想让小姐帮我,帮我成为老爷身边伺候的人——” “你想当父亲的人?”饶是任凤华心思缜密,闻言也不由吃了一惊。 茉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坚定道:“我只有成为了姨娘,才能真正地和蒋氏抗衡,如若不然,小姐虽能帮得了我一时,却也帮不了我一世!” 她脸上尚且还挂着泪水,可是眼神却已经随着话语爬上了狠戾。 原以为茉莉只是个安分守己的丫头,却不曾想这副温和表皮下竟然藏着这样的野心。 任凤华心头一跳,忍不住感慨了一二,只是面对对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她却依旧没有松口:“既然你已经做下了决定,我也不拦你,只是眼下我也尚在禁足之中,你来找我帮忙,实在是有些高估我了……” “不是的!”茉莉闻言却不赞同地摇起了头,“奴婢从来这儿的第一天起就看出小姐您心思缜密不同凡响,您不必藏拙,奴婢相信,您一定就是那个能助奴婢一臂之力的人——”说完这句话后,她直直地望向了任凤华,目光中熠熠闪光的俱是热切的企盼。 任凤华却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子,不是她天生冷血,只是眼下她的处境也不容乐观,不足以支撑她再去淌这趟浑水,因此,面对茉莉孤注一掷的恳求,她只是静默不语。 沉默总会消耗人的耐心,茉莉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拳头一紧就跪着拽上了任凤华的衣角,她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来的,眼下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老夫人身边,她只能狠狠攥住任凤华这根救命稻草,为此,她不惜亮出自己最大的底牌。 “小姐,如果说,奴婢知道先夫人去世之前的一段秘辛呢?”她喘了一口气,随后低下了语气,一字一句清晰道,面上神色亦真亦假,让人十分有推敲一番的欲望。 任凤华闻言当即一愣,她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在心底又消化了一阵,才缓缓低下了视线:“……我娘亲的死,你知道些什么?”她的问话声依旧镇定,尾音却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茉莉闻言却突然淡淡地笑了一下,像是准备收网的渔人一样,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底气:“小姐会满意奴婢知道的一切。” 三言两语间竟是话语的机锋,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旋即无意识地摩挲起指尖。 见对方神色已经有所松动,茉莉赶忙趁热打铁,压低声音凑到了任凤华的耳畔:“奴婢知道,先夫人当年的死,有蹊跷……”她话到一半,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留白。 任凤华猛地抬起了头,望向她的视线中带上了明显的寒意。 茉莉被这道视线所慑,不敢再继续卖关子:“当年先夫人并非突然害了急症过世,是大夫人,不,是当年的蒋氏设计害死了她!”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登时在屋里炸响。 任凤华手中的杯子滚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茉莉小心地观察着她周围瞬间冷冽起来的气势,而后又细声补了一句:“当年老夫人知道内情,可是她老人家毕竟坐在掌家的位置,因此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不是她默许了相爷宠妾灭妻,小姐您也不至于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 这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任凤华眸色一暗,像是浑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周身透出的凛冽杀气简直快凝为实质。 茉莉小心翼翼地抬眼瞧去,惊讶地发现,方才被任凤华攥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方帕子,近乎被绞成了一块破布。 而任凤华,也在一瞬间,从清贵的相府嫡女变成了神挡杀神的玉面罗王,茉莉只是险险与她对视了一瞬,整个人都骇然地险些跳将起来。 “小,小姐——”她哆嗦着轻唤道。 任凤华这才像是重回人间一般渐渐恢复了神色,周身却依旧罩着化不开的戾气。 “我知道了。”她冷声答应了一句,随后,冷淡的视线缓缓扫来。 茉莉赶忙作恭顺状,却还不忘提醒她旧账:“那奴婢的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闻言,任凤华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尽管没有言语,茉莉还是从其中读出了默许的意味。 她当即喜不自胜地确认道:“小姐答应了?” 任凤华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语言凉薄清冷:“我可以帮你,但此事主要在你,我不会过多插手。” “奴婢明白,多谢小姐!”茉莉得到她的承诺后,整个人都如脱胎换骨般容光焕发起来。 行完一个大礼之后,她也无意久留,感恩地望了一眼任凤华后,她便躬身告退了。 听着她脚步逐渐远去,任凤华这才伸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尽管已经对真相有所察觉,可是再真正洞悉事情来龙去脉的那一刻,她还是心悸不止。 宅门的诡谲她心中有数,但是亲耳听闻自己母亲亡命于这样的下作手段之下,她依旧觉得满心凉意。 再加之老夫人的袖手旁观,令她对相府这个寡情之地的感官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个只讲颜面的破地界,戕害了她母亲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说,眼下,竟还要将她也一并埋作祭品。 何其可悲,何其可恶! 任凤华心神激荡不止,忍不住就闹起头疼来。 见她愁眉不展,屏风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异响。 任凤华却没觉着惊疑,反倒像是早便知道一般,淡然地停下动作,而后侧目朝着屏风的方向招呼了一声:“嬷嬷,出来吧。” 话音刚落,屏风后岑寂了一会,才缓缓转出一道蹒跚的人影。 定睛一瞧,正是老泪纵横的嬷嬷。 任凤华再看到她的一瞬间便鼻间一酸,为了不落泪,她只得把头偏向了一旁。 嬷嬷却先一步赶到了她身前,哭着伸手揽过了她:“孩子,你受苦了,嬷嬷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你先前问了我许多次先夫人的事,我都以为你只是想她了,却不曾想,你原来是想替她翻案——”她说着不由哽咽起来,“你母亲她实在太命苦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当年竟然是这样被人害死的,她还这样年轻啊,这些恶人,当真是挨千刀啊!” 任凤华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渐渐地压下了眸底的冷光,在前世之时她其实便隐隐察觉母亲之死凶手很可能是整个相府,茉莉透露的事情正好落实了她的猜想。 方才茉莉向她求情时,她原本是可以坦然拒绝来明哲保身,但是日后她势必还是得想辙子扳倒蒋氏,与其到那时在苦心经营,不如就此把握茉莉这招有野心的险棋,助长她成为与蒋氏掣肘的又一道力量。 蒋氏虽然多年得宠,但是毕竟色衰爱驰,眼下茉莉若是趁虚而入,极大可能动摇蒋氏在相府的地位。 再加之老夫人其实对蒋氏这个后来居上的正房心存不满,到时候再从她那旁敲侧击,蒋氏自食恶果指日可待。 眼下茉莉就是牵动局势的关键!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蒋氏同她有血海深仇,她便是赌上自己,也要将她从那个不属于她的位置拉下来。 嬷嬷拿帕子拭干了泪,抬眼看到任凤华一脸沉肃,忍不住出言相劝道:“小姐,你也不要太伤神了,夫人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章 旧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她左右想不出什么辙子,见任凤华出神,只得试探着进言道:“小姐,此事毕竟兹事体大,光凭小姐你自己断然不好查清,不若咱们将此事同相爷说一说,他是相府的当家人,定然会彻查此事的!” 任凤华却摇着头嗤笑了一声,眉眼间竟是凉薄:“嬷嬷还是不要寄希望于父亲了,他满心都是蒋氏和任盈盈,对我的事,向来不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年母亲的惨死,说不定其中也有他的手笔。” 嬷嬷见她口气冷淡,不由地也跟着心凉了起来,她怎会不知道自家小姐在相爷心中的地位,一贯来的人伦纲常在仁善身上似乎并不适用,这个权利缠身的男人,心里装着的又哪是骨肉血亲能比拟的。 于是她也不再劝说,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心疼地圈住了任凤华,这个年纪轻轻就吃尽苦头的孩子总是让她放不下心来。 任凤华回握了她枯皱的手,眼中神色一寸寸地坚定了起来。 …… 一日将近,任凤华简单地替自己挽了一个轻便的发髻,而后随意派了个活儿支开了一直在院里贼头贼脑的小丫鬟,自己则在同嬷嬷支会了一声后趁着夜色出了抄小道出了竹院。 先前阿六虽然没有探听到实质性的消息,却给她提供了重要的查证思路,母亲当年走得突然,身边的东西只留下了一些被她存在了身边,其余最能证明她曾经存在的证据就只有她曾经住过的宅院了。 因此,在夜色掩映下,她朝着阿六给的指引小心翼翼地赶去了相府一处荒废已久的屋宅。 越走近那处地界,她便越觉得满心凄凉。 母亲走后,院子里的人走的走,退的退,不多时原本那座温馨精致的宅院便沦为了荒宅,十余年的冷落之下,院子边的杂草近乎及膝。 任凤华压下心中的隐痛,一步步淌过荒草,而后顺着一道坍圮的矮墙翻进了院子。 院内也是满目荒芜,她愣是在断壁残垣中辨认了许久,才终于看出了哪间是主屋。 这处院子因为已经荒废已久,再加之荒无人烟,相府中的丫鬟小厮都忌惮此处阴气重,纷纷不敢踏足,因此屋内的物件保存的还算完好。 任凤华垂下眸子,缓缓伸手触碰了一下主厢房榻前的黄铜镜,瞬间指尖就遮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难以想象,十数年之前,母亲或许就是坐在这面镜前,一面对镜贴花黄,一面缓声期许着她的到来。 思及此,任凤华心中不由一阵刺痛,母亲去世的那年,也是正当大好年华,却惨被奸人设计陷害,到如今都难以含冤瞑目。 “娘,你放心,华儿一定会为您报仇的……”她在原地暗暗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旋即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眸中恨意闪烁。 屋外月色清冷,照得院中树影婆娑,好似冤魂低语,诉说着未名的冤屈。 任凤华不敢掌灯,于是打着了一个火折子,便借着微弱的光亮在院落中四处找寻了起来。 如此便是一个多时辰过去,这个院子显然是已经被人处理过了,母亲从前生活的痕迹已经淡得辨认不清了。 无果之下,她只得再次走回到了母亲的卧房之中,月光中那面铜镜突然亮出一阵透亮的光芒,正好被她用余光捕捉。 电光火石之间,她福至心灵,登时顿住了几欲离开的脚步。 下一刻,任凤华迅速地转回了身,上前几步对着那面铜镜一阵敲打之后,果然在敲到边角之时,沉闷的声响突然变得有几分空洞。 她顿时心头一跳,拿随身携带的小刀撬开铜镜一角之后,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狭窄的夹层。 小心翼翼地拿刀刃将那一角抵住之后,她缓缓伸手,从里头摸出了一沓发黄的纸,还有一个瞧着形状奇特的玉质扳指。 对着火折子细瞧之下,她才讶然发现那沓纸竟然是母亲生前留下的手稿,观格式似乎是一些未曾寄出的书信,尽管已经时隔了许多年头,但保存的依旧十分工整,只是边角有几分磨损,应当是多年前曾被人反复拿在手中细读。 不知为何,望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任凤华突然心头狂跳,似乎有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正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短暂的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她复又展开信件,缓缓地一行行看了下去。 “见信如晤,展信安——”信件的开头都是平平无奇的惯例问候,后头跟着的,也只是一些不关痛痒的关切。 任凤华继续往下看,心也渐渐跟着提了起来。不知过了多少封信件之后,纸上的内容已经变成了一个少女急不可耐的期盼,其中有恨心上人不争的愠怒,还有无法与心上人相守的沉痛。 她拿信的手渐渐有些不稳,因为在嬷嬷的叙述中,她的母亲是断然不会和仁善这样对话的,能和她如此以信传情的,定然另有他人—— 思及此,任凤华渐渐将手稿放了下来,随即拿起了一旁那个那个形式新奇的扳指。 粗观这扳指的式样,便知它的主人是个男子。 任凤华细细地摩挲了一下扳指上的纹路,心中突然腾起了一丝古怪。 这些手稿尽管残缺,但是还是能表征母亲多年前坎坷的情路。 细究当年往事,她的母亲,前朝护国功臣家的女儿,下嫁当时只是榜眼的仁善,实在是算不上门当户对。 再加之仁善在当时虽然有过人之处,但在朝堂之中其实并没有很重要的地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离不开护国公府的扶持,这也给他二人的姻缘罩上了一层功利色彩。 如此看来,当年人人口耳相传的这段金玉良缘,其实并不像传闻中这般顺风顺水。 思及此,任凤华眉心一跳,忍不住心底一寒。 正当此时,院外突然响起一声细碎的脚步声,贴近墙壁向外一瞧,才发现是相府巡逻的家丁正在提灯巡逻。 此地不宜久留,任凤华当即利索地将手稿和信物一道妥善收进了怀中,而后趁着那家丁经过,后脚就按原路翻出了院子。 夜间风凉,任凤华被湿冷的露气冻得打了个寒战,伸手裹紧衣袍后,她再也没有停留,直接趁着夜色回到了竹院之中。 回去的时候她走的是偏门,嬷嬷还按照她吩咐着守着院门口,只是老人家毕竟身子骨不利索,等她到的时候,嬷嬷已经头一点一点地睁不开眼了。 任凤华见状赶忙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到了嬷嬷身上,随即又将人小心地搀回了房中。 料理完一切后回房之时,月亮已经挂到了中天。 她将信件和扳指都用绸布抱起,小心揣着推开了房门。 也许是习惯使然,她下意识地就望向了窗棂的位置,没在那儿看到一连多日造访的熟悉人影,她不由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心中却冷不防地腾起了一阵类似失落的情绪。 不过很快,她便压下了这种莫名的思绪,为了制止胡思乱想,她只得燃气烛火,而后挑灯夜看方才未读完的信件,来压下心底那阵无故叫嚣的躁动。 只是越看,她的眉头便皱得越紧,眼下她还不敢随意做出论断,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便是她母亲和任善的婚事定有蹊跷。 再多便有些无力探寻,左思右想没有突破之后,困意随之卷上心头,任凤华扛不住酸涩的眼眶,只得先行走向了床榻。 翌日一大早,因为怀揣着心事,天还未大亮,任凤华便早早洗漱完走进了伙房。 嬷嬷见不得她沾染灰尘,立马就将她带了出来。 “小姐昨日都没歇息好,今日怎么还起的这样早?”嬷嬷怜惜地看了一眼任凤华眼下的青黑,语气嗔怪道。 任凤华确实一直将她带入了屋里,才掩门低声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嬷嬷,我母亲当年,是怎么嫁给父亲的呀?” 嬷嬷一愣,目光随着怀念旧事逐渐变得长远:“当年小姐,也就是你的母亲,可是名动京城的高门闺秀,模样生的好,性子也端庄,当年来护国公府求亲的人,可谓是踏破门槛——” “那怎么?”任凤华适时地询问了一声。 嬷嬷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神色中带上了几分唏嘘:“老奴当年也有些奇怪,但是小姐不常同我讲闺阁之事,我只晓得她当年和老爷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任凤华眉心一跳,顿时打起了精神。 “可不?”嬷嬷点了点头,感慨道,“老奴可从未见过办的这样快的婚事,才不过没见几面,你的母亲便和相爷成婚了,那时候满京城的人还将这事传为一段奇闻呢!” “母亲当时,嫁得很匆忙吗?”任凤华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异常。 嬷嬷尽管不解她为何要这么问,却还是依样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而且当年你母亲还是下嫁,因此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好些人不赞同这门婚事呢……”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一章 告密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竟是如此……”任凤华缓缓地点了两下头,目光中神色闪烁。 得了嬷嬷的确认之后,她心中的猜想已经渐渐有了雏形,娘亲的匆匆下嫁还有昨日寻得的书信和信物交叠在一处,逐渐织成了一张清晰的网。 她的心中逐渐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有没有这种可能,或许……她的身世并没有那样简单…… 嬷嬷抬眼见她神色不虞,赶忙出言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突然这样差?” 任凤华闻言登时回过神,旋即缓缓地摇了两下头,另起了一个话茬:“不说这个了,嬷嬷,茉莉今日可有来过竹院?” 嬷嬷果然被她引走了注意力,抬眸认真地思索起来:“不曾,只是茉莉昨日说的话,小姐你当真相信吧,依老奴的见地,这小丫头心思不纯,说话吞吞吐吐的,莫不是有诈?” 任凤华见她一副万分警惕的样子,不由失笑打断道:“我既然应下了她,又怎能不相信她?” 嬷嬷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坚定意味,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说,只好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问:“小姐总得多为自己打算,不过茉莉这事棘手,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顿了顿,帮着分析道:“眼下整个相府的后院都被蒋氏一手把控着,她说风就是雨的,若是硬生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将茉莉送到老爷房里,不仅会给她察觉警惕,到时候可能还会顺藤摸瓜追查到小姐你头上!” 任凤华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不错,是这个理。此事光靠我出手段然是不行的,成事的关键还是在她自身。” 思及此 她干脆不再做无用功,直接快声吩咐嬷嬷道:“劳烦您去将茉莉叫来,就说我有要事要找她商谈。” 嬷嬷闻言一刻不敢怠慢,赶忙快步离开了屋子。 约莫半刻钟之后,任凤华等到了风尘仆仆的茉莉。 由于这两日来的失意,茉莉显得格外急切刚进门就朝着任凤华问询道:“小姐,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施?” 任凤华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你当真做好决定了吗?” 茉莉闻言一愣,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闪出一道狠戾:“奴婢九死不悔!” “好。”任凤华这才缓缓地点下了头,只是下一刻,她便换上了一副有几份怔忡的神色,“只是先前我也跟你说过,我在相府中实在没有什么地位,尤其是对于内宅之事,眼下家宅大事,大半都是由蒋氏操刀,但你也知道,我向来就同她交恶,你若是长久地留在竹院里,或许——” 她点到为止,旋即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子。 茉莉并不是空有野心之辈,很快便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深意,于是,她试探着开口确认道:“……小姐,是想让奴婢先离开院子?” 任凤华再无意同她拐弯抹角,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面上神色不改。 “那下一步呢,小姐打算怎么做?”没得到明确的指令,茉莉显得有些焦急,忍不住就想从任凤华嘴里得到更多的细节。 任凤华却已经慢条斯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下一刻,她淡然地回复道:“你只需先打算好接下来要去何处落脚,其余的事情,自有我来替你打算——” “可是!”茉莉欲言又止,抬眼见到任凤华凉薄的神色,她便知自己是问不出话来了,于是只得按捺下心思,循规蹈矩地行了一礼,“奴婢多谢小姐。” 任凤华却只是垂眸喝茶,片刻后,才搁下茶盏缓缓地望向了她。 “需知成大事者,得先沉得住气,若是心思太多,也是过犹不及。” 得到她的提点,茉莉的神色明显一变,慌忙掩下自己的小心思之后,她很快又恢复到了来时的镇静神色,没一会儿便礼数周全地告退了。 等到茉莉离开之后,任凤华便继续低下头,翻阅起方才没看完医书。 偏巧这时,两声叩门声响起。 她循声抬头,正好望见门口两道齐刷刷探头的人影。 “小姐,奴婢给你做了点爽口的小点心……”见她投来视线,琉璃先一步带着笑意走到了她跟前,将手中的食盒轻轻地搁到了桌案上,随后又斟酌着劝道,“小姐可别忧心,走了一个茉莉而已,奴婢可还在呢,不会短了院里日后的点心。” 紧跟在她后头进来的阿六闻言猛一阵点头,开口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院子里又不是没人伺候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离了她我们的日子照样过!” 一番豪言壮语后,阿六不免有些口干,刚想低头向任凤华讨一杯茶喝,却被桌案上展开的医书吸引了注意。 “小姐在看医书?”他好奇地问道。 任凤华也不遮掩,闻言大方地点了点头。 琉璃忍不住在一旁自豪地补充道:“是啊,小姐医术实在是了得,奴婢先前发病时用的那些药的方子,也是小姐亲自写的呢!” “当真!?”这下阿六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失神了片刻他才接着啧啧称奇到,“小姐,你也太厉害了,竟然如此精通医术,你就没什么不会的,实在是太了不得了!” 见他夸的天花乱坠,任凤华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适时嬷嬷正好寻声赶了进来,见任凤华又在案前奋笔疾书,赶忙皱眉制止道:“小姐万不可太操劳了,若是思虑过度,旧疾复发,那可如何是好?”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停下了笔,面上换上了亲善的笑意:“嬷嬷说的是。” 话虽是这么说,动作却不改。 嬷嬷张了张嘴又打算开始训诫,垂眸看到任凤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她又没忍下心继续责难。 她可比嬷嬷想象的要康健多了,自然禁得住这点小小的风浪。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任凤华却没有出言解释 她怕驳乐嬷嬷好意,只得和声应了下来:“好的嬷嬷,我一定会注意的。” 阿六在旁边大着胆子奚落道:“小姐还说我不听话呢,分明自己听嬷嬷的话儿也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的——”他说着做了个指耳朵的姿势,模样滑稽得令人忍俊不禁。 琉璃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声奚落他胆大包天,竟然连主子都敢嘲笑。 阿四自然不服气,挺起胸膛就反驳了过去:“我这也是为了小姐考虑!” “好嘛你,死鸭子嘴硬的!”琉璃见说不过他,作势就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唉唉唉,说话可以别动手!”阿六赶忙往任凤华身后躲。 两人顿时就笑闹着争执起来。 任凤华笑着摇了摇头,一面处变不惊地摇了摇头。 嬷嬷则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时不时地护一把琉璃,免得她不敌阿六跌到地上。 一时院中笑语一片,原本看着有几分萧条的住院登时被热闹笼罩。 院外,小丫鬟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探着脑袋想从门内捕捉众人的话语。 可是一连听了许久,还是没听到有用的只言片语。 只是依稀听得茉莉要另觅他处落脚的消息,眼看屋内人笑闹一阵后又要回去各司其职,她赶忙收回了脑袋,而后眼珠子一转,夺门而出。 一口气趁着众人不注意跑到前院之后,蒋氏身边的丫鬟将她从偏门引进了屋。 “什么!你说茉莉那丫头走了?”蒋氏正在梳理发髻,闻言别金钗的手一顿,神色微变。 小丫鬟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对,奴婢亲耳听着她要去另寻落脚处的!” 蒋氏微微地点了点头,斟酌道:“这个节骨眼上,这丫头好端端的竹院不待,竟然还去了别的地方……不过她的把柄还抓在我手上,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她眼下算是任凤华的人,不过她的主子眼下正在禁足,连老夫人的面儿都见不着,即便有什么鬼主意,断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话音刚落,她便满不在意地转过了身子,继续对着镜子描起眉毛来,好而后随意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回去吧,继续给我把人盯好了!” 小丫鬟结果侍女递来的赏钱,腆着脸笑了笑,赶忙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一旁沉默已久的任盈盈却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此事势必有什么蹊跷,但又始终想不出什么花样,于是干脆直接拖了几个人打听消息,而后亲自找上了茉莉。 她在一条小径深处堵到了茉莉,还未等人开口便开始细声讽刺道:“这不是姐姐院子里的丫头吗,不在竹院里待着,怎的到外头游走来了,莫不是姐姐同你处得不好?也是,姐姐哪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较真了,好些事或许你没有做错,但是却得按着她的性子来……”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茉莉的神色,煽风点火道:“不过你是祖母身边的人,日后还是有大好的前途的,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二章 贪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盈盈说完这几句,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徒留茉莉在原地神色晦暗,眸中神色不定。 …… 竹院中,嬷嬷起了个一大早去膳房中领份例,却一直等到日头到了中天才回到了院子。 有了前车之鉴,任凤华不免有些担心。 终于,在她都准备要带人手前去膳房要人的时候,嬷嬷带着一脸愠色推开了竹院的大门。 “嬷嬷——”琉璃赶忙唤道。 嬷嬷走近的时候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便呼哧着怒道:“茉莉这小白眼狼儿 昨日还跑到咱院子里来呢,今个就又回到慈宁院伺候去了,我是真看走眼了,原以为她是个知心人,却没曾想是个不记恩的,小姐待她的好,全都是肉包子打了狗了!”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就碎碎怒骂起来。 琉璃闻言不由也跟着抱怨道:“这事儿她的的确确是做的不地道,先前我俩是一块来的,她怎的就能这样说走就走了!” 任凤华却淡声打断了她俩:“不必多言,她是去是留,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遇事从来不强求,她要走,我断然不会留。” 嬷嬷闻言跟着点头道:“先前小姐你说让茉莉去留随意,老奴还觉着有些不服气,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样狼心狗肺的丫头,还是早早地送出去的好,留在咱们院子里有什么用,心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任凤华知道嬷嬷是在替她不平,便没有再次出言打断,只是嬷嬷在心底唏嘘了一阵。 她让茉莉另寻他处,目的是为了避风头。 可是对方却显然把这当成了另觅靠山的信号,茉莉眼下回到了老夫人的院里,证明她还是割舍不下慈宁院那头带给她的倚仗。 可是与此同时,她还得牵引着竹院这头带给她的便利。 鱼和熊掌都想兼得,这世上哪有这样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思及此,任凤华忍不住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此前其实曾钦佩过茉莉的杀伐果断,但是眼下看来,对方的野心显然已经盖过了这一点。 或许有朝一日这个处处受制的姑娘真能同蒋氏对峙而论,但到那时,她还能恪守眼下这份本心吗? 任凤华无法未卜先知,自然做不出准确的回答,于是,她只是短暂地思虑了一下,而后便将此事落在了心后。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彻查她母亲当年的旧事。 于是在接下来禁足的日子之中,她时常趁着人不注意小心潜进母亲先前住的旧院子。 结合先前搜罗到的书信内容,还有在旧院子中寻觅到的蛛丝马迹,一个惊人的真相正在悄然浮出水面。 终于在看完从妆匣夹层中找到了其余一半残破的书信时,一切旧事逐渐织补成篇。 “腹内孩儿与我今俱安在,望君怜惜……” 任凤华缓缓念出了最后一封书信上的尾句,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封信件最为陈旧,纸页上还有点点晕开的水渍,她伸手摩挲了一阵,才知道那原来是泪痕。 心脏处突然一阵隐痛袭来,任凤华突然有些无法自持,只得慢慢地倚靠到了黄铜镜前那把陈旧的梨木椅子上。 原来,任善当真不是她的生父…… 这个认知让她在觉得震惊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有几分怅然若失。 从信中可见,娘亲先前应该是已经同一个男子有了很深厚的情谊,才不惜以清誉为代价,也要在身上留下对方的血脉。 可是当年的旧事到底是如何,母亲的婚事变故到底又是因为经历了何事,这些细节依旧无处考证。 但是许多疑点却因此迎刃而解,包括任善对她形同陌路人一样的冷淡,还有她十余年的凄苦的流放生活。 这些旧日里让她困惑于心的事,好像都被这桩惊天秘辛尽数化解。 任凤华将信纸压到了心前,半晌,突然无悲无喜地低低笑了起来。 既笑身世无常,又笑亲者不亲。 可怜前世,她至死还在哀叹举目无亲,如今想来,何止举目无亲,而是举目非亲。 巨大的震撼下,任凤华一直在屋里枯坐到半夜,才趁着月色缓步回到了竹院。 刚想通过后门回到院子,等到半道却被一人拦住身形。 “小姐,你可叫老奴好找!”嬷嬷原本是记挂着夜里她房里没关窗会受凉,便特地起夜去检查了一二,谁知推门一瞧,榻上竟然空空如也。 嬷嬷登时就急了,刚急匆匆地打着灯笼往外找,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归途上的任凤华。 她刚想压低声音询问一二,但是抬眼见到任凤华面若金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便赶忙刹住了话茬。 任凤华原本的确有些神思不属,但在看到嬷嬷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重回人间,再冲对方宽慰似的笑了一下之后,任凤华哑声开口道:“嬷嬷,当年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嬷嬷以为她是突然感怀,赶忙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道:“夫人呐,她是一个顶顶亲善的人,老奴活了这大半辈子,都忘不了她和我说话时那个和风细雨的样子,不过她性子也很倔,一旦认定了的事,九匹马都拉不回来,若是她今日还在,定然不会让小姐你受到这样的委屈!” 任凤华闻言,不由鼻头一酸,确实是倔强,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些字字泣血的手稿。 与此同时,她还没忘记自己酝酿好的问话:“那嬷嬷,娘亲以前有什么交好的朋友吗,或者说是一些来往紧密的京城贵族?”联想到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扳指,任凤华只能断定它的主人定然非富即贵。 嬷嬷揉了揉眉心,思索了半天,最后却只是无果地摇了摇头:“老奴实在是记不得了,许多年了,旧事都有些模糊了……” 见她一脸自责的模样,任凤华赶忙出言宽慰道:“没事的嬷嬷,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您不用挂怀。” 嬷嬷被她这么一打岔,果然忘了询问她夜半出行的原因,两人又比肩缅怀了一阵母亲,便趁着夜未尽回房歇息去了。 如此便是好些日子过去了,等到一日晨起,琉璃在院里那颗歪脖子树上瞧见满树银霜时,大伙才意识到,年关是真的要来了。 众人先是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面条,等到杯盘狼藉,门房处正好有人带来了话。 出门一瞧,却是许久未会面的月华。 “小姐,今日你便可以去向老夫人请安了。” 她端着笑意传来了老夫人的吩咐,话音刚落,嬷嬷和琉璃俱是一脸兴奋,任凤华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点头谢了礼,等把人送走以后,第一步竟是先将方才停了一半的面吃了。 在众人哭笑不得的催促中,任凤华只得梳起了许久未束的庄重发髻,换上了端庄得体的襦裙,而后踏着晨间的露气,快步赶去了慈宁院。 慈宁院外早便候了几道人影,其中有两个是任盈盈身边的丫鬟,剩下的那个却是个熟面孔。 任凤华看着多日未见气色都红润了不少的茉莉,片刻后,微微颔首权当致意。 茉莉回到慈宁院后,日子过得显然优越许多,不仅穿上了式样别致的丝制裙装,发鬓上的玉簪绒花也样样不是凡品。 若不是面上的恭顺还在,大老远瞧着,茉莉俨然已经有了一副做主人的模样。任凤华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茉莉却对她的动作有些受宠若惊,疾步就赶上前来,同她热切地招呼道:“大小姐来了,外头寒气重,快些到里头坐着去吧,茶水已经热好了,老夫人也已经在等着了——” 她对自己这个统一战线的盟友尚且满怀希望,因此面上送来的笑意十分真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这般热切,任凤华自然也不好推拒,于是便亲切地同她寒暄了两句。 谁知这一步正好被途径的任佳月给捕捉,她刚将伤养好,好不容易挨到了能摘掉斗篷见人的时候,她简直恨不得逢人都多说上两句话。 因此在面对和乐融融的两人时,她顿时摆上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而后阴阳怪气地讥讽道:“哟,这不是前些日子从姐姐院里跑走的那个丫鬟吗,瞧瞧如今这阔气的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小姐呢!” 说着,她又不嫌事大地转过身来,戏谑地望了任凤华一眼,旋即掩着嘴唇轻笑道:“要说怎么还是姐姐大度呢,就是这样三心两意的下人,都还能继续往来,要是换作我,早把这样厚颜不耻地下人拖出去发卖给人牙子了——” 见她这这一通指桑骂愧,茉莉登时黑下了脸色,当即有些无地自容。 任凤华却适时地拦到了她们两人之间,而后波澜不惊地补充了一句:“茉莉她原本就是慈宁院里出来的人,眼下即便是回去,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妹妹这番话说的不在理,倒像是有些刻意揣度了……”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三章 大哥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话音落下,任佳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茉莉却默不作声地变了脸色,任凤华的话一语双关,既驳斥了任佳月的讽刺,可是也间接地戳中了她的心事。 她原本的确是慈宁院里的人,但是后来既然老夫人将她送到了竹院,她就成了任凤华手底下的人,此番无故易主,免不了被人诟病。 所幸任佳月并没有注意到茉莉突然僵硬的脸色,听到任凤华替这丫头说话,她的第一反应有些惊奇:“姐姐如今是怎的了,莫不是在竹院里关了住了这么些日子,连原来那份锐气都关没了,哪里有主子替奴婢开脱的道理……”说着,她掩唇笑了笑,目光中满是讥诮,“姐姐如今这副样子,倒有些像刚回府里那会儿了,那时候你好似不爱说话,遇到什么事也只是受着,如今想来,妹妹竟有几分怀念——” 被她阴阳怪气地一通讽刺,任凤华却依旧淡然而立,面上的神色平静幽深。 任佳月见她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由气上心头,刚想尖声再刺上两句。 谁知便在这时,任盈盈却突然从一边挤了进来。 “许久未见姐姐了,姐姐今日气色倒是依旧不错。”甜腻的嗓音自一侧传来,尚在对峙的两人齐齐回望,先瞧见的不是任盈盈那见谁都带三分笑的脸,而是她假作无意抬手抚鬓时手腕上亮出的锃亮的银镯子。 那银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通体透亮,雕花密实,少说也能在京城银器店里列为上等货色。 在日光底下轻轻一晃,便带起一阵流光溢彩。 任佳月登时看直了眼,视线跟着那银镯子不住移动。 见她目不转睛,任盈盈心中得意,挑了挑眉就朝着身旁的侍女轻笑道:“早知道就不将这劳什子带出来了,你说爹赏什么不好,偏赏一些我平日里都不爱赏玩的金银首饰,还都是些这么金贵的,带出来总觉得腕子沉甸甸的,半身都不大舒坦——” 说到这,她又欲盖弥彰地将衣袖放了下去,而后才朝着任凤华盈盈一拜,算是见了礼。 任凤华怎会看不出她那点藏着掖着想炫耀的心思,但还是浅笑着打配合道:“妹妹这镯子,可是父亲送的?” 任盈盈等这话许久了,闻言立马接话道:“可不是,父亲体恤,竟将这么名贵的东西都往我院里送——” 抬眼时见任凤华神色浅淡,她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姐姐若是觉得好看,赶明儿盈盈再去同父亲求一求,先前他虽然对你有些误解,但是毕竟骨肉血亲,总有一天,他也会瞧见姐姐的好的……” 说完后,她作势要来握任凤华的手,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轻轻避开。 ……骨肉血亲,冰释前嫌?任凤华在心底无声地讥笑,只是面上她还是维持着稀薄的笑意。 “那便有劳妹妹了——”说完这一句,她便从容不迫地避开了任盈盈,而后头也不回地跨进了慈宁院。 “你!”任盈盈没想到她竟然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登时喉头一哽,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方才那番客套的话只是为了显摆,谁知任凤华却恍若不知地将她应了下来,任盈盈挑衅未果还吃了一记闷亏,恨得后槽牙都开始发痒。 “噗。”任佳月一直在边上瞧热闹,见到任盈盈吃瘪,她忍不住快意地嗤笑出声。 “妹妹戏看得可舒坦——”闻声,任盈盈登时凌厉地向她甩了一记眼刀,而后毫不客气地反讽道,“妹妹也不是刚能从院里出来吗,不过长姐是因为禁足,而你……” 她意有所指地停住了话茬,目光戏谑地在任佳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任佳月下意识地捂住了脸,脸颊顿时攀上了一层窘迫的红,原先那副伶牙俐齿的样儿当即荡然无存。 一旁的茉莉正打算跟着进院,但是碍于两人挡着门口,因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二小姐,三小姐安好,要不两位还是先进院子吧,不然老夫人该等急了。” 任盈盈闻言却恍若未闻,直接一抬下颌,眼角微挑地同她错开了身子。 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不亚于直接给了茉莉一记无声的掌掴,后者登时僵住了神色,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等到任盈盈走远了,她才面色苍白地跟了上去。 任佳月却仍留在原地默默咬牙,脚步迟迟不肯挪动。 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开口规劝道:“小姐,咱们要不先进去吧……” 任佳月却突然呔了一声,而后柳眉倒竖,一副心气难平的模样:“凭什么,凭什么任盈盈就能得到这么多好东西,不就是因为她惯会说好话吗!爹他就是偏心,眼睛里就装的下她一个人,所有好的都是先记着她,到最后都不一定想得起我!”她心中有怨,忍不住就碎碎念叨起来。 一旁的丫鬟脸色一变,赶忙低声制止道:“小姐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怕是要乱嚼舌根!” 任佳月却不以为然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忍不住将怒气转嫁到了她身上:“我用得着你提醒!你到底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怎得我做事还要被你指指点点!” 她恼羞成怒,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见这侍女撞上枪口,当即伸手狠狠地在那侍女身上掐了一把:“要你多嘴!” 丫鬟吃痛,忍不住就往后便避了避,满心委屈无处申诉,她只得噙着热泪忍气吞声地垂下了脑袋,面上青白一片。 任佳月终于吐出一口恶气,随后不情愿地缓步踏进了慈宁院。 丫鬟在后头跟着,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任凤华进去后,老夫人当即热切地招呼道:“华儿来了,快些寻个位置坐下吧。” 抬眼见得任盈盈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老夫人身旁,任凤华顿时心里有数,只是面上依旧从容,闻言颔首应声,随后便找了一处不远不近的位置落了座。 “近来天寒,你身子弱,可好好保重身体……”老夫人观其神色未改,不由赞许地微微点了头,而后又补上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关切。 任凤华自知对方话语中的试探之意,于是丝毫不敢懈怠,斟酌了一番才缓声回复道:“多谢祖母关切,若不是没有您先前的体恤,华儿的身子怕还不能这么快养好——” 话音刚落,老夫人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显然是已经心中有数了。 任凤华察言观色,自知已经过了关,这才渐渐放松了身子。 老夫人同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又转回去同任盈盈对谈了。 任盈盈嘴甜又懂得如何讨人欢心,三言两语就将老人家哄的服服帖帖。 任佳月在一旁不甘不愿地听着,恨得直咬牙切齿。 任凤华则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而后顺手结果侍女递来的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一时慈宁堂中言笑晏晏,气氛还算和乐。 往常这个时候,再谈两句便是要散了,只是今日老夫人却迟迟没有做陈词,目光也一直往门房瞧,好似在期盼什么人的到来。 任凤华不由地也将视线跟了过去,刚抬起头,便见得门房急急来了人报信:“老夫人,大少爷来了!!” “快快,快将毅儿迎进来!”老夫人顿时喜出望外地直起了身,借着月华的搀扶赶忙往门口赶去,目光中的喜悦简直快要化为实质。 见她起身,其余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赶忙也跟着迎了出去。 刚走出正堂,一道颀长人影便微躬着腰身搀上了老夫人的双手。 “祖母。”下一刻,朗润的嗓音响起,任凤华心头一跳,猛地抬起了头。 见得人群尽头,停着一个身材健硕,面目周正的高壮男子。 那男子生得剑眉星目,眉眼之间自成一派浩然正气,让人观之便有肃然起敬之感。 此人便是任府长子,任毅。 “大少爷。”老夫人身后跟着的侍女齐齐矮身行礼。 任盈盈也不落于人后,赶忙上去娇娇柔柔地道了声好。 等到人群的躁动渐渐平息了之后,老夫人搭着他的手背,满面笑容地往回走。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也不晓得祖母想你想得紧……”老夫人一面抚着她的手背,一面低声嗔怪道。 任毅一一着应下了,面上神色和煦,更显俊逸过人。 他生了一副周正的好相貌,引得院里一众小丫鬟交头接耳,眉眼含春。 被簇拥着走到正厅前时,他才同一直缄默不语的任凤华打了个照面。 “华儿见过大哥。”四目对接,一时无言,倒是任凤华先一步开口打破僵持。 分明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尾音却不知为何有几分颤抖。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了铁石心肠,却未尝想到,在面对与自己有羁绊的旧人旧事时,还是会忍不住触动心房。 上一辈子的回忆纷至沓来,敲开了她心底关于亲情的最后一份念想。 这份念想,便来自任毅。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四章 敲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上辈子她这个大哥,虽说平日里总是待她很冷淡,但是私底下,却总是想方设法地在为她着想。 任凤华不是无情之人,自然会谨记旁人对她的好意。 当年在她仓促嫁给秦炜安之前,任毅也曾试图阻止过,或许聪慧如他,当时便已经洞悉了相府处心积虑为她这个不受宠的嫡女设下的圈套。 此事他曾想办法周旋,但是尽管他在朝中已经有所建树,但也不敌任善老谋深算,因此到最后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此事却似乎成了他心底难解的结,一直到她嫁到五皇子府后都未曾释怀,可怜任毅一个前程一片光明的意气儿郎,却因为这桩心事心生愧疚,这份愧疚愈演愈烈,最终竟然间接促成了他的英年早逝。 思及此,任凤华心中不由腾起一阵强烈的酸涩。 她那荒芜的上一辈子,这偌大的相府之中,似乎只有她这个大哥,曾毫无保留地为她做过打算,这叫她如何能不铭记于心—— 此时此刻,任毅望着这个许久未曾会面的妹妹,心中也不有思绪万千。 在任凤华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曾亲手抱过尚在襁褓之中的她,尽管多年未见,那种刻在骨血里的亲切感却不会随之消散。 因为时隔多年看到任凤华的第一眼,他便自然而然地认出了,这就是他的妹妹。 “早些时候听说妹妹身子不大利索,眼下可好些了?”片刻的出神过后,任毅赶忙接过话茬,放柔了语气低声关切道。 他生怕高声冲撞了自己这个常年来过得坎坷的妹妹,因为在印象中,任凤华的命数实在是可怜,尚还呱呱坠地便失了母亲,还在最该受疼爱的年纪一个人被流放在了人远地偏的庄子里,不仅缺衣少食,还连一个像样的教养的人都没有。 这哪像是一个相府出来的嫡女该过的日子? 任毅越想越觉着于心不忍,多年来,他也曾试图搭把手救任凤华于水火,但他毕竟势单力薄,实在是力不从心。 抬眼之时,任凤华正好从他眼中读到了明显的怜惜和愧疚意味,她不免有些错愕,却还是依照礼制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凤华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处处小心着,已经养好了身子。” “那便好。”任毅点了点头,望着任凤华单薄的身板,又忍不住担心道,“你得多吃点,这副身子骨可抵不住咱这的寒冬,可千万别学京中那些大小姐要纤细不要命的架势,女儿家还是应当以匀称为美。” “大哥说的是。”听到对方情真意切的关切,任凤华不由心底一暖,而后浅笑着应和了一声。 任毅见她一副温婉有礼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越发疼惜了,他始终对这个妹妹有所亏欠,此番相见,他忍不住就想多给予她一些温暖:“也怪我,若是前段时间没生那场病,就能早点来府里看你了,后来又多了些琐事困扰,兜兜转转竟然拖了这么些日子。”他顿了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伸手从腰间解下了一枚玉佩,“大哥晓得你性子好,不会轻易怪罪旁人,但是我若是不跟你道这个歉,总归心中还是不安稳,你就当是圆了大哥这一桩心事,收了这玉佩吧。” 他说着,就将玉佩严严实实地塞到了任凤华的手中。 对方言辞诚恳朴实到根本没给她拒绝的余地,任凤华只得乖顺地将那玉佩好生拢进了手里。 “这玉!?”玉佩在空中只晃了一个来回,众人却还是一眼看出其不同凡响,尤其是离得最近的任佳月,她直接没管住嘴惊叫出声,登时吸引了满堂地注意。 但见那玉佩通体透亮,对着光一瞧,却能望见其中隐隐的血色纹路,再加之玉面上鬼斧神工的走线雕工,整枚玉佩不消细看,就能让人交口称赞一句美不胜收。 任凤华低头一看,心中同样也是咯哒一声。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从接过玉佩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有几分熟悉。 釉色带血,玉面生花。 这玉佩分明是前世秦宸霄身上携带之物! 那时候坊间还因为这玉佩实在名贵,流传起一句“一玉抵十城”的诨言。 任凤华也是由此印象尤其深刻。 没想到当年风云一时的那枚玉佩,竟然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她手上,她忍不住有些心神动荡。 错愕之下,她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玉佩一看就不一般,大哥,凤华能否问问,你是从何处寻来这样好的料子?” 任毅闻言似乎愣了一瞬,随后斟酌着回答道:“我自然没有这本事,这玉佩实则是一位友人相赠。” “原来如此,看来大哥这位友人也是非同凡响——” 她还想套话,可谁知一旁眼红已久的任佳月却先一步扁着嘴巴上前抱怨道:“大哥这可有些偏心了,你又不只是许久未见你个妹妹,怎的只有长姐有礼物,佳月怎么就没有?” 任盈盈紧随其后细声抱怨道:“是这个理,大哥可不能厚此薄彼,佳月和我可在一旁看着呢……” 任毅闻言倒不觉尴尬,顺口就将话茬抛了回去:“你俩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的,好东西可不比我少,眼下怎还要向我讨东西呢。”他打趣道,任盈盈和任佳月登时息了声,大眼瞪小眼地说不出话来。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任凤华没了继续把话问下去的时机,只得默不作声地将心中的疑惑给咽了下去。 正当几人谈话暂歇的时候,老夫人见缝插针,沉声道了一句:“没几日就到年关了,今日叫你们来,除了热络感情之外,另一件事便是让你们前来拿了年节该穿的衣裳。” 说着,月华将几个漆木箱子提了上来,一并还跟着补充道:“这些是大小姐的,边上的就是二小姐的,大小姐比二小姐要多上一套,其中有两套两位小姐款式是相同的,拿的时候需得注意点,才不至于混淆。” 任盈盈先一步谢过了月华,便上前作势检查衣物,目光自然而然地往任凤华那箱里看了一眼,她当即掩唇惊胡道:“姐姐今年衣裳的颜色怎的和旧年的都不同?” 月华在一旁低声解释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大小姐是相府的嫡长女,年纪要比二小姐和三小姐年长些,因此穿着需得素净些,这才显得端庄得体。” 闻言,任凤华还没有开口,任佳月倒先一步出声暗讽道:“原来是这般,也是,姐姐毕竟也年纪大了,是该打扮老成起来了,二姐则生得娇小,样貌也生得娇美,若是打眼瞧去,你俩差了可不止好几岁。”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得罪人,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任凤华比任盈盈老相,言辞中极尽刻薄之意。 就连一旁作为男子的任毅都嗅出了风声,闻言忍不住皱眉制止道:“佳月,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哪有这么说长姐的,一脸礼数都不懂!” 任佳月当即讪讪地低下了头,梗着脖子不敢继续说话。 倒是任盈盈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大哥,三妹她也是无心,她向来心直口快,出口的话都不加思考,免不了有些疏漏。” 说到这,她又故作关切地转向了任凤华,言辞温和道:“姐姐可千万不要在意三妹说的话,她还小,许多话都做不得数的。姐姐生得貌美,盈盈相信不论你穿什么样式的衣裳,都会美不胜收的!” 任凤华怎会读不出她的意思,干脆就顺着她的意继续往下应承道:“多谢妹妹夸奖,年节时我定会换上这几身衣裳的。” 任盈盈闻言登时就满意地眯起了眼,面上满是明显的满意神情。 任佳月见此事终于翻篇,赶忙出言巴结气任盈盈:“二姐这衣裳花色实在是好看,想来穿在身上,断然就同那三月天的花中仙子似的。” 任盈盈心中得意,忍不住就将衣裳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抖落了两下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日光照射下,丝绸制作的衣料散发出一阵光泽感,任凤华目光一顿,立马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她和任盈盈的衣裳,虽然款式差不多,但是细究其布料,简直是天差地别。 任盈盈用的是上好的绸布,她的确是普通的缎布,两者价格相差数倍不止,又岂能鱼目混珠。 这衣裳是老夫人一手安排的,她老人家的心思,在其中可见一般,这分明就是要拿几身衣裳来接机敲打她一番。 只是这法子实在是有些好笑,任凤华忍不住就在心底讥笑起来。 这多年她深得冷落和亏欠,心智又何止这几身次品衣裳能动摇的? …… 分配完衣裳之后,任毅便坐到了任凤华的身旁,和声同她交谈起来。 两人先是谈论了一阵任凤华的身体,而后又谈到了一些陈年旧事。 一时默契无间,叫其他人都插不进嘴。 任盈盈瞧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谈得欢快,忍不住就有些心生嫉妒。 偏巧任佳月还一直在旁边打扰,于是她不由更加烦躁。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五章 透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佳月直接将箱子里的衣裳拿到身上比对,她的衣裳最为花哨,而且一并都是鹅黄嫩绿一类的亮色,衬不出人娇俏,倒显得人庸俗。 偏偏她还得意得紧,抱着那几声衣服爱不释手,看那架势,活像是想直接上身试穿一二。 “二姐,你看,这衣裳的颜色可还衬我?”周围的丫鬟们都有些不忍直视地避开了视线,可偏偏她自己却一无所知,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在任盈盈那讨一句夸。 任盈盈微微蹙着眉,目光在她身上草率地一晃而过,少许,才口不从心地敷衍着夸赞了一句:“这衣裳看着活泼,同你定然是相配的。” 听到这句,任佳月总算是扬眉吐气般好生将衣裳收了回去,一面还毫不客气地支使着下人们收拾箱子。 任盈盈应付完这一句之后,便又将头扭了回去,见任凤华和任毅之间那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她心生妒意,下一刻,便也跟着强行加入了话局:“大哥这么久没回府,不若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盈盈院子里有个丫鬟点的一手好茶,大哥若是不嫌弃,不如品鉴一二?” 这一番话说得得体有礼,可是任毅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扭头同任凤华高谈阔论起来。 任盈盈被晾在了一旁,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愤恨,她自觉无地自容,当即跺了跺脚一声不吭地便离开了。 “二姐——”任佳月一抬头见身前没了人影,急忙惊呼出声。 任毅这才后知后觉地住了口,望着任盈盈愤然离开的背影,他自知方才举动不妥,不由也没了继续闲谈的兴致。 “华儿,这时辰也不早了,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我便先回去了。”他说着同任凤华点头致了一下意,而后又和老夫人寒暄了两句,便也跟着离开了。 任毅前脚刚走,任凤华同一头雾水的任佳月打了个照面,当即也没了继续在这待下去的兴致。 因此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之后,她便也温声告退了。 谁知才刚走了一半,还未到慈宁院的门口,身后便急急追来了一道脚步声。 “大小姐留步——” 任凤华脚步一顿,听出声音的主人之后,她回转头抛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月华一直疾步走到她跟前,才呼吸微乱地停了下来,站定后,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 “大小姐先前赠给月华的药囊,我如今还留着,只是想起先前好似忘了谢礼,便想着也来回赠你一份心意。”说着,她便将平安符塞到了任凤华的手中,“这平安符是我一针一线绣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年关将近,这也算是讨一个好彩头。” 任凤华低眸深深地望了一眼手中的平安符,旋即浅笑道:“那便多谢你了……” 两人并不熟络,其余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余的话好谈,因此又互相关切了一句近况便各自回院了。 回到竹院之后,任凤华却没有先准允琉璃上午膳,而是先叫来了在院子里闷闷不乐扫落叶的阿六。 “••••••小姐有什么吩咐?”阿六好不容易找到新的活干,赶忙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任凤华却径自进了内屋,而后在立柜里翻找出了一扎药包。 “你一会寻一个时间,将这些药送到慈宁院里去,走偏门便是,务必亲自送到月华姑娘手里——”任凤华一面说着,一面拿过狼毫在纸封上添了几笔,“别忘了让她留意上面的嘱咐,药要按时服用。” “月华?小姐怎的突然想着要去给她送药了,你这又不是药铺,哪能来者不拒的?”阿六忍不住扁嘴嘀咕道。 任凤华闻言不由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才低声继续道:“看来最近几日派给你的活还是不够多,如果实在是觉得闲,琉璃的活也可以一并交给你——” 阿六赶忙收住了话头,重重地摇了两下头。 “还不快些将药送过去,对了,再帮我传一句话,就同月华说,若是想要治好身上的旧疾,随时都可以私下来找我。”任凤华刚回转身,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阿六闻言再不敢怠慢,赶忙顶着一头冷汗便着急忙慌地奔了出去。 出院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正从膳房回来的琉璃。 “这孩子今日是怎的了,风风火火的……”琉璃一直走到任凤华面前还在啧啧称奇,在看到下人们端来的衣裳时,她才霍然变了脸色。 “小姐,你说老夫人此举到底是何意,你是相府的嫡长女,理应是该受到厚待的,可是她却偏偏给你和二小姐安排了一个式样的衣裳,这不就是故意为难你吗!” 闻言,任凤华神色未变,只是眸色却跟着暗了暗。 两套衣裳尽管形制相同,但是用料却是天差地别,拿在手里瞧不出端倪,但是一旦上了身,当即高下立见。 老夫人此举,哪是为了促进姐妹二人融洽,分明是变着法子让她给任盈盈作陪衬,好叫年节时她这好庶妹能大放异彩。 只是这法子在先前的回门宴上已经用了一回,同样的招数再使第二遍,又谈何效力? 任凤华无声地噙起一抹冷笑,面上满是不以为意。 …… 半日很快过去,晚膳过后,任凤华刚准备趁着晚风怡人去院子里赏会夜景,谁知刚央着嬷嬷将摇椅搬出来,后脚门房就来了访客。 “这大晚上的还有谁来敲门啊……”嬷嬷抱怨着前去搬动门闩,随着她的脚步渐远,下一刻,她有些惊讶地低呼了一声,“月华姑娘,你怎么来了?” 任凤华当即停住了在躺椅上不住晃动的脚,随后正色站了起来,而后带着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就跟着迎了出去。 “大小姐。”月华见到她的那一刻,目光明显一亮,但是却依旧将礼数做的周全。 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微收下巴示意对方有话直说。 月华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老夫人差奴婢来给小姐你赏些糕饼,她说你近日有些消瘦了,还是得多看顾着身体。” 说完这句后,她正好跟着任凤华走进了内堂,确保万无一失地关实门窗之后,月华才话锋一转,瞬间压低了声音:“小姐方才拖人带来的话,我都记下了,深夜叨扰,其实就是想过来问问,我的旧疾……还有医治的可能吗?”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嬷嬷沏好的茶,缓缓吹了一口浮沫之后,才慢声回答道:“月华姑娘不必担心,都只是一些因为劳累过度积攒出的老毛病,若是加以妥善调理,定然是可以渐渐好转的。” “当真!?”饶是月华平日里再怎么喜形不露于色,闻言都有些失态,下一刻,她赶忙矜持地缩回了激动的手,而后老老实实地枕在了桌上用来诊脉的软垫上,“那就劳烦大小姐替我看一会儿诊了……” “乐意效劳。”任凤华挑眉微笑,闻言丝毫都没有摆架子,当即就搭上了对方的脉。 半盏茶的切脉之后,她收回了手,而后拿过一张宣纸就开始在上面奋笔疾书。 月华心中好奇,忍不住就探头上去瞧了一眼。 “大小姐可瞧出了什么?” 任凤华又细细瞧了瞧她的面色,旋即低语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一些气虚之症,久未打理这才愈演愈烈,日后只需多用一些补气健脾的药,再多行修养,这病症不日就可根除。” “如此便可?”月华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任凤华将药方递到她手中,眸色沉着冷静:“定可,黄芪佐以其他几位不想冲的药物,你只需按我开的方子煎服,身子便能渐渐调养好。” 月华感激涕零地将方子收入了怀中,而后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大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不仅心善,还医术高明,日后定会过上一个好日子。” 任凤华含蓄地低眸喝了一口茶,而后便见得对方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小姐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月华定会鼎力相助。” 任凤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随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随口提醒了一句:“天色也不早了,月华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劳烦你走这一趟了。” 她这话是说给外头院子里躲着的那只“耳朵”听的,月华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也跟着提声回了一句“无妨”,而后便在琉璃的指引下快步走出了竹院。 临出门的时候,她却在一个隐蔽的我拐角处留下了琉璃:“就送到这吧,夜里天凉,回去记得提醒你家小姐多添衣,还有,小姐先前说要找的东西,的确是在大夫人手中,兹事体大,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也正为此伤神呢,劳烦你替我转告你家小姐,此事还需缓缓行之,不可操之过急……” 说完这句,她便缓步消失在了夜色尽头。 琉璃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赶进了内院。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六章 借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月华方才就是这么说的……”院中,琉璃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月华方才留下的话。 抬头却见得任凤华脸上并没有多少讶异,反而尽是了然。 “小姐,你先前打听了哪一桩事啊?”一旁的嬷嬷强撑着睡意凑到了任凤华跟前,眸中尽是关切。 任凤华慢慢地收拾好了桌案上的笔墨,旋即将笔随意丢到了洗墨池中:“我知道娘亲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从护国公府带来的嫁妆在哪了——” 边上一知半解的琉璃登时茅塞顿开:“难道月华方才那话的意思是说,先夫人的嫁妆眼下都在蒋氏手里!?” “作孽啊!”闻言,嬷嬷愤慨地一拍桌案,气得怒目圆睁,“这个恶婆娘,怎会下作到这种地步……不过小姐,你先前是怎么发现此事蹊跷的?” 任凤华眸色一暗,脑海中任盈盈那时在她面前显摆新首饰的画面一闪而过。 “总有贼不自知,自己露了马脚。” 琉璃心念电转,很快接过了话:“对了,是今日二小姐在进慈宁院前刻意拿出来招摇的那只银镯子,奴婢当时就留了一份心眼,想来蒋氏母女应当就是在那出了破绽。” “不错。”任凤华点了点头,“她手上那只镯子,正是娘亲嫁妆中的一件首饰。” “竟是如此,这母女俩竟然能不要脸面至此,老奴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得了解释,嬷嬷不由越加气愤起来,“夫人先前嫁过来的时候陪嫁丰厚得很,便是随便拿出一件也是能照顾小姐温饱的,这么多年不见踪影,原来竟是被贼人贪赃了……小姐先前过了这么些年岁的苦日子,果真和这两个贼人脱不开干系!” 任凤华闻言默默敛下了神色,烛火熹微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晦暗。 上一世,她一直到嫁给秦炜安作妇的时候,才在对方一句酒后失言中知道自己的娘亲曾留下过丰厚的嫁妆。 可那时为时已晚,她只知道娘亲留下来的物件被家中的“豺狼”分食,却无力作出任何改变。 只是那时候偶然听说,任盈盈出嫁之时,光是嫁妆都排了一列车队,其中玉器金银,不胜枚举。 或许娘亲的嫁妆,当时也被藏在了其中凑数。 如此阵仗,竟然是归属于一个相府庶女。 而当时作为嫡长女的她,出嫁的时候,嫁礼却连任盈盈的一半都赶不上。 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这辈子,她一开始也不清楚娘亲到底留下了多少嫁妆,还是在那回夜探荒宅之时,她才从娘亲留下的手稿中得到了答案。 “十里红妆,礼列成行。” 那般丰厚的嫁妆,被送到了相府里,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音讯。 在那之后,她便留了份儿心眼,果然,就在今日,任盈盈终于喜形于色泄露了天机。 眼下情境便是蒋氏母女挪用了娘亲的嫁妆,而任盈盈手上的所谓赠礼却是打着任善的旗号。 由此看来,嫁妆被私吞一事,任善应当是持默认态度的,否则蒋氏母女也不会嚣张至此。 思及此,她缓缓地起身将手上最后一章 宣纸投进了一旁正跳跃着的烛火之中。 火舌卷着纸页,便开始雀跃着摇摆。 将其上被打着鲜红大叉的“蒋氏”二字映得斑驳恐怖。 “耐心等着吧。”任凤华在心底低语道,目光中恨意似火。 …… 与此同时,慈宁院中。 月华趁着夜间雾起之前,匆匆赶进了内堂。 “回来了?”老夫人斜倚在软榻上,听到动静慵懒地掀起了眼皮。 月华赶忙迎上去将她扶了起来,一面口中恭顺地回答道:“依照您的吩咐,奴婢已经将先夫人嫁妆的事给大小姐交了些底了。” 闻言,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缓声喟叹道:“华儿是个有主意的人,此事交给她去办,必然是会有结果的,毕竟也是她母亲的事情,理应交给她去查探的。” 月华闻言,替她揉肩的手一顿,下一刻,她不由困惑地问询道:“老夫人,为何您不直接帮着大小姐将先夫人的嫁妆给争回来,若是您出手,此事定然迎刃而解。” 老夫人闻言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暗暗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相爷原先就对华儿的母亲不甚亲善,这才纵容着蒋氏吞没了嫁妆,我若是贸然出手站到了华儿那一边,相爷会如何作想?” 她顿了顿,视线突然变得悠长:“母子离心,向来是宅门大忌。” 闻言,月华喉头一哽,她刚想小心翼翼地替任凤华说上两句,抬眼正好对上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眼神,她顿时哑然失语。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懂这个道理,眼下最紧要的是盈盈的婚事,至于华儿,还是先让她独自摸索一阵吧……” 月华赶忙俯下身来应了声“是”,她常年陪伴在老夫人身边,总会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在老夫人眼里,骨肉血亲形同砝码,如今任盈盈得了宁王的青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那枚棋子,而任凤华则已因过刚易折,失去了老夫人的倚仗。 嫁妆之事老夫人托她去给任凤华报信,也只是为了将此事直接转手到对方手中,好叫自己一身清静。 任凤华一个尚且没有实权的小姐,若是真有这个本事查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只能因为无力转圜而独自咽下闷亏。 老夫人见月华神色怔忡,便也没了继续提点她的心思,没过一会儿便借着一旁嬷嬷的搀扶离开了。 月华在原地无声地停留了一会,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月色清淡如水,任凤华方才在院子里贪凉吹了些风,临睡前不免有些头疼。 嬷嬷说什么也不让她囫囵着回去歇息,几乎是将她按在了原位,旋即疾步出门去打来了一盆热水。 儿时,每每受凉时,嬷嬷总会用这土方法替她祛寒气,用滚热的毛巾闷一会儿脸,尽管没什么大作用,老人家却一直奉为至理。 “小姐总是将老奴的话当耳旁风,都说如今这个时候就该捂着,小姐却还像孩子似的往外跑!”嬷嬷一边帮她呼噜着脸,一边嗔怪道。 任凤华仰面任她摆弄,一会儿就小脸通红。 “好了嬷嬷,我真的没事儿了,你都已经擦了三个来回了!”眼看着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任凤华赶忙连声告饶。 “小姐便是听一些话,也不至于吃这样的苦。”嬷嬷终于撤回了手,抬眼望向月华方才离开的方向,她不免有些感慨,“小姐,你说这月华姑娘还真是个好人,竟然还会想着来给你通报消息——” 闻言,任凤华面色一凉,她有些歉然地瞧了嬷嬷一眼,下一刻,还是决定帮她还原真相:“嬷嬷,你有没有想过,月华她是祖母身边的心腹,此事通报与否,难道真是她自己的意思吗?” “这——”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地试探道,“不是她,难道是……老夫人?” 任凤华微不可查地点了一记头,原本柔和的目光渐渐暗了下来:“月华只是祖母的口耳,此事是祖母刻意透露了口风,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自己解决这桩事。” “可是,那可是老夫人——”嬷嬷愕然地睁大了眼,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祖母若是真的有心对我,又怎会放任此事演变到了如今的地步。”任凤华缓缓接过了嬷嬷手中已经凉透了的巾帕,旋即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原来竟是这样……”嬷嬷颓然地靠在了桌案旁,面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惶恐,“这相府……哪是能落脚的地界,亲者不亲,仁者不仁,老奴活了这么大年岁,竟然看不破这虎狼之地……” 任凤华不忍见她自责,赶忙伸手按上她的手背,轻声细语道:“嬷嬷,莫要心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此事绝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嬷嬷目带泪光地望了她一眼,哽咽道:“那小姐,你眼下打算怎么做?” 任凤华宽慰地对她笑了一下,目光中的坚定意味却丝毫未改:“我还是得那回娘亲的嫁妆。” 嬷嬷望着她一副甘撞南墙的模样,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是小姐,咱们毕竟势单力薄,你一个人对抗蒋氏母女,得吃多大的苦头,不若我们却跟相爷说说吧,说到底,他也是你的父亲,怎会真的对此事置之不理呢!” 话音刚落,任凤华有一瞬间的语塞。 她很想跟嬷嬷捅破真相,但是眼下还远远不是恰当的时机。 因此,她只得压下心底阵阵的作呕感,而后尽量平心静气地摇了摇头。 嬷嬷自然知道这个题意不亚于痴心妄想,不由也收住了劝说,静静地陪在任凤华身旁。 烛火在窗沿溜进的凤里不住打晃,半晌后,任凤华轻轻摇醒了在一旁已经合上眼的嬷嬷,劝着她回房歇息之后,她也暂收了心思,缓步回了卧房。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七章 共眠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旧事堆在心底,任凤华始终有些无法释怀,她一面擦拭着半干的长发,一面心不在焉地推开了卧房的大门,谁知刚踏进一步,耳畔就有一阵微风袭来。 她登时警觉地侧过了头,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 “任大小姐别来无恙?”微冷的嗓音响在耳畔,带起一阵细微的冷香。 “殿下不必客气,毕竟深夜来访,您也不是第一次了——”任凤华淡然自若地同他退开一步,而后回转身将门轻轻拴了起来。 秦宸霄则在一旁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动作,见对方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难得还有几分无所适从。 “殿下还是就事论事为好,若是无事便早些时候回去歇息吧。”任凤华回过身走至案前,给自己添上了一杯热茶。 刚想举杯吹一口热气,下一刻面前身形一晃,杯盏就落到了秦宸霄手中。 “殿下?”任凤华无奈地回视,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疲惫。 两人用眼神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半晌,秦宸霄突然毫无预兆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本王困了——”他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走向了屋子里的床铺。 任凤华甚至都来不及出言阻止,他便自然而然地伸手掀开了床帐一角,而后以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便躺进了今日刚被嬷嬷晒过的被褥之中。 床铺顿时陷下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任凤华心疼地望着被压扁的床褥,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愤怒。 更令人窝火的是,秦宸霄这一耍无赖,便意味着她今日又得去外间凑活一宿了。 回想起疲惫不堪的一日,她登时有些咽不下一口气,于是,在汹涌而来的困意的驱使下,她没几步就赶到了榻前,而后拉起被秦宸霄压住了棉被一角,想要顺势把人从榻上拽下来。 谁知秦宸霄好似守株待兔一般,还没等她接近,一只手就已经悄然施力。 任凤华才刚摸到棉被,便觉得周身一轻,下一刻眼前唯一能看清的光景就变成了秦宸霄侧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灼热的呼吸扑撒在前额,意识到自己在混乱之中被装睡的秦宸霄压到身下之后,任凤华做的第一桩事便是挣扎,谁知身上那人却活像是把她也一并当成了棉被,一双手不仅将她圈得死紧,甚至还微微使力,将她按到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之中。 冷香得味道顿时浓郁到让人窒息。 在发现越挣扎便会收获更紧密的拥抱之后,任凤华终于放弃了逃脱,渐渐停住了手脚。 为了防止秦宸霄再借机揩油,她只得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一直等到侧耳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之时,她才慎之又慎地从他怀中探出头来。 袖中的银针眼看就要出手,但是抬眼见得少年人入眠时温和无害的眉眼时,任凤华只觉心脏不知何处塌陷了一块,下一刻,银针都险些脱手落下。 “睡着了倒成了一只纸老虎••••••”任凤华出神地用视线描摹了一番秦宸霄的五官,一直等到一直被压着的胳膊开始叫嚣酸麻的时候,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而后赶忙小心翼翼地从对方脑袋底下救出了自己险些丧失知觉的手臂。 谁知秦宸霄好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个“枕头”,因此在怀中之人动作的那一瞬,他便顺势又以另一个姿势圈住了任凤华。 “真是死性不改。”后者愕然回望,在看到秦宸霄尽管在睡梦中也不肯放她离去的模样后,任凤华的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一瞬。 在这样下去,这一整晚她势必都匀不到什么好觉了。 望着对方酣然入梦的眉眼,任凤华始终觉得内心不快,左右见人已经睡沉了,她干脆在心底酝酿了一阵,而后趁着秦宸霄呼吸渐沉的那一瞬,猛地发力,将对方朝着床榻外延的方向用力一推。 谁知这一下可能是得了愤慨助力,以至于秦宸霄整个人便同脱了靶的重锤一般,直直摔到了地面上。 听着那一记沉闷的声响,任凤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过了片刻没等到对方暴怒的质问时,她才小心翼翼地扒着床沿探出了脑袋,在看到秦宸霄的脑袋紧紧地挨在桌角之时,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方才那一声巨响,原来就是秦宸霄的脑袋磕在桌角上的时候闹出的动静! “殿下••••••”任凤华低低呼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对方的丝毫回应,顿时心底一凉。 惴惴不安之下,她只得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伸手往秦宸霄的鼻尖一探,在确定指腹温热的鼻息并非假象之后,她才如释重负地收回了手。 “怎会睡得这样沉?”收回手之后,秦宸霄沉静的眉眼再次出现眼前,任凤华眼见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有些生疑。 伸手把了会脉之后,却也无法从杂乱的脉象中得到确切的缘由。 “殿下,醒醒,回您自己的寝宫睡好不好?”无奈地询问多次未果之后,任凤华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央求。 可是秦宸霄却活像是睡到了一种境界,不仅对外界的话语充耳不闻,甚至连额头上那一小块磕起的淤青都置之不理。 “殿下,地上凉,您还是回去吧……”任凤华伸手戳了戳他的衣领,依旧没得到他的回应。 眼下时辰已经很晚,就连风吹落叶声都渐渐歇了下去,可偏偏她却还要在这应付一个叫不醒的恼人精。 终于,在多次尝试未果之后,任凤华一气之下直接当了甩手掌柜,自己翻身一躺钻进了被子里,两眼一闭,权当旁边的地上躺着的是一团空气。 可是片刻后,风过窗棂带起一阵细微的响动,她明明睡在榻上,却好像能意会到地面递过来的彻骨寒意,终于,在无休止的共情之下,她终于不堪其扰,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而后满脸郁卒地摸了一床羔羊毯,随手便罩到了底下那名留宿客身上。 “殿下,小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深深地望了秦宸霄一眼,而后终于说服着自己再次躺回了榻上。 可偏偏这时,脑海中又不住地闪现过秦宸霄恬淡的睡颜,再想起此人金贵到就连马车上都得常备两层软垫之事,任凤华心底一乱,躺着躺着便睡意尽消。 “算我输给你了。”第二次下榻的时候,她总算说服了自己自认倒霉,左思右想秦宸霄还是不能睡在地上,他一个万金之躯,来时还风流倜傥,走时不仅摔了脑袋还沾了一声灰,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思及此,任凤华只得强打起精神,轻轻垫脚下了床后,她学着院里家丁扛麻袋的架势,用一只手拢过秦宸霄的肩颈,另一只手则在腹背加力。 如此原本应该万无一失,谁知她却错估了自己的力道,秦宸霄尽管看着身材颀长,实则肌理匀称,重得骇人,任凤华一鼓作气地一抬手,才刚将人抬起一半,便觉得手臂一阵酸涩,下一刻实在无法支撑,只得先吃痛收回了手臂。 于是秦宸霄便如同脱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往地上落去。 任凤华心底一凉,头脑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却已经开始动作。 电光火石之间,任凤华在秦宸霄身下垫了一把,才令对方不至于再度受伤。 “嘶……”沉重感从两人相叠处逐渐发酵,没一会边爬遍全身,任凤华忍不住咬着嘴唇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想挣扎着将身上之人推搡开,谁知才刚伸手,她便觉得一股巨力突然挟持住了自己的动作。 推拒的动作顿时一停,再抬头的时候,她就望进了一双森然的眼。 “任大小姐莫不是嫌弃床铺不够软和,这才带着本王来地上滚上一遭?”秦宸霄刚从深眠中脱身,嗓音因为倦懒尤其沙哑,好似混着沙砾的湖水荡涤过耳畔,带起一阵微妙的痒意。 任凤华当即一阵心虚,但是很快,她便逼着自己平复了心绪,而后直直对上了身上之人风云诡谲的双眼。 “你方才……是在做些什么?”可是秦宸霄的视线却像是能瓦解人的心房,只一眼,任凤华便有些怯场地收回了视线。 可偏偏对方却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好似非得问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任凤华无意与他纠缠,只好不顾回避话端,谁知此举却像是触到了秦宸霄的逆鳞,她甚至还来不及酝酿一句措辞,身上那道人影便如山倒般沉沉压下,随后,唇上的温热触感淹没了一切感官。 唇齿被攻城掠地,冷香透过深吻渐渐麻痹心神。 一瞬间的恍惚后,任凤华猛地抽回了神智,当即就是一巴掌掀了过去,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恼羞成怒的骂声:“你给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想再见到本王?”秦宸霄闻言一愣,随后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八章 病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他像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般,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任凤华读出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凶性,脑中当即警铃大作,刚想手握成拳将对方给推开,可谁知秦宸霄却像是洞悉了她的意图一般,直接一把将她手带至头顶,而后狠狠地将她的手腕扣在了掌心。 “你跑不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宸霄的目光中已经透出了明显的血光,整个人都开始烫得吓人。 任凤华自然也感觉到了对方异常灼热的呼吸,再抬眸看到他眉心隐隐泛起的黑气时,她的心登时沉到了底。 失去理智,是发病的第一步。 秦宸霄已经无法自控了! 他体内的毒很狡猾,每每只要一发病,毒就会趁势得寸进尺,继而直接侵损他的意识。 “殿下!?”眼下,她已经无法在秦宸霄眼底捕捉到任何一点清明的神色,但她还是冒着被误伤的风险,猛然出手摸上了他的脉搏。 “给我滚……给我滚!!”秦宸霄却像是突然被触怒的凶兽一般,伸手一把按上了任凤华细弱的脖颈。 任凤华苍白着脸色,硬生生地忍着喉头的窒息感,继续把起秦宸霄的脉象,终于在濒临窒息前的最后一刻,她缓缓地送开了手,目光却因为过度惊讶变得逐渐涣散。 “你——”她喉头一哽,逃开秦宸霄的桎梏之后,立即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秦宸霄此次复发,没有任何可疑的诱因,观其心脉,此番是因为心气上涌。 至于心气上涌的原因……是因为情动。 “这不可能……”任凤华缓缓地摇起了头,在秦宸霄几乎意欲将她拆吃入骨的视线中,她第一次在重生以来领略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敌强我弱,任凤华登时有些乱了阵脚,为了自保,她只能先从已经形同野兽的秦宸霄身边逃离,随后一口气便跑到了相府中一处平日里没什么人会落足的角落。 四周静的可怕,任凤华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渐渐从方才惊惶的情绪中抽离之后,她实在不想再去回忆秦宸霄失控时对她做的一切,因此,她只得顺着身后那处假山的倚靠,缓缓矮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企图攥取一些稀少的温暖。 …… 与此同时的卧房之中,秦宸霄望着任凤华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 但是很快,随着病灶的离开,秦宸霄的视线也渐渐从迷乱中找回了焦点,在逐渐复苏的自制力的帮助下,他终于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缓步走到了床边。 下一刻,指节叩击窗棂的声音渐次响起,正好三短一长。 最后一声还未落下,窗棂便被来人轻轻推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儿。 憨厚侍卫从窗外蹑手蹑脚地攀了进来,落地之时见秦宸霄狼狈状况,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殿下,这是发生了何事,您这人,这衣裳,怎都成了这副样子?” 秦宸霄有些乏力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哑声吩咐道:“去把外面的那些人都给我叫进来,先随本王离开这里,至于你,先留在这里,若是任凤华回来了,那就负责向她通传我们已经安然离开的消息。” 侍卫目送着他有些踉跄着离开,尽管满心疑惑,却还是乖顺地留了下来,独自望着屋外清凌凌的月光出神。 庭院中,任凤华仍在月下同自己的影子相拥取暖,便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径上,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嗓音。 “我都是说了我不去,你难不成要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声音浑厚,似带怒气,一听便知是任善的声音。 任凤华顿觉蹊跷,赶忙借着块山石隐蔽,小心翼翼地寻声望去。 果然在视线尽头见着两人在月下对立,一个是任善,一个好似是来通传消息的小厮。 “老爷,可是大夫人说了,您今日理应就是该歇在她院子里的!”小厮急得直冒冷汗,他来时得了蒋氏授意,因而分毫不敢怠慢。 任善闻言眉心却皱得越紧,借着微弱的月光,都能见到他面上明显的嫌恶神色:“我再说一遍,不去!她应该知道是因为何事,也该知道眼下我歇在她院子里都觉得膈应!” 说完这句,他便一甩袖子斥退了下人,自己则趁着月色择了一条小径,而后渐渐淹没在了夜色当中。 随着脚步声渐远,任凤华慢慢从山石之后转了出来,任善走的是一条僻静的小路,而她,正好知道这条道最后通往的方向。 是她娘亲当年住过的宅院。 任善深夜没同蒋氏在一块,反而要去夜访荒宅,此事定然蹊跷,眼下若是追上去,说不定会查到什么意想之外的线索。 想到这,任凤华脚步微动,眼看着就要挪动身形,可是刚踏出一步,她便怔然定住了神情。 她若是就这么走了,那尚在屋里发病的秦宸霄该怎么办? 急症若是攻心,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算了。”艰难地斟酌之后,她有些着恼地按了按眉心,尽管不情愿,还是回转身踏上了归途。 眼看东方的天色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任凤华加快脚步从偏门回了竹院,临进入屋门之前,她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便是这一停顿,正好被院里起夜的小丫鬟看了个正着,后者原本睡眼惺忪,看到任凤华蹑手蹑脚地进来,顿时就来了兴致。 因此趁着任凤华做好心里建设进门之后,她也赶忙屏住呼吸小步追了上去。 房门被“吱嘎”一声轻轻推开,任凤华倒抽了一口气,绷紧身体正要往秦宸霄最后倒下的地方望去,谁知地上竟空空如也,鼻尖唯余几丝残存的冷香。 “……秦宸霄?”她回身掩上门,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谁知一声之后,屋内没有回应,倒是窗棂处突然响起一声动静。 任凤华当即警觉地循声望去,只见窗边突然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下一刻,一个高壮的男子有些吃力地在窗边支愣起身子,随后猫着腰落到了屋内。 “任大小姐,我家王爷已经离开了,拖我给您带句话,叫您不必担忧。”侍卫有些不敢直视满脸漠然的任凤华,挠着脑袋留下这一句后,他便一溜烟翻过窗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任凤华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心中总觉得七上八下,于是等四周重回岑寂之后,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睡意渐消,她按了按太阳穴,下意识地望着方才秦宸霄昏迷的方向,月光下,半空中荡起一片微尘,突然,立柜一脚闪过一阵细微的光芒。 任凤华下意识地俯下了身子,摸索一阵后,一枚通体莹润的玉佩落在了她手中。 又是釉色带血,价值连城。 这定然是秦宸霄方才在跌倒时遗落下的玉佩。 借着月光,任凤华将白日任毅转赠给她的玉佩一并拿了出来,少顷,她突然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孽缘,她和秦宸霄的羁绊近乎无处不在。 屋外,小丫鬟偷瞧着她在月下出神的身影,面上尽是满满的恶意。 尽管方才隔着窗纸,她有些听不清屋内的动静,但是月光不饶人,屋内就算不掌灯也能视物。 任凤华和陌生男子深夜会面的场景被她亲眼撞见,小丫鬟此时哪还有睡意,她恨不得当即就奔去前院,将这惊天消息转述给蒋氏。 她硬生生将这桩惊天秘辛在心里一直憋到天色渐亮,翌日一大早,嬷嬷都没起床,她便鬼鬼祟祟地抄了条近道奔去了前院。 “大夫人,奴婢有要事——”她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因而足足讲了半天才终于将此事说明白。 “什么!?此事当真?”蒋氏闻言险些没站稳脚跟,这个消息叫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下一刻,她的脸上便罩上了狂喜。 小丫鬟连声称是,一面狗腿地上前替她捶起了腿。 “这可真是老天都在帮我,任凤华嚣张了这么些时日,可算是被我给抓到把柄了,这个贱蹄子,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蒋氏双手合十一击掌,快意地直拍自己胸脯。 她笑了一阵,终于留意到了一直在跟前谄媚示好的小丫鬟,这才矜持地咳了一声,挥手唤来了身旁的贴身侍女。 “来人呐,赏。” 小丫鬟捧着钱袋,点头哈腰地连声道了谢。 蒋氏有些鄙夷地收回了视线,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随口吩咐了一句:“收好了,接下来你继续给我好好地盯着任凤华,她有什么动向,你都得第一时间来知会我,听到了吗!?” 小丫鬟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面上笑意却藏着三分假。 她早便看透蒋氏的为人了,知道她做人就是假作气派,实则小家子气,却也没想到,这次她立了这么大功,就只能得到那么点微薄的报酬。 钱袋看着鼓鼓囊囊,一掂便知尽是碎银。 小丫鬟不屑地撇了撇嘴,面上却仍是谄媚的笑意。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九章 表姐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夫人,这下您可算是不用担忧了,任凤华她私会外男,这往大了说,可是要浸猪笼的大罪,即便老夫人作保,她也免不了受人诟病,到那时候满城风雨,看她还哪有翻身的余地!”蒋氏旁边的贴身侍女察言观色了一阵,赶忙在一旁尖声附和道。 闻言,蒋氏极为受用地一点头:“是这个理,任凤华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我这回得把她头上那个不属于她的嫡女头衔也一并摘去,免得看着碍眼!”她说着从手指上捋下一枚成色平平的扳指,随后当作赏钱丢进了一旁说好话的侍女怀中。 后者当即欣喜若狂地跪了下来,接着便是几记重重的响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小丫鬟在底下看着眼红,却没这胆色出言为自己鸣不平,怔愣半晌后,她只得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视线,而后拖着步子踏上了归途。 竹院中,嬷嬷看着洞开的大门,心底突然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没有犹豫,直接敲开了任凤华屋子的门。 “小姐,咱们院里那个老是行迹鬼祟的小丫鬟,一早好像就出门了,看她连今早上的差事都没干完,想来是急急忙忙就走了!” 任凤华梳理发丝的动作一顿,显然已经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她走得很急?除此之外,她今日可还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嬷嬷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突然警觉道:“老奴觉浅,昨日夜里,好似是听到这丫头起夜的动静了,可是听声响,她出去的实在是有些久……” “她夜里出去了——”任凤华将木梳往桌上一按,面上登时露出了一阵寒光,她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可偏偏昨日,在连番的惊吓之下,她难得有些松懈,但就是这么一回分神,她就被这隔墙之耳摆了一道。 昨日夜里她其实留意到了屋子窗纸上姿态有些不正常的“树影”,但当时她实在是身心俱疲,以至于竟然让一直以来对她居心叵测的小丫鬟抓到了把柄。 未出阁的女儿家在深夜同外男私会,这是多大的一个把柄。 如今却生生因为她的错漏被送到了蒋氏手中。 任凤华的面色越发沉肃,她无法消弭对自己的失望,分明已经谋算到了今日,然而计划却溃于蚁穴。 “小姐,你的脸色怎得突然变得这样差?”嬷嬷尚未洞悉她的心思,忍不住出言关切道。 任凤华勉力压下心底的自责,随后缓慢地摇了两下头:“无妨,嬷嬷,劳烦您先去帮我把阿六找来。” 嬷嬷有些不放心地走了出去,没过一会,阿六扒着门框探出了脑袋:“小姐,你找我?” 任凤华无意同他周旋,直接冷声吩咐道:“院里那丫鬟可能是去蒋氏那乱嚼口舌了,你现在出去给我盯住她,务必要留意她所有的动向。” 闻言,阿六顿时收了嬉皮笑脸,换上一副肃然的神情后,他登时如临大敌般冲了出去。 任凤华望着被他迅疾身形带开的房门,片刻后,突然掩面低头叹了口气。 约莫又是一炷香时辰过后,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嬷嬷有些担忧地送来了一壶热茶,一面还不忘通传消息:“小姐,那丫鬟回来了,眼下正窝在自己屋子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呢!” 任凤华抬起头来,目光渐渐有了焦点,下一刻,冰冷的嗓音响起:“把她给我叫进来,我要单独会会她。” 嬷嬷当即会意,转身加快脚步赶了出去。 任凤华则又在原地顿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坐到了铜镜前,望着镜中人秀美的面孔,她渐渐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您找我?”下一刻,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小缝,见无人答应,来人只好硬着头皮佝偻着进了屋。 一转头,却正好对上在梳妆镜前漠然回望的任凤华,小丫鬟登时打了个寒战,险些没一腿软摔在地上。 “小……小姐?”任凤华的视线实在是让人胆寒,小丫鬟下意识地就哆嗦起来,畏畏缩缩地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 “过来,替我梳妆。”任凤华却在这时缓缓地别回了头,紧跟着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小丫鬟却仍旧不敢松口气,因为她注意到,偌大一个卧室内,老嬷嬷不在便算了,连平日里专门负责伺候任凤华起居的琉璃也不在,这就有些蹊跷了。 她一面惴惴不安地想着,一面哆嗦着手拿起了案上的木梳。 “小姐……琉璃姑娘今日是告假了吗?”镜中的任凤华分明没在看她,可是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却无处不在,小丫鬟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只好讪讪地开口搭话。 任凤华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略过了她的问题,过了片刻之后,才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年关将近,这两日的差事有些繁杂,你可吃得消?” 小丫鬟哪敢说自己这两日光顾着偷懒了,哪管的上什么新差事,只好硬着头皮作答道:“白日里是有些忙起来了,活计时常会赶不完——” 镜中的任凤华闻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即使如此,夜间便多歇息吧,白日也不必起得这样早,冬日觉多,可以多在榻上留一会儿……” 闻言,小丫鬟用木梳撩动发丝的动作当即一顿,她自然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试探意味,可是心虚作祟下,她却佯装出了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勉强解下了任凤华送来的话茬:“小姐说的是,夜间养足了精神,白日里才好干活。” 说到这,她实在是无言以对,只好干干地笑了一声,随后僵硬地将自己的视线尽数放到了镜子上,没等任凤华再度开口,她便做贼心虚地直接抢过了话头:“小姐昨日看来休息得不错,今早上一看,简直人比花娇,奴婢这些年在府里看了这么多人,还从没见过像您一样姿容出众的人呢!” 为了脱罪,小丫鬟昧着良心将任凤华夸得天花乱坠,一直等到无话可说了,她才干巴巴地闭上了嘴,面上的神色既尴尬又后怕。 任凤华却已经轻描淡写地收回了视线,她漠然打量了一阵镜中的自己后,半晌,突然绽出了一个稀薄的笑意。 “好了,你回去吧。”她轻声吩咐道。 小丫鬟如蒙大赦,头一点就哈着腰往外跑,心急得还差点忘了将手里的木梳子还回去。 任凤华用余光瞧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片刻后,随手就将那柄木梳子扔到了洗墨池里。 刚用手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之后,屋外,嬷嬷的通报声再次响起:“小姐,慈宁院来信了。” 随着屋门一阵开合,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眼前。 “小姐。”茉莉再见上一任主子,面上还带着尚未收拾好的尴尬神情。 任凤华却只是简单地瞥了她一眼:“你说。” 茉莉这才干巴巴地开口递信儿道:“大夫人母家那位表小姐来府里拜访了,二小姐和三小姐眼下都已经迎人去了,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小姐您也一道去慈宁院里聚聚,毕竟你们都是姐妹,时常需要联络感情。” 闻言,任凤华面色不变,只是片刻后,她便扭过了头。 “小姐?”茉莉顿时有些急了,张了张口打算措辞劝说。 可谁知任凤华却先一步波澜不惊地给了她回复:“我知道了,你带路吧。” 如此之后,两人便再没了其他交流,一直到了慈宁院,茉莉才如释重负地帮任凤华掀开了珠帘,随后提声向屋内众人禀报道:“大小姐到了。” 屋中几道人影闻声齐齐投来了视线,几人神色各异,眸中都似备好了千言万语,但在老夫人面前,无人敢造次,因此任盈盈等人还是一一按照礼数和她见了礼。 礼毕,高堂之上,老夫人望着满屋子的后辈,先是和蔼地关心了几句功课,随后看着外头渐渐有了阳光,索性起兴提议道:“你们都是年轻人,老和我这个老婆子待在屋子里头也不是这么个理儿,眼下日头刚好,院里的红梅近日也开得极好,盈盈,不若你做东,带着你这两个姐姐还有佳月去院子里一道赏梅吧。” .“听祖母的。”闻言,任盈盈第一个没有意见,直接快声应了下来。 侍郎家的表姐紧随其后,腰身一扭便也跟了上去。 末了任佳月不甘其后追上去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斜了她一眼。 几人先后到了院中的梅林,眼下这个时节,红梅似火,人走在花间,面上都能被映上霞光。 侍郎家的表姐向来是个爱热闹的,见状一股脑便钻进了梅树中,两只手更是不安分地开始拨弄花瓣,企图为自己制造一场“红雨”。 任凤华默不作声地等在了外围,任盈盈正好停在她的身边。 “好了,表姐,那花树上有露水,你若是再拨弄枝干,怕是要受凉了。”半晌,任盈盈望着身前浑然忘我的女子,有些咬牙切齿地提醒道。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章 黑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侍郎家小姐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朝着她一笑,随后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了二人跟前。 “多日未见,盈盈你真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今日你这罗裙穿得也很好,倒是衬得人比这梅花都要艳上三分——”她伸手挽上任盈盈的手臂,旋即毫不吝啬地软声称赞道。 任盈盈垂头笑而不语,眉眼间却尽是自得神色。 侍郎家小姐一转头,看到正在出神的任凤华,面上的笑意瞬间一顿,下一刻,她立即换上了一副刻薄的嘴脸,侧过身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也就是在没多少日子之前吧,我见到你这位刚认回来的姐姐,还以为是从外院随意找来的一个侍女呢,眼下一瞧,小姐果然还是小姐,怎好和上不得台面的奴婢相比较呢!” 说到这,她冲着任凤华假惺惺地歉意然一笑,随后装腔作势地开口解释道:“我就是这么个性子,嘴巴老是比脑袋还快,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万分讨嫌,偏偏开口之人还分毫不知,面上还带着假模假样的无辜。 这一头任凤华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被冷落已久的任佳月却先她一步开口讥讽道:“表姐你毕竟是外人,若是怕说错,不如还是不说为好。” “你!”任佳月少有这么明事理的时候,闻言不仅是侍郎家小姐错愕地质问出声,就连一直缄默不语的任凤华都忍不住侧目瞧了他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盈盈这表姐是个暴脾气,平日里只许自己在背后语人是非,若是旁人提上半句,她便要翻脸不认人了。 见任佳月分去了自己表姐的大半怒火,任盈盈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表姐,你也知道,我这三妹向来嘴笨不大会说话,方才那句只是无心之失,你千万不要介怀。” 说到这,她当即给任佳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些住口,下一刻为了分散侍郎家小姐的注意力,她只得硬着头皮提声夸赞道:“表姐,你这衣裳是京城哪家铺子里做的呀,怎得这般漂亮,看这绣工,看着剪裁,定然是出自大家之手吧?” 被她这么天花乱坠的一通夸,侍郎家的小姐果然忘了自己的初衷,兴致勃勃地就拎起自己的罗裙下摆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金丝绣成的花瓣在裙摆上流光溢彩,打眼瞧去,简直令人目眩神迷。 “这可是我找京郊一位不世出的老师傅给设计的衣样,寻常铺子里,哪里能找得到这样夺目的衣裳!”侍郎家小姐越想越得意,面上的笑容也越发骄傲起来。 任盈盈见她大出风头,一抽嘴角有些不欲多言。 倒是任凤华打量了一阵罗裙,片刻后,突然低声开口称赞道:“侍郎家小姐得了这衣裳的帮衬,果真越加光彩照人。” “这话我爱听!”得到任凤华的赞许之后,侍郎家大小姐先是不可置信地眨了两下眼,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放肆笑出了声,她一面转着圈,一面口风渐松,将心里话也给一并吐露,“我这衣裳可不简单,为了在年关时惊艳众人,我特地还订了好几套,就等着年节得时候那么上身一穿,到那时候,甭管多傲气的贵公子,也得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 她越说越起劲,面上更是已经带上了恍惚的笑意,仿佛她已经可以想象到那时被青年才俊层层包围的景象。 任盈盈见她这副如此大言不惭的模样,面色登时就沉了下来,目光中更是带上了明显的讥诮神色。 这一幕正好被任凤华捕捉,后者目光微敛,心中顿时有了思量。 任盈盈此人,向来口蜜腹剑,上一刻还跟你情同手足,下一刻便要变脸刀剑相向。 这个所谓的表姐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好利用的垫脚石,有事的时候踩上一脚,没事的时候又踹到一边。 若是垫脚石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便要亲自动手将其除去。 方才任凤华在她的眼里,就是读到了渐渐浓郁的杀意。 上一世,这个表姐就一直被她当作可供利用的对象,两人原本相安无事,但是在侍郎家小姐意图爬上秦宸霄的床的时候,任盈盈终于本性暴露。 不过多时,她这位好表姐便含冤九泉,再没能有过觊觎的心思。 思及此,任风华望着任盈盈那张伪善的脸,实在是觉得令人作呕,因此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告罪离开了。 晚膳的时候,嬷嬷却带来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消息,侍郎家的小姐竟在回家路上,一时不慎跌了一跤,直接给摔破了相。 “老奴可听说啊,那位小姐摔得可狠了,被人搀起来的时候,满头满脸的都是血,整个人摔得跟个血葫芦似的。”嬷嬷在一旁唏嘘道,她虽然对这位嚣张跋扈的小姐没什么好感,听闻此事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忍。 闻言,任凤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侍郎家小姐在梅林中肆意显摆的模样,再结合那时任盈盈阴狠的眼神,此事到底是不是意外,当即水落石出。 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一世任盈盈竟会这么沉不住气,对方不过就是在她面前炫耀了几句,她却直接让人没了大放异彩的本钱。 如此蛇蝎的心肠,倒是比之前世也毫不逊色。 “那侍郎家的小姐是在从相府回去的路上出事的,那侍郎府可有人来讨要道理?”思及此,任凤华复又开口问询了一番细节。 嬷嬷闻言压低了声音:“那可不,自家嫡小姐出了事,哪能不找人来问罪,但是前院有二小姐顶着,那消息根本就没往老夫人和相爷耳朵里传!” 任凤华眸色一暗,旋即讥诮一笑。其实即便真的传到了任善和老夫人的耳朵里,依照任盈盈在相府中不容小觑的地位,此事到最后必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或许只能以不了了之收尾。 阿六在一旁听着两人议论,独自推敲了一阵后,当即恍然脱口道:“我知道了,方才小姐早早都就回了院子,余下的时间只有二小姐和她表姐在一块,小姐方才都说了那侍郎家小姐今天穿的是新衣裳,那必然会为了护住衣裳步步走得小心,又怎会跌了这么大一跤……她定然不是自己摔的,或许就是二小姐,她在其中动了手脚!”一番缜密的思虑之下,还真给这少年人得出了答案。 任凤华却没有立即给他肯定的回应,但也没有否认,阿六却知道自己这一定是猜对了,当即沾沾自喜地就退到了一旁。 嬷嬷听到这话,自然也明白了来龙去脉,了解到任盈盈的恶行之后,她忍不住有些可怜那个破了相的表小姐:“小姐你说,那侍郎家的小姐这回又破了相,又没讨来一个道理,听着实在是有些可怜。不若一会寻个空闲,老奴陪您一道去看看她吧,不然被外人知道我们堂堂相府竟然站不出一个主事的人,免不了被人说闲话。” 闻言,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眼下她虽与相府离心,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嫡长女。 思及此,她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朝着门口吩咐了一声:“琉璃,去将我先前调配的那些药膏取上一些,然后随我去一趟侍郎府。” 嬷嬷闻言赶忙急切道:“小姐,让老奴一道去吧,那毕竟不是相府,您要是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该怎么办?” 任凤华却缓缓摇头制止了她:“嬷嬷,你便留在院子里吧,我还要您帮我看着那不安分的小丫鬟呢。” 闻言,嬷嬷只得不放心地帮她们收拾了一番,准备片刻后,两人前后叩响了侍郎府的大门。 下人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们一眼之后,没好气地在前面带了路。 “滚出去!通通都给我滚出去!别让人进来!听不懂人话吗!”院子里家丁和奴婢齐齐跪了一片,屋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不住爆发。 “我家小姐便在里面,两位若是要进去拜访,请自便吧。”门房的小厮抬头看了眼满院面如人色的下人,抹着冷汗便讪讪退了下去。 在凄厉的哭喊声中,任凤华却面色如常,她一直走到房门口,才缓缓停下了脚步,下一刻,房门被她轻轻叩响。 “谁!都说了别进来!是谁这么放肆!?”侍郎家小姐的吼叫顿时应声响起,直把一旁的琉璃吓得打了个寒战。 任凤华却根本没理睬对方的质问,敲了两下房门之后,她便兀自把门推开了。 几乎在她进门的一刹那,屋里那人便捧着脸开始失声惊叫,任凤华只能透过她乱舞的手臂,窥见她伤痕斑驳的面孔。 屋里空无一人,竟然连个像样的医官都没有,侍郎家小姐面上的伤一看就未经处理,有一处破溃处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啊!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认出来人之后,她顿时尖锐地惊叫起来,哭叫声震耳欲聋。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一章 善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却直接迎上了她狠厉的眼神,随后一字一顿地铿锵开口道:“如果想要治你那张脸,就给我先安静下来。” 侍郎家的小姐闻言哭声顿时一停,随后愕然地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任凤华却径自靠到了门框上,神色不变地复述了一遍:“我来治病。” “就你!?”侍郎家小姐登时不可置信地怪叫起来,语气中满是鄙夷,“你一个废物,能治什么病,我看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她说着狠狠将手边一个茶盏掷到了任凤华脚下,杯子顿时四分五裂,碎瓷一直迸溅到门边。 任凤华漠然地退开一步,随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下一刻,没等对方怒骂出身,她便回转身意欲离开。 侍郎家小姐望着她冷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猛地一沉,眼下她实在是没有再多倚仗了,原先她是想要靠着蒋氏寻找一门好亲事的,一并也对着任盈盈鞍前马后,可是眼下没想到的是,任盈盈竟然伤了她的脸,没了容貌她上哪去找什么好姻缘。 满心怨恨下,她几乎破罐子破摔地低喝了一声:“你留下!” 任凤华应声停下了脚步,却没有立即回头,她逆光而立,身影拉成一道细影,好似一个难辨悲喜的孤冷石像。 “你留下来……不是说能治我的脸吗,只要你有办法,我,我什么都能做——”侍郎家小姐无力地软下了身子,身前的铜镜被她砸得四分五裂,大块的碎片中映着她鬼魅般的面孔。 听到这话,任凤华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子,而后,缓缓绽开了一个未达眼底的微笑。 “你毕竟是盈盈的表姐,于情于理,我也是该叫你一声姐姐的——”她缓缓走到了侍郎家小姐跟前,嗓音低而轻缓。 后者眼下全副心思都在跟着她游走,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声道:“是这个理,你我也算是姐妹,算我求你,你能帮我吗?” 任凤华浅笑着缓缓点了一下头,而后振袖从中拿出了一个瓷制的药瓶。 “这是?”侍郎家小姐狐疑地问询道。 任凤华却已经径自抹了些药膏在指尖 闻言只是淡声要求了一句,“抬头,闭眼。” 侍郎家小姐尽管心中不忿,却还是跟着闭上了眼。 下一刻,任凤华将手上的药膏轻轻擦拭在了她脸上的伤口上,脂膏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是很快,伤口上便起了一阵细密的热一感。 侍郎家小姐不可置信地捏起碎镜自照,愕然发现,涂抹药膏之后,伤口处渗出的血竟然被飞快地止住了。 任凤华的手指还在脸上游走,因此狂喜之下,她却不敢惊呼出声,只得一瞬不瞬地望向对方沉静的脸,企图从上面找到几丝类似宽慰的情绪。 但是很遗憾,任凤华自始自终都是冷面以对,只是在合上药膏的那一刹那,她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发现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那神色,似乎是为难。 侍郎家小姐眼下草木皆兵,看到对方的反应后,她登时猛然直起身拽住了任凤华的衣袖:“怎么了!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任凤华却是先将药瓶放到屋里一片狼藉的桌上之后,才垂下视线缓声开口道:“你的伤口已经开始恶化,尽管现在已经止了血,但等伤口结痂后,还是可能会留下疤痕……” “你说什么!?”侍郎家小姐登时哀叫出声,于她而言,这张脸便是后半生的依傍,经此一遭,她失去了不仅仅是姣好的容貌,还有日后生活的奔头。 巨大的心痛瞬间爬满整个心脏,她有些无法自制地轻轻颤抖起来,恍惚之下,她一并恨起了眼前的任凤华,恨对方先给了她希望,却又狠狠将她从云端拉下。 巨大的心里落差总会使人失魂落魄,下一刻,她便又开始胡乱攀咬:“你根本不是来帮我的,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先给我尝点甜头再给我狠狠一巴掌,任凤华,你好狠的心肠!” 见对方歇斯底里地开始叫嚣,任凤华当即不动声色地往后头避开一步,听到这番狗咬吕洞宾的话,她心中有气,但更多的还是好笑,笑任盈盈这位好表姐事到如今还在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心。 侍郎家小姐又抱头哭叫了一阵之后,终于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任凤华一直等到她平静之后,才淡声开口道:“我要真是这样的人,今日就不该来拜访侍郎府,你脸上的伤势也不能止住血。” 听到对方冷静地还击,侍郎家小姐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僵硬,她自然知道自己方才实在无理取闹,眼下终于平复心绪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胡乱骂出的那一席话有多么无理。 但是碍于面子,她又不好再将已经出口的话收回,因此犹疑之下,她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在与任凤华有更多的眼神交接。 正当这时,门外守着的侍郎府的丫鬟听着动静轻轻敲开了屋子的门。 “小姐你如何了?”她话问道一半,突然瞧见自家小姐比刚才好上不少的脸面,顿时惊呼出声道,“小姐!你伤口的血止住了!太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将门带上,因此屋外跪着的下人也一并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先前都对任凤华冷眼相对的下人们换上了一副肃然起敬的神情。 两人的尴尬氛围正好被这声惊呼打断,任凤华不由寻声望去,正好瞧见那丫鬟同她相视一笑,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好意。 想来这个丫鬟应该是特意在外头听着动静而后瞅准时机进来替她解围的,思及此,她对这丫鬟不由高看了几分,此人倒是心思玲珑剔透,只可惜跟错了主子,生在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宅院里。 见自家丫鬟进来,侍郎家小姐不由多了几分底气,此后,同任凤华又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便不甚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她身边那个小丫鬟一直把任凤华二人送到侍郎府门口,才挥手同她俩作别。 琉璃回头看了眼那丫鬟渐远的人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个侍郎府的表姐好不讲道理,小姐你分明是好心去帮她,可她倒好,把对二小姐的气都撒在了你身上,好似你才是那个恶人似的。”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喋喋不休了半路,任凤华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却没有发表更多的见解。 一直回到竹院以后,关上房门,任凤华才抬手示意琉璃先收住话头,随后冷声回应道:“琉璃,我且问你,你真知,我一定就是好心?” 琉璃闻言不假思索地快声答道:“小姐你就不该好心!也不想想这侍郎家的小姐以前是怎么对你的,虽然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她做的那档子时也能够咱们恶心好久了,奴婢若是小姐你,对这事袖手旁观都是轻的,若是能被我抓到机会,我还非得让这侍郎家的小姐再吃点苦头不可!” 琉璃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失礼后,她忍不住抬眼留意任凤华的神情。 却惊讶地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淡淡的赞许神色。 任凤华确实很欣赏琉璃方才的回答,因为不分青红皂白的善良应当被划归为愚蠢,而像琉璃这样恩怨分明的人,则最不会被外物左右心智,最可堪大用。 这一世,被她留在身边的都是一些有用的人,这些人需得不被愚昧的善良蒙蔽心智,才能陪她逆转命数。 她已经领受够了盲目善良带来的恶果,过于善良只会被连累,上一世,已经有足够多的人为她而死,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思及此,任凤华面上的神色越发坚毅,片刻后,她缓缓接过琉璃递来的香茶,随后状似无意地吩咐了一句:“一会下去之后,你需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嬷嬷,务必要做到一字不差。” 琉璃立马点头应声,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对方真正要交给她传达的意思,任凤华是想借此让嬷嬷知道,善良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的,像侍郎家小姐这样记仇不记恩的人,便不需施舍善意。 接受到吩咐后,琉璃便出门去规劝嬷嬷了。 不多时,任凤华去看望侍郎家小姐一事便也在府中传开了。 前院中,蒋氏母女得到这个消息时齐齐一愣,前者有些鄙夷,后者却明显有些后怕。 任盈盈反复推敲着自己动手时的细节,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只好借着撒娇向蒋氏寻求安慰:“娘,表姐出事的事情,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谁知道好好地走在路上,她就突然摔倒了,女儿当时离她还有几步路呢,这账,怎么算也不该算到我头上来呀!” 蒋氏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纵容道:“娘信你,定然不是你的过错,你表姐自己跌了跤,眼下还要赖到你头上,这必然是不能的!没这样的道理!”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二章 反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可是,奴婢还听说,这次大小姐去看望侍郎家小姐之时,似乎还喊琉璃带上了一瓶药膏。”竹院里平日里游手好闲的那个小丫鬟此时又出现在了前院,正对着蒋氏不住补充着自己偷听来的细节。 任盈盈闻言,面上的委屈神色一滞:“药膏,她还带了药去,早听说她好似对调配药物很有心得,娘,你说表姐脸上的伤,不会真被她给治好吧!” 蒋氏闻言不由嗤笑出声:“她即便再有神通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我一早便派人打点好了你表姐身边的人,叫她往你表姐脸上的伤口上动了手脚,甭管那药膏再灵验,断然也救不了这样惨烈的伤势。” “娘亲果然心思缜密。”闻言,任盈盈面上的神情当即拨云见雾,得到蒋氏的保证之后,她不由得意地舒展了眉眼,眸中尽是恶劣的笑意。 …… 此时的慈宁院中,老夫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耳闻了任凤华前去拜访侍郎府一事。 在感怀任凤华顾念姐妹的同时,老夫人心中却还腾起了一阵不满。 此事追根溯源与任凤华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她却还是担过了任盈盈的责任,前去关切了侍郎家小姐,身为相府的嫡长女,这样的做派,实在是有些软弱了。 一旁的月华很快便注意到了老夫人不快的神色,赶忙试探着低声问询道:“老夫人可是在想大小姐?” 后者闻言喟叹了一声,不由感慨道:“华儿性子是好,但是眼下看来,却似乎有些唯唯诺诺了……” 月华闻言眸色一变,旋即,她小心开口劝慰道:“老夫人不常说大小姐也是个有佛缘的,此番岂不正能看出她宅心仁厚,兼济他人?” “你这巧嘴啊……”她这话算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老夫人闻言登时没了方才那点不满的心思,对于任凤华的看法,也随之渐渐转好。 只是很快,她便又从此事中发现了端倪:“你刚才说,华儿她是带着药膏前去看望盈盈那位的表姐的?” 月华神色一顿,旋即点头称是。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家,哪里能自己调配出能用的药膏,这事她做的不妥,月华,你赶快叫上一个大夫去侍郎府看看,务必要问问那药膏有无出现什么差错。” 月华闻言敛下了眼底的不赞同神色,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 这厢,侍郎府中,任盈盈那位表姐还在大发雷霆,她几乎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屋外的大夫一直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被勉强准予进屋探视。 “小姐,这位是相府那位老夫人特地送来为您看诊的大夫——”见自家小姐不肯转身,边上的丫鬟只好好言相劝道。 听到“老夫人”几个字,侍郎家小姐才缓缓地转过了头,面上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那大夫趁势赶忙抱着药箱快步上前,细细检查了一番她脸上的伤口之后,他又按照嘱咐查了一番任凤华送来的药膏。 “着药膏可不是凡品啊!”片刻后,大夫捏着瓷瓶连声惊叹,目光中满是钦佩之意。 “这药膏有何特别之处?”侍郎家小姐忍不住开口问询道。 大夫捋了捋山羊须,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这药膏中几味药都用的恰到好处,若不是有这药膏加持,小姐脸上的这些伤口,怕是一早就开始恶化了!” “竟是如此!?”闻言,侍郎家小姐不由愕然地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我脸上的伤如果没有这药膏,会越加恶化?” 大夫肯定地点了点头。 侍郎家小姐却顿时沉下了脸色,心中涌起思绪万千,知道药膏没有问题之后,她越加确定,之前伤口破溃且血流不止的原因,定然是出在任盈盈推她的那一下上面。 她这个蛇蝎心肠的表妹,定然是在那时动了手脚,才叫她沦落到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思及此,她心中对任盈盈的恨意顿时又加固了几分,若是这表里不一的恶女人再度出现在眼前,她甚至恨不得生啖其肉。 一旁的丫鬟见状不由哭哭啼啼地哭诉起来:“小姐怎会这般命苦啊,这档子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侍郎家小姐却根本没有容她把话说完,就劈头盖脸地骂了回去:“哭哭啼啼什么!奔丧吗!?我还没死呢!要哭丧你也给他们相府哭去,一屋子的虎豹豺狼,个个都是坏心眼!”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那丫鬟闻言,都顾不得为自己辩解,赶忙上前企图制止自家小姐的胡言。 可是后者却像是铁了心要将任盈盈的家人们一道连坐一般,依旧愤愤不平地咒骂着,但是相府里最狠的,还是直接推她进入这个噩梦的任盈盈。 “任盈盈,我一定要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她咬牙切齿地低声赌咒道,眼中恨意如火烧。 是夜,天色昏黑,偶有几声鸟鸣响起。 相府的管家管完了账目,没早早回屋歇息,反而趁着夜色悄悄走了几条街,赶到了侍郎家小姐的宅院。 屋里鸦雀无声,透过依稀的月光,他能透过窗棂勉强望见桌上那瓶有奇效的药膏。 蒋氏交代他及早偷走任凤华送来的那瓶药膏,管家搓了搓手实在没想到这任务竟会如此易如反掌。 可正当他跃跃欲试地想推开房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棍棒破空之声。 甚至连面上的笑意都来不及收敛,管家便颓然软倒在了地上,后脑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溢出,他便被兜头罩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麻袋。 “他死了吗?”屋里,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森然的问询。 门外的丫鬟不由打了个寒噤,处理尸体的动作却依旧麻利:“回小姐,奴婢都已经处理好了。” 闻言,侍郎家小姐嗤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骇人。 下一刻,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被丢在了丫鬟跟前:“手脚很快,这是赏你的。” 丫鬟赶忙将钱袋收进了自己怀中,而后点头哈腰地道了谢。 “去处理吧。”侍郎家小姐说完这一句,屋内便没了声响。 丫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屋子,低头又望到自己手中淋漓的血迹,她突然有些站不稳脚跟。 而这一切,正好被对门瓦棚上藏着的少女看的一干二净,任凤华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丫鬟将麻袋中的尸体拖走。 又过了半晌,她轻轻跳到了院子里,落地无声。 复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屋舍之后,她才毫无留恋地收回了视线,而后一纵身跳上了坞墙,三两下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竹院之后,尚未推开房门,她便意识到了异常。 走之前,为了让院子里的人以为她尚在屋内,她特地点了一盏灯,可是眼下回来一瞧,屋里却是昏暗无光。 琉璃和嬷嬷都不会不经过她准予就进屋,阿六和阿四更不会。 那个贼眉鼠眼的小丫鬟有贼心没贼胆,见亮灯必然也不会贸然闯入。 因此,可能的来客只有一个。 任凤华微微敛下眸子,下一刻,伸手推开了房门。 果然,屋里一灯如豆,听到开门的动静,桌前那人默然回望,视线登时沉沉压来。 “殿下?”任凤华微微垂下了头,旋即轻轻将门合了起来。 秦宸霄却只是伸手示意她坐下,而后好整以暇地抱臂戏谑道:“任大小姐昨日倒是走得利索,直接把本王留在屋里自生自灭,当真是好硬的心肠……” 闻言,任凤华抬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她心中虽然有些微歉疚之意,面上却是一片淡然:“殿下昨日病得蹊跷,小女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先要保全自己,再者离开之前,我把过殿下的脉搏,这急症虽然看着骇人,实则并不致命。” “哦?”秦宸霄闻言把玩茶盏的动作一顿,投来的视线晦暗不明。 任凤华上前一步,朗声答道:“殿下身上中的,好似不是中原的毒,观其药性还有发作症状,小女推测,此毒应当来自西域。” “何以见得?”秦宸霄渐渐压下了眸中的冷意,目光也由戏谑转为沉肃。 任凤华复又伸手按上他的脉搏,片刻之后,不由肯定地点了点头:“此毒毒性奇诡,虽然对心神有损但终不至损害体魄,再加之殿下您的内力也并未凝滞,因而小女大胆推测,这毒可能并非为夺命而来,而是——” 她话语一停,顿时招致秦宸霄凌厉的一记眼刀。 任凤华喉头一哽,嗓音渐低:“而是冲着想让您无后去的。” 话音落下,屋中登时陷入了岑寂。 任凤华难得有些怯于开口,因为在她对面静坐着的秦宸霄气场实在是太过骇人。 “便是如此?”半晌,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任凤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目光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同情。 原以为秦宸霄会因此震怒或是伤神,可是没想到的是,问完一句之后,他边敛下了眸子,随后恍若无事发生般淡声道了一句:“本王困了。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三章 栽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那王爷便早些回去歇息吧。”任凤华突然有阵不好的预感,赶忙倚着门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秦宸霄却已经先一步自然而然地起身斜躺在了她的床榻上,而后施施然将靴子除去,一揽臂拉过了床上的锦被。 “过来。”准备好一切后,他轻轻拍了拍床板,而后挑眉吩咐道。 任凤华脚步不动,闻言面上登时笼上了一层戒备,她知道秦宸霄那副不讲道理的秉性,于是试图开口周旋道:“殿下,小女尚且还精神着,您若是累了,大可以先休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呢。” 秦宸霄却对此恍若未闻,他复又身后一叩床板,目光却渐渐染上寒霜:“希望任大小姐别让本王把话说第二遍。” 任凤华闻言心头一跳,她自然知道秦宸霄疯起来有多么不可理喻,因此她不敢再次出言挑衅,只好先顺着对方的意思,缓缓走到了榻边。 可是还没等她站稳脚跟,自旁就突然伸出了一只有力的手,不容置喙地一把将她圈进了被褥之中。 “殿下!”任凤华顿觉周身被缚,刚想挣扎,便被一个温热的拥抱困住了手脚。 “睡吧。” 下一刻,耳畔就响起了低沉的呼吸声,任凤华悄悄地拽过了锦被一角,终于也劝着自己慢慢合上了眼睛。 月色微凉,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秦宸霄依旧早早地不见了踪影,只余一旁的被褥还剩些微残存的温度。 任凤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眸中神色复杂。 出神片刻后,她缓缓揭被下榻,梳妆一番后,推开了屋子的大门。 开门之时,嬷嬷正在院中疾行,见到她时赶忙刹住了脚步,急急地便迎了上来,口中还低低传送了一个消息:“小姐,你是不知道,府里死人了!” 任凤华眉头一蹙,顺着往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嬷嬷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怕地回忆道:“就今早,府里的管家死在了花园后山那个荷花池里头了,发现的时候人都快泡涨了,那场面,可吓人了……听说人是自己跳下去的,你说他好歹也在府里待了这么些年了,怎么会突然就不想活了呢……” 说到这,嬷嬷不由喟叹起来,那管家平日里虽然抠门势利了些,但好似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在她感慨的间隙,一旁的任凤华却无声地敛下了眸子,目光闪烁不定。 琉璃一边帮她整理衣领,一边不赞成地摇头道:“奴婢以为,那管家可能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哪有人半夜跳个河身上还带着细软的,莫不是要把金银带到阴间去花,那也该是纸钱才是——”说到这,她不由瘪了瘪嘴,眼中带着明显的狐疑。 话音刚落,任凤华不由有些意外地瞧了她一眼,琉璃平日里时常是一副温软和煦的模样,眼下看来,这个丫头似乎也有一副玲珑心思。 “你这见地倒是新奇——”于是,她不由低声调笑了一句。 琉璃闻言自知逾矩,赶忙垂头闭上了嘴,面上神色有些不自然。 任凤华也没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开了个头便不再往下深究,之后三言两语便揭过了这个话茬。 倒是琉璃对此事仍有些好奇,斟酌片刻后还是决定开口向任凤华问询:“那小姐,如果那家丁当真不是死于意外的话,您觉得,他是命丧何人之手?” 任凤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在她边上听得入神的阿六却在此时恍然大叫道:“我知道了,很有可能是老夫人!那管家平日里没少给蒋氏当走狗,在府里简直是无法无天,此事说不定就是老夫人授意,要一振府中风气。” 任凤华却直接摇着头打断了他:“不对,不是祖母,祖母她老人家即便对一些人不满,打骂一阵便好,却不至于伤人性命。” 琉璃也在一旁连声附和道:“是这个理,老夫人在府里向来是明哲保身的,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迫害一个下人,脏了自己的手。” 她刚说完,便得到了任凤华赞许的一眼,于是,她不由越加积极,将打听来的消息一并梳理了出来:“奴婢方才去膳房的时候,几个洒扫的婆子说漏了嘴,说侍郎家小姐的脸就是被咱这二小姐可害破相的,这阵风声原本都已经起来了,眼下却因为管家的死被生生压了下去……” “我明白了。”任凤华微微点了一记头,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昨夜她是亲眼目睹侍郎家的下人纵凶杀人,那般行径不只是为了迁怒,更是为了借此警告蒋氏,她要开始报复了。 眼看一场对峙就要展开序幕,任凤华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起来,她十分乐于见到狗咬狗的场面,因为这是她能从中获利的最好时机。 几人合计一番后,便到了每日去慈宁院请安的时间。 任凤华看着日色踏出了院门,一直走到经过前院之时,路上都少见走动的丫鬟家丁,偶尔见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面上都是惶恐神色,好似是怕被什么东西追上似的。 “今个府里怎么这样古怪?”任凤华见状不由低语道。 琉璃在一连试图叫住几个下人未果之后,心中也渐渐有了数。 “管家死得实在是下人,再者一直到眼下都没调查清死因,府中人人自危,水鬼作祟的风声渐起,好些胆小些的小人更是直接不敢出门了。”琉璃小声解释道,看到路上闭着水道走的下人们,心中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任凤华了然地点了点头,两人一直走到慈宁院,却发现慈宁院中同样也是一片寂寥。 院里的下人们走了大半,只有月华还在时不时地数落几声魂不守舍的下人。 “大小姐,你看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院里突然起了阵风言风语,这些下人没什么主见都给信以为真了,这才都有些神神叨叨的——”见任凤华二人进来,月华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活,有些尴尬地迎了上来。 任凤华微微颔首同她见了礼,旋即望了眼内堂,低声问询道:“祖母是身子抱恙了吗,今日怎的没在堂上?” 月华赶忙解释道:“老夫人去处理管家那桩事了,这事总是搁置着只会更加动一人心。” 任凤华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此,眼下,也只有祖母才能主持公道了……”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月华不解其意。”月华当即读出了她话语中更深层次的意味,直接开口追问道。 任凤华微微敛下了眸子,同她拉近了一些距离:“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说管家死的蹊跷,看着不像自杀,倒像是被人给加害的。” 她点到为止,随后便给了月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后者当即拧着眉头点了点头,下一刻,她抬头给了任凤华一个宽慰的笑容:“大小姐不必担忧,此事想必不日就会水落石出。” 任凤华配合着应了声“好”,没一会便被月华礼数周全地送出了慈宁院。 望着任凤华缓步离去的背影,月华轻轻舒了一口气,旋即挥手叫来了角落里一个模样不起眼的家丁:“你下去帮我查一件事,管家走得突然,凶手直接将尸身大咧咧地丢在了相府之中,这事做的实在招摇,背后一定会留下不少破绽。” 家丁闻言,当即结拳在胸退了下去。 约莫小半日之后,月华收到了回信儿。 洞悉事情背后的真相后,她当即愕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没站稳脚跟。 “你先下去,记住规矩,不要多嘴。”挥退了家丁之后,她面如死灰地在原地愣了片刻,突然听得院门口起了阵动静。 下一刻,看到进门那道沉肃的身影时,月华当即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疾步迎了上去:“老夫人!” 老夫人面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见她上前,直接将手递了出去。 月华赶忙出言关切道:“老夫人,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老夫人有些吃力地摆了摆手,正想细说,突然院门外又急急跑来一道人影。 两人寻声打眼一瞧,才知是一早便出院的茉莉。 “老夫人不好了!”她一面跑一面急呼道。 月华见状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有话好好说,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 茉莉喘匀了气,这才继续开口道:“是大夫人,奴婢听到她在私底下说,管家死的事,是由老夫人您一手操纵的!” 月华闻言登时惊怒道:“这说的是什么混话!此事又关老夫人什么事,分明是无稽之谈!?” 老夫人面色也有几分不善,落座后看到偏座上还带着热气的茶水之时,她不由开口问询道:“方才是谁来过?” “回老夫人,是大小姐。”月华赶忙上前收拾茶盏,“小姐她是特地来关心老夫人您了,听说你不在,还特地等了一会才被奴婢劝走的。” “她有心了。”老夫人点头赞许道。 月华却有些愁眉不展:“此事大小姐也发现了蹊跷,这管家定然不是自我了断的。”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四章 问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闻言当即气得一振拐棍,语带沉怒道:“蒋氏这个乱嚼舌根的妇人,竟然还敢在背后胡乱编排谣言,眼下相爷已经被她说动了,竟也一道开始怀疑起我这个老婆子,好哇,我这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当真是把吃里扒外演了个极致啊!” 月华见状赶忙上前替她顺气,一面还缓声宽慰道:“老夫人别动怒,相爷不然也是暂时被迷了眼,他定然是不舍得和您母子离心的,再者眼下不还有个明白人吗,这件事里大小姐看得最清楚,她断然是对您深信不疑的。” “凤华……”老夫人缓缓咀嚼着这个名字,半晌,突然意味深长地喟叹了一声,“她是个好孩子……” 下一刻,混浊的目光渐渐转为凌厉,老夫人将茶盏重重按到了桌案上,低声怒喝道:“传令下去,此事定要给我彻查!” 月华忙不迭地应了声。 一声令下,慈宁院中大半的下人当即被派遣了出去。 …… 与此同时,竹院中。 任凤华回院之后,喝上了嬷嬷炖的山药汤。 嬷嬷见她这么快便回来了,不由先出言关切了两句,才将方才院里发生的事循序道来:“小姐,方才侍郎府小姐身边那个丫鬟来过我们院子,没留一会就走了,说是来向你求救的!”紧接着,她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了声音,“那人还说,咱府里死的那个管家是表小姐逼着她杀的,眼下东窗事发,她是想来找你保下她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闻言,任凤华忍不住有几分错愕,她先前果然没有看错,侍郎府小姐身边那个丫鬟,实在不是池中之物,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从她这找后路,也算是心思敏捷了。 但她还是错算了一步,她家主子纵凶杀人再曝尸相府这一行径,追根究底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而后搅混相府这潭水,在趁乱推动老夫人来帮她对付蒋氏。 算盘打得是不错,但是这位狗急跳墙的小姐显然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若是此事东窗事发,蒋氏母女确实会受牵连,但是侍郎家小姐也绝对不会被老夫人轻易放过。 任凤华对这种顾头不顾尾的计策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心中想要点评一二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嬷嬷见她神色不定,忍不住出言询问道:“小姐意下如何了?可要出手帮那丫鬟?” 琉璃却先一步脱口而出道:“不能帮。” 任凤华抬眸望向她,旋即开口反问道:“说说为什么?” 得她首肯,琉璃索性放开了说:“奴婢以为,这丫鬟分明是已经看出了眼下局势不妙,她生怕自己被自家主子牵连出事,这才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来向小姐您求救。” 嬷嬷闻言当即茅塞顿开:“原来是如此!这丫鬟哪是来搬救兵的,分明是来拉你如水的,好险恶的心肠!”她越说越生气,心里却还记挂着任凤华会不会受牵连,“那小姐您的意思的,接下来怕是要变天了,咱们该如何应对啊?” 任凤华垂眸思虑了一阵,突然将视线转向琉璃:“你下去先给我办一桩事,务必要让老夫人确切地了解到,那管家就是蒋氏手下的人。” “明白了!”琉璃当即会意,可算有了能伸展的时候,她简直是兴冲冲地跑出了屋子。 琉璃离开后,任凤华静静地坐在桌案前,叩了几下指节之后,她才冷声发话道:“如今局势多做多错,我们就先按兵不动,顺势而行。” 嬷嬷和阿六当即齐齐点了头,目光中是同样的严阵以待神色。 约莫又是半日之后,相府的冤家终于找上了门。 侍郎家小姐拖了七八个丫鬟撑场面,直接将相府的主院堵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人刚落脚相府,她身后的丫鬟便开始号丧般的高声哭泣,这架势眼看就要震动整一条街。 任善原本还想像前几次那样蒙混过关,但是这回看对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登时落不下面子去开了门。 “我家小姐的脸是在贵府毁的,可是贵府堂堂一个相府,却屡次对此事避而不谈,这份气度,怕是和这名振朝纲的名头不符吧。”第一个开口的是侍郎府里口舌最厉害的大嬷嬷,她三言两语就将任善推上了风口浪尖,丝毫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周转的余地。 任善理亏,尽管心中有气,也不好胡乱发泄,只好忍气吞声地好言相劝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两家可是亲家,说什么谈不谈,盈盈表姐的事,我们相府是有责任,但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啊!”事到如今,他还想在其中和稀泥。 可是苦主却没给他这个颠倒黑白的机会,侍郎府小姐趁势直接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一面哭还一面捂着脸怒骂道:“什么地步!我的脸都已经被毁成这样了,还算不上大事吗!?试问一个女儿家,好端端地被毁去了容貌,到头来还要因为一句假惺惺的意外生生将委屈咽下去,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冤案!”她越哭越凄厉,动作间,面上的斗篷被风刮起,斗篷下可怖的伤痕触目惊心。 任善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那点被压下的惭愧感随之也渐渐冒出了头。 “你的伤,我们相府定然是会找最好的医官为你看诊的,你不用担忧。”他好声好气地劝说道,语气里极尽妥协。 可谁知侍郎家小姐闻言却越加愤怒,甚至直接不管不顾地低吼道:“医官有什么用,通通都是一群废物,每一个都说我脸上的伤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留着这样一张不能见人的脸,我后半辈子该怎么过,再没有公子哥能看上我了,就是因为你们相府,我才失去了我的好姻缘,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的!?” 闻言,任善面色登时一变。他其实都清楚,对方脸上这伤是如何得来的,自然也明白此事确实是蒋氏母女做的太过了。任盈盈这个小门小户来的表姐平日里不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助益便罢了,眼下还打算因为婚事赖上相府了,相当于给府里还添上了一笔麻烦。 思及此,他不由有些着恼,心中对于蒋氏母女过激的动作更是唾弃。 对面的侍郎府小姐还在不住地啜泣着 哭声犹如怨鬼,叫人听着就心里硌应。 她其实也没想着用言语策反这个摇摆不定的相府主人,只是想借此博取对方的同情心,好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是还没等任善彻底软下心肠,自旁缺突然赶来一小队丫鬟,打头阵的那个一看到任善就开始哭哭啼啼地通报道:“老爷,夫人她,夫人她不知怎的突然病重了,眼下都起不来榻,昏睡中一直念叨着想让您过去瞧她一眼,老爷,您就当是体恤夫人,过去瞧瞧她吧。” 任善闻言当即一愣,目光中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即便蒋氏再心狠手辣不顾全局,毕竟也是被他一手扶正的妻子,多年来两人积攒的感情做不得假,驱使着他下意识便想去看看蒋氏。 侍郎家小姐顿时洞悉了他的心思,还没等对方借口告退,她就先一步哀嚎出声:“这叫个什么事啊,我毁了容,又没了好亲事,眼下真是没了半点活着的奔头,这条贱命,不如直接死了算了!”正说着,她便突然起身要往一旁的檐柱上撞。 好歹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拦下来了之后,她又开始在原地低低啜泣。 任善被她吓得险些魂不附体,眼见人被救了下来,他心里后怕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管蒋氏一听就夸大其词的病情。 “给我滚下去!”于是下一刻,他直接斥退了前来通传消息的下人。 侍郎府小姐见状作势低头拭泪,实则是在掩盖自己嘴角得逞后的笑意。 .得了任善再三的保证之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被送离了相府。 回府路上,她抬眼望向身旁的丫鬟,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你不是去向那个任凤华求救了吗,结果如何了?” 丫鬟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奴婢去的时候,她正好不在院子里,但是我给她院里的心腹嬷嬷留了信,任凤华若是听了她的转述,定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呵。”侍郎府小姐闻言却冷笑出声,“希望她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过就是送来点膏药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 “小姐,咱们是不是不应该一直揪着这任凤华不放呀……”那丫鬟实在觉得这样孤注一掷有很大不妥,于是怯生生地开口规劝道。 可是对方眼下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得下这话,她只会不住地将对任盈盈的怨气转嫁到任凤华身上:“相府就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丫鬟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讪讪地低下了头,索性不再对牛弹琴。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五章 除夕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侍郎府表姐抱怨到一半,抬眼看见自家丫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当即尖声发作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打算站在她任凤华那一边了吗,别忘了你爹娘还受着我的荫蔽呢,你要是吃里扒外有了异心,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好过!”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闻言,那丫鬟当即白了脸色,眨眼间就跪倒在了地上,练声哀求起来。 侍郎家小姐却只是趾高气昂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就拽着斗篷上了回府的马车。 …… 此时的慈宁院中,琉璃正在乐此不疲地同众人传达着自己在府里游走一圈得来的见闻,在说到侍郎家小姐在任善面前又是哭又是闹的场面时,忍不住都开始伸手比划起来:“小姐,你是没看到,那表小姐简直是豁出去了,在堂前哭的那样儿,哪里像个高门小姐,倒像个怨妇了!” 任凤华闻言面色不改,目光中带着了然:“她这是狗急跳墙了,自己掉到泥坑里,眼下是想着将相府也一道拽进去。” “可是她这做的也太极端的,听几个在主院伺候的婆子说,她可是以死相逼呢,要不是有几个手快的丫鬟拦着,这表小姐怕是就要血溅当场了!”琉璃说着,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不由啧啧称奇道,“奴婢还听说,相爷因为这桩事,还冷落了前院,大夫人眼下怕是要气疯了——” 任凤华闻言却缓缓摇了一下头:“眼下生气为时尚早,侍郎家这位表小姐这才刚刚开始呢,寻常女儿家被毁去容貌都要寻死觅活,更何况是她这样性子的……她的后招还没完全亮出来呢。” 前世任盈盈这位表姐靠着任盈盈以及蒋氏的帮助,有了一段不错的姻缘,后来夫家渐渐得势,她便也有了自傲的资本,于此同时,她的夫家还未任善的仕途带来了不少助力,久而久之,任善也开始高看起这个先前每每都要靠相府帮扶的便宜亲戚。 任盈盈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对自己的这位表姐起了敌意…… 这一世阴差阳错间,所有的爱恨开始提前,任盈盈和她之间的矛盾已经触发,任凤华突然想看看,到时候两方相互残杀是怎样一副热闹的状况。 …… 日子一天天地凉了下去,没过多时便到了除夕这天。 嬷嬷特地起了个大早,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同琉璃两人剪了些红纸作春联。 没一会儿整个竹院便被笼罩到了喜气当中。 日头升起一半的时候,嬷嬷便轻声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任凤华,后者睡眼惺忪地一睁眼,便被嬷嬷裹上了一件嫩红的袄子。 “小姐,今个是除夕,除旧迎新的日子,快别睡了,院里那副春联还差句诗呢,小姐才情高,快些去提点琉璃一二!” 于是任凤华尚还带着困意,就被半推着来到了院中。 院中阳光正好,琉璃和阿六正在争吵着要不要在竹门上挂纸做的灯笼,见任凤华到来,当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急急齐齐奔了过来。 任凤华点头迎了上去,一边还浅笑着和一旁静静蹲着剥豆子的阿四打了个照面,众人瞬间乐作了一团,过年的喜色渐渐从眼角眉梢透了出来。 一日忙活着过去,任凤华难得被这样热闹舒心的氛围簇拥,差点都忘了晚上的除夕宴。 被嬷嬷再三催促着,她才慢腾腾地换上了一套庄重的衣裙,而后在琉璃的陪伴下,缓步来到了主院。 任凤华来得晚,因此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任盈盈还抬头和她打了个照面,在她边上的任佳月则是干脆理也不理,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 琉璃粗粗看了一眼宴席,片刻后,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了任凤华的耳畔:“小姐,她们怎么只给你留下了一个朝北的位置,那可是外客坐的,你怎么能坐在那——” 复又抬头之时,果然看见蒋氏母女对望一眼,随后向她递来了挑衅的眼神,任凤华见状面上却无尴尬神色,反而坦然地走到了众人跟前,而后遥遥朝着南边高座上的老夫人矮身行了礼:“祖母安好,凤华来迟了。”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了任凤华,见到对方与众人格格不入的站位时,她当即拧起了眉头沉怒道:“华儿的位置是谁安排的,怎的让她坐到那去了。”说着,她当即将目光移向了在一旁神色复杂的蒋氏,“你说说,你是怎么安排的座位!?” 蒋氏原本只是想给任凤华一个下马威,估量着对方那副息事宁人的性子,断然不会因此掀起什么风浪,可偏偏任凤华在众人面前竟不打算给她分毫颜面,生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母亲,儿媳近来有些事多,这才疏忽了华儿。”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解释道。 老夫人却冷哼了一声不再瞧她,打量了一圈众人的位置了之后,她将目光停在了坐得离主座更近的任盈盈身上:“盈盈,给你姐姐让个位置吧。” 任盈盈闻言当即掩唇惊呼道:“是盈盈疏漏了,竟然忘了顾全姐姐,实在是我的不是——” 话是这么说,她却丝毫未动,甚至还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作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 任凤华被她冷落倒也不恼,她先是干脆利落地在那个剩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后悠悠地望向正在心虚饮茶的蒋氏,下一刻,她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无妨,今日是除夕,一家团圆最为重要,妹妹和大夫人多日未见父亲了,想要坐得近些是人之常情。” 这话明面上是理解,实则是在暗讽蒋氏母女近日被任善冷落的事实。 两人当即听出了任凤华话语中的弦外之意,蒋氏更是直接目光阴沉的垂下了头。 高座上的任善听到这话面色也有几分不自在,这些日子他因为侍郎府的事焦头烂额,困顿下便将怒火撒到了蒋氏头上,此番骤然想起自己已经冷落蒋氏多日,他不免也有些无所适从。 一旁侧座上的侍郎府小姐见状眼睛一眨,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加进了话局:“好了盈盈,别自责了,这也不是你的过错,虽说尊卑有序,但还不是有一个谦让的说法呢,做姐姐的让着点妹妹,这也无可厚非。” 她说着,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任凤华,目光中恶意渐生。她自然不是真心要帮任盈盈解围,只是比起让任盈盈丢脸,她更想让相府这一大家子人都不好过。 这三言两语意在煽风点火,任善闻言果然侧目将矛头指向了任凤华:“你方才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长辈之间的事,哪里是你一个做儿女的能随意议论的?”他说着就有些脸红脖子粗起来,满脸凶相,似乎下一刻就要喊出家法似的。 面对任善疾风骤雨般的怒骂,任凤华却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面上却无丝毫悔意。 他正想再次发作,老夫人却先一步呵斥出声道:“你干的这叫个什么事,大庭广众之下,你竟然和女儿吵起来了,我先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样不明事理!” 任善被这声声质问骂得顿时歇了气,老夫人一见他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越加窝火,沉怒之下,她直接伸手朝任凤华招呼道:“华儿来,坐到祖母边上来。” “什么!?”蒋氏闻言直接愕然地叫出了声,下一刻,她赶忙换回一张恭顺的脸,“母亲,华儿她毕竟是小辈,这恐怕是不合规矩吧……” 老夫人却淡淡回以嗤笑:“怎么,眼下和我这老婆子说起尊卑之序来了,方才我问华儿的位置是谁安排的时候,你为何不按照尊卑将盈盈和华儿调换位置?” 蒋氏被她的气势所摄,喉头一哽,随即出口的话不免有些颤抖:“……这 这不一样,华儿她,华儿怎的坐到那去呢。” 任善也赶忙帮腔道:“是啊母亲,咱们祖上也没这规矩,能准予小辈和长辈比邻而坐的。” “呵……小辈。”老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讥讽,“你单知道和蒋氏一块念叨华儿是小辈,莫不是忘了,除此之外,她也是我们相府的嫡长女,这样的孩子坐在我身边,难道还不能为礼制所容吗!?” 她言辞铿锵,顿时将任善堵得哑口无声,后者挣扎了片刻还是无言以对,只好垂下头,暗暗朝着任凤华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任凤华却好似没看见他的眼神一般,径自起身不卑不亢地谢过了老夫人的恩典,旋即好整以暇地走到了蒋氏跟前:“那便多谢你了。” 蒋氏恨得咬牙切齿,偏偏面上还不能显露分毫,登时憋得面无人色。 半晌,在老夫人若有实质的目光威慑下,她还是硬着头皮让开了位置。 任凤华冲她微微一点头,随后便接过了她的位置。 眼见情况一颠倒,席上的气场瞬间就换了一轮。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六章 圣旨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佳月见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任凤华身上,倍受冷落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剑走偏锋:“姐姐莫不是得意忘形了,竟然连对大夫人的称呼都给忘记了——” 她话说的太快,在她身边事事小心的柳姨娘根本来不及阻止,便听得自己的女儿祸从口出。 话音刚落,席间的气氛顿时又冷了不少,任善原本就对今日锋芒毕露的任凤华不满,此时更是心生芥蒂。 柳姨娘刚想措辞着向众人赔罪,突然一旁的蒋氏竟开始捏着自己怀里的帕子低声啜泣:“华儿,你难道还不肯承认我的身份吗,你的母亲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头了,我晓得你还记挂她,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不要如此苦守往事不放才对。” 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任善却突然勃然大怒,任凤华的生母对他而言近乎一块逆鳞,一被人提及就会招致他异常剧烈的反应:“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都是相府在供养你,也是这个被你百般折辱的大夫人在为你打点未来,可你到好,满脑子想得就是你那个早早没了的娘,既然如此,当时你从那个庄子回来做什么!?” 气头上的任善有些口不择言,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任凤华只觉心脏一点点地冷了下去,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突然笼罩周身。 下一刻,她孤注一掷般再次开口确认道:“在您眼里,我和我娘,是不是都只是相府的累赘而已?” 任善闻言气得直打颤,他直接霍然起身沾到了任凤华跟前,随后,疾风骤雨般的怒骂应声而起:“反了天了你!什么话都敢说,我看你是皮痒了,竟然这样跟长辈说话……给我跪下!”他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怒吼声却要比碎瓷声响上数倍。 话音刚落,任凤华便稳稳地跪在了地上,膝盖虽然弯下了,她的脊背却挺得板直,目光灼灼似火,暗藏不灭的生机。 任善抬手欲打,但是对上任凤华心冷的眼神之后,他却突然颓然地停住了手脚。 蒋氏见状赶忙上前假作委屈地劝说道:“好了,老爷,华儿,你们不要再吵了,血脉情深,万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我无碍的,只是心里稍稍有些不痛快,一会儿便好了……”话虽是这么多,她的眼神却没从任善身上离开过,那目光,分明是期盼着对方能替她讨回公道。 任善闻言当即怒从心起,他再不管任凤华眸中那点让他心悸的失望,当机立断地转身面向老夫人,粗声讨要公道道:“母亲,你看她如今已经是反了天了,您就别在保着这逆子了!”说到这,他又立马挥手招来了家丁,而后冷然望向任凤华,“你这忤逆子,我只问你一遍,你到底肯不肯将蒋氏认作母亲!?” 任凤华闻言静默地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讥诮:“我不愿。” “你再说一遍!?”任善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任凤华提高了音量:“我说,我不愿意。” “好哇,好哇!”见对方冥顽不灵,任善瞬间气红了脸,他一连点了好几下头,旋即猛地一挥手,沉声下令道:“来人呐,给我上家法!” 一旁的高壮家丁顿时应声上前,手中小臂粗细的棍棒横在眼前,叫人望着就胆寒。 “还不快给我打!”见家丁犹豫,任善怒骂出声。 下一刻,眼看棍棒就要落下,众人纷纷投来视线,面上神色各异。 “圣旨到!”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急报。众人不敢含糊,赶忙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执行家法的家丁更是两股战战,手中的棍棒也吓得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相府长女任凤华,天资聪颖,秀外慧中,着赏玉屏风一对,金银百两……”前来传旨意的公公尖声道,任凤华应声抬头,面上神情不卑不亢。 当今圣上日理万机,自然没这闲工夫来搭理她这个不受宠的相府嫡女,她能得这些赏赐,定然是嘉和帮着在圣上面前美言了两句。 嘉和向来得宠,她算是借了点光。 眼见着那大太监身后的公公们将一箱箱的珍宝抬进了院子,地上跪着的众人神色各异,任盈盈恨得快要将银牙咬碎,老夫人则面露喜色,时不时赞叹地望两眼一旁沉稳自若的任凤华。 院里岑寂一瞬之后,任善一振袖子,暗中抹去了额上的冷汗,旋即艰难地直起僵硬的身板,谄笑着上前想要接过大太监手上的圣旨:“臣任善,谢圣上隆恩。” 那大太监却看也不看他,径自迈着沉稳的小步子来到了任凤华跟前,随后一清嗓子矜持道:“咱家传的是圣上的旨儿,便是听命办事,圣上说的是让人家大小姐亲自接旨,咱家也不能不依不是——” 他话音刚落,任善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僵硬了片刻,他才干笑了一声,复又跪了下去。 迎着他刀子般的眼神,任凤华先是俯身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挺身领旨道:“小女任凤华,谢圣上隆恩。” “姑娘秀智明通,这份礼是受得的。”见她举止端庄,礼数周全,大太监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应承了一声。 一抬头正想叫众人起来,却见候府众人神色各异,几乎所有人面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错愕和不满。 大太监敛下了眸子,心里顿时有了计较,于是伸手虚浮了任凤华一把,旋即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了一句:“任大小姐慢起,且将这些赏赐收好吧,宫里有皇上和嘉和公主给您撑着腰呢,平日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进宫来说便是。” 任凤华知道,这话定然不是皇上的心思,必然是嘉和在变着法地设计保全她,想到这,她不由心中一暖,登时觉得自己不再单枪匹马。 “好了,咱家旨意已经传达完了,便不再久留了,诸位也起来吧,继续用宴吧。”料理完这一切,大太监才受了架势,慢吞吞地告了退。 任凤华赶忙侧身唤来了琉璃:“快些,去送送公公。” 琉璃同她对视一眼,赶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等到拐过回廊的时候,她掏出了怀中鼓鼓囊囊的钱袋,不由分说地就往大太监怀里塞:“今个除夕,公公从宫里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一点小银钱,不成谢意。” 大太监也不推辞,接过钱袋掂了掂,面上的笑意登时又浓了不少:“姑娘有心了,咱家这些年待在宫里见过不少人,却少见任大小姐这般通透的人,咱家斗胆估量一句,你家这位小姐,日后定然会有大作为——” “多谢公公!”琉璃闻言与有荣焉,登时连连点头,两人又有来有回地笑谈了几句,这才在府门口做了别。 一切尘埃落定后,除夕宴依旧继续。 任凤华坐回了席间,提腕抬箸,偶尔几次落筷之后便停了动作。 席上无人言笑,近乎死气沉沉,偶尔有几个丫鬟上来满茶,这成了席间唯一的生气。 除她之外,其余人食不知味,满桌的佳肴味同嚼蜡,一直等到没了热气,也没被动多少。 蒋氏和任盈盈时不时投来几眼,目光中妒意渐生。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时辰后,任盈盈终于假作无意地摔了个茶杯,等到众人都投来视线后,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呀,都是盈盈的不是,原本以为姐姐得了赏赐乐到吃不下饭了,这才想着给姐姐倒杯热茶润润嗓子,却没成想弄巧成拙了。” 她说着就要矮下身去捡杯子,才刚准备动作,下一刻,她如愿等来了任善的阻止。 “盈盈,你给她倒茶做什么,受了点赏赐就乐不思蜀了,我们相府养不住这样肚量小的女儿——”任善一捋胡子,将手里的筷子狠狠一摔,没好气地讥讽了一句。 谁知他刚想借此正一正家风,高座上的老夫人便提声喝住了他:“给我住嘴!大年夜你就非要如此搅的家宅不宁吗!华儿她是你的孩子,受了荣光你非但不嘉奖她,还要贬损她,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嘛!?” 面对老夫人的厉声质问,任善喉头一哽,当即脸红脖子粗地把话憋了出去。 蒋氏虽然巴不得任善多骂两句,但是此情此景,她也只得站到了老夫人那边:“是啊老爷,快歇歇火,莫要气坏了身子,如此佳节,还是要以阖家团圆为先啊!”她说着又望向了任凤华,勉强地提起了一个笑意,“华儿为相府添光了,稍稍由着些自己的性子也无可厚非……” 她将话柄又转回到了任凤华身上,却对方才逼着任凤华认她为母的事闭口不谈。 任凤华自然知道她那点心思,只是眼下她根本没心思和她纠缠,因此闻言她只是淡然浅笑一下,随后伸手接过了琉璃替她盛来的羹汤,便用汤匙小口品尝起来。 蒋氏被她冷落,只好抬眼望向任善,谁知后者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出她的弦外之意。 蒋氏见左右无人搭理,只好悻悻然收了兴风作浪的心思。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七章:厚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见她吃瘪,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随后舀起一口热汤,吃得满口喷香。 “祖母,今日膳房的鲫鱼汤煨得甚好,您也尝尝——”她说着便示意琉璃也帮老夫人盛了一碗,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老夫人虽然有心事,却还是勉强打起笑意接过了高汤,旋即和任凤华有来有回地谈笑起来。 鱼汤爽口,任凤华一时不察竟用了三碗,直到琉璃要为她再添一碗的时候,她才摆着手无奈道:“好了好了,再多我可就无福消受了。” 宴席之上,自始自终只有任凤华象征性地夸了几声菜色,其余人皆是食不知味,尤其是分坐两地的仁善和蒋氏,面上带着的都是同样的尴尬和艰涩。 夹在其中的任盈盈面色也十分阴沉,自一旁的下人开始盘算着怎样将满院的箱子安置到任凤华院里去的时候,她便在一旁虎视眈眈,不忿的视线险些将那几口漆木箱子洞穿。 一顿饭下来,饭菜没减多少,好些人却已经气饱了。 半盏茶之后,仁善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挥袖子,借口困倦气冲冲地回去了,蒋氏赶忙追着他的脚步期期艾艾地跟了上去。 老夫人见两人回去,不由按着眉心无奈地挥了挥手:“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任凤华接过琉璃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而后同老夫人请了句辞,便也离席了。 任佳月原本还在眼红箱子里的纹银,余光见任凤华起身,赶忙也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姐姐且慢!”她气喘吁吁地追平了任凤华,随后勉强收拾出了一个近乎讨好的笑意。 任凤华僵着脸色回身看她,微微挑了一边眉毛,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任佳月见状却有些扭捏,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明白了来意:“姐姐今日好威风,又是在家宴上出风头,又是在圣上面前留了名,可真真是赚齐了众人的眼光。”她话说到一半,目光就已经飘到了一旁搬箱子的家丁身上,随后她有些神色不属地喃喃道,“这么多的赏赐,姐姐院子小,怕是还放不下吧,妹妹院里倒还空这些地方,姐姐若是不嫌弃,佳月也能给你保管一些······” 话说到这份上,其中意味昭然若揭。 任凤华直接毫无留恋地收回了视线,在她边上的琉璃更是直接冷哼出声,等到任佳月惊怒的投来视线,她才仿若刚觉般低呼了一声:“是奴婢多嘴了,只是没想到这堂堂相府之中,竟会出现庶妹向长姐讨要赏赐的场面,这才一时有些惊奇失态了,三小姐勿怪。” 她话说得客气,面上讥诮的神色却不减反增。 任佳月见状登时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样跳将起来:“你说什么!?你一个丫鬟,竟然还敢数落起主人家的不是起来了!”她又羞又怒,顿觉无地自容,仓皇之下竟然直接抬起了巴掌,眼见着就要往琉璃脸上招呼。 但是想象之中的那声脆响却没有发生,因为任凤华直接先她一步以一个恰好的角度拦在了琉璃身前,下一刻,任佳月的手臂被生生拦在了半空,而后被四两拨千斤的一下格挡打了下去。 “你为了一个侍女,竟然和我动手!?”任佳月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被打落的那只手,半晌,才瞪着眼睛直起身来,“方才可是她在羞辱我!” 她的质问声中已经带上了哭腔,眼见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她心一横,竟然直接狠狠朝着琉璃的方向撞了过去。 力道大得近乎是要打算玉石俱焚。 任凤华一时不察,还好阿六反应及时,直接飞起一掌将任佳月推到了数步开外。 “三妹方才的意思,是在觊觎圣上赏赐给我的物件吗——”任凤华目光一凛,旋即冷然望向在倒地不起的任佳月,质问声如冬泉般寒凉。 原本还想假作柔弱在地上喊会冤的任佳月闻言登时从地上跳将起来,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犹豫片刻之后,她终于面色讪讪地让开了一条道,却还不忘怨毒地瞪了一眼琉璃。 眼见着任凤华带着人在她跟前施施然离开,任佳月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将后槽牙咬得死紧。 等人走远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骂出声:“可恶!她任凤华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会拍公主的马屁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一旁的丫鬟见状赶忙劝说道:“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该说闲话了!” 任佳月却没好气地直接一把将人推到了地上,甚至还咬牙切齿地补上了一脚:“你个吃里爬外的,到底是打算帮谁!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贱人!” 她话音刚落,便一脚脚地往那个丫鬟心窝里踹,那丫鬟被踹得吃痛,却又不敢叫唤,只好闷声受下了一切,呜咽声却还是顺着夜风传到了还未走远的任凤华一行耳朵里。 “小姐,那丫鬟分明没什么错处,却要无故被牵连,实在是有些可怜呐!”琉璃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见那丫鬟在地上疼得直打滚,不由有几分心酸。 任凤华却连头也没有抬,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任佳月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你猜她养成如今这副性子,有没有这丫鬟在一旁煽风点火的一份功劳?” 琉璃闻言当即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开口为那丫鬟求情。 “快些回去吧,今夜还要守岁,嬷嬷怕是要等急了。”身后的怒骂声渐远,任凤华淡声催促道。 琉璃赶忙加快了步速,不过一炷香时间,几人就赶回了竹院。 跨进门槛的时候,嬷嬷正在对着满院的漆木箱子发愣,她一连点了好几遍数目,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看到任凤华回来的时候,她才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疾步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从半刻钟前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往院子里送东西,眼下这箱子堆放的,快要连路都看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任凤华赶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随后温声,宽慰道:“这些是我从圣上那得来的赏赐,嬷嬷莫慌,没出什么大事——” “这还不叫什么大事!?”嬷嬷闻言却登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目光中神色不定。 一旁的琉璃赶忙上前搀住她,口中还不住报喜道:“咱们小姐今个晚上可谓是赚足了面子,嬷嬷,你是没见到,方才宴会上,相爷和大夫人的神情有多么异彩纷呈!” 她热切地笑着,边上的嬷嬷却好似感受不到她的喜悦一般,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怔怔地出起了神,片刻后,还是任凤华察觉到奇怪在她面前虚晃了一下,嬷嬷才骤然回过神来,面上神情如梦似幻。 “嬷嬷?”任凤华轻唤道。 嬷嬷赶忙眨巴了两下眼,错开了视线:“对了,老奴都忘了,伙房里还热着些圆子呢,再不去看看怕是都要煮化了······”她说着便迈着小碎步跑进了屋里,徒留任凤华和琉璃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惑。 嬷嬷又回伙房忙活了好一会儿,才端着几盅甜汤走回了主厅。 任凤华接过瓷碗,而后吹着气满饮了一口,只觉满心熨帖,不由满足地喟叹道:“嬷嬷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一旁的琉璃也捧着碗吃得欢快,等到一碗饮尽,她才擦了擦嘴唇想起了正事:“嬷嬷,你是不知道,方才小姐在宴会上受了多大的气,那蒋氏不知道给老爷耳边吹了什么妖风,竟让老爷逼着小姐奉蒋氏为母,小姐自然不肯依,结果老爷竟然要动用家法,还好这时候宫里传圣旨的公公来了,小姐这才化险为夷——” “什么!?”原本就心不在焉的嬷嬷闻言直接惊掉了筷子,旋即她直接摸着任凤华的臂膀上下左右各看了一通,话语中不掩焦急,“可伤着哪儿没有,这相府哪里还是人待的地方,小姐你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受欺负,眼下他们竟然勾结在一处,一道来给你找不快来了,这叫什么道理!”左右见任凤华无事,她才渐渐平复了心绪,旋即将对话拉回了正轨,“小姐,你方才说,这些东西是宫里送来的,可是圣上为何要送你这些,莫不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凤华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赶紧伸手拍了拍嬷嬷的手背,快声宽慰道:“嬷嬷,你可千万不要瞎想,圣上予我这些赏赐,并非有所企图,估计是是嘉和在他面前帮我美言了两句,我这才借了点她的光······放心吧嬷嬷,我不会出事的,再者即便真的有什么不测,宫里还有个嘉和公主替我照应着呢——” 她这话的本意原本是想着劝慰嬷嬷别在为她担心,谁知后者却像是突然失了魂魄一般,浑身一僵硬,随后,瓷碗便被“咣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八章:私会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溅起来的甜汤瞬时打湿了嬷嬷的衣裙,一旁的琉璃见状忍不住失声尖叫,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拿了块帕子开始替她擦拭。 “嬷嬷这是怎的了,方才是在想些什么吗?”任凤华也赶忙伸手替她除去了外衣,观其面色苍白,她不由关切地问询道。 嬷嬷却只是一味地摇着头,一边还试图俯身料理地上的残局。 任凤华却先一步拦住了她,复又开口关切道:“嬷嬷莫不会白日里做活太多累坏了身子?” 可是话音落下,嬷嬷却还是摇头否认。 “嬷嬷……”任凤华渐渐地停住了动作,抬眸企图从嬷嬷的眼中捕捉到一点异样的神色。 可是后者却已经先她一步扭过了身子,只给她留下了一个不甚清晰的侧脸。 任凤华生怕她心中有什么事放不下,正想拉过嬷嬷好好说一番话,谁知尚未来得及开口,院外突然光芒大亮,旋即响起接二连三几声巨响。 抬头向外望去,才知是院外的天空燃起了烟火,朵朵按着顺序排在天幕上,顿时流光溢彩,亮如白昼。 “小姐,烟火!”琉璃一边伸手替任凤华掩着耳朵,一边失声惊讶道。 “这是何人放的烟花……”任凤华一句话才刚问到一半,就被兴冲冲的琉璃给拉了出去。 两人齐齐站在院子里,仰望半空不住盛放的焰火,亮色倒映在眸底,好似将满天星辰一并盛起。 琉璃这小丫头是头一回这么近的看烟花,一时间根本舍不得眨眼。 等到眼睛终于开始酸涩了,她才揉着眼睛凑到了任凤华身边,在烟火声中扯着嗓子同身旁之人交谈道:“小姐,这烟花好漂亮啊!这得花多少银两哇!” 任凤华望着被相府上方被映得半天红的天空,心中同样有些震撼。 这漫天捉人眼球的,可不只是烟花,而是被燃烧的银钱。 放眼整个京城,也少有能燃起这样大场面烟花的富户,再看这手笔,大抵也只有宫里哪位皇子才能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了。 里屋,嬷嬷换好了衣裳,也听着动静走到了院中,走到同任凤华并肩而立的位置之后,望着漫天不住盛放的烟火,她却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绚烂的烟花打在她苍白的脸上,都显得格外刺眼,片刻后,嬷嬷心事重重地垂下了头,目光中神色异常纷乱复杂。 任凤华被烟火分去了大半注意,因此根本没有发现嬷嬷的异常。 阿六蹲在墙头看了一会儿烟花,觉得有些腻味了,便三步做两步跳了下来,随后稳稳地落到了任凤华跟前。 见对方同样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声:“小姐不爱看烟花?” 任凤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显然不打算理会他的明知故问。 阿六倒也不见尴尬,吐了吐舌头,突然又有了新的念头:“小姐你看这烟花放的,好似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瞧见似的,小姐你说,那个放烟花的人会不会是为了心上人才特地设计了这样一出?” 任凤华听到这话才朝他投来戏谑一眼,旋即打趣道:“阿六,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会有这样女儿家一样的心思?” 阿六闻言挠了挠头,不赞同地反驳道:“才不是呢!分明是小姐你太不解风情了,别家的小姐见这场面要不就是欢欣雀跃,要不就是连连惊叫,你到好,跟老僧入定一样,叫也叫不应!” 任凤华将他的抱怨听进去了一半,随后思绪就开始不住延展。 她其实并非不喜烟花,只是这样事物曾经牵绊着一桩她并不想回忆的往事。 其实前世,她也曾看过如同今日一般盛大的烟火。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和眼下一样,都只是个无关痛痒的旁观者,而那时的主角,是秦炜安,以及一直被她当作好庶妹的任盈盈。 上辈子的一个除夕夜,秦炜安大张旗鼓地为任盈盈放了半夜烟花,那场面几乎让天地色变,光是为了不让烟花间断,那夜便被炸死了数个家丁。 血光背后,那狼狈为奸的两人却互道情深不寿,现在想来,简直令人作呕。 思及此,任凤华渐渐将目光从漫天的烟火上抽离,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思量。 眼下同样的都是除夕夜,直觉告诉她,任盈盈和秦炜安今夜或许真的厮混在一处—— 由于把不准烟火结束的时间,任凤华索性披上了一件外袍,而后随意扯了个散步的由头,便追着烟花燃起的地方找了过去。 琉璃原本要跟,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乖乖留在了院子里。 身边没有人之后,夜色掩映下,任凤华索性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手,提起一口气之后,她的脚步瞬间轻盈无声,没几下功夫便纵到了数十步之外。 因为突然亮起的烟花,相府中有不少丫鬟家丁都舍不得进屋,个个支愣着脖子往院外瞅。 任凤华为了不暴露踪迹,只能往人烟僻静处走,谁知她一路避着人声,走到最后,还真找到了一处先前从未踏足过的地界。 那是一处坍圮了一半的矮墙,背后荒草丛生,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想着来踏足。 可是今日,矮墙之后却隐隐传来了人声。 “宁王怎么还不来呀?”任盈盈不住绕着矮墙边上的枯树打转,时不时地还看两眼头顶的焰火,烟花绽放的时候,能明显看到她脸上因为羞涩和期待染上的红晕。 任凤华见到这副场面心里就有了数,当即便找了一处隐蔽的草丛矮下了身子。 她出门的时候特地套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细瞧根本发现不了草垛里的端倪。 任凤华望着不远处任盈盈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由在心中冷嘲了一句:宁王虽然常年混迹风流场,却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相府庶女就自降身份,来一处荒地与人私会。 刚想到这,矮墙的另一边便走来一道左顾右盼的身影。 听到隐约的脚步声,任盈盈当即羞怯地低下了头,等到人走到背后的时候,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快速地回过了身。 含羞带怯地刚抬起头,谁知却撞上了一张带着讶异的面孔。 任盈盈当即愕然地愣在了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与她在此处会面的竟然是秦炜安。 “任二小姐?”秦炜安在看到任盈盈的那一瞬眸色一亮,但仍旧作出了一副偶然路过的模样,先发制人般问了一句。 任盈盈即便在如鲠在喉,面对对方文质彬彬的问候,也只得勉强回了一个笑容:“五皇子安好。” 秦炜安殷勤地免了她的礼,随后上下唇一碰就开始出言吹捧道:“本王方才是跟着烟火一道过来的,遥遥见到矮墙后头有一道倩影,还以为是这满天烟火化了形,变作了一位月下仙,唐突着过来一瞧,才晓得原来是任二小姐。” 饶是任盈盈心中再失落,在听到如此天花乱坠的一顿夸之后,也不由面泛红晕,眉梢带喜。 眼见渐入佳境,秦宸霄赶忙趁热打铁,又从袖里摸出了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而后递到了任凤华手中。 “美玉配佳人,二小姐若是不嫌弃,便收了我这一份心意吧。” 这玉和秦宸霄的有六分相似,只是成色上却远不及那块血玉。 还好任盈盈不懂门道,在看到秦炜安递来的那块玉的时候便睁大了眼,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惊喜。 “那便多谢殿下了。”任盈盈假意羞涩地避开了视线,收下玉佩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秦炜安便在这时同她展颜一笑,任盈盈登时便觉得心头乱撞,眼中神色也跟着荡漾起来。 “好了二小姐,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秦炜安见任盈盈的内心已经开始有所动摇,便点到为止般劝了一句。 进退有度,欲擒故纵,这是他笼络人心的一贯招数。 任凤华眼见此景,登时在心底讥讽了一阵。 任盈盈却对此极为受用,就连离开的时候,面上都带着飘飘然的笑意。 “小姐你看,五皇子殿下对您多好哇!”一旁的丫鬟赶忙出言奉承道。 任盈盈却在此时突然醒悟,僵硬了片刻后,她怒骂出声:“秦炜安他即便再好,也只是个失宠无权的没落皇子,跟着他根本什么也捞不着……”说到这,她突然话锋一转,“好哇,你竟然敢骗我,之前还同我说约我会面的是宁王,方才和我碰见的却是五皇子,怎么,你竟然敢戏耍我吗!?” 丫鬟当即应声跪地:“奴婢万万不敢,奴婢也只是个传信的,这消息的真假,当真不是奴婢在其中动了手脚,再者今日来得虽然不熟宁王殿下,但这五皇子殿下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方才月下一叙,殿下不也同小姐您示好了吗——”情急之下,丫鬟有些口不择言,一时竟然将自己的心里话也一并说了出来。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九章:守岁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盈盈却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懂什么!五皇子的才情和样貌确实不低,但是他没权没势,若是嫁到他府里,怕是还要我们相府帮衬他呢,若是他能像宁王和三皇子一般在圣上面前长脸,我倒也可以考虑他……” 她碎碎地念叨了许久,而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接近尾声的烟火。 良久,她突然低低地喟叹了一声,随后摇着头没入了夜色之中。 矮墙之后,秦炜安尚且还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任盈盈的背影消失,他才目光闪烁地垂下了头。 “殿下,现在怎么办?”矮墙一旁转出一个神色戒备的侍卫,见左右无人,才抱拳单膝跪到了秦炜安跟前。 后者无声地笑了一阵,旋即收起了眼中虚假的笑意,而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白玉打成的簪子:“一会儿将这只玉簪送到任大小姐住的宅院里去,务必要让人收下这份礼。” “可是殿下,今天咱们不是来找任二小姐的吗?”侍卫接过首饰盒,面上有几分疑惑。 秦炜安却直接冷声打断了他:“多嘴什么,快去。” 侍卫不敢再怠慢,赶忙三步做两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空之中,烟花已经燃尽了,秦宸霄望着半空的青烟,片刻后,他突然伸手折下枯树上的两根枝丫。 下一刻,他将两根枯枝一左一右地拿捏在了掌心,把玩一阵后,离开之时,却又将树枝毫无留恋地扔在了雪地里。 任凤华见他踏雪而去,随后特地避开积雪捡起了那两根枯枝,思忖片刻后,任凤华心中顿时有了盘算。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秦炜安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做走两条路的打算了。 一个是任盈盈,一个是她,两根枯枝,一个目的。 思及此,任凤华眸色微暗,旋即她猛地发力将枯枝震断,望着满地残渣,她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 看完这出热闹之后,夜已渐深了,任凤华脚步轻轻地回了院子,正好在院门口碰见了打扫积雪的嬷嬷。 “小姐可算回来了,冻坏了吧!”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进屋为任凤华捧来了斗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她才想起一桩事,“对了小姐,方才五皇子府派人送来了这个盒子,说是要让小姐务必收下,老奴推脱不得,只得将礼给收了下来——” 任凤华伸手接过首饰盒掂了掂,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冷笑。 “无碍的嬷嬷,此事我自会处理,外头天凉,你也快些进屋去吧。”下一刻,她温声安慰道。 嬷嬷这才将信将疑地先她一步进了屋。 任凤华直接利索地将那支玉簪拆了出来,而后随手按到了掀帘出来迎接她的琉璃手中:“这簪子衬你,便当作我给你的新年礼了。” 琉璃小心翼翼地捧着簪子,受宠若惊:“小姐,这簪子看着名贵,奴婢万万不能收——” 任凤华却先一步按住了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手,旋即在她肩头拍了一拍:“这些日子你辛苦,这礼你定然是受得的。” 琉璃这才眼噙热泪又惊又喜地望了她一眼,愣了片刻才记起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任凤华却已经先一步浅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同对方比肩一道进了内屋。 “老奴会做的吃食实在是少,忙活了半夜也只捯饬出一锅甜饺,阿六还往里头塞了几个铜钱,说是讨个好彩头,谁要是吃到了,明年定然心想事成。” 琉璃赶忙上前帮着她布置好了碗碟,任凤华也很是捧场地拿起了筷子,等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阿四和阿六原本在雪地里玩闹,此时也闻着味儿赶了进来。 嬷嬷乐呵呵地看着众人围坐一团,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嬷嬷,我特地给每个包了铜钱的饺子都捏了记号,怎么出了锅便找不见了!?”阿六拿勺子舀了几下汤碗,片刻后,突然耷拉着眉眼哀嚎道。 嬷嬷在一旁嗔道:“你这点小心思老奴会不知道?我早便将你那几个快露馅儿的饺子回炉重造了!” “啊——”阿六不由捂面哀嚎。 “呀!老奴吃着了!”嬷嬷没再搭理他,转而笑着咬下一口饺子,突然惊叫出声。 其余人赶忙捧场地拍手庆贺,嬷嬷被夸得脸热,急忙摆手告饶。 没一会儿,任凤华咬下碗里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突然也觉得齿间一硬。 “小姐也吃着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旁的琉璃便瞧着她的脸色惊呼道。 任凤华掩唇拿下了齿间的那枚铜钱,铜钱掉在瓷碗里,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 “唉,奴婢这一碗好像还真没有呢!”琉璃替她高兴了一阵,回过头看向自己筷下,不由有几分失望。 嬷嬷赶忙伸手又给她盛上了一碗,一面还不忘宽慰道:“不过是讨一个好兆头,没吃着也无妨,来年的好运气定然不会跑走的。” 琉璃闻言当即释怀,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进来吧,既然是除夕,定然是要有压岁钱的——”众人将甜饺吃得差不多了,任凤华便提声叫来了众人。 等院里的人都聚齐之后,她从身后的立柜里拿出了几袋子赏钱,而后交由琉璃一一发了下去。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竹院里的每一人都得到了赏钱,就连年前刚来院里帮衬的几个粗使婆子还有不爱说话的帮佣都得了属于自己的一份。 隔着袋子一掂量,便知其中的银钱不少,众人不由齐齐感慨起任凤华的出手大方。 小丫鬟拿到自己那一份后,还不忘看看所有人的份额,最后悄摸着打开袋口的束带瞧了一眼后,她登时瞠目不语。 这么多的赏钱,简直比先前蒋氏给她的赏赐足足多出数倍,小丫鬟默不作声地将红包收进了怀里,目光却渐渐不对味起来,望着不住在人群中忙碌的琉璃,她不由有些心中泛酸。 琉璃是在任凤华身边伺候的人,得到的赏钱想必要不她多得多,想到这,小丫鬟心中又是记恨蒋氏,又是妒忌琉璃,因此面上几乎没什么喜色。 其余人得了赏钱,便千恩万谢地出去了,小丫鬟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等到外人走后,任凤华又单独从书桌的一个暗匣里摸出了几个用浆糊粘好的红包。 “怎么还有!?”阿六一边甩着钱袋,一边瞪眼惊叹。 任凤华没睬他,径自将红包递到了她手里。 随后又一一将红包塞到了嬷嬷,琉璃和阿四手中。 “多谢。”阿四在看到红包的时候,面上明显一愣,顿了片刻才双手接了过去。 琉璃却始终不肯收下红包,一直推拒了数次才为难地开口道:“小姐实在是太破费了,奴婢方才已经收了小姐赏的首饰,眼下又怎好再接受更多的赏赐?” 任凤华知道她在担忧些什么,只得先撤回了手,抬眸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者当即会意,清了清嗓子慢声道:“琉璃,这红包是为了讨个新年的好彩头,其中的银钱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可是小姐的这一份心意呀。”她说着接过任凤华手中的红包塞到了琉璃手中。 琉璃一愣,抬眼望到任凤华期许的眼神,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便多谢小姐了。” 几人又热热闹闹地谈笑了一会,一直熬到了更夫敲着铜锣出现,才互道了“新年好”,而后各自回了屋房。 任凤华困得眼皮直打战,迷迷糊糊推开卧房的大门之后,尽管看到帐内人影戳戳,却还是拖着脚步面色如常的掩门走了进去。 “今个除夕,三皇子殿下不在宫里守岁,怎得又光临寒舍了?”任凤华一直走到茶桌前,而后疲惫地坐了下来,拿胳膊支愣着脑袋,眼神已经开始摇晃。 见对方不语,她只好替人回答道:“殿下若是来歇息的,自便就是,不必一直等到小女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得榻边的人影步步走进,脚步停下之时,她迷糊地抬起了头,眼前却突然挂下一块雕着祥云式样的护心玉佩。 秦宸霄拎着玉佩,在她面前轻轻晃了一下。 任凤华被这护心玉佩剔透的神色晃了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殿下……这是?” “给你的。”秦宸霄的回答异常短促,尾音却不知为何有些上扬。 任凤华怔然地眨了一下眼,下意识摇头推举道:“我不能收,这实在是太贵重了——” 可谁知她话还说完,秦宸霄却已经悄然逼近,她只觉后颈一沉,似乎按上了一只温凉的手,下一刻,颈间便被绕过一条细细的红绳,任凤华一低头,便见到了依然垂挂在自己胸前的玉佩。 “殿下这是何意!?”任凤华顿时醒了瞌睡,伸手就想解下玉佩,却被秦宸霄伸手按住了动作。 “殿下,这玉佩实在是太贵重了,小女人微言轻,实在是受不起这等大礼。”任凤华一字一句地谢绝道,眼中已经带上了愠怒。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章:赠礼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却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渐渐地沉了下来。 半晌,他突然松开了手,随后欺身而上。 任凤华正想避退,却被对方伸手轻轻按住了喉管。 窒息感瞬间袭来,任凤华分神瞧他,目光渐渐染上泪光。 “本王送的,你便收下,至于如何处置,你自行决断。”片刻后,秦宸霄的手指在她的颈项处绕了一圈,旋即似触非触地收回了手。 任凤华刚想挣扎着从他身边逃离,只听得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但若是被本王知道你将这玉佩给了什么旁的人,那个人便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闻言,任凤华面色一滞,当即从对方的话语中的读出了明显的威胁意味,并且,她也没有忽略其中的戏谑之感。 秦宸霄他莫不是知道自己将收到的玉簪转赠给琉璃一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意味深长地给她示了警。 思及此,任凤华的眸中顿时带上了戒备,回转身深深地望了一眼秦宸霄之后,她还是选择收敛了面上的敌意,无奈顺从道:“小女知道了,多谢殿下美意。” 说完这句,她便抬手借着挑灯花强打起精神,应付秦宸霄这件事绝对比在宅院中周旋苦难数倍。 秦宸霄成功将礼物强塞给任凤华之后,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后者只能频频用眼神委婉示意。 但是显然秦宸霄曲解了她的意思,片刻后,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一桩事,于是快声问道:“任大小姐到提醒我了,既然已经收了礼,那么本王的新年礼物呢?” “……什么?”任凤华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面上满是迷茫。 “礼物。”这一回秦宸霄也不再拐弯抹角,斩钉截铁地便回道,“本王的礼物。” 任凤华当即面无表情地僵住了身形。 这世上哪里有强送人礼物还敢觍着脸问对方要回礼的道理? 她忍不住搓了搓脸,神色恍惚地望向秦宸霄:“殿下这话,好生没有道理……” “哪里没道理了,礼尚往来,任大小姐莫不是想赖?”秦宸霄不满任凤华对他心不在焉的态度,干脆直接直起身凑上前去。 放大的俊颜顿时占满了整个视线,任凤华呼吸一顿,赶忙接话道:“不是小女不想,只是近来囊中羞涩,实在是送不起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礼——”她说着便晃了晃自己腰间空空如也的钱袋子,表示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 秦宸霄却好似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出言点破了她粗陋的谎言:“任大小姐既然已经囊中羞涩,怎得给院里的下人们包红包就包得这样干脆情愿?” 任凤华被他的话堵得喉头一哽,一时竟然接不上话。 秦宸霄便趁势攻城掠地:“难道本王还比不上你院里那几个下人?” 任凤华怎么也没想到对话的走向竟会奇怪,秦宸霄分明就是故意要来和她作怪,为此竟不惜将自己和下人们混为一谈。 任凤华自认为看穿了对方那点不便言说的小心思,于是忍不住戏谑道:“殿下若是眼红那点压岁钱,只管同小女说便好,怎得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 秦宸霄见对方如此理所应当地便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只觉心头一阵火起,旋即见到任凤华成竹在胸的眼神,他又忍不住气笑了。 “笑什么?没什么好丢脸的,要压岁钱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任凤华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语刺痛了秦宸霄那颗矜贵的心,于是赶忙开口挽救道。 谁知就在下一刻,秦宸霄竟然突然发作,直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随后重重地将人按在了榻上。 浓郁的冷香登时扑面袭来,任凤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望着身上之人深邃的眉眼,她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自救一番:“殿下,您腿软了吗?” 秦宸霄眉头一挑,下一刻干脆利落的捂上了任凤华那张因为困倦开始胡言乱语的嘴。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欺身而上,薄唇停下离任凤华耳垂一寸左右的位置,气息撩拨起耳边的碎发:“你知道的,本王想要的礼物,从来不是金银器物,只是一个任大小姐你罢了……” 热烫的气息扑洒在耳畔,任凤华睫羽微振,好半天才扑簌着眼睛哆嗦了一下。 “任大小姐意下如何?”秦宸霄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任凤华自然做不出什么万全的回答,只能趁着耳根子发烫以前,将自己的头埋进了锦被之中。 随后佯装睡意渐浓,她隔着被子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殿下改日再议事情吧,小女明早上还要去向祖母请安呢,若是再不歇息,便要起不来了……” 说完这句,她便拱进了秦宸霄身侧的被窝,下一刻被积压已久的困意飞速袭来,任凤华还真的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是她第一次,以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歇在了秦宸霄身边。 后者语塞片刻后,还是忍住了心底将任凤华摇醒的冲动,望着身侧之人安然入睡的眉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似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个通达明智有时却有几分娇憨的小女子。 屋外积雪化水落下,砸在屋檐下不住发出闷闷的声响。 秦宸霄用视线描摹着任凤华的眉眼,一直到天色将明,才闭上眼拥过了边上那团暖意融融的被子。 一夜无梦。 ……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悠悠转醒的时候,秦宸霄果然已经按例离开。 只是走时倒是记得帮她整好了昨夜推搡中被闹得一团乱的被褥。 想起几个时辰前秦宸霄在她耳畔留下了那句亦真亦假的话语,任凤华只觉头脑昏沉沉的,一时理不清头绪。 “小姐可是起来了,老奴这便来为您梳妆了……”正当这时,嬷嬷的话语从外间传来,任凤华赶忙收拾好情绪,浅笑着将头转向渐被推开的房门。 “今日怎得是您来了,琉璃呢?”为了压下心头的躁动,任凤华只得没话找话。 嬷嬷倒没发现她的异常,依旧有问必答:“这丫头昨晚上太兴奋了,熬了一宿没睡,老奴便自己做主替了她一会,也叫她能好好歇歇。” 任凤华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把木梳递向嬷嬷:“那便麻烦您了。” 嬷嬷笑眯眯地接过木梳,旋即轻柔地为她梳理起发丝,原本想要将乌发挽起盘作一个髻,却在望到任凤华脖颈间那块护心玉佩时,她的目光猛地一震。 “小姐……这个玉佩,老奴先前好似从未见过……” 任凤华闻言一愣,旋即反问道:“怎么了?嬷嬷可是看这玉佩不合眼缘?” 嬷嬷赶忙摆手道:“当然不是,只是这玉佩实在是太过华贵了,看起来不像是能被轻易戴出去的……”她小声地说着,眼光却一直不敢落到那个玉佩上。 索性任凤华并没有注意到嬷嬷这点异常,她眼下满心想着的便是不如何处理这块玉佩,左思右想她只好寄希望于嬷嬷:“嬷嬷说的是,这么贵重的物价,是该好生保存的,我没什么经验,还要劳烦嬷嬷你帮我细致地收好了。” “……小姐放心。”嬷嬷闻言愣了片刻,在任凤华将困惑的眼神投来之际,她才讷讷地点了两下头。 不多时,琉璃便敲响了房门,提醒任凤华去慈宁院向老夫人请安。 嬷嬷同任凤华收拾好了衣袖,随后望着对方渐远的背影出起了神。 半晌,她才面色复杂地拿起任凤华交在她手中的护心玉佩,目光渐渐开始颤抖。 这玉佩不论是上头的祥云雕花,还是莹润透光的材质,都应证着它绝非凡品。 嬷嬷慎之又慎地触碰了一下其上的雕花,片刻后却像被蛰伤般收回了手指。 这枚玉佩,她正好认得。 在多年前,它曾属于当今圣上那位心尖上的妃子,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月贵妃。 这枚玉佩随她身陨被传给了三皇子,眼下却到了任凤华手中。 秦宸霄竟然肯将亡母留下的物件都赠送给了他人,这与掏心相向又有何异? 嬷嬷着急地跺了跺脚,她实在摸不透这位三皇子殿下对自家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又在原地踌躇片刻后,她将玉佩用匣子装好,而后藏在了屋里一个隐蔽的角落。 等嬷嬷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后,屋门口的柱子旁,突然鬼鬼祟祟挪出一道人影。 小丫鬟眼见着嬷嬷身影远去,蹑手蹑脚地便钻进了屋子。 …… 此时的慈宁院中,任凤华正同其他人一起等着老夫人到来。 任盈盈站在她身旁,时不时地投来视线,也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 说来也怪,平日里她这位惯会扮柔弱的庶妹穿戴的都十分素雅,偏偏今日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挑了件石榴色的衬裙,正好同任凤华的衣裳颜色相近。 两人比肩而立,一时两相无言。 片刻后,还是任盈盈尴尬地开口打破了岑寂:“姐姐今日气色看着很好……”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零一章:外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这才微微侧目瞧她,示意她有话快说。 任盈盈却故作矜持地收回了视线,顿了片刻后才掩唇轻笑道:“今日天气很好,想来是个好兆头,一早见花园的红梅都新抽了几枝芽,近日约莫是要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面上腾起了一丝不明显的红晕,目光也飘忽不定,好似是在踌躇着要不要开口显摆一番自己的旺桃花,最终,她还是欲说还休地开了口:“也不知道怎得,分明是寒冬腊月,今早上竟有一窝喜鹊在我院子里筑了巢,可是喜鹊向来是报喜的,眼下又有何喜要报?” 任凤华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面上带上了几分讥诮,回话的语气却是如常:“那便祝妹妹心想事成了······” 没头没尾地说完这一句后,她便径自越过任盈盈去了内堂。 后者登时错愕地愣在了原地,面上的笑意也跟着一僵,她下意识便以为是任凤华知道了些什么,旋即又想起昨夜和秦宸霄夜谈之时周围根本没有人迹,才慢慢放下心来。 下一刻,任盈盈目带戒备地望向任凤华,目光触及到对方毫无破绽的神情时,她终于宽慰自己必是多心了。 “老夫人来了,诸位小姐先进内堂吧。”不多时,月华掀开了珠帘,温声递了个消息。 任盈盈闻声不退反进,直接绕过珠帘迎了上去:“祖母可算是来了,盈盈盼了许久了——” 老夫人伸手接过她的手,随后慈爱地笑答道:“长了一岁,倒更像是个孩子了,怎得连这么一时半刻都等不住了?” 任盈盈顺势撒娇道:“盈盈这不是想祖母了么······一大早就想着来祝祖母您新年吉祥了!”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满意地笑弯了眼。一旁的任佳月也赶忙上去报了好长一串贺词,尽管她将好些个诗句用成了四不像,老夫人也还是一并赞了好。 等到其余人都说尽了祝福之词之后,任凤华才缓步走到了老夫人面前,先是按着礼制行了一个礼,她才微垂首缓声祝道:“凤华祝祖母福寿安康,喜乐顺遂。” “快些起来吧。”老夫人面色一松,旋即微微抬了一下手,示意任凤华快起。 自昨日除夕宴上宫里传来圣旨一事之后,她看这个大孙女便越发顺眼,活像是在看相府眼下炙手可热的一块活招牌。 “华儿,来,坐到祖母身边来,月华刚端来的糯米圆子,你端一碗尝尝——”在看到任凤华之后,任盈盈便被老夫人冷落到了一旁,她红着眼看祖孙俩人亲密无间地对谈,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嫉妒,但是偏偏因为昨日圣旨的缘故,她还不能借此发作,几番隐忍之下,她干脆僵着脸色退到了一旁,同角落里的任佳月两人比肩而站。 老夫人拉着任凤华的手慈眉善目地闲谈了一阵之后,突然眼神一定,突然想起了一桩要紧事:“华儿,过了新年,你便到婚配的年纪了吧。”她掐算了一下时日,而后意味深长地补上了一句,“祖母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嫁到了你们祖父府上——” 任凤华闻言眼神一寒,心中凉意顿生。 果真,不管老夫人表面上如何对她示好,在心底还是将她当成帮相府牟利的工具,婚事便是他们汲取权力最快的方法。 她越想越觉着心中荒唐,因此面对老夫人的试探,她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有些厌恶地避开了视线。 老夫人却以为她这是女儿家的羞怯,因而非但不恼,还笑眯眯地出言调笑道:“怎么了,我们华儿莫不是因为这事害羞了?” 任凤华闻言抬起头,眸中清明一片。 老夫人却先一步截过了她的话茬:“好了华儿,祖母也不过是同你玩笑罢了,近日把你们姐妹几个喊来,还有一件要事——” “什么要事呀?”任佳月平日里最爱凑热闹,闻言立马凑上前来。 老夫人笑着卖了个关子,顿了片刻才揭晓道:“不久之后京中有一个赏梅宴,华儿,到时候你一定不能缺席。” 任凤华闻言一愣,旋即瞳孔不由瑟缩了一下。 这所谓的赏梅宴,其实只不过是将梅花当作了噱头,而后召集京城中皇亲国戚世家儿女们,叫他们在宴上互通姓名,实则就是在为他们日后可能促成的姻缘做准备。 上一世,任凤华并不知道这赏梅宴背后的意味,便懵懵懂懂地随着任盈盈赶赴了宴会,那一日许多的事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梅花还来不及赏,任盈盈便在人前一舞倾城,再然后秦炜安和宁王便同时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宴会后,两人同时拜帖来相府求取任盈盈,任盈盈选的自然是在朝中地位更高的宁王,而仁善为了不得罪同样位高权重的秦宸霄,便选择将府中地位最低的她推了出去。 她当时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相府走遍,便被强行塞进红轿之中匆促嫁到了五皇子府中。 思及前世一切噩梦的起源,任凤华不由眸色渐沉,上一世她羽翼未丰,这才遭人当物件般转送,这一世她藏锋已久,结局或许会因此改变。 她绝对不会像前世一般懦弱地替嫁,这一回,便要看仁善该如何在她和任盈盈之间取舍了······ “赏梅宴哎,听着就很有意思!”任盈盈见任凤华低眉不语,赶忙趁势凑到了老夫人跟前,企图匀走一点注意。 老夫人点了点头,正色道:“你们可不只是去玩闹的,这赏梅宴可是在宣平侯府举办的,到时候场面上必然有不少达官贵人,你们既然去了,代表的便是相府的颜面,可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任盈盈闻言赶忙应声点头:“祖母说的是,盈盈记住了,前些年的赏梅宴我也去过几回,姐姐却是头回去,不过放心,盈盈一定会为姐姐引见在场的宾客的!” 老夫人见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果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个好孩子,看到你们姐妹间这么齐心,我这做祖母的,便也宽心了——” 任佳月见状心里犯酸,于是也梗着脖子凑了上来。 老夫人见她们一道围拢,便顺手接过了月华递来的几个红布包,而后一一分到了三人手中:“昨日的除夕宴吃得匆忙,我都忘了给你们包压岁钱,今日补上,你们可别嫌晚。” 任盈盈赶忙接话道:“既是祖母给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晚。” 老夫人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而后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地挥手道:“好了好了,今日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去主院拜见你们的父亲吧。” 几人一一慢声应下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任凤华心中有事,便慢了其他两人几步,刚走到门口,便听得任佳月挑衅般问了任盈盈一声:“二姐今日怎么就自己来了,大哥呢,姐姐的心也太大了,咱们一道来给祖母请安,你竟然不加上他?” 任盈盈闻言面上笑意一顿,随后皮笑肉不笑地缓声回道:“大哥他这两日身子不好,又染上了病,怕过了病气给祖母和诸位姐妹,这才告罪没有亲自前来。” “好了好了,聚在院门口说些什么呢,月华,将多的那个红包给盈盈,叫她给毅儿送去。”老夫人按着眉心支使着月华出去解围,任盈盈接过红包矮身道了声谢,任佳月见挑不起事端,顿觉索然无味,扁了扁嘴便翻着白眼离开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几人便没有一道赶去前院。 任凤华不远不近地跟在任盈盈身后,脚步越来越慢,半盏茶之前,她用余光注意到了身后树荫中不住跟着他们移动的虚影,此后一路上,那人影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小姐,后头有人,听脚步应该是个男人,需不需要我去解决他?”阿六跟在她身侧,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任凤华却面色如常地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冷淡:“不必,且让他跟着吧,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 阿六点了点头,随后默默地退到了任凤华身后。 一炷香后,前院中。 任盈盈先她一步到了院子,一看到堂中对坐饮茶的仁善和蒋氏,她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爹,娘,盈盈来晚了。” “盈盈来啦!”蒋氏闻声立马从座上站了起来,随后上前一步将任盈盈迎进了自己怀里。 仁善见状沉肃的面色也有所缓和,目光中难得有几分慈爱。 “爹爹,盈盈的压岁钱呢,昨日您可忘了这桩事——” 仁善闻言假作愠怒地敲了一记她的脑袋,沉声道:“都说女儿大了便留不住了,竟要跟爹算起账来了,若是日后嫁了人,岂不是要将夫家帐房先生的活计都给抢去了?” “哎呀爹,您在说什么呢!”任盈盈面色羞红地摆了摆手,语调却有些上扬。 蒋氏闻言也跟着附和道:“盈盈眼下也大了,是该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了——” 任盈盈分明满心已经盘算好了自己的姻缘,却还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眨巴着眼故作天真:“盈盈只想一直陪在爹娘身边,还没想过嫁人呢!” 说完这句后,她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瞧了一眼,果然见得任凤华已经默不作声地停在了院门口,冷眼瞧着院里的三人和乐融融。 任盈盈少有这般扬眉吐气的时候,因此越发装腔作势地笑闹起来,一门心思就想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局外人。 殊不知任凤华冷眼瞧她的时候,就好比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这般虚情假意的亲情根本不能动摇她的内心,见三人你来我往的谈笑,她只能暗叹一声“蛇鼠一窝”。 任盈盈平日里看着心机深沉,但是一到蒋氏身边,就会显得格外幼稚可笑,偏偏她还不自知,仍以为自己能狠狠中伤任凤华。 “呀!华儿和佳月都来啦!”蒋氏又捂着嘴笑了几声,才像刚看到来人一般,惊叫了一声。 第一百零二章:虎毒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既然对方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任凤华即便心中犯恶心,也只得缓步走进了内堂。 任善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别过了头,蒋氏倒还披着一张伪善面皮,一面热切地笑着,一面伸手分别给任凤华和任佳月派了压岁钱。 “华儿今年过年便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没两日便好开始择婿了……”蒋氏见任凤华不卑不亢地收了礼,挑不出错处便开始没话找话。 任凤华知道对方也打起了自己婚事的算盘,当机立断地便将话题拦腰截断:“不劳大夫人您关心了,此事尚且还早。” “怎会还早呢,像你这般优秀的女儿家,放在京城里可吃香,眼下不留意着点,日后怕是难挑如意郎君了……”蒋氏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任凤华却干脆敛下眸子不再搭理,蒋氏只好向任善求助,谁知后者却径自在一旁甩起了脸子,对此事不置一词。 任盈盈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姐姐大概同我是一个心思呢,都想着能长久地留在相府里陪着大伙儿,是也不是?”她朝着任凤华投去一个殷切的眼神,却招致了对方的无视。 眼见着气氛逐渐走向尴尬,任盈盈无力周旋,只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对了,咱们还得去找大哥呢,我们还得将祖母的红包带给他。” 蒋氏闻言立即会意,很好说话地便让他们离开了。 赶到任毅居住的院落之后,门口的下人还来不及通传,任盈盈便提起裙摆有些咋咋呼呼地闯了进去。 正好撞上了听着动静赶来视看的任毅。 任毅显然是病得狠了,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就连走动几下都显得有些吃力,因此被任盈盈热情地一扑之下,他险些直接跌在地上。 任凤华见状登时心口一跳,前些日子见到任毅的时候,他看起来还算康健,怎么几日不见,就成了这样一副病如山倒的模样。 “大哥可叫盈盈好找,今个可是大年初一,你却不能陪我一道去和祖母请安!”任盈盈却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病气一般,拉过任毅的手臂就开始晃动着撒娇抱怨。 后者费了好大力气缓缓撤回自己的手臂,刚想强打起精神说几句玩笑的话来缓解一下气氛,却在抬头的那一瞬看到正担忧望向他的任凤华。 准备好的腹稿登时哽在了喉头,任毅只觉口舌艰涩,只好先一步逃开了视线。 任凤华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迎了上去,任毅却像是怕她开口一般,先一步截过话头道:“多谢你们帮我传达了祖母的心意,我这做大哥的自然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这样吧,这两个红包你们收下,就当是哥哥给你们的压岁钱了!”他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红包,而后一一分了下去。 就是这么两个简单的动作,任毅竟然一时岔气,艰涩地咳嗽起来。 任凤华见状刚想上前查看,却被对方摆着手不容置喙地拦了下来:“好了,你俩快些回去吧,免得我将病气过给了你们,这新春佳节,若是生了病可不好……” 说完这句后见任凤华在原地不动,他便又轻轻地推了人一把,动作间衣袖正好掀起,露出了手臂上条条形状可怖的淤伤,淤痕还泛红,显然是新伤。 任凤华登时停住了脚步,认真地同任毅对视道:“大哥,你是不是……” 任毅却像是怕被她问出什么话一般,躲闪着错开了她的视线,旋即有些无措地垂下了头,俨然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任凤华见状喉头一哽,一时竟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出言关切对方。 偏巧这时任盈盈又晃着任毅手臂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大哥,那你这算欠我一次,等你身子好些之后,可不要忘了带我去街上逛逛!” 任毅被她拽的半边身子都有些不利索,却还是强打起笑意回复道:“大哥自然会带你去的,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任盈盈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随后趾高气昂地扬眉看了一眼任凤华,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任凤华回眸正想再看一眼任毅,却发现对方已经黯然转回了身,只给她留下了一个有几分颓然的背影。 …… 回到竹院之后,任凤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因此回院的第一件事,她便先将院里鬼祟的小丫头派了个差事支开了,而后她直接回头给阿六下了个命令:“把人给我带上来。” 后者登时飞身纵出,树丛中躲着的那个小厮尚且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提溜着耳朵一路拖到了任凤华跟前。 “你是什么人!?”阿六自觉地帮任凤华唱起了红脸,满脸凶相,杀气毕露。 一路跟踪任凤华的小厮显然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出,顿时哀叫了一声软倒在地。 “奴才,奴才是大少爷院里的人……”过了好半天,顶着阿六凌厉的神色,这小厮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大哥?”任凤华登时向前一步走到了小厮跟前,目光沉沉压下,“你既然是大哥身边的人,又为何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 小厮见状神情有些瑟缩,翻来覆去也只说那几句车轱辘话:“大小姐千万不要生我家少爷的气,他并非有意冷落你,只是,只是——” 他把话断在了一般,一副支支吾吾很是为难的模样。 任凤华神色一冷,而后伸手拦住了意欲上前动手的阿六:“好了,进屋说吧。” 掩好了门之后,任凤华抱臂回望,面沉如水:“现在可以说了吧,大哥今日为何这样奇怪——” 小厮闻言竟直接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后连声乞求道:“大小姐,听闻您医术高明,求求你了,帮着看看我家少爷的病吧。” 话音刚落,阿六便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又是看诊,怎的,如今满个相府的人都知道我家小姐是个香饽饽了,一个两个有事了都抢着来找——” 他说到一半,便被任凤华用眼神制止了。 小厮见任凤华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当即又伏下身痛陈道:“大小姐,求您了,我家少爷,少爷他真的是没辙了,大夫人和二小姐总是变着法儿的折磨他,少爷他身子骨原本就有点不好,几次三番下来,眼见着身子骨就要垮了……”他说着抹了一把鼻涕,越发哀痛道,“眼下也只有大小姐能出手相助了,还望您看在少爷的面子上,施以援手吧!” “虐待!?你说蒋氏和任盈盈在暗中欺凌他!”任凤华闻言动作一顿,面上满是震惊,她从没想过自己这个温良恭俭的大哥竟然会被蒋氏虐待,前世她自以为对方是积郁成疾才会英年早逝,不成想这背后竟然另有隐情。 在一旁收拾屋子的嬷嬷闻言登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面上俱是愕然:“她蒋氏可是大少爷的亲生母亲啊,一个做母亲的,竟恨得下心苛待自己孩子!?” 她说着愤愤不平地望向了任凤华,痛斥道:“蒋氏竟然已经是非不明到了这种地步,小姐,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被她害成这样啊!” 任凤华却只是摆了摆手,而后抬手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事发突然,她需要尽快厘清思绪。 片刻后,她微垂着眸子望向小厮,一字一句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大哥受蒋氏苛责,你来替他求救?” 小厮忙不迭点头:“大小姐,你是个心善的,求您了,帮帮忙吧。” 任凤华踟蹰地收回了目光,随后缓缓挥了两下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见状不再多言,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显然是一副沉不下心的模样。 “小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阿六看他背影远去,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任凤华却缄默不语,眸中神色复杂。 阿六只得在一旁推敲道:“我觉得此事必然有异,这个小厮说不准就是和之前侍郎府的那个丫鬟一样,故意示弱来博取你的同情,小姐可要擦亮眼才是——” 任凤华用手指叩击着指节,片刻后,她轻轻望向琉璃:“你怎么看?” 琉璃咬了咬下唇,斟酌着进言道:“奴婢也觉得此事可能真假参半,咱们还是不要太过激进啊。” 嬷嬷在一旁犹疑了一会,一句“咱们要不还是去找相爷吧”刚说到一半,就被她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她意识到这套路根本就行不通,任毅被蒋氏虐待一事,粗看之下是蒋氏的偏心作祟,实则到了眼下这种地步,任善必然也是持默认态度的。 任毅原本就因为身子时常抱恙不为任善所重视,一个身子不康健的儿子,他又怎会投注自己的期待。 长此以往,任善基本上已经无视了自己这个儿子。 在这相府之中,若不是有蒋氏撑着,任毅恐怕已经因为时不时的病重离开人世了。 思及此,嬷嬷忍不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摇着头回过了身。 下一刻,任凤华叩击桌面的动作一停,正好阿四掀帘而进,她当即抬眸叫住了来人:“阿四,你带上那个匣子里的伤药,先去大少爷的院子里悄悄蹲守一段时间,如若他的病况属实,那时候我们再做打算。” 阿四闻言静默地点了一下头,接过药便快步纵了出去。 眼见天色渐晚,晚膳后,任凤华也没了在院里吹风的兴致,擦着半干的头发便推开了卧房的大门。 卧房内一灯如豆,窗子正好隔开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一束月光从缝隙中打下,照得一地斑驳。 任凤华默不作声地瞧了眼窗边地上那块不规则的影子,随后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抱臂望向屋里的不速之客:“三皇子殿下要来便来,又何必遮遮掩掩?” 话音刚落,床沿边的幔帐无风自动,下一刻,眼前人影一晃,任凤华只觉冷香扑面而来,俊逸的眉眼映入脸帘。 第一百零三章:银针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大小姐今天瞧着好像不大开心?”秦宸霄两三步走到了任凤华面前,漫不经心地挑起了束对方的发丝拿在指尖把玩。 任凤华见他动作自然,不由嘴角微微抽动,只是今日实在是琐事繁多,她根本提不起精神与对方周旋。 秦宸霄瞬间就洞悉了任凤华眼底的疲惫和妥协,目光渐渐变得不悦。 任凤华却只想早回榻上睡觉,根本无暇顾及对方的情绪,因此近乎搪塞地堵了一句:“殿下有事说事,无事早些回去歇息可好?” 秦宸霄闻言神情一顿,眼神登时寸寸地冷了下去,下一刻,森寒的问话从齿缝里泄出:“你既然能为了你大哥的事情茶饭不思,为何就不能匀出些心思来想想本王?” “想您?”任凤华闻言不由摇着头冷笑出声,她向来知道自己活在秦宸霄的监视之下,却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竟然已经关注到了这种地步。 巨大的荒谬感和反叛感顿时攥紧了她的心脏,任凤华只觉心中怒火横生,忍不住就厉声刺了回去:“殿下还真是好本事,远在数十里之外都能洞悉小女的一举一动,既然如此,殿下大可不必再问小女的意思,毕竟不出两日,您约莫也能靠自己查个水落石出了……” 话音刚落,任凤华能明显地感觉到,秦宸霄周身的戾气暴增了数倍不止。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秦宸霄低哑的嗓音悠悠地响在耳畔,分明语调与平常无异,却莫名令人听出了森寒之意。 任凤华见状心一沉,正想有力反击,却突然被对方一把圈住了脖颈。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轻车熟路般卷走了任凤华喉管中仅剩的空气。 剧痛感和窒息感接踵而至,任凤华只觉喉头一酸,眼眶不自觉地便溢出了泪珠。 这般情状下,秦宸霄竟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替她揩去了泪珠,而后又慢条斯理地替她梳整起额发,目光中是和手下残忍动作大相径庭的柔和。 “本王说过的,什么事情都不要瞒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乖乖听话呢——”他有些不解地用指尖描摹着任凤华因为缺氧涨红而格外绮丽的眉眼,片刻后,突然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任大小姐既然已经知道本王在你院中留下了眼睛,就该越加懂事地替我研制解药才对,而不是在这里和本王无意义地争辩是非……” 他说这话的手,指尖一点点继续收紧,任凤华只觉头脑一空,瞬间眼前变得模糊,她知道,秦宸霄这是对她动了杀意。 没有人会在死亡面前不做挣扎地妥协,任凤华也是一样。 在濒临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狠狠地咬紧了牙关,而后将身子微微下移,找到借力点之后,她毫无征兆地挺身一击,登时挣脱了秦宸霄给她带来的桎梏。 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她没有急着庆幸,而是先瞅准命门冲着秦宸霄的门面挥去一拳。 这一拳头丝毫没有收力,秦宸霄尽管躲得及时,却还是被拳风蹭到了眉角。 一击不成,她便又被对方擒住了双手,双方复又用眼神对峙,一时视线胶着,难分高下。 任凤华以为自己今天是死定了,谁知片刻后,秦宸霄竟然毫无预兆地松开了她,而后深深地又望了她一眼,便一声不吭地回转身,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他背影彻底远去,任凤华才颓然软倒在了地上,随后大口大口无力地喘息起来。 任凤华实在是被折磨得够呛,嗓子口烧灼似的剧痛叫她头晕眼花,一直在地上缓了许久,她才终于倒过气来,挣扎着支着地直起身来。 刚想摸索着桌面站起来,抬手却触到了一个布料细腻的锦囊。 这断然不是她自己留在案上的物件。 除她以外,刚才在桌前停留过的,也就只有秦宸霄了。 抱着些微的戒备心思,任凤华缓缓地打开了那个奇怪的锦囊,锦囊里,是一套成色极好的银针。 根根被打磨得极其锋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登时顿住了动作,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在多日之前的一个夜晚,她似乎是在照例为秦宸霄看诊的时候,随口抱怨了一句找不到趁手的银针之类的话,没想到竟然被那时看着心不在焉的秦宸霄记在了心上。 思及此,任凤华突然有些不敢拿起那套银针,因为她害怕,会在上面窥见一些晦暗不明的情愫。 夜晚的凉风呼啸而过,卷走了屋里稀薄的凉意。 任凤华被吹得思绪一乱,只得先拖着脚步前去关窗,夜风吹走了她对死亡的恐惧,也消减了白日来的那些琐事对她的困扰。 她承认,方才那番话是她因为自己心气郁结想要故意激走秦宸霄才说的,那时候冲动和愤怒支配了她的头脑,以至于她竟然能拿死亡做赌注,冒大不韪触怒了秦宸霄。 眼下人也走了,她的气也消了,静下心来想想,方才的争执,她似乎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思及此,再回过头看那套银针,任凤华的心情便越加复杂。 因为心里有事,这一夜也过得异常艰难。 …… 此后一直几日,任凤华为了不再纠结秦宸霄这事,便转移注意开始格外关心阿四那头的进展。 可就在她等阿四回信的这几天里,对方却给她传来了另一个叫人咋舌的消息——那天那个跟来竹院为任毅求救的那个小厮,失踪了。 府中查无此人,好似凭空人间蒸发。 阿六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晚便拍案而起,断言道:“我就说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吧,那小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骗了人就跑!再者,虎毒还不食子呢,她蒋氏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是大少爷的生母,怎么会忍心欺压自己的亲身骨肉呢!” 阿四闻言却不赞同地摇起了头:“不对,此事虽然存疑,但是大少爷身上的伤口却是真的,他身上确实有被人打的新伤,所谓感染风寒的症状也有些奇怪,总之,整个人的病态都不对劲,好似是在刻意遮掩些什么——”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任凤华一一听了两人的观点,却没很快做出定夺。 此事存疑,还需再议,她便暂时将它搁置,转而按例趁着日头升起赶去慈宁院给老夫人请安。 赶到慈宁院的时候,任盈盈果然又先她一步落了脚,只是今日,任盈盈却不急着进屋讨好老夫人,而是若有所思地停在了任凤华跟前,随即轻飘飘地问了一声:“姐姐这两日都在忙活些什么呀,怎么都不来看望大哥,莫不是足不出户就能得知他的病况了?” 任凤华闻言心中一惊,第一反应便是认为任盈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转念想到阿四高超的身手,这才又微微放下心来。 一番斟酌思量之下,她面无表情地回复道:“妹妹说笑了,只是近日琐事繁多罢了,倒是妹妹你,今日怎么不急着进去,莫不是要在这等侍郎家的表姐?” 果然听到这话,任盈盈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登时就垮了下去。 今日正好是侍郎家小姐来相府吃团圆饭的日子,本来她作为外戚,是没有添这个坐席的份儿的,但是考虑到此人前些日子因为相府毁去的容貌,任善便准予她有了和任凤华等人一样收拿相府红包的机会。 任盈盈本来就因为这桩事情糟心难受,此番被任凤华再次提起,自然是满心厌恶,因此根本就顾不上分析对方的话语几分真几分假,她便气冲冲地扭过头走进了内堂。 见人离开,任凤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趁着四下无人,她赶忙挥手叫来了在院门口候着的阿六,等人走近后轻声吩咐道:“帮我去盯着院里那个小丫头这两天的动静,务必要抓到所有蹊跷之处。” 阿六领了命令后登时翻过院墙窜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无踪。 在她身旁的琉璃默默观察到现在,忍不住凑近用气声帮任凤华分析道:“小姐,看这架势,今日的团圆宴,蒋氏极有可能又要从中作梗啊,小姐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话刚说到一半,自旁便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嗓音:“哟,这不是咱们相府声名在外的任大小姐吗,得了圣旨就是不一样,竟然连早起给老夫人请安都敢拖沓了——” 两人打眼瞧去,才知是侍郎府的小姐带着个暗色斗笠怪声怪气地走近。 这人从前还没伤时也是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性子,眼下毁了容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任凤华无意与她周旋,因此闻言非但不恼,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反问了一声:“多谢表姐关心,不知道表姐脸上的伤,这两日养得如何了?” 这一下登时踩到了侍郎家小姐的伤口,但见她讥讽的笑意一顿,下一刻就开始恨声怒骂:“好哇,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就巴不得我不好,你也是,任盈盈也是,都是坏胚子,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还不知道在打什么险恶主意呢!” 眼看她越说越离谱,一旁的丫鬟赶忙硬着头皮站出来制止道:“好了小姐却,这里毕竟是相府,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我的事,哪里轮的上你一个做奴婢的多嘴!”谁知暴怒中的侍郎家小姐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闻言当即就是一巴掌甩了回去,那丫鬟无力招架,登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心眼早便冲着外边长了,又何必在我房里伺候!”下一刻,疾风骤雨般的怒骂接踵而至,骂完这番话之后,她可算是找回了一些理智,狠狠唾弃了几句后便按着斗笠愤然离去了。 徒留那丫鬟捂着脸在原地黯然神伤,任凤华经过时多留意了她一眼,才发现不止脸上,她几乎浑身上下都是疤痕。 这副遍体鳞伤的模样当即让任凤华想起了自己处境日益艰难的大哥。 于是,在用完午膳之后,斟酌再三,她还是放不下心,收拾一番后去往了任毅居住的宅院。 第一百零四章:内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任凤华刻意稍作停留,果然未见之前来寻她求助的小厮,看门的换成了一个面相刻薄的家丁,见她们一行到来,不由分说地就快走几步拦了上来:“大少爷正在休息呢,不便见人,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就要将人往外赶。 还是琉璃好声好气地拖了一段时间,任凤华才得以遥遥往院里望了一眼。 院里仆从走动洒扫,各个重手重脚,哪里有分毫主人家还在歇息的模样。 任凤华当下就存了些疑心,转过一处矮墙找到厢房后,果然瞧见任毅未在休息,而是在窗边捧卷读书。 家丁的说辞必然是为了打发人,她心下生疑,下一刻,抬头给琉璃递了个眼神,示意她闹出些动静来。 后者当即会意,眼睛一眨便一矮身往墙上撞去,同时又随手拎起道旁的一块山石往地上摔。 顿时平地响起一声惊雷,院里的人开始窸窸窣窣地躁动。 “没天理了!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奴婢在相府勤勤恳恳地侍候了这么些年,小姐不念功劳,也得念我的苦劳啊!”琉璃趁势又假作冤枉地哭诉起来,嗓音拔得很高,足以叫院里的所有人都请的清楚。 任凤华立马也配合着她厉声怒骂起来,两人一唱一和,不多时,便听得院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何人在外头喧哗?”带头的还是方才拦她们的那个家丁,不过这回后头多了一个人,正是借故不出的任毅。 任凤华回首望去,正好直直对上任毅递来的视线,后者却眼神一颤,直接避开了视线。 “……华儿妹妹怎的来了?”岑寂一瞬后,任毅才拖着步子迎了上来,面上却毫无殷切之意。 任凤华只是瞧他,目光清凌凌的,又似控诉又似不解。 任毅被这眼神灼伤,瑟缩着退了一步,才歉然嗫嚅道:“妹妹不要怪我,为兄不是故意要将你拒之门外的——” 任凤华却像是不愿意听他的解释一般,直接上前捏了一把他的手,旋即又很快退开。 任毅怔怔地看了一眼被交到自己手中的药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着任凤华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任凤华却已经先一步收回了视线,转而对着琉璃呵斥了一句:“咋咋呼呼的成什么体统,还不快些随我回去。” 琉璃闻言赶忙垂首应了声“是”。 任凤华便趁势朝着任毅一矮身算是作别,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任毅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才觉察到喉间一片苦涩。 支开下人之后,他才哆嗦着手解开了药包,里头是一瓶药膏,还有一封被折了两折妥善叠好的信。 “药膏一日需涂抹三回,望大哥早归康健。” 信上寥寥数字,却皆是窝心之言。 任毅只觉眼眶微瑟,心中一阵暖意涌来。 任凤华回到竹院以后,正想梳一个发髻赶往慈宁院赴宴,谁知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婢女急忙忙地跑来递了信儿:“大小姐,前院传话,叫您不用来团圆宴了!” “团圆团圆!她们便是这样团圆的!?”嬷嬷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气急道,“好哇,这莫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好叫我家小姐今晚上没饭吃!” 琉璃也不忿地跟着点头道:“这必然又是蒋氏的意思,她定然是故意苛刻,好叫小姐吃亏!” 她说着说着不免悲愤交加,转头看到任凤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当即着急地催促道:“小姐,回神了!这事可紧要着呢,咱若是吃了这闷亏,岂不是白白让蒋氏奸计得逞?” 任凤华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稍安勿躁,我们还是有晚膳可用的。” “哪里还有晚膳!膳房早些时候便说了,今个是团圆宴,不供应饭食,眼下咱们该去哪找吃食呀——”琉璃话说到一半,便看到任凤华抬手遥遥一指。 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月华正提着裙摆拾阶而上,面上笑意端庄。 “月华姑娘怎的来了?”琉璃赶忙迎了上去。 月华顺手就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她,口中不忘吩咐道:“这是老夫人特地叮嘱我送来的吃食。” 琉璃赶忙伸手接过退到了一旁,任凤华上前向月华点头致谢,眉眼不卑不亢,自成一派气度。 “原本院里已经熄了灶火,但是老夫人的吩咐一下来,厨子们忙不迭便起了新灶,这几道菜菜式都新鲜,大小姐有口福了。”月华说着又瞧了一眼食盒,目光别有深意。 任凤华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这盒子吃食定然是老夫人额外吩咐人做的,算是独一无二。 心领了这份厚爱之后,任凤华浅笑着道谢道:“祖母宽厚,凤华感激不尽——” 月华见状不由暗赞对方的处变不惊,于此同时,对慈宁院里那个巧笑逢迎的任盈盈则越加看不上眼。 送走月华之后,几人又回到了竹院之中。 琉璃走动着布置碗筷,阿六则在一旁拖着脑袋疑惑道:“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真想帮小姐解围,直接叫人把团圆宴喊停不就好了……” 琉璃闻言无奈地摇了下头,在心中感慨阿六头脑简单。 菜摆齐了之后,任凤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鱼。 鱼肉酥而不烂,满口香甜。 她顿觉惊艳,停筷同众人夸赞道:“慈宁院的厨子做菜的功夫很是到家,你们快些净了手随我一道来吃吧。” 闻言,琉璃赶忙摆手后退,面露惶恐:“小姐,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下人怎能与主子同桌而食!” 嬷嬷也赶忙附和道:“是啊小姐,再者这吃食是老夫人特意交代给你送来的,我们怎好染指!” 阿六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等着两边决出胜负。 任凤华见她们断然拒绝,登时就正色佯怒道:“先前同你们说过,私下里不必讲规矩,怎的,是记不得我说过的话了吗?” “可是——”琉璃还是有些犹豫。 任凤华却已经将筷子塞到了她手中,微抬起下巴示意她听话。 琉璃还未动作,一旁伺机已久的阿六就已经先她一步接过了筷子,众人登时齐齐看他。 阿六挠了挠头,而后憨厚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先发制人地夹了一筷肉丝。 “嗯!好吃!”几人被他这样一闹,才打消了继续坚持的意思,纷纷围坐到了桌前。 嬷嬷却迟了众人一步,连碗筷都递到跟前了,她都没有回神。 任凤华当即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忍不住担忧地问了一声:“嬷嬷在想什么,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 嬷嬷闻言当即摆手焦急道:“自然不是,老奴,老奴只是在想年节过后,老夫人和相爷可能就要给您挑选夫家了,我总是担心他们会委屈了小姐你——” 任凤华闻言神色一滞,将嘴里的炒肉嚼碎之后,她缓声安慰道:“嬷嬷,此事多想无用,时常记挂在心里怕是会伤神,一会用了晚膳之后您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养足了精神便不会为琐事烦恼了。” 嬷嬷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两下头,随后没用几口饭菜便告罪离开了。 任凤华吃了个五成饱之后,便也洗漱回房了。 推开门的时候屋里静寂无声,任凤华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后颈,刚想往榻边走,突然窗棂无风自动,一阵夜风穿堂而来,下一刻,身后便多了一道脚步声。 任凤华心中一惊,登时僵住了身子,昨日秦宸霄和她闹了这样大的一个不愉快,她原本以为对方深夜定然不会再造访了,谁知刚想放下心去歇息便又被叫住了脚步。 “任大小姐今日怎得这么早便休息了。”秦宸霄缓步踱近,没一会儿便凑到了她的身后,鼻息随着字句扑洒在后颈,有些灼人的暧昧。 任凤华刚想瑟缩着逃离,便被来人攥住了手腕,眨了一下眼的功夫,秦宸霄猛地发力,直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随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入眼的变成了榻上浅色的幔帐。 任凤华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这样不讲道理地往榻上扔了,她刚想挣扎着起身,便被来人冷不丁地抓了一把脚踝。 她在冬日原本就有些体寒,骤然被温热的手指一碰,登时就像受了惊的兔子将整个人团了起来。 秦宸霄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欺身压来,裹挟着冷香的怀抱渐次逼近,直接将任凤华拥了个满怀。 “任大小姐很冷吗?”察觉到对方的细微颤抖,秦宸霄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怀中人单薄的脊背,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 殊不知任凤华其实是因为气愤才颤抖,面对秦宸霄时不时的轻薄之举,她总是大动肝火。 “殿下,小女不冷,劳驾松开手,若是要歇息,边上还有一床被子。”任凤华自认为已经作出了最大的让步,谁知秦宸霄早已经将自己不爱听的话抛诸脑后,连番的质问于他而言简直是不痛不痒。 “任大小姐若是还要多言,本王不介意帮你闭上嘴。”说完这一句后,秦宸霄便自顾自地拥着她合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呼吸便渐渐平复了下来。 任凤无力挣脱束缚,只得无奈认栽,望着近在咫尺的宁静睡颜,她忍不住有些局促,更多却是疑惑,疑惑为何今日秦宸霄会像没事人一般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卧房,分明昨日此人还要对她以生命相胁。 斟酌片刻后,她还是决定大着胆子开口问询:“殿下,您还醒着吗?” 片刻的岑寂后,秦宸霄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昨日小女这样言语冒犯您,您难道不生气吗?”任凤华趁势与对方拉开距离,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音刚落,秦宸霄缓缓睁开了眼睛,偏玄色的瞳仁一顺不顺地将她框在眼前,目光似嘲带笑:“怎么,任大小姐可是良心发现,总算想起要补偿本王了?” 第一百零五章:赴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自讨没趣,登时拉过被子盖住了头,瓮声瓮气地同秦宸霄道了晚安。 这些日子以来,秦宸霄已经断断续续在她屋子里歇了许多次,不过少有真正冒犯到她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言语调笑她,没有真正触及到她的底线。 因此在既有的认知中,秦宸霄算是勉强被她摘去了“登徒子”的头衔,换成了一个“恼人精”。 殊不知在她安然拥着被子入睡的时候,秦宸霄却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目光暗得惊人,其中烧着的,是渐起的欲一。 ······ 与此同时,院里嬷嬷正好收拾好碗筷,而后小心翼翼地端着食盒趁夜去了慈宁院复命。 老夫人正在月华的服侍下用安神药,见她到来,不咸不淡地搁下了茶盏,扬眉问询道:“华儿可有好好用晚膳?” 嬷嬷赶忙垂首回道:“回老夫人,小姐用得很好,特地差遣老奴来向老夫人您致谢,原本小姐还在今日错过了团圆宴伤神呢,得了您的关切,这才好了些。”她意有所指地提到了今夜之事,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平。 老夫人闻言果然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摸着佛珠不满道:“这事蒋氏实在是做的不地道,她一个做当家主母的,怎得只有这么点气性。” 她说着给月华使了个眼色,含蓄地吩咐道:“你去给前院递个信儿,告诉蒋氏,注意点言行分寸,莫要顾此失彼,失了人心。” 月华闻言当即会意,快步便退了下去。 嬷嬷见状也赶忙低声告退,最后抬头望了一眼老夫人沉重的神色,她只觉终于出了口恶气。 ······ 年节之后的日子总是过得奇快,刮了几日寒风之后,天气便渐渐开始回暖了,梅花赶着几日天晴抽了新年的第一株芽儿,因着前些日子的瑞雪,今年的梅花开得极好。 因此没过几日功夫,京城中广为人知的赏梅宴便提前开始了。 竹院中的人早早便为这场宴会开始忙碌了,嬷嬷忙着为任凤华添新衣,琉璃则是快马加鞭为她赶出了一套新头面,阿六也凑热闹般的赶去府外的胭脂铺买来了一套时新的水粉,尽管被老板娘讹了一道,却还乐在其中。 作为主人公的任凤华对此却丝毫不心急,赏梅宴当日,甚至还窝在被子里不愿早起梳妆。 嬷嬷难得铁石心肠了一把,直接圈着任凤华便开始给她净面,琉璃也捧来了新衣,铺在榻边叫她选择。 “小姐今个宴会,奴婢可是听说京中的小姐都争先打扮着的,一个个巴不得自己在宴上崭露头角,小姐你生得这样好看,定然不能被比下去才是——”琉璃不住地碎碎念叨着,任凤华只得在她的催促声中无奈地挑了一身衣裙,而后又配上了一套与之相称的首饰,在稍稍上了些脂粉之后,屋里的人登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对话。 任凤华模样原本就生得脱俗,平日里不施粉黛都能叫人移不开眼睛,如今精心打扮后更是让人为之怦然心惊。 她今日并未穿平日里那些素淡的衣裳,而是挑了一声妃色的襦裙,裙摆被琉璃特意改过,走动时如涟漪微曳,远远看来,步履生花。 云鬓高耸,眉眼如画,任凤华只消站在那,便是一道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风景。 “小姐,你真好看。”阿六挂在窗外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悠哉游哉地晃,一低头瞧见任凤华,险些脱手摔了下来。 琉璃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手上最后一支珠钗:“这才没几日,小姐怎得出落得越发动人了,就这样出去,别说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就连奴婢我,都要忍不住同你亲近了。”她玩笑道,一面又帮任凤华整理好了碎发。 “小姐生得这样好看,夫婿也该是个举世无双的俊逸儿郎才是!”阿六挂在树上挥了挥自己手里的话本子,兴奋地加入话局。 琉璃没好气地嗔他:“好哇,你一心就盼着小姐嫁出去,是也不是?”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争斗不休的时候,嬷嬷却突然截过了话头:“小姐,今日可否让老奴陪您一道去赏梅宴?” “嬷嬷想去便是最好了。”任凤华不疑有他,浅笑着便应了声,不过想起本来应该陪着她一道去的琉璃,她不免有些为难地问询道,“那琉璃,今日你可否先留下来看守院子,等下回我在带你出府逛逛。” “无碍的小姐,奴婢都听您的。”琉璃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面上笑意诚挚。 ······ 与此同时,院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成队的下人候在车旁,等着府里的几位小姐到来。 任佳月不过早到了一时半刻,没过一会儿便不耐烦地高声抱怨道:“大姐莫不是贪觉晚起了,怎得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她踪影,让我们这几个做妹妹的在这等她,怕是不大好吧!” 任盈盈闻言假意安抚道:“好了妹妹,稍安勿躁吧。” 任佳月撇嘴道:“平日里她迟到表便算了,今日可是赏梅宴,其他府里的小姐早早地便去了,我们却要在这吹着冷风等她!” 任盈盈在一旁冷眼旁观,时不时添两句风凉话:“毕竟是长姐,我们还是多担待些吧,也不是第一回了,咱们也该习惯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朝着身边借相府车马同行的官家小姐歉然一笑,一副豁达温和的模样。 那几位小姐不熟悉相府这位刚回来的大小姐,自然对任盈盈的描述深信不疑,将任凤华看做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刁蛮女子。 谁知几人前脚刚打算议论两句,后脚任凤华便踩着动静赶了过来,还没走到便听到这头的风言风语,她面色未改,直接从容地走到了众人中间:“出发的时间定在辰时,妹妹们怎得来得这样早。”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意识到了谁是谁非,纷纷不敢再开口妄议。 任盈盈见自己泼的脏水被对方三言两语便摘了个干净,心中又气又急,难得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便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暗叹这位任府二小姐的心机深沉。 蒋氏见自家女儿吃瘪,赶忙走上前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人来了就好,说什么迟不迟的,华儿来了人便齐了,好吩咐车夫准备了。” 任凤华闻言却没有应声,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蒋氏见状登时神色一僵,笑意尴尬地顿在了脸上。 她本就不满于今日打扮得如此惊艳的任凤华,闻言更是心中不快。 还没等她撕破脸皮刺上几句,任佳月酒先一步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姐姐当真是好气派,如今竟然连大夫人都不敬重了,祖母时常说的长幼尊卑之序,姐姐莫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刻薄,原本就尴尬的氛围顿时一触即发,众人为难地左右看看,不知该帮哪一方的腔。 阿六却是个暴脾气的,他向来不愿看到装腔作势的人,任佳月正好往刀口上撞,直接成了点燃炮仗的那一把火:“三小姐倒是个爱说教的,这么爱管教别人,怎么不看看自己是怎么一副德行,再者你方才的话好似句句冲着我家小姐来,这么不见你劝诫一番大夫人,好叫她也一并学学嫡庶有别的道理!” 众人骤然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当即聚拢几处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闲话。 任佳月闻言气红了眼,口不择言道:“大夫人即便是后来当的主母,这点道理必然是懂得,要你这个不知礼数的泼皮在这胡乱攀咬!?” 话音刚落,蒋氏当即白了脸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任佳月竟然会蠢到将她继位的事情捅了出来,简直是白白给众人送去谈资。 阿六见任佳月胡言乱语,当即冷笑着讽刺道:“我自然知道大夫人手段了得,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夫人在相府里可是手眼通天……”他说着突然转向望了一圈众人,目带威胁道,“但我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可供各位随意消遣的人 还望各位小心着点自己的嘴,千万当心祸从口出。” 众人原本还想凑凑热闹,听到这么一句笑里藏刀的威胁,登时就转开了视线,做出了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 岑寂一阵后,任凤华终于出声打破僵局:“好了,眼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谁知这话落到蒋氏眼睛里就成了挑衅,她当即愤然站出一步,一句怒骂眼看就要脱口。 还好任盈盈在最后关头拉住了她。 蒋氏只得忍气吞声地退到了一旁,任盈盈将她拉到身后,自己迎到了任凤华跟前,随后期期艾艾道歉道:“盈盈在这给姐姐陪个不是,此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想着能提早出发,便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不愉快……”她说着泫泪欲泣般垂下了头,面上尽是委屈与无奈。 众人一看到这副场面,当即又临阵倒戈站到了任盈盈这边,纷纷在心中感慨她的柔弱可怜。 “好了好了,我们快些出发吧。”蒋氏见状赶忙出言收尾,将众人分别一一送进马车之后,她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才来安排任凤华的去处:“华儿,我的那架马车宽敞,坐我和盈盈两人都绰绰有余,不若不来与我们同坐吧。”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回头望了眼其余俱是满满当当的马车,随后才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上了马车之后,两方相顾无言,蒋氏一直企图和任凤华搭话,但是屡次未果。 后者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望向了窗外,余光却见得蒋氏悻悻然收了声后好似再原地默默地计划着什么。 任凤华见状当即留了个心眼,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戒备。 马车赶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嘶鸣着停下了步子。 几人刚准备掀帘下轿,便有几个着装体面的嬷嬷上前接引。 第一百零六章:阴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蒋氏还没下车,便扯着盈盈迎了上去:“这位是小女,也就是相府的小姐,任盈盈,盈盈,这位是宫嬷嬷,快问声号。” “宫嬷嬷好。”任盈盈当即换上了一张乖顺的脸,细声细气地上前认人。 前来接引的那位宫嬷嬷顺势便夸赞了几句任盈盈知书达礼云云不痛不痒的话。 谈笑间,后下轿的任凤华注意到,这位宫嬷嬷着装得体,头戴宫花,一看便知是在皇宫里伺候的嬷嬷。 赏梅宴设在宣平候府,宣平候府的夫人可没这地位能请得起宫里的嬷嬷来为自己打下手,任凤华思虑了一阵,当即抽丝剥茧找到了合情理之处——这宣平候府,是当朝淑贵妃的母家。 而这淑贵妃,又是大皇子的生母。 大张旗鼓地帮着宣平候府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约莫就是要借此为大皇子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 思及此,任凤华登时心中有数,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放松。 宫嬷嬷却犀利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视线越过任盈盈一直落到任凤华身上:“这位是?” 蒋氏赶忙抢在任凤华之前接话道:“这位是盈盈的长姐,任凤华,嬷嬷应该知道她的,她是从前柳夫人的女儿。” 这是任凤华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听到蒋氏提到她的娘亲,用的是生疏陌生极不情愿的三个字——“柳夫人”。 她的娘亲名唤柳霞,是护国公府的千金,也是蒋氏毒手下难以瞑目的亡魂。 任凤华心中杀意顿起,面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 宫嬷嬷闻言却登时收起了笑容,有些可惜地摇头道:“原来是那位的女儿,难怪容貌这样相像。”说完这句之后,她飞快地便收回了视线,好似当任凤华这号人不存在一般。 蒋氏赶忙又笑着同宫嬷嬷谈笑起来,几人且说且走,不多时便若无其事地将任凤华落在了后边。 “小姐,老奴来了。”任凤华敲打了两下指节,目光犹豫不定,正好这时嬷嬷从后头赶了上来,见她落单,赶忙凑到了她身边。 等到蒋氏一行走远了之后,嬷嬷小声同任凤华解释道:“小姐,那位宫嬷嬷是淑贵妃身边伺候的人,这淑贵妃年少时曾和你的母亲有些过节,眼下看来,她们应当是将这过节转嫁到小姐你身上来了,一会儿的赏梅宴上,你一定要处处小心,免不得这些人要没事找事。” 任凤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眸中掠过了然神色。 嬷嬷的话语不止解答了她一时的困惑,同时也解决了一桩她上辈子未能厘清的事。 前世她在宫中时,这位淑贵妃一直就对她很是不喜,常常变着法儿地责难她,当时她一直找不到原因,一直以为是自己性子不讨喜,时至如今,背后的原因终于水落石出。 柳暗花明总比一头雾水要来得好过,任凤华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境,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随着众人跨进了宣平候府。 “哟,这不是相府的夫人和几位小姐吗!”宣平侯夫人在自家府门口招待来客,见蒋氏携女到来,赶忙高声迎了一句。 边上围着的人闻言也立马和乐融融地围了上来,三言两语便加入了话局。 “我们来得有些晚了,实在是对不住。”蒋氏见状赶忙端起了架子走上前去,话说的客气语气却不掩倨傲。 “这位便是令千金吧,可真是生得如花似玉呀!”宣平侯夫人侧目瞧见了蒋氏身边的任盈盈,眼前一亮,诚恳地夸赞了一声。 其余人赶忙也跟着逢迎,任盈盈当即被众人的赞美簇拥,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满足。 任凤华虽然若即若离地跟着蒋氏,但是围观的人却也没把她落下,不多时人群中便有人起哄般地惊叫道:“后边那一位也是相府的小姐吗,当真是明艳大方,在下从不知道京中竟有这样一位美人!” 话音刚落,蒋氏便觉一阵牙酸,任盈盈更是直接沉下了脸色,心中妒意渐生。 眼看着场面就要陷入尴尬,宣平候夫人赶忙上前打圆场道:“相府的千金果然都是美人啊——” 蒋氏赶忙顺着杆子往下爬:“夫人您谬赞了,您的女儿才是美丽动人,落落大方呢。” 宣平侯夫人闻言笑得开怀,两人复又相互吹捧了几句之后,她才顾及到一旁倍受冷落的另一位相府小姐:“这位应当是相府的庶出小姐吧,瞧着有些面生,前两年的赏梅宴好似都没有见过——” 蒋氏闻言假作为难地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便转开视线将难题抛给了任凤华。 原以为能等来一场好戏,但后者见状却丝毫没有慌乱,蒋氏近乎愕然地看着任凤华施施然行了一礼,而后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夫人安好,小女是相府嫡长女任凤华,前些年因故去府外的庄子养了一会儿,这些日子才刚刚回来,您没见过我并不奇怪。” 宣平侯夫人闻言登时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而后连声道了不是。 围观的众人中有好几个认出了任凤华的身份,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议论道:“原来是相府那位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大小姐,这可是位苦命的姑娘,年纪轻轻便流落在府外庄子里,过了好些年苦日子!” 又有人惊奇道:“当真!这任大小姐看着不像是从乡野地方回来的人呀,观这周身气度和礼数,都和大家闺秀无异啊!” 宣平侯夫人见势也赶忙夸了一句:“久闻不如一见,相府这位大小姐果然是秀外慧中,得体大方。” 眼见着众人就要对任凤华改观,蒋氏赶忙若有所指地横插一脚,扬声补充了一句:“华儿虽非由我所出,但是她的母亲柳夫人当年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都是母女一脉,华儿必然得了她母亲的几分神韵……” 她话刚说到一半,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息了声。在场众人既然能受邀来参加赏梅宴,必然都是些能耳听八方的人物,怎会不知道这回赏梅宴的幕后主办人淑贵妃和这位小姐的生母柳夫人素有过节,这些人都是奔着结交权贵来的,自然不能顾此失彼,因此纷纷放弃了巴结任大小姐的念头,转而自找门路去了。 蒋氏见围观的众人神色各异地退去,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 任盈盈见任凤华不受人待见,终于出了口恶气,随即换上了一副热络的神情便同蒋氏撒娇道:“娘,我和姐姐想先去赏梅宴悄悄热闹,您和夫人且先聊着。” 蒋氏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去玩乐。 任凤华刚想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便被任盈盈一把拉住了衣袖,后者活像是要断她所有后路一般,二话不说便拉着她朝人流密集处走去。 “姐姐可莫要觉得局促,盈盈来了好几回赏梅宴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直接听我说便是——”任盈盈笑着同她比比肩而走。 蒋氏笑着目送二人离去,一面还不忘同宣平侯夫人解释道:“我家这两个孩子向来关系好,只要在一块总是闲不住的。” 宣平侯夫人闻言也了然地点了点头。 众人和乐融融,除了被所有遗忘的任佳月,她没捞着高大的好马车,只能坐一辆跛了马脚的旧车,好不容易颠簸着到了候府,却还不如不来。 任佳月搅着帕子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任凤华离开的方向,心中恨意翻涌,却还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几人相伴走了段路后,任盈盈左顾右盼地停了好几次,终于在转过一处回廊的时候,她毫不留恋地撇下了任凤华:“抱歉啊姐姐,我得去找一趟潇予,就不能陪你同行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回转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任佳月见状自然不甘落于人后,下一刻便也推说自己要去找玩伴兀自离开了。 嬷嬷见这二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登时不满地抱怨了一声:“二小姐说的是宣平候府的小姐张潇予,她们两人向来玩的很好,小姐你一会儿得避着些走。” 她说着左右看了看,很快便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忍不住唾弃了一声:“这两个人实在是不讲道理,谎话连篇,说要引路,眼下人都没见一个!” 任凤华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拉过嬷嬷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领着人随意在候府中游逛起来。 这厢任盈盈同张潇予汇合之后,没有直接去湖畔赏花,而是同其他几个小姐一起,也开始围着院子绕起了圈。 张潇予有些疑惑任盈盈今天的异常,于是随口问了一声:“盈盈,前些年你不是都爱往热闹的地方跑嘛,今年怎么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任盈盈心中不满对方拿她同苍蝇作比,面上却仍挂着讨好的笑意:“好啦,你就陪我走走吧,就当陪我散心了。” 张潇予闻言果然提起了兴致:“怎得了,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任盈盈注意到不远处渐渐走近的任凤华,顿时摆出了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话刚出口便被她咽了下去,任张潇予怎么问都问不出下文。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吞吞吐吐的……”张潇予见她神情瑟缩,似有所察地往前头一望,只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缓步走近的任凤华。 “是不是她欺负了你?”张潇予登时如临大敌地拦到了任盈盈身前,戒备地望向仍对此一无所知的任凤华。 任盈盈闻言却没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吞吞吐吐:“我,我没事,咱们还是快走吧,去湖边,屋里,哪里都好,总之快离开这里吧——” “怎么了呀盈盈,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呀!”一旁跟着的几个小姐顿时从中嗅到了不平常的意味,争先上前关切道。 任盈盈却只是一味地瑟缩着回避。 其余几位小姐顿时替她做主,要作为东道主的张潇予为任盈盈出气。 众人合计了一通,登时嫉恶如仇般用视线锁定了任凤华。 后者自然察觉到了这几道突如其来的视线,视线的那端是被众小姐们簇拥在其中的任盈盈。 第一百零七章:谄媚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定然又是二小姐在背后乱嚼您舌根了……”阿六见状赶忙从一旁凑了过来,小声同任凤华耳语了一阵。 任凤华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旋即毫不怯场地望了回去,目光裹挟寒意,气势叫人心惊。 张潇予正打算拿人问罪,谁知刚抬头便望进了一双森然的眼,她登时就将自己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下意识有些发寒。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与她们年龄相当的女儿家,竟然会露出这样叫人望之生畏的神色。 视线对峙之下,张潇予自觉败下阵来,很快便仓皇地挪开了视线。 眼见一场口舌之争就要触发,在场的几位小姐忍不住手脚发汗,可谁知任凤华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们一眼,随后便泰然自若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见任凤华离开,张潇予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招来了身旁的侍女,小声吩咐了一句:“给我跟上她,得让她知道给我摆脸子的下场!” 侍女闻言赶忙点着头退了下去。 任盈盈见计谋得逞,渐渐收了那副委屈难言的模样,旋即默不作声地又盯上了任凤华离开的方向:“好了潇予,我没事了,多谢你,眼下大伙儿应该都去湖畔赏花了吧,咱们也快些过去吧。” 几位小姐都爱热闹,闻言不需催促便开始了动作。 湖畔的梅花开得正好,艳色的花树连成一片花海,红得妖冶,美得出尘,好似水中仙泼下的胭脂罐,叫人不舍踏足。 任凤华遥遥地望着梅花林,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她其实很喜欢梅花,爱它凌霜傲雪,又羡它迎风不拜,只是前世被迫嫁进五皇子府后,她几乎被剥夺了所有的喜好和乐趣,没日没夜地都在为旁人织就嫁衣。 因此如今骤然见到这般热烈的梅林,她忍不住有些望而却步。 一旁的嬷嬷却准确地从她眼中读到了被深埋心底的渴望,于是道完一句“小姐且在这等着老奴之后”,她便迈着小步钻进人群,随后不住地林间穿梭,时不时地俯身从地上拾起几朵零落的梅花。 任凤华刚想走近,嬷嬷便摆着手阻止道:“小姐别过来,这地儿湿滑,小心沾湿了罗裙,老奴为你捡些花瓣来,咱一会儿回去做点心吃。” 任凤华闻言会心一笑,于是便隔着条小径等着嬷嬷忙碌归来,但见对面之人俯仰数次后,终于装满了一手捧的梅花,刚心满意足地想要回转身同任凤华笑说什么,突然背后一道人影突然走近。 任凤华根本来不及阻止,便看到突然出现的秦翎风直直地撞上了嬷嬷,雨地湿滑,两人顿时打了个趔趄,险些双双跌在地上。 “哪来的不长眼的妇人,竟然敢冲撞宁王的殿下!”一旁的侍卫赶忙上前扶住秦翎风,旋即腰间佩剑一起,瞬间按上了嬷嬷的脖颈。 可怜嬷嬷老实安分了一辈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登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哆嗦着嘴唇脸色发白,却始终记得不能拖累任凤华,因此不敢回望一眼。 那侍卫见她一言不发,越加气势逼人,剑鞘眼看就要狠狠打下,幸好阿六在此时突然出现,横起一掌将那侍卫地佩剑重重地打了下来。 “你又是什么人!?”侍卫一时不防,猛地跌倒在地,忍不住破口大骂。 任凤华见状暗叫不好,赶忙加快脚步急急赶了上去,一面口中高声呼道:“阿六,给我退下!” 阿六闻言赶忙垂下头,退到了一旁,同时还不忘将嬷嬷护在自己身后。 秦翎风循声回望,正好望见任凤华提着裙摆急急奔来的模样,衣裙翩跹,发丝摇摆,脚踏碎花而来,活似刚从梅林中褪去仙身落入凡尘的谪仙。 “任大小姐。”秦翎风半张着嘴巴怔愣了半晌,才找回神志,熟稔地同任凤华打了声招呼。 任凤华站定之时,他的目光便愈加灼热,言辞也开始不怀好意:“本王还在想呢,这样惊世骇俗的仆从会是哪家带来的,如今看来,原来是任大小姐府上的呀,果然是不同凡响——” 任凤华闻言睫羽微颤,她难得低眉顺目地看人,语气也比平时要柔和许多:“小女替他们赔不是了,冲撞了宁王殿下,实在是太抱歉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任凤华已经是放低姿态在向宁王赔不是,但是后者却像是故意听不出来一般,闻言轻咳了一声,毫无妥协的意思:“任大小姐道歉,难道本王就一定要接受吗,你不若再想想,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他俩的过错吧。” 任凤华自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戏谑之意,只是眼下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她根本无法据理力争。 所幸在这时,自旁突然插进了一道朗润的嗓音,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是秦炜安拨开树枝,含笑而来,见到众人,他微微点头一一问好,随后温声道:“这是怎得了,大家今日都是来玩乐的,即便有什么不愉快,也该暂时放放才是。”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望向了任凤华,语气越发柔和:“美人配美景,难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吗?” 众人见状赶忙朝他行了礼,秦翎风见状便知此事必然得暂告一个段落了,顿觉心中不快,因而直接没好气地别过了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任凤华是最后一个向秦炜安行礼的,动作不紧不慢,却没几分恭敬的意思。 秦炜安根本没有纠结这点细节的意思,因为在见到任凤华的那一刻,他便看直了眼,哑然半瞬才有些懊恼地摇头道:“原本想着题首诗来陪衬任大小姐,可惜本王才疏学浅,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用词。” 说完后,为表歉意,他又往任凤华手里塞了一枝含苞的梅花。 “以花衬人,倒是花先消减颜色了——” 这句话里,讨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任凤华却只能感受到一阵明显的恶寒,微微点头领受对方的好意之后,她便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退了一步:“多谢五皇子殿下的好意,小女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她便回转身同嬷嬷使了个眼色,旋即便微俯身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秦炜安一直等到她走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旋即,他忍不住不解地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任凤华为何屡屡拒绝他的好意。 一旁的秦翎风一见他伤神便乐呵,忍不住就想凑热闹:“五哥,你是不是看上这任家大小姐了?” 秦炜安闻言既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闻言只是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目光中却带着志得意满。 这厢任凤华走远之后,随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就将手中那枝梅花嫌恶地甩在了地上,甚至还有要上前补上两脚的意向。 嬷嬷见状忍不住讶然道:“小姐这是怎得了,为何突然发这样大的火?” 任凤华平复下心头的恶寒后,才收拾好神情回转身宽慰嬷嬷道:“我无碍,嬷嬷放心,只是这梅花原本好好地生在枝头,却被人生生折下,拿在手里总会叫人难以心安,还不如零落成泥来得痛快。” 她这话里尚且带着些对秦炜安的怒气,嬷嬷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莽撞,于是赶忙出言道歉道:“小姐,方才都是老奴的不是,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捡花瓣,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两难之地。” 她说了两句便想走上前来,没走两步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任凤华见状赶忙伸手搀住了嬷嬷,旋即飞快检查了她的身体,终于在手腕和肘间找到了两处明显的擦伤。 显然是在方才和秦翎风相撞还有和那侍卫争执的时候留下的。 思及此,任凤华面色一沉,不由分说就将嬷嬷好生安置在了湖畔的凉亭中,自己则从怀中摸了块干净的帕子,随后去湖中过了遍水,拧干后就替嬷嬷轻轻擦拭起伤口来。 “小姐,这可是真是折煞老奴了——”嬷嬷见状赶忙推拒着要阻止,却被任凤华僵着脸拦了下来。 后者这才歇了动静,不再坚持。 擦拭伤口的时候,阿六便守在凉亭的入口,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两眼,片刻后,他突然想起了一桩事,赶忙回头传递道:“小姐,方才我同那宁王侍卫过招的时候,发现那侍卫的身手很不一般,那一招他根本就没有用全力,更像是在藏拙。” 任凤华闻言动作一顿,回首确认道:“当真?” 阿六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正色道:“小姐还是当心着点宁王吧,凭我的直觉,此人必然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 任凤华虽然有些奇怪阿六为何要对秦翎风这般警惕,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同时留了个心眼。 其实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对这个宁王知之甚少。 上辈子,她只知道秦翎风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草包,也就只是挂了个王爷的名儿,好似并没有什么较大的建树。唯一能让她记住的一点,便是他似乎对自己三哥秦宸霄成见颇深,因此在夺嫡之争中,他选择了与之对立的五皇子阵营,后来几乎是一手帮扶着秦炜安平步青云,但是似乎最后也没逃过秦炜安无所不在的猜忌,惨死在了自己一心帮扶的人手里。 她正细细分析着局势,突然,凉亭外急急奔来了几道人影,为首的那个侍女还未跑至任凤华跟前,便高声递信道:“任家大小姐,张小姐正在四处找您呢!” 张潇予?任凤华登时起身回望,神情变得戒备。 那侍女却直接闯过阿六的防线跑到了凉亭之中,见到受伤的嬷嬷,又出言建议道:“这位嬷嬷受伤了,不若就让下人们带着去后厢房处理一二吧。”她说着又火急火燎地转到了任凤华身旁,快声道,“奴婢小红,是特地来为小姐您引路的,小姐只需跟着奴婢走,便能见到我家小姐了——” 阿六闻言当即皱着眉头拦了上来:“小姐,我觉得此事不妥······” 第一百零八章:清白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却先他一步截过了话头:“好,我同你一道去,阿六,你先带着嬷嬷去处理伤口,我去去就回。” 嬷嬷闻言赶忙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艰涩地出言制止道:“老奴只是受了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用不着上什么劳什子的药了,不如让老奴跟着你一道去吧。” 任凤华却淡淡地瞧了她一眼,目光中有明显的制止意味。 嬷嬷当即领悟到任凤华这是有旁的打算,赶忙停住了嘴,垂头应了声好。 “可是——”阿六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嬷嬷一把拉住了一把,旋即一步三回头地便被扯远了。 “任家小姐,请随奴婢走一趟吧。”下人走散后,凉亭中便只剩下了两人,小红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后颈,旋即先一步在前面带起路。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因为任凤华不止一次地注意到了她走路时的同手同脚。 两人一路走下来,道旁的人影渐渐少了下去,等到半刻钟之后,四周便连屋舍都没了,只剩下了放眼无边际的高大树木和灌木丛。 任凤华抱臂喝停了前边带路的小红,旋即沉声质疑道:“你莫不是带错路了,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你家小姐会落足的地方?” 小红却支支吾吾地不肯停下脚步,卯足了劲儿就往前路赶,被问急了才粗着声回两句:“我家小姐素来爱往这些花花草草堆里钻,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原来如此。”任凤华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语气中丝毫没有信任的意思。 被她用凌厉的眼神瞧了一路,小红终于败下阵来,将任凤华放在了一处废弃的院子,随后猛地往院子后头一处荒草堆一扎,便很快没了踪影。 任凤华一回头便发现偌大的荒宅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另外便是半人高的荒草,还有四周坍圮的院墙。 她自然知道那个自称小红的丫鬟是故意带错了路,为的就是遂了张潇予的愿望,让她落单失态,以此来为她的好姐妹任盈盈出气。 想通关窍后,任凤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果然蛇鼠一窝,能和任盈盈厮混一处的果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既来之则安之,她刚想按着自己方才记下的方向原路返回,可谁知才刚转身,她便被突然困住了后颈,还未来得及挣扎,一块带着古怪气味的汗巾便捂上了她的口鼻。 是蒙汗药!? 这个念头才刚刚来得及浮现脑海,药性就已经开始发散,任凤华挣动着眼皮挣扎了一二,却还是没抵住扑面而来的晕厥感,很快便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 在她昏倒后,院子的一处矮墙后,缓缓走出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任佳月左右看了看,见任凤华确实已经中招,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可算是落到我手上了——”任佳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任凤华,面部因为过分激动开始微微抽搐。 “任凤华,你一直高高在上,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子,装清高给谁看,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躺在这任我摆布。”任佳月咬牙切齿地独白道,目光似带火星,“你听着,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把我受过的所有屈辱一并还给你!” 她说着便狞笑地伸手,想要将任凤华拖到破屋子里去,刚准备回转身打暗号叫帮手,谁知就在这时,后脑突然一阵厉风袭来,任佳月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后颈一凉,随后无知无觉地便摔在了地上,面上还带着没表现完全的惊恐。 在任佳月倒下后,任凤华也随之无力地垂下了使出肘击的那只手,她身上的药性并没有褪去,因而方才的那一击,几乎用去了她余下的所有力气。 踉跄地起身后,任凤华并不打算料理自作孽的任佳月,独身一人缓缓地走出了那间荒废的院子。 离开后,她先是给自己用了几颗安神丹,但是丹药根本无用,蒙汗药的药性开始卷土重来,任凤华只觉手脚越来越沉,眼看着就要提不起动作了。 于此同时,更让她惊恐的是,她发现,任佳月用来药晕她的汗巾可能不止蒙汗药,还有……春药。 因为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安的躁动,奇异的热流开始不安分地在四肢游走,很快便如星火燎原般贯穿了心肺。 如今这副样子,如何还能再回赏梅宴,任凤华暗暗咬了一口下唇,缓步支着墙角停下了脚步。 不过瞬息的功夫,她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眼前复又出现了阵阵模糊。 为了保持清醒,任凤华只得哆嗦着手指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银针,而后对准虎口的痛穴狠狠一扎,钻心的疼痛很快袭来,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狠狠地又刺了数下。 可是以痛换清醒的方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没几下刺痛后,任凤华便开始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意识消弭的最后一刻,她咬着牙将自己转移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旋即眼皮一沉便陷入了混沌。 …… 约莫一盏茶功夫之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两道脚步声。 同时还伴着一道很是不解的男声:“殿下,我们好好的正门不走,为何突然抄小道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面相憨厚的侍卫走着走着时不时踢两脚路边的碎石子,语气中满是疑惑。 秦宸霄却看也懒得看他,脚步不停,步履生风,没一会儿就循着道上零落的血迹找到了一道斜靠着矮墙奄奄一息的人影。 “天!那不是任大小姐吗!”侍卫眼尖,登时认出了眼前之人,他看看任凤华,又看看秦宸霄,登时讶然失声道:“殿下你突然往这僻静的地方走,原来就是特地赶来救任大小姐的!” 在他愕然的视线中,秦宸霄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快走几步转到了任凤华跟前,而后一俯身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殿下……”侍卫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轻声唤道。 秦宸霄却只是径自抱着任凤华往外走,而后头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你留下善后。” 侍卫见自个凑不成热闹还得做苦力,当即不情愿地扁了嘴,郁闷一瞬后,还是任劳任怨地开始干活。 还没等他将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突然,突然,身后响起一粗一细两道嗓音。 侍卫赶忙纵身跃到了道旁的一株矮树上,刚藏好衣角,树下便急急跑来了声音的主人。 一个身材娇小,一个人高马大,正是任佳月,和她那个瞧着面生的远方表哥。 “可恶,竟然被她给跑了,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能摆她一道,眼看着就要成了,人竟然没了!!”任佳月恨得直咬牙切齿,原本她计划着将任凤华药倒后,让人来夺她清誉,可谁知一计不成,到最后反倒是她晕在了原地。 一旁的表哥视线游走不定,时不时地往任佳月散乱的领口望两眼,眼神色迷迷的,显然不怀好意:“好了三妹妹,可别在生气了,她一个姑娘家能跑到哪去的,等着吧,表哥一会儿就帮你将人给抓到手!” 他话虽是这么说,目光却没从任佳月身上离开过,眸色也跟着越来越沉,显然是对眼前的女子起了欲念。 “这可是表哥你说的——”任佳月矫揉造作地回转身望了他一眼,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树上的侍卫就几欲作呕,随手捻起几颗碎石做武器,“刷刷”两下就将树下的两人砸得白眼朝天。 “可算是闭嘴了。”侍卫夸张地干呕了一阵,缓了一会才下来料理这对狗男女。 道路旁没了狼狈为奸的算计声,只剩下拖拽重物和愤愤不平的咒骂声。 …… 慕色渐渐四合,宣平候府之中,蒋氏坐在雅座上同任盈盈和张潇予谈了一会儿天之后,突然想起了一桩事:“对了,华儿呢,许久未见她了。” 任盈盈闻言敛眸子眨了几下眼,随后吞吐道:“姐姐许是到别的地方去逛了吧,原本盈盈是打算引着她走的,可是她偏说自己一个人能行,我没有法子,只好尊重她的意愿。” 张潇予赶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贵府的这位大小姐脾性可真是不一般,说一不二的,盈盈性子素来柔弱,又怎么劝得住她?” 蒋氏自然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示好,赶忙接过话茬跟着自降身价:“唉华儿大了,我毕竟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孩子有时候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其实也无可厚非。”话虽是这么说,她的脸上却带着明显的颓然神色,边上的一看便知她言语中的苦涩意味。 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揉着脑袋回到席间的任佳月见状赶忙也横插一脚:“这不是吗,今早临出门的时候,大家伙本来还高高兴兴的,偏偏大姐一言不合就要同大夫人斗嘴,场面顿时就不好看起来了……”她添油加醋地一通乱说,在座众人却因为她庶女的身份,并没有投来多少关注。 任凤华见自找没趣,也只得悻悻然收了声。 反倒是张潇予趁势又点了一把火:“盈盈的这位长姐看起来确实像是个不好相与的,方才路上见了她,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被几人你来我往地这么一编排,任凤华在众人心中,登时就成了刁蛮小姐和蛮横长姐。 在座之人三三两两地就开始说起了风凉话,对这位任大小姐的好感也瞬间跌到了谷底。 张潇予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见状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将任盈盈拽到了一旁,小声地说了一句:“方才还没这么生气,眼下我简直越说越来气,盈盈我听你说,你这恶姐姐,我们捉弄一顿都算是轻的,我看呐,还得再找个机会,好好教训她一次才是,搓搓她的锐气!” 任盈盈闻言不语只笑,眼中恶意闪烁,显然十分乐于见到任凤华落得一个凄凄惨惨,无人相助的下场。 第一百零九章:嫁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只觉自己行差踏错,跌进了一场噩梦之中,她在混沌中不住地寻找方向,突然脚下一空,失重的感觉爬过脊背贯穿周身。 一阵剧烈的心悸之下,她的意识瞬间回笼,下一刻便振动着睫羽想要苏醒。 唇上似乎有巾帕擦拭而过,带起细微的潮意,昏黑的视线尽头是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影,见她醒来,正好整以暇地伸手替她试额头的温度。 “殿下……” 任凤华认出了来人,轻轻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秦宸霄按着肩背复又躺回到了对方的怀抱。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任凤华迷茫地伸手拽了一把秦宸霄的衣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下意识地颤抖,她不记得在自己昏倒之前,曾出现过眼前这号人物。 于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哑着嗓音试探着问话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秦宸霄伸手替她揩去额上的冷汗,似乎认真地斟酌了一番措辞,出口的话语却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看不出来吗,任大小姐,是本王救了你。” 任凤华喉口一滞,有些头疼地朝着他微微颔了首:“小女多谢三皇子殿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她便蹙着眉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缓解药物带来的不适。 秦宸霄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半晌后冷不丁地问出一声:“这便完了?” 任凤华只得放下手同他对视,语气有些无奈:“小女屋里还有些纹银,殿下若是不嫌弃,一会儿我回去之后给您送来?” 秦宸霄闻言脸色一黑,旋即不怒反笑,目光沉沉压来,好似带着将起的风波。 任凤华见状忍不住朝后头瑟缩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追问道:“那敢问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回秦宸霄答得很快,几乎毫不犹豫:“我想要你。” 字句重重地砸在心上,任凤华只觉耳尖一烫,视线又有些恍惚起来。 “殿下莫要开玩笑……”她听到自己在说话,声音却若即若离。 秦宸霄却伸手捉回了任凤华意欲退却的下巴,随后不厌其烦,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本王说,我想要你——” 再次听到这句话,任凤华只觉后颈一麻,心若擂鼓,心底有一个不安分的声音刺破心房逃了出来,大声冲她叫嚣着秦宸霄的宣言。 她的面上一片空白,血色似乎都汇聚到了耳根,红成了晚霞的绯色。 自重生以来,隐忍、筹谋、复仇就成了任凤华人生的基调,她实在匀不出旁的心思给其余事,因为这近乎是一种奢侈。 因此面对秦宸霄灼灼的视线,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离,可是对方却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任大小姐,临阵脱逃可不是像你这样气性的人能做出来的事——”秦宸霄缓缓迫近任凤华的耳垂,呼吸声近在咫尺。 任凤华闭了闭眼,有些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声:“殿下,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秦宸霄闻言低笑了一声,目光渐渐转为低沉,下一刻,他一字一句清晰道:“本王要你嫁给我——”在任凤华愕然怔愣的眼神中,他好整以暇地继续道,“然后,由本王来帮你对付秦炜安。” “你怎么会知道!?”任凤华听到这话,一瞬间的惊讶盖过了药性,她险些直接从秦宸霄的怀抱里跳将起来。 秦宸霄却只是直直看她,随后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你在看本王的时候,就从没露出那样的眼神——” “什么!?”任凤华莫名其妙地停下了动作。 秦宸霄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眼角,随后难得配合地解释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惧怕老五,看到他的时候,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想杀他——” 闻言,任凤华只觉周身血液都开始冻结,被人看破心事的感觉并不好受,好似被凶兽衔住脖颈,行差踏错都会尸骨无存。 在她心神动荡间,秦宸霄已经开始询问她的回答:“任大小姐意下如何?” 任凤华自然不愿让旁人插手她的宿仇,血泪铸成的怨恨只能由她亲自结束。 但是抬眼望进秦宸霄深邃的眸,她只觉心下微涩,拒绝的话在喉间滚了一周,才艰涩地脱口道:“还望殿下收回成命,小女······实在是高攀不起——” 话音刚落,任凤华只觉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好似天地都些色变,她看到秦宸霄缓缓地低下了头,但那绝对不是同意的意思。 瑟瑟的风带起一阵落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身边刮过,勾带起一阵落寞的寒意。 胶着片刻之后,秦宸霄缓缓垂首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随后不由分说地便塞到了任凤华的手中。 下一刻,他便缄默不语地收回了手,连目光也一并收回。 任凤华神色复杂地接过了药瓶,她自然知道瓷瓶中的是解药,于是毫不犹豫地扬颈一口喝下。 药液入腹之后,没一会儿就开始见效,四肢也不再绵软无力,不多时便渐渐找回了力气。 秦宸霄早在方才递药时便将她推离了自己的怀抱,见任凤华用下药之后,面沉如水地回转过身,周身气场低得骇人:“收拾好自己便给本王滚。” 任凤华闻言下意识地便伸手裹紧了周身的衣物,刚想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刚一动作便发现不知何时,秦宸霄竟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人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包裹得严实的布袋,正好拦住了任凤华的去路。 小心翼翼地打开布袋之后,赫然见得里头躺着一身崭新的衣裙,无论是走线纹路,还是色彩式样,都与任凤华身上这条已经破败的衣裙别无二致。 秦宸霄走的时候应该是将布袋随意一丢,却还不忘往一处干净的地界扔。 任凤华心情复杂地捧起了那身衣裙,鼻尖似乎又嗅到了那阵熟悉的冷香。 “多谢······”她在原地静静出了一会儿神,好半晌,才轻轻开合了嘴唇,道出两个五味杂陈的字眼。 尽管人早已经走远了,她的心思却好像是被匀走了一小半,始终不能真正落下。 于是内心挣扎片刻后,任凤华还是利索地换好了衣裙,随后快步追了上去。 ······ 于此同时,宣平侯府的前厅中,众宾客们已经纷纷入席,众人间心照不宣的“相亲宴”眼见着就要拉开帷幕。 因着赴宴的多位皇子的缘故,应邀前来的官家小姐们一个个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光是身上精心准备的罗裙,都能包圆了满京城的染坊。 小姐们在湖畔赏梅之时都尽态极妍,个个巴不得收拢所有人的视线,如今到了正厅,因着宫嬷嬷的缘故,瞬间都拘谨起来,个个笑不露齿,步履从容,将先前丢掉的礼数加倍都端了起来。 “众皇子到——”不过这样宁和的表象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半盏茶之后,随着秉礼太监一声尖锐的通穿,以大皇子为首的几位衣着显贵的皇子前后脚步入了内厅,后脚跟还没落下,便招来了一众殷切羞涩的目光。 官家小姐们就是奔着找一个好夫婿来了,因而好不容易盼着了皇子,个个简直恨不得化身虎豹。 侯夫人见状赶忙率先起身,领着诸位小姐向来客见礼道:“诸位殿下安好——” 大皇子进来的时候,手中还不住把玩着一个沉甸甸的玉扳指,先是环顾一圈众人后,他才提起笑意开口道:“今年的赏梅宴倒是新奇,本王闲来无事,正好来凑凑热闹。” 话音落下,侯夫人正想疾步上前相迎,突然通报声又起:“三皇子殿下到——”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怎得也来了?”侯夫人的问候声登时被四座的惊疑声盖了下去,众人只知道向来以乖戾著称的秦宸霄不爱插手这样的嘈杂场面,因此在见到他的那一瞬,纷纷有些愕然。 侯夫人心中同样也七上八下,但仍旧礼数周全地朝厅外迎了几步。 下一刻,但见秦宸霄一身玄衣,缓缓踱至人前,俊逸容貌与周身气度相得益彰,叫人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大皇子却似乎不愿与他比肩而立,因此见状不动声色地朝前又走了一步,面上不掩嫌恶之色。 便在这时,秦宸霄突然停下脚步,而后抬手掩着唇,低低咳嗽了两声,咳嗽声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 厅内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位瞧着同玉人似的三皇子殿下是个时日无多的病秧子,生了副好皮相,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好命数。 秦宸霄又咳了一阵,才摆着手同众人招呼道:“本王路过宣平侯府,见着热闹便想来瞧瞧,不知是否打扰?” 侯夫人闻言登时回过神来,赶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不打扰,不打扰,三皇子殿下能莅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来人呐,再添上一个雅座!”吩咐完下人之后,她赶忙又回转身恭敬道,“殿下,不若先入席吧。” 秦宸霄闻言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旋即侧过身让开了半条路。 众人这才见得他身后的另一道纤瘦身影,眉带霜色,目带寒星,不是多时不见人影的任凤华又是哪个? “本王许久没来宣平侯府了,因此一时不察迷了路,还好半路遇着了任大小姐,不过任大小姐被逼着给本王带路,好似闹了些小脾气,还是让她先入座吧。”秦宸霄说着退了一步站到了面色僵硬的任凤华身边,抱臂好整以暇地解释了一句。 任凤华默不作声地望了他一眼,目光似带幽怨。 不过下一刻,她便收拾好了神情,款款走到了众人视线汇集之处,面对眼前呆若木鸡的侯夫人,她先是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随后恭顺地解释道:“晚辈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晚了宴会,还望夫人勿怪。” 侯夫人闻言干干地笑了一声,她不知该以如何的姿态对待这个近乎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任大小姐,因此犹豫片刻后,最后只是含糊地敷衍了两句,便随手指了个方向,示意对方入席。 第一百一十章:暗流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可是任凤华却并没有朝着她点的位置走去,而是半路改到走向了蒋氏所在的位置。 后者登时如临大敌地直起了身板,目光中满是戒备。 可是任凤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她,随后微抬首看向了她身边正在与张潇予对谈甚欢的任盈盈。 “妹妹可是坐错了位置?”下一刻,她冷不丁开口道,清凌凌的嗓音登时撞在了众人的心上。 任盈盈闻言先愣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姐姐,你说什么?” 任凤华浅笑着伸手点了点任盈盈身前的案几,旋即一字一句清晰道:“若我没有记错,这是嫡长女该坐的位置,妹妹坐错了不要紧,一直霸着不走便是你的问题了。” 任盈盈闻言登时哑然失声,面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落了下去,僵了片刻后,她才尴尬地笑了一声,干巴巴地示弱道:“都是盈盈的不是,没看清位置便坐了下来,实在是对不住啊姐姐——”话虽是这么说,她却没有要让开位置的意思,因为她知道,眼下动的不只是席位,还有她苦心经营在众人面前塑造出的地位。 任凤华一眼便识破了她的心思,因而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立在任盈盈身前,居高临下地投下视线。 任盈盈见言语不成,便开始故技重施,摸出怀中的帕子就开始掩面哭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张潇予一见她这副样子,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杯盏一摔,而后厉声指责起任凤华:“你到底还要把盈盈逼到何种地步,不过是一个位置而已,坐错了便坐错了,你为何苦苦相逼,自降身价!?” 任凤华闻言挑了挑半边眉毛,目光中寒意乍现。 张潇予见状眉头一拧,张了张嘴又要开始怒骂。 便在这时,对面已经落座了的大皇子闻声赶了过来,他原本就因为秦宸霄的突然到来心情不悦,听到噪杂的动静更是心头火起,蹬蹬两步就横到了几人中间。 张潇予见他到来,赶忙闹出了更大的动静,果然下一刻便听得来人压着火沉声问道:“怎得了这是,都是女儿家,有什么好吵的?” 张潇予闻言登时委委屈屈地扁下了嘴,拎起根手指就朝着任凤华一指:“殿下,小女原本也想着以和为贵的,可是这位相府大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断然不敢坏了这宴会的和气。” “哦?任大小姐······可是相府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嫡长女?”大皇子闻言登时来了兴致,他虽未见过任凤华,却耳闻过她的如画眉眼,因此登时将方才那点女人间的争执忘得一干二净,转而开始好奇起这位任大小姐的庐山真面目,“转过身来叫本王看看——” 任凤华闻言却没有动作,顿了片刻才转了个身,却依旧将头压得很低,眉眼笼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真容。 “怎得,任大小姐这是不能见人吗?”大皇子见她磨磨蹭蹭,忍不住就心生不悦,没好气地就出言刺了一声。 张潇予见状登时幸灾乐祸地掩唇笑了一声,任盈盈也在一旁隔岸观火。 “本王再说一遍,抬起头来。”大皇子的耐心耗尽,语气已经带上了沉怒,说着又面色不善地上前了一步。 任凤华避无可避,只得缓缓地抬起头来,大皇子登时急不可耐地追去视线,只是下一刻,他便愕然愣在了原地。 他自诩看遍京中美人,却当真没见过像这般美得叫人心悸的女子。 眉如远山,眸含秋水,只一眼便能动人心魄。 任凤华自下而上地抬起头时,眉目间神韵流转,活像是仕女图上的美人化了形,款款从画卷上走了下来。 “你……”大皇子哑然了片刻,刚想开口却又忘了腹稿,干巴着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住地在任凤华身上流连。 美人如斯,他自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下一刻,他刚收拾好情绪想要开口套近乎,却被冷不请响起的一道低哑嗓音劫去了话柄:“皇兄何时竟眼拙至此,此女不过姿色平平,甚至难以入目,臣弟鲁钝,实在不知你到底在欣赏些什么?” “噗。”话音刚落,一旁缄默已久的张潇予忍俊不禁,冷不防地就笑出了声。 众人寻声投来视线,自然听出了秦宸霄话语中的揶揄意味,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被三言两语嫌弃貌丑的任凤华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羞窘,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和无语,她知道秦宸霄心中尚且有气,却没想到对方竟会记仇至此。 这厢大皇子被打算了话,尽管心中不悦,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咬牙切齿地玩笑了一句:“三弟才是目不识珠呢,任大小姐这样的姿容样貌,竟然被你说成姿色平平,照这么说,那些原本就不出彩的小姐们,岂不是要排着队去投河了?” 这话落下,四座不少小姐沉下了脸,自觉受到了冒犯。 偏偏作为始作俑者的大皇子却仍旧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言语唐突。 还是秦宸霄开口打破了僵局,直接冷声点出了大皇子的失态:“皇兄还是得注意着点皇家威仪,往后这些不入流的话,还是不要在这样的场面上说了。” 大皇子闻言登时心头火起,刚想发作却又忌惮这满堂女眷的视线,片刻后只得磨着后槽牙将怒火咽了下去。 这桩事眼见着便告了一个段落,大皇子有些不是滋味地回到了席间,侧目瞧见身旁的秦翎风还未收回视线,忍不住就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却在视线尽头瞧见了方才让他一眼惊艳的任凤华。 见秦翎风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他顿时就想到自己这六弟很可能对这任大小姐心思不纯,可正当他想要出言试探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任凤华突然身影一晃,随后露出了身后正低头不语的任盈盈。 任盈盈这才刚露出半张脸,大皇子便见得身旁的秦翎风目光更甚,赤裸裸地就差走上前去与人热络感情了。 他这下总算心里有了数,秦翎风看上的原来不是任凤华,而是后头那个时不时抹把眼泪的任盈盈。 …… 觥筹交错,笑语连绵,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作为主家的侯夫人端着酒盏站了起来,遥遥朝着众人一敬,随后扬声提议道:“光是喝酒谈天可还不够,今日来赏梅宴上的,可都是京中颇有名声的小姐们,其中自然不乏有才情的,今日正是个好时机,各位小姐们若是有什么才艺,可否来堂前向大伙展示一二?” 她话音刚落,四座的宾客登时很是赏脸地捧起场来,有好些个阔绰的夫人,直接薅下了手上的金戒指,要拿它作彩头作为今日才艺比试的彩头。 众人见状登时越发兴致勃勃,一时场面迎来热潮,所有人都乐在其中。 只有任凤华注意到,张潇予趁着众人没留意,悄悄地溜到了堂后,似乎是去准备些什么了。 她看起来极为紧张和兴奋,走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 任凤华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突然想起对方的意中人眼下也正在厅中。 上一世,张潇予就心悦秦翎风,但是还未来得及表达爱意便被任盈盈横刀夺爱。 思及此,任凤华下意识便往秦翎风的位置瞧去,正好望见他在与对面的任盈盈眉眼传情,两人眉来眼去,脉脉情意流转其中。 她顿觉荒唐,忍不住牵动嘴角冷笑了一声。她在想,上一刻还兴致勃勃地下场为心上人做准备的张潇予若是看到自己的好姐妹与心上人私相授受的场面,会不会直接怒火攻心,昏死过去? 她收回了视线,旋即讽刺地摇了摇头,正好这时候一旁的蒋氏拖人叫了她一声,她便顺势回过了头。 “华儿,盈盈已经准备好舞蹈了,你可做好了功课?”蒋氏故作关切地问询道,她特地拔高了嗓门,以至于旁边坐席的宾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任凤华自然不知道什么劳什子的才艺准备,因为此前蒋氏根本就没有向她提及过此事。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任盈盈没等来她的回答,忍不住便幸灾乐祸地出言关切了一声:“姐姐莫不是还没来得及准备才艺,天呐,这可如何是好!” 任佳月瞧见她惺惺作态,当即摆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没好气地在旁边讽刺了一句:“你们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任盈盈闻言面上笑意登时一僵,先是不动声色地瞪了任佳月一眼之后,她这才期期艾艾地向任凤华道歉道:“盈盈实在对不住姐呢,我忘了姐姐是头一回来赏梅宴,不知道宴会的规矩,姐姐不会怪我吧?” 任凤华冷眼见她狡辩,好整以暇待她说完时候,才冷声将话堵了回去:“我明白,你的娘亲不是我的生母,自然不用时时照顾着我。” 这话说得既凉薄又心酸,在座众人闻言立马心中有数,旋即就给蒋氏母女扣上了两顶“小肚鸡肠”的帽子。 任盈盈见势不妙,赶忙硬挤出了几滴眼泪,期期艾艾地告饶道:“姐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盈盈又不是故意没有同你将话说明白的,你又何必这样暗箭伤人,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她说着便哭得梨花带雨,对面的宁王看得也十分揪心,但是苦于无法插手女眷间的事,他只得挥手招来了自己带来的下人,小声地吩咐了一句:“一会下去之后,给这个任凤华一点颜色瞧瞧,本王定要挫挫她的威风!” 他这话说得原本只有你知我知,然而几步开外,有另一个人将此情此景尽数收入眼底。 秦宸霄看猴戏般瞧着秦翎风密谋诡计,目光随之带上了讥诮和不屑。 秦翎风却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甚至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机智果敢。 第一百一十一章:比试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厢秦翎风正心怀鬼胎,暗自琢磨着接下来的阴招,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台上挥动水袖的张潇予。 一曲终了,他甚至都没抬过几回头。 张潇予每每转身总会留些目光在他身上,但无一例外收获的皆是失望,因此下场的时候,她甚至因为太过落寞,险些失足从台阶上滚下去。 再加之台下掌声寥寥,张潇予更觉得无地自容,拿袖子遮着脸便退到了台后。 台下,任盈盈敷衍地鼓了两下掌,面上的笑意带着几分不屑。 侯夫人有些无所适从地朝着众人摆了摆手,旋即就想新起一个话题将此事揭过,而后视线一转她便瞧见了一旁神色浅淡的任凤华:“任大小姐自方才起便没在说过话,可是在琢磨接下来准备好的才艺了?” 任凤华闻言缓缓抬头回望,目光波澜不惊,众人自然以为她是成竹在胸,谁知下一刻,便听她坦然开口道:“抱歉,晚辈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才艺。” 话音落下,四座有一瞬间的岑寂,侯夫人压下眸中的鄙夷神色,强装大度地干笑了一声。 任盈盈见状赶忙在一旁细声解围道:“姐姐来之前尚不清楚赏梅宴的规矩,这才没做什么准备,还望诸位多担待。” 众人闻言敷衍地跟着点头,只是投来的目光中却满是不屑之意,京中的女儿家大抵都有些能拿的出手的才艺,若是没有,那便免不了受人诟病了。 人群中有几个素来和蒋氏交好的贵妇人登时开始借题发挥,拿手轻轻扇着鼻子作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难怪说是乡野小地方出来的小姐呢,竟然来这点规矩都不懂,大夫人想必平日里不少头疼吧。” 蒋氏闻言连忙尴尬地摆了摆手,眼中却尽是幸灾乐祸。 又有一人尖着嗓子帮腔道:“不对啊,这任大小姐的母亲不是原先那位名动京城的柳家小姐嘛吗,都说柳家出佳人,怎得到了这一辈,便出了一个笑话——” 此前众人不管再冷嘲热冷,任凤华都只是自顾自地喝着热茶,直到有人开口提到了她的娘亲,她才利落地抬起了头,侧目掷去一记眼刀。 那一眼似淬着寒意,刚才开口那人登时缩着脖子没进了人群之中,瓮声瓮气地不敢再开口。 “好了好了,任家二小姐要上台了。”边上有人赶忙为她解围,众人这才渐渐压下议论声,纷纷抬头望向漆木搭就的高台。 任盈盈应当是趁着方才任凤华被当成众矢之的的时候,悄摸着赶去台后换了身羽衣。 羽衣上走着金丝攒成的纹路,被天井处恰到好处的日光一打,顿时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任盈盈自小习舞,甫一入场便端起了架势,随着乐师琴声渐起,她缓缓舒展四肢,行云流水般踩着琴音跃动。 身姿绰约,舞步蹁跹,四座的宾客纷纷直起了身子,一个个目不转睛。 小姐中许多人忍不住绞紧了帕子,妒忌到咬牙切齿。 刚回席的张潇予见状也忘了动作,危机感爬上心脏,她赶忙转头望向对面的秦翎风,发现对方显然饶有兴味,目光一瞬不瞬。 在他身旁的秦炜安也是一副看得入迷的模样。 张潇予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回了席间,眼睁睁地看着台上风光无限的任盈盈施施然结了尾,随后朝着众人矮身一礼。 “献丑了。” 话音刚落,四座掌声雷动,小姐们气红了脸,公子们则收不回眼。 任盈盈尚未下台,秦翎风便先一步起身叫停了她,言语间毫不吝惜溢美之词:“任二小姐舞技拔群,若说是天女下凡都不为过,本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任盈盈闻言登时羞赧地垂下了头,而后扭捏地红脸道:“殿下谬赞了。” 张潇予一抬头便看到这两人眉来眼去,她原本就嫉恨任盈盈抢走了宁王的关注,于是见状登时心头火起,手一拍案便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刚想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一旁的侯夫人却赶忙拉住了她,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张潇予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见无处可发,转身就盯上了边上缄默不语的任凤华。 “任大小姐还在这坐着干什么,你妹妹都已经上过台了,你准备的才艺呢?”张潇予刻薄地斜眼看了任凤华一眼,旋即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该不会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吧,那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自然知道任凤华根本没有为今日的宴会准备才艺,但仗着对方性子沉静不会也不敢拒绝,张潇予自然不会放过让对方出丑的机会。 蒋氏闻言知道时候到了,赶忙也凑上来好声好气地劝说道:“华儿,既然张小姐都这样说了,你也不要推拒了,重在参与便好,不必有太大压力——” 闻言,任凤华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蒋氏一眼,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那厢任盈盈刚刚回席,张潇予嫉恨不甘的眼神便追了过来,火辣辣得如芒刺在背,任盈盈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自顾自地正色面向前方,有了秦翎风的青睐,她高兴还来不及,其余人的恶意于她而言只是不痛不痒。 直到听到蒋氏一句“我家的大姑娘也想上台为大家献舞一曲”时,任盈盈才顿住笑意偏头望了过去,她从来不知任凤华竟会跳舞,闻言心中忍不住有些惴惴。 张潇予听到这话登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刚想和边上的女眷冷嘲热讽两句,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抬头却见得是任凤华缓步走近,随后便听得对方淡声问道:“不知张小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张潇予闻言登时吹鼻子瞪眼:“······什么?” 任凤华不慌不忙道:“劳烦你帮我伴奏。” “你疯了吗!?”张潇予险些从席上跳将起来,脸上俱是惊怒的神色,“你当我是什么人,竟要我自降身价来给你伴奏?” 任凤华险些被对方的唾沫星子糊了满脸,四座纷纷也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可她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压低声音继续道:“只要你肯帮我,我便能助你夺回宁王殿下的青睐——” “你!”张潇予闻言惊得险些一口气没倒回来,叫了一声之后她赶忙捂着嘴将任凤华扯到了一旁,狠狠地质问了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任凤华不语只笑,斜挑起眼角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后者只觉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顿时被看破,心中不由又气又恼。 然而与此同时,一股反叛之感也油然而生,她恼火于被任盈盈抢去风头,因而此时急需一个机会来夺回宁王的关注。 因此,在几种复杂心绪的加持下,张潇予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旋即没好气地点下了头:“好,我答应你。” 她说着便让身边的侍女抱来了自己的琵琶,旋即接过琵琶阔步复又跨上了高台。 步步骄矜,好似找回了方才丢掉的所有傲气。 任凤华望着她挺拔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泛起了一抹笑意。 张潇予擅长的原本就不是舞蹈,而是那柄梧桐木打的琵琶,她自小造访名师,年纪轻轻便颇有造诣,一首入阵曲名动京城。 今日赏梅宴她应当是得了任盈盈撺掇,这才选了一首表现平平的舞曲,而原本属于她的优势,则被尽数埋没。 想到这的时候,张潇予已经意气风发地抱着琵琶斜靠到了梨木椅上,撩拨了两下琴弦后,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傲慢地示意任凤华快些上来。 任凤华却没有急着应声,众人只见她抬手先褪去了外头那件繁复的罩衫,这才讶然得见她里头穿的是一身裁剪合度的绯色劲装,窄袖瘦腰,只有裙裾似水纹摇摆。 下一刻,在所有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任凤华便在这时突然动作,纵身脚步轻点掠上高台之时,她顺手牵走了一枝插在花瓶里做摆设的梨花,旋即以花枝为剑,灵巧地挽了个剑花,随后足尖一顿,稳稳落在了台上。 落地的同时,一旁的张潇予曲风一转,一瞬间拨弄了数下琴弦,铮然的琵琶声如出征的号角。 任凤华的四肢顿时由柔转刚,花枝在半空带起一个凌厉的弧度,下一瞬,她纵步转身,舞步似杀招,步步像是落在人心上。 翩若惊鸿,皎若游龙,步步生莲,手足生风。 台下众人瞬间摒住了一口气,心脏随着渐紧的琵琶声猛地提起,却在最心悸的时候听得乐声戛然而止。 任凤华的舞步却未停,岑寂之中,她缓下动作,随后伸手折了半根花枝别在了自己鬓间,下一刻,琵琶声又起之时,她似乎成了卸甲归家的老将,舞姿绵长却暗藏气韵流转。 花枝余香犹在,乐声却已经渐渐低下,任凤华以几个胡旋舞步作结,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在众人尚未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矮身行了一礼,随后身轻如燕般跃下了高台,一个旋步接过了丫鬟手里的罩衫,一转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形容。 众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却纷纷不敢鼓掌,一直到第一个人惊为天人地叫出了一声好,才跟着连声喝起彩来。 一时夸赞声和惊呼声纷至沓来,任盈盈被夹在一众嘈杂声中,却仍紧咬着牙关不肯鼓掌。 她原本笃定任凤华无才,却不曾想对方竟闷声不响憋出了这样一场大戏,当下心中又悔又气,喉口甚至都溢出了腥甜之气。 任凤华却连一个眼光都不愿施舍给她,自顾自拿过帕子拭了拭额上的一层热汗。 张潇予在放下琵琶的时候,同样也有些呼吸急促,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奏过曲子了,因此一曲终了,她久久都无法回神。 还是秦翎风带着笑意缓步走近的时候,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怔怔地回望了过去:“宁王殿下······” 下一刻,秦翎风竟微笑地朝她点了一下头:“张小姐这一手琵琶果然是名不虚传。” 第一百一十二章:乌龙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殿,殿下谬赞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张潇予闻言登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秦翎风说完这句便晃着酒盏离开了,她却仍然痴痴地站在原地,一直等侯夫人掩着唇轻笑着来呼唤她的时候,她才大梦方醒,渐渐消下了面上的红云。 蒋氏母女见状神色各异,侯夫人斜眼看了眼两人,面上带着明显的不屑神色。 张潇予更是直接视若无睹地略过了两人,刚想同任盈盈错身而过,却被对方冷不丁地拽住了衣袖。 “潇予,你的琴艺果然是了得啊!”任盈盈讨好地冲她微笑,张潇予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谢了一声,旋即猛地使力拽回了衣袖,毫不留恋地将人甩在了自己身后。 在看到迎面而来的任凤华的时候,她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方才台上之时,任凤华其实一直都是随着她的乐声而动,相当于做了她的陪衬。 张潇予不解对方为何拱手将风光相让,却乐于坐收渔翁之利,于是客气地同对方点了一下头算是致意,旋即便脚步松快地同自己的女伴言辞显摆去了。 任凤华却没立即收回视线,瞧着张潇予喜怒都被秦翎风牵动的模样,她忍不住就想起前世时,张潇予原本就应该是宁王妃的人选,却被任盈盈中途使计截胡,谁知最后却因此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被宁王连累满门抄斩的死局。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因为她的重生开始出现了变数,她不知道这一会张潇予的结局会是如何,但她会选择在尽量不改变原本命数的情况下逆转自己的困局。 任凤华一路想得出神,冷不防便已走回了女眷的坐席间。 四座的小姐们因着方才那惊艳一舞对她好感激增,因此纷纷吵嚷着要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任凤华却只是浅笑着摆了摆手,随后还是按例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原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殊不知对面却还有几道视线尚在她周身流连。 对席的贵族子弟中,有不少折服于任凤华的舞姿和身段,忍不住频频送来目光,一个个都在争相打着腹稿,企图一会能和任凤华说上只字片语。 其中属秦炜安最为从容淡定,目光虽寸步不离挂在任凤华身上,面上神情却似成竹在胸。 这一切都被雅座上的秦宸霄看在眼里,在发现许多人的视线尽头都是任凤华的时候,他忍不住在手中的杯盏上捏出了一条裂缝,心中阵阵燥意渐起。 偏偏此时的任凤华却对此一无所觉,甚是还好整以暇地为自己添上了一杯热茶,而后难得清闲地伸手拨弄起面前搁着的果盘。 不过她的清闲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不多时,自一旁的侧门里,突然急急钻出一个行色匆匆的小丫鬟。 “任大小姐,你家嬷嬷眼下上了药,已经在后厢房里歇着了,劳您随我走一趟,去将她接回来吧。”丫鬟停在任凤华跟前,报了一长串车轱辘话。 任凤华闻言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决定,一旁耳听八方的蒋氏便赶忙探过头出言阻止道:“宴会还没有结束呢,你又要上哪去?” 她还想继续说教,却被一旁的任盈盈伸手拽住了衣袖,后者意味深长地冲她摇了摇头,蒋氏当即会意,不尴不尬地便松了口:“好了,既然执意要去,我便也没什么名分拦着你。” 任凤华闻言低低道了声谢,便垂下眸随着那丫鬟缓步离开了内厅。 在她走动的时候,秦翎风的视线却像是长了脚,一瞬不瞬地跟在她身后。 秦宸霄见状登时将手中的茶盏往小几上一叩,旋即低低呛咳了两声。 适时厅里正好无人喧哗,因此这两下轻咳声显得尤为突兀。 秦翎风顿时被吸引注意,随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旋即口不由心地出言关切了两句:“近日天凉,三皇兄可要保重身子,莫要害了病才好。” 一旁的大皇子却登时嗤之以鼻地扭过了头,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声“病秧子”。 …… 这厢那丫鬟领着任凤华七拐八绕,眨眼便有钻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刚想出声询问,便撞见了一处异常眼熟的荒宅。 数个时辰之前,她刚从其中逃过一劫。 如今复又再见,任凤华心中忍不住就腾起了一阵荒谬之感。 上一回是任佳月鬼迷心窍要拿他开刀,此举必也是得了蒋氏授意,原以为此番又是对方故技重施,谁知刚要顿住脚步,后脑冷不丁便是一阵钝痛袭来。 瞬间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猛然失去了意识。 任凤华被打晕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那引路的丫鬟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她刚想仓皇地往回走,谁知路的尽头却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 “我,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难道不该离开吗……”丫鬟被眼前光景吓得两股战战,忍不住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 她刚想背水一战回转身往后跑,谁知没跑出两步便感觉后颈一凉,低头之时,浓稠的血液已经沿着脖子上的刀口往下延伸,丫鬟只来得及嘶哑着喊出一声“不要”,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尸身很快便凉了下去。 “还不快把人给我收拾了。”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冷酷的男声。 话音刚落,那彪形大汉便依言拖走了那丫鬟的尸身,路过自家主子的时候,还不忘出言问询了一番:“殿下,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秦翎风不耐烦地摆了两下手,等人走后,他踱着步子走到了任凤华跟前,目光中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本王最讨厌看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下一刻,他矮下身,意味不明地拿手攥紧了任凤华的下巴,旋即手指越收越紧。 此时的任凤华自然不能给他作出什么回应,依旧闭目不言,面上甚至还有些宁静。 “脾气是臭了点,皮相倒是真的不错。 ”秦翎风不由变本加厉,手指渐渐游走到了对方嫣红的唇瓣上,目光随之渐渐变沉。 难以置信,几刻钟前还在台上风光无限的任凤华如今竟然如此落魄地躺在自己怀里,想到这,秦翎风只觉下腹一紧,登时情欲上脑,瞬间就呈燎原之势。 急不可耐般,他直接一把将任凤华拦腰抱起,而后狠狠地摔在了内间破败的床榻上。 被褥间登时腾起了一阵灰尘,秦翎风忍不住呛咳了几声,手下动作却丝毫不停。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触上腰间的系带,便在这时,任凤华趁势突然暴起。 正好秦翎风的双手都不得闲,只一击便被她拿捏住了命门,两下银针落下,身上之人登时软下了身子,眼看着就没了意识。 任凤华嫌恶地将人掀开,望着对方情未消的脸颊,她顿觉一阵恶寒,忍不住又上前补了两脚。 其实刚才被打晕之后,她很快便追回了神志,只是那彪形大汉的威胁实在太大,因此她一直等到那大汉离开,秦宸霄失去警戒之时,才猛然睁眼,给了对方一记当头棒喝。 此前,她只知道秦翎风是一个贪图享乐之人,直到今日才领略到了对方的荒淫无度,思及此,她又想起了方才被揩去的豆腐,忍不住又狠狠地补上了两脚。 眼下的情况,贸然反击并不是上策,将计就计才能找到出路。 可是正当任凤华费力将秦翎风挪进了被褥之中,突然屋外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宁王殿下?您在里面吗?”声音细而纤弱,一听便知是任盈盈正在寻人。 眼下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任凤华只得快速起身躲到了一处衣橱之后,刚藏好衣角,任盈盈便探头探脑推开了屋子的大门。 “殿下!?”随即便听得来人惊呼了一声,便急急奔到了床边。 任盈盈瞧着似乎很是心急,面对外男都敢上手动作。 但是秦翎风昏得半死,一时半会自然晃不醒,任盈盈只得咬着嘴唇坐到了一旁,而后背过身子低声自语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叫了我来却又不理人了……” 看到这,任凤华心里已经有了数,任盈盈明摆着对秦翎风心思不纯,自然不会将她算计到心上人的床榻上,因而此事必然是有旁人插手。 就比如任盈盈,必然也是被人引到这来的。 至于是何人下套……依照这种反将一军的手笔,此事应当也只有秦宸霄才能谋划出这样一个结果了。 而秦宸霄之所以这样做,应当也同她逃不开干系。 盘算到了这一步,任凤华不禁敛下了眸子,眼中神色闪烁,下一刻,她难得在心底感激了一阵。 只是眼下任盈盈若是一直留在屋子里,必然会发现躲在这里的她,到那时候势必还是不小的麻烦。 正当任凤华纠结着要不要对任盈盈出手的时候,突然,榻边的任盈盈身形一晃,旋即无力地倒在了秦翎风身边。 见状,任凤华顿觉讶异,起身刚想上前查探虚实,便在这时,身后突然多了股力道,直接拽着衣带将她往后一拉。 任凤华一时不防,登时就往后趔趄了一步,瞬时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冷香登时顺着动作晃到鼻尖,任凤华不消转头便意识到了来人是谁,很快便卸下了周身防备,侧头低声问了一句:“殿下?” 秦宸霄却只是默不作声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示意怀中之人稍安勿躁。 任凤华便也静下心来往外瞧,约莫半盏茶之后,大门再次被“吱嘎”一声打开。 这回来的却是久未露面的秦炜安。 任凤华见到来人,下意识动作了一下,秦宸霄意识到了她的异常,立马伸手按住了她,示意她好好看戏。 秦炜安进来的时候一脸正色,却在见到榻上两道熟悉人影的时候,面上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老六?任二小姐?”下一刻,他试探着问询出声,可是未收获任何回应。 第一百十三章:捉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下一刻,秦炜安缓步走近,任盈盈已经昏迷到无知无觉,面上却仍带着微微红晕。 他狐疑地在两人中间打量了一圈,斟酌片刻后便缓缓矮下身子,而后一把圈起了昏迷中的任盈盈。 “任二小姐?”他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任盈盈,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 原本以为这回依旧没有回应,可是任盈盈却在此时突然醒来,嗫嚅了一声后猛地伸手拽住了秦炜安的衣领。 “宁王殿下······”美人投怀送抱,秦炜安自然不会推拒,下意识便凑上前去,却在听清对方的呓语之后,面上神情登时崩裂。 暗处的任凤华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于她身后的秦宸霄喉结上下一滚,似乎正打算低笑出声。 她登时心惊回望,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旋即警告般摇了一下头,后者却直接厚着脸皮抓过了她的手,随后便将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心。 用眼神警告未果之后,任凤华只得咽下了怒气,复又转头向前。 但见短暂的岑寂之后,任盈盈好似宿醉般直接跌进了秦炜安的怀里,手臂甚至还大胆地圈上了对方的腰身,混沌中,她根本认不出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不管不顾便借着神志不清将心里话一并剖出:“宁王,宁王殿下,盈盈真的很喜欢你,自游船会那次,我便,我便忘不掉你了······盈盈自知配不上殿下,却还是想让殿下知道我的心意——” 她说的越多,秦炜安的脸色就越黑。 任凤华将这出乌龙尽数收于眼底,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秦炜安的出现必然不是个意外,原本此人很可能是打算半路从宁王手下截胡救下她的,可是没想到出现在屋里的竟然会是任盈盈,自然会瞬间慌了手脚。 但是很快,秦炜安便冷静下来,在屡次装模做样推拒未果之后,他索性也不再挣扎,任由孤注一掷的任盈盈钻进了他的怀抱。 “殿下······殿下······”甜腻的低语声响在岑寂的室内,带起阵阵暧昧的涟漪。 饶是冷静自持如任凤华,见状都忍不住红了耳垂,偏偏秦宸霄还要刻意搅扰,直接趁她分神欺身凑到了她的耳边,旋即,用气声低笑着问道:“任大小姐,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就在这,将生米煮成熟饭?” 气息扑洒在耳垂,带起些微的痒意,任凤华不由往后瑟缩了一步,回答倒是既快又笃定:“他定会如此——” 毕竟无论是她还是任盈盈,都能成为他上位路上的垫脚石,如此天时地利,他断然不会轻易错过。 她尚且还来不及细想,便听得不远处的床榻响起了一声晦涩的“吱嘎”声,而后便是衣衫互相摩挲的声音。 粗重的呼吸和娇媚的嘤咛渐次响起,任凤华登时嫌恶地皱起了眉,刚想动作,却突然被身后的秦宸霄伸手捂住了耳朵。 下一刻,一声促狭的轻笑在耳畔响起,任凤华尚未来不及反应,便被身后之人半抱着从屋子破败的后墙纵了出去。 …… 与此同时,距离荒宅百步远的密林间,阿六正疾步奔走,原本他一直在府中寻找任凤华的下落,直到在半刻钟以前,他从聚堆的丫鬟口中得知,自家主子跟着个侍女来到了这处荒宅。 正当他想要快步赶去查探虚实的时候,突然,密林外的小径上,突然响起几道尖利的人声。 “华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你们候府的下人不会搞错了吧!”为首的是强行按捺住心底兴奋装腔作势的蒋氏,她嘴里虽然说着不信,嗓门却比一众妇人都大,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此处造势。 身旁的下人们赶忙万分确定地回话道:“夫人可别不信,这都是奴婢们亲眼所见。” 一行人顿时切切查查地议论起来。 阿六见状赶忙拉着身边的嬷嬷退到了一颗枯树之后,后者耳闻了蒋氏等人的议论之后,立马明白此事必然是针对任凤华的一个局,心慌之下却又不敢出声,只能焦急得直跺脚。 侯夫人被簇拥在一众丫鬟之中,她是作为主人家来探看情况的,因为不愿意踏足这样腌臜的地界,只得由侍女们先开道,自己则扇着鼻子等在后边,时不时嫌恶地看上两眼。 蒋氏见状赶忙退后几步套近乎道:“侯夫人,实在太对不住了,因为我家的姑娘给你们添了诸多麻烦,还望你多担待。” 侯夫人闻言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旋即阴阳怪气道:“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你家这位大姑娘,也实在是太会找地方跑了,该不是看上了今日宴会上的哪个俊俏儿郎,就留连着不肯回来了吧?” 蒋氏闻言只是赔笑,却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片刻后,她意有所指地接话道:“我家那位大姑娘其实哪都挺好,只是这个性子啊……”说到这,她摇了摇头,又故意把话咽了一半,“毕竟不是自小在我膝下养大的,总归还是有些难管教——” 侯夫人本来就心中有气,听到这话,当即不屑地讥讽了一声:“难怪说是乡野来的丫头难管教呢,竟然这么不知礼数,一声不发离席了便算了,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边上立马有人瓮声瓮气地应声道:“方才不是有个粗使婆子说,任大小姐是到这里和人幽会来了吗,到底是不是在这,咱们一会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话说的不妥,华儿定然不会私会外男,这般有伤风化的事,她断然是不会做的!”蒋氏却直接截过了她的话头,欲盖弥彰般大声为任凤华证言道。 边上的下人们见她这样一副急言令色的样子,心里登时有了数,纷纷看戏般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侯夫人嫌众人吵嚷,挥了挥手压下了众人的七嘴八舌,掌控住局面之后,她才神情倨傲地点了那个引路的婆子,抬着下巴问话道:“今日宴会上你一直都在,说说吧,方才宴会上一共缺了多少人?” 那婆子闻言赶忙矮身伏倒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答道:“回夫人,老奴特意留心了一下,宴会上一共少了相府的三位千金和一位远方表亲,还有两位皇子——” 一旁的宫嬷嬷闻言登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副场面颇有微词。 蒋氏眼见,立马便留意到了她的神色异样,赶忙上前为任盈盈开脱道:“嬷嬷,盈盈她定然是因为担心姐姐,这才也跟着离席了,还望您勿怪才是。” 宫嬷嬷听到这话,才渐渐缓和了神色。 自后方缓缓赶上众人的大皇子却不愿揭过这章,冷不丁在旁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嘴:“嬷嬷莫要忘了,这不是还有几位皇子也出去了吗,说不准那几位小姐正和老五和老六待在一处呢,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虽是这么说,大皇子的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蒋氏闻言登时低眉不语,眸中却划过了一丝狡黠。 “好了好了,诸位都先歇歇吧,人到底在哪,到了院子便知道了。”侯夫人烦不胜烦地摆了摆手,先一步领着众人走向了小径尽头的荒宅。 众人这才纷纷点头跟了上去。 荒宅野草丛生,侯夫人走到院子正中便停住了脚步,随后便使唤了个丫鬟走上前去探看情况。 但见那丫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边,伸手推了一下门未果之后,下意识便俯身往门边贴近耳朵,谁知下一刻,她便面色煞白地登登往后退了两步,险些直接跌倒在地。 “做什么这样慌慌张张?”侯夫人当即怒骂出声。 丫鬟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将起来,结巴着回话道:“房,房门被锁了,而且,而且里面还有奇怪的声音,听着好像是——”说到这,她突然变得难以启齿,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侯夫人气得直接一把挥开了她,径自快步上前重重推了一把门。 破旧的木门尽管上了锁,仍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随着“吱嘎”一声响,屋里不堪入耳的声响登时朦朦胧胧地撞入了众人耳中。 女子的吟哦声和肮脏不堪的呻吟声渐次响起,在场早经人事的贵妇人们当即僵住了脸色,随后着急忙慌地把自己未出阁的女儿们往回推。 侯夫人更是气得差点晕过去,好半天缓过来了,已是一副面无人色的模样。 宫嬷嬷也在一旁沉下了脸色,外客在候府的角落苟合,除却胆大包天外,更是直接赤裸裸地把淑贵妃的面子往脚底踩。 一众的贵妇人谁也不敢上前,其中一个嗫嚅着小声开口道:“这里面的,不会真是任家大小姐吧?” 张潇予垂着头站在人群之中,听闻此语心念电转,碍于任凤华刚刚在赏梅宴上帮过她,她实在有些狠不下心,因此在侯夫人捋着袖子打算上前兴师问罪的时候,她鬼使神差般上前拦了一把:“娘,要不算了吧……” 侯夫人却只是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随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到了一旁,自己则跟着蒋氏走回到了房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蒋氏急不可耐地一点头,随后一挥手招来了家丁:“来人呐,把门给我撞开——” 她话刚出口,边上却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正是在暗中等待许久的阿六。 “且慢。”落地的同时,他直接错身拦在了蒋氏身前,随后目带狐疑地质问道:“大夫人你为何如此心急,既然是要弄清事情真相,循序渐进便好,何苦要如此急不可耐?” 蒋氏闻言当即哑然,她自然不能说出自己是为了看任凤华的丑态,于是怔愣半晌只得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解释:“我是相府当家主母,这点腌臜事情我难道就查不得了吗……你一个下人还敢在这拦我,莫不是心里有鬼,来给你家主子拖时间来了!?” 蒋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嗓门也渐渐高了起来。 第一百十四章:撞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四周的婆子闻言登时也围拢上来,阿六被推了个趔趄,正想不管不顾拔刀出鞘的时候。 突然荒院之外,又缓步走来了两道人影。 “是三皇子殿下!”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众人立马寻声回望,讶然见得,与秦宸霄一同来的,还有被她们误以为眼下正在屋里颠鸾倒一的任凤华。 在见到任凤华安然无恙的那一刻,阿六身边的嬷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忍不住身形一晃。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蒋氏见她却活像是见了鬼,忍不住惊叫出声。 任凤华闻言却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迷茫神色,配合着朝众人问询道:“诸位怎会突然齐聚在这里,莫不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 然而没有人等给她得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因为这些人在半刻钟之前,还在恶意揣度任凤华日后的命运。 场面登时岑寂了一瞬,过了片刻才有人硬着头皮接话道:“既然里头的人不是任大小姐,又会是谁?” 众人登时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在果决地排除掉知书达礼的任盈盈之后,一行人很快得出了自认为正确的结论——屋里的人只能是相府三小姐任佳月无疑了。 “好哇,你们相府的女儿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呀!”亲临这么一出闹剧,侯夫人险些给气笑了,为了将这桩荒唐事速战速决,她索性也不用家丁了,单枪匹马便杀到了屋门口,而后用手肘狠狠地杵了一下门扉,登时残破的锁链四分五裂,整扇门登时被撞成了两半。 “啊!” 这声震天响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屋里交战正酣的两人,伴着两声交叠一处的惊呼,大门颤颤巍巍地挣扎了片刻,最后颓然摔在了地上。 没有人敢提步进门,因为谁也不知道屋里会是怎样一副淫靡景象。 原本一马当先的蒋氏这回也没在动作,因为她听到了屋里传出的那声惊呼,尽管尾调缠绵,她还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里头那个不是任佳月,而是她的亲生女儿——任盈盈!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她笼罩,蒋氏僵在了原地,只觉天旋地转。 混乱间,任凤华时刻注意着她的脸色,见状正好慢条斯理地补上了一刀:“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像——” “你胡说!!”蒋氏闻言登时崩溃大吼道,她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是眼下想去阻止众人已经来不及了。 好事者已经探头探脑地认出了屋里那对野鸳鸯,为首的那个忍不住扬声低呼:“是,是五皇子殿下,还有,还有,相府的二小姐——” 此话一出,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围观的众人无一例外都是瞠目结舌,显然对这场一波三折的闹剧感到匪夷所思。 非议的目光似箭,险些穿透了蒋氏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一手促成了女儿的清白尽失颜面无存。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瞬间击垮了她,蒋氏就像是刚出笼的困兽一般,直接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屋子,抢在众人之前,用外袍罩上了榻上赤身裸体的任盈盈,而后一把人抢回到自己怀中。 没了房门,昏暗的屋子瞬间有了光亮。 任盈盈在看到门口乌泱泱一群人的时候,瞬间白了脸色,而后在回头看到身边躺着的人的时候,她瞬间汗毛倒竖,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娘……娘……”任盈盈哆嗦着嘴唇收回了视线,她已经六神无主,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分明看见的是宁王殿下,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他,不能是他!不可能是他!?” 她的哭声猛然拔高,好似地狱怨鬼,听着叫人胆战心惊。 众人已经理不清这小小一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多少叫人咋舌的事,但是很快,真正惊世骇俗的一幕发生了。 也许是任盈盈的哭声太有穿透力,竟将不该叫醒的人也一并叫醒了。 于是当秦翎风揉着脑袋从地上悠悠转醒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荒唐的场景。 任盈盈和秦炜安俱是一副衣衫不整面色青白的模样,而自己则躺在众人视线之下,而且更让他火大的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竟然大多都带着同情的意味。 “是哪个不长眼的敲晕了本王,还把本王扔在了地上!?”秦翎风当即怒目圆睁地斥骂出声,围观众人见状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他叫住了脚步,“等等,去给我把任凤华叫来,本王要拿她问罪!” 话音落下,却没人敢应声,秦翎风正想破口大骂,便在这时,有一道人影逆着光款款走到众人跟前。 “殿下可是在找小女?”任凤华慢条斯理走上前来,面上神色从容,一副磊落的模样。 秦翎风见到她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任凤华,你为何要暗算本王,还把本王敲昏了扔在这里?” 任凤华闻言神色不改,从容淡定地否认道:“小女从未暗算过殿下,不知宁王殿下何出此言?小女也未曾来过这里,之所以现在在这,还是因为半道迷路被三皇子殿下捎了一程,才得以找到大家伙儿。” 秦翎风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难以相信任凤华竟然能将谎言说的这样从容,下意识便回嘴道:“你胡说,你分明是来这找我的……” 任凤华却先他一步毫不留情地将话堵了回去:“殿下此言差矣,您刚才说小女暗算您,那敢问我与殿下无冤无仇,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秦翎风闻言登时哑然,他断然不能说出自己色令智昏企图夺任凤华清白结果被反将一军一事,于是辩无可辩,只得打掉牙和血吞,悻悻然将话给咽了下去。 任凤华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旋即又轻描淡写将话茬转回到了榻上那对苟合的野鸳鸯身上:“那敢问宁王殿下为何会和盈盈他们在一处?” 秦翎风对此也有些奇怪,在嗅到空气中那股晦涩的气息时,他登时明了此前榻上两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原来就在他人事不知的时候,他的好五哥正在一旁的床榻上,与一个被她看上的女子翻云覆雨。 思及此,秦翎风顿觉荒唐,一时竟不知道该气该笑。 他知道,秦炜安向来不是一个会被美色支配的人,此番他却如此猴急地想要将任盈盈拐到自己床上,必然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为了……任盈盈背后的整个相府!? 思绪渐渐延展,秦翎风的眸色也渐渐转暗,下一刻,他直接没好气地讥讽出声:“五哥,恭喜你啊,如愿抱得美人归了,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一出,你到底打的是美人的主意,还是旁的事的主意?” 他这个向来看似无心夺嫡的五皇兄,眼下应该是开始笼络战线了。 秦炜安怎会听不出这层意思,尽管衣冠不整,他却还是强打起精神从容回应道:“那你说说,我到底是打的哪个主意?” 眼看着两人一来二去打起了哑迷,众人很快便被带去了注意。 阿六见势不好,赶忙又扇了一阵风:“能打的什么注意,不就是那点男欢女爱的心思呗。” 众人见他只是个半大少年,于是并没有他苛责他口出狂言的意思,而是纷纷把目光落回到了任盈盈和秦炜安苟合这桩事情上。 俩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此事一出,日后定得要个名分作保。 秦炜安要了任盈盈的身子,相当于已经获得了相府的站队,宁王也是因着这一点,才对他阴阳怪气。 一时在场的人心如明镜,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任盈盈只觉无地自容,忍不住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只是不管她这一回哭得再梨花带雨,也不能带起分毫秦翎风的怜惜之情。 后者甚至对此感到厌恶,一挥袖便愤然离去了。 “好了好了,既然人也已经找到了,各位还是快些随我回席间吧。”侯夫人实在是觉得尴尬,赶忙找了个由头将人都给带了出去。 众人这才神色各异地收回视线,留下这出残局纷纷摇着头回到了席间。 才刚落座,便有个下人急慌慌地找到了侯夫人,说了句相府三小姐和表哥喝的烂醉,已经差人给送回去了。 听到这话,席间的众人登时不言自喻地敛下了眸,今日这场赏梅宴上的“风头”,还真是被相府的人给占尽了。 京中权贵看戏般瞧着这出闹剧,小姐们纷纷动了另择良婿的意思,皇子们则神色各异,一个个盘算着对方如今的底牌。 一场赏梅宴到如今已是七零八落,侯夫人揉着太阳穴收拾残局,见众人也没有继续的意思,索性一挥手,散了这场宴席。 宾客们纷纷各寻车马各自归家,路上还在心里盘算今日到底得了多少谈资。 蒋氏母女却早早地走后门离开了宣平候府,一路相依偎,凄凄惨惨地哭着回了相府。 马车才刚落地,便有下人疾步跑来通传,说老夫人有信,叫大夫人和几位小姐速速赶到慈宁院。 任凤华头一个应了声,脚步从容地便跟了上去。 任盈盈忸怩片刻,也被蒋氏咬咬牙半拖着追了上去。 …… 几人刚跨入慈宁院的大门,便听得其中响起了拐杖拄地的巨大声响。 任盈盈登时面如人色地软倒在了蒋氏怀里,还未走到老夫人跟前便期期艾艾地哭诉出声:“祖母,盈盈是被人害的,盈盈是被人害的!” 老夫人闻言登时怒目质问道:“你是被人害的,这么多人看着你伤风败俗,你哪里能为自己脱罪!?” 任盈盈却径自跪走着拉住了老夫人的衣裙下摆,摇着头胡乱攀咬道:“不是的,定然是有人下了药,刻意要坏我青白——”说到这,她突然神色一厉,而后猛地伸手指向任凤华,“是她,是大姐,她下了药,原来不该是这样的,五皇子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定然是她暗算我,毁损了我的清白——” 众人登时将视线投向了任凤华。 第一百十五章:脏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面色不改,直接一步走到了任盈盈跟前,居高临下道:“妹妹说的我不大明白,什么叫原来看见的是宁王殿下,怎的,你先前原本是约了宁王议事吗?” 任盈盈自然不能说出心里那份打算和宁王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于是被这么一问,当即喉头一哽,面色涨得通红。 “妹妹若是安安分分待在席间,又为何会掺和进这桩闹剧里?”任凤华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追问道。 任盈盈被这句话一激,当即不管不顾地朝她扑来,失态急呼道:“一开始分明是你先离席的,就是你,你先出去动了手脚,这才将我害到了这种地步!” 她哭着哭着颓然倒在了地上,蒋氏赶忙又哭天抢地地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而后伸手顺了一把任盈盈的额发,心疼地呜咽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任盈盈却直接一把挣脱了她的怀抱,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任凤华,目光如炬。 “都是她,是她要害我,是她要害我!!” 她话音刚落,大门便被“砰”地一脚狠狠踹开,任善提着剑愤然地推了一把门板,甫一进门便提剑指向了任凤华:“逆女尔敢!?” 剑锋在半空划过一阵寒芒,眼看就要往任凤华的门面劈去,幸好一旁的阿六闻风而动,瞬间从袖中拔出匕首,“铮”地一声格挡住了剑身。 任善空有虚势,被挡了一招后当即朝后踉跄了两步,站定后却怒气更甚:“好哇,现在为父是教训你不得了是吗,盈盈可是你的妹妹,你竟然真的狠得下心将她陷于这样的境地!?” 任凤华却只是抬头看他,而后冷着脸从阿六身后转了出来,淡然伸手拨开了任善的剑锋。 “父亲何不先问清真相,再来雷霆大怒呢?”她暗自发力压下了剑身,而后一字一句清晰道。 利剑被一下甩落,剑端冷不丁指向了尚在地上垂泪的任盈盈。 后者登时如惊弓之鸟般往后瑟缩了一步,面上一片青白。 “父亲不若问问,二妹为何会出现在那处荒宅,又为何会作出这样的荒唐之事?”任凤华轻道。 任善却像被蛰伤般迅速收回了视线,这场对峙中,他已渐落下风。 老夫人见状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华儿,你也少说两句,你的父亲正在气头上,你也别在火上浇油了!” 任凤华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那敢问父亲,自方才开始,您都是为何而怒?” 任善闻言懊丧地一挥袖子,为了替任盈盈遮羞,他只得含糊地答道:“盈盈的事,你敢说真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从来是一副闷声不语的样子,难保你心怀鬼胎,戕害你妹妹!” 任凤华闻言半句话也没有说,而是先转头望向了一旁高高挂起的老夫人,随后低声问询道:“祖母,凤华想问,此事您意下如何?” 谁知下一刻,老夫人竟然闪躲着避开了目光,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贪官判案还要走走过场,可是这一家人却蛇鼠一窝,直接不由分说将罪名往她头上扣。 思及此,任凤华心底一凉,忍不住暗自道了一声“荒唐”。 任盈盈见事情出现了转机,哭声渐渐又高了起来:“盈盈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氏见状也赶忙瓮声瓮气地插嘴道:“此事确实是盈盈错了,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哪能动这样的歪心思……” 老夫人却直接将杯盏一摔,直接打断了她的哭诉:“你还敢为她开脱,但凡平日里你少教她一些登不上台面的把戏,盈盈怎会出这样的事!?” “母亲息怒,此事确实与蒋氏无关……”任善不忍看蒋氏被责难,小声开口制止道,余光见得背后冷眼旁观的任凤华,他忍不住转嫁怒火,“你还敢站着,给我跪下!” 任凤华却只是来冷眼瞧她,片刻后冷然开口道:“若是无错之人都要受到责难,那岂不是天下匹夫都要去为非作歹了?” “你!”任善闻言险些直接背过气去。 任盈盈见任凤华如此义正言辞,直接心一横猛地拦到了她身前:“姐姐,事到如今,你还要落井下石,难不成你是打算硬生生逼死我吗!?” 任凤华垂头看她,语气渐缓,却未带分毫妥协之意:“眼下这样的境地,不是妹妹你自己选的吗,如若不是你执意要去荒宅寻宁王殿下,又怎会自尝恶果!?” 任盈盈闻言凄厉地嘶吼了一声,伸手胡乱地就要往任凤华身上抓,好不容易被身旁的侍女拦了下来,还在原地怨妇般嘶吼。 蒋氏一把将她拦到了自己身后,随后狠狠地上前朝着任凤华“啐”了一口:“分明是你,厚颜无耻去找宁王殿下,盈盈不过是去找你的,这才着了你的道!” 任凤华抱臂瞧了她一眼,三言两语就将话堵了回去:“依照夫人您的意思,二妹又是怎样知道宁王在那的,再者府医也说了,她身上可没中什么药物,可见当时并非被人强迫——” “你住口!!”蒋氏见事情就要败露,赶忙出言呵止道。 然而为时已晚,老夫人慧眼如炬,怎会听不出来此事的真相。一直被她看好的孙女一朝成了对男子投怀送抱的“荡妇”,这个认知登时就让她老人家心气不顺起来。 “好哇,原来竟然是如此……”她颤抖着手一一点了在场众人,最后落到任凤华身上的时候,她却下意识顿了一下。 其实自方才开始,她便怀疑是任凤华在其中搅混水,但是转念又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有这样的能耐,当即又把疑心压了回去。 痛心之下,老夫人缓缓收回了视线,随后黯然地闭上了眼,无力地摆手叹息道:“叫你们的父亲决断吧,我这把老骨头再经不起折腾了……” 任善同样也是面色铁青,他已经被迫得知了此事的所有真相,但是骂出去的话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任他如何懊丧都不能再收回。 偏偏这时候任盈盈还投来了哀怨的视线,他登时更觉心如火烧,犹豫和踟蹰无可厚非,但是显然最后对脸面的追求还是压过了父女情深,任善沉默了片刻,还是别过头无力地挥了两下手:“来人呐,把蒋氏和二小姐都给我拖下去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出来。” “老爷……”蒋氏眼噙热泪,摇着头不愿退下。 任善却已经冷淡地避开了视线。 等哭天抢地的两人被拖走之后,任善才追去目光,不忍的神色却转瞬即逝。 下一刻,他回头看向任凤华,有些局促地敷衍了一句:“好了,此事暂了,你也下去吧。” 任凤华抬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二话不说便跨出了正厅。 老夫人望着她板直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劝诫道:“你这般冷淡,不怕日后华儿同你离心?” 任善闻言却只是冷哼了一声,而后满不在意地回话道:“我就当没她这么一个敢跟父亲顶嘴的女儿!” 老夫人一愣,继续问道:“那今日华儿受的委屈,便任她受着了?” 任善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烦躁道:“她是姐姐,自然得为妹妹多担待着些,同气连枝,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这话一出,老夫人当即明白了对方意欲李代桃僵的意思,尽管心中有些许愧疚,她最终还是缓缓点下了头,算是默许了任善的意思。 任善捋着胡子远眺院墙外的高墙,随即低声谋划道:“现在我们得罪了宁王,这是万万要不得的,为今之计,就是得把他给笼络回来,讨好了他,此事便也能暂告一个段落了……” 老夫人跟着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任善却已经越想越远:“还有佳月,她也不给我省心,不过她不是爱跟她那个远方表哥厮混一处嘛,过两天就将他俩的婚事也一并定下吧!” “这……”老夫人欲言又止,她实在把不准这个决定是好是坏,此情此景也只得暂且点下了头。 …… 此时的竹院中,任凤华刚跨进院门便被闻声疾步赶出来的琉璃捉住了手臂。 “小姐如何了?可伤着哪里没有?”她急得额上直冒汗,还未等任凤华回答便直接上手检查了一番。 “我无碍的,你且宽心。”一直等到任凤华开口自白,她才终于放下心来,拍着胸脯直道“老天保佑”。 “奴婢在院子里等消息都快等疯了,府里风声不定,一会说是小姐你出事了,一会又说是二小姐出事了,可把我和阿四给急坏了!”琉璃赶忙引着她进了屋,顺带着又往盆里添了几块炭。 屋子这才渐渐暖了起来,阿六却气得忘记了冷,刚一进门便气呼呼地将外袍摔到了地上,义愤填膺道:“不公平,老爷他简直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分明是二小姐惹了祸,他却不由分说全把过错归到了咱们小姐头上,世上怎会有这样黑白不分的道理!?” 琉璃闻言赶忙一来二去地同他交谈起来,两人互通信息后,登时同仇敌忾地为任凤华抱起不平来。 任凤华本人却对此并没有多大感受,任善那副自私的秉性使然,任盈盈作为他最得意的一枚棋子,如今平白无故折在了一出闹剧中,于情于理,他是该如此暴怒。 任凤华接过琉璃递来的姜茶啜饮了一口,心中这才起了一丝暖意,随后,她突然转头望向外头黢黑的院墙,而后快声吩咐了琉璃一句:“一会你从后门出去,替我找一趟茉莉,就说时机到了,叫她可以开始动作了。” 琉璃闻言登时收了继续抱怨的心思,一溜烟便趁着夜色出了院子。 …… 夜半无人,只有风声刮过窗纸,擦起阵阵叫人胆寒的声响。 慈宁院的后门突然响起“吱嘎”一声,下一刻,一道裹得严严实实的细瘦人影从门里滑了出来,脚步无声,状似鬼魅。 第一百十六章:空子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此人正是藏锋已久的茉莉。 借着夜色遮掩,她一路潜进了前院,还未来得及混进送茶水的人群中,便听得主厢房传来了一阵摔打之声。 “听不懂人话吗,通通都给我滚出去!!”任善的怒吼声从里屋传来,而后又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 前去探路的下人纷纷抹着冷汗逃了回来,鱼跃出了院门。 茉莉则不动声色躲在了假山之后,等到屋里的动静渐渐平息之后,她才收拾了一番形容,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老爷,我是来给老夫人传信的。” 片刻的岑寂后,里头终于闷闷地传出了一声“进”。 房门开启后复又合上,一炷香时辰后,屋内又起了动静,不过这回却成了一室旖旎。 …… 任凤华掐算着时辰,而后遥遥望了一眼主院的方向,目光带起了几分讥笑。 今日过于疲惫,因此她草草用了晚膳便回了屋子。 刚一进门便看到了桌边自酌自饮的秦宸霄,她登时便换上了一副戒备的神色:“殿下今日竟还得闲,白日这般奔波,眼下不该回府歇息吗?” “这不回来了嘛。”秦宸霄的回答毫不落于下风,甚至还能借势揶揄任凤华一把。 后者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当即耳热了一瞬,下意识便伸手为自己倒了杯凉茶想要下火。 刚抬起手却被秦宸霄伸出两指按了下去:“夜里贪凉,任大小姐不怕伤身?” 低沉的嗓音就响在耳畔,任凤华只觉耳尖热意更甚,欲盖弥彰般正打算拨了烛火,秦宸霄却先她一步起身,而后直接自然而然地靠到了她的榻上。 “你方才说得对,忙碌了一日是该睡个好觉了。”秦宸霄伸手拍了一记床板,微扬起下巴示意任凤华上榻。 任凤华自然知道羊入虎口的道理,无论对方如何撺掇,她都只是僵着身子戒备站在距离秦宸霄五步远的地方,到后来甚至还默诵起了先前抄过数遍的佛经。 秦宸霄眼见着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岑寂片刻后,才挑着半边眉毛下套道:“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任凤华还以为他是打算放弃了,闻声便放下戒备凑近了几步,谁知秦宸霄却在此时突然发力,伸手一把便拽住了她的衣带,一阵身不由己的翻滚之后,任凤华愕然发现,眼下生擦着她前额的,是秦宸霄带着些微热意的薄唇。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赶忙挣扎着起身要逃离现状,可是秦宸霄却像是一早便料到了这一茬,下一刻直接伸手将她按到了自己怀中。 熟悉的冷香再次汹涌着造访,任凤华忍不住呛咳了一下,艰难地支愣起上半身之后,刚抬头她便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眼。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任凤华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只是眼下她双眸涟水,根本就提不起什么气势。 秦宸霄用眼神描摹着眼前人如画的眉眼,等到看得满意了,才慢声回话道:“白日里本王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任大小姐贵人多忘事,该不会是要赖账?” 任凤华闻言后槽牙一紧,无奈回话道:“那殿下意下如何?” 秦宸霄缓缓收网,眸色越来越沉:“本王……想要一个奖励,如果任大小姐同意了,我便自己来取——” 暧昧低哑的嗓音到一半戛然而止,任凤华刚来得及注意到对方灼热得有些古怪的视线,身上的人影便沉沉地压了下来。 下一刻,她便被人衔住了唇瓣,温热的触感登时从两唇相接处递了过来,任凤华想要动手推拒,却在此时被对方抓住空子撬开了贝齿。 齿关失守,秦宸霄攻城掠地而来,瞬间击溃她的所有防线。 唇齿厮磨,勾带阵阵令人耳热的水声,任凤华屡次挣扎,却只能换来秦宸霄越发执拗的纠缠。 等到最后秦宸霄终于肯大发慈悲放过她的时候,任凤华险些背过气去,唇瓣和面颊一并红成了霞色,整个人烫得就差烧起来了。 “多谢任大小姐的奖励,本王很满意。”秦宸霄意犹未尽地伸手拭了一把她充血发红的唇瓣,随后餍足地又凑到她额上亲吻了一下,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任凤华眼睁睁瞧着秦宸霄毫无负担地沉入了梦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只觉触手滚烫。 “登徒子!”她赶忙退离了秦宸霄的怀抱,而后红着脸低低骂了一声,骂完后还觉得不够,又伸手卷走了所有的被子。 “任大小姐好狠的心肠——”谁知秦宸霄便在这时突然醒来,冷不丁睁眼将她的小动作抓了个正着。 任凤华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罩到了被子里。 秦宸霄却不依不饶地把她从被子里捉了出来,随后捉着她的手便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本王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任凤华眨了两下眼,示意他继续,可秦宸霄却突然息了声,好半天都没有下文。 困意渐起,任凤华揉了下眼睛,索性直接出言猜测道:“殿下可是要告诉我,父亲已经打算好将我嫁给秦炜安了?” “你知道?”这下轮到秦宸霄吃惊了,他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用如此淡然的姿态将此事道出,忍不住便出言试探道,“是谁告诉你的?” 任凤华自然不能说自己早在上辈子便知了这一出,于是闻言只能含糊着应付了过去。 秦宸霄立马便注意到她神色有异,索性不再追问,转而替她琢磨起法子:“任大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可需要本王出手将你拉出苦海?” 任凤华听到一半便觉得头疼,于是把被子一裹便自顾自地合上了眼,嘟哝了一声便很快沉入了梦乡。 秦宸霄无奈地望着她平静的睡颜,心中既好气又好笑,他突然很想知道,任凤华到底已经在心里谋算到了哪一步,更想知道,她光靠自己一个人,到底能走到何种地步……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任凤华悠悠转醒的时候,秦宸霄果然已经无影无踪。 她刚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榻上起来,还未来得及厘清思绪,门便被人轻轻敲响。 “小姐,前院来消息了,茉莉昨晚成了,不过她只是被纳入了老爷房中,却没有按计划成姨娘——”琉璃刚进门便急冲冲地递信道,她和茉莉毕竟从前共事过,因此此番她不禁有些担心,“小姐,你说其中是不是有哪一环出了差错呀,否则不该如此呀?” 任凤华按了一把她的肩膀,随后成竹在胸地宽慰了一声:“稍安勿躁,有老夫人在,此事尚且还没有真正的结果呢。” 琉璃这才稍稍宽心,面色也有所缓和。 众人一直等到午膳时分,慈宁院那头总算传来了消息。 “有信了有信了,慈宁院里老婆子同我说,茉莉已经成了茉姨娘,眼下正在合计着要搬院子呢,奴婢听人说,好像是要搬到三小姐院子边上去!”琉璃兴冲冲地便带着打听来的消息奔到了任凤华跟前,满脸都带着喜色。 “走,去慈宁院看看。”任凤华将杯子一搁,起身便领着琉璃出了门。 慈宁院中,老夫人的神色也算不得好看,任凤华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回来通报消息的月华。 “茉莉成姨娘这消息才刚出来,大夫人就疯了,不管不顾地就要摔打看门的下人,说是要去找老爷要个说法,还是后来老爷加派去了人手,才将她给制住了——”月华一五一十将前院如今的状况一一说了,老夫人闻言神色一僵,下意识侧目看向任凤华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神色并没有多少起伏。 惊疑之下,老夫人忍不住开口问询道:“华儿,这件事,祖母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任凤华眸色微暗,回答得却极为恭顺有礼:“父亲这般举动看似不近人情,但是细想来,应当也是为了保护大夫人和二妹吧……” “你是个心善的孩子……”老夫人闻言神色复杂地低下了头,她有些心疼事到如今任凤华竟然还会为任善和蒋氏说好话,心中不由腾起了一阵愧疚之情,于是良心不安地关心了一句:“孩子,这事你受委屈了,一会儿回去好好歇歇,接下来的早课也可以缓缓。” 任凤华压下眼底的凉薄,恭顺地应了声好,之后又同老夫人假模假样地周旋了几句,才施施然地告退了。 离开慈宁院后,任凤华走到半路,突然毫无预兆地顿住了脚步,随后冷不丁就是一记眼刀掷向身后的假山:“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假山的影子一动,片刻后,其后慢吞吞挪出了一道面色煞白的人影。 “小,小姐。”竹院里那个小丫鬟跟了任凤华一路,没想到会在这折了跟头,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任凤华扫视了她一眼,而后沉声问了一句:“说吧,跟着我做什么?” 小丫鬟飞快地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猛地跪倒在了任凤华跟前,旋即声泪俱下道:“小姐!我知道错了,我先前不该听了大夫人的话,对你有异心,眼下我真得知道错了,求求您,求求您原谅我吧!” 此话一出,任凤华便了然地收回了视线,这丫头应当是看蒋氏母女自危,便想着临阵倒戈,来寻求她的庇护。 小丫鬟见任凤华默然不语,一连又磕了好几个响头:“小姐,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看在我跟了你这么些日子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见她字句越发诚恳,任凤华却依旧没什么表示。 倒是一旁的琉璃皱着眉头不赞同地低语了一声:“小姐,这丫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还是得警惕着点。” 任凤华闻言递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旋即转头朝那小丫鬟道:“要饶你不难,但是首先,我得看看你的诚意——” 小丫鬟眼珠子一转,当即千恩万谢地跪伏在地:“多谢小姐,奴婢一定会证明给您看的!” 第一百十七章:底牌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丫鬟随着两人回到竹院之后,难得勤快地没有回屋歇着,而是风风火火地去了伙房。 好声好气劝走了嬷嬷之后,她在伙房一直捣鼓到天黑,这才折腾出了一份卖相不太好的点心。 “小姐,奴婢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好东西,这份点心,就当是奴婢献给您的心意吧。”她说着便把碟子递到了任凤华眼前,目光殷切地亮着光。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后伸手捻起了一块糕点,缓缓送进了口中。 小丫鬟垂眸压下眸中的恶意,而后静静等着任凤华抬手按上了太阳穴。 “琉璃……”话出口到一半,任凤华便支着脑袋昏了过去。 “小姐?”小丫鬟贼头贼脑地瞧了她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反应之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掩上了门,随后便放轻脚步走向了任凤华房中那个用来安置贵重物件的立柜。 三两下从中翻出先前被嬷嬷藏在里面的布包之后,小丫鬟急不可耐地翻开了包裹,见到其中莹润生辉的祥云玉佩之后,她手一哆嗦,险些没将东西拿稳。 错开的窗子漏进一阵凉风,将屋子里的烛火吹得一颤。 小丫鬟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了任凤华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便揣着布包离开了。 门被轻轻合上的那一刻,任凤华冷不丁地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端起茶盏漱了漱口,这才起身,走到了小丫鬟方才落足的立柜前头。 立柜里的东西被她安置得调理分明,因此少了哪样都十分明显。 任凤华只看了一眼,便准确地拉开了失窃的那一口柜子。 果然得见其中空空如也,秦宸霄强赠她的那枚玉佩,已经不翼而飞。 “好大的胆子……”任凤华简直快气笑了,她一早便看出这丫鬟心思不纯,却没想到对方竟能胆大至此,连秦宸霄的东西都敢染指。 这般粗率的举动,约莫也只有她背后那个狗急跳墙的主子才能做的出来了…… 任凤华压下眼底的冷意,复又将抽屉轻轻推了回去,心里关于玉佩失窃那份歉疚也被暂时埋藏。 就在这时,阿四突然不走常路破窗而入,动静大得直接惊动了在外间布置茶水的琉璃。 “怎得了这是,着急忙慌的?”推门而入的档口,琉璃皱着眉头轻轻问道。 阿六径自从她手里捞过了茶壶一饮而尽,这才气喘吁吁地回话道:“方才我去蒋氏在府里的一处隐蔽的库房探了探,险些给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丁抓了个正着——” 琉璃赶忙问道:“你怎得突然想着去那探路,可有发现了什么?” 阿六喘匀了气,正色道:“在那间暗室里,我看见了一具被冻在冰窖里的尸体——” “她竟然还敢藏尸?”琉璃讶异道。 任凤华手指轻叩桌面,面上划过一丝了然神色:“可是府里那位管家?” 阿六错愕地回头望了她一眼,旋即重重地点了下头。 琉璃闻言啧啧称奇:“奴婢就说,当日那管家自杀的事情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没几日却没见人说起来了,就连那被湖里捞起来的尸身也找不到了,敢情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阿六也摸着下巴推敲道:“想来是蒋氏怕人在管家身上搜罗出什么东西,这才直接将尸身偷走了事!” 任凤华却没搭二人的腔,闻言只是不紧不慢地吩咐了一声:“既然她要藏,我们就将这陈谷子给翻出来晒晒,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谁能藏得住自己的腌臜事——” “小姐,怎么说?”阿六赶忙凑上前来。 任凤华伸手拨亮了烛火,火光映得她半脸莹润,却压不下她面上的寒意:“去将管家的尸身偷出来,寻个时机,再扔回湖里去,此事断然没有不清不楚便结案的道理。” 阿六闻言当即点头退了下去。 任凤华却与烛火对坐了半晌,行军布阵般筹谋到半夜,才带着倦意回房歇息。 夜已渐深,从竹院携财出逃的小丫鬟却还在府中奔走,一直跑到前院,她刚想气喘吁吁地进门,却没看门的两个家丁一把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一并不准进去!”家丁见她一副鬼祟的模样,登时就将人给拦了下来。 小丫鬟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包裹,大着胆子嚷嚷道:“奴婢是奉大小姐之命来给大夫人送吃食的,你们凭什么拦我!?” 家丁闻言止不住冷笑道:“大小姐?府中谁不知道大小姐向来同夫人不亲善,还会差人来送吃食?” 小丫鬟见事不好,赶忙硬着头皮讨扰道:“大哥,你行行好,就当我进去吧,你看这是大小姐的吩咐,我一个做奴婢的,也得按命令办事不是——” 她软磨硬泡了许久,家丁才烦不胜烦地摆了摆手,恶声妥协道:“好了好了,你进去吧!” 小丫鬟刚点头哈腰地要往院里钻,却又被叫住了脚步:“等等,把饭盒给我撂下。” 家丁疑心饭盒里有蹊跷,殊不知这就是个障眼法。 小丫鬟假意托辞了一下,随后放下食盒便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内院。 院里一排厢房只点了一盏灯,因而昏沉得有些吓人。 小丫鬟蹑手蹑脚地敲响了主厢房的大门,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了屋里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 “谁?” 小丫鬟压低声音报出了暗号:“夫人,东西来了。” 屋里有一瞬间的岑寂,而后低哑的声音又起:“给我进来。” 小丫鬟见四下无人,这才屏着气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蒋氏正守着一盏烛火枯坐,不过才关了几日禁闭,她却像被抽干了精神气一般,整个人都憔悴了近十岁。 灯下悠悠望过来的时候,简直与怨鬼无异。 “……你不是说,能给我带来可以置任凤华于死地的东西吗?” 小丫鬟这才从心慌中回过神来,赶忙将怀里的布包掏了出来:“夫人,你看。” 布包被很快揭开,露出了其中难掩光泽的玉料,小丫鬟看着对面蒋氏猛然一亮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起来:“奴婢先前看任凤华边上的那个嬷嬷藏的时候就觉着奇怪,这才留了份心,今日见了,果然是个好东西!” 蒋氏忍不住抬手轻轻触了一下那枚玉佩,哑然了好一会,她才哆嗦着手将布包接了过去。 “怎么样,夫人,奴婢没说错吧?”小丫鬟追问道。 蒋氏却已经无暇理会她,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枚祥云玉佩的来历,天底下,这分明是先前皇上最终爱的那位月贵妃的遗物。 周身莹亮,上刻祥云,这枚护心玉佩世间只此一件,当年月贵妃身陨之后,这枚玉佩便被皇上封禁了,此后数年里都被宫里人当作禁物看守,就连当今的皇后想打一件这个样式的首饰,都引得龙颜大怒。 而这枚被传为宫中秘辛的祥云玉佩,眼下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未出阁姑娘屋里搜罗了出来。 蒋氏攥紧了布包,旋即突然状似癫狂般笑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任凤华,这下我定然要将你置之死地!!” 凄厉的笑声眨眼便消散夜空,小丫鬟有些胆战心惊地不敢久留,没说几句,她便着急忙慌地又跑了出去。 蒋氏望着她鬼祟的背影,低低讥笑了一声。 后头的侍女有些不放心地替她罩了件外衣,而后试探着劝诫道:“夫人,这玉石俱焚的法子怕是有些不妥,万一此事闹大了,可能会连累整个相府啊——” 蒋氏闻言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满是偏执:“我自然不会轻易用这一招,这得是我最后的底牌,等到真正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是它该起作用的时刻——” 侍女却仍有些不安地问道:“那夫人,方才那丫鬟呢,她可是知道不少事情,如果她临阵倒戈,叛变了该怎么办?” 蒋氏闻言但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她自然是留不得了,改日便送她去见阎王爷吧。” 侍女心中一寒,免不了有些兔死狐悲,但看蒋氏神色阴鹜,也只得默然点了下头。 …… 相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蒋氏早上才下的命令,不过午膳的时候,便传遍了大半个相府。 一个连名都报不出来的小丫鬟要受死刑,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这丫鬟不肯安然赴死,再被抹布塞住嘴巴之前,她曾痛骂了一路蒋氏不得好死。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便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可不是一个眼里能融得进沙子的人,听到这事立马便交代月华前去探索事情的来龙去脉。 月华办事向来利索,不出半个时辰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的一干二净:“老夫人,前院来话,说这丫鬟是因为偷了大小姐一个紧要的物件,才被判了刑,至于那物件——” 老夫人听到一半便拍案而起,怒道:“她蒋氏可真是反了天了,被关了禁闭还想着生事,非得闹得相府不可安生,看来是时候得让我这老婆子去管教管教了!” 月华见状赶忙上前老夫人拍背顺气,一面软声劝道:“老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依奴婢看,这丢了的东西毕竟是大小姐的,此事交由她定夺最为妥帖,再者这物件好似同三皇子殿下关系颇深,咱们若是贸然插手,只怕是不妥……” 老夫人闻言怒火渐消,深觉有理地点了点头:“不错,还是你面面俱到,那便去将华儿叫来,我得问问她的看法。” 月华闻言默然一点头,正要躬身下退,却又被老夫人叫住了脚步:“对了,加派些人手,给我盯紧了蒋氏,如若她还是死性不改,那就让她一辈子都在院子里待着吧。” 月华心中一凛,聪慧如她,怎会不知道老夫人这是对蒋氏起了杀心,不过主人家的事她自然不能插嘴,她一一将话应了下来,随后镇定自若地出了慈宁院。 慈宁院传的信眨眼就到,竹院中的任凤华早已做好了准备,很快便应约出了门。 第一百十八章:神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你算得可真准,老夫人果然派人找你来了。”一路上,琉璃一直在啧啧称奇。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笑,哪有什么料事如神,她不过是揣摩对了老夫人的心思罢了。 因着早做了准备,因此两人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甚至还能在路上赏一会落梅,再点评一二。 等到两人悠哉悠哉地赶到慈宁院的时候,月华已经在院门口翘首以待,见到两人出现,她赶忙快走几步迎了上来,一面还低声提点道:“大小姐,一会进去记得留心,你丢了一样东西,老夫人定然会找你问话,到时候你只需沉着应着便好,不必怯场……” 任凤华自然知道月华这是在好意提点她,于是低声谢过之后,她便在月华担忧的目送中,缓步跨进了慈宁院的内堂。 谁知刚一进门,老夫人便朝她投来了怀疑的视线:“怎的耽搁了这么久,方才月华是不是同你说了些什么?” 后头跟着的月华登时白了脸色,一时难以接话。 任凤华见状赶忙出言帮她解围道:“祖母误会了,月华也是替您心急,这才在院门口催了几句,还望您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儿上,莫要责难她。” 老夫人听到这话才缓和了神色,随后不咸不淡地呵斥了几句月华,此事就算作罢。 小插曲暂告一个段落后,老夫人呷了一口热茶,渐渐将话茬引入正题:“华儿,听说府里那个将要动大刑的丫鬟,是你院子里的?” 任凤华闻言垂首应了声“是”。 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转了两颗佛珠,语气渐沉:“我还听说,那丫鬟好似还偷了你院里的物件?” 她本意是想套出任凤华的话,可是对方浑像是听不懂一般,闻言无辜作答道:“此事来时凤华已有所耳闻,只是到底少了什么物件,还需等我一会回竹院细细盘点之后才知道——” 老夫人见她一副冷静诚恳的模样,心里惊疑不定,一面是怀疑任凤华可能出言隐瞒,一面则在感慨此子肖母。任凤华的性子简直和她母亲如出一辙,骨子里都透着不容折辱的矜贵,还有泰山崩于前神色不改的气魄。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瞧着任凤华冷然的眉眼,片刻后,有些无力的错开了视线。 很多时候,她实在是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心思沉稳的嫡长孙,有好几次,在看到任凤华身上那股矜贵孤傲的气质时,她都忍不住想起同样剑走偏锋的另一个人——秦宸霄。 这两人粗看之下大相径庭,但是追本溯源,两人的性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思及此,老夫人不禁有所动摇。 她在想,或许任凤华屋子里那枚意义非凡的祥云玉佩,当真是秦宸霄所赠…… 可那玉佩实在来历非凡,有心之人都知道,它是由皇帝亲手为月贵妃打造而成的,上头的一斧一凿,都蕴藏着龙椅上的那位对自己心爱之人拳拳的爱意。 可是眼下这份集满遗憾和痛处的信物却流落到了任凤华手中,老夫人拨弄了两下佛珠,斟酌片刻后,还是出言试探道:“华儿,祖母问你,你同三皇子殿下,应当不只是点头之交吧?” 任凤华也没有要避退的意思,索性大方作答道:“凤华与三皇子殿下确实有些私交……” 老夫人闻言登时皱起了眉头,她有些烦闷,为什么秦宸霄偏偏看中了任凤华。 原本安排好的婚事之间横生了变数,老夫人有些着恼地叹了口气,手里的那串佛珠越转越快。 任凤华的回答却只是点到为止,老夫人只得继续套话:“华儿,那三皇子殿下,可曾送过你什么物件?” 任凤华假意思索了一阵,而后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三皇子殿下确实赠了我一枚玉佩,只是那玉佩实在是有些贵重,凤华那日无法推脱才收了下来,赶明儿还是要找个时机将这礼给送回去——” 老夫人闻言神色一滞,对话进行到了这里,她已经差不多厘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丟物件事小,得罪了三皇子殿下才是大事。 老夫人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通蒋氏,埋怨她自作主张,闹着如今满院风雨,所幸任凤华眼下应该还不知道玉佩失窃一事,此事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 任凤华一抬眸便留意到了老夫人暗自庆幸的神色,不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而后出言试探道:“祖母莫要责怪凤华自作主张,您要是不满意,凤华一会便讲那玉佩拿了来,交由您定夺。” 话音刚落,老夫人赶忙摆着手制止道:“倒也不用,倒也不用,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日后你定要和三皇子殿下好好相处,切莫闹出什么不愉快。” 闻言,任凤华压下了眼底的讥诮,而后恭顺地点了两下头:“凤华明白了,祖母尽管放心吧。”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缓下了语气:“这便好,祖母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余下的日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念想,只希望你能嫁一个好夫婿,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说这话的时候,老夫人心中其实已经敲定了秦宸霄对任凤华的心意,但是再抬头准备与任凤华周旋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许异样。 “怎么了华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任凤华闻言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摇头不作答。 老夫人赶忙又追问了几句,任凤华这才低声开口道:“祖母,华儿真的能有好姻缘吗?” 前者闻言一惊,下意识地便答道:“怎么会没有,你可是咱们相府的嫡长女,断然是会找一个好夫家的。” 任凤华闻言认真地望进了老夫人眼底,旋即一字一句正色道:“……祖母,我真的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佛珠坠地的声响,老夫人却根本无暇去捡,因为任凤华的眼神实在是让她心悸。 “华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下一刻,她缓声问道,尾调却有些许颤抖。 任凤华却轻描淡写地将话柄又抛了回去:“祖母不说,凤华也知道,父亲是想要我替二妹嫁给五皇子殿下,是也不是?” 老夫人身形一顿,忍不住将手搭在月华手上借了把力,才稳当地直起身来,面对任凤华清凌凌的视线,她难得有些语塞,斟酌了半天腹稿,最后只道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自然不是”。 “此话当真?”任凤华挑起了半天眉毛,眸中划过冷笑。 老夫人却根本无暇他顾,闻言只是点头。 祖孙俩的对谈到这里戛然而止,无形的壁垒已经横到两人之间,言语根本无法撼动。 老夫人喝了一口参茶回了口气血,这才强打起精神又应付了两声,等到终于好声好气将任凤华劝走以后,她直接摔了杯盏低呵道:“是谁将华儿要替嫁一事说了出去!” 月华闻言赶忙跪倒在地,字句小心道:“奴婢先前去前院查探的时候,曾听大夫人在同人议论此事,您说会不会——”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怒意渐起:“这个长舌妇!月华,给我去将府里的人都查一遍,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我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月华赶忙低头称是,垂首便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这厢任凤华已经回到了竹院之中,靠在树上的阿六见两人回来,倒挂下来打了个招呼:“小姐回来啦!” 任凤华点了下头示意他跟上来,等琉璃回身合上门之后,她才敛眸问话道:“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阿六闻言猛点头:“自然!管家的尸身已经被我绑上石块沉到湖里面去了,用的是米纸搓成的绳,被湖底的鱼虾咬完了之后,尸身才会浮上来,正好需要个几天。” 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阿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急忙摆手道:“小姐你又客气了。” 琉璃看着两人直笑,不多时,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嬷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小姐,前院好像在杖杀乱嚼舌根的下人,老夫人叫府里的人都去观刑呢,如今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阵仗不小呢。” “哦?”任凤华扶鬓回望,见嬷嬷急匆匆赶了进来,便多问了一句,“先前不都是发卖给人牙子便了事了吗?” 嬷嬷摇头道:“这回不一样,老夫人是动真火了!” 任凤华思索片刻,当即心下一片了然,好戏开场自然不能少了她这个苦主,于是,下一刻,她罩上了琉璃递来的我外衣,慢条斯理吩咐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几人还未走到慈宁院,便有凄厉的哭声渐次响起。 院前的空地上罗列了数张长凳,受刑的婢女们横陈其上,有几个已经挨了十余下杖,眼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说说,可还有其余乱嚼舌根的人,将她们都供出来,你们也好走得松快些——”月华冷着脸站在执刑的家丁边上,看着皮开肉绽的婢女,面色分毫未改。 围观的下人们见状两股战战,人人自危。 蒋氏便是在这个时候同任善一块赶到,来之前她只听说老夫人要杖杀下人,还以为是任凤华终于落马,因此一路上她一直在向任善旁敲侧击,可是对方却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一直等走到慈宁院,任善才沉声朝着众人说了一句:“来我府中做事,便得老实本分,乱嚼舌根的人,留着也是碍眼!” “乱嚼舌根?”蒋氏闻言登时一愣,旋即她似有所感地往堂前一望,受刑的下人们七零八落,哪里有竹院的事! 更令她胆寒的事,涉事的下人没有任凤华院里的,却有一个自己身边的大丫鬟! “大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吧!”大丫鬟一看到她,便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挣扎起来,没两下便扑腾到了地上,一双染血的手艰难地抓上了蒋氏的裙摆,“夫人……” 第一百十九章:反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蒋氏登时吓得面色煞白,赶忙伸手将衣角一拉,“噔噔”退了好几步,见众人投来视线,她张皇地咳嗽了两声,赶忙接话道:“这等不忠不义的奴婢,就该往死里打!” 大丫鬟闻言呛了口血沫,随后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夫人,你不能不管我啊,此事分明,分明是你——” 话才刚说到一半,蒋氏便猛然上前甩了她一记巴掌,丫鬟登时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句玉石俱焚的“是夫人说的”才刚出口,这人便被蒋氏揪着头发狠狠掼到了地上。 “你这贱婢,死到临头还要胡言乱语,是想着作践谁!?”蒋氏状似癫狂,按着那丫鬟的头就开始狠命地往地上撞。 那可是年末刚铺上的青石板,硬得发凉,再加之蒋氏暴怒之下动了杀心,几下撞击之下,大丫鬟只来得呜咽了一声,便头破血流地咽了气。 “你这贱婢!你这贱婢!给我死!” 蒋氏却还不肯收手,一直将那丫鬟摔打得成了个血葫芦,才被一众回过神来的家丁们架了下去。 “娘,娘,你怎么了!?”一旁的任盈盈被蒋氏疯癫的举动吓得面色铁青,赶忙哆哆嗦嗦地上前劝阻。 蒋氏被家丁拽了个趔趄,却还在张牙舞爪地厉声尖叫。 好不容易被拖到了几步远,见不到那血肉模糊的尸身了,蒋氏才呜咽了一声昏死过去。 “老夫人,人已经凉透了。”月华忍着恶心上前探了一番那丫鬟的脉搏,旋即摇头向老夫人回禀道。 老夫人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同时拿帕子捂着口鼻嫌恶地吩咐道:“把这疯妇给我拖下去,好生给我清醒清醒。” 任善见状赶忙绕开地上的血迹凑到老夫人跟前,有些为难道:“……那其余几个多嘴的丫鬟?” 老夫人嫌恶地挥了挥手,示意先把人撤下。 任盈盈亲眼见着蒋氏被家丁七手八脚地抬了下去,哭着劝阻无果后,她只得垂泪奔到了两人跟前,声情并茂地求情道:“爹,祖母,母亲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最近太累了,才有些把控不住自己,求求你们不要责罚于她!!” 任善和老夫人却不想接她的话茬,三言两语便交谈着走远了。 任盈盈见自己被无视,心中哀恸更甚,四下奴婢投来的视线似刀刃,没一会,她便觉得无地自容,掩面便哭着跑了出去。 很快就有家丁来将那大丫鬟的尸身收走,裹尸袋浸出的血滴了一路。 琉璃静静看着下人们清了场,想起方才蒋氏歇斯底里的模样,不由有些胆寒:“几日不见,大夫人怎的成了这副样子,凶残得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任凤华淡然地收回了视线,语气波澜不惊:“哪里是突然变样,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经此一事,蒋氏在府中好不容易精心运营起来的威望名声算是散尽了,在众人心中应当也是无法立足了。 这一头,任善跟着老夫人走到半路,正抹着冷汗想要先行告退,却被后者没好气地呵停了脚步:“你看你心心念念护着的这蒋氏如今都成了什么模样,你若不告诉旁人她是咱家的当家主母,怕是被人当成疯妇都不一定!” 任善不敢顶嘴,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但凡你平日里多管束着些,她也不至于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老夫人一看到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两句,“你是不是不知道今日我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场戏?” 任善一愣,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旋即责备地望了他一眼:“华儿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替嫁的事,你可知道,是谁将风声走漏的!” 任善闻言一惊,险些被突出的石板绊住脚步:“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无奈冷笑道:“你还真是被蒋氏这蠢妇蒙住眼了,连她将此事撺掇出去了都不知道。” “母亲……”任善顿住了脚步,见四下无人,他放下架子软声道,“……这事是不是有些误会,蒋氏虽然莽撞,但是有盈盈在身边时时提醒着,应当不会作出这等糊涂的事。” “呵。”老夫人不屑地回过了声,漫不经心道,“她们母女俩同气连枝,不向来是一条心的嘛……” 闻言,任善哑然了一瞬,原本他以为老夫人只是不喜蒋氏,没成想眼下她竟然连任盈盈都一并厌恶了。 多年来的习惯驱使他忍不住为这母子俩求情道:“盈盈毕竟是个孩子,就算蒋氏干出了什么糊涂事,她一个孩子也无力阻止啊!” 老夫人却无意在听他辩解,直接干脆利落地一槌定音道:“好了,不必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华儿的玉佩失窃一事。” 任善闻言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能有什么事,东西又没真的丢,犯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巴不得全相府的人都来瞧热闹似的。” 他话音未落,便被老夫人凌厉地剜了一眼,当即默然闭上了嘴。 “你当华儿还和盈盈一般年岁吗,遇着点事便咋咋呼呼的。”老夫人轻咳了一声,面上神色鄙夷。 任善赶忙躬下身子讪讪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华儿确实更懂事些,但是她的婚姻大事还是得由做父母的做主,若是由着她的性子来,岂不是乱了父女纲常?” “怎的?”老夫人低头静静看他,语气轻慢道,“难道你给华儿挑的就是门好亲事,李代桃僵,罔顾情理,你这做父亲的就是这么为儿女着想的吗!?” 任善见老夫人动怒,赶忙赔罪道:“是儿子粗率了,但是那三皇子殿下,实在——” “实在什么?”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一门心思都盯着宁王殿下,怕是已经被迷了心窍了!” 任善听到这话却突然兴奋起来,甚至还不合时宜地邀功道:“母亲,说到宁王,儿子已经谋划好了,不多时就让盈盈嫁过去给他做侧妃,尽管是个侧妃,但保不齐以后得宠,就能被扶正呢,宁王妃啊,那该是多大的殊荣!” 老夫人闻言身形一晃,下一刻不可置信地捞起拐棍狠狠敲在了任善腿上,一面还怒不可遏地斥责道:“糊涂啊!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打消这个念头,盈盈都已经成这副样子了,你还要将她塞到宁王府去,那华儿呢,你就忍心让她做替罪羊吗!” “可是母亲,那已经是最好的——”任善不服气地抓住了拐棍,梗着脖子粗声辩解道。 老夫人却反手挥了他一巴掌,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好好听着,不许再把主意打到华儿身上来,她的婚事我自有安排!” 自上回与任凤华对谈后,老夫人便起了撮合她和三皇子的心思,还未来得及动作,却被任善给搅扰了计划,自然是怒不可遏。 任善不清楚她的心思,闻言只觉不可理喻:“母亲您怎么了,您先前不是一直都默许的吗?” 老夫人却不愿再提起这茬,直接端起了上位者的气势,沉着脸低吼道:“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难道还要和母亲作对吗!?” 听到这话,任善当即成了哑炮,悻悻然地垂下了头:“儿子不敢……” 尽管老夫人平日吃斋念佛,看着慈眉善目,但是眼下这副岁月静好的表象却是在上一辈的宅院厮杀中沉淀下来的。 能在相府独当一面的女人,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那只时时挂着沉甸甸佛珠的手,也曾沾满无辜的献血,当年也正是因为老夫人的雷霆手段,资质平平的任善才能取到当时的京中望族的女儿,也就是任凤华的母亲,柳家的掌上千金。 思及此,任善登时没了以下犯上的心思,忙不迭地应了好,再不敢出言反驳。 …… 这厢,竹院中,任凤华回院之后,刚用了一盏茶水,嬷嬷便左顾右盼地进了内屋。 “小姐,老奴刚去前院走了一遭,听丫鬟们说,相爷今日又去茉姨娘院里歇着了。”嬷嬷小声道,显然是对今日老夫人严惩长舌之人一事心有余悸。 “看来蒋氏这下真的是失势了……”琉璃同样低声接话道,生怕隔墙有耳,被人拿住把柄。 任凤华拿手指了指屋外树上望风的阿六,无奈失笑道:“在屋里不必拘谨,想说什么便说吧。” 琉璃这才拍着胸脯提声道:“这便好,可把奴婢给憋坏了,奴婢方才就想问了,院里传的您要替二小姐嫁给五皇子的事,是真的吗?” 任凤华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暖,下意识便放柔了语气:“自然是假的,我可不愿意傻乎乎成了他人的盾。” “这便好这便好!”琉璃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终于浮现了笑容。 屋里的气氛这才又松快了起来,屋外的阿六一低头便见到两人相视而笑,忍不住就探头探脑地扒着窗子要听稀罕事,下一刻,却被眼疾手快的琉璃用一颗花生米打了出去。 “女儿家的事,你这么积极做什么,莫不是小子做腻了,要改做大姑娘了?”琉璃掩唇玩笑道。 阿六闻言登时鼓着脸一撇嘴,愤愤不平地又缩回了树上。 见状,任凤华和嬷嬷不由相视一笑,沉重多时的心情也终于拨云见日。 …… 慈宁院中,老夫人的怒气却还未消减,蒋氏胡乱闹了一通自己倒是躲院子里哭去了,却留下了一众烂摊子无人收拾。 原先府中大小事宜,大抵已经移交到了蒋氏手中,如今此事一出,半个相府险些乱了套。 “管家呢!管家呢!”在一连受到府里账房先生数次打扰之后,老夫人终于没了耐心,拍着桌子厉声质问道。 月华一面替她顺气,一面垂着头提醒道:“老夫人怕是忙忘了,管家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没了吗,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由大小的主事照料着。” “对,已经死了。”老夫人神色一顿,下一刻却又皱起了眉头,“那他的丧事呢,可有按照礼制办了?” 第一百二十章:东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月华却没有立即回答,面上神色有些为难。 老夫人没等到回答,抬眸疑惑地望了月华一眼:“怎么了,事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安置妥当吗?” 下一刻,月华却径自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垂眸歉疚道:“对不住老夫人,管家的丧事还没有办妥……” “可是短了银钱?直接去向账房拨不就好了?”老夫人呷了口热茶,显然没把这事往心里送。 月华却手心冰凉,额上也渗出了冷汗,回话的语气难得有些颤抖:“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管家他的尸身——丢了……” “什么?丢了!”一惊之下,老夫人将茶盏重重按回到了桌案上,下一刻,她的脸色逐渐转凉,“人都凉透了,难不成还能自己跑走了不成,死人定然是不会自己没的,定然是有人劫走了尸身!” 月华神色一凛,心口一颤:“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伸手将腕上的佛珠摘了下来,而后往边上侍女端着的净盆浸了浸手,语气森然道:“那就意味着,管家的死,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对了,传令下去,务必要让府中的人都知道这桩事,传的越远越好,直到诈出那不轨之徒的马脚来!”老夫人按着太阳穴又补充了一句。 月华不敢怠慢,赶忙应了声“奴婢记下了”,便快步退了出去。 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不多时便成了府中下人的谈资。 向来就有三人成虎的道理,传到蒋氏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成了管家阴魂不散化厉鬼失踪的怪谈。 她自然知道不是尸体自己长了脚,可是又无法同人言说真相,因此只得趁着入夜,悄悄将自己的心腹叫进了屋。 “怎么样,白日里叫你去暗室查探,可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心腹喘匀了气,抬头之时,瞳孔中满是惊恐和后怕:“夫人,不好了!暗室里冰着的那具尸体,他,他不见了!” “什么!?”蒋氏闻言登时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摇起了头,“不可能啊,当时我分明是看着人被藏进去的!” 心腹默然不言,汗如雨下。 两人枯坐半夜,一直到天色将明,都没有找到行动的破绽。 鸡鸣破晓之时,前院的大门被轻轻叩响,不多时便有丫鬟入内通报:“大夫人,大小姐来访——” 蒋氏闻言神经质般抽搐了一下,眼下的青黑重得吓人:“她来做什么,找死吗,不见!” 丫鬟急匆匆地出去回绝了,可谁知没过一会,她却又硬着头皮赶了进来:“夫人,大小姐她说,您要是不见她,定然会后悔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蒋氏闻言倦意顿消,下一刻她猛地直起身来,扶正了头上的发冠,恶声放狠话道,“好哇,那便让她进来,我亲自会会她!” 一盏茶功夫之后,门外渐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蒋氏赶忙假作无事地做到了梳妆镜前,半抬着下巴开始对镜梳妆。 见任凤华敲门而进,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人一眼,并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 任凤华也没有和她客气的意思,径自进屋坐到了茶桌前,施施然伸手掸了掸身上的浮尘后,她缓声开口道:“夫人近来可安好?” 蒋氏自然不愿同她斡旋,直接开门见山质问道:“不是说不见你会后悔吗,你现在可以说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脸面!” 任凤华却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依旧自顾自地继续道:“开春府里新来了一批上好的龙井,正好近日夫人不用管府里的琐事,也算得了闲,赶明儿凤华得送些过来给你尝尝……” 自从被关禁闭以来,蒋氏的那份自尊心简直比纸还薄,听出了任凤华话里的讥讽之意后,她瞬间便黑下了脸色,当即将手中的木梳往地上狠狠一摔:“你少来我这落井下石,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能风光多久,此一时彼一时,你总有落难的时候,到那时,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哦?”任凤华低眉浅笑,状似玩笑道,“怎么个生不如死法?是死无全尸?还是死了还不得安生,尸身还得给人藏得严实?” “砰”的一声巨响,是妆匣坠地的声音。 蒋氏手忙脚乱地矮身想要去捡,却被摔碎的胭脂盒染得满手鲜红,远远望去,好似五指血水。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蒋氏见擦不干净手,转而将怒火都发泄到了任凤华身上,抬头却望进了对方意味深长的眸中。 “擦不干净就别擦了,沾了人命的手,洗得再干净,也能叫人闻出血腥味来——”任凤华一脚踩上破碎的胭脂盒,语气森然,满带寒意。 蒋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收回手的那一瞬,她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抬起头来:“那具尸体,是被你偷去了!?” 前半句还是疑问,后半句已经成了肯定。 任凤华有些感慨对方的迟钝,好不容易引着人发现了这一点,她自然也不会否认,当即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夫人高见。” “你要做什么!?”蒋氏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开口的嗓音像破了洞的风箱一样嘶哑。 任凤华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走几步来到了蒋氏的梳妆镜前,信手拿起了上头一对成色极好的玛瑙耳环,而后慢悠悠地开口道:“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来问问,先母当年留在你这的那些嫁妆,夫人打算何时归还?” 蒋氏只知道任凤华是要借管家的尸身做文章,没想到最后打的竟然是嫁妆的主意,惊讶之下,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因为不同于管家尸体失踪一事,柳霞的嫁妆早已被她暗地里瓜分殆尽,一切动作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轻易露不出什么破绽。 权衡之下,蒋氏竟然还找回了一些底气,面对任凤华凌厉的视线,她也不哆嗦了,甚至还有闲心整了整衣冠,而后满不在乎地回话道:“你原来打得时这个主意,不过你怕是找错人了,此事我可一概不知。” 她说着狞笑着摇了摇头,无赖道:“管家都死了这么些时日了,眼下不过是一具尸身而已,我就不信,一个死人还能被你翻出什么花样来!” 任凤华见对方破罐子破摔,面上却无分毫恼意,短暂的一阵沉默后,她冷不丁笑了一声,一字一句森然道:“如果我说,管家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呢……” “你疯了!?”蒋氏一愣,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换成了匪夷所思,“当日所有人都看见管家死在湖里,尸身都凉透了,如今你却同我说他还活着,任凤华,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吗!?” 任凤华没急着辩解,施施然从袖中摸出一沓纸后,她缓缓拿指节在上头敲了敲:“夫人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还不明白眼见为实的道理,那管家又不是你亲自丢到暗室里去的,你又怎能保证人没在冰窖里活过来,再者按你的个性,暗室周围必是设了层层把控,我即便是有通天的把事,也没法无声无息地便偷走一句尸身……或许,人就是自己走出来的呢……” 蒋氏闻言不由牙关战战,不得不承认,任凤华说的越多,她便越觉得自己满身破绽,到时候,她终于不堪其扰般嘶吼了一声:“那又如何,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 任凤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立马便将手下那沓纸甩到了蒋氏身前:“这是管家亲手写下的陈情书,里面罗列了大大小小他替你办过的事,你若是不想把人领回来,这书我便也顺便帮你转交给祖母吧。” “什么!?”蒋氏不可置信地惊叫出声,她赶忙将那沓纸捡了起来,看到上面的熟悉的字迹时,她的心顿时沉了底。 下一刻,她心一横,打算直接将陈情书撕碎。 任凤华却早早看破了她的心思,慢声提醒道:“信撕了,人却还在,嘴巴可比笔墨快多了,不是吗?” 话音落下,蒋氏猛地停住了动作,眼下她俨然已经六神无主,只会一味地顺着任凤华的话往下说:“那把人给我,把人给我,什么都好说。” “我只要嫁妆。”任凤华温和一笑,眸中却杀心渐起。 没成想兜兜转转还是绕了回来,蒋氏气急攻心,咳出了口血沫。 任凤华好整以暇地替她倒了杯茶,示意她漱口。 蒋氏知道接茶意味着什么,因此见状只是僵持,两人视线交锋片刻后,她之中还是败下阵来,面色灰暗地接下了任凤华递来的茶盏。 “好,我答应你。” 任凤华收回手,周身的杀气退下大半:“夫人既然答应了,那便及早将我娘的嫁妆还回来吧。” 蒋氏听着肉痛,于是眼珠子一转,复又借口推脱道:“但我有个条件,我们得一手交人一手交物,不看到管家,我是不会把嫁妆给你的!” “可以。”任凤华很快点下了头,却不忘向她讨要信物,“兹事体大,夫人也明白此事利害关系,还是拿出个物件算作信物吧。” 蒋氏闻言不由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腰间解下了一枚随身携带的香囊,而后随手丢到了任凤华怀中:“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任凤华却像是嫌香囊不干净一般,用拿布包裹好之后,才将它收做信物塞进了袖中。 蒋氏见状嘴角抽搐,忍无可忍地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我这小庙可装不起你这座大佛,还是劳你先回去吧。” 送走任凤华之后,蒋氏合上了房门,叫出了黑暗中一直守着的心腹:“去,直接去向老夫人通传,说管家找着了,就在任凤华手里!” 心腹走后,她登时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殊不知今夜月光透亮,根本藏不住秘密。 两人的对话早被外头树上栖着的阿六听了个正着。 因此那心腹还没走远,阿六便将消息带回到了竹院。 “小姐,蒋氏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她将你同她交易的事,透露给老夫人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做戏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阿六急匆匆地进了内院,还未站定便将探来的消息尽数报了出来。 “蒋氏这也太卑鄙了,竟然过河拆桥!” 见他愤愤不平,任凤华却只是满不在乎的一笑,随后慢声宽慰道:“稍安勿躁,你就等着看戏吧。” 她说着就将被当作信物的香囊递到了阿六手里:“先替我好生保管着。” 阿六点头应下,目光中带着敬佩。 翌日一大早,蒋氏便寻了个由头强行闯进了慈宁院,老夫人尚才刚起早,见到她来,瞬间冷下了脸色,抬手止住了月华想要添茶水的动作:“你不好好地关禁闭,来慈宁院做什么?” 蒋氏干笑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而后讨好地向老夫人挨近了一步:“母亲,儿媳今日来找您,不是为了之前的事……”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昨日华儿来找过我一趟,说了些事,儿媳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眼见着她都开始在我这攥权了,这才想着来找您商量商量……”蒋氏一面觑着老夫人的脸色,一面小心试探道,“而且,她还说,管家找着了,却不告诉我人在哪,还拿这事来威胁于我,母亲,你看这——” “你最好没有在胡言乱语!”老夫人重重一摔茶盏,面上阴沉一片。她尽管打心底里厌恶时常没事找事的蒋氏,但是事关相府实权,她还是不能视此事不顾。 于是,下一刻,老夫人警告般瞪了眼蒋氏,而后支着额头叫来了月华:“去,传话给大小姐,若人真在她那,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多时,任凤华提着裙摆神色无辜地跨进了慈宁院的内厅,刚进门她便开门见山地自白道:“月华姑娘来传话,华儿却有些听不大懂,索性直接过来问问祖母——” 她说到一半,好似才看见蒋氏一般,信口招呼了一声:“大夫人也在呢。” 蒋氏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旋即粗声指认道:“你听不懂?昨日不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吗!装什么糊涂!” 闻言老夫人眉头紧锁,直接问任凤华道:“昨日你去前院做什么?” 任凤华先是恭顺地行了一礼,而后沉着应声道:“孙女昨日去了前院,但当时我是为了去看望大夫人,原本一切如常,后来我不过是看到夫人的妆匣想起了娘亲,不自觉便提了两句娘亲当年的陪嫁,谁知夫人却突然恼了起来,说什么也不愿同我提起旧事——”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后怕地低头瞧了蒋氏一眼,为难道:“后来我俩只好不欢而散,夫人是长辈,凤华也无法坚持,便先回院歇息去了,没成想竟会将祖母您牵连进来。” 任凤华敛下眸子,微微收了下巴,作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示弱姿态。 蒋氏自然知道她是在扮猪吃虎,当即怒不可遏地低吼了一声扑了上来:“你说谎!?昨天你分明不是这样说的!你拿了我的信物,你还用管家威胁我,你是来和我做交易的!” 她一夜没睡,脑袋里的那根弦在崩断的边缘徘徊,因而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破绽百出,形状癫狂。 “给我住口!!”老夫人忍无可忍地一杵拐杖,气得声音发抖,“你这蠢妇,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好事!?” “不!不,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拿她娘的嫁妆,您要相信我啊!”蒋氏赶忙摇着头哭喊起来,她原以为能将功抵过,谁知竟被任凤华反咬一口,登时塞了满嘴黄连,想要狡辩都不知从哪说起。 “给我闭嘴!”老夫人却不愿再听到她的声音,挥手招来家丁将人架到了一旁。 蒋氏呜咽着被反手扣了起来,任凤华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毫不避退地望进了老夫人审视的眼。 疑心这种东西,就像是春日柳絮,只要起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老夫人静静地打量着任凤华的神色,片刻后,涩然开口道:“华儿,祖母问你,管家失踪一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任凤华闻言点头道:“早些时候凤华确实听说管家出事,但是后来此事似乎不了了之,不过院子里的人好像提起过,好似最后此事是给大夫人交接了……” “你胡说!!”蒋氏闻言登时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管家的事怎么就和我有关系了,你不要给我泼脏水!” “好哇,你这蠢妇倒真是叫我大开眼界……”老夫人无力地闭了闭眼,显然头疼极了,片刻的斟酌后,她叹了口气,“罢了,原先是我错看了你,按你这样的秉性,何德何能再坐在当家主母的位置上,传令下去——” 眼看废除蒋氏的命令就要出口,偏偏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急报:“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自尽了!眼下刚救回来,还没醒转呢!” “什么!?”老夫人闻言霍然起身,没两步就赶到了门口,“快带我去看看,月华,快去喊医官!!” 话还没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走远了,屋里顿时一片死寂,突然,蒋氏魔怔似地笑了一下:“……都怪你,都怪你!!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撂下这句话后,她便咬着牙疾步追上了老夫人一行。 任凤华望着一众人背影远去,半晌,突然讥诮地叹了一句:“她还真是大手笔……” 任盈盈虽然已经没了那层大家闺秀的光芒,但在老夫人心中,她却依旧是之前那颗掌上明珠。 “小姐,你没事吧?”嬷嬷不放心地站到了她身边,关切道。 任凤华这才回过神来,浅笑着摇了摇头:“无妨,走吧,我们也跟上去看看热闹。” 见她神色轻松,嬷嬷才松了口气,赶忙应声跟了上去。 前院里,丫鬟家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屋子,蒋氏歇斯底里的哭声从里面传来,白日里都显得有些瘆人。 “盈盈,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被人害的好苦啊!” 任凤华冷着脸走上前去,周遭的下人见状赶忙垂着头让出了一条道。 视线尽头,任盈盈面色苍白地躺在美人榻上,脖颈间还横着一道紫红的勒痕,自缢用的白绫被一旁的侍女紧紧抢在手里,此情此景,俨然是一副自尽未遂的模样。 “盈盈!你醒醒啊,看看娘!”蒋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上闻讯赶来的任善和老夫人见状也都面露担忧。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被人群挤在外头的茉莉悄悄凑近了任凤华,用气声同对方交谈道:“二小姐方才险些就上吊自缢了,幸好下人们发现的早,不然即便是大罗神仙都难把人救回来。” 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倒是茉莉低声在边上感叹起来:“原以为二小姐是个柔弱的性子,未成想,竟然还舍得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大小姐,你要千万小心。” 说完这句,她便拿指节蹭了蹭鼻子,而后趁着人潮渐多,缓步带着侍女从场上先离开了。 屋门口人头攒动,丫鬟家丁的议论声屡禁不止。 相爷倍感烦闷地怒斥了一句,见无果便也作罢。 蒋氏却趁着场面混乱直接一把扑到了地上,拽上任善的衣角就开始哀嚎:“老爷,老爷,你快看看我们的女儿吧,她还这么年轻啊,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任善见她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由有些于心不忍,再怎么说,蒋氏也是同她携手走来的妻子,尽管眼下夫妻离心,但是情分仍在。 “你先起来说话……”他不由心软了一瞬,态度也开始动摇。 蒋氏却只是摇头不起,涕泪留了满脸,糊了今日特意抹上的胭脂。 便在这时,美人榻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嘤咛,众人赶忙寻声望去,但见任盈盈悠悠转醒,正哑着嗓子楚楚可怜地低唤“娘亲”。 蒋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可就当任盈盈眨着眼看清身前人之后,她却突然暴起,不管不顾地便挣脱了蒋氏的怀抱,直往榻边的立柜撞去。 “二小姐!?”一众下人失声惊叫。 蒋氏直接傻了眼,猛地扑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拽住任盈盈的罗裙下摆。 索性最后关头,任善抢上前去拦了一把,才将又要寻死的任盈盈拦了下来。 “盈盈,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任善也被吓得不清,面上青白一片。 老夫人更是腿软到只得借着月华的搀扶才能走上前来,没走两步眼泪便挂了下来:“孩子,你怎么这样傻呀,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当真忍心叫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任盈盈问声喉口一紧,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爹,娘,祖母,盈盈不孝,可是盈盈实在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就是因为我,爹娘不和,祖母也不见我,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听她字字血泪,老夫人的面上满是懊丧,下一刻,她痛心地一跺脚,脱口而出道:“就只是因为这么些事,好,好,祖母答应你,即日起就解除你们母女俩的禁足,你可莫要再做傻事了!” 闻言,蒋氏的哭声渐低,任盈盈也停住了哽咽。 任善止不住地叹气,老夫人也不自禁地开始念叨“阿弥陀佛”。 下人们面面相觑,纷纷不敢多言。 任凤华见屋内几人偃旗息鼓,脚步一动,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 这一屋子骨肉血亲冰释前嫌,倒是囫囵将一出闹剧收了尾。 “小姐,先前这事还闹得大风大浪的,这么一来,竟然就将这茬给翻过去了——”琉璃一撇嘴,小声在任凤华耳边抱怨道。 任凤华抬手整了整额前的碎发,信口回道:“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屋若不是朝臣命妇,被拉去戏园子里搭台唱戏都不为过。” 琉璃闻言立马就不意难平了,偷偷借着衣裙遮掩给任凤华使了一个赞叹的手势。 任凤华不由失笑,唇间泄出了一丝笑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示弱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分明只是极细微的一声响动,却偏偏被榻上的任盈盈给捕捉入耳。 后者登时哽咽着抬起头来,越过人群直直望向了无意上前的任凤华。 “姐姐?”下一刻,任盈盈直接抬头叫住了她,旋即又像是怕唐突一般,怯怯地垂下了头,“姐姐可是厌弃我了?” 见对方都已经问到这个份儿上,任凤华也只得应声走上前去,而后缓缓地摇了下头:“自然不是。” 任盈盈闻言登时抹去了眼泪,强装出了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那便好,盈盈以为姐姐已经对我疏远了,得了这句话,才算是定了心……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些误会,盈盈总想着能够和姐姐你冰释前嫌。” 任凤华闻言潦草地笑了一下,顺着她的话敷衍道:“妹妹不必拘于小节,姐妹间谈什么仇怨。”她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任盈盈一眼,忍不住想膈应她一把,“我还算略通一些医书,妹妹看着面色苍白,不若让我瞧瞧身子?” 任盈盈闻言登时白了脸色,目光慌乱了一瞬,嘴上却还挂着亲切意味:“多谢姐姐关心,盈盈已经大好了……”正有些语塞间,一旁的蒋氏突然朝她晃了晃手腕,任盈盈当即会意,视线一垂便趁势捋下了腕上的手镯,而后亲热地拉过了任凤华的手,将镯子塞进了对方手里:“盈盈确实有好些对不住姐姐的地方,这个玉镯子,当日我确实不知是先夫人的遗物,现在将这镯子完璧归赵,还望姐姐能够原谅我——” 任凤华敛下眸子,缓缓收紧了手掌,就当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大度接受的时候,她却冷不丁笑了一声,一双清凌凌的眼直直地框紧了眼前的任盈盈,下一刻,她低声反问道:“将一个已故之人的首饰戴在身上,滋味可好?” 任盈盈闻言立马收回了手,动作迅疾得好似是刚脱手了什么脏东西。 “姐姐在说什么呢……”为了掩饰尴尬,任盈盈只得干笑了两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头挪。 任凤华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她先用帕子细细擦净了玉镯,再交由琉璃妥帖收好,完成这一连串动作之后,她才施施然地拍了下手上的浮尘,轻描淡写地脱口了一句:“这只是其中一件,妹妹是个细心的人,还望你及早将其余的物件一并清点了。” 任盈盈没想到她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这桩丑事直接捅了出来,登时六神无主地往回望,却见蒋氏也是一副无力应对的模样。 气氛瞬间低了下来,任善站在众人之间,突然觉得两边脸火辣辣的疼。 任盈盈交还的那个玉镯子,是他当日亲自送的。 任凤华此举,与当众打他脸又有何异? 任善越想越气,忍不住就蹬蹬两步走上前去,指着任凤华的鼻子便骂道:“你这话又是怎么回事,都是一家人,谈什么你的我的,堂堂相府嫡长女,难道就只有这么点肚量吗!?” 他说得越发义愤填膺,然而任凤华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目光中虽无谴责之意,却藏着其他惊心动魄的东西:“父亲,当日您随手将我娘亲的遗物转赠的时候,可有想过,娘亲若还在世,会如何作想?” 任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逝者已逝。” 任凤华闻言心底一起,目光渐渐淬上寒意:“父亲尚且还厚此薄彼,为何还要言辞申令女儿一视同仁,不分你我?” “你这逆女在胡搅蛮缠些什么!?”察觉到自己在这场对峙中落于下风之后,任善当即摆出了上位者的架势,挥起一掌就要往任凤华脸上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还好老夫人及时上前用拐棍拦了一把,任善才不至于被飞速上前阻拦的阿六一脚踹开。 “好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老夫人狠狠在案上拍了一下,直接呵停了所有人的动作。 “母亲,可是——”任善不安分地还想争辩,却挨了老夫人狠狠一记眼刀。 老夫人扫视了一圈众人,直接将此事盖棺定论:“都给我先下去,盈盈还在养病呢,一个两个都给我在这无法无天!” 下人们闻言忙不迭地便退了下去。 任凤华立在几人之间,身板挺得像俊挺的松柏。 老夫人忽略不了她面上霜雪似的神色,因此只好出言给了她一个交代:“华儿,你也先回去吧,蒋氏,盈盈,你们下去也给我抄经书!务必要自省己身才是!” 轻飘飘地定下来责罚之后,老夫人却再没了要提起柳府嫁妆一事的意思。 任凤华也清楚,老夫人定然也不想将相府好不容易吞没的一笔横财复又拱手让出,于是她也不心急,闻言非但不恼,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出声关切道:“盈盈身子还未好,祖母还是多宽待些吧。” 任盈盈闻言顿感意外地抬起了头,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戒备。 “毕竟大夫人总是有事要忙,先前是管家的事,眼下又是旁的事,想来也没什么空余时候能来照顾你,你也得自己保重身子。”任凤华恍若未觉地继续温声道。 任盈盈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边上的蒋氏倒先白了脸色。 老夫人怎会听不出任凤华话语中的深意,望向蒋氏的眼神中,登时又多了几分怀疑。 自任凤华话音刚落时起,她便意识到对方这是又在拿管家的事威胁自己,原本劫后余生的侥幸登时就被怒火盖了下去,但是碍于老夫人在场不好发作。 等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瞪了她一眼离开后,蒋氏总算是松了口气,旋即一回身直接挨到了任善身边,软声告状道:“老爷,你得给我评理啊,尽管此事我的确有错,但是华儿也不该这样出言诬赖我呀!”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任善一挥袖子甩到了一边,在抬头的时候,她只能看到对方异常厌烦的神色。 “老爷……”蒋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不过几日未见,任善竟已与她形同陌路。 任善却直接充耳不闻般绕过了她,冷冰冰丢下一句“好好照顾盈盈”,便跟着门口候着的茉莉一道离开了。 “老爷,老爷!”蒋氏张皇失措地又高喊了几声,回答她的却只有渐远的脚步声。 “夫人可要担心您这把好嗓子……”任凤华见状怜悯地低头瞧了蒋氏一眼,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死物,片刻后,她施施然告退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母女俩继续团聚,我也先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任凤华便毫无留恋地转过了身,谁知还没走两步,便被身后之人粗声叫停了脚步:“你别得意的太早了,我告诉你,一切还没完呢,如今管家在你那里,保不齐你也能沾得一手腥,这也算是个把柄了,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要是被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任凤华回身静静望她,这么点威胁于她闻言简直不痛不痒:“鱼死网破是吧?夫人,奉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动手,别到时候伤敌才八百,反倒自损一千——” “轮不着你来说教我!”蒋氏却像根本听不进话一般,疯妇般怒吼出声。 任凤华摸了摸耳廓,示意琉璃先行,自己则警告般最后望了蒋氏一眼,才终于转身离去。 蒋氏望着她的背影远去,恨得咬牙切齿。 等院里彻底没了外人之后,她赶忙招来了心腹,低声同她密谋道:“一会晚些时候,你去一趟竹院,务必要找到管家的踪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这一日府中鸡飞狗跳,看到了蒋氏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疯样儿之后,府里的下人们登时人人自危,生怕被这两人给牵连到。 反观竹院,却还是一派安乐祥和。 晚膳时阿六和琉璃就着今日的事相谈甚欢,嬷嬷时不时在一旁补上两句,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 任凤华因此还多用了些菜,饭后才觉得吃多了,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才见好。 如此耽搁了些时辰,洗漱完回房之后,夜已经渐深了,任凤华刚疲惫地推开了房门,便见到了熟悉的月下来客。 “三皇子殿下,别来无恙。”任凤华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因此见状非但司空见惯,甚至还能好脾气地打上一声招呼。 秦宸霄闻言一笑,旋即突然走近合上了任凤华身后的大门,门扉合上的那一刻,她只觉后颈似乎被指尖摩挲而过,片刻的停留后,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本王是无恙,但是本王送你的护心玉佩,却不像是无恙的样子……” 任凤华闻言一愣,后背登时爬上了冷汗,嘴上却还镇定周旋道:“请王爷放心,玉佩定然安好。” “那任大小姐脖子上为何空空如也?”秦宸霄却不依不饶。 无奈之下,任凤华原本想要谎称玉佩被妥善藏好了,但是最后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说谎。 纠结之下,她只好选择了沉默。 秦宸霄却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自己不想要的回答,下一刻,任凤华只觉身前突然有一道黑影欺近,尚未来得及反应,她便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脖颈。 “任大小姐,本王说过的,东西既已给了你,你就得好生收好,不然代价,你可能无法想象——”秦宸霄一字一句慢声说着,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很快,任凤华就开始喘不上气,她想要开口说话,却不小心进错了气,忍不住便剧烈地呛咳起来。 便在这时,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小姐,你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意关切。 任凤华只觉脖子上的力道顿时一松,她猛然吸了一口气,意识到门外的嬷嬷离屋里危险只有几步之遥,她赶忙按着脖子哑声开口道:“不碍事的嬷嬷,我只不过是喝茶喝急了,呛了一口而已,您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不用担心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共识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闻言仍旧没有放心,因为眼下万籁俱寂,她却在屋里听到了另一道呼吸声,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夜闯闺阁的,便也只有那个剑走偏锋的三皇子殿下了。 “嬷嬷,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会便也歇下了。”任凤华听门口脚步声未起,赶忙又提声催促了一句。 嬷嬷尽管万分心焦,却不能背逆任凤华的吩咐,因此踟蹰片刻后,她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任凤华还未动作,便觉得后颈被人轻轻地捏住了一块软一。 下一刻,秦宸霄突然发力,任凤华只得跟着后退,退无可退,只能跌进了身后之人怀里。 “任大小姐,还未给本王一个解释呢……”森然问话复又在身后响起。 任凤华压下狂乱的心跳,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殿下,小女确实是把您送的玉佩挪作他用了,但是小女保证,一定能将它完璧归赵——” 秦宸霄闻言却笑:“完璧归赵?让本王猜猜,如今玉佩在哪里……应当是在贵府老夫人那吧,任大小姐定然不是无意丢失,那应当就是蓄意下套了?” 任凤华闻言缄默不语,目光却有些闪烁。 此事确实是她谋划在先,如何说都是理亏。 秦宸霄一看她这副样子,便在心中将此事真相拼凑对了七八成,于是下一刻,他直接冷声点破道:“任大小姐莫不是在拿本王送你的物件作挡箭牌,好叫相府的其他人无法动你?” 任凤华很快从他眼里读出了暴露的前兆,知道此时再说谎只能是火上浇油,只得无奈坦然道:“殿下,小女确实如此打算,还望殿下念我孤立无援,再宽限些时日,我一定会保那护心玉佩毫发无损。” 话音刚落,秦宸霄走近一步,灼热的呼吸就洒在任凤华的后颈,下一刻,他突然欺身将人给扣在了桌案之前,暧昧低哑的问话很快落下:“任大小姐担心孤立无援,却拿本王作挡箭牌……” 他顿了顿,下结论道:“你若是当真想做本王身边的人,倒也不至于这样大费周章——” 听到这话,任凤华险些就翻出了一个白眼,她不知道秦宸霄竟然能自作多情至此,三言两语就断出是她心怀不轨。 见她不说话,神色还有些异样,秦宸霄登时了然地垂下了眼,认定任凤华这是默认了。 任凤华一抬头便望进了对方藏着缱绻笑意的一双眸,登时耳热地往后踉跄了一步,烛火随着衣裙晃了晃,映得秦宸霄玉面如斯,丰神俊朗。 “任大小姐既有此意,直接同本王说一声便好,明日我就去向父皇讨要圣旨,白纸黑字定下了,你也就不必日日提心吊胆了……” 任凤华闻言一愣,原以为秦宸霄会强取豪夺,可眼下此人竟然句句都在为她打算,愕然的同时,她忍不住心头一暖,那一瞬间心口的松动做不得假。 她承认,她心动了。 但是很快,任凤华便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为了转开注意,她只得将前世的记忆从脑海里扯了出来。 上一世,眼下国朝虽然还算安稳,但是过不了多久之后,皇帝的身体就会出毛病,夺嫡之争就会被正式搬到明面上来。 血雨腥风,明枪暗箭,作为夺嫡顺位第一的大皇子首当其冲,他尚且只来得及崭露头角,便招致了无数人的针对。 而等这波风声过去,第二个遭难的,就是秦宸霄。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俊逸青年,不过多时就要成为皇位的牺牲品。 思及此,任凤华心中不由一阵刺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接受秦宸霄的悲剧按照原来的轨迹再次发生。 于是,片刻的斟酌后,她抬眼深深地望了秦宸霄一眼,而后吐出了一口气,低眉回了一句:“如若殿下当真去向皇上求亲,到那时,您或许就要被其余皇子针对了……” “无妨,此事任大小姐不必忧心。”秦宸霄却满不在乎地伸手绕了束任凤华的发丝,随后信口又问了一句,“任大小姐呢,接下来又是如何打算的?” 任凤华轻轻叹了口气,正色道:“相府如今正打着一副好算盘,您说,我如果将他们的密谋都告诉了当事的两位皇子,他们会如何作想?” “任大小姐还真是大义灭亲……”秦宸霄闻言一愣,旋即低声调笑了一声。 任凤华却只是冷笑,目光中恨意闪烁。 亲者不亲,如何配得上骨肉的名分? 秦宸霄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任凤华突然暗下来的眉眼,尽管心中有些疑惑对方的恨意为何如此深重,但还是轻快地点了下头,赞同道:“大小姐好气魄,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便着手去做吧。” “殿下不阻止?”任凤华微愕,回首望见秦宸霄面上明显纵容的神色,她心中突然有些不踏实。 秦宸霄尽管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但也不该狂妄到这种地步,毕竟天家心思难测,可能今日还与你言笑晏晏,改日便要刀剑相向了。 凭着皇帝对他母妃的所谓爱意,秦宸霄在宫中也只能是如履薄冰,因此任凤华有些纳闷,他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张扬是从何而来。 她想得通透,因而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不由带了几分同病相怜。 殊不知,眼下她正步步踏上秦宸霄刻意停泊着的贼船。 两人各怀心事的对视了半晌,突然相视一笑,笑意难得舒朗。 “那便预祝任大小姐心想事成。” “殿下也是。” 任凤华说完才觉得不妥,刚想出言解释,秦宸霄却已经摆摆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风打着旋儿往脸上扑,这才消解了几分面上的热意,任凤华无意识地拍了拍染上红晕的脸,赶忙上前关住了窗子。 月色扰人,任凤华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棂,这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她是被嬷嬷着急忙慌的催促声叫醒的。 “小姐!小姐!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任凤华迷茫问道:“怎么了嬷嬷?” 嬷嬷焦急地指了指外间,喘着粗气道:“阿六昨夜在院里抓了个黑衣人,眼下捆得严实扔在了外间,琉璃她们都有吓坏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任凤华按了按太阳穴,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赶去了外屋。 外间,阿六正踩着黑衣人的手,时不时地拿着匕首在人脸前晃悠两下,刀刃险险擦过眼球。 “你若是执意不说,也不是没有法子,我这把匕首呀,削发如泥,既然你张不了口,我问一声,就在你身上割一刀——” 黑衣人登时抖如筛糠,却仍咬着牙关不开口。 阿六轻笑了一声,吹了吹刀刃,上下比划了一下:“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丧了命,刀刃薄,意味着你流血也会少,所以一时半会死不了。” 任凤华便是在黑衣人吓得面色煞白的时候走了出来,施施然落座屋里主位之后,她漫不经心地垂下了眸,用眼神示意阿六解释。 “小姐,我是在你屋子边上抓到这歹人的,那时候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一见人就跑,一看就不是好人,原以为是个狠角色,没想到这么不抗打!”阿六一把将人往地上摁了摁,不屑地哼了声。 黑衣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清,手脚都无法动弹,面上也是一片青黑,听到这话死鱼般动弹了一下,显然还有挣扎之意。 任凤华接过嬷嬷递来的早茶呷了一口,见状轻飘飘来了一句:“你是被蒋氏派来的吧?” 黑衣人闻言身形一滞,面上划过了几分明显的恼意,他苦苦坚持至今是为了恪守命令,可是捱了许久到头来当事人竟然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不是作弄又是什么! “我不知!”惊怒之下,他低吼出声,阿六“啧”了一声,登时给了他一脚。 “嚷嚷什么!” 黑衣人忌惮阿六的手段,立马没了声响,悻悻然地将怨恨的视线收了回去。 任凤华却在这时走到了他的跟前,绣鞋停在眼前,纤尘不染。 “你既然赶来,应当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下一刻,她悠悠叹道。 黑衣人心口一跳,险些稳不住身形,为了一袋的碎银送命,来之前,他不知道竟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他顿时满心悔意,便在这时,任凤华突然轻笑了一下,随后施施然抛出了一个鱼饵:“如果我说,你不用死呢?” “什么?”黑衣人猛然抬起了头,目光透着错愕。 任凤华一伸手,嬷嬷立马送上了一袋沉甸甸的银钱,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钱袋掉在自己眼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只要你肯帮我做人证,命能保住,钱也是你的。”任凤华一看到对方眼中乍现的亮光,便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 果然,那黑衣人怔愣了片刻,忙不迭起身将钱袋收进了怀中,随后喜出望外地同任凤华作揖道:“我答应!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那便好。”任凤华缓缓点了下头,随后吩咐阿六道,“将人先带到院里关着去,看着些吃食,莫要慢待了我们的‘功臣’——” 黑衣人闻言无法作答,面红耳赤地便被阿六架了下去。 两人走后,屋里便只剩下了她和嬷嬷。 嬷嬷似乎在边上犹豫了好一会,才有些艰涩地开口道:“小姐,老奴有话要说。” 任凤华立马回头看她:“嬷嬷尽管说。” 嬷嬷深深望了她一眼,目光异常复杂,下一刻,她像是终于豁出去了一般,扬声道:“小姐,老奴希望你以后莫要深更半夜同三皇子殿下共处一室了,男女大防不可不防,小姐您的清誉要紧啊!?” 她说着说着便激动了起来,手中的茶盏直接随着他的动作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好大的声响。 任凤华赶忙伸手将嬷嬷拉离了碎满残渣的地面,口中缓声宽慰道:“嬷嬷过虑了,我和三皇子殿下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揭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可是,你们怎么能——”嬷嬷闻声却越发激动起来,话说到一般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可是面上的表情又不似释怀。 任凤华担忧地瞧了她一眼,只得继续慢声劝道:“嬷嬷,凤华知道您是关心我,但是我也不是没有分寸的深闺小姐了,这点分寸我还是能拿捏住的,您就不要再担心了——” 嬷嬷闻言却一言不发地矮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显然更加置气。 这时,琉璃闻声而来,凑到门边关切地问了一声:“怎么了这是,杯子怎么摔在地上了?” 任凤华无意将她卷进这场风波,于是只得言辞含糊地将此事一笔带过:“无事,方才是我没拿稳茶盏,没什么大碍。” 琉璃这才放下心继续去干活了。 任凤华回过头还想再和嬷嬷说两句,可是后者已经收拾好了餐具,神思不属地便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 前院中,蒋氏同样也有些魂不守舍,被她派去竹院寻人的黑衣人迟迟不回,也没传回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她苦等半日,终于没了耐心,变得像没头苍蝇般坐立难安。 眼见着就快日上三竿,正当她开始担心黑衣人可能失手的时候,心腹突然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可是派去那人有什么消息了?”蒋氏听着动静,赶忙急声迎了上去。 心腹却只是面色苍白地摇着头:“夫人,不好了,外头的人说,花园的湖里捞起了一具尸体,眼下大伙儿都围过去看了,奴婢看情况不对,赶忙回来叫您。” “什么!?”蒋氏自管家尸身失窃以来变成了“惊弓之鸟”,闻言登时慌了神,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花瓶。 巨大的动静登时招来了在书房抄经书的任盈盈,她见蒋氏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赶忙缓声安抚道:“娘,你怎么了娘,说不定不是什么大事呢,我们先去看看吧。” 蒋氏一把拉住了任盈盈的手,哆嗦着点了两下头。 两人赶忙收拾了一番赶往了湖边,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熙熙攘攘地探头往湖畔望,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蒋氏强行端出了架势,周围人才不甘不愿地让开了一条小道,她赶忙领着任盈盈往里瞧,在看到人群中心那个被白布盖上大半的尸体之后,她登时软了腿,险些跌倒在地上。 尽管尸身已经被湖水泡得发胀,但是面目却还依稀可辨。 人是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蒋氏却活像是看到了厉鬼一般,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母亲,冷静,眼下万万不能被人看出马脚来!”任盈盈见状赶忙在背后托了她一把,蒋氏才不至于站不住脚。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停了七嘴八舌,齐齐望向了人群一角。 “大小姐来了!”有人高声道。 话音刚落,任凤华便缓步出现在了人群尽头,夹道的下人纷纷自发地向她行礼。 那副恭顺的模样,直看得蒋氏嘴里犯酸。 “原来夫人和妹妹先到了。”任凤华越过人群,正好停在两人跟前,而后一掸衣袖慢条斯理地问候道,“看来我还是消息闭塞了,赶不上你们了。” 蒋氏闻言当即苍白了脸色,任盈盈见场面尴尬,赶忙强笑着出来打圆场:“姐姐这话说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好不关心?” 谈话间,老夫人也闻讯赶到,还未走近便拿帕子掩住了口鼻,侧头向月华问道:“人怎得突然又跑回到湖里去了?” 月华问了人群里头一个发现尸体的丫鬟,片刻后回禀道:“老夫人,早些时候这丫鬟来打扫草丛,注意到湖里有些异常,便找了几个家丁下去查探,接着便出了这档子事——” 老夫人闻言登时皱起了眉头,沉声又问:“仵作呢,来了没有?” 月华抬头四望,而后赶忙斥退众人,将人群外围背着箱子的仵作请了进来。 “先生,可发现什么没有?”月华等着仵作撤回了在尸体上布下的银针,赶忙递上汗巾恭敬地问道。 仵作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复又伸手拨开尸身的乱发,验看了一下他后脑的伤口,随后啧啧称奇道:“这尸身实在是有些奇怪,看外观应该已经在湖里泡了许久了,可他后脑的钝器伤口却没有腐烂很多,即便如今水凉,也不该是这样的状貌。” 月华赶忙追问道:“那死因还有死的时辰呢?” 仵作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尸体应当是在死后被抛在了湖里,伤口已经被泡发了,判不出了死因和死亡的时辰了。” 众人闻言登时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细细簌簌地便交头接耳起来。 蒋氏却突然在这时杀出了重围,凄厉地大喊了一声:“管家是任凤华杀的,一定是她杀的!!” “你在胡说什么!?”老夫人登时怒目上前将她拦了下来,气得尾音发颤。 “儿媳没有胡说!”蒋氏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伸手指着任凤华不放,“就是她,那日她趁夜找到我院里来,就是为了此事,是她将管家丢在了湖里,她还不让我说出此事,非要威胁我拿一样东西交换——” 这模棱两可的一席话,直接将真相尽数颠倒。 如她所愿,话音刚落,任凤华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众人怀疑的视线登时将她笼罩,老夫人也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提声质问道:“华儿,你当真是这样做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任凤华却神色未改,闻言依旧淡定从容:“祖母,凤华说过,那日我只是去找夫人探了关于娘亲嫁妆的事,其余事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她的回答简短而有力,没有刻意卖惨也没有混淆视听,众人见状顿时信了七八分,老夫人也收回了质问的眼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那此事,你又是怎么看的?” 任凤华垂首看了眼地上的尸身,随后从容道:“凤华没有仵作先生这样的好本事,粗看之下只能看出管家似乎是横死,不过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事,管家生前最后一次出现,似乎正是在前院之中——” “你胡说!!”蒋氏立马抢过了话头,气势汹汹地反驳道,“就算他最后是从我院子里离开的,那又如何!人分明是出了院才死的,为何偏偏要归到我头上来!?” 任凤华冷眼瞧她歇斯底里,等她终于喘着粗气歇下声之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唤了声阿六:“把东西拿上来。” 阿六立马将一物呈了上来:“老夫人,这是从管家身上搜出来的。” 月华赶忙用帕子将那物件裹了起来,而后送到了老夫人眼前。 那是个被水浸湿的香囊,背后还用针线绣了个小字。 “是大夫人的闺名……”月华低声提醒道。 “好哇!你这蠢妇!还有何话要说!”老夫人看出端倪后,立马怒目看向蒋氏。 后者瑟缩了一下,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松口。 任凤华便又拍了下手:“把人给我带上来。” 下一刻,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被阿六押了上来,随后便被推倒在了众人跟前。 蒋氏见状瞬间白了脸,目光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是人证。”任凤华缓声补充道。 黑衣人立马会意,一五一十地自白道:“是大夫人,是大夫人她让我夜闯大小姐的院子,为的就是去查探被她藏起来的管家的尸体去哪了!” “什么!!原来尸体一直是在她那!”老夫失声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蒋氏竟然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又怪异的事情来。 一旁的蒋氏早已面如死灰,她自知大势已去,说什么也无力回天,索性先发制人地跪倒在地,期期艾艾地哭诉道:“母亲,我虽然是有错,但是我真的没有杀管家啊!我没有杀他!不是我杀的!” “你这话分明是早知道管家不是死于自尽——”老夫人见她还要垂死挣扎,当即怒上心头,可话才说到一半,她却因为急火攻心猛地晕了过去。 “老夫人!”月华赶忙把人一把搀住,下人们也七手八脚地跑去请了府医。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引到了老夫人身上,蒋氏这才得以透了口气。 任凤华见她面露庆幸,冷笑着上前嘲了一声:“夫人,你都已经跳进了黄河还以为能把自己摘得干净呢?” 蒋氏闻言强打起精神刺了她一声:“彼此彼此,你身上不也有好些交代不清的事吗?”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柳姨娘终于带着任佳月姗姗赶到。 刚一到场便见二人剑拔弩张,柳姨娘不由上前劝了一声:“怎么了这是,脸色都看着这样不好。” 任凤华闻声回头瞧她,随后亲善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柳姨娘有些受宠若惊,正好这时蒋氏朝她投来了怨恨的目光,她便顺势站到了任凤华身边。 “姨娘来得正好,眼下老夫人回去养身子了,这一团乱局正愁没人管呢,劳烦你代为执掌一二,好让府里的人别乱了秩序混水摸鱼——”任凤华却在这时突然和声请求了一句。 柳姨娘一愣,片刻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几步外就是管家骇人的尸身,柳姨娘自然胆战心惊,所幸她常年吃斋念佛,很快便稳下了心境,处理起事情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蒋氏见原本该是她做的活被旁人抢去嫉恨之下,眼里都快冒出了火星,但是眼下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根本就没有理由多嘴,一切也只有等老夫人醒来才能有翻盘的余地。 另一边京城里的任善一下朝便收到了家中下人传来的急报。 急报很短,只有数字。 “老夫人病危,望速归。” 惊闻此语,任善忙不迭地便跨上了回府的马车,秦翎风正好与他同行,便顺道跟着他一起回了相府。 一路上秦翎风的脸色却不是很好,任善一边心中挂念着老母,一面又得照顾着宁王的情绪。 如此周旋之下,整个人都有些心力交瘁。 第一百二十五章:救兵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两人好不容易进了相府的内院,屋子里济济一堂,蒋氏的心腹拔得头筹奔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便开始痛陈此事的来龙去脉。 任善被她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点起了心头的火,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便一脚踹开了屋门,直接用目光锁定了站在人群中心的任凤华。 “你这逆女,还嫌为父的脸面丢的不够多吗!”怒骂声劈头盖脸而来,任凤华却面色不改,神情冷淡。 “你真是本事见长了,三天两头闹得家宅不宁,今天倒好,竟然还闹出人命来了,好啊,我看相府已经是容你不得了!”任善见她不回话,心中火气更甚,嗓门也跟着拔高起来。 琉璃见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闻言立马挺身而出,拦在任凤华身前义正言辞道:“老爷何不问清了缘由再来训骂,此事分明是大夫人犯了过错,您却不分青红皂白拿小姐问罪!” “你这刁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任善恼羞成怒,当即扬起一掌,眼看就要往琉璃脸上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任凤华一把箍住了手腕,而后狠狠地甩落在了半空。 “父亲今日真是越发沉不住气了,您若执意要如此一点就着,原本那些筹谋好的计划,估计也是要打水漂了……”任凤华眸色渐冷,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任善当即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深意,正好这时秦翎风拧着眉头走了进来,他害怕家丑外扬,赶忙厉声音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倒是长本事了,竟然敢来说教为父了!?” 见他急言令色,任凤华嘴角轻扬,默然往后退了一步。 任善不解其意,复要开口斥骂,便在这时,任凤华身后的榻上,老夫人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听得满耳吵嚷,她当即便支着床榻费力地直起了身子,低声问询道:“在吵嚷什么呢?”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登时没了声响,任善悻悻然赶上前来,赶忙将病弱的我老夫人扶了起来。 老夫人按着头,朝着屋里扫了一眼,在看到门口神色凝滞的秦翎风的时候,她登时瞌睡全无,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宁王殿下怎的来了……”她赶忙挣扎着下榻行礼,一面还责怪地瞪了任善一眼。 秦翎风见状赶忙上前虚浮了一把,客气地推辞道:“老夫人有礼了,本王心领了,您老人家还是好生养着吧。” 老夫人这才又被月华扶到了榻上,有气无力地强笑道:“恕我们招待不周,让您见笑了……”她说着暗暗给任善递了个眼色,借口赶人道,“老身病了,殿下若是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老爷,你还是快些将宁王引倒正堂去吧。” 任善正有此意,闻言忙不迭点头道:“是是,确实是我鲁钝了。” 说着他便微躬身在前面引着路,好声好气劝道:“宁王殿下,这边请吧。” 一旁岑寂已久的蒋氏却在此时突然暴起,越过人群横冲过来,一下跪倒在了秦翎风跟前,旋即痛陈道:“殿下,我求求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是被冤枉的,我真得没有杀人!您是皇子,定然能慧眼辨人,求您一定要帮我啊!” 她这一扑,直接拦住了大半条路,任善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闹出这么一出,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地怒吼道:“这个疯妇,竟然敢拦宁王殿下,是不要命了吗,还不快给我退下,丢人现眼!” 蒋氏却不依不饶地杵在原地不动,目光执拗且疯狂。 秦翎风见自己无法脱身,只得慢下脚步看向了来人。 其实在周遭下人的交头接耳中,他便已经将此事差不多搞明白了,不过是府里缉凶,拿不住一个杀人的歹徒这样的小事,在见惯大场面的秦翎风看来,不过毛毛雨一般。 于是,沉吟片刻后,他冷哼了一声,立马果敢地作出了决断:“这么点小事竟然用得着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依本王看,此事最大祸首就是那个黑衣人,人死了也就没有这档子破事了!” 他说着不耐烦地招来了自己的下属,冷声吩咐道:“把人给我拖出去,尽快将此事了断吧。” 屋里的人见他如此雷厉风行,纷纷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替罪羊呜呼哀哉地着被拖了出去。 老夫人原本有意想拦,但是对方毕竟是天潢贵胄,她犹豫了一瞬便放下了伸出的那只手,随后低下头算是默许。 一时之间,屋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暗叹秦翎风手段狠辣。 只有任凤华眸带讥诮上前一步,冷着脸拦在了秦翎风身前:“宁王殿下当真是雷厉风行,不过常言道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殿下还是明哲保身,不要插手朝臣家事的好。” 秦翎风闻言登时挑起了半边眉毛,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凤华浅浅一笑,突然目光如炬:“小女的意思是,殿下若是执意插手,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您是有与我相府结亲之意呢,不过按照眼下的状况,您应当是没有这个意愿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见任凤华明里暗里开始讥讽替嫁之事打了水漂,任善当即怒声组织道,复又扬起了巴掌,眼看就要打在任凤华脸上。 谁知巴掌声没落下,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通传:“嘉和公主到——” “什么!”任善立马收回了手,转头同老夫人面面相觑,后者也同样是一副意料之外的神色。 话一刚落,屋外便有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嘉和便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进了内屋。 “哟,本宫倒是来得不巧了,怎的已经有客到了!”甫一进门,她便打量了一圈众人,随后玩笑了一声。 秦翎风见状赶忙也端起了做皇兄的架势,上前同她寒暄了两句:“怎会不巧,人都聚在一处了,也省的你一个个地见人了。” 嘉和闻言却笑得意味深长:“对了,我还不知道呢,六皇兄今日为何也来了相府,而且听方才的动静,还挺威风呢!” 秦翎风闻言接不上话,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嘉和却笑着帮他做了答:“皇兄不会是特意来帮相府处理难事的吧,瞧瞧,我就说咱们兄弟姊妹中属六哥你最是热心肠,竟然还能不计前嫌特意赶来助相府一臂之力——” 她说着突然觉得不妥,而后故意将话越描越黑:“也是贵府二小姐和五哥的事必然也过去有些时日了,六哥向来心胸开阔,定然是不会计较了……” “皇妹谬赞了。”眼见着嘉和都快将他的短给揭完了,饶是秦翎风再会装腔作势,这回都有些绷不住脸了,于是下一刻,他赶忙趁着嘉和歇嘴,面露不虞地借故告退了。 任善见状哪里敢怠慢,赶忙提着衣袍下摆急急地追了出去。 屋里登时又没了人声,还是嘉和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化解了僵局:“果然还是本宫来得不巧了,你们继续说事吧,我在边上歇会脚,你们不必拘谨。” 说完这句,她便抬眸朝着任凤华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就是来撑腰的,尽管畅所欲言。 任凤华点头谢过,随后挂起笑意走到了老夫人跟前,复又恭顺地行了一礼:“祖母,此事暂了,但是我娘亲嫁妆一事,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决断——” 老夫人闻言登时头疼地靠在了椅背上,眼下关于嫁妆一事,所有的矛头都已经指向了蒋氏,再加之公主在场,如果不及早做出决断,此事日后可能还会对相府的风评不利。 思及此,她登时抬头望向蒋氏,毫不客气地怒斥道:“你这蠢妇,还不快给我跪下!” 蒋氏早已软了腿,闻言立马倒在了地上,期期艾艾道:“母亲,我没有,我真得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老夫人狠狠在案上一拍,急声呵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你若还要执迷不悟,我这老婆子便豁出脸面将你扭送官府去!” 蒋氏被这话呵住,立马停了狡辩。 嘉和适时地在这时候咳嗽了一声,蒋氏登时如惊弓之鸟一般颤抖了一下,半晌,她终于闭上了眼睛,泪流满面:“儿媳……知错了,一会下去我就将府里的账册拿来,嫁妆的名目,就在里面……” 任凤华闻言却缓缓摇起了头:“夫人有前车之鉴在,恕凤华实在不敢相信您的保证。” “你!”蒋氏猛地呛出口血来,气得双目充血。 老夫人一摔拐杖,她登时偃旗息鼓。 “好……我答应你……”蒋氏抬眸看向任凤华,字句一个一个从牙关里挤了出来,艰涩异常。 任凤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用目光示意她继续。 蒋氏只得哆嗦着手从腰间解下了一块令牌,而后万分不情愿地交到了对方手中。 “这是库房的令牌,嫁妆就在里面,你跟着账本就能找着——” 任凤华侧目示意琉璃接过,而后上前又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多谢祖母。” 老夫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面上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月华赶忙递上了一杯参茶,一边小声提醒道:“老夫人,管家的尸身已经收敛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老夫人想起此事就头疼,闻言只是皱着眉头摆手道:“你亲自去处理,但是务必封住今日在场所有人的口,不要叫他们乱嚼口舌。” “奴婢明白了。”月华点头应下,旋即便躬身退了下去。 蒋氏犹在地上哭泣,老夫人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便传令道:“蒋氏无德,即日起,府中大小事宜需要移交旁人接手……便由柳氏暂时接过府中要务,茉莉从旁辅助——” “母亲!?”蒋氏闻言大惊失色,她自知失势,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削权,震惊过后,她的目光中登时淬上了怨毒。 老夫人却不愿再看她,处理完此事后便借着婢女搀扶回了内间。 嘉和见状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轻快地同任凤华眨了下眼。 第一百二十六章:帮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咱们走吧!”她亲热地拉过了任凤华的手,脚步轻快地就拉着人出了慈宁院。 “嘉和,你怎么突然来相府了?”任凤华望着她明媚的笑颜,低沉的心情也跟着云开雨霁,只是心底却还有一道疑惑,因为嘉和的到来似乎不像是偶然。 嘉和闻言笑得更欢:“我听到你在念我,我便来了!”回眸对上任凤华无奈的神情,她又佯怒道,“怎的,你是不欢迎我吗?” “自然不是。”任凤华赶忙摇头,多问无益,她索性也断了深究的意思,引着嘉和回了竹院。 琉璃一早回去预备着了,因此两人刚跨进门槛,便有热腾腾的点心送了上来。 “哇,都是我喜欢的!”嘉和登时两眼放光,兴冲冲地便奔了上去。 任凤华在后天摇头失笑:“慢点吃,小心噎着!” 两人以茶代酒,相谈甚欢。 嘉和尽了兴,却还不肯离开,大宫女一连催了三次,她才终于依依不舍地跨上了回宫的马车。 “华儿!以后记得找我来玩呀!”嘉和探出马车不住招手。 任凤华遥遥相应,面上笑意诚挚。 等送走了人之后,琉璃附耳同她通报道:“小姐,蒋氏已经把管理内宅事物的权利移交给柳姨娘了,只是按她的个性,这交的着实是有些太痛快了。” “她没有闹事?”任凤华皱起了眉头,心中“咯噔”了一下。 琉璃摇头道:“没有,甚至连一句怨言都没有,直接就爽快地将活给转人了!” “怪了……”任凤华喃喃自语道,为了消减心中的不安,她索性直接带着琉璃去了柳姨娘的院子。 只是两人还未跨入院子,便听到了院里鸡飞狗跳的动静。 “刘管事,这账目为何有这么多对不上的,还有今年的春衣,到底定的是哪家铺子啊!”柳姨娘初出茅庐,对府中事物简直是一概不知,遇事只好问府中管事。 可管事平日里也是尸位素餐,一问三不知,因此半日下来,府中事宜只梳理了一小半。 再加上柳姨娘还得为任佳月的婚事操心,因而接洽事宜的过程中还频频失误。 任凤华到的时候,柳姨娘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府里的账目账房先生那还有一式两份,开春的衣物今年应当还是在娴裳阁定的。”进门的时候,任凤华顺便答了两句。 柳姨娘闻言登时抬起了头,见到任凤华的时候,宛若看到了救星:“大小姐来了,让你见笑了,我实在是不适合管理这些琐事,平日里佛堂里呆惯了,养成了这副慢性子,如今突然要接触这么多事,实在是有些折煞我了!” 任凤华微微一笑,宽慰道:“姨娘刚接过大任,不熟悉很正常。”她说着四望了一圈,疑惑道,“三妹呢,怎么不见她?” 柳姨娘闻言尴尬地笑了一声:“打上回赏梅宴回来后,老爷一直不肯见她,佳月也是个倔性子,跟自己置起气来,这不一直在屋里待着呢,也不肯见人。” 说到这,她的眸中突然光芒一闪,旋即突然直直地望向了任凤华:“大小姐,眼下你是最能在老爷和老夫人跟前说得上话的了,我想请求你,能不能去帮佳月向老爷求求情,看看这门婚事还没有收回成命的余地?” 任凤华瞧向一脸殷切的柳姨娘,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姨娘,你向来是个通透的人,应当不会不知道当日三妹想对我做的事吧?” “这······”柳姨娘当即后头一哽,羞愧地垂下了视线,“我知道,此事确实是佳月做错了,她不该罔顾姐妹情意,将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既如此,你如今又为何开这个口?”任凤华冷笑道。 柳姨娘闻言面色一白,显然内心正挣扎不止,但是为人母的那份心最后还是占了上风,迫使她放低了姿态继续求情道:“大小姐,此事算我求您,佳月的确犯了许多错,但今后我一定会勒令她改正,可是姻缘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我实在不忍看她往火坑里跳哇!” 任凤华闻言配合地点了点头:“确实,姻缘是大事,合该好好挑选——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大小姐尽管说!”柳姨娘见事情有转机,赶忙疾声应道。 任凤华浅浅一笑,报出了筹码:“你得将相府的掌事资格尽数移交给茉姨娘,可愿意?” 柳姨娘没想到条件竟是这个,下意识一愣,但是想到尚在房中以泪洗面的女儿,最终她还是缓缓地点下了头:“好,我答应你。” “好,姨娘是个聪明人。”任凤华收回了视线,随后又俯身将桌上摊开的账目圈点了一二。 “大小姐慢走。”蒋氏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心情复杂地送了一声。 ······ 一日很快过去,任凤华回院之后同嬷嬷他们闲谈了一会,不多时天便黑了下来。 任凤华洗漱一番后,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刚推开的那一刻,屋内的灯盏便燃了起来,秦宸霄坐在跳跃的烛火边上,俊脸半明半暗,眸光深邃异常。 “任大小姐今日回来得倒早——” 任凤华微颔了首,旋即掩上门直接开门见山道:“殿下,嘉和公主可是被你叫来救场的?” 秦宸霄闻言没有否认,只是倒了杯茶水,示意任凤华落座。 原以为能等到对方的感谢,然而片刻之后,任凤华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以后殿下还是先处理自己的事情为重吧。” 她的本意其实不是嫌弃秦宸霄多事,只是白日里她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漏算了嘉和会突然造访,有前车之鉴在,她不得不担心对方会被再次卷入风波。 秦宸霄听不到她的心声,只听到对方话语中的嫌弃之意,于是下一刻,他的面色便沉了下来,话语里也带上了怒意:“任大小姐这不是要过河拆桥吗,帮你却说成要害你,这般不识好歹,当真是闺秀行径?” 任凤华低头缄默不语,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宸霄冷眼瞧她,沉怒的语气很快低了下去,多了几分埋怨的意味:“既然任大小姐足不出户便能知天下事,那敢问是否知道今日相爷为何会同老六一道回相府?” 任凤华一愣,旋即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不是,他们竟然走成了一路人?” “不错。”秦宸霄低声道,语气不屑,“自古蛇鼠一窝,再加之有人在旁推波助澜,殊途同归才是常态。” 任凤华立马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蹊跷之处,沉声问询道:“是何人煽风点火?” “我这几个弟兄里,最会左右逢迎的,你说是哪个?”秦宸霄垂眸冷笑。 任凤华一愣,下一刻便紧紧皱起了眉头,脱口而出道:“秦炜安。” 秦宸霄遥遥拿着茶盏向她敬了一杯,不紧不慢道:“任大小姐一点就通,今日本王去向父皇求取赐婚的圣旨之时,也是他突然出现,在殿前演了一出,生生搅扰了我的请愿——” 任凤华闻言微愕,强压住心底的作呕欲后,她没好气地刺了一声:“他不是向来如此,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秦宸霄听到这话都不自禁地挑起了半边眉毛,揶揄了一句:“原以为任大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却不成想你骂起人来丝毫不逊人后。” 说到这,他跟着点头赞成道:“不过说的在理,其实秦宸霄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而不是任盈盈。” “令人作呕。”任凤华毫不客气地斥了一声。 见她突然这么大反应,秦宸霄不由失笑:“本王一直有些奇怪,你到底为什么如此憎恨秦炜安?” 任凤华却只是敛下了眸,旋即敷衍了一句:“或许是不合眼缘吧。” 担心秦宸霄穷追不舍,她立马新起了一个话茬:“眼下情况瞬息万变,殿下需得担心自己才是,锋芒太盛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她的原意是为了提醒对方不要如此执着于求亲一事,可是显然,秦宸霄曲解了她的意思,甚至还将她的话当成了窝心的关切,闻言面上竟然还有几分不自然:“好了,任大小姐不必关心本王,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所有变数都能迎刃而解。” 任凤华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最终也没有出言解释。 秦宸霄因为心情愉悦,难得健谈起来:“白日之事,确实是本王过虑了,任大小姐的筹谋其实已经面面俱到,本王应当是关心则乱了。” 听到这话,任凤华当即心头一跳,绯色瞬间爬上了耳尖。 烛火摇晃下,映衬着一双眉眼缱绻如画。 秦宸霄不过侧目望了一眼,便被捉住了视线。 如此剔透的一个妙人,尽管只是灯下相望,都忍不住心向往之。 心脏突然跳动得奇快,血脉之中汩汩的血流声几乎能被清晰捕捉。 秦宸霄强压住心底的悸动,一并也拦住了渐渐游走在四肢百骸的毒素。 “殿下?”任凤华一转头便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正想开口询问,却突然被秦宸霄哑声打断。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说完这句,他便一言不发地躺到了榻上,下一刻便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任凤华。 “真是阴晴不定。”任凤华忍不住小声报怨了一句,尽管心里闹嘀咕,她却还是上前在秦宸霄身上扔了条被子,自己则坐到了案前,翻阅起白日里没看完的那卷书册。 两人难得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晚上,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 慈宁院中,柳姨娘趁着给老夫人送自己新抄的几卷经的工夫,谈起了意欲卸任一事,还没来得及将话摊开来讲,院外便匆匆跑来了一个下人。 “不好了不好了!府里又死了个人!” 老夫人的眉眼登时阴沉了起来,二话没说便训斥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一大早上净找晦气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蠢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下人赶忙臊眉耷眼地垂下了头,一五一十呈禀道:“老夫人,今早上,巡院的家丁在一处平常没人落脚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尸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在院里的井里泡烂了,眼下已经捞起来了,好似,好似是大小姐院子的丫鬟!” 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挥手招来了月华:“快,快去将华儿叫来。” 一盏茶工夫后,任凤华跨进了慈宁院的大门,月华赶忙低声绕到她身边提醒道:“大小姐,人是在先夫人院子里发现的。” 任凤华闻言微愕,她虽然知道这小丫鬟定然不会活得长久,不过这死得确实不是个地方。 将细节一一交代之后,明眼人都知道这丫鬟死得有蹊跷。 老夫人问了几声,见任凤华都对答如流,不由按捺住了疑心,旋即不痛不痒地又关切了几句,便让人退下了。 此事原本应该无疾而终,老夫人打的也是息事宁人的主意,但是相府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实在是不小的谈资,不多时便被府里不安分的下人们散播了出去。 谣言越传越远,一度都被传为诡谈。 京中随之谣言四起,达官贵人们对相府的印象也跟着越来越坏。 老夫人得到这则近况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所谓积毁销骨,京中之人对相府的风评下降,便意味着来往人脉的消减。 任善为此恼火异常,老夫人也跟着整日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正巧这日,任佳月终于来慈宁院问安,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日后的归宿,她变得越发没有规矩,就连门槛都是三步做两步跃进来的。 任盈盈假作好心的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提醒,刚一出声便被任佳月呛了回去:“二姐若是病了便及早就医,在这扮柔弱给谁看呢!” 见她那副逮谁就冲谁撒气的架势,周遭的侍女赶忙低头退到了一旁。 任盈盈喉头一哽便要垂下泪来,一旁的月华见状赶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位小姐快别吵了,都是一家人,都是说的哪里的话。” 任佳月见她插嘴,一并挑衅回嘴道:“月华姑娘如今倒已经摆出了主人家的气势了,我好歹是个小姐,难道说句话都要你来过问了吗!” 月华闻言有些尴尬地住了口,见任佳月越发无法无天,任凤华最终还是站了出来,冷然打断了她的抱怨:“三妹若是这几日在院子里闷坏了,大可以去外头走走,不必唇枪舌剑,给我们展示口舌功夫。” 任佳月闻言不屑一笑:“我道又是哪个和事佬,原来是大姐,不过大姐你还是先管好自己院里的事吧,才刚不明不白死了个小丫鬟呢,竟像个没事人似的。” 任凤华闻言没有动怒,因为在她看来,任佳月无异于跳梁小丑,能蹦哒的时日也不多了。 这厢蒋氏见女儿受辱,忍了半天还是骂出了声:“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盈盈方才不过好心关切了你几句,你却把好心当做驴肝肺!” “大夫人您也是个泥菩萨呢,就别在为旁人申冤了!”任佳月立马回嘴道。 任盈盈立马在旁边哭道:“妹妹你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话刚到一半,老夫人正好走了进来,她将众人的对峙听了个七七八八,登时怒上心头,狠狠斥骂起了任佳月:“反了天了你,女儿家最忌讳乱嚼口舌,你倒好,这一屋子的人都没你能说话!” 任佳月闻言悻悻然地低下了头。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复又骂了一声:“你就去好好回去给我专心待嫁吧,别再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任盈盈见状赶忙细声劝道:“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三妹她毕竟也不是有意的。” 老夫人却直接忽视了她的讨好,视线只在她身上一晃而过。 众人请完安之后,便各回各院。 任凤华刚走出慈宁院,还未走几步,便撞见了在门口怒气腾腾等着她的任佳月。 “姐姐可算是来了!”她咬牙切齿地冷笑道,目光中带着几分乖戾。 阿六一看她这副样子便觉得奇怪,赶忙按上腰间匕首拦了上来。 “阿六,你先退下。”任凤华清楚自家三妹惯常喜欢虚张声势,因此根本没有在意。 果然任佳月摆了半天架势,最后动的也只是嘴上功夫。 “大姐,你院里那个丫鬟,应当死得挺冤枉吧……”她意味深长地提起了话端,目光中恶意闪烁。 任凤华默然不语,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任佳月突然凑上前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大姐,你也知道,如今相府正值多事之秋,你说,这件事情若是被添油加醋地往外一传,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你想做什么?”任凤华垂眸看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任佳月却在这时卖起关子来,闻言只是微笑:“此地人多眼杂,我随姐姐回竹院吧,到那时再详谈。” 任凤华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审视多过疑虑。 片刻后,她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殊不知两人的动作被一个躲在墙角的丫鬟看了个正着,那丫鬟瞧见了端倪,赶忙轻手轻脚地跟上了自家主子,随后轻声传讯道:“小姐,奴婢刚刚看到,三小姐和大小姐好似在一块议事,眼下她俩好像已经结伴回去了……小姐,你说会不会,她们两个开始练联手了?” 任盈盈闻言却没急着找后招,而后果地摇头道:“任佳月还没蠢到和敌人联手,你多虑了。再说,她之前对任凤华做过的恶心事还不够多吗,像任凤华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不踩她一脚算是好了,怎的还会出手相助?” 丫鬟闻言登时点头道:“小姐说的在理,是奴婢粗率了。”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一桩事,便出言提醒道,“夫人叫小姐你今晚去她那用晚膳,小姐,你去吗?” 任盈盈闻言目光一闪,似乎是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了,今日太累了,我想早些休息。” 丫鬟闻言眸光一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任盈盈是蒋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如今却因为母亲失势,怕牵连自己而明哲保身。 这样的心性,与豺狼何异? 任盈盈一低头便瞥见了丫鬟控诉的眼神,登时恼羞成怒地怒吼出声:“听不懂我说的吗!还不快给我滚!” 丫鬟闻声浑身一颤,赶忙白着脸低下了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任盈盈却不愿再听她说话,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先一步离开了。 丫鬟疾走了两步追了上去,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举目四望,却瞧见了还未走远的任凤华一行。 树影下,琉璃正举起袖子准备给任凤华挡日光,刚伸手却被对方轻轻地拦了下来。 道旁霜雪初融,湿滑异常,任凤华顺便将人往里拉进了两步,琉璃见状笑着道谢。 两人和乐融融,不像主仆,倒像是姐妹。 反倒是有姐妹名分的任佳月被尴尬地晾到了一旁,面上神色不虞。 丫鬟见状敛下了眸,勉力压下了心头的低落,若是她的主子有任凤华的半点好脾气,她也不至于在这艳羡旁人了。 …… 任凤华一行没走多久便到了竹院。 任佳月一跨进门槛,便反客为主地先任凤华一步进了内堂,嬷嬷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拿走了泡好的茶水。 “小姐,三小姐怎么……”嬷嬷不由困惑道。 任凤华缓缓摇了两下头,用眼神安抚了一眼嬷嬷。 任佳月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见状冷哼了一声,不客气道:“好了,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已经知道那小丫鬟的死和你们脱不开关系了……” 她原以为众人至少也该惊讶一瞬,谁知话音刚落无人应声便罢了,嬷嬷和琉璃依旧各忙各的,好似当她不存在一般。 “喂!”任佳月气急叫嚷道。 任凤华点了点头,翻了页书:“你继续。” 尽管面上无光,任佳月却还是继续道:“要我不说出去也行,只要你肯帮我向祖母和父亲求一门更好的亲事,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那三妹可真是高看我了。”任凤华呷了口热茶,漫不经心道,“我不过是长你几岁,难道祖母和父亲就会都听我的话了吗!” 任佳月闻言却冷笑:“怎的不会,今日就连公主都在人前为你作保了,姐姐可别在谦虚了……” “妹妹可真是奇思百出啊,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你我二人为人子女,定然逃不过这则陈规,再者,姻缘讲究门当户对,如今表哥和你正好身份相当,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任凤华冷静地将话茬抛了回去,语气中不掩讥讽。 任佳月闻言登时气的跳脚:“你的意思是我不配!?我即便是个庶女,那也是相府的女儿,却要嫁到一个不知道隔了多少亲戚的小门小户里去,难道这叫登对!?” 见她义愤填膺,一旁的琉璃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呛声道:“三小姐可要知道,你如今也坏了名声,能找到一个清白的夫家便不错了,若是还要精挑细选,怕是得生生熬成老姑娘——” “你说什么!?”任佳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气得双眼通红,暴怒之下,她猛地挥起了手,眼见就要兜头劈下一个巴掌。 琉璃根本来不及躲,还好这时自旁探出了一只手,直接将任佳月的动作拦了下来。 “你还要保她!”任佳月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不过很快,她便没了声响。 因为任凤华捉住她的手后,动作不停,直接反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剑拔弩张的空气里响起一声脆响,任佳月被打了个趔趄,半边被打的脸瞬间高高肿了起来。 “你莫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任凤华冷声呵道,嗓音淬着寒意。 “你欺人太甚!”任佳月捂着脸控诉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尚未来得及张牙舞爪,便被阿六横刺出的剑鞘拦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妄想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不怕我四处去跟人说那丫鬟的事情吗!?若是此事上了朝廷,我看你还能不能有今日的风光!”任佳月眼见自己处处碰壁,心中又气又急,哪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威胁的话语抖落到了明面上。 话音落下,任凤华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一旁的阿六颠了颠剑,任佳月顿时白下了脸,因为忌惮自己小命难保,她只得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等人彻底走远之后,琉璃才心有余悸的走上前来,忧心忡忡地端起了任凤华的手:“这么重一下,可打疼手没有?” 任凤华见她本末倒置,不由失笑:“自然不疼,打恶人就怕手劲不够大呢。” 琉璃眨巴了两下眼,将眸中的泪意憋了回去,缓声道:“多谢小姐出手相救,只是三小姐来势汹汹,似乎胸有成竹,奴婢担心小姐这么一掌,会让她狗急跳墙——” “无妨。”任凤华神色不改,任佳月的造访于她而言简直不痛不痒,“恶人自要有恶人磨,我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小姐怎会是恶人呢!”琉璃不赞同道。 任凤华却只是低眉一笑,前世她自诩与人为善,处处隐忍,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死不瞑目的下场。 这一世,她得把那些得寸进尺的恶人们一个个揪出来,报了这血海深仇。 琉璃见她出神,还以为是有心事,赶忙上前宽慰道:“小姐莫要担心,咱们问心无愧,不用管什么劳什子的破事!” 任凤华点了点头,心里一早便有了数。小丫鬟是蒋氏埋在竹院里的一招暗棋,当日偷了玉佩之后,她便已经完成了任务,成了一颗废棋。 她的死,必是蒋氏的手笔。 毕竟死人总是比活人听话的多。 阿六擦干净了自己佩剑,适时地插了句嘴:“我看这三小姐真是得了失心疯了,做了这么多天打雷劈的事,竟然还敢来找小姐帮忙!还敢把这事往朝廷上说,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没见识的人,竟然连天子不管朝臣家事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 阿六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长串话,说完后屋里却鸦雀无声,疑惑地抬头之时,却看到任凤华和琉璃同时望向了她。 “哈…哈哈……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挠着头懊丧地转移了话题。 琉璃却不肯轻易放过他:“阿六,你从哪里知道这样的话语,方才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是哪个大官家里溜出来的小少爷呢!” 任凤华也意味深长地投来了视线。 阿六见状不好,赶忙脚底抹油地扯了个由头跑走了:“时辰也不早了,我,我先去膳房端午膳了!” 任凤华望了眼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厢成功逃过一劫的阿六没敢耽搁,一溜烟便赶去了膳房。 因为任佳月的造访耽搁了时辰,原本以为只能端一些冷掉的菜食走了,谁知婆子送出来的食盒中,依旧排满了精致喷香的吃食。 阿六登时大喜过望,谢过膳房掌事的婆子后,他拎着食盒往回走,正想改道去账房替琉璃领了这个月的月俸,走到一半却被几个在道旁说闲话的丫鬟绊住了脚步。 听清那几个丫鬟所谈何事之后,阿六登时加快了脚步,直接按原路赶回了竹院。 “今天怎的走得这样快!”琉璃为他开了门,顺手接过了食盒。 阿六跑得很急,气还没喘匀便脱口而出道:“小姐,府里突然有人传起了闲话,说,说您即将要成为三皇子妃了!” “什么!?”琉璃闻言险些没端稳食盒,嬷嬷反应更大,直接打碎了手下擦拭着的一个茶盏。 “嬷嬷,没事吧!”任凤华见状赶忙制止了嬷嬷俯身去捡碎片的动作,关切地问了一声,同时心中不由腾起了几分疑惑。 在她的印象中,嬷嬷虽然胆子不大,但至少也能做到处变不惊,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失了分寸。 嬷嬷回神之后,却突然怯怯地低下了视线,而后信口扯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 任凤华目送着她离去,回过头来看琉璃,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奴婢实在是有些不信,我得去找人问问情况。”她说着便也匆匆跑了出去。 任凤华见人一个两个地走,只好望向唯一留下的阿六。 结果正好抓到了对方眉梢还未来得及藏好的笑意。 “我,我也去探探风!”被捉了个正着的阿六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登时不敢久留,运起轻功便纵了出去。 约莫一刻钟之后,琉璃和阿六前后脚地回来了。 “小姐,奴婢去问过了,府里确实起了这样的谣言,但是还好没有传得很凶,听说是被老夫人勒令给压下来了。”琉璃一五一十地回禀道。 闻言,任凤华眸色渐深,其实在半刻钟之前,关于散播传言的人,她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秦宸霄,一个便是老夫人。 但是眼下看来,后者似乎不大可能,但是如若真的是秦宸霄,她实在不知对方为何突然闹出了这样一出。 琉璃说完后,阿六赶忙跟上:“还有一事,二小姐即将要嫁给宁王的消息也跟着散了出来,这事儿可比上一件事传得远多了。”他说着突然啧了一声,“这回相爷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本想要暗渡陈仓,眼下却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琉璃听闻此事却有些担忧:“这事若是处理的不好,咱们相府便要一下得罪两位皇子了!” 阿六却摇着头不赞同道:“不然,他们不会动相府的。” 任凤华闻言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她自然明白阿六的意思,因为除了秦炜安和秦翎风两拨势力角逐下,还有一个秦宸霄在背后掣肘。 三足鼎立,谁也难有出格之处。 …… 于此同时,皇城之中,也有一人正在忧心忡忡。 淑贵妃今日没急着用花瓣敷面,因为她正在等人。 一直等到天渐渐暗了下来,宫人的通传才迟迟响了起来。 “宁王殿下到——” “快快,将人迎进来!”淑贵妃赶忙提着繁复的宫裙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刚整了整发冠,便看得门口摇摇晃晃走进一道人影。 “母后,您突然这么急将儿臣唤进宫做什么,儿臣才开了一局呢,人还没来齐便进宫来了!”秦翎风显然是刚用完酒,面上还带着两团酡红。 他刚走近,衣袍便带起了一阵甜腻的脂粉气,显然是方才从烟花之地带来的。 “荒唐,你每日除了吃花酒,就没别的事情好做了吗!”淑贵妃见状立马拧起了柳眉,忿忿低斥道,“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做事越发荒唐了,若不是有人来同我说事,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私自同任善说好了亲事!” “母妃……莫要生气嘛……儿臣这不也是想着能让您省点心吗!”秦翎风见淑贵妃动怒,赶忙笑嘻嘻地凑上前去讨饶。 淑贵妃却气得不愿瞧他:“省心!你这分明是在给我找不痛快!谁允你私自定下婚事,你这是越俎代庖,无法无天!” 秦翎风被骂得一愣,赶忙晃了晃脑袋挥去了醉意,正色回话道:“母妃,儿臣这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吗,您是不知道五哥他分明是心思不纯想要借此拉拢相府,儿臣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遂了他的意!” 他还要解释,淑贵妃却已经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你当真是日日在女人堆里泡糊涂了,怎会连这么简单的算计都看不出来!这分明是任善那老匹夫在算计于你啊!” “……母妃?”秦翎风一愣,下意识困惑问道。 淑贵妃拍着胸脯顺了口气,复又开口道:“原本张家大小姐才是皇妃之位的人选,眼下闹了这么一出,这婚事约莫也是黄了,你说说,哪里有正妃未定,就把侧妃先娶进门的道理!” 听闻这一席话,秦翎风登时如醍醐灌顶,抬眼见得淑贵妃黑如锅底的脸色,他只得硬着头皮软声解释道:“母妃,其实儿臣原本的目标不是相府的二小姐,而是嫡长女任凤华……可是中途阴差阳错,便成了这样的结果。” 淑贵妃闻言思忖了片刻,旋即冷哼出声:“既如此,那你应当不是非这个任盈盈不娶了,再说了,你以为她是个什么好货色,如今宫里早便传遍了她的风流事,你若是真的娶了她,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好鞋不穿偏穿破鞋!” 秦翎风闻言面色一黑,却没有立马接过淑贵妃的话茬,转而换了个话题试探:“母妃,您别生气了,此事尚且也没成死局呢——” “哼。”淑贵妃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幽幽叹道,“我是怕你太对这个劳什子的二小姐上心,更怕你因为这出闹剧同你父皇父子离心。” 秦翎风正要回答,淑贵妃却只是乏累地挥了挥手:“罢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一会我就差人去找一趟任善,我得和他亲自谈谈。” 日头落下一半后,天便凉了下来,宫人赶忙入内添了热炭,不多时殿内便腾起了些袅袅的烟雾。 淑贵妃捧着手炉,神情掩在暮色中,显得晦暗不明。 秦翎风抬眼看着她,心中不由唏嘘,其实他的母妃之所以在宫中这样得宠,不仅因为她的样貌娇俏,更是因为她诞下了两位皇子。 他和皇长兄,无异于母妃的左膀右臂。 但是眼下皇长兄根本无心嫁娶,母妃才先安排起了他的婚事…… 思及此,秦翎风不由有些无奈,没留一会便恭顺地告退了。 离开殿门后,还没走几步,他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三皇兄!”在认出那人是谁的时候,秦翎风赶忙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秦宸霄闻声脚步不停,他只好讪讪地上前同他并肩而行。 “皇兄这是要做什么去?”秦翎风尴尬搭话道。 “请安。”秦翎风言简意赅。 秦翎风直觉事情没有这样简单,赶忙热切附和道:“正巧。那我便随皇兄一道去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求旨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闻言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依旧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两人相对无言,转眼就到了御书房。 “两位皇子安好——”宫人们见状赶忙恭敬行礼。 秦翎风赶忙端起了一贯亲和的架子,抬手温声道:“都免礼平身吧。” 话音落下,宫人们却不敢起身,纷纷用余光打量着一旁缄默不语面色深沉的秦宸霄。 秦翎风只得尴尬地收回了手,而后干笑了一声,讽刺道道:“皇兄真是好威风,瞧宫人们这噤若寒蝉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秦宸霄便掷来了一记眼刀,秦翎风只觉心底腾起了一阵寒意,立马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正尴尬间,听着动静迎出来的王公公替他解了围。 “咱家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两位殿下,陛下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呢,两位殿下随老奴先进来吧。”王公公笑得一脸褶子,眯着眼看不清其中情绪。 秦翎风赶忙上前客套了几句,秦宸霄却还是一副不乐意开口的模样。 前者见状越发不满,跨进御书房的当口,还不忘意有所指地讥讽了一句:“三皇兄即便再不愿意开口,最基本的礼数也不该忘掉吧……” 话刚出口,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道沉肃的嗓音:“在门口嘀咕什么,有什么话为何不摆到明面上来说,非作出这样的妇人姿态!” 秦翎风闻言登时脸色煞白,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还是秦宸霄先躬身行了礼,他才失魂落魄地亦步亦趋。 见两人走到跟前,皇帝终于缓缓地抬起了视线,瞥到秦翎风面上明显的虚汗的时候,他不满道:“做什么这样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天家的威仪都给你丢尽了!” 秦翎风垂着头赶忙认错,余光注意到身边腰板挺得笔直的秦宸霄,他顿时有些心理不平起来。 同样都是皇子,秦宸霄生了这么一副不讨喜的性子,却偏偏能夺去父皇的青眼。 秦翎风越想越来气,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声,面上神色也越发难看。 皇帝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了一桩事:“对了,先前朕听闻你和老五好似有些龃龉,虽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但是你们竟然有兄弟之名,那就应当兄友弟恭才是。” 秦翎风没想到话题会转换得如此之快,眼见皇帝目带审视,他顿时把想要求娶任盈盈做侧妃的请愿给咽了下去,随后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儿臣和五哥之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先前一次宴会上,我俩闹了些小小的不愉快,有些难以说清……” “难以说清便别说了!”皇帝最厌恶有人在他跟前婆婆妈妈,于是直接点了一旁的王公公,沉声吩咐道,“你来说!” “嗻。”王公公赶忙上前一步,旋即看着秦翎风笑得促狭,“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前些日子京中办的赏梅宴上,五殿下和相府二小姐情意相投言行便逾规了,似乎,似乎还有了肌肤之亲……但先前六殿下似乎也对这位小姐颇有好感,几人当时在一个屋子里,场面登时就有些难看了……” 皇帝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 王公公略感为难地咳了一嗓子,接着道:“此后,京中便闹出了些不好听的传闻,都说是两位殿下为了一位小姐反目,都传成势如水火了。” “竟有这样的事!”皇帝一拍案上的镇尺,怒目望向秦翎风,“你可真是做的出来,按这样讲,这任二应当是老五看上的人了,你难道还要横刀夺爱不成,这岂不是罔顾人伦!” “不是的父皇!”见对方动怒,秦翎风下意识地便开口否认道,“儿臣,儿臣想要的其实不是任二小姐,是,是任大——” “六皇弟想说的是任二小姐那位表姐吧。”秦宸霄却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截过了话头,一并把对方的语意也给曲解了。 秦翎风闻言登时愣在了原地,他哪里知道什么劳什子的表姐,但是从未听说过任盈盈有什么显贵的表亲,想来这个表姐断然不是个嫡女,一个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低门小姐,哪里配入他的眼。 皇帝的视线追着秦宸霄的话语便落到了他身上,秦翎风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赶忙连声摇头道:“不是什么表姐,而是相府的大——” 可是秦宸霄却像是刻意不想让他把话说完一般,再度开口打断道,这一回他搬出了另一位小姐。 “五皇弟先前不是早便殿下了王妃的人选了吗,那张家小姐秀外慧中,难道不是良配?” 秦翎风闻言险些呕出一口老血,在今日之前,他从不知道秦宸霄竟然还有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每一句话都将他堵地哑口无言。 “三皇兄,你为何——”惊怒之下,他下意识质问出声。 秦宸霄却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若我没有记错,宣平候府难道不是淑贵妃的母族吗,你们若是两家联姻,岂不是亲上加亲?” 这话一出,皇帝立马眯起了眼,目光中满是审视,为了揽权而结亲,向来是皇室大忌。 秦翎风见秦宸霄直接将他先前打的算盘给抖落了出来,赶忙惊慌失措地开口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与张家小姐清清白白的,从没定过什么婚事啊!” 皇帝却已经不想听他满嘴谎言,直接将案上的纸张揉作一团砸向了他:“给我滚出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秦翎风自然没有这个自信能在皇帝震怒的情况下还毫发无伤,因此尽管心中有怨,他还是只得悻悻然地垂首退出了御书房。 秦翎风走后,皇帝还在原地气得呼吸粗重。 秦宸霄自然没出言关心,还是等到对方平复情绪之后,他才冷不丁开口道:“父皇,儿臣想要向您请求一道圣旨。” “哦?”皇帝闻言怒气渐消,有些好奇的问道,因为秦宸霄平日里极少同他开口,父子俩之间的交集更多的是单向的。 秦宸霄上前一步,正色沉声道:“儿臣想要求娶的是相府的嫡长小姐——任凤华。” 皇帝闻言身形一滞,面上的笑意渐消:“怎的,你也看上了任相家的小姐……这相府的小姐到底个个生得是什么容貌,竟能让你们三兄弟都为之相争?” 王公公闻言赶忙捧场地干笑了两声,赔笑道:“相爷家的女儿们在京中素来有芳名……” 皇帝却兀自沉思起来,拿手捏着狼毫举棋不定。 秦宸霄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冷不丁道出一句:“若是今日儿臣求不到圣旨,便在此长立不走了。” “你,你如今当真是翅膀硬了,竟然威胁起朕来了!”皇帝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出,登时怒目圆睁,眼里却没多少怒气。 王公公见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帝侧目瞪了他一眼,随后咳了一声,抬眸佯怒道:“好哇,朕这回饶你一次,难得你能开口向朕提一次要求,朕也没有不允你的道理——” 说着,他便将桌上的镇尺一动,一旁的王公公当即会意,躬身上前草拟了圣旨。 落下一枚鲜红的玺印之后,王公公赶忙将圣旨移交到了秦宸霄手上:“殿下,如今可满意了?” “哼,他怎会不满意!”皇帝抬眼笑嘲道,目光中难得有些纵容。 御书房里的宫人们闻言纷纷有些动容,自古天子少私情,少有如此明显地表露自己爱子之情的。 看来传闻确实不假,他们这位皇上,确实一直偏爱爱妃之子。 “多谢父皇。”秦宸霄接过圣旨,而后依照礼制不卑不亢地谢了旨,随即便趁着暮色离开了。 “得了旨倒是走的利索……”皇帝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挖苦道。 等人彻底走远后,他却突然冷下了脸,抬手示意王公公走近:“去,查查相府那位大小姐和表姐都是怎样的底细。” 王公公赶忙躬身应下,帮抱着拂尘要往外走,却又被身后的叫住了脚步:“等等,问来问去终归繁琐,朕还是直接去找淑贵妃问问吧,她向来最了解京中各大世家,问她来得最快。” 王公公赶忙连声应下,小步便赶去了淑贵妃的寝殿。 秦宸霄前脚尚未走出皇城,后脚便得到了耳目传来的消息,在听闻皇帝找淑贵妃问话一事之后,他却没多少表示,赶路的脚步不停。 “那殿下,咱们眼下是先按兵不动吗?”一旁的侍卫赶忙问道。 秦宸霄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去相府。” 侍卫看了眼尚未暗下去的天色,愕然道:“可是殿下,眼下时辰尚早啊,任大小姐约莫还没回屋子呢!” 见秦宸霄并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侍卫挠了挠头,赶忙缄默不语,抬手帮自己主子挑起了马车的车帘。 要到相府,中间得途径一处闹市,道旁有几个混混假扮的老道正在高声密谋着今日的诓人大计。 “相府眼下又横死了个人,哥几个要是趁着这机会去做法事,岂不是能打赚一笔!?” 边上那人驳斥道:“想什么呢!相府的当家人早便下了通碟了,不让三教九流进府们,怕坏了风水!” 马车呼啸而过,正好将两人的对话纳入耳中。 侍卫掀开帘子往外探了探脑袋,随后同秦宸霄回禀道:“殿下,瞧这架势,相府好似又出事了,这日子可真不太平……” 尽管无人应声,侍卫依旧滔滔不绝:“对了殿下,近来还有一事十分蹊跷,五皇子殿下自从赏梅宴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呈上去想要求娶任二小姐折子却一直不断,可是那折子却通通被压了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处理。” 秦宸霄闻言不由冷笑,方才在御书房之时,父皇还因为兄弟相争的事狠狠斥责了秦翎风,语意虽然维护秦炜安,但是眼下看来,也不过是冠冕堂皇。 第一百三十章:夜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马车又走了一会,便到了相府一处暗门外的竹林。 侍卫正要打点车夫不要乱嚼舌根,话还没出口就被秦宸霄截过了话头:“你先回去吧,这里用不上你了。” “殿下!?”侍卫愤然一扭头,身后的车厢里哪有还有秦宸霄的身影,他顿时嘀咕了一声,别别扭扭地又跳回了到了马车上。 “你什么也没看到!劳驾,载我回去吧。” 老实巴交的车夫赶忙点了点头,马车掉了个头便颠簸着离开了。 这厢秦宸霄下了车之后,轻车熟路地去了任凤华的屋子,可是屋内一片岑寂,显然主人还没有回来。 他只得和平日一般反客为主,翻阅起任凤华桌案上看到一半的策论,一面拿起朱笔在空页上添起批注来。 而此时的任凤华却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正在慈宁院里应付老夫人没完没了的盘问。 “华儿,那小丫鬟毕竟是你院子里的人,如今突然横死,你也总得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老夫人数着佛珠,半合着眼,周身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任凤华闻言神色不改,悠悠回了一句:“回祖母,近来凤华院子里实在是多事之秋,光是院里东西失窃一事,便叫人忙得不可开交了,这才没顾上那个丫鬟……” 听到失窃两个字眼,老夫人便停住了动作,面上盖上了不自在的神色,斟酌片刻后,她敛下了眸,企图息事宁人:“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算过去了吧,事后好生安葬了那丫鬟便好了。” 任盈盈闻言登时面露不满,上下唇瓣一开合就想挑食。 尚还没来得及张口,任凤华便先一步冷声回话道:“那丫鬟福薄,担不起厚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闻言登时按下了佛珠,不可置信地质问道,她没想到,向来恭顺的嫡长孙竟然会出言驳逆自己。 见她急言令色,任凤华却将腰板挺得板直,面上神色不卑不亢,自成一股傲气。 老夫人见状心中咯噔了一下,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无奈摆手道:“罢了罢了 都由你吧。”她并不是突发仁慈之心,只是说多错多,她实在是担心自己会祸从口出。 一旁的任佳月却不愿意让此事翻篇,见老夫人妥协,她赶忙急声叫喊道:“此事分明有内情,那小丫鬟分明就是因为偷了大姐的东西,才被淹死在了荒井之中!”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闻言大惊失色,赶忙一拄拐杖,狠狠地斥骂道。 任佳月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和老夫人作对,只得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退回到了原位。 “好了好了!此事多说无益,都别再提起了!”老夫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正想将众人遣散,任凤华却突然上前,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三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要我担下这个责任了?” 见她抓着不放,老夫人登时面露不虞。 任盈盈便在这时怯怯地站了出来,缓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姐妹,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依我看,死者为大,还是先让那丫鬟入土为安的好,其余事,还是等此事过后再议吧。” 见她条理清晰,仪态端庄,在场围观的仆人们不由对她心生敬佩之意。 反观气势不减的任凤华,他们则颇有微词。 “二妹说的在理。”任凤华缓缓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不咸不淡地附和了一句。 老夫人却在边上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婚事将近,你可有的忙了。” 任盈盈闻言登时小脸煞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她才噙着热泪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祖母,盈盈明白了。” 话虽这么说,她的眸中却满是怨毒,老夫人厚此薄彼的态度让她心生恨意,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安静了没一会,她便又抽抽搭搭地开口尖酸道:“大姐是家中长女,祖母自然是该宽待些的,只是盈盈实在有些羡慕,祖母能事事顺着女主……” 任凤华闻言冷哼了一声,目光淬着寒意:“妹妹但凡之前没做出那档子糊涂事,事到如今也不至于在此处自怨自艾。” 任盈盈被堵地喉头一哽,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强打起笑意扯开话题:“姐姐年长于我,如今却还未定下婚事,不知道日后若是许了人家,祖母会给你添多少嫁妆呢!” 她说着突然意有所指地掩唇轻笑道:“瞧瞧,我倒是给忘了,姐姐还是护国公府的外孙的,想来待遇必然不是极好的,只是这日后可能的夫婿——” 任盈盈眨了两下眼,意味深长地停下了话语。 早些时候任盈盈便知道任凤华要替她嫁给秦炜安一事,因此眼下她恨不得直接将“秦炜安登不上台面”这句话摆到明面上来讲。 任凤华冷眼瞧她做自己的春秋大梦,一面心里不胜唏嘘,如今放的话再狠,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结局已定,任盈盈却还陷在蒋氏和任善为她编织的假象里不肯醒来。 简直一无所知到可悲。 两人复又打了一会机锋之后,便双双被倍感疲惫的老夫人挥退了。 回到竹院以后,尚未跨进内庭,嬷嬷便疾步迎了出来:“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急煞老奴了。” “嬷嬷莫急,这天不还没有大晚吗,我不会走夜路跌跤的。”任凤华笑着解释道。 嬷嬷闻言却只是摇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很奇怪,今日小姐你已经被老夫人传唤了好几次,事出有异必有妖,老奴总担心老夫人可能会刁难你!” 边上的阿六一撇嘴,气呼呼道:“可不,还不是因为咱们院里以前那个贼头贼脑的丫鬟——” 话刚到一半,便被嬷嬷用眼神制止了,等到支走院里其他几个粗使婆子后,她才点了点头,示意任凤华随她一道进屋。 “小姐,老奴今日特地清点了一下柜子,当真少了件极其紧要的物件!”嬷嬷惴惴不安地走到了立柜跟前,抽开了其中一个抽屉,“您先前让老奴放好的东西,真的给人偷走了!” 任凤华闻言赶忙将心气不顺的嬷嬷拉到了座椅上,随后将此事和盘托出:“那玉佩正是被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窃走的,而且那丫鬟还将玉佩交给了自己的主子——” “蒋氏!?”嬷嬷失声惊叫道,面上满是错愕神色,“这么紧要的物件,怎能落到那毒妇手上!这可如何是好啊!” 丢了物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此番偏偏丢的是秦宸霄送的那块价值连城意义非凡的玉佩,还落到了心怀不轨之人手中,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其中端倪,岂不是直接将任凤华推进了不利之地! 嬷嬷越想越觉着心慌,但是一时也想不起辙子来,只得攥着衣角急得团团转。 “嬷嬷莫要忧心,我能平安走到现在,处处小心是保命法则,但是更大的倚仗,却是因为我尚有利用价值,无论是对哪一方的人而言,我如今的位置,都已经不能被轻易动摇了……”任凤华和声宽慰道。 嬷嬷闻言不知为何却显得越发心焦:“唉我的小姐,老奴怎能不担忧啊,只是小姐,你需得清楚,如今打交道的都是哪样的人物,那几位皇子虽然和你差不了多少岁数,但是哪个没有心机,老奴实在是担心,你会被卷进凶险的皇家,到时候若是无法脱身,该如何是好哇!!” 嬷嬷少有说这么大篇幅话的时候,说完之后直喘粗气。 任凤华压下眸中惊异的神色,替她满了一杯茶,旋即温声开口道:“嬷嬷,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是,您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跌入险境的。” 毕竟前车之鉴仍在,上一世她便是权利角逐的可悲牺牲品,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想到这,她又宽慰了嬷嬷几句,可是后者却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便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叫,随后便是茶盏接二连三碎裂的动静。 任凤华赶忙循声朝外望去,视线尽头,琉璃面无人色,手上的托盘上已经掉的空无一物,她却顾不上地上的碎瓷,因为她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停留在半空某处。 “琉璃?”任凤华一边问一边顺着对方的视线回头看,刚侧过脸,她便也冷不丁僵在了原地。 半晌后,她才平复狂乱的心跳,强打起精神起身咬牙切齿地问候道:“三皇子殿下,来得可真是赶巧……” 秦宸霄却只是静静望她,目光深沉而固执,任凤华这才意识到,或许在好一会儿之前,他便像现在这样望着自己了。 这眼神带着执念,任凤华回望了一瞬便感受到了心悸,赶忙垂下视线先将目光转移:“琉璃,你先下去重新沏一壶茶来吧。” 屋外的琉璃却仍维持着半开门的动作,向来精明的目光里满是挣扎,显然被吓得不清。 见她没有反应,一边的嬷嬷赶忙上前帮着她收拾起了残局,随后又赶在琉璃打寒战之前,将人送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镇定恭顺地留了一句:“这丫鬟年纪不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老奴让她下去了,殿下见谅。” 任凤华不由抬头望向了嬷嬷,目光里难掩错愕,因为方才嬷嬷似乎没有像之前那样将秦宸霄视为洪水猛兽。 正出神间,秦宸霄却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眼前,两人近到几乎呼吸交错。 “任大小姐,那块护心玉佩,你好似还没有把它带回来……”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却带着明显的威胁气息。 任凤华绷紧了身子,艰难地收敛了呼吸,以防让对方洞悉她现在狂乱的心跳刚调整好情绪想要回话,秦宸霄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任大小姐迟迟不将东西拿回来,难道是想让本王亲自去拿吗……到也不是不行,只是若让本王前去,指不定便要见血了。” “当然不用。”听到对方这般骇人听闻的言论,任凤华登时摇头否认道,目光都有些闪烁。 第一百三十一章:惊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眉毛一挑,闻言又问:“那任大小姐意下如何?” 任凤华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道:“殿下,请您相信小女,我一定会亲自去将玉佩拿回来。” 秦宸霄闻言面色稍稍缓和,而后垂眸捻起任凤华的一绺碎发轻慢道:“空口无凭,任大小姐难不成想蒙混过关?” 任凤华耳尖微红,下意识地侧过了头,顿了片刻才提升声回道:“殿下放心,但请饶小女四日的时间,我一定会将玉佩完璧归赵!” “一言为定?”秦宸霄抬起手掌,挑眉轻笑。 任凤华抿了抿嘴,迎上一掌:“驷马难追!” 两掌相接,便是誓成。可是秦宸霄却没抱松手的打算,直接就着交握的手一把将任凤华拉到了自己怀中,旋即空出一只手捏住了怀中人的后颈。 “若你违约,就得有惩罚。” 低哑的嗓音烫红了耳垂,任凤华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忍无可忍地抬手捏住了秦宸霄的手腕。 下一刻,鬼使神差般,她直接自然而然地将对方的手拉了下来,甚至还顺手整了整秦宸霄的袖口。 “殿下稍安勿躁。”清凌凌的嗓音似能抚平心里的浮躁。 秦宸霄一愣,一瞬不瞬地看着任凤华动作,心里意外对方竟然会主动接近自己。 就像是一直若即若离追捕着的猎物突然温顺地回过了头,一瞬之间,他的心底跃起杂陈五味。 然而就在他思绪翩飞的时候,任凤华却早已一无所知地回过了身,正目带担忧地望着角落里垂眸立着的嬷嬷。 嬷嬷看起来很是紧张,一直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交握的两只手青筋横布,整个人显然紧绷的厉害。 “嬷嬷,夜里我想泡个脚,劳驾您能先去帮我烧些热水吗?”任凤华赶忙出声为她解围。 嬷嬷闻言一愣,反应了好一会才局促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任大小姐不走?”秦宸霄见状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任凤华也会借故离开,毕竟这么多日子以来,夜晚会面他最多听到的便是逐客令。 任凤华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转过了身:“这是小女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留下?” 秦宸霄拿手一抵鼻尖,难得败下阵来。 “殿下自便吧。”任凤华轻咳了一声,先一步同他推开了距离,转而回到了书桌前。 案上的书卷无风自动,朱笔写下的批注显眼异常,任凤华摩挲着未干的墨迹,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 还未待她开口问话,秦宸霄便微抬着下巴走上前来,斜着身子慢慢靠到桌案前,目光从书卷上一晃而过,便又回到了任凤华的眉眼之间。 “咳。”任凤华别过头压下耳热,低声问了一句,“殿下不打算解释些什么?” 秦宸霄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瞧她,倏尔低低一笑,另起了一个话茬:“任大小姐这看的是什么书?” 任凤华没好气地收回了视线,短促地答了一声:“不过是些未过时的策论,院里那个名叫阿六的少年寻来的,网罗天下,讲什么的都有。” 她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带促狭地抬头笑道:“殿下若是想看,直言便是,何必偷摸着翻了又不肯承认?” 秦宸霄闻言一愣,面上难得透出了几分窘迫,但是很快,他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脸色,摇头低语道:“多谢任大小姐好意,但是本王确实没这个必要。” 因为这句本书就是从他书房里带出去的,阿六孩子心性,要他去书摊寻摸几本像样的书,难如登天。 秦宸霄静默地在心底想着,任凤华见没了声,便抬头看了看,她自然不知道对方在心里打什么算盘,还以为秦宸霄是嫌看书无聊,便也歇了匀他一本看看的心思,自顾自地低头研读起来。 岑寂的空气里,偶尔响起几声书卷翻动的响声,秦宸霄闲来无事,便拿过几张任凤华旧日抄过的佛经翻阅起来,尽管没什么意思,他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点出哪几个字颇有大家风范。 两人少有这样平静共处的时候,因此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宁静,一直到暮色四合晚膳时分,房门被轻轻两下叩响的时候。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啦!”阿六轻快的呼喊声在房外响起,“今个膳房蒸了糯米排骨,我紧赶慢赶带回来的,还热着呢!” 任凤华闻言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旋即搁下笔同秦宸霄歉然一笑:“抱歉王爷,让您见笑了,这便是阿六,性子······有些活泼······” 话还没说完,阿六就推开虚掩的门探出了个脑袋,面上笑意憨厚:“我分明听着声了,小姐怎得不应声?” 结果刚一抬头,他就和端着茶盏缄默不言的秦宸霄一眼对上,登时“天雷勾动地火”,万千言语化在了一个趔趄之中。 “主,主——”就在阿六险些要行一个大礼的时候,秦宸霄突然掷来一记眼刀,由于兜头凉水泼来,阿六当即反应过来,身子一扭一滑,愣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一双手却还倔强地不肯把食盒放下。 巨响过后,一时屋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确实活泼。”半晌,还是秦宸霄最先打破僵局,促狭地低语了一声,旋即施施然放下了茶盏。 阿六抹了把冷汗,赶忙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跃了起来,他不敢抬眼看自家主子,深怕露了馅,因而行礼的时候他都深深埋着头,一张巧嘴难得哆嗦:“这,这位应当是宫里来的殿下吧,见,见过殿下!” 秦宸霄也配合地抬手道:“不必多礼。” 阿六抬头,两人瞬间对视了一眼,其中那层窗户纸已经若隐若现。 任凤华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演戏,很显然,阿六确实没有一个做戏子的天分,按这样的性子,打仗的时候窝藏进敌营做卧底怕是都要日日担心穿帮。 秦宸霄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看向阿六的目光中,还是有几丝藏不住的嫌弃和鄙夷。 两人便这么尴尬地寒暄了两句,随后便都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见状,任凤华只觉得心中好笑,她突然想看看,秦宸霄若是得知她已经识破了阿六的真实身份而且还勒令阿六保密一事后,该会有怎样的反应。 思及此,她有些绷不住面上的笑意。 阿六却没有她这么大的心眼,毕竟还只是个半大少年,遇事根本就藏不住,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大事。 他哆嗦了一阵,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不厚道,于是鼓起勇气想要将此事和盘托出,但是一抬头看到秦宸霄冷冰冰的眸子,他便打了退堂鼓。 任凤华在边上看他欲言又止,若不是有书卷遮掩,险些直接笑出声来。 “小,小姐,殿下,要不然还是先用膳吧,不然一会,菜都得凉了——”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对菜肴的疼惜占了上风,阿六红着耳朵将食盒端了上来,麻利地布置好了一切,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阿六说得不夸张,今日的晚膳确实很丰富,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任凤华早已习惯了和秦宸霄同桌而坐,因此径自便拿过筷子捏在指尖开始用膳,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扭捏。 秦宸霄看她吃得斯文却又大方,便索性搁了筷子侧目认真瞧她。 这般灼热的视线,让人忽视都难,任凤华细细嚼完一口饭,只觉吞咽都有些艰难。 “殿下,这里不必宫中,少了体贴人伺候,殿下若是不嫌弃,大可叫阿六来为您用筷。”半盏茶后,任凤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语气颇为无奈。 闻言,秦宸霄和阿六同时摇起了头,一个眼带嫌弃,一个惊恐万分。 任凤华只好歇了这个心思,继续动筷。 只是桌上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胶着,阿六就没看过这么艰难的饭局,忍不住硬着头皮插话道:“小姐今个受累了,可要多吃点,不然明个蒋氏母女俩若是又来发难,你也有抵抗之力,不过这俩人也实在是欺人太甚,要不是小姐你伶俐过人反将一军,只怕就要被她们欺负了!” 难得有这么光明正大告状的机会,阿六恨不得向秦宸霄倒尽苦水:“还有,还有,殿下,您是不知道,那个恶妇人如今虽然已经倒台,但是她那个女儿,简直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简直令人发指,昨个是栽赃陷害,今个又是反咬一口,一出又一出,何时是个头——” 见他说得深情并茂,任凤华不由无奈制止道:“你倒像是说起话本子来了,哪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艰难险阻的,不过是内宅司空见惯的事,可没这么玄乎。” 话刚说完,她便下意识地看向了秦宸霄,生怕阿六口舌太多,一时不慎就气到了这位难伺候的爷。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秦宸霄却全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而还听得很是认真,只是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身上。 任凤华见状赶忙收回视线,尽管对方没有发怒,但是她总感觉心里不大舒坦,好似有团棉花堵在胸口,影影绰绰地叫人放不下心来。 一直到用完膳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别扭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 因为秦宸霄根本就没有用完膳打道回府的自觉,反而趁着阿六将碗筷收走的当口,突然凑近说了一句:“酒足饭饱,合该就寝了吧,今日本王也乏了,不如早些时辰安歇吧。” “你——”任凤华下意识地看了眼在一旁装聋作哑的阿六,后头一哽,一时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反倒是门外一声怒吼替她作了回答:“万万不可!” 任凤华赶忙循声回望,却见是嬷嬷迈着急促的脚步从外头闯了进来,面上怒意正浓,看向秦宸霄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仇人。 自方才离开起,她其实没有走远,一直留在门口替屋里的任凤华和秦宸霄把着风,原本以为安安全全将这尊大佛送走就能了事,未曾想竟有这样一出。 第一百三十二章:震怒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在听到秦宸霄意欲与自家小姐同眠这一席话时,嬷嬷只觉得怒发冲冠,尚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狠狠地撞进了门里,紧接着就是方才那声怒吼。 嬷嬷显然是怒急了,话还未说完便开始剧烈的喘息,就像是一头护犊的雌兽,正呲着獠牙向侵犯者示威。 从小到大,任凤华从未见过嬷嬷动这样大的火气,因此见状不由大惊失色。 一回头,秦宸霄正冷着脸同嬷嬷对峙,面上神色不虞。 “嬷嬷?”任凤华生怕嬷嬷被秦宸霄治罪,赶忙急声呼唤道。 听到她的声音,嬷嬷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下一刻,她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情急之下她只能嗫嚅:“老奴,老奴……” “嬷嬷。”任凤华赶忙上前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旋即站到了秦宸霄的对面,强打起精神同他对峙。 其实多日来,任凤华对他时不时的这么一句玩笑话已经司空见惯,因为毕竟秦宸霄也只是过过嘴瘾,并没有作出真正出格的举动。 眼下嬷嬷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这才勃然大怒。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有些懊恼秦宸霄不合时宜的玩笑,顾及身后瑟瑟发抖的嬷嬷,她只得婉言下了逐客令:“殿下还是莫要和小女开玩笑了,如今天色已晚,您要不还是回自己的寝殿歇息吧。” “你以为本王是在和你开玩笑?”闻言,秦宸霄猛然沉下了脸色,语意瞬间转至森然,几乎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气场的变化是一瞬间的,但是威压却久久不散。 在场的阿六和嬷嬷登时跪倒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屋外闻声赶来的琉璃看到这场面,赶忙也跟着跪了下来,一时间心若擂鼓。 片刻后,屋里站着的,便只剩下了秦宸霄和任凤华两人。 两人剑拔弩张,眼神胶着一处,一时难分高下。 秦宸霄气势汹汹,任凤华却也不肯让步。 两个硬骨头碰在一处,只会两败俱伤。 所幸就在屋里其他人都快要受不住落荒而逃的时候,秦宸霄突然身形一动,下一刻,他毫无预兆地破开窗棂,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漫长的角逐终于结束,任凤华放松了身子靠在了桌旁,后背却已然被冷汗浸湿。 很显然,秦宸霄让步了。 可是眼下危机分明已经解除,她却还是放不下心来,直觉告诉她,她一定是忽略了一桩很重要的事。 但是眼下,任凤华根本无力思考。 屋里众人这才按着跪软的腿直起身来,面上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 唯独嬷嬷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琉璃见状忍不住走上前来责难了两句:“嬷嬷,您方才即便再心急,也不该顶撞三皇子殿下了,这京中谁不知道她就是活阎王,您若是得罪了他,那就完了!” 嬷嬷闻言却毫无触动,片刻后,她缓缓地转头望向了任凤华,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现:“小姐,你会不会怪老奴,怪老奴行事莽撞,给你添了大麻烦?” 任凤华闻言不赞同地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嬷嬷,我当然不会怪您,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然您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同殿下对峙——” 嬷嬷闻言却仍是没有放下心事,她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任凤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于是抬头先挥退了阿六和琉璃。 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任凤华温声开口道:“嬷嬷,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嬷嬷却望着她兀自出了神,都说生子肖母,但是任凤华虽是个女儿,样貌却和柳霞有七成相似。 尤其是在蹙眉的时候,简直是如出一辙。 透过迷梦的泪眼,嬷嬷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旧主,正慢声细语地同她问话。 看着看着,她便垂下泪来,不仅是痛惜红颜薄命,更心疼任凤华如今命途多舛。 任凤华一见嬷嬷垂泪,赶忙摸出了怀里的帕子,嬷嬷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摇着头凄苦道:“小姐,你可莫要步你娘亲的后尘……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儿女私情了……” “嬷嬷……”任凤华闻言一愣,有些接不上话。 嬷嬷却执拗地想要向她讨要一个保证:“小姐,你是个极好的女儿家,这世上少有能与你相配的儿郎,老奴望你,万万不可将姻缘视作儿戏,毕竟良配难寻,你莫要滥竽充数——” 任凤华自然知道对方是在规劝自己要和秦宸霄保持距离,听出话里的意思后,尽管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后她还是依着嬷嬷的意思,正色道:“嬷嬷,我知道您的意思,情一字如双刃剑,虽能救人但更能害人,凤华答应您,一定不会轻易动情!” 听到这句话,嬷嬷这才落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默不作声地舒了口气,旋即又问了令一件事:“对了,小姐,先前您说要见护国公,老奴便差人去府上知会了一声,眼下万事俱备,就差你定下哪日前去拜访了。” 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快了,等我清点完娘亲留在相府的嫁妆有没有缺失之后,我就去拜访外祖父。” “嫁妆?”嬷嬷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小姐你竟然知道夫人的嫁妆,而且,还要了回来!?” 任凤华复又点了点头,面上却无多少喜色。 其实原本她合该是被一直蒙在鼓里的,蒋氏母女将此事藏的极好,前世她根本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任盈盈出嫁当日,羡叹过那堪比公主出嫁的阵仗,到了如今才知道,那一辆辆博人眼球的送嫁车里,载满的大部分都是她娘留下来的嫁妆。 蒋氏母女不仅鸠占鹊巢,还厚颜无耻地招摇过市,简直是十恶不赦。 嬷嬷注意到她阴冷的神色,赶忙出言提醒道:“小姐?” 任凤华立马回过神来,随后从袖中摸出了蒋氏给的账册,递到了嬷嬷眼前。 “这上头记着的便是这些年来,蒋氏等人私吞的嫁妆了……”她慢声解释道,眼中恨意渐起,“您明日就帮我对着账册来清点,务必要将娘亲的东西通通带回来。” 嬷嬷拿着账册,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的小姐分明几个月前还性命垂危奄奄一息,眼下却已然从深渊中爬了出来,能够独当一面。 想到其中的艰辛和苦楚,嬷嬷不由心中一酸,同时抬眼望见任凤华清冷却又坚定的眉眼,她的心中又忍不住油然而生一阵自豪之感。 嬷嬷一直望了任凤华许久,才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到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其中蕴藏着无尽的关切与疼惜。 ……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便领着嬷嬷去了相府的库房, 两人厘清了条理顺序,很快便就着账本安排好了搬运物件的丫鬟们,随后一一按着账册上的记载,将嫁妆一件一件地搬离不属于它们待着的地方。 一开始任凤华都是亲力亲为,但是嬷嬷顾及她劳累,便一直劝着她到一旁歇息,她推脱不过,只好将活先搁置了一会。 熟料不过一盏茶功夫后,等她回来的时候,丫鬟们便明显地懈怠了下来,有几个甚至还在干活的时候嘻笑打闹,毛手毛脚地磕坏了好几个红木椅凳。 罪魁祸首见之非但丝毫不心疼,甚至还低低窃笑,好似坏了东西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如今在这世上,娘亲给她留下的东西,除了少得可怜的回忆,便只有这些嫁妆了。 因此看到嫁妆被毁损,任凤华登时冷下了脸色,目光爬上了沉怒。 阿六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赶忙提前一步赶到了那群丫鬟身边,厉声呵道:“现在是让你们交头接耳的时候吗,这活紧要着呢,哪容得你们这样粗率地应对!” 丫鬟闻言却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同气连枝地回嘴道:“那又怎样,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这是搬东西,又不是抬人,磕磕碰碰不是难免的嘛,再说了,难不成这些东西是金子做的不成,磕一下又不会缺斤少两!” “你!”阿六即便再能言善辩,却也敌不过这么多张叽叽喳喳的嘴,他还有个坏毛病,就是说不过老想着动手。 那群丫鬟们一看阿六伸手摸上了刀鞘,便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打人啦!没天理啦!” 嘶喊声简直响彻苍穹,阿六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吵了个震耳欲聋。 声音还未停下,院门口便多了一道人影。 正是闻风赶来看热闹的蒋氏。 那几个丫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事情颠倒黑白地告诉了她,蒋氏眨了两下眼,登时不屑地笑了一声,尖声刺道:“任凤华,你如今不是都已经拿到嫁妆了吗,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任凤华却好整以暇地反问道:“我为何要来忙碌这样的事,难道夫人你不知道吗?” 蒋氏闻言登时笑容一僵,外人面前,她生怕任凤华将自己私吞嫁妆的事往外传,因此她只得尴尬地换了个说辞:“也是,下人毛手毛脚的,作为主人家的斥骂两句,也只能算作教训,无可厚非。” 那群丫鬟见蒋氏临阵倒戈,暗地里都不屑地翻起了白眼,其中一个最爱出风头的甚至还大声地“哼”了一声,旋即阴阳怪气地在边上低声同伙伴说道:“她自个又不懂,不行就找别人去搬,我可不愿意伺候了!” 见她义正言辞,任凤华非但不恼,甚至还能浅笑回复:“好哇,你们大可以现在就离开,但是离开之前,磕坏的东西,你们得尽数赔偿——” “什么!?”丫鬟们闻言登时大惊失色,纷纷叫起苦来。 任凤华却不为所动,径自报账道:“红木凳子二十两,漆木小匣五十两……” 一众丫鬟们听得面无人色,这回再没有人敢开口做出头鸟,纷纷噤若寒蝉,不动声色地将手里捧着的物件都视若珍宝地放回了原位。 第一百三十三章:刨根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为首的那个丫鬟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平日府中所有的吃穿配度都是由主事的大夫人安排的,我们几个做奴婢的,哪里拨的出这么多银两来,大小姐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一旁的蒋氏见祸水东引,赶忙摆着手为自己开脱道:“大伙儿都知道,如今这相府的内宅,可不是我在主事了,你们要往上找人,便去找柳姨娘吧!”说着,她倨傲地一抬下巴,显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夫人说的在理。”任凤华微微一颔首,索性遂了她的意。 蒋氏没想到她会真的答应,登时面上难掩错愕。 此时的柳姨娘却尚未从慈宁院中回来,得了任凤华的授意,她正在措辞向老夫人卸任,话刚说到一半,老夫人尚且没有表态,门口便急急跑来了一个下人:“姨娘,竹院里大小姐正在找您呢,您要是得闲便快些去吧!” “什么事情这样急切?”高位上的老夫人缓缓放下茶盏,旋即朝着柳姨娘一扬下巴,提声道,“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眼下时辰尚早,你便先去竹院看看,华儿难得这样心急,我这做祖母的也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月华便上前搀住了老夫人,柳姨娘赶忙垂首跟了上去,不多时,两人便前后脚到了竹院。 “这是怎得了?”刚进院子,便看到内厅里两派人马正剑拔弩张,柳姨娘顿时一愣,小声问了一句。 阿六闻言登时白了蒋氏一眼,不服气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在这贼喊捉贼,如今账目对不上,便要拿旁人开起刀来了!” “你在说谁贼喊捉贼!?”蒋氏闻言登时怒目圆睁,显然是一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模样。 边上的丫鬟也跟着帮腔道:“就是,分明是你家小姐咄咄逼人,这账目都这么多年了,缺点少点不是正常的嘛!” 眼见她将事情越抹越黑,蒋氏赶忙将人狠狠一把从场上拽了下来。 老夫人刚被琉璃引上高座,便耳闻了这出闹剧的起始,不多时便明了了内情,蒋氏多年执掌内院,手脚向来是不干净的,平日里贪污银钱的事数见不鲜,可是这样还不够,她竟然还染指了任凤华生母的嫁妆,如今被人捅到明面上来便算了,还死不认罪闹出了这样一出闹剧。 思及此,老夫人不由厌烦地叹了口气,随后招来了月华,将那些被磕碰坏了的物件都呈上来一一查看,在看到被撞出裂痕的琉璃瓶的时候,她终于沉下了脸色,黑着脸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到了柳姨娘身上。 “如今相府内宅已经是你在掌事,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可免责!”此事虽然难以追责,但必须得先找到一个用来开刀的人。 但是责骂的话语也只是不痛不痒,下一刻,老夫人便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瞥向了蒋氏:“眼下内宅已然换了主事人,就得肃清风气,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腌臜行径便别再发生了,不然等日后水落石出了,可就得撕破脸了!” 蒋氏闻言心底一沉,面上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柳姨娘闻言也是一愣,她对此事一概不知,因而如今就连辩解的话都无从说起。但是与此同时,心底还不由腾起了几分庆幸,眼下她终于明白任凤华为何要劝她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这其实也是在变相地保她不被琐事波及。 想到自己先前对任凤华冷血的评价,柳姨娘不由有些歉疚,因此趁着众人转开视线,她悄悄向对方递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视线稍触及分,任凤华默然侧过头,静静地望向神色复杂的老夫人。 后者牵强地冲她笑了一下,面上的为难却不增反减。 她向来是知道蒋氏爱贪图小便宜的秉性的,但是相府毕竟家大势大,稍微有些亏损根本动摇不了根本,因此平日里她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有出格的时候,她才会适时地插手。 包括任凤华生母的事,老夫人其实也清楚蒋氏动了嫁妆里的几间铺子,用来做一些小经营,但诸如这样的事,她都很少放在眼里,一直到今日这事被摆在明面上摊开来讲了,她才觉得属于相府的威仪正在被挑战。 蒋氏就如同千里之堤中的一处蚁穴,为了蝇头小利,眼下却是要摧垮整个相府。 思及此,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一顿,旋即冷然抬头,愤然地望向了蒋氏,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的盗贼行径:“蒋氏!你以为现在还是和你虚以委蛇的时候吗,你还当如今还是你在府里一手遮天的时候,趁现在还没撕破脸,你还是先跟华儿认个错吧,别再将此事闹大了,不然传出去你将咱们相府的脸面摆在何地!?” 见老夫人勃然大怒,蒋氏忍不住瑟缩了一阵,但是她却仍不愿低头,梗着脖子粗声为自己申辩道:“儿媳,儿媳怎么可能会私吞先夫人的嫁妆呢!华儿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儿媳一直是将她视若己出的呀,之前将嫁妆的账册收在自己手里,也只是想着帮她暂时保存着,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怎好打点这些——” 她说着恶狠狠地转头看任凤华,面上的笑意逐渐狰狞:“我自然是为华儿打算着的,但是华儿眼下只怕是姑娘大了留不住了,急着出嫁呢,这才对嫁妆斤斤计较起来了,这实在是,叫我有些寒心啊!” 蒋氏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夫人却只是冷眼瞧她,等到蒋氏期期艾艾地又要继续下文的时候,她才突然开口打断道:“好了别说了!你还嫌如今丢脸丢的不够多吗!?” 蒋氏被这声厉呵吓到,下意识地便噤了声。 老夫人嫌恶地扫了她一眼,忍无可忍地起身走向门口,临走时却还不忘给月华留下一句:“月华,你留在这里,帮着打点华儿她娘亲留下的嫁妆。” 说完这句,她便按着太阳穴在丫鬟的簇拥下离去了。 竹院里复又回到了两军对峙的场面,月华看了看两边,而后温和地开口问询道:“眼下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琉璃赶忙上前回答道:“正对着账目找物件呢,刚过半。” 月华点了点头,轻轻卷起了窄袖,温声道:“那我也来帮忙吧,这样也能快些,找完上账本上的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一旁的蒋氏闻言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明知故问,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话语落下,却无人开腔应声。 就在这时,嬷嬷端着账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突然讶然地“咦”了一声:“不对啊,这账本好像少了些什么,小姐,你先等等,老奴那还有一份从护国公府随着嫁妆一块送过来的清单,用那份对比更为妥帖些——” 话还未说完,蒋氏便先一步白了脸色,其实交账本的时候,她特地多留了个后手,交了一本残缺的账册,原本想着能蒙混过关,谁知任凤华身边还有这么大个拦路虎。 她越想越觉着后怕,趁着嬷嬷进屋拿清单的时候,她酸溜溜地提声刺了一句:“哪来的什么劳什子的清单,怕不是作假的吧,任凤华你可不要信口胡诹,反咬我一口!” 内间的嬷嬷听到了她嚣张的话语,登时三步作两步冲了出来,而后气冲冲地将清单在蒋氏面前甩了甩,气势毫不逊色:“怎得,大夫人是不相信这份清单的真假吗,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追本溯源,老奴大可以豁出这张老脸,回去请护国公大人来同您亲自对峙!” “你这刁奴,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蒋氏被她一连逼退了数步,色厉内荏地怒吼道,声音却开始有些颤抖。 平日里任凤华在她眼前一直都是一副沉默无害的模样,因而一直以来,她都险些忘了人对方的另一重身份——护国公唯一的孙女。 先前因为被琐事搅扰,她竟然忘了继续使计离间这对祖孙,继而留下了这样大的一个隐患。 护国公战功累累,数十年如一日得圣眷不衰,如今任凤华虽然与她那早死的娘的母家略有生疏,但是毕竟血脉同源,光是这样一层关系,都足以让她举步维艰了。 蒋氏在心底盘算了一阵,终于后知后觉地收敛起手脚来,面上的凶相也尽数褪去,又变回了先前那个假惺惺的相府主母。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华儿身上淌着护国公他老人家的血,自然是不能作出这样的事的!”下一刻,顶着任凤华讥诮的眼神,蒋氏硬着头皮开口挽回僵局。 任凤华却只是冷眼瞧她,眸中阴晴不定。 上一世,就是因为听信了蒋氏这毒妇的谗言,她不仅对谗言深信不疑,甚至还亦步亦趋,到后来更是越走越错,最后甚至还伤了祖父的心,断了和护国公府的所有联系。 想到这,任凤华暗自捏紧了手掌,心中恨意翻腾。 蒋氏此人,狡猾成性,口蜜腹剑,集天下毒妇之大成,简直与毒蛇无异。 这一世,她定要斩断蒋氏的所有退路,让这毒妇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这厢蒋氏还在尴尬地陪着笑,嬷嬷已经朗声念出了清单上的内容,只是刚报出后半份清单上的头一样嫁妆,忙碌着的丫鬟们便齐齐成了没头苍蝇。 “怎得了这是?”月华见状赶忙上前查探。 丫鬟们面面相觑,随后七嘴八舌地拼凑出了一句话:“月华姑娘,库房里没这样东西。” “什么?”月华当即错愕,任凤华却只是淡然的一挥手,随后转头望向了蒋氏。 “夫人,这便要问你了——” 蒋氏咬牙切齿地低下了头,显然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角逐。 半个时辰后,丫鬟们气喘吁吁地将账册里漏掉的那三分之一嫁妆从前院搬了出来,随后一一罗列在了任凤华面前。 第一百三十四章:刨根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这回都齐了。”月华上前一一对了眼清单,结束后转身同任凤华点了一下头。 丫鬟们得了令,赶忙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一鼓作气将几大箱子物件往竹院运。 蒋氏在自家院门口,看着丫鬟们渐渐抬着嫁妆走远,只觉得心如刀绞,一时心疼地喘不过气来。 月华一回头,正好看到她这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登时面露鄙夷地摇了摇头。 身为当家主母,却为了一己私利,私吞了原本该属于嫡长女的家财,这一行径实在是叫人不齿。 任盈盈站在蒋氏身旁,看着一箱箱从院里搜罗出去的财报,眼睛都爬上了血色,嫉恨之下,她不止一次地拽过蒋氏的衣摆,但是前者显然已经没了主意,愣愣地说不出来。 “娘,那原本该是我的嫁妆——”任盈盈咬牙切齿地低吼道,随后不管不顾地便追了上去,蒋氏见状不好,赶忙也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一箱箱的财宝接二连三地往竹院里运,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觉察出了其中的蹊跷,下人们有胆大的便上前询问,得知这是先夫人留下的嫁妆时候,纷纷叹为观止,又在得知这几大箱子尚且只是九牛一毛时,直接肃然起敬。 就连一直被带在老夫人身边的月华,都不曾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在读完整本嫁妆清单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咋舌的,因为半刻钟后,嬷嬷数了一圈庭院里大大小小的箱子,突然拿起朱笔在清单的最后几行圈画了一下:“不对,还是少了一些小物件,诸如琉璃耳环还有南海翡翠,都少了好几对······东西虽小,可样样都是价值连城啊!还有陪嫁里的金银,也少了许多……” 众人闻言当即纷纷左顾右盼起来,随后不约而同地为自己辩白。 任凤华皱着眉头压下了众人的喧哗,而后直接用目光锁定了在人群中行迹鬼祟的蒋氏,在众目睽睽之下扬声问了一句:“夫人,余下的那些首饰金银呢?” 蒋氏闻言赶忙别过了头,目光闪烁不定:“这,这我怎么知道,又不是什么大物件,即便是丢了,也无可厚非啊!” 任凤华却不愿听她含糊其辞的解释,寸寸逼近道:“小物件?约莫就是因为又小又不起眼,这些小物件才会自个跑到夫人您屋里的妆匣里去了吧,不然好歹也算是上上品的首饰,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蒋氏闻言理亏,为了将祸水东引,她只得梗着脖子喊出一声“这东西兴许不是落在我这了呢”,企图为自己脱罪。 任凤华半眯起眼睛,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蒋氏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我的意思是,先前府里的事物又不全是我管的,这不还有——” 说到这,她刻意顿了一下,留白使得这几样首饰的去向越发扑朔迷离。 琉璃听到这话登时沉下了脸色,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诬赖到老夫人头上来!?” 蒋氏闻言欲盖弥彰地摆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这不也只是帮着大小姐在找东西吗,可没有要针对谁的意思!” 月华重重咳了一声,烦不胜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语,随后沉声替老夫人解释道:“先前老夫人确实曾参与过府内大小事宜的管理,但那也是在先夫人过世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的事了,后来老爷力排众议将蒋姨娘,哦不对是大夫人扶作主母之后,老夫人便再没有管过府中内务了……” 蒋氏被她话里这声“蒋姨娘”刺激的不清,险些就破口大骂,还好残存的理智及时地拉住了她,强行压制怒火后,她缓缓抬头拨开了额前的乱发,逞强道:“那又如何,如今旧账难清,难不成是要请老爷来决断一二吗!” 见她搬出了任善,四周围观的下人们纷纷住嘴不敢再议论。 任凤华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目光里写完了对任善和蒋氏的鄙夷。 自古狼狈同行,此话果然不假。 嬷嬷见状为了给任凤华解围,复又大声地读起了清单里的内容。 蒋氏见状又绷紧了身子,生怕对方又从其中查出什么破绽,在听到商铺地契未缺的这话时,她终于低头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未等她彻底放松,嬷嬷便接着说道:“这些东西虽然都还完好,但是账目上却大抵都是亏损,有些铺子都快要入不敷出!” 听到这,任凤华摩挲了一下指尖,旋即转头同月华正色道:“月华姑娘,我得麻烦你,帮忙请祖母身边的人来查一下账,他们向来门儿清,定然很快就能将事情做好的!” 蒋氏见状险些直接气恼地跳将起来,面上青白一片:“你这又是做什么!查账!查个哪门子的账!我们府上大大小小百余口人,光是每日消费就有很大一笔开支了,你要查账,是要从何查起,再说了,查账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儿,到时候若是将整个相府的人都牵连进去,任凤华,你担待得起吗?” 任凤华闻言不怒反笑:“自然,祖母也说了,如今府里换了掌事的人,便得肃清风气,我若是因为怕麻烦就不去彻查此事了,岂不是违背了祖母的期许?” 蒋氏没想到她竟然能搬出老夫人,登时便哑然没了声。 任盈盈见状赶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道:“姐姐这样做,莫不是信不过娘亲?娘亲虽然不是姐姐你的生母,但是平日里也是处处为你考虑着,如今你又为何要咄咄逼人呢!” 任凤华闻言一律轻飘飘地将话给堵了回去:“妹妹这话说得不在理,这又如何牵扯到私人恩怨上去了,都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和大夫人尚且没什么血脉关系,自然更要将这笔账算清楚,以免给日后留下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你!”任盈盈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但是她又怎能甘心。如今她和蒋氏显然大势已去,如若再不绝地反击,只怕下半辈子都得看任凤华的脸色过日子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便浑身发冷。 因此趁着院里人都在走动忙碌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颗榕树旁,随后悄声吩咐身后的丫鬟道:“趁现在,快去帮我将父亲找来,就说大姐又在生事了,听到没有!?” 丫鬟闻言忙不迭地点了几下头,随后很快便从竹院溜了出去。 这厢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不小的动静正好引来了正在府里闲逛的任佳月和侍郎家小姐。 任凤华冷眼看着任盈盈搬了救兵,面上神色却没有多少起伏。 任佳月见她正在沉思,便自顾自地摸索到了装载着嫁妆的箱子堆里,满目的金银和珠宝让她看直了眼,在惊闻这些东西都是任凤华的娘亲留下的嫁妆的时候,她登时惊叫出声:“什么,这些东西全是她一个人的!?” 这句话简直将任佳月贪婪的本性和蠢蠢欲动的作恶欲暴露无遗,任凤华冷眼瞧了瞧对方似动非动的手,面上划过一阵讥诮。 又清点了一阵,嬷嬷翻找着一箱绫罗绸缎,突然皱着眉头看向了任凤华:“不对啊小姐,这还少了好些上等的布匹!” 任凤华这下连问都懒得问了,直接转头瞧向了蒋氏。 后者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随后硬着头皮解释道:“这布匹最难保存,我生怕它们被虫蛀了晒坏了,便索性将布匹都做成了衣裳,穿在身上总好过烂在仓库里,你说是不是?” 听到对方拙劣的解释,任凤华却没有急着戳穿蒋氏拙劣的谎言,而是一声不响地没有应答。 蒋氏母女满心以为此事已经掀篇,因此不约而同地重重舒了一口气。 正当空气再度陷入焦灼的时候,院外的下人突然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高声通报道:“老爷回来了——” “爹爹可算是来了!”见搬的救兵到来,任盈盈登时喜形于色,蒋氏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那个下人却还没停下通报:“来得不止相爷,还有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宁王殿下和嘉和公主!” “什么!?”这话便如平地惊雷,在场众人瞬间便僵在了原地,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过,下一刻,他们便知道了“眼见为实”的意思。 平日里只是一个皇子或公主来,都能叫众人乱了阵脚,这会一来便是四个,下人们登时一个个面露土色,就差抱头鼠窜了。 嘉和却压根没注意到夹道胆战心惊的下人们,一见到任凤华,她便兴高采烈地扑了上去,面上笑意热烈:“你看!我就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任凤华拉过她的手,面上终于露出了不掺杂质的真诚笑意。 一旁的任盈盈见两人相谈甚欢,自然不愿意落于人后,当即扭扭捏捏地迎了上来,细声细气地同嘉和攀近乎道:“公主殿下安好,多日不见,殿下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嘉和却直接一翻白眼,径自略过了她,拉着任凤华便走向了另一处。 任盈盈见自己被无视,当即气不打一出来,险些活生生在原地把自己给憋死。 秦翎风见自个的两位皇兄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只得先一步站了出来,朗声问了一句:“这是在做什么,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任盈盈自知时机到了,赶忙期期艾艾地迎了上去,小声地解释道:“回宁王殿下,这些都是大姐娘亲留下的嫁妆,眼下正在清点呢,这才冗杂了些……” 她说着说着语气里突然带上了委屈之意:“只是这清点好似出了点小问题,姐姐也是关心则乱,竟然怀疑到了母亲头上来,如今这副场面,我们正是在讨论具体细节呢!” 宁王闻声下意识地便往院里望了一圈,旋即意味不明地喟叹了一声:“这嫁妆可真是豪奢,都快能抵得上沿街这一整片的楼了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帮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话本意只是调侃,一边的任盈盈却突然白下了脸色。她如今草木皆兵,宁王的话语分明是在吹捧任凤华的身世,自己才是他未过门的侧妃,他这般言论岂不是明晃晃地嘲她地位不够? 思及此,任盈盈登时心里不爽快起来,面上的讨好的笑意也跟着撤了下去。 宁王却没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他的目光转瞬便从嫁妆上移到了任凤华脸上,眼神炽热,毫不加掩饰:“任大小姐,若是有什么棘手之事,你只管说出来便是。”他说着便意图上前套近乎。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旋即有礼道:“多谢宁王殿下,这点小事小女还是能应付得来的,只是想到嫁妆缺失对不起先母,这才有些神思不属。” 说完这句,她便黯然地垂下了眼,眸中隐隐有泪光。 并非她刻意示弱,只是一时想起娘亲风光出嫁,却落得个嫁妆都要给人分食殆尽的下场,任凤华便觉得悲从中来。 外人眼里,任家的大小姐一直都是一副柔韧清冷的模样,因而此时难得的真情流露格外让人疼惜。 秦翎风和秦炜安几乎同时摸索起了自己的袖袋,但是尚未摸出半块帕子,任善便清着嗓子走到了人前。 他向来知道自己从前娶的那位妻子家世显赫,却未曾想到嫁妆的阵仗竟然会如此庞大,震惊之余,他转脸看见任凤华黯然神伤,第一反应不是疼惜,而是担心她家丑外扬。 对于脸面的病态追求让任善有些一惊一乍,这厢任凤华只是含蓄地提了一句,他便气冲冲地挥袖制止道:“如今有外客在,你在这里期期艾艾的,像个什么样子,有什么事要说便给我在人后说,作出这副样子,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们相府怎么慢待你了呢!” “呵!相爷可真是家风严谨呢!”嘉和见任凤华无故被责难,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将脸一扬便雄赳赳地走到了任善面前,同他对峙道,“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华儿又没做什么丑事,倒是贵府这位颇有头脑的大夫人,怕是在人后唱了一出好戏吧。”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环顾了一圈院里的嫁妆,随后慢抬起手冲着蒋氏点了点:“都说人心隔肚皮,你口口声声说着一视同仁,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染指这些物件呢!” 蒋氏闻言赶忙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她没想到嘉和竟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难堪。 一旁的任善看着两人对峙,自觉面上无光,赶忙陪着笑拦到了两人中间:“嘉和公主怕是误会了什么,蒋氏虽然愚钝,但绝无可能作出这样倒反天罡之事呀……”他说着狠狠剜了蒋氏一眼,低呵道,“还不快向公主解释!” 蒋氏原本打的是叫任善替她出头的主意,但如今情势恶化,她自知等不来救兵,只得咬了咬牙憋出了几朵眼泪,随后期期艾艾地软倒在了地上,状似无力地低泣道:“我,我当真没有作出这等糊涂之事,世人谁不知道护国公府家大业大,我即便是为了性命,也万万不敢生出贪婪之心啊!” 任盈盈见状也赶忙扑倒在地,声泪俱下地为蒋氏求情道:“是啊,娘亲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院里的丫鬟家丁们都是能作证的啊!她绝不可能作出这样的荒唐事!” 见两人凄凄惨惨地哭作了一团,任善眉心一跳,登时又动了恻隐之心,正想息事宁人将两人从地上喊起来的时候。 一句“先起来吧”才刚说到一半,便感受到自旁飞来一记凌厉的眼刀,秦宸霄冷然的嗓音随后便到,直接如同冰刃般将任善钉在了原地。 “你敢?” 蒋氏和任盈盈刚相互扶持着直起身来,听到这么一声,登时又忙不迭地跪了下去,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了好大一声响,不消查看就知道定是撞出淤青来了。 在场众人中立马有人倒吸起了凉气。 秦翎风平日里怜香惜玉惯了,见女子受罪,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脱口而出一句“且慢”。 秦宸霄应声回望,目光中却带着讥诮。 说来也怪,平日里两人毫无默契,但偏偏这回,秦翎风瞬间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在讥笑他平白无故给人当枪使。 思及此,秦翎风登时咽下了下半句话,冷着脸退回了原位,如今他已经得知了相府替嫁的阴谋,看向任盈盈的眼神中,再没了旧日的迷恋和欣赏,有的只是嫌弃和厌恶。 一个残花败柳,竟然还敢算计到他头上来。 今日他来相府,原本打的是来求娶任凤华的主意,熟料刚到相府门口,便遇到了其余三个人,人一多根本难以开口,秦翎风本来就已经恼恨今日日运不佳,见到此情此景,越加心火翻涌。 因此下一刻,他干脆直接将怒火转嫁,阴阳怪气地刺了秦宸霄一句:“三皇兄真是好威风,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肚量呢,结果竟然还会和两个女人过不去!” 秦炜安闻言嘴角一松,面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跟着也附和了一句:“是啊,毕竟也是朝臣妻女,皇兄还是宽待些吧。” 任盈盈见两人渐次为她们撑腰,灰败的面色终于回春,刚打算粉面含春地向秦翎风道谢致意,可是一抬头便看见对方正在异常认真地端详任凤华,巨大的落差令她顿时吃了一记当头棒喝。 任凤华……她在心中咬牙切齿地低语中,心中妒火越烧越旺,如果任凤华不是护国公府的外孙女,没了这层关系,她不信秦翎风还能对此人青眼相加。 秦翎风和秦炜安自从有了当日的龃龉以来,这还是头一回统一战线。 可秦宸霄却好似听不到他俩的不满一般,冷哼了一声便微抬起了手。 后头的憨厚侍卫见状赶忙凑了上来,兴致勃勃道:“殿下,您说?” 秦宸霄却径自走在了前头,走了好几步才丢下一句轻飘飘的:“随本王一道去查账。” “什么!?”蒋氏闻言登时惊叫出声,旋即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了嘴。 若是真被秦宸霄发现了什么蹊跷,她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眼下叫天天不灵,蒋氏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只得暗暗地自求多福。 这一头,秦翎风正缺一个在任凤华面前出彩的机会,自然不肯让秦宸霄将风头都给占了,于是他赶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一边还频频回望身后的任凤华:“任大小姐,你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尽管同本王说便好,皇兄平日里都未经手过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清楚其中内情的!” 任凤华闻言只是客气地往后躲。 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将任凤华挡在自己身后。 “六弟,你若是得闲,自去厅堂歇着吧,何必又在此处狂态百出,唐突佳人?”转身的时候,他缓缓地挑起眼角,目光中带着明显的骄矜和不屑。 “你!”秦翎风被堵得哑口无言,懊丧地一侧头,却发现周围之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瞧着她。 满头的热意登时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秦翎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慢下了脚步,退回到了人群之中。 所幸大部分人还未从层层叠叠的嫁妆堆里收回视线,秦翎风轻咳了一声,面上仍有几分尴尬的薄红。 秦宸霄翻账本的动作很快,上头密密麻麻的小楷不过一盏茶的时辰便被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合上账本的时候,秦宸霄沉声断言道:“确实有几条账目对不上。”说着他将折了页的账本递到了任凤华手中,示意她翻看确认。 任凤华接过账本,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精准地望向了人群中正瑟瑟发抖的蒋氏:“夫人,这下你可无处申辩了吧?” 蒋氏见自己被揭了老底,登时六神无主地挨到了任善边上,瓮声瓮气道:“我,当真不知……这都是陈年旧账了,这说不定是账本记错了呢……” 任善抬眼瞧见并肩而立的任凤华和秦宸霄,登时心里就闹起了嘀咕,再加之蒋氏还在他耳边切切哭诉,他下意识地便帮腔道:“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蒋氏她又不是账房先生,哪能做到万无一失,你又何必在此苦苦相逼?” 任凤华冷眼见二人一唱一和,心底慢慢窜上寒意。 便在这时,嬷嬷突然正色上前一步,神色恳切地望向了任凤华,字句掷地有声:“老奴知道余下的嫁妆到哪里去了,听院里的老人说,早年大夫人母家落魄,她还曾送了不少银两物件去接济,但是账目中却没有这笔支出,她到底动的是那一笔银钱,老奴也不好说……” 尽管她没有将真相和盘托出,但是众人却不是睁眼瞎,眼下蒋氏的罪行无异于板上钉钉,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什么!竟然是如此!?”一直在边上抱臂旁观的嘉和闻言登时气直了眼,活了十余年来,她是头回目睹这样不要脸的人物,“你这妇人,怎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竟然敢把华儿娘亲留下的嫁妆偷拿了去补贴母家!” 蒋氏闻言登时惊慌失措地想要解释,嘉和却气冲冲地打断了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讲!你倒是打了个好算盘,死无对证便好抵赖了,是也不是!?” 蒋氏登时语塞,将脸涨得通红。 任凤华被嘉和揽过臂膀,刚回头便望进了对方疼惜的眼,原本刀枪不入的心登时被这一眼撬开了一个角,泄出些酸疼的情绪来。 “如若我早些长了本事,便不会叫娘亲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生了……”然而下一刻,任凤华便干脆地抬手揩去眼角的泪花,故作坚强地同众人歉然一笑,“见笑了。” 被掩饰的痛楚向来比刻意外露的悲伤更能打动人心,众人见状纷纷临阵倒戈,替任凤华说起话来。 不多时,蒋氏母女在众人眼中变成了势力鬼,非议纷至沓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倒台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见到这副场面,蒋氏登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面色白了又白,这回任善定是保不住她们了,眼瞅着树倒猢狲散,她只得怯怯低头,妥协道:“我,我确实做了些错事,但是事情已经过过了这么久了……” 任盈盈在一旁掐住了她的手臂,暗自摇了摇头,她心底恨急了不住拆台的任凤华,气得咬牙切齿。 任善见两人事到如今还要负隅顽抗,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将头一扭便粗声斥责了一句:“好了,此事还是快些了结为好,蒋氏,你务必把嫁妆缺失的部分给我补回来……”他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补上一句,“丢人现眼!” “老爷!”蒋氏没想到任善竟会对她如此嫌恶,登时悲愤交加,气急攻心之下,她一口气没缓过来,眼白一翻便昏了过去。 “夫人!”一边的丫鬟赶忙拥过来搀扶,却在半道被秦宸霄冷声打断。 “动什么,还想金蝉脱壳吗。” 丫鬟们等输讪讪地退了下去,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秦宸霄低头扫了眼浑身冒虚汗的蒋氏,不动声色地绕过了人,轻描淡写地给身后的侍卫留下了一句:“给我在这看好了,看她能躺多久。” 侍卫闻言立马点头,横过刀鞘便蹲守在了一旁,那架势,比看守死刑犯都要认真数倍。 见他态度冷然,任善只得收回了自己快要伸出手搀扶的手,面色复杂地退了下去。 秦宸霄绕过蒋氏,径自走到了任凤华身前,目光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任凤华抬眼看他,耳廓渐渐爬上红意。 “小女多谢殿下关照。”下一刻,她缓缓矮身行了一礼,目光恭顺向下。 秦宸霄却趁她还没起的时候虚浮了一把,衣袖藕断丝连般拂过任凤华的手腕,带起一阵微妙的触感。 后者登时如惊弓之鸟般退了一步,秦宸霄却不依不饶地逼近一步,低声嘲了一句:“任大小姐也是好本事,分明后头也不缺倚仗,怎么还会叫人欺负了去呢?” 任凤华闻言眼睫一颤,压下没由来的心悸后,她吸了一口气,恭顺回道:“殿下说笑了,小女人微言轻,哪里有什么本事为自己翻案,今日若不是诸位殿下莅临,小女怕是要将委屈尽数咽下了……” “噗。”嘉和在边上看两人话里话外的打机锋,心中觉得好笑,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正对峙的两人听着动静登时齐刷刷地转过了头,目光里是别无二致的疑惑。 “哎呀皇兄,你不要口是心非嘛,想要帮忙就直率点嘛,要是谁都和你一样说话弯弯绕绕的,哪里还追得上大姑娘!”嘉和见状不由挠着脑袋笑了起来,她一兴奋就容易说胡话,一席话下来,任凤华和秦宸霄登时绷住了脸,面上神色风云变化。 嘉和眼见秦宸霄攥紧了拳头,心里暗叫不好,赶忙咳嗽了两声转过了头,扬声道:“好了,如今事情也已了结,本宫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过嫁妆的后续事宜,我可替华儿看着,要是有人混水摸鱼,本宫第一个不放过!”她说着点了一圈众人,刻意指着任盈盈画了个圈,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后者若有所差地瑟缩了一下,只觉遍体生寒。 “皇兄,你走吗!”撂下这句,嘉和又变回了原本烂漫的模样,火急火燎地同任凤华挥了挥手,便追着秦宸霄的步子,一溜烟地带着宫女离开了。 秦翎风自觉留在此地也不用,索性也编了个说辞跟了上去。 院里的大佛一时之间少了三座,下人们不由地松了半口气。 任盈盈趁着这时候想上前扶蒋氏一把,却被侍卫毫不怜香惜玉地瞪了回来。 她自觉受辱,登时悲从中来,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 下人们见她泪珠子雨点似的掉,纷纷装聋作哑不理会。 只有秦炜安不肯放下自己温润公子的架势,见状总算摸出了怀里帕子,递给了任盈盈:“任二小姐,快别哭了,再哭便要哭花脸了。” 任盈盈哭得泪眼迷蒙,却能精准地抓过帕子。 任凤华在一旁看得不甚唏嘘,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秦炜安不忍看任盈盈梨花带雨,犹豫了一下还是阔步走到了任凤华面前,和声道:“任大小姐,盈盈她纵然有千般错,也是你的妹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你要不还是网开一面吧……” 边上的任盈盈闻言登时眼里一亮,如此境地,秦炜安还能帮她说话,足以见其用情匪浅。 正想入非非间,任凤华不近人情的嗓音却突然响起:“为何?姐妹一场,便合该由我吃亏,让她脱罪吗?” “你!”任盈盈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目光满是怨毒。 秦炜安却已然顾不上她,闻言登时将话锋一转,迎合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能让你们姐妹俩重归于好——” “这便不劳殿下您关心了,此事小女自有决断。”任凤华却毫不留情地打算了他的自作多情,语气不容置喙。 “任大小姐可能曲解了本王的意思……”秦宸霄还想挽回,为了留住任凤华,他甚至不顾男女大防直接伸手想要抓任凤华的手腕。 后者登时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满是戒备:“殿下自重。” “任大小姐?”秦宸霄向来心思深重,在任凤华出声的那一瞬间,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言语中被强压下的厌恶,只是纵然机关算尽,他也实在是看不破对方为何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敌意。 任凤华只觉恶心异常,多看一眼秦炜安似乎都能让她折寿十年,为了让自己绷住作为相府嫡女的威仪,她只得毅然地扭过了头,留下一句“殿下慢走”,便冷着脸避到了一旁。 被这么三番两次地嫌恶,饶是秦炜安再能忍耐,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在下人们复杂的目光中,他只得强行斩断计划,灰溜溜地离开了。 任凤华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觉得周遭的空气爽朗了许多。 侍郎家小姐做了这么久陪衬,眼下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候,忍不住便张望着数以白计的嫁妆尖酸道:“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小门小户,嫁个人都要精打细算。” 任凤华没理会她的没事找事,同样也施施然走向了在一旁怒目圆睁等她一个解释的任善。 后者见状登时端起了架势,刚要怒骂出声,任凤华却面无表情地略过了他,转而继续吩咐做工的丫鬟:“别愣着了,继续搬箱子吧。” “你!”任善一声“逆女”在喉咙口打了个转儿,终归没有脱口而出,他心有余悸地朝着院门口望了望,生怕那几尊大佛打道回府。 这事一闹,任凤华成了香饽饽,打不得骂不得,稍有不慎公主和皇子都得来拿他问罪,思及此,任善只得压下怒火,悻悻然地转身离开了。 “老爷,夫人怎么办呀?”前院的丫鬟见状赶忙上前相拦。 任善却连头也没回,丢下一句“她爱躺就让她躺着吧”便走远了。 任盈盈见状瞬间慌了神,嘱咐丫鬟将蒋氏抬回院子后,她便提起裙摆急匆匆地追上了任善。 “爹爹!” 她向来是用粘腻的嗓音喊任善的,可是这回对方却像是听不得这声音一般,闻言拧着眉头回过身来,没好气地制止道:“给我好好说话!” 任盈盈闻声错愕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摇了一下头。 她一动作,头上华美的流珠发簪便跟着一块晃动。 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任善见状却瞬间黑了脸色,二话不说就伸手将那发簪一把给拽了下来。 动作太快,发簪带走了好些发丝。 任盈盈吃痛惊叫,旋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父亲?” “招摇过市!丢人现眼!”任善毫不客气地将发簪摔在了地上,吹胡子瞪眼地骂道。 任盈盈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直挺挺地跪了下来,面露哀求地望向了任善:“父亲,盈盈知错了,我不该穿着如此招摇,女儿一定以后改,求您原谅我好不好!” 任善任由她摇晃下摆,面上依旧沉肃:“事到临头,你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的?” 任盈盈咬了口下嘴唇,眼里瞬间蓄起了泪光,眼下绝地反击是不可能了,她只得选择明哲保身:“爹,女儿有错,但女儿确确实实不知道今日之事啊,娘她平日里管账从不叫我经手的,如若我知道了此事,断然是不会有所隐瞒的!” 见她神情笃定,任善不由动摇了一瞬,对于这个女儿,他向来不吝偏爱,如今事情虽已到了这种地步,他却还是不忍心真的说狠话:“好了,此事为父知道了,你还只是个孩子,我定然不会将错处怪到你头上来,只是眼下还有一事,我得先同你知会一声。” “爹,您说?”任盈盈巴不得换一个话题,可是下一刻任善的回答却让她觉得还不如被任凤华折辱来得痛快。 “盈盈,你做不了宁王殿下的侧妃了……”任善有些头疼地交代道。 “什么!?”任盈盈再也维持不住温驯的表象,面上神情登时扭曲了起来。 眼下她已然不是完璧之身,嫁给宁王是她唯一的奔头了,但是眼下希望破灭,京中哪里还有贵公子还肯要她? 到最后,她只能潦草嫁人,落得一个一辈子呗任凤华比在脚下的结局,这样的未来比死还让她害怕。 “父亲,不能这样,这可是女儿的婚姻大事啊,我求求您了,帮我再想想办法吧,宁王殿下他说过喜欢我的,怎么会不娶我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任善见状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咳嗽了一声,为难道:“盈盈,眼下木已成舟,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宁王不可靠,为父看,五皇子也不失为一个良配,而且你看,五皇子不也对你情根深种嘛,两个都是风华正茂的儿郎,不相上下!” 任盈盈闻言却抽噎着垂下了头,满脸写着不甘心。 宁王和五皇子,听着差不了多少,实则地位差之千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苦肉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善见她面露不情愿,赶忙和声劝道:“盈盈,你莫要担心,嫁给五皇子殿下也是一样的,再说了,你若是嫁过去了,爹和相府还在呢,这里总会是你的后盾……” 任盈盈听到这话面色才有所缓和,抹着泪强装乖顺地应了一声:“女儿知道了,盈盈替娘谢过爹爹。” 送走了任善之后,任盈盈却没有离开,她的脸在瞬间便暗了下来,目光中阴骛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她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额上青筋爆起。 为何近来屡屡事与愿违,分明旧日她都过的顺风顺水。 边上的丫鬟见她这一副状似癫狂的模样,忙不迭地往边上退了两步,一副唯恐被波及的模样。 …… 这厢任善回了院子,还没等喝完一盅热茶,前院便频频传来急报,一会说大夫人醒了,一会又说大夫人不好了,大大小小的动静不停找上门,他终于烦不胜烦地撂下了茶盏,没好气地赶去了前院。 偌大的正房里,丫鬟噤若寒蝉地跪了一地,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直等到门房通传“老爷来了”,蒋氏才着急忙慌地从美人榻上直起身来,催着地上的丫鬟起来。 任善进屋的时候,她正好摆出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嘴还未张,眼泪就先滚了下来:“老爷……” 蒋氏的相貌也是柔弱秀丽的模样,哭起来简直和任盈盈如出一辙。 任善刚应付完女儿,听见哭声就头疼,登时没好气地怒斥道:“你还有脸哭!” 蒋氏被吓得抽噎了一下,心里委屈更甚:“老爷,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任善见她还要狡辩,登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这蠢妇,如今还要做戏,你真是把相府的脸都给我丢尽了,这下好了,大伙都知道相府当家主母私吞嫡女嫁妆的事了,你满意了!?” 蒋氏心底一凉,见哭诉无用,她只得以退为进:“此事确实是我糊涂了,但是老爷,你就没有想过吗,我好端端地为何要去动用那笔银钱?” 任善闻言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问道:“还能是什么,不都去接济你那好娘家了吗?” 蒋氏却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知道,老爷您在官场上少不了打点疏通的时候,但是府中吃穿用度都是定好的,挪不出这么多闲散银两,我也是太心急了,一时糊涂便动了华儿的东西……” 她说着说着又呜咽起来:“早知道如此,我应该早些时候就让老爷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如此厌弃我……” “此话当真?”任善骤然听到这样一席话,心中将信将疑。 蒋氏却突然烈性起来,拔出头上的簪子就往自己脖间刺去:“老爷若是不嫌弃我,那我百口莫辩,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又胡闹些什么!”任善一把将她拦了下来,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蒋氏自知这是她的苦肉计见了效,心底登时腾起一阵庆幸,刚想将计就计凑到任善怀里,却听得对方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盈盈的好姻缘却因为你再也不能挽回了,你若没闹这样一出,宁王也不至于悔婚,盈盈又怎会嫁给五皇子?” 蒋氏闻言目光一阵瑟缩,不自地低叫出声:“什么!?” 任善重重咳嗽了一声,懊丧道:“你听不懂吗,我说,盈盈不能嫁给宁王殿下了!你满意了?” 震惊之下,蒋氏嘶哑地低吼了一声,抱头痛哭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不都说好了婚事,怎么能反悔呢!” 她到现在才知道今日宁王为何她们母女二人如此冷漠,婚事已毁,对方自然不会对她们有更多照拂。 一想到这点,蒋氏只觉一阵胆寒,泪流满面地伸手拽上了任善的衣袖:“老爷,我求求您了,盈盈她不能没有这门婚事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上话,您去和宁王殿下说说,求您了!” 任善皱眉捋了一下胡须,神色为难道:“你道我没试过吗,宁王这回心意已决,我若是纠缠不放,岂不是自降身价!” 蒋氏还想垂死挣扎:“可是先前,宁王殿下他分明是欢喜盈盈的啊!” “天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任善闻言也有些懊丧,他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宁王居然移情别恋,看上了向来名不见经传的任凤华! 他断然不会将任凤华嫁给宁王,可是…… 蒋氏抽噎了一阵,抬眼看到任善神色有异,赶忙怯怯地问了一声:“怎么了老爷,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话音落下,任善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下,没好气地扯开了话题:“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如今当务之急是得补上嫁妆的漏洞!” 蒋氏没想到此事还没翻篇,闻言一愣,旋即又将苦肉计用了上来:“老爷,我现在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钱来,平日里相府的开销就大,偶有入不敷出的时候,我都是在拿自个的嫁妆在填补漏洞,后来也是迫不得已了,才挪用了先夫人的嫁妆……” 任善被她说的心中一动,其实挪用嫁妆的事,他先前也是持默认态度的,眼下东窗事发,他自然不能自保其身。 蒋氏见他态度松动,赶忙絮絮说起了旧日之事,提到两人多年来扶持走来,任善还是软了心肠,悠悠叹了口气:“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为府上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原本也能走个过场,但是偏偏三皇子来横插了一脚,他那副不近人情的秉性你也是知道的,我即便有心保你,也无法在他眼底下瞒天过海啊!” 蒋氏闻言赶忙趁热打铁,从立柜那将相府的账本翻了出来,一页页给任善介绍起来。 后者原本不以为然,但是越往下看,他的神色便越发凝重,等两人将欠款梳理完之后,任善连茶水泼到了袖子上都不知道,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数额怎会这样大?” 蒋氏垂下眼睫,哀怨地叹了一声:“老爷你平日忙于朝政,自然不识油盐贵,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哪处不需要银钱打点?” 任善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旋即又伸手指向账本一处:“那这呢,这事又与佳月何干,她怎么也要什么劳什子的补贴!?” “哦,那是母亲说的,说是体恤孩子,拨些银钱无可厚非……”蒋氏咬着下唇恭顺回道,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疲态。 任善见状不由心底一酸,叹了一声伸手将蒋氏揽到了自己怀里。 后者也顺势软下了身子,软声唤了声“任郎”。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多年相伴。 任善抚摸着怀里人的肩背,心底难得泛起些许柔情。 两人正想呷昵一阵,突然,房门却被人轻轻敲响:“老爷,慈宁院里传话了,老夫人正在找您呢!” 亲热被打断,任善登时松开了蒋氏,旋即抬手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传话回去,就说我一会就到。” 门口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任善起身欲走,蒋氏赶忙追上去替他披上了大氅,两人又眉目传情了一阵,才终于别离。 门庭眨眼又冷落起来,蒋氏望着任善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夫人莫要太过伤神了,毕竟身子要紧。”门口的丫鬟见状赶忙上前宽慰道。 蒋氏却不为所动,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凉。 丫鬟见蒋氏失魂落魄,心中登时有了小算盘,她是看着蒋氏一路风光无限地走上了如今位置,如今也是亲眼看着对方从顶端跌落,困于浅滩。 主子风光做奴婢的就也跟着吃香,可是如今树倒猢狲散,她若是不赶紧开始自谋生路,只怕到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有了盘算,丫鬟便再也压不下心底的躁动,因此趁着蒋氏伤神,她赶忙旁敲侧击道:“夫人,你看眼下这木已成舟,您还有老爷保着,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无依无靠,总归是要给自己谋算出路的,您看……” 闻言,蒋氏猛然抬起了头,眸中血光一片:“你想做什么,看我势弱就想着逃,是也不是!” 丫鬟被吓了好大一跳,登时将头摇得飞快:“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蒋氏却已然冷哼出声:“你可别忘了,你那老爹老娘还受着你的月俸供养呢,我要是想找到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你自己可以一走了事,那他们呢?” “夫人饶命!”丫鬟浑身一颤,在蒋氏阴毒的眼神下,她满脸冷汗,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抬手起誓道,“奴婢绝不会背叛夫人!” “这便好……”蒋氏闻言扯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阴森森地将那丫鬟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要我相信你的忠心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夫人请讲!”丫鬟答得极快。 蒋氏抬手施施然扣上了方才被解开的衣领,又对着镜子别上了珠钗,收整好形容后,她才抚鬓轻声道:“任凤华断然是留不得了……” 丫鬟闻言神色一凛,赶忙凑上前去。 …… 此时的竹院中,嬷嬷点完了收回来的嫁妆,忍不住慨叹道:“太好了小姐,我们可算是把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好好地拿回来了!”想起旧主离世后的凄凉光景,她登时悲喜交加,忍不住便垂下泪来。 琉璃见状赶忙递上了帕子:“好了嬷嬷,这可是件喜事呢,断然没有哭的道理呀!” “对对,说的对。”嬷嬷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抬手抹去了眼泪,勉强扯出了笑意。 这副温和且柔善的模样,才是记忆中嬷嬷的样子,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分明嬷嬷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她总觉得对方似乎瞒了些什么。 适时,从外头散步回来的阿六被箱子绊了个趔趄,“啊哟”一声,登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心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见状不禁失笑,乐呵呵地调笑了一句:“阿六,你可慢着点走,院子里这么多东西呢,你摔了不要紧,可别磕碰了先夫人的嫁妆!” “知道了知道了!”阿六没好气地回嘴道。 琉璃却未立马收回视线,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她不由感慨道:“先夫人不愧是护国公府的小姐,想必当年应当是倍受宠爱……” 任凤华闻言却突然暗淡了神色,一想到自己的母亲一个千娇万宠的高门小姐,却早早成了红颜枯骨,她便悲从中来。 她不怨恨自己从小无人庇护的宿命,但是多年来为人冷落孤苦无依的生活依旧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饿时用米糠充饥,寒时只能用破絮取暖。 郊外那个转上一圈只需十余步路的庄子,承载了任凤华苦难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思及此,她忍不住心口一酸,暗恨自己无能。 “小姐,你怎么了?”嬷嬷是看着任凤华长大的,立马便意识到了她的伤神。 任凤华却只是摇了摇头,哑声将余下的事情托付给了嬷嬷后,便垂眸回了屋子。 屋里尚未掌灯,任凤华便走到窗前出神,屋外晚来风急,树枝擦过窗棂,不住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压下头疼,可是悲戚的情绪却像是决了堤,直接冲垮了她的心房。 她突然魔怔般拉高了自己的袖子,那上头皮肤本该是伤痕累累,因为上一世临死前,任盈盈曾以非人的手段折磨过她。 她的死,带着化不开的怨气。 有时候,任凤华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含冤而来的厉鬼,前世受得痛楚太深,以致老天都不忍再看,给了她这次重生的机会。 思及此,她不由低低地苦笑起来。 笑上辈子囫囵,也笑自己一腔赤忱却落得尸骨难存。 前世她想得到的不过就是安稳的生活,但辗转半生,却让任盈盈占了先机。 想起临死前任盈盈居高临下落下的倨傲眼神,任凤华便觉得遍体生寒,她知道,那是刻入骨髓的怨恨在叫嚣着要冲出躯体。 被鞭笞和痛打的苦痛似乎历历在目,突然,任凤华只觉颊边划过一阵痒意,抬手却触到了一手冰凉。 是眼泪。 她在哭。 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下意识就想揩去泪水,可是就在这时,榻边的帐子突然无风自动,任凤华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后突然凑近一人,下一刻,一双手拦下了她想去擦泪的动作。 “想哭就哭,本王又不会笑话你……”秦宸霄别扭的嗓音响在耳畔,这是头一回,她能从中听出局促的意味。 “殿下?”任凤华想要出口问礼,但是刚开口,眼泪却像决了堤一般,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伤心时是怕有人关心,她特地支开了嬷嬷,却未曾想半路竟然杀出了个秦宸霄。 秦宸霄向来对吓哭别人很有心得,却从没有过哄人的经历。因为在他面前哭的,大抵到后来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但很显然,任凤华是个意外。 平日里猫儿似狡猾的一个矜贵小姐,一夕之间好似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抽抽噎噎。 秦宸霄自说完方才那句话后,便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一双手犹豫了许久,才迟疑地在任凤华身后拍了拍。 “你,你若是有什么委屈,想说便说 ——”挣扎了许久措辞,终于出口的时候,秦宸霄还是感觉有些不妥。 任凤华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来,她哭红了眼,一道也哭红了鼻子,刚心情复杂地想同秦宸霄道谢,出口却是一个哭嗝。 “殿,殿下……”她赶忙抬手捂住了半张脸,难得无地自容起来。 “本王没听见。”秦宸霄没好气地别过了头,眼中划过一瞬即逝的笑意。 任凤华透过泪眼瞧他,见他特地回避的动作,忍不住心口一跳。 秦宸霄或许不是只会心血来潮地作弄她,会不会,他也曾怀揣一颗真心…… 思及此,任凤华登时不合时宜的耳热起来,心底生芽的情愫一发不可收拾。 “任大小姐百密一疏,要记得吃一堑长一智,内宅妇人心思最为险恶,你行差踏错一步,就得吃亏。”秦宸霄见她哭得晕头转向,皱着眉便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为了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他只得一本正经地开始说教起来。 任凤华闻言只是低低地呜咽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秦宸霄却被这声呜咽挠到了心,语塞了片刻才继续絮叨道:“本王说过,有我在,你不必如此辛苦,你一个娇娇宝宝的大小姐只管玩乐便是,后院的事伤神又费心,自有本王来替你处理……就比如今日,任大小姐若是早些时候同本王说了嫁妆的事,定然不会受这般委屈……” 他一路滔滔不绝,尚未意识到自己竟然能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一低头便发现任凤华已经沉沉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脸上泪痕还未干,显然是哭累了。 “任大小姐真是好本事,如今竟然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秦宸霄一愣,将人打横抱起的时候,却还不忘抱怨。 任凤华却已然熟睡,难得乖顺地任由他动作。 “娘亲……”睡梦中,她突然梦呓了一声。 秦宸霄目光一暗,旋即将人安置到榻上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而后揽过了身边之人。 “睡吧,任大小姐。” …… 天色渐晚,慈宁院中,却没有丫鬟家丁敢先行退下。 因为所为主人的任善和老夫人正在对峙,两者剑拔弩张,一时难分高下。 任善知道老夫人心中又气,却不明白她到底为何又气,忍不住便气急地问了一声:“母亲,你到底为何如此生儿子的气!先前您不也是答应的吗,让华儿替盈盈嫁给五皇子殿下,如今却又为什么出尔反尔起来了!” 老夫人一听到此事就来气,将拐杖一摔怒声呵道:“谁跟你说这个!今日叫你来,是因为你一直庇护着的那个蠢妇,她如今欠了华儿这么多嫁妆,若是不及时情偿,咱们相府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任善闻言却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母亲说的原来是这件事,放心吧,这等小事,儿子早便解决了!” “解决?”老夫人简直快气笑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所谓的解决,就是将此事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吗?” 任善闻言立马回嘴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华儿她是相府的女儿,先前借嫁妆一事贬损相府本就有错,难道现在还要因为她搅得相府不得安宁吗!?” “好哇!蒋氏那蠢妇这是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你能和我这个做母亲的顶嘴!”老夫人气得身子直抖。 任善见状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好声好气地赔罪道:“母亲,原谅儿子吧,我知道错了,方才是我太过莽撞了,绝非我的本意!” 老夫人这才神色稍缓,但她还是难以咽下胸中这口恶气,于是退而求其次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废除蒋氏的主母之位,她德不配位,何以服众!?” “母亲!?”任善重重摇了两下头,语气又慢慢重了起来,“此事万万不可,蒋氏她做了这么些年的主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您先前不都已经收回她管家的权利了吗,如今若还要再废,咱们相府不就要一团乱了吗!”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母亲您先前做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怎的好将蒋氏的权利都给罢免了,如若没有这出,府里又何至于这般鸡飞狗跳!”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因为我这老婆子咯!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老夫人登时怒从心来摔了拐杖,气得嘴唇发颤。 任善自恃一介丞相,心一横便也来了气性,上前一步将袖子狠狠一挥便回击道:“母亲您敢断言不知此事吗!华儿嫁妆的事,您敢说您先前没有袖手旁观!” “你这逆子!如今是在怪罪我这老婆子吗!好哇,你可真是气性高了,说你两句都不得了!”老夫人从没见过任善这副急言令色的模样,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上。 任善一咬牙,狠心没上去搀扶,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儿子先走了”,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在原地心气不顺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痛心疾首地哀叹了一声。 “老夫人静心,医官说了,您万万不可动怒啊!”月华赶忙上前规劝。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面上满是疲态:“你说这蒋氏都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都将脏水泼到我这把老骨头上来了,他却还帮着那蠢妇说话!”她说着突然目光一顿,招手示意月华走近。 “不成,再这样下去,相府势必要毁在她手里,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月华闻言当即会意,轻轻应了一声:“奴婢明白了。” …… 不多时,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琉璃在外头得了消息,赶忙跑回了竹院向任凤华通报:“不好了小姐,老夫人病了。” “那晚些时候我们得过去瞧瞧。”任凤华正在整理账目,闻言头也没抬。 琉璃喘匀了气,摇头道:“老夫人说了,只让大夫人一个人伺候着,其余人不必前去探望。” “蒋氏?”任凤华停住了翻页的手,目露疑惑。 琉璃不安地询问道:“小姐,这事蹊跷,我们要不要去打探一二?” 任凤华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吧。” 眼下嫁妆虽然大半都被要了回来,但是整理入库一系列的事宜依旧十分繁琐,任凤华一连在案前整理了半日,账目也隐隐见底。 嬷嬷在一旁奉送着茶水,低头看了眼案上被圈点几处的账本,她不由有些忧虑:“这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小姐,你说蒋氏会如数清偿吗?” 琉璃闻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见到圈起来的银钱,她简直看直了眼睛。 “天,这何止不是小数目……” 第一百三十九章:掌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又拿过前院送来的清单比对了一二,看着看着突然惊叫了一声:“不对啊,算下来的银钱和蒋氏说的不一样,她还少报了好些钱数!” 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冷意渐生。 “蒋氏母女从前日子过得铺张,奴婢原以为是家底丰厚,如今看来,挥霍的竟然都是先夫人的嫁妆,岂有此理!”琉璃登时义愤填膺,忿忿怒骂起来。 嬷嬷却在此时在一旁悠悠一叹,随后搭着她的肩道:“这可不是白银,而是黄金——” “黄!黄金!?”惊闻此语的琉璃险些跳将起来,即便是白银已经是一笔大数目了,若是折算成黄金…… “天呐……”缓了半天后,她缓缓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对任凤华坐拥丰厚家底却仍处变不惊的钦佩。 “好了好了,理完这卷,账目应该都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嬷嬷笑着拍了琉璃一下,转身又继续忙活起来。 任凤华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终于直起身来放松了一下肩背。 舒展腰身的时候,却看到身后的嬷嬷神色复杂,任凤华登时停住动作,疑惑问道:“怎么了嬷嬷,可有什么事吗?” 嬷嬷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门庭,吞吐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方才门口寻来了一个人,老奴想着小姐疲惫,就先没让人进来……” “这怎是待客之道!”任凤华闻言立即搁下了狼毫,起身继续道,“来人可有自报家门?” 嬷嬷赶忙歉然回道:“说了,那人自称是夫人留下的一处铺里的掌柜,今日特地是来寻你的。” “掌柜?那铺子亏空的厉害,不早些时候便没正经掌柜打理了吗?”任凤华先前还特地留意过如今嫁妆里那些铺子的情况,入不敷出还算是好了,还有些已经好些年没开过张了。 嬷嬷赶忙解释道:“原先确实是有掌柜的,只是后来蒋氏上位了之后,便将那些老人尽数逼走,转而换上了自己的人手,如今她倒台,底下的人便也慌了手脚,走的走,散的散。” “原来是这样。”任凤华微颔首,两人边走边说,没几步就到了前厅。 厅里老掌柜正微笑着接过琉璃送来的茶水,见任凤华到来,他赶忙将茶盏搁下,起身行了一礼:“任大小姐安好。” “老掌柜有礼了,快快落座吧。”任凤华虚扶了一把,跟着也坐了下来。 “先前听闻小姐回来了,老朽都没前来探望,如今总算有了时间。”老掌柜一捋山羊须,彬彬有礼道。 任凤华闻言浅笑:“老掌柜客气了,说来也是相府亏待了您,久闻您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当年在铺子里也倍受敬仰,若不是因为当年之事,应当还会大有作为……” 老掌柜听到这话只是摆了摆手,笑得意味深长:“老朽离开铺子之后,幸被三皇子殿下赏识,有了一个落脚之处,这些年过得还算安稳。” 在听到“秦宸霄”三个字的时候,任凤华明显神情一滞,但是很快,她便调整好了笑容,强装镇定问道:“那您今日来,是……” “听闻府上最近可能缺打点铺子的人手,老朽便想着来看看,能帮得上什么忙。”老掌柜和善地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多年在秦宸霄手下做事的缘故,他的身上不由也带了几分清贵的气质。 任凤华莫名心悸了一瞬,下意识按了按眉心后,她试探道:“为相府做事可不比在殿下手下做事来得优越,而且眼下府外都是烂摊子,您要是回来,可能还要受累……” 老掌柜闻言只笑:“任大小姐只需知道,这是殿下的吩咐,您尽管调度,老朽绝无怨言。” 听到这话的时候,秦宸霄淡笑的眸突然浮现眼前,片刻后,任凤华有些着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妥协道:“好,那便麻烦您了。” 嬷嬷见状赶忙将账本递了上来,老掌柜接过翻了两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府上这账,当真有些糊涂。”他叹了口气,不客气地点出了问题。 任凤华赶忙和声道:“老掌柜,您费心,此事便交由您全权处理吧。” 老掌柜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离开的时候衣袍带风,剖有几分气度。 嬷嬷上前送了段路,便急急折返了回来,任凤华疑惑瞧她,她只得将心中忧虑说了出来:“小姐,你说这么多银钱,蒋氏她能还的起吗?” 任凤华摇了摇头,不可置否。 阿六却在一旁煞有介事地插嘴道:“还呗,还能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要是没钱,估摸着就是和相爷要呗,要是相爷不给,这不还有准女婿的么,五皇子殿下再不济,这么些银钱总该拿的出来吧——” “噤声。”他话才说到一半,任凤华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他,屋里的众人赶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门房两道人影正一前一后结伴而来,左顾右盼一看就心思不轨。 “是表小姐和三小姐。”嬷嬷上前坦看了一阵,随即小声回禀道。 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众人静观其变。 “我说要来,三妹妹怎得也跟的来了,从前是任盈盈,如今又成了我,你可真是不当个别人的尾巴就不舒坦呐!”侍郎家小姐原本想悄摸着来竹院讨些好处,谁知任佳月和她打的竟然是一个主意,两人在竹院门口狭路相逢瞬间就剑拔弩张。 任佳月闻言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她最见不得眼前人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儿,忍不住就尖声刺了回去:“表姐还说别人,也不瞧瞧自己,都成了这副样子了还不忘惦记着人家锅里的吃食,吃相还这样难看,疯狗才护食呢,表姐这样,气量是不是小了些……” “你说谁是疯狗呢!你再说一遍!?”侍郎家小姐瞬间成了一点就着的炮仗,险些原地跳将起来,幸好任凤华在这时赶到,直接冷声呵住了两人。 “两位今日莫不是特意来我竹院门口吵嘴的吧?” 正剑拔弩张的两人闻言同时收敛了爪牙,齐齐回头冲任凤华笑道:“自然不是。” 任凤华却不愿看俩人搭台唱戏,直接按着太阳穴作出了一副疲惫的样子,慢悠悠下了逐客令:“两位若是没有什么事,便先各自回府吧,今日我身子抱恙,恕无法招待周全。” 任佳月原本还想开口,听出任凤华言语中的驱赶意味后,便悻悻然地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离开了。 侍郎府小姐却故意落后了一步,趁着任佳月气呼呼地跨出门庭后,她赶忙退了两步复又凑到了任凤华的身边。 “眼下事情可还未成定局,我奉劝你不要掉以轻心。”说完这句,她突然抬手摸了摸云鬓,故作温驯道,“之后路途险峻,你还是得步步小心才是。” 她说着还低低掩着唇轻咳了一声,离开的时候身子摆得跟病歪歪的垂杨柳似的,一把骨头就差散架了。 同刚才她恨不得将任佳月拆吃入腹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任凤华见她扭着腰肢离开,心中不由一阵恶寒。 边上的阿六更是直接忍无可忍地摩挲起腰间的佩剑来,咬牙切齿道:“惺惺作态,令人作呕!她是中了降头了吗,怎么成这么一副病歪歪的样儿!” 任凤华慢慢地收回视线,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她现在,很像一个人?” 阿六挠着脑袋思忖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像谁了!像二小姐!就她方才病歪歪那样儿,简直和二小姐一模一样!” “不错。”任凤华点了点头,在感觉怪异的同时,心中突然腾起了一个可怖的猜想。 或许,不是侍郎家的小姐突然收了性子,而是她在刻意模仿任盈盈的一举一动。 可是为何突然要模仿呢…… 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任凤华目光一阵紧缩,她可能知道侍郎家小姐是要做什么了。 ……她,要取代任盈盈! 思及此,任凤华顿觉荒唐,看来侍郎家小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竟然想着削足适履,取而代之。 她一面摇头,一面往内屋走去,突然,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她的脚步。 “华儿妹妹。”温和醇厚,却带着几分犹疑。 任凤华脚步一顿,蓦然回头。 “大哥?” 任毅见她回眸,赧然一笑,举止似乎有些局促。 “大哥怎的来了?”任凤华只是惊讶了一瞬,旋即便平复了情绪,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疏离。 任毅无故造访,不像是来叙旧,倒像是来替蒋氏求情。 毕竟骨肉血亲,断不了牵挂。 任毅似乎读懂了她眼里的意味,赶忙快走几步迎了上来,目露殷切道:“华儿,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让你为难的,而是……”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是来替母亲道歉的,此事她实在是大错特错,苦了妹妹妹妹你了。” “大哥……”任凤华突然语塞了一瞬,心中思绪翻涌,她没想到任毅是来替蒋氏道歉的,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任毅却只是温顺地笑了笑,温声道:“妹妹不必为难,我此番只是来传达歉意,并没有求你原谅的意思,我断然是不会要求你没来由地大度的。”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一事,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对了,华儿,接下来你还是要小心,母亲她心性如此,或许还会作出一些糊涂之事,我虽然有心想要阻止,但毕竟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 任凤华见他自责,赶忙摇头制止道:“大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向来对我好,其余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你莫要担心。” 听她这么说,任毅才为难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却关切依旧。 任凤华见状不由心中一暖,这偌大相府之中,唯一一个能让她感觉到亲近的“亲人”,也就只有任毅了。 “对了,大哥,你近来身子可有好些,乍暖还寒最容易受冻,你可要是时时注意着。”心一软,她的语气便也跟着温和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章:道歉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毅闻言疏朗一笑,还特地转了个圈让任凤华看他日益结实的身板,谈吐间难得有了几分意气:“如今已然是大好了,开春以来,我用汤药调理着,身子硬朗了不少。” “这便好,身子好了,一切就有奔头了。”任凤华点头浅笑。 任毅也跟着点头称是:“是这个理,自从身子好了之后,近来父亲已经开始带着我着手朝廷上的事了!” “当真!?”任凤华惊喜道,旋即又想到任毅是相府长子,原本就应该仕途稳妥风光无限的,先前是因为缠绵病榻才错失了出人头地的机会,眼下身子大好,任善必然会对他上心。 此事粗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是实在是有些顺利地过头了,任凤华垂下眼睫,心中隐隐腾起不安,正想着细想的时候,慈宁院突然来了人传话。 “大小姐,老夫人正找您呢,快些过去吧!” “妹妹先去吧,我也要先回去了。”任毅见状也知趣地告了退,走时步履矫健,难得有了沉稳之气。 慈宁院来传信的那个丫鬟平日里是在月华手底下做事的,因此这回在前头引路的时候,她突然慢下脚步在任凤华身边低语道:“大小姐,月华姑娘让我同您说一声,这会儿慈宁院里来了不少人,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来了,眼下正在同老夫人说话呢!” “二叔和三叔?”任凤华闻言一愣,有些不解道,“他们怎的突然来了,分明先前吃除夕宴的时候都不曾赶来,偏掐着这个时间来?”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因此只有琉璃一个人能够听到。 后者也面露狐疑:“奴婢也觉着奇怪呢,分明二房和三房的人这两年都和咱们相府没什么联络了,凑着这个节骨眼来,奴婢总觉得有蹊跷。” 任凤华点了点头,脚步略略加快了一些,心中思绪偏飞。 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对老夫人其余那两个儿子没什么印象,两位叔叔名望都在任善之下,因此平日里可能怕别人戳脊梁骨便来往不多。 二房的人还算是打过照面,但是三房的人,她却至死都没有什么交际,只知道从前老夫人最宠自己这个小儿子,尽管到最后,小儿子似乎成了最没出息的那一个。 任凤华绞尽脑汁,也只能回忆出这么一点内容,但是关于今日之事,她却依旧毫无头绪。 如此沉思了一路后,很快便到了慈宁院。 刚跨进门槛,月华就在边上拦了一下:“大小姐,其余小姐们已经都在里头了,正陪老夫人说着话呢,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明白了。”任凤华还以一颔首,随后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厅内,老夫人正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之上,二三房的小姐围坐在她边上,正与她谈的热火朝天。 一屋子莺歌燕语,好不热闹。 任凤华进来的时候,特地拦下了通报的人,转而自然而然地直接走到了老夫人跟前,迎着其余小姐怪异的目光,恭顺地行了一礼:“祖母安好。” “华儿来了!”老夫人见来人是她,被打断也不恼,转而还乐呵呵地同几个姑娘介绍道,“这便是华儿,你们姊妹间先前应该也听说过。” 众人又笑开,老夫人难得承欢膝下,面上笑意拦都拦不住,转而又拉过任凤华为她介绍起了二三房的小姐:“这是清雪,是你二叔的嫡长女,性子沉静,人也生得标致。” 任清雪应声上前点了一记头,果然生得眉目和秀,温婉动人。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指了指右手边的座位:“这两个,一个是你三叔家的女儿流霞,还有一个是你弟弟……来,泽儿,来和姐姐打声招呼!” 任泽今年才五岁,话还有些说不利索,被任流霞牵在手里,神情有些怯怯的,似乎有些怕生。 倒是任流霞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刚一站定就是对着任凤华一阵打量,好半天才记起来问候一声“姐姐好。” “如今你们应当也相互认识了吧,接下来可一定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老夫人满意地看着他们,多日来难得如此舒心。 众人虽不熟悉,却也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儿,因此便试探着说起话来。 任清雪同任凤华站的最近,左右无事,她便上前套了一句近乎:“久闻姐姐你的芳名,如今看来,的确是容色倾城,叫人见之难忘呢!” “呵!”她话还没说完,自侧旁却突然响起一声不屑的冷哼,正对谈着两人问声齐齐转回了头,看向身后正翻着白眼的任流霞。 “这才第一次见面呢,就说尽了好话,怎么,以后是直接打算将人夸到天上去吗!”任流霞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尖声刺了一句。 任清雪闻言登时喉头一哽,面上满是尴尬。 在座的长辈却没有一个上前解围的,因为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叔母们,都已经对此司空见惯,任流霞平日里便嚣张跋扈惯了,稍有些不顺意的她便好摆脸子,众人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老夫人更是因为偏爱三房,爱屋及乌便也对她极为纵容偏袒,因而一时之内,竟然没有人开口劝阻。 直到被任凤华一声轻笑打破了岑寂。 “你笑什么!?”任流霞顿觉被冒犯,登时不客气地质问出声。 任凤华四两拨千斤答道:“妹妹不仅要关人说话做事,眼下还要管人笑不笑吗?” 任流霞也只是嘴皮子功夫厉害,一遇到这样绵里藏针的话便没了辙,憋了半天只悻悻然憋出一句:“我不要跟你说了,任盈盈呢,她怎么还没来?” 任凤华却压根不打算回答她,直接错身越过她走到了老夫人跟前。 “祖母,还有两位叔母呢。”站定后,她轻声提醒道。 “对对,是我老糊涂了,还没带你认认你这两位叔母。”老夫人闻声赶忙将头偏到另一边的两位妇人那儿,旋即闻声引见道,“这是你二叔母,这是你三叔母,你应当没见过她们,正好今日可以认认。” 任凤华顺势抬头前望,却见眼前两位夫人都十分出众,各有千秋,二叔母温婉知礼,三叔母明艳大气,如同和风与烈阳,叫人见之难忘。 “凤华见过两位叔母。”一边思忖着,她一边躬身行了礼。 “快快起来吧。”二叔母率先虚浮了她一把,任凤华起身后,目光中却有几分深意。 近来既无祖祭,也没什么值得庆功之事,任凤华左思右想,这么些人聚在此处,可能正是得了老夫人的授意,为了给蒋氏一点颜色瞧瞧。 正估量间,蒋氏母女姗姗来迟,任盈盈刚一进门便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祖母,随后便快跑两步依偎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来了便先行礼,行事这样莽撞,一点都不懂规矩!”任流霞见状登时心头火起,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 任盈盈闻言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蒋氏也是一副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 任流霞也没和任盈盈见过几面,因此等到骂完才意识到眼前便是前些日子因为丑闻在京中闹得名声鹊起的任盈盈! 思及此,她眼珠子一转,登时来了主意。 下一刻,任流霞暗中给边上的任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来将任盈盈撞开。 任泽毕竟只是个孩子,做事不问缘由,见任流霞这么指使,就真晕乎乎地将人撞了个趔趄。 “哎哟。”任盈盈一连退了好几部,险些直接跌倒在地上。 蒋氏见状登时站出一步,声色俱厉地护犊子道:“你这孩子懂不懂礼数,怎么随便撞人呢!家里的大人难道就没教过你要小心行事吗!?” 她边骂边将任盈盈护到了自己身后,周遭的下人赶忙上前相拦,三叔母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将任泽护在了自己怀里。 “蒋氏!你做什么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老夫人见状登时紧紧地拧起了眉毛,眸中满是不悦。 蒋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干了什么,赶忙换上讨好的笑脸告饶道:“是我莽撞了,实在是对不住啊,来来,泽儿,到伯母这里来,伯母给你赔个不是!” 任泽毕竟只是个孩子,被拦了一把之后就扁下嘴来,他被娇惯坏了,根本听不进话,看蒋氏凑近,直接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孩子虽小,力道却不小。 蒋氏一把没站稳直接往后跌去,正好和身后的任盈盈摔在了一处。 “母亲!?”任盈盈两次失态,气得两眼发红,忍不住就责难起蒋氏来。 蒋氏也欲哭无泪,只得先伸手将她给扶起来。 任盈盈却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旋即直接望向高位上的老夫人,提声问道:“祖母,弟弟年纪小,就该好好管束,您一直不说话,这不是在纵容他吗,还让,还让他和我对峙,这不是在故意刁难吗!?”她气得失去了理智,直接将心中所想喊了出来。 老夫人闻言神色不改,悠悠回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会故意让你们姐弟失和?” “可是——”任盈盈不依不饶,蒋氏赶忙一把拉过还想抱怨的她,匆匆告退就想离开。 老夫人却突然沉声呵住了她:“走什么?人如今都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还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眼下你们一团和气,可能不需要……”蒋氏赶忙低声辩解,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 老夫人却不愿再理会她,直接转开脸看向了边上的任流霞:“来,霞儿,坐到祖母身边来,带着你弟弟一起。” 任流霞赶忙娇声应下,一步一回头走向侧座,还不忘看两眼堂前黑着脸的任盈盈。 见任流霞抢去了老夫人的偏爱,任盈盈气得眼眶发红,想到先前自己才是最受祖母偏宠的那一个,她就觉得如鲠在喉。 因为咽不下这口恶气,她索性直接拽住蒋氏的袖子,赌气般的说了一句:“我们不走了!就留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围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蒋氏还想推辞,任盈盈却直接心一横坐了回去,她无法独走,便也只得尴尬落座。 见状,老夫人将茶盏一放,突然清了清嗓子。 众人赶忙循声望来,却见她突然翻出了一个小册子,随后捻起一页便开始当众问责:“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始说事吧,今日把你们都叫来,其实是因为府里出了件事儿,说大不大,是关于华儿生母嫁妆丢失一事——” “嫁妆?”三叔母率先开口问询道,“这可有些年头了吧,怎么到现在突然问起来了?” 老夫人闻言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眼任凤华,示意她给众人解释。 任凤华知道,老夫人此举是为了借她来打压蒋氏,于是一点头便上前应声道:“之前的确未曾查过,但是近日一查,才发现嫁妆里少了好些物件和银钱,这事又和大夫人有关,凤华不好做主,便只得让各位长辈替我相看一二。” “丢的银钱数额大吗?”二叔母在一旁问了一句。 任凤华温声回道:“还好,约莫有黄金近百两。” “黄金!?”三叔母闻言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泼到自己的裙摆上,重重咳嗽了好几声后,她才收敛了形容,“这么多钱呐!”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面上有很明显的贪婪神色。 任凤华却假作没看见,闻言只是合理有度地点了点头,镇定回道:“因为不是小数目,今日才劳烦各位叔母来这一趟。” 三叔母点了点头,赶忙抢过了话茬:“这事确实是要处理,不然某些人怕是一辈子都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蒋氏闻言登时抬起了头,她自知有一场硬仗要打,额上青筋都隐隐爆出。 三叔母见状不屑轻笑:“怎的,还说不得你了,做人呢,就要敢作敢当,你既然吞没了华儿他娘的嫁妆,眼下还装什么委屈!?” 蒋氏闻言“呼哧”喘了两下粗气,梗着脖子厉声回道:“你懂什么就在这里胡言乱语!先前我都说了,那笔银钱是用来打点府中事物了,难道你们二房三房没收着银钱补给,拿钱的时候一个来得勤快,现在出事,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少说两句吧你!”还未等她说完,老夫人便厌烦地一拄拐杖,怒喝出声。 蒋氏没胆量同长辈对峙,只得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老夫人只是瞧了她一眼,便觉得有些头疼,按了好一阵太阳穴才继续道:“那笔银钱,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用在府里,平日见你铺张行事,我没有拦你,现在看来,或许华儿他娘丢的那些嫁妆,都归到你那流水般不断的血燕灵芝里头去了!” “母亲,儿媳没有!”蒋氏起身为自己申辩,可是她把柄太多,眼下根本无力应答老夫人犀利的问话。 惊慌之下,她只得转身望向堂中立着的任凤华,心一横便打算将对方拉下水:“华儿,这事你是知道的呀,先前你看过账本,知道相府平日里的开支是怎样了,你这两个叔母,分明也没少从我们相府拿钱!” 任凤华闻言却只是疏离一笑,直接四两拨千斤地将话给还了回去:“先前您掌家的时候我可没有什么了解账目的机会,毕竟那时候,我还在忙碌于怎么向膳房讨应有的吃食呢……” 众人见她自揭伤疤,纷纷面露唏嘘。 蒋氏没想到任凤华竟会在这时提起自己当日冷落她的事,惊怒之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满意于任凤华的玲珑心思,不由眯着眼笑了一下,语气复又沉了下来:“华儿说的不错,蒋氏,你当真是蛇蝎心肠,当日你连给华儿院子里拨几个丫鬟都不肯,却能安心挥霍那笔嫁妆!” “这!”句句怒骂像是重锤落在蒋氏的心上,她登时气急攻心,喉间都涌起了血气。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暂时将她晾在了一旁,转而提起了今日聚会的另一桩事:“今日叫你们一道来,不只是因为华儿的事。我也老了,总想着能有孩子来陪陪我,如今华儿她们都快要出嫁了,我这身边便要冷清下来了,这两天便想着让二房和三房的人回相府来住,月华已经在准备了,眼下只需选了院子,人便能住进来了。” 此话一出,蒋氏当即身形一晃,险些没眼睛一黑直接晕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翻身的日子岂不是遥遥无期? 老夫人说完这句,便敛下了眸,众人齐齐望向面色发黑的蒋氏,神色各异地等她表态。 蒋氏将掌心掐出了红痕,才找回了几分理智,闻言皮笑肉不笑道:“此事我如今断然是说不上话来,眼下是柳妹妹在执掌后院,母亲若要问,就去问她吧。” 老夫人却没给她推脱的机会,直接将话堵了回去:“柳氏她自知没有资格,只说此事由我做主,但是我如今年纪大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才打算来找你问问——” 这话说得实在是模棱两可,说是要问蒋氏的意思,却绝口不提要将管事的权力还回去。 见蒋氏闷声不响,老夫人收回视线,轻飘飘落下一句:“正巧你近日得闲,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吧。” 听到这句,蒋氏才像大梦初醒一般急慌慌抬起头来,张口便是拒绝:“母亲,儿媳自知犯了大错,断然没有再接手此事的能力,还望您收回成命——” “怎的,你是不肯答应吗!?”见她退避三舍,老夫人直接将腕上的佛珠扣在了桌上,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自然不是!”蒋氏赶忙心慌摇头,改口道,“我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只是府里的大事向来都是由老爷做主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替他作决定!” “呵,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老爷那里,我自会去同他解释,用不着你去横生枝节!”老夫人见招拆招,直接驳回了蒋氏冠冕堂皇的借口。 蒋氏见状,便知此事没了回旋的余地。之前柳霞走了之后,相府后院的执掌权一度落到了三房手中,她还是废了不少心思,才将权力从三房那抢了回来,眼下她正好失势,这两房若是趁虚而入,这相府怕是要就此变天了。 思及此,蒋氏不由攥紧了手掌,目眦欲裂。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旧事重演。 于是片刻的僵硬后,蒋氏突然讪讪笑了一下,随后推辞道:“母亲,眼下府里的院子大抵都有了人,此番若是突然要腾出些院子来,只怕是有些困难。” 老夫人闻言只是冷笑,她早就安排好了说辞,因此闻言好不退却:“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让月华下去安排了。” “可是——”蒋氏闻言登时梗着脖子想要辩驳,老夫人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任盈盈见状赶忙一把拉住了她。 “母亲……”任盈盈低声劝道,不住冲她摇头。 蒋氏只得咽下了这口气,悻悻然地退到了一旁。 老夫人冷眼看她吃瘪,顿觉心情松快了不少。 “好了,如今事也大致了结了,你们便先回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问礼。 只有蒋氏一脸怨毒地低下了头,在心中暗叹老夫人惺惺作态。 离开慈宁院后,蒋氏直接黑了脸色,脚步跺得震天响,边上的丫鬟赶忙上前相劝,却被她斜眼吓了回去。 “刚才老夫人的话没听到吗,还不快些去整理院子!”蒋氏正怒火中烧,没好气地将活派了下去,便气冲冲地回了屋子。 任盈盈赶忙追了上去,将门一关便开始劝慰道:“娘,您别在生气了,祖母眼下虽然强横了些,但是到头来,在这相府做主的不还是爹爹吗?即便二叔三叔他们真的回来住了,想来也说不上什么话呀!” “你不懂……”蒋氏闻言面上神色依旧十分凝重,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老夫人待你三叔,是极为不同的。”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向来对她这个小儿子最为照顾,一度到了溺爱的程度,平日里不仅要照顾三房的吃穿,还变着法儿地去帮他们疏通走动。 枝繁叶茂如相府,偶尔有入不敷出的时候,三房的吃穿用度却还是凌驾大房之上,可见老夫人平时私底下给了他们多少补贴。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任盈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依旧在边上软声劝说道:“娘,您放心,爹他肯定也不想让二叔和三叔他们回来住……再说了,眼下最紧要的事,还是那嫁妆呀!” “对对!”蒋氏如梦初醒,喃喃自语道。 任盈盈在边上咬着嘴唇,神思不属:“那笔银钱数额实在是太大了,娘,你说我们如果真是把钱给还上了,那我的嫁妆呢,会不会……” 她没有将话说下去,但是眸中的隐忧却快要化为实质。 蒋氏不忍见任盈盈委屈,登时心如刀绞,多年来,她一直是把任盈盈捧在手心里教养着长大的,自然不愿意看宝贝女儿寒酸出嫁。 对面任盈盈悲从心起,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蒋氏赶忙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面上浮现出了几分决绝,片刻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作保:“娘在这呢,别担心,娘一定会送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的!” 无论用如何手段……她在心里又补上了一句,同时在心里暗下了决心。 听到这句,任盈盈便知自己的嫁妆有了着落,当即含着泪笑逐颜开,蹭着蒋氏的怀抱撒娇道:“娘,还是你对盈盈最好了,我都有点不想嫁人了,想一辈子陪在娘身边!” 蒋氏闻言不由心头一暖,面上数日来的落魄和无奈瞬间一扫而空,她伸手抚摸了一把任盈盈的脸颊,眼中万般柔情:“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么多年,娘没有白对你好……” 任盈盈闻言只是浅笑,她嘴上说的再动人,其实都是信口拈来。 …… 蒋氏安排下去的人紧赶慢赶的完成了老夫人交代的任务,不多时,三叔母便带着丫鬟们来到了慈宁院边上的的大院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进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快些,把那几箱子东西放到西厢房里头去,那一柜子布,先放到外头晒晒。”三叔母连轴转地使唤着院里的下人,嗓门大到院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张嬷嬷是她身边的人,一早便在院子里训诫院里新来的几个丫鬟,得了三叔母授意,她直接给蒋氏送来的人安排上了洒扫的活计。 任流霞本来在屋中小憩,听着动静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靠到三叔母身上便开始嘀咕:“娘,你说祖母为什么非得在这时候把我们给叫回来呀!” 三叔母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亲热道:“还能是为什么,今个堂上你没看见吗,你大伯母眼下可不是原先相府里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夫人了,老夫人叫我们来,必然是为了让我们帮她再给这蒋氏狠狠补上一脚!” “原来是这样……”任流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突然拨着指甲低叫了一声,“那住到了相府,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就能过得更好了!” “岂止!”三叔母笑答道,眼中尽是志得意满,“先前我们自立门户住,虽然你祖母平日里总有接济,但是你的婚事她却不能做主,这些年相看来相看去,来提亲的也都是些小门小户……如今可不一样了,有个相府的头衔在,霞儿,你还愁找不到一个好归宿?” “当真!那我难不成还能嫁给皇亲贵族?”任流霞闻言登时两眼放光。 三叔母点了两下头:“怎么不可能!” 正在两人纸上谈兵的时候,张嬷嬷躬身赶到:“夫人,院里的人手都已经打点好了,内院的都是自己人。”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三叔母微颔首,随后又补了一句.,“泽儿呢?” 张嬷嬷立马回道:“小少爷玩累了,眼下已经在屋里歇着了。” “这便好。”三叔母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侧目望向慈宁院的方向,“张嬷嬷,你说,有没有一天,我也能住到这里头去……” “夫人,你可别这样说!?”张嬷嬷闻言大惊失色,赶忙上前一把将她拉进了屋子里,后怕道,“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出事的,而且,夫人,您还是尽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咱们安稳度日,日子也过得不会差。” “我知道……”三叔母有些不情愿地嘀咕道,嘴上应着,心里却还在蠢蠢欲动。 张嬷嬷见状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规劝不停:“夫人听老奴一言,眼下府里小姐们地位最高的应该是就是大小姐了,霞儿小姐也得和她打好交道才是。” “任凤华!?”三叔母闻言只是摇头,一边不屑道,“她一个没了娘的嫡小姐,顶的上什么事,为何要让霞儿和她去打交道!” “夫人,大小姐看着心思剔透,不像是等闲之辈,我们若是与她结仇,只怕是有祸患无穷啊。”张嬷嬷见她冥顽不灵,只好继续苦口婆心。 三叔母却直接烦不胜烦地打断了她:“好了!话说一遍就够了,我都说了不喜欢那个任凤华,你也别在说了。” 张嬷嬷懂得事不过三的道理,赶忙应了声退到了一旁。 此时的竹院中,任凤华一行也正在谈论这些不速之客。 阿六正在给嬷嬷讲述白日里见到的那个三房小姐,说她如何嚣张,如何跋扈,到最后,更是直接将人比作了母老虎。 “小姐,不说二房和三房都已经自立门户这么些年了,眼下回来做什么,还嫌府里事情不够多吗?阿六说着说着便开始琢磨起事来。 任凤华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呷了一口茶水,静默不言。 眼下鹬蚌相争,老夫人缺的不是得利的人,而是来化解僵局的人。 先前为了蒋氏的事,老夫人和任善闹出了隔阂,如今将人找回来,恐怕就是为了任善。 琉璃在边上听了半晌书,得空忍不住插嘴道:“依奴婢看,这三房看着都不像是好相与的,估计他们都和那个霞小姐一个德行,都嚣张跋扈得很!” 嬷嬷闻言在边上悠悠补充道:“三房这位夫人向来是个泼辣得住,或许是因为皇商世家出身,尽管名头听着响,身上却还是有商贾之气,免不了有些小家子气。” “皇商!?”琉璃是头回听到这样的旧事,忍不住啧啧称奇,“原来如此,和皇家做生意就比普通商贾高档些,这样来说,嫁给三爷也算说得过去。” 嬷嬷闻声在旁提点道:“小姐,日后尼需得稍微避着些三房,可别和他们有太大过节。” “怎么,瓷娃娃吗?还动不得了!”阿六闻言登时有些不服气,满不在乎地嘲讽道,“要我看,三房不过就是小门小户,上不了什么台面。” 嬷嬷却只是神色深沉地摇起了头:“你不懂,三爷虽然不是官,但他却是老夫人最为疼宠的小儿子,平日里老夫人对他简直是百依百顺,少有不答应的事。” 阿六听着听着便眉头紧锁,下一刻,他撇了撇嘴,不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夫人和相爷简直是一脉相承的偏心,一个个的都是厚此薄彼,好不讲道理!” 见他言辞轻狂,嬷嬷赶忙重重咳嗽了两声,佯怒道:“你这小子,近来是越发张狂了,早便跟你说了得嘴上把门,你知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嬷嬷别气了,我知道错了。”阿六见事不好,赶忙低头道歉。 嬷嬷却不愿再理睬他,径自转头看向了任凤华:“小姐,别怪老奴多嘴,老奴实在是有些担心你之后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夫人已经不在了,我一把老骨头也帮不上什么忙——” “嬷嬷,可别这么说!”任凤华不忍见她自怨自艾,赶忙出声制止道,“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定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嬷嬷原本还想再交代两句,转念想起任凤华身后还有嘉和公主和三皇子,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将规劝的话都给咽了下去。 任凤华内心亦有所保留,其实嬷嬷尚未意识到,在这相府之中,最危险的,从来不是那些张扬的角色,而是高位之上一脸慈祥的老夫人。 前世,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为了让任善和她的娘家得以平步青云,不惜将府里所有的女儿都当成了筹码,让她们嫁到了朝堂中的不同阵营。 前世她一无所知,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原来只是相府顺竿直上的一块垫脚石。 狡兔三窟,这把算盘其实打的很好,拿婚事做挡箭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但是老夫人唯独漏算了一点,便是不知道眼下这副壳子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任凤华了。 带着重生以来的所有委屈和怨恨,任凤华静静攥紧了拳头,心底寒意渐生。 嬷嬷察觉到她神色有异,赶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姐?”见任凤华浅笑摇头 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对了小姐,二房的人眼下已经住进来了,咱们要不要送些东西,去表示表示?” 任凤华懒得应付这些琐事,闻言放心摆手:“嬷嬷,这事边交由您办吧。” 嬷嬷闻言赶忙顺目应下,转身正要去库房挑选礼物,阿六却突然伸长脖子往外边看了一眼。 “奇了,琉璃早些时候便去拿晚膳了,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任凤华闻言也有些不安:“天色已晚,她一个姑娘家走路怕是有些不安全,阿六,你沿路去看看,尽快把琉璃领回来。” 谁知阿六前脚刚走出屋门,下一刻便失声惊叫道:“琉璃!” 听着动静,任凤华赶忙追了出去。 还未出门,便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院中月色冰冷,月华拼尽最后一口气撞开了竹院的大门,没走两步便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身上鞭痕淋漓。 “琉璃!”任凤华只觉心底一凉,尾音有几分颤抖。 琉璃一路淌着血回来,眼下已经面如死灰,任凤华上前一把将人半拥在了怀里,登时心头火起:“谁干的?” “小姐,别……”琉璃却只是气若游丝地摇头,口中不住喃喃。 任凤华只得软下声劝道:“你若是不告诉我,那我就只得挨个院子去搜罗了。” 琉璃闻言一急,又咯了口血,任凤华赶忙伸手试探她的脉搏,一面凑近听她说话:“小姐别去,是,是三房的人……但是——” “阿六,带上家伙,跟我去找一趟三房的人!”琉璃话还未说完,任凤华便目光一凛,回首喊了声阿六。 后者当即会意,晃了晃腰间的佩剑,便率先走在了前头。 “小姐……”琉璃还想再劝,但是毕竟体力不支,她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任凤华拿外袍裹住了她,旋即快声吩咐院里的洒扫丫鬟道:“快,将琉璃带下去找医官。” 众人赶忙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琉璃扶了下去。 任凤华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旋即抬手将袖子捋高了一半。 “小姐,往日拿院里的晚膳都是在膳房拿的,眼下时辰晚了,膳房都已经关了,只有前厅还亮着烛火,应当有人在那。”两人一道往主院走,阿六纵上高墙看了眼,转身回报道。 任凤华应声直接抄了条小道走到了前厅,厅里人声迭起。 “啧,这儿的吃食就这样,可比先前我们府上的差了多了。”厅里,任流霞正捏着筷子评头论足,端出来的菜被铺满了一桌子,她却每道菜都只动了两口。 “小姐,您怎么今日特地来膳房用晚膳了呀,按规矩都得是奴婢们帮您送来的。”三房的丫鬟在边上劝说着,时不时地看两眼门口,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更何况,这也不是咱们的晚膳呀……” “要你多嘴!”任流霞闻言直接将筷子一摔,不痛快地正想嚷嚷,屋门却被“砰”地一声踹开。 “谁!?”任流霞失声惊叫,在见到踹门少年背后的任凤华之后,她顿时怒火中烧,“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打架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内讧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只是冷笑,眸中寒意乍现:“不错,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见她肃然走近,任流霞登时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怒声呵道:“还是相府的大小姐呢,竟然是这么一副没教养的样子——” 她话还未说完,便感觉面前一阵厉风袭来,伴着一声脆响,她只觉一边的脸火辣辣地疼了起来,眨眼就高高耸起了一大块。 “你敢打我!?”任流霞被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立马龇牙咧嘴地上前想要和任凤华揪斗。 任凤华却先她一步走上前,直接一把薅上了她的头发,一面口中还冷然回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三房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要深更半夜来抢旁人的吃食!” “你好大的胆子!”任流霞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闻言瞬时跳将起来,想要把自己的头发从对方手里救回来。 任凤华却没有遂了她的愿,反手又是一巴掌挥了上去。 “小姐!?”边上的吓傻眼的下人终于回过神来,想要上前阻拦。 但是两方毕竟实力悬殊,任凤华只用了两下招式,便把一众下人拦了下来。 任流霞挥舞着手不住嘶吼,任凤华却丝毫不为所动,手起手落便又是一个巴掌。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是死人吗!?”任流霞唇角见血,开口满是血腥之气,叫喊着的面目格外骇人。 丫鬟们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救场,可是她们一个个四体不勤,刚一出手便被阿六没两下打了下来,呜呼哀哉倒了一片。 任流霞的发髻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面上更是青紫一片,任凤华一把将她推到了案上,俯身揪着衣领将人给拽了起来。 “我问你,方才在这里,你是不是打了一个人?”她冷声问道,语气森然。 任流霞挣扎着抬头,正好望进任凤华冰冷的眸,忍不住一阵肝颤,嘴却还硬着:“呵,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用得着你来这替她假惺惺地出头。” 任凤华闻言不语,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任流霞死鱼般挣扎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背后尽是冷汗,任凤华不顾情面的神情让她胆寒,可她实在不想低头。 哆哆嗦嗦地用余光往后看的时候,她才发现,屋子里的下人竟然全都被放倒了,眼下尚且还站着的,只有任凤华和她,以及在边上抛着剑鞘玩的阿六。 “你,你要是敢动我,祖母是不会放过你的——”心慌之下,任流霞近乎口不择言地威胁道,目中血丝一片。 “呵。”听到对方慌不择路的辩驳,任凤华冷笑出声,手上力道却渐重,直接一把按上了任流霞的颈骨。 下一刻,她骤然发力,手下隐隐响起了骨节的颤栗声。 任流霞猛地咳嗽起来,面色一片青白。 “你刚才,就是这样对她的吗?”任凤华赶在她窒息前,猛地松了手。 任流霞“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捂着脖子贪婪地大口换起气来。 便在这时,屋门突然被大力撞开,屋里的人人人自危,在看到门后的三叔母时,才终于找到了主心骨,齐齐围了上去。 “娘!”任流霞哑声疾呼,三叔母见状赶忙快走几步将她扶了起来,面上满是心疼。 “作孽啊,霞儿,你怎么被打成这副样子!”三叔母哀呼了几声,旋即猛然回身望向了任凤华,“霞儿到底哪里做错了,竟然要被你这样欺凌!大小姐,你不能因为看不惯我们二三房回来,就迁怒于霞儿呀!” 她说着说着站了起来,一手指着任凤华的鼻子,一边搬出了靠山:“我们又不是自己求着要回来的,是老夫人体恤,才让我们一家子团圆,你倒好,倒行逆施,岂不是明晃晃地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闻言,任凤华在心中暗道这母女俩不愧血脉同源,遇事只会搬救兵,活像是纸老虎。 但是很不幸,她眼下根本不惧威胁。 “三叔母何不先问问此事的来龙去脉,若非霞妹妹无缘无故就抢了我的晚膳,也不至于受了这样的报应。” “这怎么可能!?”三叔母不可置信地惊叫道,“我们院里自有份例,犯不着来和你们抢食——” 任凤华闻言嗤笑了一声,旋即抬手点了点案上的残羹冷炙:“方才霞妹妹吃的这些,您看着不眼熟吧。”她说着,拿起一只干净的调羹敲了敲一盅汤,冷笑道,“妹妹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为何偏来我这偷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叔母闻言怒道。 阿六在边上适时插嘴:“这是药膳,霞小姐若是实在身上有病,也得看了医官才能用药呢,可不能跟街上的猫儿狗儿似的,随处乞食吃!” 三叔母闻言面色一僵,自知此事没了狡辩的余地,她只得将面上煞气一收,换上了悻悻的笑脸:“我看,这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霞儿才刚回相府呢,有好些事情都不知道,此事定然是下人搞错了,这才闹出了这场误会。” “奴婢没有,是小姐说——”边上的丫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飞来横祸,当即就想解释。 三叔母却直接沉声呵住了她,不容置喙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来人呐,给我把这个没脑子的丫鬟拖下去,去外头打板子!” 丫鬟百口莫辩,用破布塞了嘴,便被几个高壮的婆子架了出去。 “娘,你怎么还帮外人呢!”任流霞捂着脸看向三叔母,不可置信地问道。 三叔母却赶忙截过了她的话头,打圆场道:“孩子不懂事,孩子不懂事,眼下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们各退一步,干脆将此事了了吧。” 阿六当即洞穿了她息事宁人的意思,冷不丁又将是由给翻了出来:“这事可不能不了了之,我们院子里的人受了你家小姐的毒打,眼下还不见好呢,你们却说没事就没事!” “要你多嘴!”任流霞闻言又躁动起来,目光中满是怨毒,“任凤华!你可真是好本事!动用死刑,折辱姊妹,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霞儿,你别——”三叔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既然有人上赶子找死,任凤华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趁着任流霞不管不顾嘶吼的时候,她直接一掌落下,堵上了对方的嘴。 “霞儿!”三叔母赶忙上前将人抢在了自己怀中,毕竟是自家女儿受难,她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任凤华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闻言头也不抬,“如果再惹了我,还有更过分的呢。” 三叔母心中一凛,气势就弱了下去:“你这么嚣张,将老夫人放在哪里!” “啧。”任凤华将脏了的帕子重重按在了案上,不屑道,“叔母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先前听说您为了补品还和库房的人大闹了一场,怎么,您不是出身商贾世家吗,怎的连补品都要跟人讨价还价?” “你!”三叔母闻言喉头一哽,心中怒火上行,却又无力反驳,只得悻悻然偏头望了任流霞一眼。 后者同样一脸怨毒,显然受足了气。 两方剑拔弩张,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只有院子里的板子声和哀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离此地最近的慈宁院中,月华耳闻风中送来的惨叫声,正想着差几个人寻声前去看看,还未出发却见得院外缓步走来了一个熟人。 “大小姐?”月华惊疑地问了一声,见任凤华神色肃然,她便也没有多言,直接将人引进了内堂。 这厢老夫人刚刚礼完佛,才转进内厅,便看见了在堂前静候的任凤华。 “华儿?”她将身上的香灰掸了掸,抬头疑惑问道,“你怎么突然来慈宁院了?” 任凤华直接开门见山道:“祖母,凤华还是想问你关于娘亲嫁妆的事。” 老夫人闻言神色一顿,嘴上却依旧冠冕堂皇:“华儿,你放心,此事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 任凤华见状也乐于陪她做戏,将袖子一抬便黯然垂泪道:“孙女也不想催的这样急,只是一想到娘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我就寝食难安,心痛异常。” 老夫人见状赶忙又和声细语地劝说了几句,眸中关切却未达眼底。 在她眼里,任凤华是一个极好的棋子,心思内敛却又缜密谨慎,性子也沉稳,即便是要联姻来博权,也是最能耐的杀招。 思及此,老夫人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见任凤华若有所思地投来视线,她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华儿,二房和单三房已经在府里都落好脚了,关于此事,你意下如何?” 这话问的无异于马后炮,答案是什么根本无关痛痒,任凤华耳闻这般虚伪的问话,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只是面上,她却依旧乖顺:“此事凤华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都是一家人,谈这些也生分。再说了,既然祖母您已经亲力亲为地一早安排好了,凤华说什么,好似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老夫人听她话里有话,登时有些来气:“怎么,你是在说我先斩后奏,没有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吗?” 任凤华却故作惊慌地摇头道:“自然不是,凤华只是有些担心此事突然,府里的许多事物都需要调度,可能会有一些繁琐,比如有些不必要的麻烦就避免不了……”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这些事我一早便差人安排好了。”老夫人自然而然地回道,只是心里却还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何时,她已经开始看不清这个嫡长孙了,就连对方的话语,她都难以品出其中玄机。 这厢任凤华刚走,月华便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老夫人见她神色难看,便知外头出了事。 “老夫人,不好了,三房的人眼下突然闹腾起来了,吵嚷着要来找您讨个公道。”月华说得很急,显然事情棘手。 第一百四十四章:棘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什么!?”老夫人闻言登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华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斟酌着回话道:“好像霞小姐因为晚膳的事和竹院的人闹了些不愉快,大小姐前去查探,两人便有了口角,后来三夫人来了,这事便愈演愈烈。” “竟有这样的事……岂有此理!”老夫人喃喃道,她现在算是知道了,方才任凤华话里的那个“麻烦”是怎么一回事。 月华赶忙上前搀住了她:“老夫人息怒,这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起了些小冲突。” “你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冲突吗?”老夫人却直接沉声打断了她,皱眉不悦道,“今日之事,定然是三房的人将华儿当成个软柿子,还以为她好欺负,这才故意前去挑衅的,结果自讨苦吃。” 琉璃闻言一愣,下意识试探道:“那您的意思是,这事是否是大小姐太过莽撞了?”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断然道:“华儿性子沉稳,人不犯她她不犯人,这回定然是三房咎由自取,她们跋扈惯了,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月华闻言眸中划过讶异,她原本以为老夫人如此宠爱三房,定会责难任凤华,可是眼下发生的一切却与想象大相径庭。 如此看来,任凤华在她心中的地位,绝非昔日可比。 而且纵观今日之事,虽然始料未及,任凤华却能恰到好吃地拿捏住来慈宁院的时间,甚至还算好她去找三房问话的时间,以此来平衡老夫人的怒火,光是这份谋算,足以让人甘拜下风。 …… 此时的竹院中,阿六同任凤华一道照看了琉璃的情况后,见对方无恙,便松了口气往外走。 院里月光如水,阿六却是一头雾水,琢磨了好一会,他还是决定放弃,主动求问任凤华:“大小姐,今日你是去给琉璃讨公道才去找的三房,怎么出完气了还要去找一趟老夫人呢?” 任凤华闻言没有立马解释,而是先打了个比方:“如果今天你打碎了一个很贵重的杯子,有两个解决方法,一个是你当缩头乌龟,任由告状的人随意编排,另一个是你直接来找我,旁敲侧击地将此事引出来,随后等待发落……这两条路,你会选哪条?” “当然是第二条!”阿六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随后他很快领悟了任凤华的意思,恍然道,“我知道了,小姐你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不给三房她们恶人先告状的机会,而且你先在老夫人那留了口风,她就也奈何不了你了!” “不错。”任凤华用孺子可教的眼神望了阿六一眼,淡声称赞了一句。 阿六却又琢磨出了一个问题:“可是小姐,你先前不还说三房是老夫人的掌中宝,打不得骂不得吗?” 任凤华闻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问你,老夫人除了是溺爱孩子的母亲,还是什么?” 阿六愣愣答道:“还能是什么,她是相府的老夫人呀!”说到这,他突然一拍手又想通了,“对啊,即便在宠爱三房,她也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小姐您算是她最有前景的一枚棋子,她怎会将你推出去和三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玉石俱焚!” 任凤华闻言只是点头,棋盘上的棋子只需要手指摆动,可是官场上的棋子可都是要心力浇灌的,老夫人懂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因此不会放弃拉拢她。 但是这位老谋深算的老人虽然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一点,她任凤华,已经重获新生。 两人在门抠脚谈了没一会,嬷嬷便闻声赶了出来,刚看到两人便有些焦急地责难道:“我的两个祖宗,才跟你们说过别去招惹三房,你们怎么就去找人麻烦了呀!?万一老夫人知道这事怪罪下来了,那该如何是好?” 她话刚说完,屋里的琉璃便也摸着门框走了出来,尽管刚刚醒转面上没这么血色,她却仍然强行挤出了几分笑意:“太好了小姐,还好你们回来了,不然奴婢,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药才刚敷上呢,可别随意走动了。”任凤华见状不由皱起了眉,语气微微重了几分。 琉璃闻言却只是摇头,眼里有化不开的担忧。 任凤华只得将事情和盘托出道:“人我确实是去找了,但是找了三房以后,我还去找了趟老夫人。” “当真!?”听到这话,琉璃终于打起了精神,提声问道,“你们既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老夫人应当是没有怪罪吧?” 任凤华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太好了!太好了!”闻言,嬷嬷和琉璃相视一笑,齐齐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阿六突然耸动了两下鼻子,左右看了看,好奇问道:“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嬷嬷这才想去正事,赶忙引着众人走到了偏院。 但见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偏院,如今已经屋瓦一新,屋里灯火幢幢,似乎还有人在不断忙碌。 饭菜香味便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嬷嬷一回头,便见这几个孩子眼里写满了相同的疑惑,登时笑逐颜开,捂着嘴解释道:“里头是我特意请来的厨子,嫁妆不是已经被要回来了吗,为了庆祝,老奴便想着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打一个小厨房,平日里即便没有晚膳供应,小姐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太好了!”阿六早便想一鼓作气冲进小厨房了,一直挨到现在,只为了说一句话,“可以加一道宫保鸡丁吗!” 众人闻言登时无奈地摇起了头,眼中却皆是纵容。 厨子手脚麻利,不多便让她们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几人其乐融融地用了晚膳,此时三房的院子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任流霞自回了院子起,便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三叔母进一次就被赶一次,到最后终于放弃尝试,只让医官进了屋子。 门外,三叔母小声同张嬷嬷抱怨道:“你说这任凤华她是不是疯了,竟然敢这样打我们霞儿,方才医官也说了,这浑身上下的伤,得养上好些时日才能好!” 张嬷嬷在一旁颇有些无奈,她先前分明劝过这母女俩低调行事,如今她们招摇过市吃了苦头,却还要怪到她身上来。 三叔母见她不言语,便越发来气:“方才你就站在我边上,霞儿后来被打的那几次,你为什么就不能上前拦一下啊!” 张嬷嬷闻言赶忙低眉顺目地认错,只是下一刻她便话锋一转,苦口婆心地又规劝起来:“今日的祸端原本是可以避免的,若是小姐早些时候和大小姐交好,此事断然不会到这种地步。” “你到底是哪头的人!怎么还帮着她任凤华说话呢!”三叔母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张嬷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而且夫人,方才慈宁院来了消息,说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此事——” “然后呢?”三叔母赶忙问道。 “那边说,老夫人好像根本就不打算怪罪大小姐,反而让夫人您和小姐禁足思过。” “什么!?这当真是老夫人的意思!”三叔母闻言登时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气得眼冒金星。 张嬷嬷无奈地劝说道:“这是老奴亲耳听见的,夫人,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毕竟身在相府,老夫人才是天,赶明儿咱们要不还是给老夫人和大小姐服个软吧,也好过日后相见刀剑相向——” “你要我给任凤华服软!?”三叔母怒不可遏地怪叫道,“你是不知道白日里她是怎么羞辱我的!不成,我咽不下这口气,老夫人不就是因为想拉拢任凤华才责难我们的吗,我这就去慈宁院把话给说开了,看老夫人帮谁!” 张嬷嬷见她风风火火就要出门,赶忙一把拦住了她,面露惊恐:“夫人,去不得!先前你已经莽撞过一次了,这回你要是将这事戳破了,老夫人震怒,说不定还会重重责罚呢!” 三叔母被她这么一说,终于没被怒火蒙了眼,但是她娇纵惯了,还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那我就活该被关在院子里禁足吗!?” 张嬷嬷忙缓声劝道:“夫人莫要动怒,就当是在养精蓄锐,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你说的倒轻巧,也不看看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三叔母气得跌坐在座椅上,乍暖还寒的天气,她却将小扇摇得飞快,“我命不好,嫁了这么个没本事的……” “咳!”张嬷嬷见她又要口无遮拦,赶忙出声提醒。 三叔母只得在心里继续抱怨,先前她可能真是被猪油蒙了眼,才嫁给了相府这不争气的三儿子,相公没用,偏偏还不上进,就连官职都是靠娘家打点的,后来娘家忍无可忍不再帮扶,他们一家人便只能靠着相府接济。 如今指望着相府过活,她也只能压下了兴风作浪的心思,只是仍没有放弃教训任凤华的想法。 “给我留意着点,老爷回来了,立马通知我,得让他去给霞儿讨回公道!” 张嬷嬷见劝说无用,只得无奈点头。 这厢前院之中,院子的主人也难以入眠。 任善刚料理完手头的事物,正想就寝,蒋氏却期期艾艾地找了过来。 他本就因为二房和三房突然回府住的消息心头不满,见来人哭哭啼啼,登时不耐烦地问道:“有事说事,不要拖拖拉拉!” 蒋氏下意识一颤,抹着泪答道:“老爷,我是在想,盈盈日后出嫁了,若是得了委屈该怎么办才好……” 任善闻言心中亦是一软,语气也松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女儿大了总得出嫁,我们也留不住啊!” 蒋氏趁势又道:“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欠的那些嫁妆还没补齐,我总有些放不下心去料理盈盈的事——” “你又提这个做什么!”任善听到嫁妆两字便皱起了眉,抱怨蒋氏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一百四十五章:厚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敢!?”任善霍然起身,险些掀翻了桌子,“你如果真的敢去告状,那就别想再认我这个父亲了!!” 任凤华闻言只是一瞬不瞬地看他,目光毫无起伏,仿佛任善讲的只是一句戏言。 任善见威胁无用,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无存,索性一扫袖子便撞开门离开了,屋外的阿六听着动静立马拔足追了上去,目睹着任善气冲冲地拐进茉莉的院子后,他赶忙折返复命。 任凤华却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而便找了个由头将阿六给赶了出去。 “小姐——”半大少年的惊叫声在门外戛然而止,任凤华紧紧用背抵住了门,低声喘了一口气后,她抬眼往立柜望去,语气颇为无奈。 “殿下,既然早就来了,那便出来吧。” 听到这话,立柜后的半片月白衣角微微动了动,下一刻,自后转出了一道出尘人影。 秦宸霄携月色而来,眉目清冷。 任凤华立马便注意到了他靴子上蹭上的灰尘,当即试探问道:“殿下来的应当有一会儿了吧?” 秦宸霄只是低声反问:“任大小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任凤华心口一跳,下意识地便垂下了眼:“那殿下应当也听到我们说的话了……您,有什么看法?” 秦宸霄闻言却一言不发,旋即,趁着任凤华低眸不语的时候,他突然逼近,身形沉沉地压了下来。 任凤华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却被身后的桌案拦了个正着。 “殿下?”她企图阻止,秦宸霄却像是魔怔了一般,直接一把揽过了她的腰身。 下一刻,错乱的呼吸落在了脖颈之间,任凤华瑟缩了一阵,却直接被对方用犬齿咬住了耳垂。 “任大小姐总是不大听话……”含糊的嗓音就凑在耳畔,秦宸霄已然血气上涌,鼻息滚烫得似要灼伤人。 他一开口,任凤华便知道这又是毒发的前兆,暧昧的心思瞬间去了大半,她赶忙抓过秦宸霄的另一只手,一边把脉一边低语道:“殿下,您脉搏乱了,还是些快些歇息为好——” 秦宸霄却恍若未闻,执拗地在任凤华耳畔落下一吻后,他才有些不情愿地退离了一步。 “殿下,恕小女直言,您方才那样,就是在送死!”任凤华难以抵挡他灼热的视线,下意识地望向了一边。 秦宸霄却也跟着换了个地儿站,非得让自己落在任凤华眼底。 “只要喜欢,什么劳什子的毒重要吗?”他轻声道,眸中却带着倨傲。 任凤华闻言心口一跳,酸涩的情绪争先翻涌,她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真是个疯子……” 窗外月光如练,照得屋内壁影成双,一个心如明镜,一个却有心避退,好似一场没有狼烟的追逐,赢家未定。 …… 一夜很快过去,拖秦宸霄的福,任凤华昨夜依旧没睡一个好觉,因此第二日又睡了个回笼,才勉强打起些精神。 月华是在临近晌午的时候找来了,说是来替老夫人看看任凤华的情况,实则明里暗里都在旁敲侧击。 任凤华不想被套话,因此只得把话题往老夫人身上引,月华也顺竿直下,若有所思地提了一嘴:“其实近来老夫人的心情不是很爽利,一来是因为老爷的事,二来便是昨日礼佛的时候,她最看重那串佛珠却断了,老夫人认定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正日夜忧心呢!” 任凤华配合着问了一句:“还有这样的事!” 月华这才切入正题:“所以奴婢想着,大小姐若是有空了,合该去看看老夫人才是,同她老人家谈谈心,她也能好受些——”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笑,却没将话说死:“我知道了,多谢月华姑娘提点,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打算。” 月华见她已经明白了意思,便也不再纠缠,矮身行了一礼便回去复命了。 等人走后,嬷嬷才忧心忡忡地从内间走了出来,不放心地问道:“小姐,老夫人怎的突然就要来找你了?” 任凤华压下眸中的讥诮,低声回道:“您方才也听到月华的话了吧,这是变着法儿地来跟咱们竹院讨东西呢……娘亲留下的嫁妆里,不就有一串紫檀木佛珠?祖母那串珠子,坏的还真是时候——” “那小姐你的意思是?”嬷嬷闻言有些拿不定主意。 阿六却抢先一步插嘴道:“当然不能送给慈宁院,那是你的东西,凭什么别人想要你就得给呀!” “阿六,不要胡言乱语!”嬷嬷赶忙沉声呵止了他,但是转头见到默然不语的任凤华,她不免也有些担忧。 “小姐,要东西这件事,只要开了先例,后头的人就会闻着味儿地过来,老奴没什么本事,也只能提醒您这么一句。” 任凤华拉过她的手,了然地点了下头。 她自然知道老夫人何等身份的人,怎会特意来向她一个小辈来讨要东西,想必是想借此来试探于她。 如今相府之中,老夫人和任善之间已生嫌隙,即便是母子也终于站到了对立面。 任善如今正值壮年,算是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自然想要全权把持相府的事,定然不服让三房回来的决定。 而老夫人为了继续把持相府大事,只得与他暗中较劲,如今的意思,便是要拉拢向来和任善不亲热的她了…… 一想到任善,任凤华便觉得一阵不适,此人虽说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是明里暗里似乎都对她有着出乎意料的憎恶,憎恶到几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到位。 任凤华一直有些好奇其中的内情,直觉告诉她,老夫人定然知道其中的内情。 佛珠她要给,但是不代表她任凤华就是个软柿子,作为交换,她势必得从老夫人手上拿到更为有利的东西才是。 半盏茶后,任凤华启程赶去慈宁院,刚想跨进内堂,便听得屋内还有一道人声。 听老夫人和此人亲昵的时候对谈,任凤华便知道,这便是她那个不学无术,一心只想当米虫的三叔了。 她转身正要离开,却被先一步发现她的老夫人叫住了脚步:“华儿来了,快快,正好也见见你三叔!” 任凤华只得僵硬地进了内堂,旋即礼数周全地给三叔行了一礼。 三叔端着满脸笑容上前迎道:“这就是华儿呀,生的可当真是一副好模样啊!” 任凤华客气地笑了笑,不欲与他有过多纠缠,因此索性绕了几步走到了老夫人身前,直接将手中的木盒子呈了上去。 “祖母,这是凤华一点小小心意。” 月华赶忙将盒子接了过去,随即掀盖递到了老夫人面前,一边还笑着夸赞道:“这佛珠成色当真是极好的,而且听说还是高僧开光,想来上头定然满是佛气,大小姐真是有心了……” 老夫人见状亦是笑逐颜开,当即就将那佛珠挂到了自己腕上,连道“阿弥陀佛”。 “华儿,祖母总算是没白疼你啊……” 任凤华闻言假作羞涩地垂头笑了笑。 三叔在一旁也是看直了眼,同这串檀木雕刻的名贵佛珠相比,他来的时候带的那些七零八落的补品,简直完全登不上台面。 “华儿不愧是大哥的嫡长女,这气度就是非同凡响,一出手便是这样的大手笔,我这个做叔叔的,都有些自愧不如了。”这话说的,就差把贪图任凤华嫁妆的事摊到明面上来说了。 任凤华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故意没有应他的声。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三叔被落了面子,登时脸色发青。 老夫人见状不好,赶忙开口解围道:“好了,老三,你先回去吧,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你改日来孝顺我这个老婆子也是一样的……” 三叔尽管心有不甘,但是听老夫人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之得悻悻然地离开了。 “好了,月华,你也先带着屋子里的下人一块出去吧。”老夫人将佛珠在腕上绕了两圈,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月华赶忙带着人一道出去,顺带着还合上了屋门。 “华儿你知不知道,祖母今日特地留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老夫人呷了扣热茶,卖关子道。 任凤华顺从询问道:“凤华愚笨,不知道祖母的意思。” 老夫人闻言却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随后从旁边的小几上拿来了一个漆木小匣:“祖母今日留你,是为了给你添些嫁妆,毕竟你娘亲留下的嫁妆少了一些,一时半会还可能要不回来。” 任凤华闻言却没伸手,只是坚韧答道:“祖母放心,凤华一定会将那笔嫁妆讨回来的!” 老夫人见她坚持,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只是将那匣子塞到了任凤华手中,便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也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多谢祖母。”任凤华轻声谢过,转身便走了出去。 回到竹院后,阿六见任凤华毫发无伤,不由松了口气,转而看见她手里端着的那个匣子,他又有些好奇:“小姐,你手里的那是什么?” 任凤华直接将匣子交到了他手中,同时简短地答了一句:“老夫人补的嫁妆。” “老夫人?”嬷嬷从阿六手中接过匣子,颠了颠重量不由喜道,“小姐,这礼虽然小了些,但好歹也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这说明她老人家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呀!” 任凤华闻言笑而不语,只是吩咐嬷嬷将东西收好。 几人闲谈了一阵,正想进屋,突然门庭突然来人通报,说任清雪来了。 任凤华对这位二房的小姐印象还算不错,因此立马便差嬷嬷将人给请了进来。 任清雪今日穿一身素静小袄,妆容也是淡淡的,看着十分无害。 “姐姐好。”刚一进屋,她便和声见礼。 任凤华也以礼还之,一面也不忘询问来由:“妹妹突然拜访,是有什么要事吗?” 任清雪闻言浅笑:“不是,只是和姐姐投缘,便想着来找你谈几句天,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鲜少有兄弟姊妹,如今见了姐姐,才知其中大有温情在。” 第146-147章:讨巧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善意地笑了笑,一面吩咐琉璃上了茶。 眼下正是午膳时分,任清雪来之前,嬷嬷刚把菜肴布置好,正趁着热乎劲散着香气。 任清雪一进内屋便瞧见了桌上应有尽有的吃食,下意识地便玩笑了一句:“姐姐院里的吃食都能赶上外头的醉香楼了,当真好生丰富!”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笑:“不过是寻常吃食,妹妹用过饭没有,我去吩咐下人多添一副碗筷——” 任清雪被这句“寻常吃食”绊住了脚步,眼里划过一丝异样情绪,但是很快,她便换上了笑容,和气应道:“那便叨扰了。” “不妨事。”任凤华亲自给她端了一碗热汤,面上笑意端庄。 两人一道用了膳,席间粗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任清雪心思缜密,因此两人对谈还算愉快。 饭后,任清雪再三道了谢,便被送出了竹院,经过前厅的时候,她见着厅里等着的那个中年男人眼熟,不由慢下了脚步。 “小姐,怎么了?”边上的丫鬟不解询问道。 任清雪先是摇了摇头,等离开竹院之后,才若有所思地低声吩咐了一句:“方才厅里那人看着眼熟,你下去之后,务必查查他的底细。” 丫鬟有些不解:“为什么呀小姐,那人跟我们没什么瓜葛呀?” “多嘴,要你去就去!”任清雪却突然没了好脸色,低声斥责道。 丫鬟赶忙低着头退了下去,怯怯不敢回头。 此时的竹院中,任凤华正在堂中沉吟,老掌柜坐在次座上,刚进来便是一脸愁容。 “除了发现了假账,还有什么蹊跷之处吗?”任凤华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老掌柜一口气叹得一波三折,缓了好半天,才有些支支吾吾地回道:“老朽这两天去打点了京中那几间铺子,其实有好几家店原本是顶赚钱的,但是在相府名下经营了两年,都已经快要开不下去了……” “什么!”嬷嬷闻言登时怒道,“这铺子平日里老爷也有插手,没成想竟然是在里头搅混水,如今岂不是将这些烂摊子通通丢给了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任凤华闻言拨弄算盘的手也一顿,朱笔顺着掌柜的话又在账本上圈点了几笔。 她算是明白了,蒋氏母女应当是故意将这些铺子掏空,好让她要回了嫁妆也觉得心里硌应,这个蠢妇,简直是将自欺欺人发展到了极致。 “掌柜,那眼下还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任凤华苦思未果,只得求助掌柜。 后者捋了捋胡须,怅然答道:“亏空实在是太大了,怕是无力回天,若是执意要救,怕是要倒贴不少银钱……眼下唯一的方法,只有让这些铺子换个路子走了——” “您说。”任凤华示意琉璃奉茶,一面谦逊问道。 老掌柜慨然叹了一声,有些犹疑地报出了几个字:“如今最赚钱的……当数风月场所……” “什么!?这不就是青楼吗!”一旁的嬷嬷闻言登时叫出了声,满脸写着不赞同,“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你这先生怎么胡来,连什么瞎点子都出!” 掌柜却只是正色望向了任凤华:“大小姐,你的意思呢?” 嬷嬷只得也跟着转开了视线。 谁知下一刻,便见得任凤华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沉声答道:“好。” “好什么好呀!小姐,你想清楚了没有,你一个高门小姐,怎么好掺和进这样的事里去!”嬷嬷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赶忙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任凤华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见状安抚似的望了眼嬷嬷,便转身吩咐道:“那便有劳掌柜您了,劳烦您下去先帮我打点着,只要不让旁人知道这生意是我名下的就可以了。” “小姐!”老嬷嬷伸手拽了一把她的衣袖,依旧不赞同。 任凤华只得拉过她的手慢声解释道:“嬷嬷,您别担心,这京中多少间风月铺子,好些都是归于皇宫贵族手下,看着冠冕堂皇,实在谁的手底下都逃不开一些不干净的利益瓜葛,我这虽是火中取栗,但是如今我们少不了傍身之物。” 嬷嬷却始终像是听不进话一般,闻言还是不住摇头。 见状,阿六在边上重重地“唉”了一声,劝说道:“好啦嬷嬷,我倒是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这风月场所虽然登不上什么台面,但是里面多的是达官贵人来寻欢作乐,酒足饭饱,保不齐有人喝大了说漏嘴,我们要是在里头留几个耳目,岂不是可以掌握京中动向,那时候还能帮着小姐规避一些风险。” 嬷嬷听到这话,才将信将疑地停住了动作,细细地思忖了一阵后,她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妥协地点了下头。 她毕竟只是个寻常的妇人,只晓得风月场所不是个好地方,自然不知道其中秘辛,因此被向来混迹市井的阿六这么煞有介事地一说,登时便动摇了。 “嬷嬷想开了便好……”任凤华见嬷嬷松口,不由也松了口气,接着又将桌上的漆木盒子交到了阿六手中,“阿六,你下去替我查查,祖母给的这些地契庄子可有什么隐患,记得当心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她始终不放心这所谓补赠的嫁妆,毕竟上辈子也不见相府之中有人好心添嫁妆,这一世虽然她和秦宸霄的关系摆在这,但她也不相信老夫人会如此好心。 毕竟这个老妇人,眼里从来少不了算计,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这厢阿六刚领了命令离开,嬷嬷便从外间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面上满是惶恐。 “小姐,三老爷来了!” 任凤华一抬头便见得她满脸虚汗,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声:“怎么了嬷嬷,你的面色怎的这样难看!” 嬷嬷却突然瑟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没事,小姐,人还在外头呢!” 任凤华只得先放下了这茬,放下纸笔转出了屋子。 刚出门,便听得内厅传来了东西端上端下的动静,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三叔正在寻摸厅里所有值钱的物件,眼下,一个青花瓷的花瓶正被他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 听着动静,三叔欲盖弥彰地放下了花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哟,华儿可算是舍得出来了?” 他说了一句,便腆着笑脸迎了上来,此人向来轻浮,总喜欢同人有些肢体接触。 任凤华见状登时皱起了眉头,嬷嬷却先他一步拦了上来,直接从一旁将人推了个趔趄。 “你这人!?”三叔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大惊失色地站稳了脚跟,抬头就想要兴师问罪。 嬷嬷却也只是一味地推搡他,一面还勉力地别过了脑袋。 “你是——”混乱之中,三叔尽管看她有些眼熟,却没心思追究,狠狠地“哼”了一声就将她推到了一旁。 嬷嬷心有余悸地退了下去,三叔恶声啐了一口,转而又带上笑脸望向了任凤华:“华儿,你看……” 他说着便又想往任凤华身边蹭,刚挪了一步便被一旁突然出现的阿四吓了一跳。 少年冷眼与他对峙,视线森然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三叔登时望而生畏,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脚步。 “三叔,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任凤华有些不悦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满是厌恶。 三叔拍了拍胸脯,毫不自知地继续试探道:“华儿,你先前送给母亲的那串佛珠,当真是个不世出的宝贝,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喜欢奇珍异宝的人,所以就想着来你这看看,也好开开自己的眼界。” 任凤华登时明白了他意图占便宜的心思,冷笑了一声质问道:“三叔这是什么意思?” 三叔自认隐晦地冲她使了个眼色:“这个花瓶成色很好,我院子里正好还差一个赏心悦目的花瓶……” 任凤华轻轻地叩击了一下指节,毫不犹豫地回了句:“如果是为了这个,您还是请回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呢,一点都不大气!”三叔被驳了面子,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我只不是想借你两个古董去玩玩,你却藏着掖着这般小气。” 任凤华却豁然起身,直接作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三叔,我说了,您若是执意如此,便请回吧。” “呵,冥顽不灵!”三叔登时翻脸,一挥袖子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人走远后,任凤华嫌恶地扫了一眼架子上的花瓶,嘲了一句:“做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也太丢脸了,他算是被老夫人给惯坏了,竟然厚颜无耻到向小辈讨要东西的地步!” 琉璃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眼下这个相府之中,可当真都是些没脸没皮的人。”她最后总结了一句,目光中满是讥诮。 嬷嬷却在边上担忧道:“小姐,您说三老爷会不会去向老夫人告状啊?” 任凤华闻言有些不解:“嬷嬷的意思是,让我把这花瓶借出去?” “这当然不成!”嬷嬷赶忙摇头否认,“这东西要是真给出去了,必然是有去无回,哪里还有能讨回来的道理!” “嬷嬷好似对三叔的为人很是了解……”任凤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嬷嬷却突然避开了视线,神色有些闪烁:“老奴,老奴自然是不认识的。” “好了,嬷嬷,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任凤华不愿见她局促,便不再开口询问,但是还是有些难以安心,因此随意扯了个借口支走嬷嬷后,她将阿四留在了屋子里。 “阿四,一会下去之后,你帮我去调查一下嬷嬷和三叔之间可有什么旧事发生……”任凤华皱纹低声吩咐道。 阿四得了令,也跟着问了一句:“小姐是怀疑嬷嬷心思有异?” 任凤华果断地摇了摇头,坦然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感觉今日嬷嬷有些奇怪,好似和三叔有什么旧的过节,便想着弄清此事,也好保嬷嬷周全。”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熟料屋外嬷嬷其实根本没有走远,她将屋子里的对话听了个全,不由面色复杂。 第一百四十八章:三叔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无意间流露出的关切让嬷嬷眼眶微酸,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婢,如果真的和颇受老夫人宠爱的三老爷杠上了,势必吃不了兜着走。 而任凤华正是预见了这一点,才开始提前替她打算…… 思及此,嬷嬷不由喉头一哽,她感动地朝屋里望了一眼,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原本还想着能避则避,但是眼下为了不把小姐牵扯进来,她必须要趁着三老爷还没把她认出来,先一步处理好自己的私事…… 这厢三叔回到了自己院子之后,思前想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刚灌了一壶凉茶下肚,便有丫鬟前来传话,说二夫人有事找。 三叔原本厌烦地不想理会,一听到是自家的宝贝女儿挨了任凤华一顿打,这才猛然跳将起来,气冲冲地跑到慈宁院问理去了。 他一口气跑到了院门口,却被月华拦了下来:“三老爷,这急匆匆的,是来做什么?老夫人眼下正休息呢,一时怕是不能见人……” “给我让开!”三叔却连话都没听完便强行挤了进去,直接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内堂:“娘,你怎么不见我!?” 老夫人正在堂中吃茶,被他一惊一乍的动静吓了一跳,忍不住责难道:“都这么大人了,怎的还如此不讲礼数!” 三叔却只是委屈地直嚷嚷:“娘,你是不是因为故意不想见我,才编出了这么个借口!” 月华见拦他不住,只得也一起跟了进来:“抱歉老夫人,奴婢没能拦住三老爷。” “没事,不怪你。”老夫人没有责难她的意思,反而对贸然造访的三叔没什么好脸色,“你呢,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来做什么?” 三叔委屈地上前了两步,顿时大倒苦水:“母亲,我听说大侄女把我们霞儿给打了,打的还挺严重,这,这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夫人见他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登时有些不想搭理,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然后呢,你想要怎样,此事本来就是霞儿有错在先,你难不成还要揪着华儿不放吗?” “母亲!”三叔不情愿地抱怨道,“你看霞儿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不成,得让她陪,她不是刚得了好些嫁妆的吗,我不信她没钱赔!” 老夫人闻言简直是快被气笑了:“你可真是想的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哪个主意,不过我告诉你,休想!你要执意如此,那就是不要脸面——” 三叔没想到老夫人的语气会突然这样重,愣了片刻才突然找回了要说的话:“娘,你怎么还说起我来了,你手上那串佛珠,不也是从她的嫁妆里讨来的吗!?” “那不一样……”老夫人有些尴尬地放下袖子挡住了佛珠,“这是华儿特地孝敬给我的。” 三叔见状意味深长地一笑,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顺竿子往下爬:“虽然这也算得上是份礼,但是比起所有的嫁妆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任凤华只用这么点小小的心意来孝敬母亲,不会太小气了吗?” “你懂什么!?”老夫人有些气恼三叔根本没把事情搞懂就在这里胡搅蛮缠,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三叔见她神色不好,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言辞,却还是坚持道:“那任凤华的事,您就这么算了?” “华儿有什么事!这事儿不都是你那个好女儿先开的头吗!”老夫人瞪圆了眼,直接快声了结了此事,“好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也别再问了!” 三叔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再三纠缠道:“可是霞儿都被打成那样了,怎么还不是她任凤华的错!” “我的话你是听不懂吗!?”老夫人忍不可忍,登时拍案而起,佛珠擦碰出巨大的声响。 三叔立马垂下了视线,嚣张的气焰散的一干二净:“好了,母亲,我知道错了,这事要怪就怪我房里那个母老虎,天天在我耳边撺掇来撺掇去,不然儿子也不至于找错了冤家!”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暧昧了起来,“母亲,你说我这日子实在也过的太寡淡了吧,日日都对着这么一只母老虎,天天管这管那的,一点新鲜劲儿都没有!” 老夫人立马读懂了他的暗示,尽管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不成器,却还是遂了他的愿:“好了,我知道了,赶明儿就往你院子里送两个懂事点的丫鬟,也好叫你也好好清醒清醒脑袋!” “谢谢娘!谢谢娘!”三叔见目的达成,登时喜出望外,将所有的好话都说遍了,他才乐呵呵地离开了。 老夫人被他哄的眉开眼笑,一时忘情,结果也一并忘了提醒他别去招惹任凤华。 但是人已经走远了,她也只得作罢。 消息飞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前院。 “什么!?你说小叔亲自去向老夫人告状都没有什么用!”蒋氏听闻此事,不可置信地惊叫了一声。 丫鬟还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可不止,老夫人还给三老爷院子里添了两个新丫鬟呢!” “这倒是老夫人惯用的招数。”听到这话,蒋氏的神色都跟着暗淡了下来,旋即,她突然问了一声,“老爷有多久时间没来我这了?”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有许久了,这两日,老爷似乎都歇息在茉姨娘的院子里……” “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也不知道给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气死我了!”蒋氏越想越气,抄起一个花瓶就往地上砸。 丫鬟赶忙在边上劝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那茉姨娘不过也这只是如今占了下便宜,老爷的心,迟早是会回到您身上来的!” 见蒋氏无动于衷,她只好继续献计:“其实眼下最快得到老爷的宠爱的方式,夫人您也知道。” 蒋氏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肚子,将信将疑地开口道:“你是要我在为老爷添一个子嗣?我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但是你看我这年岁……”她说着有些懊丧地往镜子里照了照,摸索着自己眼侧的细纹唉声叹气。 丫鬟却兵行险招:“要不夫人,咱们还可以找人帮我们生一个孩子……” “这……”蒋氏心里满意,嘴上却还不愿意接受自己已经难以绵延子嗣的事实,“你是什么意思!早便在心里编排我了是吧,我是不能生孩子,用得着你来多嘴!” 丫鬟被骂的狗血淋头,却还得连连赔罪:“夫人,奴婢知道错了,这也不是为了您好嘛……” “呵,你也真是目光短浅。”蒋氏闻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儿子总归还是自己亲生的好,不然养大了也只会是一头白眼狼,胳膊肘净向着外人拐!” 丫鬟知道她这是在说任毅,如此秘辛被这般轻描淡写地提及,丫鬟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继续劝道:“夫人,大少爷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对您也还算是孝顺啊……” “胡说八道什么!”边上的任盈盈见这蠢笨的丫鬟直接捅破了这层窗纸,登时怒不可遏地制止道。 丫鬟闻言一惊,赶忙趁着任盈盈发火之前,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两下又重又狠,丫鬟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撒丫子便跑了出去。 “盈盈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发这样大的气?”蒋氏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赶忙关切问道。 任盈盈还在想自己欲找宁王结果屡屡碰壁一事,闻言自然不愿自揭伤疤,只得换了个话题:“娘,其实方才那丫鬟说的也不无道理,女儿出嫁后,这相府之中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只有添一个子嗣,才能在府中站稳脚跟。” 见蒋氏神色松动,她赶忙趁热打铁:“此前,我拖五皇子殿下找了名医,能治不好疑难杂症,赶明儿您去找他瞧瞧,说不定就能添一二子嗣呢。” 蒋氏见她神色坚定,万事俱备,索性也不再犹疑,跟着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样决定吧。” …… 慈宁院中。 任凤华正在案前翻阅经书,万籁俱寂间,阿六突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相府果真没一个好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凤华放下书卷,沉声问道。 阿六翻出了之前从漆木匣子里拿出的那叠地契,点了点放下了桌上:“我查过了,这些地契都是先夫人从前留下的嫁妆里最为偏僻的那几家铺子,寻常无人问津,才被她给冒领了,改称是自己的东西了,还有几处庄子,眼下还在老夫人的手底下的,好一招借花献佛啊!” 阿六气得一下子就报出了这么些车轱辘话。 任凤华闻言却没多少反应,她早再老夫人添嫁妆的时候便知对方根本没这么好心,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她自然也不需要惊讶。 阿六却看着继续淡然看书的任凤华干着急:“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呀,老夫人这也太恶心人了,要这样还不如不送呢!” 任凤华依旧镇定自若:“稍安勿躁,那些余下的庄子,就当是暂存在她那吧,眼下我先要拿回来的,是比嫁妆个不高重要的东西……” 阿六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两下头,旋即又想起了一桩事:“对了小姐,我还查到二小姐好似特地从府外请了大夫来为大夫人看病——” “蒋氏好端端的,看个什么病?”任凤华闻言一头雾水。 阿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我也不大知道,就看到这两日前院的人都有些神神叨叨的,好像是在商量个什么事——” “罢了,下去之后,你又得去查一查这大夫的底细了。”任凤华低声道。 阿六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很快便下去忙碌了。 任凤华正打算回美人塌嗲航再歇息一会儿,突然外头嬷嬷通传道:“小姐,清雪小姐来访,如今正在正厅呢?” “这清雪小姐怎么三番两次来找小姐你呀?”边上的琉璃有些不安地问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纠缠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也有些疑虑,因此稍稍收整了一番才拐出了屋子。 “华姐姐!”厅中的任清雪见她出来,赶忙快走了两步笑着迎了上来。 “妹妹怎么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凤华尽管对她有些怀疑,面上却依旧是恰到好处的亲善神情。 任清雪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娇声道:“姐姐,我想请你出去走走,在这我人生地不熟,想要走动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嬷嬷闻言登时皱起了眉毛,上前阻拦道:“清雪小姐,这怕是不妥吧,你们两个女子,要是贸然出外走动,怕是有些风险。” “那地方并不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任清雪闻言却有些急了起来,赶忙出声辩解,“姐姐生得这般清艳绝伦,不正好同这初春的光景相配吗……姐姐不会是嫌弃我,才推说不愿去的吧……” 说着,她的眉眼耷拉了下去,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任凤华有些厌烦地收回了视线,妥协般摆了摆手:“出去可以,但是眼下府里管教得严,咱们还是在园子里先走走吧。” 任清雪咬了咬下唇,似乎为难了一阵,才点了点头:“那好吧。” 时下正是初春时节,园子里的花木稀稀拉拉地长了一些,枝叶并不繁茂,粗看之下,其实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 琉璃寸步不离地跟着任凤华,有任盈盈的前车之鉴在,她始终有些放心不下这个频频示好的二房小姐,因此趁着几人转入一片灌木林,她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小姐,眼下才刚开春,园子里根本没什么好风景,你看这枝丫上,都是光秃秃的。” 任凤华同她对视了一眼,有些促狭地一笑:“好了,尽管没什么生气,但是你看那柳树都已经开始抽芽了,走在园子里还能嗅到点暗暗发力的生气,细细看来,颇有一番别的韵味……” 任清雪听不懂她们明里暗里的说辞,闻言只是连声应和:“是啊是啊,这风光好着呢,姐姐,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她说着就故意把任凤华往不远处有人声的地方引去。 几人没走多久,便遇到了另一波人。 为首的那人宽肩窄腰,顾盼神飞,乍暖还寒的天气,还要摇把纸扇子装风流,正是多日不见的秦翎风。 任凤华一见到他,下意识便暗暗翻了个白眼想往回走。 熟料秦翎风却是个眼尖的,隔着树影都发现了她,赶忙疾步追了过来。 “任大小姐留步!” 任凤华只得慢下脚步,咬着后槽牙端出了一个疏离的笑容:“五皇子殿下安好。” 适时正好一阵微风吹过,任凤华的发丝被轻轻撩动,乌发和雪白的面孔相映成章,尽管冷着脸没什么笑意,秦翎风却还是忍不住心口一跳。 要论姿色气质,任凤华简直凌驾于任盈盈之上,后者和她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家子气,初看惊艳,越看却越觉得索然无味。 秦翎风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分清明珠和鱼目,但是眼下已经为时已晚。 于是,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任凤华边上另一位姿容上佳的女子。 “这位是?”秦翎风饶有兴致地望了过去,摇着扇子问道。 任清雪应声站出一步,矮身恭顺道:“回殿下,小女任清雪。” “好名字!”秦翎风一收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笑得满眼风流,问完名字后,他见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继续问道,“两位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任凤华闻言错开了视线,并没有想要答话的意思,她有些疑惑,秦翎风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相府内宅的花园里。 秦翎风等不到任凤华的回应,面子一时有些挂不住,正隐隐有些发怒,边上的任清雪突然接嘴解释道:“今日天气晴朗,我和姐姐便想着来园子里走走,殿下呢,也是来院子里看风景的吗——” “大胆!这话也是你能问的?”她话还未说完,秦翎风身后的侍卫便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责难声中气十足。 秦翎风见状赶忙将人拦了下来:“唉,你先下去,人家姑娘想问就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清雪的面上这才恢复了血色,赶忙上前赔罪道:“殿下恕罪,小女方才有些忘情了!” 秦翎风饶有兴致地瞧了她一眼,这才将注意力落到这个温婉却不见不见怯懦的女子身上:“方才忘了问,清雪小姐应当是相爷那几位兄弟家的小姐吧?” 任清雪闻言眼睫一颤,赶忙恭顺地上前回道:“回殿下,小女是二房的嫡长女,相爷正是小女的大伯。” “原来是二房的小姐……”秦翎风念叨了两句,面上的热切很快便凉了下去,尽管对这个女子还算有兴趣,但是相府二房在朝堂上站的是大皇子的队,光是冲着这一点,这任清雪便是接近不得了。 收拾好多余的心思后,秦翎风复又望向任凤华,不依不饶道:“任大小姐,方才本王过来的时候,见园子东边的桃树生了几朵小花,正好眼下时辰还早,任大小姐不如随本王前去看看?” 任凤华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推辞道:“小女今日身子抱恙,还是不随殿下一道去了,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秦翎风哪里愿意相信她的借口,登时不悦起来:“任大小姐可不要胡乱找借口,方才本王见你和清雪小姐在一块的时候,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吧……”他说着就要强行上前逼着任凤华与自己同行,琉璃赶忙要拦,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多时便被一旁孔武有力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小姐!”正当场面就快要失控的时候,突然,自一旁突然出现一道鬼魅般的人影,下一刻,任凤华只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三皇子殿下?”任凤华惊讶地低叫了一声。 秦宸霄应声回了一句:“我在。” 冷然的嗓音荡过耳畔,烧红了整个耳廓。 心悸之下,任凤华一时竟忘了从秦宸霄的怀抱里离开,外人看来,她便是一副乖顺依赖的模样。 秦翎风登时冷哼了一声,不悦地讽刺道:“怎么,三皇兄是又想要半路杀出横刀夺爱吗,这样的小人行径,不一向是为皇兄你不耻的吗?” 秦宸霄闻言却一声不吭,但是任凤华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明显沉重了一些的呼吸声。 他动怒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任凤华默不作声地退开了半步,心中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生气。 秦翎风见状却以为是自己的机会来了,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一把拽住了任凤华的手腕。 “宁王殿下!?”惊怒之下,任凤华奋力挣脱,但是秦翎风明显下了死力气,狠狠地拽着她不肯松手。 “三皇兄,你也看到了,任大小姐原本是要和我一道去赏花的,你突然横叉一脚,怕是不妥吧。”秦翎风一手挟制折任凤华,一边还咬牙切齿地同秦宸霄对峙。 “宁王殿下,请你自重!”任凤华狠狠地挣扎了一下,秦翎风却因为恼羞成怒突然暴起,直接一把将她卷到了自己身前。 “放开他。”秦宸霄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尾音下压,带着明显的沉怒意味。 秦翎风闻声却只是挑眉一笑,挑衅般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扬声嘲讽道:“皇兄莫不是生气了吧,不至于吧,你不是从来自诩铁石心肠的吗?” 秦宸霄冷着脸摩挲了一下指尖,随即突然侧身冲着后头,吩咐了一句:“去吧。” 后头的高壮侍卫当即应身而出,端起剑鞘直接往秦翎风的手掷去。 一声痛呼后,秦翎风吃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练声惊叫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打本王!?” 他越想越气,赶忙一把将自己的侍卫推了上去:“你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打回去!” 但是显然,他的侍卫和他一样,平日里风月场所流连惯了,因此形同一个绣花枕头,才刚出手便被秦宸霄的侍卫单手拦了下来,呜呼哀哉地被打了下去。 “你个废物!”秦翎风见状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忿忿怒骂出声。 任凤华则趁此机会直接从他手下逃了出来,回到秦宸霄身边后,她才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己的手腕。 但见手腕因为被攥了太久,已经有了一圈青黑,眼下正火辣辣地发疼。 “你受伤了?”她尚且还没来得及放下袖子,就被边上的秦宸霄抓了个正着,后者微俯下身,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受伤的手腕,面上阴霾一片。 任凤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他已经开始有些魔怔的视线,赶忙趁着矛盾没有一触即发,一把将秦宸霄带到了自己身后,低声劝说道:“三皇子殿下,您今日来相府,应该是来调查先前嫁妆一事的吧?” 秦宸霄却目光沉沉地看她,眸中杀意浓郁。 “殿下,走吧,我带你去看此事进行的如何了……”任凤华安抚般望了他一眼,旋即轻轻地扯了一下秦宸霄的衣角,后者这才像是七窍归位一般,终于挪动了脚步。 等两人彻底离开后,秦翎风才喘着粗气动作了起来,方才他被秦宸霄周身的杀气所震慑,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悸。 边上的侍卫看他腿软,赶忙上前相扶,却被他狠狠一把推开了数步远。 “没用的东西,脸都给你丢完了!!”他羞愤地骂道,侍卫只能连连认罪,头也不敢往上抬。 …… 前院中,听闻三皇子殿下来了,众人赶忙早早候在了厅中,两人一齐赶到的时候,以任善为首众人渐次朝秦宸霄行了礼。 任凤华引着他上了座,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众人身上一晃而过。 果然,所有人都来了,只有老夫人没有到场。 这个精于算计的老妇人,知道秦宸霄在朝中不得势便不出来,看似谁也不站队,实则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攀附他人的权利。 第一百五十章:催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压下眼底的讥诮,静默地退到了一旁。 高位上的秦宸霄却还是一脸寒霜,面对众人的问礼,他一直等到坐下之后,才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三皇子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相府看看了?”任善抹了把冷汗,有些惆怅地问了一声。 秦宸霄却根本不跟着他的问话走,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先前本王说了,会一直留意任大小姐丢的那些嫁妆的事,如今这事处理的如何了?” 闻言,厅中好些人沉下了脸色,任盈盈更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看着高位上围任凤华出头的秦宸霄,她妒恨得心如火烧。 任善抵不住秦宸霄冷然的视线,只好硬着头皮赔笑回话道:“殿下,此事您就不用担忧了,华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早便不追究嫁妆的事了——” 任凤华却直接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父亲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女儿何时说过不追究此事了?” “你!”任善一口老血哽在喉头,险些踉跄一步跌到地上。 任凤华却只是浅笑着瞧他,目光嘲弄:“不过只是一些小债务罢了,一时也不必太急着清偿,父亲若是为难的话……对了,先前五皇子殿下不是说过会施以援手吗,父亲怎么不去问问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善见她三言两语就带出了另一层利害关系,赶忙出声训斥。 秦宸霄却视若无睹地继续道:“既然如此五弟说了会倾囊相助,那么此事想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但是相爷,你好歹也是朝廷大官,不应该同市井老赖一般,言而无信吧?” 任善意欲辩解,抬头见秦宸霄神色冰冷,只得咽下了辩解的话,硬着头皮点了两下头。 “自然,自然……” 秦宸霄看他这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就觉得晦气,说完这句便直接挥袖离去。 偌大的厅中一时少了最紧要的那个人,众人才敢各说各话起来。 三叔目睹了一场好戏,眼下兴奋得紧,说了半天风凉话不够,还要来任善眼前闹:“哟,大哥,华儿这可真是当众给你落面子啊,不过也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是王侯将相也得讲道理才是······”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任善一眼,讥讽道,“不然啊,只能落得一个还要被女儿下脸子的下场!” 任善越听越黑,边上的蒋氏看着打怵,赶忙上前柔声劝道:“好了,老爷可别再生气了,别和他们一般计较,你的身子最要紧啊!?” “现在是我和他们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吗,冤家都要找上门来了,你还只会说这两句话,哪天我活生生给气死了,你就满意了?”任善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越想越觉着得不偿失,当即就想撂挑子走,“你自己干出来的好事,自己去看着办吧,我给你半个月,务必给我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不然别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蒋氏闻言只觉得天都塌了,险些身形一颤软倒在地上,望着任善绝情的神色,她哭得声泪俱下:“老爷,你不能不管我们娘俩啊——” 然而她才刚出口一句,就被身后的任盈盈拉了下来,这才得以让她在人前保住最后那点面子,不至于成了人尽皆知的怨妇。 这厢秦宸霄离开后,到门口的时候特地慢下了脚步,等了两息时间,任凤华便也从一屋子的乱局中脱身而出,只是她前脚刚出来,后脚就跟上来了一个左顾右盼的任清雪。 后者也没管任凤华同不同意,直接就贴着她走到了秦宸霄跟前。 秦宸霄不可避免地便望到了她,任清雪知道自己目的达成,赶忙迎着对方冰冷的视线走上前来盈盈行了一礼:“三皇子殿下安好,小女是相府三房的嫡长女,名唤任清雪,和姐姐正好年岁相当——”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看似挑不出什么错处。 对面的秦宸霄却直接沉下了脸色,毫不客气地叫来了身后的侍卫:“给我把她丢出去!” “什么?”任清雪和侍卫齐齐愕然。 秦宸霄却依旧淡定自若:“没听明白吗,本王不喜欢无事生非的人,瞧着碍眼。” 这一头的任清雪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侍卫道了声“得罪”架出了院子。 “殿下不喜欢的东西,当真是有些多了······”任凤华在边上感慨道,笑得有些促狭。 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逼近,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了起来。 “殿下?”任凤华挣脱不得,只得惊讶询问。 秦宸霄却只是慎之又慎地避开了任凤华的伤处,而后轻缓地将她的衣袖拉了起来,细细检查起青紫的伤处。 下一刻,任凤华只觉腕上一凉,低头时,才晓得是秦宸霄正在小心地为她上药。 “殿下怎得还随身携带伤药?”微凉的触感从皮肤上传递而来,任凤华有些局促地移开了视线,假作淡然地玩笑了一句,“殿下还真是久病成医,自己都成了半个医官了。” 秦宸霄闻言低头不语,倒是边上的侍卫适时地笑了一句:“殿下哪能是医官呀,不过是因为平日里身边总是围着不少大夫,才习惯了周身带些伤药……” 他说到一半,便被秦宸霄冷着脸瞪了一眼,但是此时为时已晚,任凤华已经挑眉嘲弄起来:“原来殿下身边已然有了许多大夫,那又何必舍近求远,千里迢迢来相府找小女呢?” 秦宸霄闻言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留下一句“记得按时擦药”,转身便要离开。 任凤华下意识地就跟了两步,脱口而出道:“殿下——” 秦宸霄应声停住脚步,侧身示意她继续。 然而感谢的话却如鲠在喉,任凤华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摆了摆手有些懊丧地示意对方离开:“无事了,殿下慢走。” 秦宸霄余光留意到任凤华在原地打转的举动,走了两步,嘴角突然浮现几分促狭的笑意。 侍卫原本正想跟上来汇报消息,结果冷不丁看到活阎王露出笑容,险些一口咬住舌头。 还是在秦宸霄嫌弃的注视下,他才清了两下嗓子继续道:“殿下,属下已经通知五皇子殿下,让他记得还钱了。” 秦宸霄闻言点了点头,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一脸殷勤的侍卫:“你也不必跟着本王了——” “啊!?”侍卫欲哭无泪。 “你留在这里,替她盯着相府的动向,尤其留意有没有人胆大包天敢对任大小姐动手。”秦宸霄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侍卫这才拍着胸脯作下了保证,没两下就消失在了林间。 这厢秦宸霄才刚离开,任凤华还未走到竹院,便被老夫人派来的人叫住了脚步。 琉璃草木皆兵,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小姐,你说会不会是老夫人来兴师问罪来了!?” “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任凤华却没太在意,镇定自若地便改道去了慈宁院。 一路上,风过树梢,道旁的树影显得有些形状诡异。 任凤华在一处乱石旁停住了脚步,突然冲一边呵了一句:“还不快给我出来。” 乱石后应声窜出了一道人影,把琉璃吓了好大一跳。 两人定睛一看,才认出此人是秦宸霄身后跟着的那个高壮侍卫。 “你不跟着自家主子,来着做什么?”任凤华看他形色仓促,开口问了一句。 侍卫唯俯下身如实答道:“是殿下让属下先留在相府里,也好助小姐应付一些棘手的事情。” 提及秦宸霄,任凤华有些面色不自然,顿了片刻,她才缓声回道:“也好,那你便与我们同行吧。” 侍卫喜出望外地点了一下头,赶忙利索地跟了上来。 走到慈宁院门口的时候,任凤华一行却被早早等在外头的月华拦了下来。 从她口中,任凤华才得知眼下等着她的是一场鸿门宴,院里不只有老夫人在,任善和三叔等人一个都没少,这阵仗,怕是要兴师问罪。 不过她问心无愧,自然也没有胆怯的理由,因此朝着月华一颔首后,任凤华直接阔步进了内堂。 “你这逆女,还不快给我跪下!”堂中,任善一见到她便气冲冲地赶了上来,两双眼气得通红。 任凤华却只是淡然地望了他一眼,旋即姿态从容地跨进了门槛。 任善见自己的呵斥不起效,越加恼羞成怒,作势便要抄起手边的藤条往任凤华身上挥。 任凤华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瞧她,一字一顿道:“敢问父亲,女儿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你还要狡辩!别以为你如今攀上了高枝就能成凤凰了,竟然还敢干出这样不忠不义之事,若是天下人知道了,还不得被他们戳着脊梁骨骂?!”任善被她的视线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继续骂了起来。 任凤华却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坦然模样:“父亲息怒,女儿实在不知,您为何突然发这样大的火?” 任善哪里能答得上这话,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发怒是因为还不上钱,只得拐弯抹角地让任凤华不好过。 见他语塞,任盈盈赶忙上前解围道:“好了,姐姐,你快少说几句吧,长幼尊卑乱不得,这可是我们的父亲,你真好三番五次和他顶嘴,岂不是乱了父女纲常!?” “哦?父女纲常,按照你的意思,父债子偿,那么父亲手上那些难以周转的债务,岂不是要你这个做女儿的来还?”任凤华三言两语酒将话给堵了回去,同时毫不客气地点破了任善恼羞成怒的原因。 任盈盈见自己也被拉下这趟浑水,赶忙扁下嘴装委屈:“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呢,盈盈也是想着让家里和和美美的,这才多嘴了两句!” “盈盈说的不错,任凤华,你这个不忠不孝之辈,实在是欺人太甚!”任善也在一旁跟着帮腔。 第一百五十一章:围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简直快要气笑了,望着这两人颠倒黑白,她几欲作呕,索性也不再逢场作戏,直接将腌臜事摊开来说:“父亲不会忘了,今日三皇子殿下是为何事而来吧?殿下方才也说了,勒令您尽早解决此事,您如今却只想着无端责难我,莫不是想要祸水东引?” “你!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任善见自己的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穿,登时面色发白。 在一旁凑热闹的二房闻言也不住唏嘘,感慨任善一介高官,还要赖自己女儿的账,实在是无耻之辈。 三叔更是又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便将二房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瞧瞧,事情被捅出来了吧,做父亲的却还要贪污女儿的银钱,要说出去,还真是贻笑大方了!” 任善闻言怒目圆瞪,三叔却像是看不到一般,悠哉游哉地踱到了任凤华身边,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事儿要我说,华儿就没错,大哥吗······我说不得,但是明眼人都能见得——”主座上的老夫人头疼三叔也跟着横插一脚,刚想站出来主持大局,便见得任善恼羞成怒地低吼了一声,上前就同三叔揪斗在了一块。 “全部都给我住手!!”边上的下人赶忙将两位老爷拉开,老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心气愈加不顺,“我看你们俩真是要反了天了······任善!你看看这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还没处理完,难不成还要打自己的亲弟弟吗?” 任善狠狠地瞪了三叔一眼,才不服气地对老夫人低下了头:“儿子没有,此事分明是她任凤华不对在先,还有老三也在那胡搅蛮缠,我为父为兄,难道还教训不得他们了!?” “你住口!还有脸来教训别人!?”老夫人却直接沉声打断了他,“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嫁妆一事一个结果吧!” “老爷——” “爹——” 蒋氏和任盈盈闻声赶忙挨到了他身边,生怕没有人替她们撑腰。 任善心如火烧,又恼又悔,透过人群望罪魁祸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像是在冒火。 任凤华却依旧淡然自处,面对他的逼视,也只是微颔首,目光冰冷讥诮。 这一幕,似乎与多年前另一位拒他千里的女子重合,任善透过任凤华精致凉薄的眉眼,窥见了柳霞,新仇旧恨一叠加,他咬牙切齿地重重哼了一声,在心里暗叹任凤华果然和她娘一样,不识好歹。 见这头任善不回话,老夫人只得转而望向蒋氏,态度越发无情:“蒋氏,此事因你而起,自然也该由你来了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儿媳,儿媳——”蒋氏支支吾吾了半天,除了频频侧目向任善求助外,没说出半句有用的话。 老夫人看她一脸扭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越发觉得此人小家子气,根本登不上台面。 场面陷入僵局,蒋氏见任善全然已经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自知求助无望,只得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低头道:“华儿,我给你道个歉,你就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饶了我吧!” 蒋氏自认为已经豁出了自尊,可谁知任凤华却还在等下文,等了片刻没等到别的话,不由讶异道:“怎么?这便没了?夫人,我知道你已经迷途知返,但这又不是立地成佛,你要悔过之前,也还是先把债务给了却了吧。” 蒋氏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紧咬不放,一时气愤地牙痒痒,但是偏偏如今低人一等,她还不好发作,只得磨着后槽牙大吐苦水:“可是,可是,你也是知道的,那笔银钱都已经用来贴补家用了,现在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任盈盈闻声赶忙也跟着应和:“是啊是啊,府里每日的开销都已经不是小数目了,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姐姐如此咄咄逼人,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再说了,这钱是大伙儿一块用的,要还自然也得一块还!”蒋氏见众人冷眼旁观,咬了咬牙,干脆玉石俱焚。 “什么!?”三叔没想到看热闹还能看到自家来了,忙不迭地将话往回堵,“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我想着华儿他娘既然已经嫁到咱们相府里来了,那笔嫁妆也合该归到咱们这才是,先嫂嫂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她留下来的那些银钱却能贴补家用,这岂不也算是一桩功业——” “是啊是啊,一家人哪有说两家话的道理——”二房的人生怕自己被牵连,赶忙也跟着附和道。 被蒋氏这么一搅和,一屋子的人都开始临阵倒戈,再没有人说起要为任凤华讨回公道,纷纷只顾着自己会不会承担债务。 到最后,就连老夫人也清了清嗓子站到了他们那边,甚至还冠冕堂皇道:“华儿,此事你看,长辈们都已经这么说了——” 任凤华怎会不知道她话里逼她妥协的意味,旁人遇到这样以多欺少的场面应当早便怯场了,但是她却全然不输气势,硬是等所有人都把话说尽了,才施施然走上前来:“诸位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凤华的意思是,这债得如数清偿,但是却没说要同整个相府作对,冤有头债有主,我和夫人的过节,便只需夫人偿还便可,不必累及诸位,受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逼死娘亲吗?”任盈盈闻言立马跳了出来,方才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荡然无存。 在座诸人见她吵嚷,忍不住厌恶地皱起了眉。 “我倒要问妹妹是什么意思——”任凤华好整以暇地瞧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夫人的吃穿用度可向来与府中其他人不同,据我所知,光是小灶,她便勒令下人们开了好几个吧……” 月华赶忙在老夫人身边提醒道:“不错,府中账目上白纸黑字都记着,奴婢一会下去查就知道了。” 老夫人闻言了然地一颔首,面上罩上了一层阴霾:“事到如今,蒋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时下蒋氏已经全然六神无主,没有人肯被她拉下水,这就意味着她得自己担下所有罪责,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心悸。 见她不语,任凤华浅笑着帮她筹措道:“夫人平日里足智多才,不会连这样一桩小事都应付不了吧,再不成,您不是还能去找五皇子殿下嘛,殿下与妹妹情投意合,断然是不吝相助的!” 老夫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已经默认。 任善想要开口为蒋氏辩解一二,但最终也没有开口。 任凤华一瞬不瞬地望着蒋氏,冷声质问道:“夫人您的意思呢?” 蒋氏低头绞紧了自己的衣角,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如今任盈盈才刚说婚事,便闹出了这样一出,如果她们真的斗胆向秦炜安求援,岂不是还未过门便将人得罪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妥,但是此情此景,她根本无力在人前为自己辩解,只得仓皇无措地望向任善。 可是后者也忌惮老夫人发怒,只得佯装没看到,低着头等待下文。 老夫人见状冷哼了一声,嫌弃地挥了挥手:“给我滚出去!” “母亲!”蒋氏凄厉地哭喊了一声,被两边上来的下人架了出去。 其余人见这场面差不多也该收尾了,便也跟着纷纷退场。 走到最后,厅中便只剩下了老夫人母子还有一个任凤华。 场面一时有几分尴尬,三代人各有隔阂,互相揣摩着各自的心思。 到最后,还是老夫人先开了口,不痛不痒地责难了任善两句:“日后做事要记得明辨是非,今日之事,确实是你太过莽撞了……” 任善悻悻然地垂下了头,面上尽是满不在乎。 老夫人只得回头又劝任凤华:“华儿,再怎么样,这也是你的父亲啊,血浓于水,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把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任善闻言却突然振振有词地对着任凤华说教起来:“你看你哪里有做女儿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公然和我这个做父亲的唱反调,要是传出去,怕是全天下的人都要耻笑我!” 任凤华暗暗思忖着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面上却假作出了一副惶恐的神色:“父亲,女儿方才也说了,此事我自有分寸,绝对不会连累相府,这点利害关系我还是懂得的……” 这一番以退为进的说辞正好说进了老夫人心里,她不由又高看了任凤华几分,口风也渐渐松了下来:“华儿果然还是这样懂事,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祖母。” 这话原本只是为了客套,但是任凤华却眨了眨眼,毫不客气地接嘴道:“多谢祖母,凤华眼下正好有一事相求,其实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调查账本,但是发现好些嫁妆不是丢了,而是被夫人给倒卖了,如今那些银钱,都已经被她用来私自开铺子了……” “你又在胡乱杜撰些什么!?”任善闻言立马将她给拦了下来,他私信向着蒋氏母女,因此自始自终就不相信任凤华的任何一句话。 面对他的质疑,任凤华却依旧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而后轻轻敲打得手指盘算起来:“父亲若是不信,且听女儿细细道来,我做事向来只用道理说话,账本中很多条目出现了出入,我便安排了几个下人出去核实,发现城西的成衣铺,还和城北的棉花铺,以及诸如此类的近十间铺子,背地里都走在夫人名下……这事我可做不得假,是非真假,父亲若是得空,大可以亲自前去核实——” 见她说的这般有理有据,饶是任善有天大的决心不肯松嘴,眼下都开始有些动摇,毕竟蒋氏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保不齐人前还在哭哭啼啼,人后又私心作祟贪赃枉法。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任凤华很快便看出任善起了调查蒋氏的心思,不由了然一笑。 第一百五十二章:谈判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善思忖了许久,抬起头来看她,随后没好气地警告道:“此事为父自会去处理……你也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在被我听到三皇子殿下为你强出头云云的话,我必然要那你问罪!” 任凤华闻言自知鱼已落网,心中三分讥笑,面上却是十分委屈:“女儿,女儿知道了,请父亲放心。” 任善十分满意于她怯懦的反应,总算是熄了火,一挥袖子便示意任凤华先行离开。 等她走远后,任善往后瞧了两眼,终于放下心来,讪讪地走近到了老夫人跟前,语气责难中又带着点卑微:“母亲,您方才怎么能一直帮着华儿说话呢,您让我把这个做父亲的脸往哪搁?” 老夫人闻言没好气地拿杯盖砸他,一边碎碎骂道:“我还想问你的,此事你原本可以明哲保身,为何还偏要淌这趟浑水,还有,你对华儿的态度如此决然,就不怕她日后恨你?” “她心气再高,那也是我任善的女儿!”任善气得直喘粗气,显然被任凤华压过一头的认知令他极为不满。 老夫人闻言掐了几颗佛珠,闭眼轻蔑道:“呵,女儿,在你眼里,怕不是只有那个爱嚼舌根得蠢妇生下的才算是你的女儿!” 听到这话,任善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辩解一二:“母亲这话说得不在理,蒋氏即便此番做错了事,那也是如今相府的夫人,可不再是小妾了!” 老夫人却越加不屑:“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排面,即便偷奸耍滑走到了这个位置上来,德不配位,又哪里有好结果,到最后险些将自己送进大牢就算了,还把盈盈也给教成了这样一副德行!” “盈盈?”任善见老夫人连对任盈盈都一并厌恶了,赶忙急声为自己的“掌上明珠”辩解道,“盈盈她性子比蒋氏要沉稳许多,做事也跟玲珑些,与蒋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呵,我看她还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了,每日就捣鼓自己那些小心思,要嫁这个却还想着那个,吃的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说出去也不嫌害臊!”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说话也变得难听起来。 任善有些尴尬地沉吟了片刻,最终只得无力地回了一句:“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她……” 老夫人却烦不胜烦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别说了,说这么些冠冕堂皇的话,还不如从现在起就对华儿好一些,我早些时候便听你说过,华儿并非池中之物,你若是执意与她父母离心,日后可断然没有转圜得余地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任善却依旧不以为然,口不由心地应付了两句后,便想要将此事翻篇。 老夫人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索性也不再相劝,只是换了个话茬继续道:“茉莉这孩子也许给你许久了,你俩进来如何?” 任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赶忙趁热打铁:“那你俩可要加把劲,若是能再为相府添丁,那便是最好的了,我也正好热闹。” 任善一一应付了,不多时便也扯了个由头离开了。 老夫人望着他明显不欲久留的背影,半晌,突然悠悠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这回老爷不是退步了吗,说明他心里还是敬着您的,您为何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月华赶忙为她满上了一杯安神茶水,在旁细声问道。 老夫人呷了口热茶,摇着头担忧道:“你没看到他方才那副样子吗,分明是把我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我看他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我担心的是,万一他继续我行我素,有一日,万一被华儿记恨了怎么办,这丫头,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闻言,月华眸光一闪,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慢声宽慰道:“老夫人一定是多虑了,大小姐剖有大家气度,断然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您大可不必如此多虑——” “但愿如此。老夫人却还是不能彻底放心,多年来在危机中自处练出的警惕心告诉她,此事断然不会这样简单。 不过眼下,任凤华必须被她拉拢在身边,因为上一个被她当成棋子培养的任盈盈如今已经没了价值,成了一招臭棋。 …… 半盏茶后,竹院中。 琉璃自跟着任凤华从慈宁院回来了之后,便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目睹了自家小姐在相府中的艰难处境,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力,回来不过没一会儿工夫,便已经叹了十余口气。 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她终于大吐苦水:“奴婢真是想不通了,这偌大相府,难道真就连一点人情味都没了吗?方才在堂上的时候,老爷咄咄逼人也就罢了,老夫人也活像是看不见小姐您处境为难一般,作壁上观,奴婢即便是在边上看着,都已经恨得不得了了!” 任凤华闻言不动声色地为她倒了杯凉茶,淡然道:“好了,祖母她若是真明晃晃地站在了我这边,我才真成了众矢之的,还不如眼下孤军奋战,还少了什么劳什子的利害纠纷。” “可是她们也不该以多欺少啊!这么大户人家,一点道理都不讲,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琉璃却还是难以咽下这口委屈,边上的嬷嬷也想要开口询问,但是碍于琉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便打算不再插嘴。 “琉璃,慎言。”不过,任凤华也没给琉璃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不多时她便喊了停。 琉璃只得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但是有些事确实就是不吐不快,终于,她忍无可忍,只得拽着阿六去边上分享怒火。 她先是提到了今日半道出现的那个侍卫,阿六闻言登时心里有数,偏偏还不能表露端倪,只得跟着大惊小怪啧啧称奇。 边上的嬷嬷听到那侍卫是秦宸霄特地留下的人之时,尽管一瞬间有些出神,但最后也没有说些什么。 聚在一处的琉璃和阿六用了漫长的半个时辰,才将今日之事细细捋了一遍。 洞悉了事情来龙去脉的阿六瞬间就成了第二个“琉璃”,整个人都血气上涌了起来。 两人叫嚣着又回到了任凤华跟前,然而问起气愤的原因,他却与琉璃大相径庭。 “小姐,你受了这样大的气,竟然不找三皇子殿下为你出头!!你就得报出殿下的名讳啊!看他们能拿你怎么办!”他这一席话说的一气呵成真情实感,以至于一旁的琉璃都被盖过了风头,愣了一会才想起附和。 “是啊是啊。” “瞧你们俩这架势,都能上茶馆说书去了,一个负责说一个负责捧,倒时候势必会有不少人捧场!”任凤华见他俩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心情渐好,忍不住开口打趣了两句。 阿六和琉璃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脑袋。 嬷嬷在边上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得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小姐,眼下这事儿处理的如何了?按他们这样耍无赖的做法,这些钱岂不是要不回来了?” “怎么会?!”琉璃立马反驳道,“嬷嬷,您是不知道,今日在堂上,尽管前有虎豹后有豺狼,但是我们大小姐临危不惧,丝毫不怯场,尤其是和老夫人两人斡旋的时候,尽管小姐年岁还小,但是气势真的一点也不输!” “当真?”闻言,嬷嬷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内心的惊喜和感动,她感慨于任凤华的脱胎换骨迅速成长,并且欣慰于如今的大小姐已经能独当一面。 夫人,您看到了吗,我们小姐,再也不会叫人平白欺负了去……嬷嬷忍不住仰天拭泪,激动得有些无以言表。 任凤华一低头便见嬷嬷泪流满面,赶忙柔声安慰道:“嬷嬷宽心,凤华以后一定不会在让他们有欺负我的机会了,您也别在伤心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还又你们的!” “小姐……”嬷嬷复又嗫嚅了一会,终于平复了心情,随后便抹着眼泪去屋里端吃食了。 阿六见状蹦哒地跳到了任凤华跟前,笑嘻嘻地邀功道:“小姐,我可是已经将蒋氏请医官的事给调查清楚了,尼想不想知道呀?” 任凤华失笑摇头,却没遂了他的意,直接就点出了此事背后的玄机:“我想,他请医官,应当是为了子嗣吧?” “小姐知道!?”阿六忍不住惊叫出声,见任凤华神色冰冷,他凑近一步低语道,“那小姐,我们要不要趁着他们还没整出什么幺蛾子,直接把人给做了,扔到府外去喂野狗!” “谁教你的?”任凤华侧目看身边那个半大少年,加重语气拒绝道,“万万不可,以后也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以免隔墙有耳,落人口实。” “知道了。”阿六一听自己的利剑又无法出鞘,失望地垂下了脑袋。 任凤华却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蒋氏当真是有些心大。因为自从大哥身子转好以来,曾在蒋氏被冷落的那段时间內前去拜访关切过柳姨娘。自己的儿子胳膊肘往外拐便算了,府中还有个茉莉在,这些日子以来,任善频频留宿她的院子,再加上老夫人有意暗中照拂,茉莉这地位想不高都难。 面临如此腹背受敌的状况,蒋氏却还有心思找大夫为自己调理身子为畜养子嗣做准备,这一举动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太过蹊跷了。 而且就算蒋氏走运,真的给她新得了一个儿子,依照她现在在府中地位不明的处境来看,这孩子生下来,极有可能也只是个庶子。 如此得不偿失,蒋氏除非是被气傻了脑袋,不然不该作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思及此,她不由冷笑了一声,笑容森寒,毫无感情。 阿六竟然东这个笑容里瞧出了秦宸霄的影子,一时恍惚之下,他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小姐……”他正胆战心惊地想要阻止,嬷嬷却在此时端着饭菜走了上来。 一面还亲热地招呼道:“好了,快来吃饭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有孕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阿六这才咽了口唾沫将话给塞了回去,转而乐呵呵地接过筷子递给了任凤华。 “小姐,先吃饭吧。” 任凤华见他突然这么恭顺,顿觉有些怪异,但是想到阿六向来性子跳脱,便没有计较太多。 晚膳后,任凤华按例回到了自己房中,刚在案前翻了两页书,窗棂便“吱呀”响了一声。 抬头之时,月下已经多了一道颀长人影,任凤华刚抬头,便见得秦宸霄附身撑在了她面前的书桌上,正捏根狼毫在指尖把玩。 “殿下。”任凤华合拢书卷,正想把那支狼毫从对方手底下救回来,哪只秦宸霄却突然发力,狼毫是被拿回来了,她的手却被人留了下来。 秦宸霄像是在赏玩一件玉器一般,细细地摩挲着她的手指,时不时掰开合拢,看似无意识地动作,却有些过分暧昧。 任凤华只觉心底一痒,真想要抽回手,却被秦宸霄得寸进尺地捉住了手腕。 俊逸的眉眼就逼在眼前,胶着的两道呼吸声不住痴缠。 “三皇子殿下!”任凤华狠狠咬了口下唇,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秦宸霄的眸子似是裹挟漩涡,稍不留神便会涉足其中,尸骨无存。 秦宸霄却只是低笑,一面凑得更近:“怎么,任大小姐不是知道本王的心意的吗,怎么还要故作无知地逃跑?” “男女授受不亲!”任凤华别过头,加重了语气。 秦宸霄却不愿放过她,追着她闪烁的视线继续说道:“先前本王不是说了,会请父皇赐婚,任大小姐已经被红绳和本王绑在一处了,跑不脱了……” 任凤华闻言喉头一哽,有些局促地回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今不还没见着圣旨,八字没一撇的事,殿下还是不要信口说的好。” “这么着急?”她的愿意是为了澄清两人的关系,然而秦宸霄很显然曲解了她的意思,闻言不由失笑。 任凤华没跟上他的思路,正茫然抬头想要解释。 秦宸霄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任大小姐也不必心急,圣旨早晚会送到相府,等你及笄之后,本王便携十里红妆来迎娶你,到那时……” 任凤华如今已经知道了秦宸霄一血气上涌就会喋喋不休的毛病,也知道如果打断了他就会惹祸上身的道理,于是只得托着下巴在边上昏昏欲睡地听。 秦宸霄一连条理清晰地说了好些时辰,直把任凤华念叨得眼皮打颤。 这一夜总算是聒噪得过去了,也许是因为被念叨怕了,任凤华果然没睡一个好觉,甚至还梦到了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梦里,她正拖着满地鲜血被秦炜安和任盈盈折磨,偌大的宫殿人影寥寥,有的全是冷眼旁观的刑具。 她看到自己的指甲被生生剥离,十指连心,疼得呕血,又看到胸口被烙上奴印,脚臭味和血腥味弥漫周身。 最后她凄然一笑,死不瞑目,噩梦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睁眼的瞬间,刺眼的光线险些让她睁不开眼睛,刚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便见得嬷嬷一脸关切地坐在她窗前,正拿着帕子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小姐这是怎的了,睡了一觉,脸色这样难看?” 任凤华无法言说前世的痛苦,只得无力摇头,面上苍白一片。 嬷嬷见她失魂落魄,便也心疼地不再追问,转而端上了一笼刚出炉的小点心:“小姐小时候做噩梦,吃些点心便能大好,算是去去晦气。” 任凤华低低喘了一口气,低眸瞧见笼里全是自己喜欢的吃食,终于笑逐颜开,将噩梦留下的阴霾尽数驱赶。 “多谢嬷嬷。”她捏起一块酥饼尝了尝,顿觉惊艳,“嬷嬷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都快能比肩京中顶好的那家糕饼铺子了!” 嬷嬷被她逗笑,赶忙摆手否认:“小姐又说笑了!” 两人正有说有笑间,琉璃却突然叩响了屋门:“小姐,清雪小姐又找你来了!” “任清雪?”任凤华用完茶点,轻轻擦了擦手,心里有些狐疑。 不过来者是客,她只得换了身衣裳迎了出去,任清雪已经等在了内堂,见她出来,又和前几次一样,亲亲热热地粘了上去:“姐姐可算是舍得出来了!” “妹妹今日来,可是有什么急事?”任凤华其实并不讨厌此人,但是昨日她的行为却总让人感觉有些古怪。 任清雪眨了两下眼,没话找话道:“清雪只是格外喜欢姐姐,便想着多来走动走动。” 任凤华闻言没觉得心里熨帖,倒是越发狐疑,面对过分热情的任清雪,她有些无所适从,便只得借摆弄花枝来消减尴尬。 谁知那个七宝琉璃瓶后头,竟赫然藏着一个一身劲装打扮的高壮男子。 任凤华吃了一惊,在认出此人是被秦宸霄留在府里的那个侍卫后,她的面色不由有几分僵硬。 任清雪自说自话了许久,见没人回应,便走近来看,见任凤华神色有异,她不由也丢了笑容,委屈道:“姐姐莫不是嫌我太烦了,怎得都不愿意理睬我?” 任凤华只得暂时先抽回视线:“自然不是,你误会了。” 任清雪却像是认了死理,揪着这茬不放:“不对,方才姐姐分明皱了眉头,约莫就是对我厌烦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了!” 见状,任凤华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劝说解释,任清雪一连问了三句“姐姐当真不讨厌我”,无一例外都收货肯定的回答之后,才终于揭过了此事。 被她这么一折腾,任凤华只觉自己的头更疼了,但是这回她再不敢做其余表情,只得把话题引开:“妹妹来得这样早,可用过早膳没有?” 任清雪答得很快:“清雪想着要来见姐姐,立马便来了,这才想起好像还没用早膳呢!” 任清雪闻言掩唇轻咳了一声,心中暗暗思忖莫不是二房缺粮少食,怎得此人频频都是空着肚子来竹院造访。 尽管狐疑,她还是吩咐琉璃端来了糕点。 “糕点还热腾着,趁热吃最好。” 任清雪自然而然地落座,却没先动糕点,而是若有所思地同任凤华攀谈起来:“姐姐,听他们说,你就要成三皇子妃了,恭喜呀!” 任凤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茬,险些呛了一口热茶,缓过来以后,只得微笑着打马虎眼儿,一面还不忘在心底碎碎低骂秦宸霄。 “对了府里的诸位姐妹你应当已经见过了吧,上回三妹没在堂上,你后来可有同她见过面?”任凤华低低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任清雪闻言果然一愣,思索着答道:“还不曾正式见过呢,听说是因为柳姨娘身子抱恙,不便见客,我和娘亲原本是打算过去看望一二的,但是佳月好似不太愿意让我们进去看望……” 任凤华闻言了然点头:“素闻二叔母和柳姨娘交好,去看望一二也是应该的。” 任清雪趁势请求道:“是啊,娘亲很是担心,对了,姐姐是嫡长女,若是有你去帮我们看望一下柳姨娘的境况,自然是最好的啦!” 任凤华闻言没有立马应声,柳姨娘已经闭门不出许久了,寻常急症断然不会病这样久,再加上前些日子琉璃无意中看见柳姨娘在园子中走到一半开始干呕,稍加细想,便能知道,柳姨娘约莫是有身子了。 此事她原本也打算去了解一二,但是任清雪却先一步来催促,此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任清雪都不大熟悉,如今只觉得此人奇怪,自然更不会掉以轻心。 于是斟酌片刻后,任凤华故作担忧地摇头推辞道:“这怕是不妥吧,柳姨娘毕竟是长辈,既然已经不见外客,我也不好贸然打扰。” 她若是真的去了,蒋氏必然也会跟着插足,到那时柳姨娘便瞒不住自己怀孕的事了,说不定她们母女俩都会因此遭罪。 正说着,门房便起了一阵吵嚷的动静,琉璃还来不及通报,便看见人已经气势汹汹地跑了进来。 “哟,都在这呢!”任佳月脚步带风,一进门就摆了一张臭脸,还没知会一声便在任凤华对面坐了下来。 “这便是三妹妹吧。”任清雪捂嘴笑了笑,细声关切道,“先前一直想问,柳姨娘的身子如何了,如今可好些没有?” 任佳月像是才看见她一般,上下打量了一阵,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这就不劳你关心了,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家事,二房的姐姐还是关心自家的事吧!” 这话听着实在是刺耳,任清雪闻言笑容一顿,强装镇定道:“妹妹误会了,我并非有意打听,只是家母关心……” “姐姐不必说了,不过都是些场面上的话,说多了不累吗,我还累呢!”任佳月摆了摆手,冷哼了一声,转而望向边上静静瞧她得任凤华,继续尖酸刺道,“姐姐也是,几日不见,怎么没以前那样伶俐了,竟然连一些奔着你坐拥的那些财宝来的小人都认不出来了,这才刚来相府呢,就不要脸面的四处乱走动,指不定打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呢!” 任清雪闻言手上的杯子险些掉了下来,这飞来的祸水叫她语塞,愣了好久才措辞辩解:“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姐姐相交,并非奔着什么金银去的,只是因为投缘罢了!” 任佳月却抱臂收回了视线,权当对方的话语是耳旁风。 “姐姐……”无奈之下,任清雪只好望向任凤华,目光隐隐闪烁泪光,显然很是委屈。 任凤华有些头疼没完没了的乱局,见状只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清雪,你放心,佳月就是这副脾气,我知道你没有异心,放心吧。” 得了她的保证,任清雪才终于一口气,但是眼下任佳月的在场让整间屋子都有些乌烟瘴气,任清雪摇了摇牙,自然也不愿意再留,不多时,便随便扯了个由头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暗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佳月不屑地目送她离去,人还未走远便开始阴阳怪气:“姐姐近来还真是心大,真是什么人都敢往自己院子里带……还对她这样好,不怕养虎为患?” 任凤华品出了她话语中的酸涩意味,皱眉制止道:“好了,你也不必再同我拐弯抹角,想说什么便尽管说吧。” 任佳月哼了一声,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手:“你们都给我先下去吧。” 屋子里的下人们赶忙躬身退了下去。 任凤华挑了挑眉头,示意她继续。 任佳月也不藏着掖着,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嫁给宁王殿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凤华拿手指叩击着桌面,尽管预料到了任佳月可能回找上门开,但的确没有想到她一开口便是狼子野心。 任佳月见她迟疑,不由冷笑出声:“你现在还在跟我装什么,我早就知道你和我娘做交易的事情了,你当初要我娘把后院的管事权给让出来,不就是以给我找一门好亲事为交换的吗!” 任凤华见她蹬鼻子上脸,顿觉有些荒唐:“可我并未说,要撮合你和宁王殿下——”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原本宁王是打算求爹爹来娶你的,怎么,你自己不想嫁,别人难道也嫁不得了吗,要真是这样,姐姐未免也太霸道了!” “宁王殿下说要娶我?” 任凤华闻言一愣,眸中划过几分狐疑。 前世,秦翎风一直对她有着很强烈的敌意,尝尝使绊子来让她不好过,这一世虽然没有太大过节,但是此前他也曾为了任盈盈设计来陷害于她,这般心计的人,打着意欲求娶的名号,约莫也是见着任盈盈嫁给秦宸霄,继而生怕自己失去了相府的助力,便想着退而求其次来打她的主意。 “你竟然不知道?!”任佳月见她一脸茫然,有些懊丧地捂住了嘴,她立马便后悔自己大意透露了这个消息。 任凤华思忖了片刻,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便继续追问道:“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的?” “我……我……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真假……”任佳月信口编了个理由,眼睛眨得飞快,意识到自己圆不回场以后,她赶忙岔开了话题,“好了,我就是过来提醒你别忘了兑现承诺,如今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可别听了别人的话,胳膊肘往外拐!” 她这么恶狠狠地说了一通,便匆匆地离开了。 任凤华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小姐,你笑什么?”琉璃一进来便看见任凤华神情古怪,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声。 任凤华却只是摇头轻笑:“去帮我把阿六找来。” 琉璃赶忙快步赶了出去。 …… 这厢任佳月出了竹院,脸色难看得简直媲美锅底。 边上的丫鬟赶忙紧紧跟了上来,细声细气地问道:“小姐,你之前说的事,成了吗?” 然而她一抬头看到任佳月的表情,瞬间就知道了结果,赶忙刹住了话头,她先前也劝过任佳月谨言慎行,但是对方却一意孤行,如今这个结果,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 任佳月眼下正缺一个出气的,见丫鬟战战兢兢地不说话,她不由分说地便叫骂了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这死丫头和我说宁王殿下看上了任凤华,我也不至于觍着脸去找她任凤华,原本想着说服了她,再瞒过宁王找爹爹商量一下便能将婚事给定下了,谁知道任凤华她根本酒不知道有这回事!” “大小姐不知道?”丫鬟闻言也有些震惊,更让她震惊的事,任佳月竟然胆大包天,还敢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但是尽管再震惊,她也不过是一个,为了少受些责骂,她只得把话给咽了下去,安静地等着任佳月发完牢骚。 这厢前院之中,蒋氏也是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她已经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一遍,婢女们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你再说一遍,老爷原本是打算来我这儿的,现在又去哪了!?”蒋氏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遍。 丫鬟将头埋得更低:“回,回夫人,老爷走到一半,被柳姨娘给请走了。” “这个天天住在香火堆里的虔婆最近真是越发猖狂了,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人,简直是反了天了!”蒋氏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有些哆嗦。 地上的丫鬟吓得噤若寒蝉,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低声劝诫:“夫人,这柳姨娘近来再古怪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了,眼下最应该注意的应该还是那个从老夫人手底下爬出来的茉莉才是,有老夫人在后头推波助澜,这人不知道还要翻出什么浪来呢!” “这个下贱胚子,当初我就应该早早地将她发卖出去,省得在这里看着还碍眼!”蒋氏闻言怒气更甚,不过骂了一阵之后,她渐渐恢复了理智,终于伸手接过了面前跪着的丫鬟手中的药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 任清雪回到自家院子之后,面色也没好看到哪去,她出去的时候天刚擦亮,如今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原本是想在竹院里待更多时间的,谁知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二叔母正在廊下绣花,见她回来,随口便问了一句:“这么早便出门了 去哪里了?” 任清雪瘪了瘪嘴,不耐烦道:“能去哪了,不过是去竹院走了一趟。” “你怎么又去找你堂姐了!”二叔母闻言顿时搁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不解道,“你这几天里三天两头地往竹院跑,是忘了母亲说过的话了吗?” “我没忘!”任清雪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二叔母见她心口不一,复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先前和你说过这任凤华身上牵扯着很多旧事,光是先夫人这一条,就足以教我们娘俩吃不了兜着走了,你还是听为娘一句,少和她来往吧!” “母亲老是劝我别去找姐姐,但是要这样避讳,干脆我们别回来相府不就好了,如今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难不成还要让我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吗!?”任清雪闻言越发不解,振振有词地反驳起来。 “你不懂……”二叔母黯然地垂下了眸,声音低如蚊蚋,“我们得赎罪……娘得赎罪啊……” 她说着说着突然望向远方突然暗沉下来的天色,旧事不住地在心头翻涌。 其实,她知道当年任凤华母亲枉死的真相,因为受制于老夫人,这个秘密原本应该陪着她进入坟墓,但是她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不忍将此事就此埋葬。 任清雪听完了她这番没头没尾的话,突然低低笑了一声,沉声道:“母亲在赎罪,难道我就不能是在赎罪了吗?” “你说什么!?”二叔母闻言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清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任清雪却根本没要要回答这句话的意思,她深深地望了二叔母一眼,便回首离开了。 一直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她才停住了脚步,吩咐边上跟着的侍女道:“今日一探,柳氏有孕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去,将此事传给侍郎家的小姐,务必让她知道此事!” 侍女闻言忙点头称是,任清雪这才满意地抽身离去,背影罩着重重疑云。 孩子的事情已经不胫而走,柳姨娘却尚且对此事一无所知,她千盼万盼总算等到任佳月回来,赶忙护着肚子疾步上前问道:“佳月,你这是上哪去了,我不是交代过你,别在外头乱跑吗,以免多生是非!” 任佳月余怒未消,不服气道:“娘亲眼下有了自己的事,便不管我的婚事了,我不得亲自去找任凤华替我打点婚事?” “你去找大小姐了!?”柳姨娘闻言惊讶道,“你怎么私自去找大小姐提婚事呢,你可真是昏了头了!” “我怎么救不应该了,我不就是想嫁个好人家吗,有什么错吗!?”任佳月被她一骂,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柳姨娘只好放慢了语气,慢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任佳月却径自哭了起来,涕泗横流,“母亲,你去帮我和爹爹说说嘛,我不想随便许一个人家,我也要嫁得好!求您了,去帮我说说吧……” 柳姨娘尚且还在犹疑,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她撒娇,只得勉强地点了头。 正在这时,外边的侍女进来通报道:“姨娘,老爷已经来了!” “快快,将人引进来!”柳姨娘赶忙披上外袍,快步迎了出去。 任善正好迎面走来,正好扶住了她。 “老爷安好。”柳姨娘忙矮身请安。 任善见到她,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绪渐渐被压了下去。这些日子来,柳姨娘算是他的一个避风港,不仅没胡乱生事,还总是细声劝他保重身体,再加上之前主动将管家权交出来一事,任善对她的态度柔和许多。 “你这是什么气味,燃香了吗?”任善揽过她,两人一道往屋里走,闻到屋子里的香味,信口便问了一声。 柳姨娘笑答:“这是安神香,近来看老爷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妾身便想着点些香,能安神静心。” “还是你细心……”任善低低喟叹了一声,“也只有待在你这,我才能睡个好觉了……” 柳姨娘温和一笑,顺势将任善扶到了软榻上,一面轻轻地替他按摩起来。 “老爷最近确实是太辛苦了,身子要紧……” 任善被按摩得浑身舒爽,不多时便起了呷旎的心思,回身捉住了柳姨娘的手,暧昧道:“你也不必忙活了,陪我躺会吧。” 柳姨娘眸光一闪,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吞道:“老爷,今日怕是不行——” “怎么,来葵水了?”任善笑得促狭。 柳姨娘忙摇头:“不止今日,好几个月都不成了……妾身有身子了……” “当真!?”任善闻言立马坐了起来,面上是狂喜,“你有喜了?” 柳姨娘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被对方拥进了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施威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爷高兴就好,那妾身,能求您一件事吗?”柳姨娘见他眉开眼笑,赶忙趁热打铁。 任善如今人逢喜事,自然是满口答应:“你尽管说!” 柳姨娘赶忙含蓄地开口道:“老爷,妾身最近一直在忧心一桩事——” “什么?”任善应得很快。 “妾身在想,佳月的婚事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她毕竟也是被我们娇养着长大的,日后万一嫁了个身世不好的,岂不是荒废了一辈子……” “那你是想?”任善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柳姨娘清了清嗓子,有些局促地开口道:“妾身是在想,眼下凤华和盈盈都有了大好的归宿,佳月若是没有嫁一个相称的儿郎,岂不是要让外人嘲笑,我看,宁王殿下不是还没有……” “宁王?”任善闻言突然拔高了音量,不屑道,“你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同宁王相配!?” 屋外听墙根的任佳月闻言脸色登时就黑了下来,手指险些扣破了窗纸。 柳姨娘听到这话也有点尴尬,但依旧勉强挂着笑容柔声劝道:“老爷,可是佳月她毕竟也是你的女儿,做父母的总归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嫁得好一些……” 任善闻言只是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面色似有松动,尽管没有一口拒绝但也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 竹院,琉璃按例去主院领物资,回来的时候却匆匆忙忙。 “怎么了这是,走得这样急?”任凤华抬眼随口问了一声。 琉璃喘匀了气,忙道:“小姐,柳姨娘有喜了,这事如今在府里都已经传来了!” 说完见任凤华神色如常,她不由奇道:“小姐怎么看着一点都不惊讶?” 任凤华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您早就知道!”琉璃顿时了然,见任凤华运筹帷幄,她不由肃然起敬。 任凤华却有自己的忧虑:“此事虽然我早已知道,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会被传开,毕竟相爷是最近一段时日才频频歇到柳姨娘的院子里的,算算时日,这胎约莫还没稳下来呢,按道理应当是得不予人言的……” 琉璃闻言也点起头来,越想越觉得蹊跷。 “不对,此事定然是有蹊跷,我们得查查……阿六!”任凤华神色渐凝重,伸手呼道。 正在树上晒太阳的阿六闻言登时跳了下来,急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接下来,你就以此事可能是谣言的由头去府里查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六应得很快,但是仍有些不解:“小姐,你不是已经知道这事是真的了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啊?” “说来话长,你先下去办吧。”任凤华却答得模棱两可,三言两语就将这事先揭了过去。 阿六运起轻功走了之后,任凤华一直在院中踱步,她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 一个时辰后,阿六气喘吁吁地翻过墙头赶了回来,回禀道:“小姐,我刚才四处去查探过了,这件事应当就是从柳氏自己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那今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去过她的院子?”任凤华追问道。 阿六想了想,点头道:“有的,清雪小姐在离开竹院之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中途还去了一趟柳姨娘的院子,但是听看门的仆人说,她登门拜访的时候,老爷和柳姨娘正在屋子里说事,她便被拦在了院外。” “我知道了。”任凤华缓缓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思绪。 阿六见她神色怔忡,不由叹了口气:“小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件事说不定就是柳氏沉不住气,自己说出去的呢?” “不对,此事断然没有这样简单……”任凤华放不下心,只觉右眼皮直跳,“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有些太巧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宁王来府中拜访,竟是为了来求娶我为侧妃,任佳月来找我,就是为了半路拦截这门婚事,但是这一波未平,怎的会一波又起呢……” “宁王要娶小姐做侧妃!?”阿六刚知道这事,惊得整个人都跳将了起来,“小姐的婚事未免有些太多舛了,这一个两个,先前是要你替嫁,眼下又要明抢,当真是流年不利啊!” 任凤华瞥了他一眼,摇头道:“我这婚事又哪是自己能决定的,相府只看嫁一位女儿能得多少好处,哪里管是嫁给谁,不过相爷,他应当也不想见我过得好。” 见她自嘲,阿六摸了摸鼻子,意有所指地提起了自家殿下:“小姐,要我看,这几位殿下看着都不可靠,要论可靠,还是我们,不是,三皇子殿下最可靠,你看,一来,他不近女色,二来,他也不谄媚逢迎,前面两位皇子的臭毛病他全没有,你俩在一块,不正好凑一个十全十美?你俩要是成了,我就——” “好了,少说两句,注意你的措辞。”任凤华无奈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示意他回头看看。 阿六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梗着脖子猛回头,便见得身后站了个高壮侍卫,正用探究的视线打量着他。 正是秦宸霄留在相府里的那个侍卫。 任凤华有些好笑地看两人对峙,决定作壁上观,虽然她还想再瞒一会自己已经知道阿六身份的事。 “大,大哥,你干嘛?”阿六下意识退了两步,哆嗦道。 侍卫却不依不饶地走近两步,面沉如水:“你方才和任大小姐说什么了?” 阿六强行和他装不熟,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逃:“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侍卫却突然将他扯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低声质问道:“我听到了,你方才就是说漏嘴了,说,你的身份是不是叫她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怎么会呢……”阿六赶忙干笑着为自己打掩护,“我忠心耿耿,怎么会将这事说漏嘴呢!” 侍卫将信将疑地瞧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收回了挟制他的那只手。 阿六立马像猴儿似的跑远了。 不远处的任凤华摇头轻笑,正想回屋的时候,琉璃却在边上提醒道:“小姐莫要忘了,今日还有接风宴呢,相爷说因为二房和三房都回来的缘故,要叫大伙一道聚聚呢!” 任凤华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换了身衣裳就赶去了前院。 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任善和老夫人主南,尚未到场,其余人则分坐两侧。 小辈们坐在一块,任盈盈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正同任清雪相谈甚欢。 三房的人也迟迟未来,蒋氏尽管在心里已经足足骂了好些时辰了,面上却还是强撑着笑容。 见任凤华到场,任盈盈抬头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长姐来了!” 任凤华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她突如其来的热情,二人之间龃龉不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倒是侍郎府的小姐忙站出来和她唱反调,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哟,这人都快齐了,这么迟来,也不知道在摆什么架子?” 任凤华闻言浅笑了一下:“原本想着和柳姨娘院子挨的近,可以同路而来,没成想今日错算了,竟然走了个空,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侍郎府小姐却还是紧咬不放:“怎得,姐姐是小辈,怎的好和长辈同路而行,这怕是有些逾矩了吧。” 蒋氏被触到了逆鳞,登时接上了她的话茬:“长幼尊卑之序乱不得,任凤华,你约莫是没将这些礼制放在眼里,竟然叫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在这里苦等!” 见她咄咄逼人,任凤华先是施施然接过了下人递来的茶水,落座后,才轻飘飘地将中伤一一堵了回去:“夫人,您近日许是有些上火,今日不过是个接风宴,您若是执意要谈礼数,那眼下你坐的这位置,怕是也不合礼度吧。” 蒋氏闻言登时白了脸的,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任凤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而又望向了一旁的侍郎府小姐:“若我没有记错,你是盈盈的表姐,却不是我们相府的小姐吧,今日出现在这里,怕是就已经和礼度二字无缘了。” “你!”侍郎府小姐张嘴就想辩解,但是刚张嘴便见得众人齐齐望了过来,她登时语塞,呐呐地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姐妹,都少说几句吧。”任清雪在一旁看着尴尬,忍不住出言打圆场。 侍郎府小姐却不愿领她的情,迁怒道:“呵,假好人,现在假惺惺地劝和给谁看……我看你和任凤华就是一伙的!” 任清雪没想到自己劝个架反惹一身腥,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任盈盈在边上冷眼旁观,没有半点要帮着解围的意思。 毕竟她和任清雪不过是些表面的和善,心里向来是看不上这个二房的女儿的。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任凤华一搁茶盏,悠悠地替任清雪说了一句:“好了,清雪妹妹不过也是想着以和为贵,我们便听她一句,莫要在吵嘴了。” “凭什么要听她的!”侍郎家小姐却突然暴起,满脸不服气地嚷嚷道。 任凤华却直接伸手将她拦了下来,不容置喙道:“注意你的言辞。” “你们都是一伙的!”侍郎府的表姐却叫嚣了起来。 任凤华皱起了眉头,登时就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其摁在了桌案上。 “慎言。” “你什么身份就敢教训我!?”侍郎府小姐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道沉肃的嗓音:“怎么就教训不得了,教训得很好!” 众人赶忙寻声回望,却见是老夫人带着任善和三房的人终于到场。 侍郎府小姐没想到说大话会被当场抓包,当即就黑下了脸色。 老夫人见她神情讪讪,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原本这接风宴上哪里有你的位置,只是因为你脸的原因我们宽待你些,让你能够住在相府,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就此打道回府!” 第一百五十六章:相似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我……”侍郎府小姐哪里见过这场面,她原本就是以自己受伤那件事为筹码来勒索相府,如今此事被这样摊到明面上来说,她登时没了话讲,悻悻然地垂下了头。 任凤华在一旁看两人对峙,心中有些微奇怪,毕竟老夫人以前从来不会如此大露锋芒,对外客总是百般容忍。 谁知她还没感慨完,老夫人便又将怒火转向了不远处正看戏的蒋氏身上:“还有你,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我们斗没来,你难道连几个小辈都管束不住吗,真是没用!” 蒋氏闻言咬牙切齿,却只得低头咽下了怒火。 任凤华见老夫人一上来便是雷霆手段,片刻后便明白了其中要害。 先前或许是因为任盈盈得宠的缘故,老夫人爱屋及乌,总会对蒋氏等人宽容些,但是眼下任盈盈自身难保,更何况向来成事不足的蒋氏。 之前无关痛痒的一切,到现在都成了不可避免的导火索。 只要一点火星,矛盾就会一触即发。 “母亲,儿媳知道错了,只是方才的场面不过也只是几个孩子拌了几句嘴罢了,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就是在推卸责任!”老夫人直接打断了她,愤然怒骂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话!” 蒋氏如鲠在喉,只得黑着脸退到了一旁。 老夫人在月华的搀扶下施施然落了座,刚一坐下便望向了对面的柳姨娘。 旋即又转头问任善道:“我且问你,柳氏当真有身子了吗?” 任善立马点头:“这么重要的事,哪里会有假?”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面上夜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这便好,如今华儿他们也大了,我正愁以后她们出了嫁没人来陪我这老婆子,现在看来,这府里还是有的热闹了……” 众人闻言赶忙连声附和。 老夫人更是当着众人的面细声关切道:“柳氏,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许多事也用不着我操心了,但是放心,但凡你缺什么要什么,尽管报给慈宁院,定然是万事少不了你的!” “多谢老夫人关切!”柳姨娘闻言赶忙起身见礼,喜上眉梢。 众人见状赶忙又纷纷围到了柳姨娘身边嘘寒问暖,接二连三地说了贺词,宴会上的场面终于才热络了起来。 除了角落里的蒋氏母女,她们一早就被冷落,眼下众人活像是把她们当成了空气。 “他们怎么敢……”蒋氏气得咬牙切齿,任盈盈赶忙在一旁小声规劝,这才阻止了她的发作。 众人一直寒暄了好一会,老夫人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吩咐众人各归各位:“好了,上菜吧,都等急了。” “华儿,来,坐的离祖母近些……”她说着,又招呼了任凤华一声,将她安排在了任毅和任志之间。 任凤华毫不扭捏地落了座,落落大方的举止颇得老夫人赏识。 这厢蒋氏看着柳姨娘心中直反酸水,她自然知道老夫人重视嫡子,因此眼下,她势必得催着自己也要一个孩子,可是眼下任善根本就不来她院子过夜。 蒋氏苦思了好一阵,终于咬了咬牙放弃了架子,假意与柳姨娘亲近道:“我说呢,妹妹近日怎么圆润了许多,原来是因为有喜了,这是好事啊。” 柳姨娘生怕她话里有话,闻言只得小心谨慎地点了点头:“多谢夫人。” 蒋氏却笑得越欢,甚至还加了勺菜添到了柳姨娘的碗中,一面殷切道:“这菜新鲜着呢,妹妹快吃呀!” 柳姨娘近来有些害喜,根本吃不进任何油腻的东西,见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任善却在这时沉着脸拦下了蒋氏夹菜的手,转而让下人给柳姨娘换了个碗,嘴里的叮嘱难得宽和:“你如今身子要紧,很多吃食都有些忌口,我还是教厨子给你额外做些八宝什锦粥吧。” 柳姨娘闻言登时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蒋氏见二人一来一去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心里又是恨又是气,险些讲银牙咬碎。 任凤华在边上围观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同时还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柳姨娘有些僵硬的脸色。 她似乎,并不想向众人提起孩子的事。 任凤华瞧了眼她平坦的小腹,立马便确认了此事断然不是柳姨娘可以泄露口风,而是被人讲消息给传出去的。 至于到底是谁在柳姨娘的在院里安下了这枚棋子,眼下还没有什么头绪。 一旁的任佳月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一般,笑得洋洋自得。 她懂得母凭子贵的道理,便也想借着柳姨娘这阵东风,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我的好日子可算是要来了……”她有些兴奋地切切低语。 这话給边上的侍郎家小姐听了去,后者登时就阴阳怪气地在一旁讽刺道:“你得意什么,这个孩子到最后能不能生下来,都不一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佳月登时来了火气,一摔筷子恶狠狠地望向了侍郎府小姐。 后者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喝茶,好似方才那句话不是从她口中出来的一般。 任佳月不敢高声说话,骂完一声便悻悻然压下了身子,旋即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意味。 柳姨娘有喜,虽然有可能母凭子贵,但是毕竟树大招风,势必会招致有心人捣鬼。 如今有孕的事已经被人给捅了出去,福兮祸所依,府里其他人若是眼红动手,这孩子不也岌岌可危? 任佳月越想越觉着后怕,侍郎府小姐一边喝茶,一边偷眼瞧着她的脸色,见她面露难色,赶忙煽风点火:“你没想过,柳姨娘怀孕的事,或许是刻意被人给捅出去的吗?” “什么?”任佳月闻言登时警醒,压低声音凑到了她身边。 侍郎府小姐却突然端起了架子,漫不经心道:“我可听说你这长姐可是早早便知道了这事,她身边那个侍从也曾出现在你们院子的附近,这话,说不定就是从她那传出去的呢,不过是不是我也不好说,毕竟我也只是个外人……” 她酸溜溜地说完了一席话,便若无其事地和旁人攀谈起来。 还好任佳月空有野心,却没什么头脑,随随便便都能被诓过去,此事实则是被她埋在柳氏院子里的棋子给散播出去的,如今扣在了任凤华头上,还真是一箭双雕。 然而眼下的任佳月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侍郎府小姐幸灾乐祸的神情。 此时的任凤华尚且对此事一无所知,正在同任毅有说有笑地唠家常。 任佳月看得一阵牙痒,心里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又确认了一遍:“你说的确定是真的吗?” 侍郎府小姐故作高深:“随便你信不信,我又没必要来骗你,眼下你娘有了孩子,蒋氏的注意力便全奔着她去了,她任凤华不就能放开手脚来干事了吗……” 此话一出,任佳月的疑心登时荡然无存。 这厢任凤华正在同任毅谈天说地,刚说完一句便觉察到自旁突然射来一道凌厉的视线。 顺势回望的时候,却见是任佳月正在虎视眈眈地瞪她,任凤华有些讶异于对方仇恨的视线,但是任佳月的目光稍纵即逝,被她发现后便飞快恢复了原状。 饭后,老夫人按例回去歇息,任善也陪同柳姨娘一道离开了,各房各回院子,任凤华晚了一步,便被任清雪扭扭捏捏地追了上来。 “姐姐!” 任凤华扶鬓回望,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任清雪的视线炽烈,刚上来便行了一礼,诚挚道:“多谢姐姐方才帮清雪解围,清雪初来乍到,总是说错话做错事,多亏有姐姐你处处帮扶——” 任凤华闻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无妨,既然是姐妹,相互扶持总是应当的。” 任清雪却咬了咬下唇,吞吐道:“姐姐,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今日你帮我说了话,会不会让其他几位姐妹们误会……” 任凤华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慢声道:“清雪妹妹何必如此见外,不如这样,你我二人虽是姐妹,大可以名字相称,日后我唤你清雪,你唤我凤华便好……” “真的可以吗!?”任清雪闻言登时惊喜地低叫了一声,平日里温婉的少女难得有了些跳脱的模样。 任凤华见状只是配合地笑了笑。 任清雪一激动,话就变得多了起来:“姐姐,哦不,凤华!今日的宴会爹爹没来,是因为近来他都在管典礼,宫里几位殿下都已经开始准备筹备婚事了,他也闲不下来,连今日的宴会都没时间赶回来。” “原来是这样。”任凤华点了点头,浅笑着应了一句。 “他天天不再院子里,我和娘亲也没什么事情好干,我闲不住就来找你说话,但是好像来得有点太频繁了,打扰到你了吧?”任清雪开朗了一阵,突然又有些神情怯怯,间任凤华摇头否认,她才终于又眉开眼笑。 “都是一家人了,你若是以后想来,只管来便是,不必如此拘谨。”任凤华客气地说道。 任清雪自然很是高兴,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分开的时候,任清雪却突然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方才在席间,我看到佳月和侍郎府那位小姐挨得很近,两人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我没听清内容,但总感觉有些蹊跷。” 任凤华仔细地将话听完后,神色不改地道了谢:“多谢提醒。” 任清雪赶忙摆手:“不妨事的。” 两人这才终于离开。 在回竹院的路上,任凤华却被道边一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白衣云袖,临风而立,衣袂翩跹,弱质纤纤。 “二妹?”任凤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那人应声回过身来,却不是任盈盈,而是她的表姐。 “表小姐是有什么事吗?”琉璃率先上前问了一声。 侍郎府表姐笑得轻蔑,上前便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怎的,没什么事就拦你不得了,果然被宁王殿下看上了就是不一样,架子都已经端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吵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冷冷地回望,侍郎府小姐悻悻然地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我特地在这等你,是为了提醒你,柳氏这个孩子虽然不一定能保住,但是这孩子一旦生下来了,那你在相府的地位,势必也会因此动摇。” 任凤华压根没有和她分析局势的心思,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有话直说。 侍郎府小姐见她无动于衷,只好在一旁唱独角戏:“近日我在府中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似乎是有人蓄意散播谣言,故意要败坏你的名声,说了些你可能会对那未出世的孩子不利云云的话,你可得注意这些。” “你拦着我,就为了和我说这个?”任凤华有些意外对方竟会如此好心地来提醒自己,毕竟她俩的关系似乎也是如履薄冰。 侍郎府小姐闻言眸光一闪,面上却还端着假笑:“你放心,都当我是为了偿还你当日送药膏那份人情吧。” 说完这句,她便做作地捋了捋发丝,旋即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任凤华看着她,突然想起半刻钟之前任清雪和她透露的那件事,顿时心中疑窦丛生。 她素来知道府中有不少空穴来风的谣言,但是在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知道谁才是下黑手的那个人,可是方才对方却能断言诬赖她的那些话是谣言,若不是因为武断,此事定然没这样简单。 任凤华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先是客气地道了谢,随后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又是怎么确定那些对我不利的真的是谣言,换言之,你为何肯定心里有鬼的,一定不是我?” 侍郎府小姐闻言笑容顿僵,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说漏嘴被掀底之后,她赶忙佯怒着丢下一句“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便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任凤华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侍郎家这位小姐,和二小姐越来越像了?”等人走远了,阿六忍不住在边上啧啧称奇。 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起先还只是衣着体态,不出几日,眼下神情举止都已经开始有些差不离了,再加上两人原本就是表亲,相貌也颇有相似之处,方才乍一看,我确实已经有些不能将她们俩分清了——” 阿六忙点头:“真是太像了,说是同胞姐妹都不为过,这就是姑娘家的心思吗,这也太可怕了些!” 任凤华却没纠结于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到底是谁在府中操纵这局乱棋,眼下苗头初显,便要顺藤摸瓜,追根摸底。 “阿六,你顺着线索先往下查,务必要查出是谁在府中扰乱视听!”任凤华沉吟片刻,吩咐道。 阿六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放心吧小姐,包在我身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细节,偶尔辩论不休,便都没顾及到周围的风吹草动。 殊不知在就近的一处乱石之后,藏着一道虎视眈眈的人影,正是自方才离席起就不远不近跟在任凤华一行身后的任流霞。 她隔得远,只能隐约听到宁王看上了任凤华这几个字眼,一想到对方下半辈子能被称一声“王妃”,她便觉得妒恨得喘不过气来。 任流霞一直用怨恨的眼神目送她们远去,任凤华对此毫不知情,一直到竹院都没察觉端倪。 进院子后,阿六先是高声叫了嬷嬷,屋子里却没人应声,原本以为她不在,但是跨进内堂,却赫然得见嬷嬷就在桌前静坐,剥着豆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嬷嬷?”任凤华走上前去,关切地问了一声。 嬷嬷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抬头,险些撞翻了盛豆子的小碗。 任凤华瞧着她脸上有些惊魂未定的神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了嬷嬷,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嬷嬷却局促地搓了搓手,回避了她的视线:“怎么会有事,倒是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任凤华疑惑地瞧了她一眼,依旧没放下心,嘴上却顺着她的意继续往下讲:“今日用完宴有些累了,我想着早些回屋歇息,便想问您一声,可有沐浴的热水?” “歇息!?”嬷嬷好似被其中几个字眼灼伤,整个人突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难看,“老奴的意思是,如今天色尚早,小姐何不在廊下在读一会书,热水也还没烧好呢?” “到底怎么了嬷嬷?”任凤华走动了两步,嬷嬷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突然拦了上来,正好堵住的是去卧房的方向。 “卧房里是有什么东西吗?”任凤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闪躲的视线,出声试探道,旋即果然发现嬷嬷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在竹院里,能让她如此畏惧又厌恶的,约莫也只有那位神出鬼没的三皇子殿下了。 嬷嬷约莫是在她房里瞧见了按例来夜访的秦宸霄,正好他向来是个会反客为主的,估摸着一进屋就在她榻上躺着了,嬷嬷大概就是正好撞上了这一幕,这才对她百般阻拦,仿佛在屋子里等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厢嬷嬷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都似乎难以启齿,任凤华不忍叫她为难,只能开门见山地主动问道:“嬷嬷,您相信我吗?” “小姐?”嬷嬷惊讶地抬起了头,不知如何作答。 任凤华继续道:“嬷嬷,我如今已不是个孩子了,道理我都明白,许多涉及我终身的大事我断然不会草率,请您放心。” 嬷嬷闻言鼻子一酸,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任凤华拉过她的手捏了捏,示意自己句无虚言。 两人又无声地对视了片刻,嬷嬷终于压下了心头的危机感,妥协般缓缓地点了头。 “老奴明白了。” 说着,她让开了路,面色复杂地目送着任凤华走向了卧房。 房中一灯如豆,灯油已经快要燃尽了,任凤华轻轻地将门合上,上前一边添灯油一边轻轻问候了一句早一步到屋里的那位:“殿下?” 榻上那处明显的隆起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任凤华顺势停下了添灯油的动作,正打算吹灭烛火。 突然对面有了回应:“任大小姐来得倒是及时。” “殿下原来还没歇息。”任凤华有些被吓到,轻轻拍了拍胸脯,放慢脚步像榻边走去。 秦宸霄没好气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原本是歇息了,是你太吵了!” “殿下在生气?”任凤华有些不解对方话语中带着的怒火,下意识便问了一句。 秦宸霄却不愿意有问必答,说完方才那一句便又躺了回去,作出了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任凤华纳闷对方反常的举动,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对方的回应,只得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殿下不要误会,小女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只是下回您来之前能小心点吗,嬷嬷年纪大了,受不得什么惊吓——” “为何只有本王要让!”秦宸霄冷不丁又堵了一句。 见他头也不回地用后脑勺和自己说话,任凤华既好笑又纳闷,同时因为摸不着头脑,心底也隐隐起了火气。 秦宸霄顿了一顿,还是决定继续,这回他的语气又成了嘲讽:“看来本王平日里真是对你太好了!” 见对方没来由地将怒火撒在了自己身上,任凤华即便是有再好的脾气,眼下都有点忍无可忍了,深吸了几口气后,她冷声回道:“殿下是哪里对我好了,原来不打一声招呼便进屋叨扰,还有时不时的言语威胁便是对小女好了吗?”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秦宸霄回过神来,目光沉沉压了下来,“本王哪里对你好,你难道一点看不出来?” 任凤华简直是快被他气笑了,脏话拐到嘴边却被她素来好的涵养给压了下去,变作一句委婉些的说辞:“殿下若是执意自作多情,小女也无话可说。” 殊不知这句话正好戳在了秦宸霄的命门上,任凤华只觉得话音刚落,身前便有一道黑影袭来,下一刻,她便被来人捉住了下巴,旋即对方渐渐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任大小姐真是这样想的?”他的嗓音渐趋沙哑。 任凤华也在气头上,想也没想便堵了回去:“那殿下想我怎么想!难道您连我想什么也要控制吗!” 话音落下,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落于下风。 视线的对峙,呼吸的交缠,矛盾一触即发,任凤华掐紧了手心,袖中许久未动的银针眼看着又要被她捏回手里。 正当这时,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小姐,您要的热水来了!” 嬷嬷在门外闷声说道。 任凤华登时压下了银针,用眼神示意秦宸霄适可而止。 但是对方显然不大服气,又重重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后,秦宸霄才收回了手,没好气地低语道:“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任凤华巴不得就此脱身,赶忙软声回道:“殿下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今日之事是小女逾矩了……” 话虽是这么说,任凤华却在心里暗骂秦宸霄蛮不讲理,哪天若是真的惹急了她,她势必让要让对方看看,自己的性命眼下还拿捏在她手上呢。 秦宸霄不知道任凤华心里的编排,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起身支着窗棂飞身离开了。 “小姐——”他前脚刚走,后脚嬷嬷便鼓足勇气推开了屋门,原本打好的腹稿却在瞧见屋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尽数被咽回到了肚子里。 任凤华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开口问道:“嬷嬷方才是想要说些什么吗?” 嬷嬷却只是一味地摇头:“小姐,老奴没什么事,水烧好的有些晚了,老奴还是先伺候您沐浴吧。” 说着她边利索地动作起来,任凤华眼下有些倦怠,只得任由她摆布。 等终于进到浴桶中之后,她被热气熏蒸地有些飘飘然,喟叹了一会后,却还不忘询问嬷嬷的心事:“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呀?” 第一百五十八章:棋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却好似专心地在替她试着水温,闻言回答得模棱两可:“老奴怎会有事瞒着小姐呢。” 任凤华眨了眨眼,旋即将自己没到了蒸汽之中,试探道:“也是,谁都会对我有所保留,只有嬷嬷你肯定是不会有事瞒着我的!” “小姐,老奴其实……”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让嬷嬷的神色出现了松动,但是很快对方却像是被另一股无形的势力绊住了脚步,到最后都没有松口。 多说无益,任凤华也只得先压下了心头的疑惑,摆了摆手示意嬷嬷不用在继续了,她亦不再追问。 沐浴完之后,嬷嬷却没和往常一样离开,而是像不放心一般,一直帮她擦干了头发,才不放心地开门打算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阿六突然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嬷嬷七手八脚地要拦,任凤华只得快速披上了外袍,裹严实了后示意阿六就在门边说话。 “小姐,不好了,我查出来了,在府里传播谣言的,根本就不是柳姨娘院子里的人,而是侍郎府小姐的人!” “当真!”闻言,任凤华只觉得蛛丝马迹正在串联成网,赶忙追问道,“可有抓回来什么人证?” 阿六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原本是逮到了一个的,但是我当时慢了一步,后来找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失踪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真是太慢了!”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阿六满脸自责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屋内烛影摇晃,任凤华抱臂躺回到了榻上,就着上头尚未冷却的温度,她开始抽丝剥茧。 “失踪了……”她先是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片刻后眸子一顿,所有的事,顿时水落石出。 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一直假作好人的侍郎府小姐。 她设了一场不小的局。 先是冒充柳姨娘院子的人在相府中散播谣言,再煽动任佳月将此事的矛头指向了她,之后,她势必要自证清白,到时候她就会发现其实是任佳月无事生非,诬陷于她。但是按任佳月的性子,她即便知道恨错了人也会选择紧咬不放。到时候她们二者若是起了争执,事情再闹大,这样无妄的争端势必会败坏她二人的名气,最后,她和任佳月势必都会因此被踢出宁王侧妃的候选名单。 真是个不小的圈套。 任凤华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侍郎府的小姐只需动些口舌,便能在其中牟利。 “还真是一箭双雕……”任凤华起身走到桌前写了份脉络手稿,最后在侍郎府小姐的名讳上打了个圈,始终有些疑惑,“她向来鲁钝,此事不像是出自她一个人的手笔……” “可又是谁在暗中帮她呢。”她又拿笔勾勾画画了一阵,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回到了榻上。 这回榻上却已然没了余温。 为了无视心底没来由的那阵失落,任凤华只得继续自言自语:“侍郎府小姐不应该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到底是谁向她透露了柳姨娘有身孕的消息,又是谁告诉了她宁王意欲纳我为妃之事……” 她头疼得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这府中必然有人和她里应外合——” 说着,任凤华有些疲惫地拉过了被子,视线却忍不住在另外半边床上流连。 “走得倒是快……”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带着委屈,秦宸霄虽然成功被她赶走了,但任凤华的心却也跟着空了一块。 彼时正好窗棂被风吹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任凤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窗前空无一人,她有些懊丧地拍了一下额头,闷闷地埋回到了被子里。 “走了才好,走了才不会吓着嬷嬷……”任凤华小声劝着自己,继而声音越来越低,不多时便攥着被角陷入了梦乡。 屋内没了动静,屋檐上却发生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是瓦片被人轻轻踩过的动静。 片刻后,窗棂发出低低的一声擦响,只是这回,却不是风声。 月光下,人影踮脚落地,眉眼俊挺,神色浅淡。 正是方才负气离去的秦宸霄。 他方才走得决然,实则一出窗子便纵到了屋顶上,冷风一吹消了气,一回到屋子,人却已经睡下了。 他只得漫无目的地在榻边踱步,最终也没忍心将人给喊起来,转而来到了桌案前,拿起了方才任凤华圈画的那份脉络图。 见上面的内容思路清晰,环环相扣,秦宸霄回首瞧了榻上毫无防备的任凤华一眼,目光中有明显的惊艳意味。 这个小丫头,除却有几处软肋会让她寸步难行,骨子里的聪明劲儿却压也压不住,不过一会的时间,便将对方不知道筹谋了多久的一出戏推敲了个彻底。 “任大小姐……”端详一会后,秦宸霄拿过了她惯用的那支狼毫,在指尖把玩了一阵后,又在纸上添了两笔,写成了一个“任凤华”,随后,又孩子气地在上头盖上了一个“秦宸霄”。 “你得是本王的人。”最后,他悠悠地叹了一声,随后将纸折了折,郑重地压在了镇尺之下。 仿佛一约定下,绝无反悔。 …… 也许是因为心有灵犀,任凤华虽然已经睡熟了,却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时而是家雀报喜,时而又是鸳鸯戏水,以至于她第二日起床的时候,面上尚且还带着些薄红。 出屋子门后,阿六照例在树上荡秋千,见她到来,扬声问候了一句:“小姐早!” 任凤华思忖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按兵不动不妥,此事她得要主动出击,于是刚见到阿六的第一句话,她便开门见山:“去给我找个帮手来,我们得主动出击了!” “啊?”阿六有些没反应过来。 任凤华左右看了看,意识到不用舍近求远:“那个侍卫呢,把他喊来见我。” “喏,就在那呢!”阿六遥遥一指。 任凤华顺势回头,果然见得那侍卫就在院墙边靠着,依旧高大壮硕,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黄里透青,看起来很是憔悴。 一看他这副样子,任凤华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开口追问。 反倒是阿六,像是瞧新鲜似的绕着侍卫走了一遭,旋即啧啧称奇道:“要不是我清楚这是个正经人,冲这架势,说他去喝了一宿花酒我都信!” “阿六!”任凤华颇感无奈地呵住了他,目光中有责难之意。 侍卫却只是沉着脸色无视了他,转而望向任凤华,一字一句提醒道:“属下留在这里,为的是正事,小姐,您该去讨要余下的嫁妆了……” 说完这句,他便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人前脚才刚出去,后脚阿六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捶胸顿足,一副难以自禁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小姐,你看他熊样儿!” “好了阿六,少说两句吧你!”任凤华无奈地劝了一句,但是很显然,侍卫已经全听到了,跨过门槛的时候,任凤华甚至还能看到他紧紧攥起来的拳头。 这两人的小梁子算是结下了,她心情复杂地回头瞧了眼还在大笑不止的阿六,自觉地让开一步,在两人之间让出了距离。 阿六若有所察地瞧了她一眼,赶忙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任凤华轻声说了一句。 阿六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姐的意思是?” 任凤华整理好了衣裳,目光遥遥望向相府东南角:“我们先去找一趟蒋氏,问问嫁妆的事,正好,许久没去向她请安了。” 准确来说,回到相府以后,她几乎就没去给蒋氏请过安,一来是因为老夫人在上,小辈们要请安去的都是慈宁院。而来蒋氏名不正言不顺,她实在是忍受不了面对此人还要以礼相待。 两人说着便启程,没一会就到了前院,期间侍卫也沉着脸追了上来,大概是打算在一边帮衬着些。 到门庭的时候,几人却被看门的侍女拦了下来,一问缘由,只说是大夫人病了,不便见人。 “病了?”任凤华闻言有些讶异,毕竟不久前她才刚见过蒋氏,彼时她生龙活虎,眼下突然生病,着实蹊跷。 阿六听着也有些狐疑,忍不住小声揣测道:“小姐,你说这蒋氏会不会是装病啊,故意躲着不见人?” 侍卫在边上暗暗挑了挑眉毛,心里嘀咕着,昨夜他就在前院待着,蒋氏病没病他最清楚。 正思忖间,任盈盈便走了出来,见到众人候在门口,她面色如常,甚至还恭顺地给任凤华行了一礼。 “姐姐怎么突然来我们院子了?” 见她没端起平日那副假清高的样子,眉眼似乎还有些憔悴,任凤华一时也判断不出蒋氏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夫人不在?”任凤华无意于她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那好,嫁妆之事,看来我只能找你了。” “这……”任盈盈早些时候就在忧心这事,没想到这人晌午就找上门来了。 边上的下人听到这话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任盈盈不好与她争辩,只得咽下一口恶气,转而怒斥在边上探头的丫鬟。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都偷懒不干活,这个月的工钱是不想要了吗!” 丫鬟赶忙上前劝道:“小姐息怒,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任凤华冷眼瞧她指桑骂愧,索性也没有揪着她不放,同阿六使了个眼色后便干脆地离开了。 任盈盈见她终于离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而冷声质问边上的侍女:“查到了吗,到底是胆大包天,竟敢伤了娘亲!?” “小姐,奴婢们尚且还没有查出来!”侍女胆战心惊地回了一句。 “没用的东西!”任盈盈气得面色发青,如今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嫁妆的事还没了结,蒋氏就被人暗算了,饶是她再有手段,也做不到两头兼顾。 侍女觑着她阴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夫人不会是为了躲债故意病成这样的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内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住口,别胡说!”任盈盈登时呵住了她,打断了侍女继续询问的意图。 侍女悻悻然闭上了嘴,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任盈盈担忧地望了一眼里屋的方向,像是暗下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无力道:“看来,我只能去找五皇子殿下了——” 这话一出,停在屋檐隐蔽处的阿六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一声,见任盈盈带人进了屋子,他辗转几下便回了竹院,将自己听到的动静尽数告知了任凤华。 “她还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真的打算去找秦宸霄帮忙。”听到这话的时候,任凤华正在用茶,闻言登时发笑,与任盈盈过分荒唐的言行相比,茶水都瞬间有些寡淡无味了。 “小姐怎得笑了,二小姐去找五皇子殿下搬救兵,若是真的搬来了,不就能脱离困局了吗?”一边的琉璃不解地发问道,神态有些焦急。 这厢任凤华尚且还来不及措辞解释,阿六便“啧”了一声先一步开口道:“他秦炜安虽然算得上是个皇子,但是在诸多皇子之中,他算是最穷的,平日里的花销都精打细算着呢,比之三皇子殿下还有宁王殿下的一掷千金,他可差得远了······任盈盈想要指望他,怕是指望不上咯!” 琉璃闻言不由肃然起敬:“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阿六,你懂得可真多!” 任凤华也在一边笑得促狭,跟着夸赞了一句:“是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皇家百事通!” “倒,倒也不是!”阿六还来不及洋洋自得,转眼便反应过来自己又因为一时忘形说漏嘴了,抬头见任凤华一副瞧热闹的模样,他登时结巴起来,尴尬之下,只得求助一边的侍卫。 侍卫在他第三次递眼神的时候终于大发慈悲地上前解围:“这位小兄弟知道的其实并非是宫中秘辛,但凡在市井之中厮混过的人都大抵知道些——” 阿六这下连被说成市井俗人都不吭气了,闻言只是真挚点头:“我啥也不行,就是打探消息灵光些。” “那不知道你可清楚贵府大夫人为何会称病不出一事?”侍卫也没客气,当即就把话给顶了回来。 阿六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支吾了半天还是自暴自弃:“我不知道,你难道知道!” 谁知侍卫当真摆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自然知道。”见众人齐齐投来视线,他清了清嗓子,不再藏着掖着,“昨晚,属下原本是想要趁夜潜入前院,去教训这蒋氏一番的——” “原来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啊!?”阿六不由失声惊叫。 侍卫却只是摇头:“并非如此,我原本的确是想要动手,但是最后却没有动作,反而是蒋氏,却依旧很惨。” 这话纯像是为了吊人胃口,连素来最有定力的任凤华听到这都忍不住问询道:“她伤得很严重?” 侍卫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依旧觉得有些神奇,于是摇头感慨道:“昨夜我原本想要动手,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出手。谁知蒋氏起夜正好瞧见了我,登时大骇,整个人便从净室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属下特地检查过,身上大多是些皮肉伤,只是被吓得厉害,人被抬走的时候,身上臭得厉害,属下看她这回大伤元气,日后怕是很难再要个孩子了……” “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旁的琉璃听得瞠目结舌,面上满是惊讶。 阿六立马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蒋氏她没受多大伤,只是给吓尿了,整个人没了魂似的,估摸着缺魂少魄的,日后得消停一段日子了。” 说完后,他瞧见琉璃脸上又似嫌恶又似不忍的神情,忍不住放柔了语气:“怎得,吓着你啦?你别不忍心,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琉璃闻言却摇了摇头:“我自然不会同情一个毒妇,只是我寻常见得世面少,没听过这样的稀奇事,这才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任凤华见她面色隐隐发白,显然时一副勉力支撑的模样,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慢声道:“日后这样的场面应该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一次,你一个女儿家确实不应该看到这些,如果你要离开竹院去别的地方,直接同我说便 是,我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不。”琉璃闻言将头摇得飞快,她急忙否认道,“小姐误会了,奴婢才不想走呢!这里这么危险,我怎么能留小姐一个人呢!” 任凤华见她情谊拳拳,不由心生暖意,有这样一个温婉却不失果敢的姑娘陪在身边,漫漫长路势必也会多不少坦途。 她静静端详了一阵琉璃,片刻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好了琉璃,刚刚听人说园子里的桃花开了几枝,你能帮我去捡几朵花来吗,我正好用来做香露。” 琉璃闻言不疑有他,兴致勃勃地便赶了出去。 “小姐是在锻炼她吗?”人走远后,阿六悠悠地凑到了任凤华身边,心如明镜。 任凤华也没有否认,只是反问了一句:“你来院中也已经许久了,可看出琉璃有没有习武的天份没有?” 阿六闻言不置可否,只是自信地回答道:“小姐不必担忧,以琉璃的悟性,学些防身的功夫绰绰有余!” “那便好。”任凤华欣慰地点了点头,正想进屋用些茶水,门房却又突然有客拜访。 任盈盈直接越过几个通报消息的婆子闯了进来,都走到任凤华跟前了才假惺惺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打扰姐姐了?” 说着她便左顾右盼了一阵,在看到屋内不少既古朴又熟悉的摆件之后,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原本这些东西,都该是她的嫁妆,眼下却被任凤华一人独霸了。 任盈盈越想越觉着窝火,忍不住就在心底忿忿怒骂,面上却还是装的一脸无害,好似自己只是个寻常来客。 “妹妹突然来我院子,有什么事吗?”任凤华无视了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贪婪眼神,呷了口热茶开门见山地问道。 任盈盈却滴水不漏:“盈盈只是想着许久没来找姐姐谈天了,这便过来看看。” 两人交谈之间,正好嬷嬷将午膳摆到了案上,这原本只是一个隐晦的逐客令。 任盈盈却像是看不懂似,一一扫了眼桌上的菜式,随后阴阳怪气地在边上来了一句:“姐姐院子里的吃食可真是精致,不像我院子里,多些荤菜膳房便要有闲话说了,日子过得越来越清淡……” 任凤华怎会不知道她话里有话,但是仍旧作出了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径自拿起筷子便用起菜来,一面还漫不经心地答道:“眼下这情况,妹妹合该节俭些,只不过由奢入俭难,适应不了很正常。” 任盈盈见她不上套,咬了咬牙,只得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姐姐,我今日来,其实是为了求你一件事——” 任凤华头也没抬,斯文地继续用菜。 任盈盈愣是咽下了这口气,勉强挤出个讨好的笑容继续道:“姐姐,能否求你通融些,别再追究那笔债务了……” 她自以为低声下四,实则连头都不愿意低下。 任凤华冷眼见她求饶,过了片刻,才轻蔑地笑了一声:“妹妹莫不是因为没睡醒,现在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她确实没有想到,任盈盈会天真到这种地步,若是世上所有的得失恩怨都能用这种自以为是的低头解决,那活着未免也太简单了。 不过能让向来心高气傲的任盈盈妥协,想来是秦宸霄那边出了些差错。 任盈盈的确想找秦宸霄求援,但是显然,对方那里似乎行不通。 也是,按照秦宸霄那副“利字大过天”的秉性,再这桩事里,他实在没有理由为任盈盈出头。 一来作为相府当家人的任善近来一直做着拉拢宁王的算计,他贸然出手讨不着好,二来他自己还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如何有余钱偿还这笔数额不小的欠款? 秦宸霄不是个傻子,做不来这样的赔本买卖。 尽管他对任盈盈有几分所谓的真心,但他的真心,又能值几个钱呢。 这厢任盈盈等了半天没等到任凤华的后话,还以为对方尚在犹疑,立马接二连三地抛出了橄榄枝:“只要你不让我们还这笔债款,我保证别的好处少不了你,你不是想要嫁个好人家吗,我这就去和爹爹说,爹爹向来听我的,自然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任凤华却在这时突然抬头,直直地望向了任盈盈:“这就是你和我交易的筹码嘛,你是不是早知道关于我婚事的事,才能在这大放厥词?” “不,我不是!”任盈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矢口否认。 任凤华却不愿与她继续周旋,干脆直接将事说破:“我早就知道了,当初相府把我从庄子里接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妹妹你找一条后路吗?你是商品,待价而沽,被父亲转着圈地挑选好人家,我则是那个后手,若是有两难之境,我随时得做好替嫁的准备……不是这样吗?” “你在说什么!?”任盈盈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心中又惊又气,却还是得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急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们都是一家人,爹爹他怎么可能作出那样的事呢!” “好了,不必多言。”任凤华却直接烦不胜烦地呵停了她,旋即毫不留情地下了最后通碟,“夫人说的期限就快要到了吧,你们若是还不能筹到欠款,别怪我将你们干过的腌臜事告知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到时候身败名裂了,可再没有吃后悔药的机会了。” “任凤华,你敢!?”任盈盈向来最重面子,听到这话,登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将了起来,撕破脸怒吼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干了,爹爹和祖母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他们更在乎相府的荣誉,还是在乎你们母女?”任凤华冷淡地将话给堵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章:痴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怎么可能!爹爹自小便最疼我了,他绝对不会放弃我们不管的,绝对不会!?”任盈盈歇斯底里地嘶喊着,她自恃向来受宠,因此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慌失措。 任凤华见她还不肯从虚假的幻梦中醒来,不由又添了一盆冷水:“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多了,不急于一时。” 任盈盈却对此充耳不闻,依旧固执地念叨着“等爹爹下朝我就是找他告状”云云的话,一面还庆幸着至少还有任善会帮她,自己就不用出这笔钱了。 任凤华见她执迷不悟,便也不再与愚笨的人多费口舌,自顾自地便用起膳来。 任盈盈自觉面上无光,不多时便愤然离去了。 阿六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不屑道:“呸,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物,欠了钱还像个大爷似的,这样嚣张!” 骂完却发现任凤华面色如常,他登时感慨还是自家小姐沉得住气,运筹帷幄,相府里的人但凡是想在她身上捞便宜的,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正好这时侍卫也跟着走了进来,一进屋就听到阿六在忿忿怒骂,登时不咸不淡地在边上的插了一句:“没本事的人才只会耍嘴皮子工夫呢,骂了这老半天,除了吵人,可有什么别的本事没有?” 阿六闻言登时也来了气,不服气地反驳了回去:“总比你这个动不动就要动手的大块头要好!天天举着个膀子逮谁揍谁,要不是说你是正经人家的侍卫,我还以为你是哪个黑市逃出来的打手呢!” “你再说一遍!?”侍卫闻言登时撸起了袖子。 阿六也不甘示弱,按上了腰间的佩剑。 边上的琉璃见状不好,赶忙挤进二人中间,将怀里的点心呈了上来。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一起用些点心吧!” 正当这时,洞开的屋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哟,院里这么热闹呢!”众人寻声抬头,却见是侍郎府小姐不请自来,眼下正轻车熟路地往屋里走。 “侍郎府小姐?你来做什么?”任凤华用眼神示意还在人前揪斗不休的两人退下,自己则冷着脸迎了上去。 侍郎府小姐也没怯场,直接点明了来意:“我是为了先前泄露消息一事而来。” 见到对方略带敌意的目光,任凤华立马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怎么,眼下是要变卦指认我是泄露消息的人了是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摸着给任佳月传了信,说我才是散播柳姨娘怀孕消息的罪魁祸首,既然你要黑吃黑,我为什么不能先和他们说,你才是那个恶人!”侍郎府小姐说着说着酒有些失控,好几次都差点用指甲划伤她。 任凤华见状却冷静得有些可怕,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堵回一句:“难道你不就是罪魁祸首嘛?” 见她眼神透彻不似在刻意套话,侍郎府小姐喉头一哽,登时没了主意:“你……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这你不用管。”任凤华回得短促有力,“我只想知道,你千方百计琢磨出了这么个好计策,到底是想做什么?” 侍郎府小姐见自己的老底都被掀完了,忍不住恼羞成怒,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恨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相府,我的脸怎么会伤成这样,我又怎么会见不得人,我恨你!我恨任盈盈!我恨死整个相府了!是你们毁了我!” 任凤华冷眼瞧她张牙舞爪,自然明白她这举动实则就是为了报复相府对她所做的一切。 侍郎府小姐喊着喊着突然有冷静了下来,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任凤华,只觉得妒火中烧。 分明几个月以前,任凤华还只是个不受待见的相府小姐,如今却活的比谁都要自在,并且还收到了皇室子弟地赏识,反观旧日风光无限的她,却只能因为毁容而蜗局在屋子里,每日只能恨得牙痒痒。 “我恨死你们了!”念叨完这句话之后,侍郎家小姐就像不堪侮辱一般,捂着脸离开了。 “小姐,方才表小姐在屋子里自说自话了许久,眼下又二话不说地离开了,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啊,奴婢实在有些看不懂。”琉璃虚掩上门,疑惑问道。 任凤华摇了摇头,目光一片澄明:“她不是来向我坦白的,而是来套我话的,故意矫揉造作这么一回,就是为了试探我到底对此事了解了多少……” “老天爷,这表小姐可真是好重的心思!”琉璃闻言不要摇头感慨,“还好小姐心思聪颖。” 任凤华却仍未宽下心,毕竟侍郎府小姐向来不是个足智多谋的,眼下能一步步走到这里,必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势单力薄,很难以寡敌众。 “阿六,去给我看着侍郎府小姐,务必留意她近来的动向。”她一面思忖着,一面将话吩咐了下去。 阿六虽应了声,却有些不大赞同:“小姐,眼下这侍郎府小姐虽然可疑,但是最需要我们留意的,难道不是一直来挑衅你的三小姐吗?” “也是,看来我们这的人手还是有些不够用……”任凤华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开始苦思如何布阵。 阿六见她为难,神色也有些暗淡:“都怪我没用,不能一个顶俩,不然小姐也不至于这样伤神……” 任凤华却抬头微愕地扫了他一眼,纠正道:“错了,不是你不够有用,而是敌人太多了。”她说着又压低声音回了一句,“你先前说的,琉璃能学几招拳脚功夫?” 阿六转着眼珠想了想,比了一只手掌:“这个数肯定是可以的。” “那就好,琉璃这边需要你费些心思了……” “小姐说的哪里的话!”阿六向来好为人师,闻言高兴还来不及,忙摇头否认。 见事情一件件了结好,任凤华也放了一半心,转而去忙活别的难事了。 …… 是夜,月明星稀。 任凤华同嬷嬷保证自己会早点歇息后,却没有回卧房,而是换了套夜行衣,趁着夜色纵身去了主院中任善的书房。 她虽然没有听墙根的癖好,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得跃到了屋顶之上,撬开块碎瓦,试探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人。 谁知屋内虽然没燃烛火,却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任凤华下意识地透过漏洞往下望去,眼前一幕却差点让她失足跌下去。 偌大的书房内,没有挑灯夜读的朝廷高官,只有一对交颈缠绵的野鸳鸯。 听动静,应当是任善正和茉莉在被翻红浪,一室吟哦之声不休,偶尔还有几下低吟。 任凤华登时有种作呕的欲望,刚踉跄着想往后退,却被拥入了一个温热怀抱,熟悉的冷香将她从满屋子的淫靡气息中救了回来,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侧旁送出,不偏不倚地笼上了她的双眼。 来人悄无声息,任凤华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凌厉出招。 谁知对方三两下便化开了她的招式,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用余下的那只手制住了她的动作。 “别看。”低哑的嗓音就响在耳后,灼热得几乎能烫伤肌肤。 任凤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便觉得身后怀抱的力度更大了些。 两人近乎贴合得亲密无间,任凤华一错身几乎都能蹭到身后之人的薄唇,这般暧昧的姿势,几乎让二月天的风都有些滚烫起来。 片刻后,任凤华终于受不住耳热,轻轻地挣动了一下。 “殿下……” 秦宸霄却充耳不闻,好似抱着她便是他今夜唯一的使命。 “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任凤华只好就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咬牙切齿地用气声问道。 等了片刻,才听得秦宸霄在耳后低笑:“那任大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莫不是你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被他这么一说,尽管眼睛被蒙住,但是耳朵能听到的动静却越发清晰了。 暧昧焦灼的气氛越加浓烈,任凤华虽然看不见,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烧的不能再烫了。 终于随着屋内一阵细密的低语,淫一的动静终于戛然而止。 任凤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抬手拍了拍秦宸霄,示意他松手。 后者却依旧固执,却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松不得,任大小姐若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长了针眼该怎么办?” “你到底要怎样?”任凤华几乎快要恼羞成怒了,终于不愿再受制,用力挣扎起来。 谁知她尚还未将愤然的怒骂送出口,便感觉身前有人逼近,下一刻,来人咬住了她气得发颤的唇。 任凤华只觉整个身子登时便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尽管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推开他,但是她却根本操纵不了自己的四肢。 再加上他们脚下,就待着刚刚事毕的两人。 因为害怕惊动任善,任凤华只得停住了意欲从袖中掏银针的举动。 秦宸霄见她没有反抗,却得寸进尺,唇齿辗转厮磨,以致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唔……”任凤华被折磨得不轻,却死死地压住了所有声音。 到后来还是秦宸霄餍足地放了她一线生机,两人呼吸错开一瞬,便听得一道轻笑:“怎么,任大小姐不会就喜欢这样吧,偷偷摸摸地在旁人眼皮子底子行事……” 任凤华张嘴欲骂,却再次被秦宸霄咬住了嘴唇,无奈之下,她只好压下打人的冲动,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注意力去感应屋内的动静。 屋里两人俱是大汗淋漓,任善喘了几下粗气,吩咐茉莉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茉莉娇声应了声“是”,随机就是一阵房门开关。 任善却没急着离开,反而在书柜前立了一会,随后似乎催动了某个机关,柜子后面响起了一阵木轴转动的声响。 任凤华眯起眼睛刚想仔细一瞧,却被秦宸霄不满地拉了回来。 “屋子里有密道……”因为秦宸霄的搅扰,任凤华一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密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匀了些目光朝着屋顶下扫了一眼。 注意到对方探究狐疑的眼神,任凤华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面上的红晕终于渐渐消了下去。 书房内,任善进了密道不久,便脚步沉重地出来了,任凤华特地留意了他打开密道的方式,默默记下了步骤之后,她屏住呼吸,等着任善彻底离开之后,才回头给秦宸霄打了个手势。 后者只是抱臂瞧她,微挑了半边眉毛,一言不发。 任凤华也没想搭理他,等任善走远后,她一个纵身就从屋顶上跃了下去,落地无声。 书房的门被悄悄地推开了半扇,任凤华下意识屏住了气,毫无停留地便来到了书柜之前。 她的夜视能力向来不错,方才不过看了两眼,便记下了机关所在之处。 伴着再次响起的木轴转动之声,任凤华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洞开的暗道,却没急着先进去,而是回首看了眼跟上来的秦宸霄:“殿下可要与小女同行?” “任大小姐倒是识相。”秦宸霄没挑眉一笑,嘴上不客气,身子却自觉地挡在了任凤华之前。 “走吧。” 两人初入密道,便觉得一股潮湿酸腐的阴风扑面而来,秦宸霄擦亮了火折子,将任凤华半揽在了自己身后。 “殿下,朝臣家中当真可以建这样深的密道吗?”两人越走越深,这密道活像是没有尽头,一直到一处逼仄的拐角,眼前的视野才突然开阔起来。 空气中有明显的血腥气息,任凤华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往前探了探,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倏地屏住了呼吸。 但见狭窄的甬道尽头,赫然开辟出了数间阴暗的地牢,凑近一看,每间地牢中都扣着一道人影,任凤华大着胆子上前数了数,正好五人。 “这里怎么会有人?”她低低地问了一声。 “你这老贼竟然还敢回来!”话音刚落,便听得地牢中的人突然暴动,为首的那个戾气极重,沙哑的嘶吼中似乎带着血气。 这老贼说的应当就是方才进过密道的任善,任凤华尚且还没有分清是哪间牢房的人先说的话,其余牢房的人便也窸窸窣窣地醒了过来。 “他又回来了吗?” “是谁来了!?” 地牢中暗无天日,人声争先恐后地响起,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任凤华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秦宸霄当即虚浮住了她,一面出手迅疾,捻起一粒碎石就往起初叫嚣的那个人掷去。 随着一声闷响响起,为首那人登时没了声音。 其余四人见状登时也跟着静默下来,所有的声响暂时都归为虚无。 两人等了片刻,最里面那间牢房的人突然轻轻咳了一声,沙哑地询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 难得有一个明事理地站出来说话,秦宸霄压下了手中蓄势待发的手指,侧目示意任凤华表态。 后者也没退却,当机立断地便走上前去,朗声同对面之人自报家门:“小女是相府嫡长女,任凤华,今日误入此地,敢问您是?” 她还没问完,便察觉到了边上的视线。 秦宸霄有些吃惊于任凤华竟然会如此毫无防备,但是尚且还来不及询问,便听得最里头那间地牢中,又传出了低哑的问话:“……你叫任凤华?” 声音说到一半突然断了,过了片刻才听那人继续道:“走近来,太远了,我看不清你……” 这嗓音破败得不成样子,任凤华只能依稀听出此人应当是个老妇,鬼使神差般,她当真被对方的呼声驱动,缓缓地朝着牢房走近了两步。 秦宸霄却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任凤华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无声地安抚了他一阵,随后毅然捏着火折子走近了牢房。 但是她却没直接朝着呼唤她的那个老妪走去,而是压低生线先盘问起了就近几个牢房中的人:“你们只需知道,我不是把你们困在这里的人,但是同时我也得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声问话落下,被关押的几人这才又冒出头来,但是答的话却大多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听了一圈下来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聒噪。”一旁的秦宸霄越听脸越黑,终于在那个最为吵嚷的人也开始叫嚣的时候,将指尖剩下的碎石子尽数甩了出去。 “哎呦!” 痛呼声接二连三响起,几人这才嗫嚅着又没了声响。 如今这么个问法势必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任凤华只得先按捺住心思,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围观察了一眼。 若不是今日意外发现,她势必永远也不知道这偌大相府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处不为人知的地界。 毕竟上一世,她根本就对相府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这个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府邸,实则已经气数将近。 前世秦炜安如愿娶了任盈盈之后,后脚就将相府给一锅端了,私吞国库,贪污贿赂,通敌叛国,秦炜安报出的罪名,无论哪一项对于相府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朝廷的追责立马就到,旧日风光无限的相府树倒猢狲散,下人们尽数被发卖,院里的家眷无一例外被下了大狱,只有任善一人趁乱脱逃,自此天涯流窜,被秦炜安花费精力缉拿多时,而大哥,也在这场变故中失踪,不知死活。 这场灭顶之灾不会来得这般没有由头,一开始看到这处密道的时候,任凤华还以为里头藏的是任善犯下诸多恶行的罪证。 谁知进来了才知道,里面没有东窗事发的隐患,只有五个被关押在这里的古怪囚犯。 若是这密道里全是死物,她尚且还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但是眼下这里头全是活人,保不齐下次开门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将她供给任善,到那时可就真的没了回旋的余地。 思及此,任凤华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苦思未果后,有一瞬间,懊丧之下,她动了杀心。 秦宸霄立马捕捉到了她眸中困扰的神色,自觉地便松了松袖口,做出了一个蓄势的姿态:“不必担心,此事交由我处理便好。” 至于是怎么个处理法,不言而喻。 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谁知他话音刚落,地牢尽头处的那个老妪却突然悠悠回了一句:“你杀不了我们,这地牢是有玄铁打造,我们出不去,你们也进不来,如何动手?” 秦宸霄闻言却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旋即突然出手,袖中登时又飞出了几粒碎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几人的昏睡穴上。 被打中的人应声到底,显然已经昏死过去。 到最后,偌大地牢之内,只有最为冷静的那个老妪还清醒端坐。 任凤华一露跟着秦宸霄走到了地牢最深处,期间四望才发现,这里关着的五个人中,竟只有那个老妪一人是女子。 “你来了……”见两人走近,那老妪突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任凤华顿觉莫名,反观一边的秦宸霄,竟自然而然的应了声:“来了。” 老妪闻言只笑,笑声桀桀,听着可怖,却有哀伤之意。 见到这副场面,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可能是旧识,但是任凤华识趣地没问出口,只是安静地听两人对话。 那老妪笑了一阵,便又将自己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没头没尾的一句:“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走的远远的,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任凤华尚且有些犹豫,秦宸霄却干脆地应了声,随后转身离开的时候,却闷闷地留下了一句:“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像是刻意压抑着许多感情,任凤华不由被绊住脚步,慢了秦宸霄一段距离。 就在这转身的一瞬间,她只觉自己被人轻轻地拽动了一下,下意识往回看的时候,却见是背后那个老妪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将一个似乎沾满血污的物件往她手里塞。 正疑惑间,便听得秦宸霄的催促声从前面传来。 任凤华赶忙将那物件收入了袖中,飞快地回首朝着那老妪点头致意后,她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顺着原路从密道里赶了出来,又按原样摆好书柜上的物件后,才小心翼翼地趁着夜色回了竹院。 秦宸霄已然是竹院的常客,如今来连大门都不迈了,直接翻过墙就进了任凤华的卧房。 推开门的瞬间,甚至还反客为主地催促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进来。” 任凤华捏了捏袖中藏着的布包,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我得去洗漱了”,便趁势从秦宸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不是她刻意有所保留,只是那老妪单单只将布包交给她,这便意味着这物件似乎不能给秦宸霄看到,出于这一考量,任凤华便借着洗漱的由头,悄悄来到了净室。 她轻手轻脚地舀了盆井水,刚将拿布包中的物件拆出来洗了洗,嬷嬷便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 “小姐你这是怎的了,受伤了?”嬷嬷离得远,只看到任凤华满手血腥地正在搓洗些什么,当下心一惊,赶忙疾步走了上来。 任凤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趁着嬷嬷说教之前乖乖地摊开了手:“嬷嬷,我没有受伤,这血是这东西上面冲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凑近瞧了两眼,“小姐以后可莫要在外头随意捡东西了,看着怪吓人的。” “嘘,嬷嬷不要声张。”任凤华生怕自己这的动静被秦宸霄给听到,赶忙将嬷嬷拉到了自己身边,小声恳求道。 随后两人便一起研究起这物件来,期间嬷嬷一直提出要帮忙,但是任凤华执意不让她手染血腥,于是她只得无奈作罢。 简单地清洗了一翻后,那被血污遮盖的物件终于恢复了庐山真面目。 “原来只是个牌子,老奴还以为是什么古董呢!”嬷嬷看着那块躺在任凤华手心里的月桂花样的牌子,不由有些失望。 第一百六十二章:约定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却依旧专注地研究着这块牌子,翻来覆去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嬷嬷看着她对着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牌子如此大费周章,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小姐,这牌子你是从哪挖来的呀?” 任凤华闻言只是摇头,心里却还在思索着那老妪到底是何方人士。 这月桂牌子虽然粗看之下毫不起眼,但是直觉告诉她,此物定然另有玄机。 两人一直在净室中消磨了许久时光,等到月上柳梢,任凤华才突然想起自己房中还等着个活阎王。 “嬷嬷,先不跟您说了,我得先回房歇息了!”说完这句,她便难得失态地疾步跑远了。 嬷嬷在月下不解地摇了摇头,收拾了一翻后便也回屋歇息了。 进屋之前,任凤华特地将牌子藏到了衣物的夹层处,毕竟秦宸霄眼下还不知道此物的存在。 尽管她根本没打什么歪心思,但是开门的一瞬间,任凤华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正想先发制人地解释,抬眼却看见秦宸霄独坐在灯前,孤影被昏暗的烛火打成了一个落寞的形状。 任凤华进来的那一刻,他明显侧开了脸,却没藏住眼下的薄红。 秦宸霄他……似乎是哭过……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蹦出来,任凤华便被吓了好大一跳。 正当她踌躇着要不要关切一二的时候,秦宸霄却已经飞快地冷下了脸,没好气地转过头,朝着她冷哼了一声:“任大小姐真是好金贵,这洗漱时间长得都够本王小睡一觉了!” 见他语带埋怨,字句犀利如常,任凤华瞬间便打消了先前认为秦宸霄可能哭过的荒唐想法,心底那点没来由的恻隐之心,也跟着荡然无存。 秦宸霄没等来她的回答,索性直接起身走近,单手合上房门之后,他轻轻攥住了任凤华的衣角,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摩挲。 通过多日的相处,任凤华知道,眼下,秦宸霄心底定然有事。 见他难得有这样茫然的一面,任凤华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强迫自己正色询问:“殿下,小女想要知道,方才密道中的那些人,你是否曾经认识?” 秦宸霄闻言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句:“确实是故人……” 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任凤华有些焦急地伸手摸了把袖中的牌子,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对秦宸霄也有所保留,毕竟此物不知是吉是凶,若是贸然拿出,下场不是她一个臣女能担待的。 秦宸霄低头见她神色怔忡,只一眼便知她这又是要刨根问底了,当即就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本王劝你,不要去调查方才那人的事。” “为什么!?”任凤华当即不解反驳,这老妪追根究底是在相府中被发现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没有调查真相的权利。 秦宸霄想也没想就驳回了她的话:“没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查。” 任凤华向来就不是迎风倒的软骨头,向来只有越挫越勇的道理,没有知难而退的行径,因此听到秦宸霄暗含轻蔑之意的阻拦,她当即便暗下了偷偷调查此事的决心。 谁知秦宸霄早把她的那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见她眼神坚毅,他只得搬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方才地牢中的那位老妪,身份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她可能和皇室甚至与天下格局有关,可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接触得到的事——” 任凤华闻言想也没想地轻嘲了一声:“许久之前,我就做好了和皇室不死不休的准备,殿下觉得我还会有这等顾虑?” 前世她命丧其中,这一世,她势必要破除其中杀机,步步稳妥。 这话可谓是口出狂言,秦宸霄却非但不恼,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细细瞧了她一眼,对于任凤华毫不掩饰表露心迹的举动,他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高兴。 但是明面上,他却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任大小姐难道不会害怕吗?” 任凤华闻言只是冷笑:“殿下觉得小女像是害怕的样子吗?” “好,好,任大小姐果然有胆色!”任凤华尚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人发笑,便见得面前的秦宸霄突然朗声大笑,全然是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殿下!”任凤华赶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怕笑声顺着房门传了出去,惊醒院子里的其他人。 秦宸霄却趁势捏住了她的手腕,旋即微微使劲收紧了五指,任凤华刚觉得有些吃痛,便被人按进了怀抱。 “殿下——”她和冷香撞了个满怀,刚想挣扎,秦宸霄若有似无地威胁声音便在耳后响起。 “任大小姐若是再随意动弹,本王很难保证,会作出什么难以自控的事情来……” 闻言,任凤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嘴上却不落下风地反击道:“殿下还是先担心着点自己身上的毒性吧,这毒可不和你讲道理,也难以自控得很!” “任大小姐倒真是伶牙俐齿。”话音刚落,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秦宸霄周身的气压都跟着低了下来,嗓音也明显带上了沉怒,“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本王有这毒素在身,再怎么样也不会越过这跟线,尽管美人在怀,但要是没命享受,本王还是不愿意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突然听到对方的保证,任凤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为了掩饰自己渐渐红起来的面色,她只得将话题尽量往正轨上引。 “殿下放心,小女不是空说大话的人,先前说会帮您根治余毒,那就定然会说到做到。” 秦宸霄却只是低笑,甚至还有心思打趣:“那若是治不好呢,任凤华可得赔我,可真要你跟着本王去地府作对鬼鸳鸯,本王也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他这话说得轻巧,听着却让人胆寒。 任凤华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不会这样畏惧死亡,但是对于秦宸霄随时可能殒命这一认知,却让她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偏偏这时候秦宸霄还故作潇洒地冲她笑了一下,任凤华顿时就没绷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你怎么哭了!?”见她眼泪珠子突然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秦宸霄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立马便松开了制住任凤华的那只手,转而轻轻地替她揉了起来,一面放缓语气问道,“是不是本王弄疼你了?” 见他眉眼俊逸,又不是温柔,任凤华只觉心一酸,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秦宸霄被她哭得手忙脚乱,索性直接抬头用袖子帮她擦起眼泪来,他的确不会什么安慰人的话,擦了半天,只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哭完了你就打回来吧,这样你或许会不疼些。” “我不是疼……”任凤华轻轻打开了秦宸霄的手,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秦宸霄看着老成世故,但是在感情方面的事上,实在是没什么天分,稍有些意料之外的就开始手足无措。 “那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秦宸霄松开了她,轻轻往她手里塞了块帕子,难得和声细语,生怕语气重点又吓着了她。 任凤华摇了摇头,尽管她已经不想哭了,但是依旧哽咽了一阵,没说出话来。 秦宸霄只好试探着猜道:“那本王替你去解决了蒋氏母女可好?”这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任凤华清楚,他定然说到做到。 只是她报仇,从来不喜欢假借他人之手。 于是片刻的沉默后,她喘匀了气,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殿下。” “那你想要本王怎么补偿你?”秦宸霄帮她将颊边的碎发拾起,目光温和,循循善诱。 听到这话,任凤华的目光中不由划过一丝狡黠。 “殿下,小女可以知道方才那位老妪是谁吗?” 见她兜兜转转还是不肯放弃刨根问底,秦宸霄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却是纵容:“好,本王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任凤华赶忙追问道:“那得是什么时候?” 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逼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侧脸,语带调笑道:“能是什么时候,自然是等到你我二人大婚的时候,到时候你即便不问,本王也会和盘托出。” “你!”任凤华没想到他竟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登时红了脸,哑口无言。 秦宸霄见她打了退堂鼓,不由摇头轻笑,一面将人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了榻上。 “多思无益,快些歇息吧。” 任凤华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卷走了整床被子,秦宸霄也不恼,索性和衣而卧,目光却始终沉沉地罩在她身上。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是被屋外嘈杂的呼喊声吵醒的。 “走水了!走水了!” 她登时从梦中惊醒,细细听了一会,愕然发现动静是从主院书房的方向传来的。 “书房走水了!”后背登时爬上了冷汗,任凤华飞快地裹好了外袍就要往外走,却被身旁的秦宸霄一把拉住了衣带。 “任大小姐可真是扰人清梦。”他状似刚醒,但是眉眼却一片清明。 看着秦宸霄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任凤华心中突然略过了一个不详的念头。 “书房,不会是你烧的吧?” 秦宸霄闻言却只是轻蔑一笑:“贵府的事,我哪里会知道。” 见他模棱两可地作答,任凤华不由有些窝火,昨夜他俩才刚夜探书房,今早上那地就失火了,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 “噗。”见到任凤华一副心急却又不敢和他对峙的神情,秦宸霄不由失笑,心情大好。 等了片刻后,他慢悠悠地解释起来:“我们昨日去过之后,蛛丝马迹实在是太多了,只有眼下这法子,才能保你没有后顾之忧。” “那你也不能火烧书房啊!”任凤华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秦宸霄的许多行为对她而言都有些过分激进了。 秦宸霄却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眯起眼问道:“任大小姐看着很担心任相?” 任凤华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不屑,叹了口气解释道:“殿下该不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尸位素餐的庸臣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失火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闻言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任凤华遥遥望向主院的位置,喟叹道:“任善当年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能坐上相爷的位置,他的手段心思可见一斑,他又岂能是等闲之辈……书房的事来得突然,难保会给他查出端倪。” 秦宸霄认真地听完了她的话,难得没有反驳。 任凤华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刚想追问,屋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急急敲响,嬷嬷急切的催促声在外头响起:“小姐!快!主院出事了,老爷正大发雷霆呢,所有人都去了,小姐,咱们也快去看看吧!” “所有人都去了?这样大的阵仗……”任凤华低声问了一句。 嬷嬷有些焦急:“可不是嘛,连老夫人都已经到了!” 任凤华下意识地瞧了眼屋外的天色,日头还没出来,眼下约莫才过寅时。 “殿下还是快些走吧,趁着眼下天还未亮。”她一面催促着,一面坐到了镜前打理乌发。 秦宸霄却只是懒倦地翻了个身,转而又将自己埋进了被褥之中,没一会便又安然自若地闭上了眼睛。 “殿下!”任凤华只得提声催促了一声。 对方却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一动也不动。 嬷嬷在屋外等的心急,索性直接敲开了门:“小姐,没时间了,还是让老奴来为您梳妆吧。” 任凤华哪能让她进来,赶忙快走两步,将嬷嬷拦在了门口。 “小姐?”后者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面上满是疑惑。 任凤华抬手随便盘了个发髻,转而掩唇轻轻咳了一声,掩饰道:“嬷嬷,我看还是不必梳洗了……” “这怎么好——”嬷嬷帮她理好了领子,神情有些不赞同。 任凤华飞快地找好了说辞:“眼下时辰尚早,再加上事出突然,我们若是打扮齐整了赶过去,才会落人口实呢。” “也是,是老奴鲁钝了!”嬷嬷立马接受了这个理由,转眼就去吩咐门房的粗使婆子开门了。 此时的主院之中,尽管仆人们拎着水桶一批一批地往里头送,但是书房的火势却依旧大的吓人,熊熊的火舌烧红了半边天。 任善站在众人之前,阴沉的脸被火焰照亮了半边,还有半天藏在黑暗里,晦暗得有些骇人。 “老爷,你别动气,眼下二房三房的人都来救火了,想必这火一会儿就能被扑灭了!”蒋氏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低声安慰了几句。 任盈盈见状也乖顺地走上前去,附和了两声。 “不过,这书房里到底是有什么紧要的物件呐,爹爹怎么会气成这样?”看着任善阴沉得似乎要杀人的表情,任盈盈只觉一阵胆寒,小声问了蒋氏一声。 蒋氏却只是不解摇头。 正在这时,一个浑身沾满黑灰的家丁从火场中跑了出来,一口气跑到任善身边后,他附耳急报:“老爷,不好了,地牢里的人一个都没剩下——” “什么!?”任善闻言踉跄了一步,暴怒地吼了一声,眼中怒火中烧。 边上围着的众人方才还哈欠连天,听到这动静,登时没了声音,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侍郎府小姐夹杂在人群当中瞧热闹,左顾右盼,刚回头便看到门房缓步走来几道人影,为首的那个赫然是姗姗来迟的任凤华。 “哟,可算是来了,来得这样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放火的人呢,而且我听说,昨晚上任凤华半夜没睡,似乎就在这里出现过呢!”她小声地同边上的侍女嘀咕起来,言语中有很明显的恶意。 这话正好被边上的任盈盈听了个正着,她眼珠子一转,登时便假作心急地叫嚷起来:“你这是在说什么呢!长姐不过是来得晚了些,你怎好空口白牙诬赖是她放火烧了书房!”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众人便登时往门房望去,看向任凤华的视线不由带上了狐疑。 任善闻言眉心一跳,却没急着找任凤华问罪,而是望向了煽风点火的任盈盈。 后者被她凌厉的眼神盯得害怕,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两步。 “方才你们谁说看见有人进了书房?”任善扫视了一圈众人,面上满是山雨欲来的怒火。 任盈盈不敢吞吐,登时把身旁的表姐推了出来:“是方才表姐说看到有人在昨夜进出您的书房的,而且她还说那人很可能是长姐……” 话音刚落,侍郎府小姐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她强装镇定地咳嗽了两声,走上前迎上了任善狠戾的眼:“没错,我确实看见任凤华从您的书房里出来了!” “胡扯吧,你的院子离爹爹的院子隔得那样远,你莫不是有千里眼才能看到书房发生了什么!”边上的任佳月闻言翻了个白眼,想也没想便讽刺了一句。 见她还要再说,柳姨娘赶忙上前拉住了她,示意她少说话。 这厢任佳月悻悻然闭上了嘴,换成了任盈盈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假惺惺地为任凤华告饶道:“此事真相定然不是如此,姐姐怎么会作出这样胆大包天之事,尽管先前因为嫁妆的事情与父亲闹出了些龃龉,也不应该——” 说到这,她突然极其刻意地停顿了一下,面上露出了几分不忍:“不会吧……” 见她这般欲说还休,任善几乎立即在心底坐实了任凤华的罪行。 任佳月看不惯任盈盈阴阳怪气,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后者登时气恼地抬头望向她,反唇相讥道:“三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听不懂我的话吗!?” 任佳月闻言只是冷哼:“呵,我可不敢,这相府之中,哪里有人比得上姐姐心思深沉,你在一会唱白脸一会唱红脸,不就是为了撺掇大姐和宁王殿下的婚事嘛,少在这假惺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头没脑啊!”任盈盈闻言也气急起来,“这事原本就有失公允,难道还不准我说了不成!” 任佳月不服气,登时又回骂了一句。 两人争执不下,任善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他意外自己的两个女儿竟然早便知道了此事,同时听出两人对话间对她的不满后,他登时攥紧了拳头,面色发青。 任盈盈一回头便看到了他难看的脸色,登时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歇下嘴,同任佳月使了个眼色,将问题抛给了任凤华:“这事我们俩说了也没什么用,还是得问姐姐才是,毕竟姐姐才是此事的当事人,不是吗!” 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将烫手山芋甩了出去。 无论任凤华回答是或者否,都会得罪一方。否认了便是明晃晃地和宁王结怨,承认了也会被牵连任善的怒火。 面对两难之境,任凤华只得缄默不言。 谁知见她没反应,任善却越加不忿起来,好似沉默本身就是种罪过。 “好啊,你这逆女!竟然敢作出这般胆大包天之事!” 任凤华在原地静静看他,见对方面红耳赤,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秦宸霄会觉得他是个庸臣了,如此不明辨是非,岂不是昏聩之辈? 老夫人闻言却不想着劝架,她径自走到了任善身边,也跟着指责起任凤华。 “华儿,这当真是你干的!” 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不管平日里多么和乐融融,大难临头,她这些所谓的“家人”总是默契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随后企图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借口拉她下深渊。 任凤华突然有些想笑,眸中划过几分讥诮,片刻后,她冷静地答道:“我晚来是因为竹院太远,光是脚程便要走上小半个时辰,还有,昨夜我歇息得很早,关于纵火一事,实在是无中生有——” 还没等她说完,任佳月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意欲搅混这潭水:“方才我可听见了!那侍郎家小姐说的可是亲眼见着你在爹爹的书房附近游荡,你意欲何为!” 她乐于见任凤华落难,因而一改自己先前的说辞,三言两语将矛头对准了任凤华。 三人成虎,人云亦云。 任凤华已经不屑于再去解释,既然敌不仁,她便也不需义,因此,面对咄咄逼人的任佳月,她直接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个筹码:“妹妹莫不是近来昏了头,我知道你困顿于自己的婚事,对我们都有诸多不满,但也不该在这件事上有所迁怒,颠倒黑白……” “什么!?”任佳月闻言瞪大了眼,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任善见两人又要将家丑外扬,登时阔步走上前来,挡开了两人。 “吵什么吵!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说着,任毅狠狠地瞪向任凤华,目光阴冷:“任凤华,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这话一出,众人便知道,任凤华到底是不是纵火者已经没了意义,眼下任善只是需要一个用以发泄怒火的替罪羊。 任凤华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尽管早有预料,但她还是觉得有些荒谬,原来相府的嫡长女不过也只是一个用以搪塞祸事的借口。 这厢任善蓄足了势,喘了几口粗气后,他忽然回转身闷声吩咐道:“来人呐,给我上家法!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这逆女,来日她怕是要无法无天!” 他的面上有很浅表的沉痛,以及虚假的不忍。 任凤华静静地透过人群瞧她,脊背挺得笔直。 侍郎府表姐乐见其成,却还得作出一副担忧地模样为她求情:“姨父,您就饶了姐姐吧,说不定他也只是一时糊涂,没必要动家法吧……” 任盈盈闻言也不甘示弱,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慢声道:“是啊,爹爹,您就原谅姐姐吧,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她说着殷切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假装心急地催促道:“姐姐您也给爹爹服个软,只要你肯认错,爹爹肯定也舍不得打你。” 听到这话,一直面不改色的任凤华缓缓抬起头来,众人皆以为她要妥协,谁知片刻后,她突然扯起了一抹冷淡的微笑:“我为何要认错,何错之有?” 第一百六十四章:反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真是反了天了,事到如今还冥顽不灵!”听到这话,任善终于忍不可忍地暴起,抄过家丁身上的刑杖就要往任凤华身上劈下来。 紧要关头,突然被老夫人急声呵停:“给我住手!” “母亲!?”任善不解回头。 老夫人跺了跺拐棍,气得手脚哆嗦:“再怎么样,华儿也是我们相府的嫡长女,你怎么好这样打她!?” “可是——”任善刚想反驳,转念想到眼下人多眼杂,只得先把话给咽了回去。 那些人被他在地牢里藏了数年,原本月桂令就快要到手了,可是偏偏飞来横祸,一把火将所有东西烧了个干净。要知道其中的秘辛可是连皇上都不知道的存在,他废寝忘食为它筹谋了这么久,到头来收获的却是一抔灰烬,这叫他如何能意难平。 任善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越想越觉得心如刀绞。 侍郎府小姐瞅着他的脸色,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姨父,你看这事也不算是小事,若是不肃清家风,相府怕是就要乱了套了。” 眼下之意,便是催促任善要动家法便快些动手。 “来人呐,给我把她摁住,狠狠地打!”任善正在气头上,火上浇油,瞬间便失去了理智,大手一挥便呼来了家丁。 眼看棍棒就要结结实实地落下,一旁的嬷嬷终于摇着头大喊了一声“不要”,随即挣脱了阿六的阻拦,哭喊着拦到了任凤华身前。 “你们不能对小姐动手!”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偏偏张开的臂膀却万分坚定。 任凤华无懈可击的神情在此时才终于有了松动,因为眼下挡在她身前的,是她的软肋。 嬷嬷向来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可是眼下,她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狠狠将那家丁手上的棍棒一摔,抬头直直地与任善对视。 “老奴昨夜一直看着小姐,小姐一直都在屋里待着,根本不曾离开半步!”嬷嬷伸手将人半揽在了自己怀里,面上泪痕斑驳,眉眼却明亮非常。 边上的三叔登时定住了目光,随及嘴唇有些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你是……” 他终于知道上回去竹院之时见到此人时那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眼下正在帮任凤华求情的这个人,不就是当年柳霞身边跟着的那个贴身丫鬟吗?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惊喜,于是赶在任善企图下令连坐之前,他赶忙和声上前求饶道:“大哥,你消消气,你看华儿毕竟是你的女儿,有千错万错也是相府的人呀,若是这下打伤了,你和那几位殿下也交代不了哇!” 这话可谓直指要害,任善被戳中心事,哑然了片刻,面上的怒火终于消下去了不少。 见他动摇,柳姨娘趁势上前帮腔:“是啊老爷,我这肚子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想看着自己的长姐受了刑罚,老爷,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任善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垂首望向任凤华的时候,他却不能在对方身上看到任何一种与畏惧沾边的情绪。 仿佛天崩地裂,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寻常女子身上,极少见这般的气度,任善只在任凤华的母亲身上,窥见过这样的风采。 不可否认,任凤华很像柳霞,无论是五官还是气度,都有一脉相承之感,尤其是两人宁折不屈的那份气度,简直如出一辙。 借着渐渐暗淡下去的火影,任善似乎窥见了亡妻的影子,心底油然而生一阵心悸,于是,片刻的踌躇后,他终于还是挥退了家丁,无力地作出了妥协。 “好,我可以不动手,但是自即日起,任凤华,你就给我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别想出来半步!” 任佳月没想到这事竟然会雷声大雨点小,登时不服气地站了出来:“姐姐犯了这样大的罪过,竟然只是禁足便好了!?” 任善听她说话就头疼,忍不住厉声呵了回去:“我还要问你的,你口口声声说看见任凤华在出现在书房,我且问你,当时你莫非也出现在了书房附近?” 任佳月没想到会惹祸上身,赶忙将祸水东引:“不是我说的!分明是表姐说的!?” “那好,来人,看好侍郎府的小姐,下去之后,我要好好与她谈一谈。”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侍郎府子小姐闻言登时白了脸色,不知所措。 任善早便察觉到此人一直在煽风点火,似乎知道不少内情,便打算将人带下去好好盘问一番。 侍郎府小姐回首见着从四面围来的家丁,登时踉跄着退了两步,欲哭无泪。 “别过来,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可是相府的客人,你们敢动我!?” 围观的众人却对此充耳不闻,毕竟此人无关紧要,再者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实在是有些厌烦她了。 于是见她被拖走,众人只是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便四散离开了。 到最后,只剩下了老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 三叔依旧是来凑热闹的,站在边上左顾右盼。 老夫人有自己的打算,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套任善的话:“按理说,只是烧了一个书房,你不会震怒成这样,这书房之中,是不是有一些重要之物?” 任善闻言没急着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三叔,同时给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夫人却不满他的隐瞒,假装读不懂他的眼神一般示意他继续。 好在任善早便整理好了一套说辞,见状真假掺半地回答道:“母亲要知道,儿子之所以得到当今圣上赏识,不仅是因为才情,更是因为一段往事——” “咳咳!”听到这里,老夫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妥,这才加重语气驱赶起了三叔,“好了老三,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 三叔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大热闹看,刚想死皮赖脸地顺势留下,老夫人却不留情面地又呵斥了一声,他只得不情愿地离开了。 “怎么,母亲是想要三弟明哲保身吗,您当真是处处为他着想啊。”任善冷眼看着三叔离去,忍不住冷冷地嘲弄了一声。 老夫人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强装镇定:“你方才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这里没别人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任善疑心重,闻言依旧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才走上前去,用气声同老夫人说道:“母亲还记得月贵妃吧?” 闻言,老夫人登时坐直了身板:“怎么?” “儿子的书房中,藏着月贵妃当年身陨后留下的暗卷。” “什么!?那样的东西,你如何能得到!”老夫人不由屏住了气,目光有些震颤。 任善摇了摇头,眼中突然掠过寒意:“还有,书房之中还关着一批人,他们手中掌握着一些对相府不利的证据——” “你给他们拿住了死穴!”老夫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紧张问道。 任善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悄声道:“我在朝中周转,总有些说不清的财路,母亲您也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敢就把那些人关在相府里!?”老夫人匪夷所思地睁大了眼,“而且,你向来做事谨慎,怎么会留下这几个漏网之鱼!” 任善闻言也有些懊丧:“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几个人虽然手里拿着关键证据,但还好都是孑然一身,被掳走了都没人察觉,只是他们密谋着将证据藏到了别处,这些日子我严刑逼供,眼看着就要问出证据来了,可偏偏书房走水了,一把火,把所有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老夫人心绪不断起伏,在听到那些人没有家眷的时候,才拨了两下佛珠,喟叹了一声:“还好还好,他们既然在世上已经了无牵挂,这就意味着证据也不会流落他处——” 任善也跟着点头,但依旧对书房起火一事心气难平。 老夫人见他眉间带煞,叹了口气,宽慰了两声:“你也别太忧心了,眼下圣上事物繁忙,也无心来管这些事情……只是你方才对华儿也太严厉了些,她日后说不准得许给哪位皇子,你还是得和她和气一些……” 任善却只是不屑地冷哼:“她?她一个做女儿的,难道还要我一个做父亲的去迁就不成,岂有此理!” 老夫人见他冥顽不灵,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多言。 任善却突然想起了一事,斟酌道:“对了,圣上此前曾召过我一次,期间提到了盈盈和佳月,似乎唯独漏了华儿。” “怎么?圣上难道是不知道华儿回来的事,怎得只说起其余两个?”老夫人有些奇怪,毕竟嫡庶有别,庶女在圣上面前留了名姓,算不得什么光荣的事。 任善见老夫人神色怔忡,旁敲侧击道:“母亲,你看,佳月和盈盈也是相府的女儿,儿子想着,眼下盈盈已经有了婚配,要是让佳月嫁给宁王殿下,也未尝不可……” “这怎么能行,佳月她是庶女,就是给宁王殿下作侧妃,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老夫人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任善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眼下宁王正需要我们相府的支持,两个女儿,不是盈盈就是佳月,盈盈如今已经已经嫁不过去了,也就是只有佳月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回嘴道:“谁说相府就只剩这么几个女儿了,不还有流霞嘛!” “流霞她毕竟是三弟的女儿,这怎么能一样呢!”任善不满老夫人在这件事上还要偏心,面色越发难看。 老夫人登时看穿了他的心思,哂道:“怎么?老三和我们难道就不是一家人了吗?” “可是那毕竟是宁王殿下,我们送去一个二房的女儿,这不就是大不敬吗!?”任善依旧不肯妥协,老夫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嘲讽道:“你眼下是真的能独当一面了,既然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你都不听了,你也不必留在这了,忙你的事情去吧。” “那……儿子告退。”任善像是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一般,沉着脸便躬身退了下去,毫无流连之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要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被气得胸疼,唉声叹气了一阵,却还是放不下心,侧头问询月华道:“老三去哪里了,这么大年纪还孩子心境,稍有些不顺他意了就要翻天了!” 月华闻言赶忙低眉应道:“回老夫人,三老爷眼下正在相府里闲逛呢,说是闲来无事。” “他倒是活得明白,府里都出了这样事了,他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不问还好,越问越气,老夫人按了按眉心,自觉肝火烧得正旺,任由数了多少下佛珠都没有用。 “罢了罢了,给我换身衣裳,我得去佛堂待一会……” 月华赶忙上前服侍:“老夫人静心,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 竹院中,任凤华坐在美人塌之上,对面的嬷嬷看着她热泪盈眶。 方才任善是真的下了狠手,尽管棍棒没有真正落下,几下小剐蹭都让任凤华吃了不少苦头。 “小姐,你又受苦了……”嬷嬷轻轻替她上着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任凤华安慰未果,只得时不时递上两块干净的帕子。 “不成了,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外间,阿六踱了许久的步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拉过进来探看情况的侍卫就高声嚷道:“你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教训那老匹夫一顿!!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我这次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黑白不分的下场!” “阿六,静心。”任凤华头也不回地呵住了他,面上波澜不惊。 “为什么!?”阿六毕竟少年心性,见她阻止,登时不满地叫嚷起来,“他不讲道理,还要打你,难道我连揍他一顿都不行吗!?” 任凤华低头吹了吹上完药的手臂,浅笑着回了一句:“你现在去,可要被他们追着打好几条街,到时候我可不来帮你……” 阿六还是不服:“我跑得快,不会被追上的!” 任凤华轻描淡写地瞧了他一眼,安抚道:“好了阿六,回来吧,伙房热着点心呢,你去端些来,下下火。” “小姐可是有什么办法了?”阿六却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神色难得认真。 任凤华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眼下只有一技,那就是等。” “小姐……”阿六懊丧地坐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任凤华。 正当这时,门房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动静,众人登时寻声回望,却见是琉璃着急忙慌地赶了进来。 “不好了小姐,三老爷突然闹到咱们院子里来了,奴婢拦不住,眼下人已经要到内间了!!” 嬷嬷闻言手一哆嗦,险些将药膏打翻,任凤华不动声色地护住了她,旋即正色起身,面色有些凝重:“走,我们去会会他。” 三叔喝了一宿花酒,面色酡红,脚步虚浮,走三步晃两晃,歪七扭八地就来到了正厅。 “华儿,嗝,三叔来看你来了!”人还未到,粗哑的嗓音便先传了进来。 任凤华顺势扶住了门框,将三叔拦在了门外,面上没什么好脸色:“三叔怎得来了?” 三叔见状一趔趄,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任凤华之后,他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三叔,三叔特地来看你啊!咱们叔侄也该好好说说话了!”他说着,便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往屋里倒,任凤华不动声色地错开了他,悄然退离了一步,“三叔醉了,还是快些回院子歇息去吧。” 三叔却像是听不懂她的婉拒一般,径自走上前来,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华儿,你别,你别赶我,今日我是为了正事来的……你娘当年欠了我一个人情,不对,是欠我一个人——” 见他越说越离谱,任凤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面上寒意渐生。 琉璃赶忙上前拦住了三叔,放重了语气:“三老爷,这里不是您说胡话的时候,您还是快些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吧!” 三叔本来心里就有火,见状心情越加不快,抬头正要骂,瞧见琉璃清秀的眉眼,到嘴的斥责转了个弯登时变成了调笑:“怎的,小美人,你这么急,难不成是要陪我一起回院子吗,倒也不是不可以……” 琉璃哪见过这场面,闻言登时骇然倒退了一步,面色煞白:“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三叔却只是恶劣地歪嘴大笑,眼中满是恶意。 嬷嬷原本一直在后头低着头默不作声,见状终于忍不可忍地站到了众人之前,生怕三叔戒酒装疯伤到任凤华。 任凤华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三叔,语气渐渐森冷:“三叔,请您慎言,我从未听过母亲与你有什么瓜葛,您虽然是长辈,但是说话要注意分寸。” 三叔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般,难以自抑地大笑起来:“我撒谎!你说我撒谎!?”说到一半,他突然撞到了任凤华眼前,趁其不备直接一把将面色煞白的嬷嬷拽到了自己身边,狠狠地晃了一把,恶声道:“就是她!你娘生前亲自将她许给了我做小妾,眼下我就算要将人带走,都无可厚非!” 闻言嬷嬷的脸色瞬间青了下来,多年来的噩梦终于还是找上门来,她无力挣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小妾!?你在胡说什么!”阿六见状想也不想地一把打开了三叔,若不是看在他还有些地位,他的刀都该出窍了。 任凤华更是直接上前将嬷嬷拉到了自己身后,沉声呵道:“三叔,你若是执意无理取闹,我也就没必要再给你面子了,此事若是闹到了祖母跟前去,您也不想平白挨一顿责骂吧!” 三叔却像是无法无天的恶犬一般,跳将着叫嚣了起来:“那又怎样,这人原本就该是我院子里的人,难道我还处理不得了吗!?” 见他义正言辞,任凤华目光一暗,顿时明白过来三叔来要人这事很可能是被老夫人默许的,不然以他的秉性,还不至于这般不管不顾。 但是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是谁,眼下谁也不能将嬷嬷从她身边带走。 于是,片刻的沉思后,任凤华突然哂笑了一声,拔出了阿六腰间多日未出鞘过的利剑。 “噌”地一声,半空划过一阵雪亮的冷光。 三叔大骇,急急往后退了两步,正好看见自己的半束发丝从刀尖滑落,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你还想说什么,就走上前来——”任凤华却无视了他的胆寒,径自将剑横到了自己身前,作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 她的目光凛冽,带着重重杀机,光是方才强掳嬷嬷一事,都够眼前这人死上千百回了。 这眼神冷过数九寒冬,三叔那三分酒意早就醒了个彻底,抬眼望进这样一双眼,活像是见着了阎王。 偏偏这时任凤华突然歪头将眉一挑,提着剑就要向他走来。 三叔登时无望地呜咽了一声,左右见无路可逃,干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啧,就这么些胆量!”阿六皱着鼻子看着他颓然倒地的身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原以为此事暂告一个段落,嬷嬷却在这时候突然暴起,起身一把就将任凤华推到了琉璃怀中,口中还不住碎碎念叨着:“快走,快走,这里留不得了,小姐你得离开这,你现在就得离开!” 说着,她死死地拉住了琉璃,恳求道:“好孩子,快去为小姐收拾行李,你们快离开这里——” 琉璃赶忙扶住了她,嬷嬷却依旧不住地摆着手,眼中赤红一片,显然已经丢了神智。 尽管已经魔怔了,她却还是担心任凤华吃亏,不住地快声催促,见两人没有动作,她突然回过头目光一定,旋即猛地抄起块碎瓦就往昏迷的三叔头上砸去。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众人甚至都还没来及拦,便看到地上的三叔已经头破血流。 嬷嬷却还未停下,又将碎瓦片往三叔的腿间狠狠砸去。 登时又是一声闷响。 “嬷嬷!”这下连阿六都愕然了,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嬷嬷却像是听不到一般,固执地甩开了阿六的手,便将地上的血迹抹了些在自己身上,一面还快速地交代道:“老奴留在这里,你们快走,人是我打的,你们快走!” “嬷嬷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琉璃从未见过向来柔弱的嬷嬷竟然还会有这样肃杀的一面,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她有些惶惑,言语中都染上了哭腔。 嬷嬷却只是重复着要他们离开这几句话,整个人有些不正常的紧绷。 见状,任凤华只觉得心口发酸,在嬷嬷试图将血迹往自己脸上抹的时候,她终于呼吸一滞,一把上前将人拥在了自己怀里。 “嬷嬷,没事了,没事了,你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她用力地抱紧了嬷嬷,声音却有些颤抖。 嬷嬷听不进去,她就一遍遍地说,一直等对方渐渐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她才缓缓将人扶了起来。 “小姐……”嬷嬷终于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泪眼迷蒙地望向了任凤华。 任凤华抬手想要帮她擦泪,帕子过去的地方却蹭上了许多炉灰。 “嬷嬷?”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心底突然划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事到如今,嬷嬷也没打算在对她有所隐瞒,抬手就先一步将自己的脸细致地拿帕子擦了个干净。 但见平日里枯黄的面色之下,原来盖住的是一张温婉恬静的面庞。 嬷嬷,其实并不像众人认为的那般苍老…… 任凤华有些失神地拿手描摹着嬷嬷容色尚存的眉眼,想要感慨却不知如何下口。 印象中似乎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嬷嬷便是如今这副苍老的模样了,多年来一直没有大改,此前她也曾疑惑过,嬷嬷声称自己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想来两人年岁相当,如今看来,嬷嬷约莫是为了逃过三叔的骚扰,才刻意装扮了一番,好叫自己面目全非,难以叫人认出。 然而不幸的是,嬷嬷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冤孽却还是自己找上了门。 “小姐应该也已经猜到了,老奴和此人,有些旧怨……”嬷嬷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目光随着思绪飘远,带上了些哀怨和迷茫。 第一百六十六章:往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按了按她的手心,示意她慢慢说,不必心急。 “其实小姐方才也看出来了吧,老奴的眉眼其实有几分像一个人……”嬷嬷说着,目光突然温柔了起来,只有在追忆柳霞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任凤华静静望着她,心底涌起一阵酸涩,过了好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嬷嬷便继续道:“老奴打小便跟着先夫人,也许是因为形影不离的缘故,久而久之,竟然有幸得了她的几分神韵……”她说着,突然垂首望向了地上的三叔,眸中恨意乍现,“当日老奴随着先夫人到相府之后,我们俩原本只想要安稳度日,可是偏偏这无赖横空出现,竟然离经叛道对先夫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任凤华听到这,目光也跟着沉了下来。 “还好这无赖没这么大胆量和相爷抢人,可是他却没有就此打消念头,转身就找上了只和先夫人有半分相像的老奴,没两日他就去向老夫人求请,说要将我娶作正妻……老夫人原本是不答应的,可是这无赖却不甘心,屡屡来骚扰我不说,还去老夫人那多次游说,到最后,老夫人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嬷嬷似乎又回想起了那段提心吊胆的往事,目光不住瑟缩。 任凤华心酸地抱住了她,缓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嬷嬷局促地蹭掉了指尖的血迹,粗略回顾了一下往事,“后来先夫人猝然离世,老奴心碎神伤,原本想要直接收拾包裹离开这个伤心地,可是转念想到小姐你还尚在襁褓之中,老奴最后还是没有忍心……我留在了京城,起先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后来战战兢兢地回了趟相府,见到二房三房已经分府别居,我才终于放心了一些……谁知是祸躲不过,时隔多年,这冤家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任凤华抬手帮嬷嬷擦去了眼泪,又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只是很快,她便突然从中意识到了不对劲,“嬷嬷,按照您刚才的意思,祖母是不是也知道三叔对娘亲心怀不轨一事?”毕竟三叔和老夫人几乎无话不谈,他要娶一个家奴,应当也会坦白此事的内情。 闻言,嬷嬷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当时应当是这样的,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任凤华皱了皱眉,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有一些事,正在水落石出:“嬷嬷,我想知道当年娘亲的死,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 嬷嬷闻言却只是摇头,神色颇为感伤:“说来惭愧,当年出了这件事后,老奴有些自顾不暇,不自觉间就和先夫人有些生疏了,因此有许多事,老奴都可能不大清楚内情——” 说到这她终于反应过来任凤华地意思,大胆地猜测道:“老奴知道,先夫人走得确实是太过蹊跷,如果她的离世真的与此事有瓜葛,老奴以为,其中必然有老夫人插手的痕迹……” 任凤华不忍见她再次陷入这样的风波,只得叹了口气将此事暂告了一哥段落:“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吧,眼下咱们当务之急,就是得将地上这个给解决了……” 嬷嬷闻言登时站了起来,拿过边上的麻袋,沉着脸就往三叔走去:“小姐放心,老奴这就把人给处理了。”她说着就要将人往麻袋里拖。 “且慢。”任凤华赶忙走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小姐意下如何?”嬷嬷四下望了望,有些不解地问询道。 任凤华思忖了片刻,缓声道:“眼下他还没到死的时候,我得先把他救起来。” “救人!?”嬷嬷闻言有些无法理解,“万一他醒了之后去慈宁院向老夫人告状,我们可是百口莫辩啊!再说了这人还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呢!” 她话还未说完,任凤华就已经俯下身去,捏着块帕子往三叔的后颈处点了两下。 这人登时就有了反应,出气声一下高过一下,头顶出的血,也渐渐停了来。 “他原来还没死!?”见状,嬷嬷大惊失色,只觉心情七上八下,心里既有后怕又有庆幸。 任凤华慢声安慰道:“嬷嬷您手劲小,方才那一下是砸不死人的。” 嬷嬷忙应了两声,帮着任凤华将人从地上给拖了起来。 “嬷嬷,劳烦你去我屋子里将银针和药粉拿来,我给他先续个命——”她一手掐着三叔的脉,一手拨开了他的乱发,而后接过嬷嬷递来的银针,粗粗判断了穴位便眼疾手快地扎了下去。 一针下去,三叔登时痉挛了一下,眼皮开始剧烈地颤抖。 任凤华面不改色地帮他糊上了药粉,旋即抬头示意阿六接手,后者赶忙上前,单手把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啊……嘶!”片刻后,三叔抱着脑袋悠悠转醒,伤口一阵刺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发生了什么!?” “您醒了?” 他茫然四顾,却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惶恐之下,他只得急急寻声望去,语气惶急:“大侄女!这是在哪儿啊!怎么黑得厉害!哎呦……我头疼得很,脑袋跟团浆糊似的,好些事都记不清了……” 他话音刚落,原本如临大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一愣,面面相觑一阵后,任凤华试探着问道:“三叔,您记不得今日的事了?” 三叔抬手摸了把后脑残留的血迹,低低咒骂了一声:“能记得什么!?是哪个不要命的给我来了这一下!” 任凤华闻言眉头一挑,面上默然浮现几分笑意,片刻后,她神色自若地解释道:“今个一早,院里的下人一开门,便看到您跌倒在这了,许是吃醉酒摔了一跤,我刚才给您上了些药,眼下您感觉如何了?” 三叔闻言反应了半天,下意识摸了往身边摸了一把,摸到一手淤泥之后,突然骇然惊叫了起来:“不对!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任凤华慢步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神色有几分讥诮,语气却带着关切:“三叔这约莫是摔坏了,快,阿六,快将此事通报给祖母,再传唤几个医官来!!” “不……我的眼睛……”半盏茶后,三叔呜呼哀哉地被下人们小心翼翼地抬进了里屋,不多时,老夫人便急匆匆赶往了竹院。 “我苦命的孩子啊!”一进屋,老夫人看到三叔狰狞的伤口,不由心如刀绞,痛呼了一声险些歪了脚步。 蓦地一下,泪水便挂了下来,老夫人抱着三叔就开始痛哭,一面连声催促月华请最好的医官。 三叔丢了记忆,还伤了脑袋,原本就有点懊恼心烦,这下被老夫人这么一吆喝,便越加烦躁了。 “好了,娘,你就让我先安静会吧,我的头更疼了……”三叔不耐烦地拨开了老夫人抚摸他脸的手,语气有些生硬。 “你真是——”老夫人关心则乱,闻言喉口一滞,心里又急又气,偏偏又不舍得打骂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因此只得将火气撒在了边上静立不言的任凤华身上。 “华儿,那你来说!你三叔是在竹院里被发现的,我问你,他到底是被什么人害成这副样子的,是不是你院子的下人毛手毛脚伤到了他!?” 她张口便是疾风骤雨的一顿质问,任凤华抬头刚想要辩解,三叔却抢她一步开口道:“娘!你再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说华儿!” “你说什么?”老夫人闻言脸色更差。 三叔梗着脖子高声回道:“我跌倒在竹院门口,是华儿她救了我,母亲你怎么还能责难她!” “当真?”老夫人自觉此事没有这么简单,但见三叔言辞固执,只得先顺着他的意继续往下说,“如果这样,那还真是万幸……” 任凤华见状意味不明地一笑,旋即上前恭顺地行了一礼:“祖母安好。” “孩子,起来吧。”老夫人神情有些尴尬,方才没来由的怒气早就荡然无存,她又换上了先前那张慈祥的脸:“华儿,告诉祖母,你三叔这到底是怎么了,出门时还好端端的,回来怎得就伤成这样了?” 任凤华见她半盏茶时间就换了两幅面孔,心中不由讥笑,面上却对答如流:“回祖母,三叔是在今日早上出现在竹院门口的,凤华出门见着他的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 老夫人闻言一愣,依旧没放弃试探:“你三叔平日里也没跟人结仇,怎么还有这样的飞来横祸。” 任凤华却假作听不懂一般,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中的怀疑渐渐消了下去。 任凤华虽然少年老成,但断然没有这个能耐可以制服一个男子,更没有这个心性做到处变不惊。 “祖母莫急,此事若是真有蹊跷,凤华定然也会帮着查探真相,帮三叔讨一个公道……”任凤华见状缓声补了一句,老夫人见她神色坚定不似作假,登时心里最后一丝狐疑也跟着消减了下去。 最近的相府实在有些不太平,先是书房失火,再是老三受伤,老夫人皱着眉头苦思许久,下意识就将两事串联在了一处。 三叔虽然没有官位,但也是相府的人,如若书房里关着的那些人侥幸逃脱,势必会回来寻仇,如今人无故受伤,说不定就是那些人的手笔。 正思忖间,阿六轻轻敲响了房门:“老夫人,小姐,医官来了!” “快快将人请进来!”老夫人赶忙起身吩咐。 医官见这阵仗,赶忙疾步进了屋子,见到长辈竟然以这么一副头破血流的模样躺在小辈的屋子里,一时有些惊讶。 但在老夫人的催促下,他根本无暇他顾,放下药箱就上前查探起三叔的脑袋来。 片刻后,他拿汗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神情有些凝重:“这位老爷后脑遭受了重击,这才伤了神智……眼睛也是因为脑后的重创……” 第一百六十七章:妥协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他说着合好药箱,有些为难地垂落了视线:“只是他的腿,老朽实在是无力回天……” “你说什么!?”老夫人一个趔趄跌到在了椅子上,看着尚值壮年的三叔,她张了张嘴,突然失声。 急火攻心,她一时没倒过气来,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叔本就摔伤了脑袋,闻言哀叫了一声,头一歪也倒回到了榻上。 “老夫人!”屋内的下人们齐齐惊叫出声,众人一阵兵荒马乱。 任凤华赶忙吩咐月华将老夫人扶上软榻,一面提声镇压住了慌乱的众人:“都给我噤声,你现在快去前院将父亲叫来,就说出事了!” 被点中的那个丫鬟闻言赶忙快步跑了出去,众人又有了主心骨,顿时歇下了吵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任凤华身旁。 这厢任善正在前院收拾书房焚烧后留下的残局,见门庭有人传来急报,原本打算出去看看,但是一听报的是任凤华的名字,当即停住了脚步,袖子一振没好气地回绝道:“来人呐,把那丫鬟给我打出去!关禁闭还这么不给我省心,真是无法无天!”他说着随意打发了一个小厮赶去回话,“就说我有事在忙,没空搭理这些琐事!” 小厮快马加鞭就赶去了竹院,匆匆跨进内庭的时候,老夫人正好悠悠转醒。 “你们老爷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 任凤华好整以暇地瞥了那小厮一眼,示意他回话。 小厮没想到还要淌这么一趟浑水,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道:“老夫人,老爷,老爷现下还有些事在忙,一时半会还赶不过来——” “好啊!他真是好狠的心肠啊,自己的亲兄弟出了事,他竟然用一句无暇他顾就把我们打发了。”老夫人本就心力交瘁,听闻此言面色一百,更是悲从中来。 偏偏那小厮是个不会看脸色的,见状还要开口:“老夫人,咱们老爷眼下也烦心着呢,许多事的确顾不过来——” 见他越抹越黑,老夫人无望地闭了闭眼,又跌回了软榻之上,任凤华见状赶忙上前和声安抚:“祖母,您别生气,父亲或许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人从小到大就是兄弟几个里最没人情味的,为了那点身外之物,我们这些骨肉血亲在他眼里根本没多少分量,老三是这样,我这老婆子也是这样·······”她越说越激动,摇着头便又垂下泪来,“当年你的母亲,不也正是因为——” 任凤华目光一凛,猛地抬起头来。 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门口突然又急急跑来了一道人影,开口便是一句“老夫人可安好”,瞬间打断了老夫人的自白。 月华见状赶忙提起裙摆迎了上去:“先生可算是来了,快瞧瞧老夫人吧,前些日子身子刚调养得好了些,结果这两天急火攻心,这身子便又不大爽利了!” 老夫人却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急切地直起身子拽住了老大夫上前为她诊脉的手:“先生,您医术高明,犬子的伤,求您帮我看看,他不能就拖着这么个身子活下辈子啊!” 老大夫沉吟片刻,又拨开了三叔的眼皮看了两眼,最后轻轻舒了口气,缓声道:“还好,这位老爷头上的伤不是特别严重,这眼睛也只是因为脑中淤着血块才视物不清,银针调理在佐以一些汤药,这伤势能渐渐养好,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应当也会随之复位——” “当真!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老夫人闻言面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借由月华的搀扶,她缓步走到了三叔身边,看着榻上之人憔悴的面容,她又是哀伤又是庆幸。 “还好这伤口处理得及时,这才没有伤着根本,此前是有人替他包扎过了吧?”老大夫让开了一步,看到搭在边上盆架上的血布,他微微眯起眼,上前审视了一番,突然喟叹道,“多亏贵府的医官处理及时——” “这是······”老夫人神色一顿,抬眼望向了任凤华,目光有些闪烁,“华儿,你三叔的伤,是你处理的?” 任凤华闻言微微敛下了眸,意为默认。 老夫人抽泣了一瞬,终于真情实感地朝着她点了点头,致谢道:“好孩子,多亏有你了。” 说着,她又关切地往榻上望了一眼,双手合十朝着南天拜了拜:“菩萨保佑,老三的伤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话音刚落,任凤华身后的嬷嬷不由瑟缩了一下,她有些疑惑这老大夫怎能如此准确地断出三叔的伤势,更担忧对方若是真的恢复了记忆,她和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但是方才大夫那一席话,也直接抹去了任凤华的嫌疑,想来这段时间应当不会再有人来找竹院的麻烦。 任凤华同样也在心中盘算,尽管眼下还没谋划出万全的对策,但是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到这,她便毫无负担地朝着老夫人盈盈一拜,恭顺道:“祖母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三叔也是风化的亲人,凤华怎么会不出手相救呢?” 老夫人见她言辞恭谨,心中满意,挥了挥手就打算将此事揭过,毕竟事情的真相,也只有等到老三伤势好转了之后才能再行探查。 三叔受伤的事不多时就传到了自家院落,络绎的下人来竹院走了一遭,便将人好生接了回去。 半盏茶后,任凤华望着好不容易再次恢复安稳的院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嬷嬷注意到了她有些怅然的神色,有些担忧地在旁问询道:“小姐,你说老夫人她不会怀疑你吧?” 任凤华掸了掸身上的浮尘,缓步往里屋走去:“放心吧,嬷嬷,祖母她暂时还想不到我们这里,毕竟前两日书房才刚被烧,她要怀疑也只能怀疑到父亲那些朝廷上的政敌头上去,最后也只会以为三叔事受了父亲连累,才招致这么一场飞来横祸。” 琉璃见两人交谈,便也跟着加入了话局,她刚送走老夫人,回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喜色:“小姐,方才老夫人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说是自即日起,你便可以解禁了!”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嬷嬷闻言十分惊喜,但是很快,她便又有些忧心起来,“可是上回是老爷下令让您禁足,眼下却是老夫人解了您的禁,老奴担心会不会是他们故意下套要害您?” 任凤华闻言眉心一跳,循声看向嬷嬷的时候,眸中有些隐忧。 她留意到,自出了方才那档子事后,嬷嬷便开始有些不正常了,起先还只是偶尔难以自控,眼下却已然草木皆兵,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还得绷着自己不能在老夫人面前露怯了,只怕长此以往,嬷嬷非得成了惊弓之鸟不可。 想到这,任凤华不由叹了口气,在心里盘算着将嬷嬷送出府外静养的事。 她行事向来果决,不多时便有了思量,于是屏退众人后,她领着嬷嬷进了里屋。 “嬷嬷,你眼下感如何,你莫要有太多的心事,若是实在是难以平复心绪,大可以先去府外修养一段时日······”任凤华帮嬷嬷满上了一杯热茶,而后循循善诱。 嬷嬷却心神不定,根本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过度的惊吓让她神思不属,才听了半句,她便茫然地错开了视线,突然开始追忆往事:“小姐,老奴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从前还在护国公府的时候,那时候我也叫先夫人小姐,我们一起春游踏青,一起夜放河灯,那段日子,真是老奴这大半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了——” 她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旧日的温馨岁月是在进入相府之后戛然而止的,自后,等待她们主仆俩的,就只有无休止的黑夜噩梦。 任凤华怎会读不懂她的心声,相府,就是一切悲剧的根源,毁了娘亲,也毁了她。 她叹了口气,缓缓地拉过了嬷嬷的时候,顺势继续规劝道:“嬷嬷,那我们不要留在这个伤心之地了好不好,我先送你去府外过一段日子,等到风平浪静了之后,我再把你接回来,可好?” “小姐要赶我走!?”这回,嬷嬷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她显然曲解了任凤华的好意,“老奴不走!老奴怎么能抛下小姐独自离开!?” 任凤华轻缓地摇了两下头,柔声道:“嬷嬷,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眼下相府之中的局势实在是动荡,我实在是怕会保不住你。你看,三叔只要还活着,就永远会把我们的安危攥在手上,他的目标是你,更何况背后还有老夫人。那时候若是正要硬碰硬,我很怕您会被牵连——” 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声尽数告知,既是在分析利害关系,也是在用尽浑身解数给嬷嬷谋划一个安稳的结局。 嬷嬷虽然不懂得什么酸腐的大道理,但看不出任凤华对她的拳拳情意, 于是长久的沉默后,她轻轻地闭了闭眼,旋即认真地看向了任凤华:“好,小姐,老奴答应你——” 任凤华不由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今夜我就差人安排你离开相府。” “今晚!未免有些太快了!”嬷嬷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满是不舍,任凤华却已经别过了头,语气不容置喙:“今晚就走,不能再迟了。” 嬷嬷自知此事断然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因此最后还是将劝说的话语咽了下去,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留下了一声叹息。 包裹着无奈和离愁,随风渐行渐远。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时候,任凤华才回过了头,起身的时候,一滴清泪却从颊边滑落。 她用了所有能想到的理由劝嬷嬷离开,到最后,却找不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嬷嬷于她而言已经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倦鸟归林,嬷嬷一走,在这偌大相府之中,她便一下失去了大半依靠。 第一百六十八章:神伤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想到这,任凤华不由黯然垂泪,她向来不愿以自己脆弱的那一面示人,因此连哭泣都是无声且隐蔽的。 可就是这样,还是被人抓了个正着。 任凤华刚要抹泪,便听得窗棂“吱呀”一声响,自后钻出了个不速之客。 “任大小姐既然作出了决定,眼下又为何要难过呢?”秦宸霄整了整衣袖,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任凤华对面,尽管嘴上说着不解,一边却不动声色地往任凤华手里塞了块帕子。 任凤华自重生以来失态落泪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偏偏每次都能被秦宸霄抓个正着,她又气又不解,索性不搭理对方,径自背过身去:“殿下看错了,小女很好,没有什么大碍。” 见任凤华作出了一副疏离的姿态,秦宸霄眉毛一挑,尽管有些后悔方才说错了话,面上却依旧挂着些嚣张神色:“任大小姐可别忘了,你在本王面前,向来都是没有秘密的,许多事只是取决于我是否想要知道罢了……”他别别扭扭地又威胁了一阵,自己都没察觉到言语中的暧昧。 任凤华闻言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心烦意乱:“殿下到底想要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察觉到了对方的冷意,秦宸霄眉心一跳,神色都有些暗淡下来,他只得收了调笑的心思,正色回复道:“本王的意思是,你这是关心则乱,若是被人瞧出了异样,人送走了也是白送……再说了,眼下嬷嬷是个大活人,在府中也是登着名册的,如今人要是不翼而飞,真要查起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任凤华闻言沉吟片刻,反问道:“殿下有何高见?” 秦宸霄默不作声地递了她一杯茶,语气渐渐和缓:“倒不如你先随意找个由头让人假装挨一顿板子再发买到外头去,到时候就由本王在府外接应,而后安顿好嬷嬷。” “可是我实在不放心将嬷嬷独自一人送往他处……”任凤华的确有些信不过秦宸霄,但是她也没藏着掖着。 秦宸霄读出了她话语中的踟蹰,立马便沉声做保:“你大可以放心,这点小事,本王怎会应付不来,再说了,这嬷嬷是你这般贴心的人,本王又怎会慢待她?” 他每说一句,便凑近半寸,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鼻息几乎已经凑上了任凤华的侧脸。 后者顿时一阵耳热,终于半是妥协半是逃避般点下了头:“好,那便这么办吧。” 为了避开秦宸霄灼灼的视线,任凤华霍然起身,便向屋外招呼了一声。 “阿六!” 少年人当即从树上倒挂了下来,见到秦宸霄的一瞬间,险些倒栽葱埋到地里面去。 “小,小姐有什么吩咐吗?”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问道。 任凤华开门见山:“今夜的计划暂时取消。” 阿六疑惑道:“小姐不送嬷嬷走了!?” 任凤华却只是摇头:“嬷嬷一定要离开,只是我们得换一种方式。” 她将方才同秦宸霄讨论出的方案粗粗地复述了一遍,阿六听着面色却越来越沉:“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 任凤华只是安抚般的望了他一眼。 阿六这才压下了心底的隐忧,按着命令下去办事了。 他前脚刚走,任凤华刚想透口气,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半扇,自后探出了一个焦急的脑袋。 “小姐,不好了——”琉璃张皇失措地刚高声喊出半句,便被屋内多出来的那人吓得岔了气。 尽管此人实在是怎么看怎么眼熟,她却还是没忘记要紧事,硬着头皮继续报道:“小姐,老夫人说现在立马就要见你一面,今日她好似动了好大的怒,奴婢是担心她会不会知道了些什么?” 任凤华闻言不慌不忙地披上了外袍,又利索地扎了个高高的发髻,走出门的时候,气度不凡。 跟在后头的琉璃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小姐,事到临头了,您怎么看着一点儿也不急呀!” 任凤华却只是颇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快声叮嘱道:“记住,一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一定不要露怯,自乱阵脚才是最愚蠢的做法,明白了吗?” 琉璃被她说得肃然起敬,猛点两下头后,肩背也跟着挺阔了起来,整个人都带上了些浩然正气。 两人一道赶到慈宁院后,门庭处接引的人却不是月华,平日里一出什么大事,都有月华在门口替她把关,眼下人不在,这就意味着此事或许没有她们想象得那样糟糕。 说来也是,老夫人当时并不在场,自然收集不到三叔是在她院子里受伤的证据,唯一知道事情的真相的三叔,却可能得永远将这份记忆封藏。 事到如今,老夫人顶多只能是对她有所怀疑,却抓不住她的任何把柄。 进了院子后,屋里的阵仗和她想象中的相差无几。 老夫人必然在场,作为苦主的三房和任善分立两旁,面色都不太好看,活像是黑白双煞。 见她进来,三叔母突然抢上前来,没站稳就开始破口大骂:“任凤华你可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这话骂得实在是难听,老夫人闻言登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厉声何止道:“注意言辞!” “为什么要我注意言辞,该注意言行的不是她任凤华吗!她哪里有一个小辈该有的样子!人是在她院子里出的事,天知道此前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三叔母就像是一点即燃的炮仗,嗓门越来越大,说到老夫人跟前的时候,她又突然抽泣了一声,委屈道:“我家老爷从回了相府起,就三番两次地竹院里跑,也不知道他这好侄女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还出了这档子的事儿,他要是出事了,让我们娘俩该怎么过啊!!” 见她越说越离谱,脏水泼得一盆又一盆,任凤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胡乱构陷他人可是无赖行径,三叔母可要小心说话,是我救下了三叔不错,但是前面那些说辞,实在是无中生有,伸了援手还要被倒打一耙,实在叫人有些心寒……” 这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更衬得三叔母有如乡野泼妇,蛮不讲理。 老夫人见状终于表态,沉声咳嗽了两声,抬手示意众人肃静。 “你这般岁数了,难道还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正是是非不分,也难怪老三回去之后,院子里会闹成那副模样!” 三叔母被教训了一通,终于讪讪地低下了头,咽下了犀利的说辞。 任流霞原本在边上幸灾乐祸,见到自家母亲吃亏,赶忙挂上了个赧然的笑容上前假意赔罪:“娘亲也是关心则乱,这才把话说得中了一些,堂姐,你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她的失言吧。” 任凤华闻言神色未变,一字一句地反问:“凭何是我平白无故受了人无辜诬陷,到头来却还要念在一个家人的名头大义原谅——” 说到这,她抬眼在屋内众人脸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高位上悲喜难辨的老夫人身上。 自方才起,这个惯会明哲保身的老妇人,就在那里冷眼旁观。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我就得遭受恶语相向,大伙既然如此得闲,为何不找寻一下凶手到底是何人呢!”任凤华声色俱厉,眉眼俱是冷意,分明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身上却有凛然之气。 众人闻言皆哑然,三叔母无理取闹不成,眼中满是怨念。 老夫人沉吟片刻,半晌,突然沉沉叹了一口气,慨然道:“华儿说得对,眼下争执无益,还是得先把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任善听闻此言,自知能说话的时候到了,赶忙疾步走到了老夫人跟前,主动请缨道:“母亲,老三的事,不如就由我来查吧,我底下人手多,想必此事不多时就会水落石出!” 他一番言辞慷慨激昂,老夫人却只是凉凉地瞧了他一眼,旋即满不在乎地挑起眼角,哂笑道:“眼下你倒是积极起来来,不是近来事务缠身无暇他顾吗,你是相爷,还是以朝中要务为先吧,这些小事,就不劳你过问了——” 她刻意将“小事”二字咬得极重,明显是在暗讽昨日任善推脱不来看望三叔一事。 任善有心示好却被落了面子,面上神情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 片刻的挣扎后,他强打起精神恭顺地回了句“辛苦母亲了”,便沉着脸退到了一旁。 任凤华好整以暇地瞧着他阴沉的脸色,心中有些好笑,任善高高在上惯了,也难怪受不了这样的轻视,只是眼下才刚刚开始,她突然有些期待,自己这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在身临绝境之时,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将面子牢牢地栓到裤腰带上。 “老夫人,我家老爷的事可不能就轻易地算了,若是找到了那个下手的人,我非得将人抽筋扒皮不可!若是府里的人,我也绝对不放放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意有所指地一直往任凤华身上飘。 后者也冷冷回望,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矛盾又要一触即发。 老夫人见状登时眉头紧锁,将拐杖一摔便沉声呵道:“你这张嘴,迟早是要闯出祸事来!当初若是早知道你是这副秉性,我断然不会同意你和老三的亲事!” 三叔母闻言眼眶一红,委屈又不解地哀叫起来:“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却已经没有心力再应付她,这一屋子家眷,就没几个顺着她的意,多看一眼都算是折寿。 因此不顾三叔母还在连声质问,她垂下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尽数退下。 月华赶忙上前送客,任善却抬手拦住了他,闷声道:“我自己会走!”说着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三叔母尽管没讨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却也骂骂咧咧地跟着走远了。 老夫人气得眼冒金星,人一走便哀叹了一声,倚靠到了梨木椅被上。 任凤华见状适时地上前关切了一句:“祖母,您眼下感觉如何,可是又伤神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离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无力地掀起了眼皮,气息有些断断续续:“最近也不知道是怎的了,这事儿是一桩一桩得来,也不知道是冲撞了哪路神明……” 任凤华顺着她的意继续往下说:“祸兮福所倚,一切都会变好的,祖母莫要太忧心了。” 老夫人闻言叹息了一声,眼眶不由有些湿漉,望着眼前临危不乱的嫡长孙,她突然有些感慨:“华儿,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孩子果然是最有心的……孩子,你放心,祖母身板虽然不硬朗,却还能撑不少日子,这些日子里,我定会保你见过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说完这句,她自然地拉过了任凤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混浊的目光中的温情却不知真假。 任凤华窥不透她的目光,老夫人常年浸淫家宅内斗,出口的承诺几分真几分假,无人能知。 不过是因为对任善和三房的人没了希望,才转向假惺惺地向她示好,这般虚假的好意,于任凤华而言,宁缺毋滥。 她的心里做着盘算,面上的关切神色却滴水不漏,还能忍着恶心与对方周旋:“祖母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天生福寿的命格,定会长命百岁,福泽绵长才是——” 月华见状赶忙也浅笑着上前配合道:“大小姐说的是,老夫人,您可不要妄自菲薄,都说菩萨保佑,您一心向善,定然会长长久久,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能报上曾孙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老夫人心坎上,面上的阴霾登时一挥即散,她终于快意地笑了几声,释然道:“多亏你俩,眼下我心底这口气,算是终于咽下了。” 月华闻言赶忙恭顺地上前替她按摩肩背,转身的时候,快速地和任凤华对了个眼神,眸中满是暗赞。 任凤华年纪轻轻,却活出了自己的尺度,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未见她出过差错。 方才老夫人尽管心中有火,她却能不偏不倚地把握到了对方的底线,既保全了自己的气节又不至于梳理老夫人,其中的分寸拿捏,可称恰到好处。 老夫人担惊受怕了两天,眼下总算是歇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懒倦了起来,月华一边替她按摩着,一边小声试探道:“老夫人您也乏了,不若让大小姐先回去吧,奴婢也好扶您回屋歇息?”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搭着她的手正好起身,突然想起一事,定住动作直直地望向了任凤华:“华儿,如果祖母没记错,你娘的忌日快要到了吧,过两日你别忘了去祭拜一番……对了,就去你娘先前住的那个院子里祭拜吧,也省得四处奔波。” 任凤华闻言眸光微微暗,嘴上却答得很快:“凤华记住了,祖母好好休息。” 说着,她便被院里的下人送了出去,背影却莫名有些落寞。 一直等到走出慈宁院后,她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复杂。 她确实没料到方才老夫人会突然提起让她去祭拜娘亲,更奇怪的是,还特地交代了要去荒宅祭扫。 老夫人于娘亲而言,不算是一个亲善的长辈,眼下突然提了这么一嘴,目的必然不单纯。 屋子里,月华小心地搀扶着老夫人上了榻,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问询:“老夫人,奴婢有些不明白您今日为何要特意让大小姐去祭拜先夫人,毕竟老爷先前为了此事还特地下了禁令,小姐这般冒冒然地去了,岂不得触怒老爷?” “当然得触怒他,不然怎么让他们父女彻底离心?”老夫人用了口参茶,抿着嘴慢声道。 “可万一真是这样,大小姐在府中岂不是举步维艰?”月华闻言呼吸一乱,险些扯皱了榻边的纱帐。 老夫人若有似无地瞧了她一眼,哂笑道:“平日里教你的那些倒是全都还给我了……相府中难道除了他任善,就没别的人了吗?华儿在她爹那碰了壁,自然会来投靠我,都说隔代最亲,他日她要是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必然也不会忘了我这个老婆子——” 月华闻言只觉心神一震,她知道老夫人心思深沉,却不知她竟然连子孙都要拿作棋子利用,震惊之下,她又不由有些困惑:“老夫人,大小姐向来谨慎,如若她顾及老爷的怒火,没去祭奠先夫人,又该如何?”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定定望向一处,眸中冷光乍现:“她娘的骸骨如今还在我手上呢,如若她不肯去,我自有旁的法子,你下去之后——” “老夫人!?”月华却骇然地打断了她,惊叫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补救道,“奴婢的意思是,大小姐虽然谨慎,却一直是个有孝心的,必然不会违逆您的意思。” “怎么,您认为我的法子不妥?”老夫人却像是要直直看透她一般,慢声反问道。 月华只觉后背登时爬上凉意,赶忙垂首应声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下去处理此事!” ……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竹院中却没多少动静,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都随着日色退去。 嬷嬷得罪人要被发卖出府的消息早些时候便被阿六传了出去,车马也已经备在了后门,阿六脸色复杂地帮嬷嬷提溜着包裹,却不忍催促她快些离开。 “我只想再看小姐一眼,一眼就好……”嬷嬷已经哭了一个白天,眼眶红得像血,眸中血丝密布,这是她问这句话的第三遍,嗓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阿六的回答却还是一样:“嬷嬷,小姐已经睡下了,咱们还是趁着更夫没来,快些上车吧。” 嬷嬷复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到正厢房漆黑一片,眼泪不由自主地又垂落了下来。 “嬷嬷……”阿六擤了把鼻涕,眼睛也是涩涩的。 又一柱香后,嬷嬷终于挪动了脚步,逼着自己将头扭了回来。 “走吧……” 阿六赶忙抹了把脸,快步跑着去牵引马绳。 随着一阵喑哑的车辙滚动声渐响渐远,正厢房中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门后,任凤华怔怔地望着后门的方向,久久无言。 自方才起,她便在屋里静默地瞧着嬷嬷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心碎神伤,她也随之黯然。 正打算关上门回去歇息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又一道脚步声,下一刻,低哑的嗓音在耳后响起:“任大小姐可真是绝情啊。”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错开身,抬眼看向秦宸霄的时候,眸中的水光瞬间就淡了下去,她又变成了先前那副悲喜不移的模样:“殿下说笑了,又不是久别,嬷嬷不过是去殿下那小住一会,不日便可与我重逢,谈何心碎神伤呢?” 秦宸霄有些意外她的回答,挑了挑眉哂笑道:“任大小姐果然心智坚韧,是本王小瞧你了。” “过奖。”任凤华正不咸不淡地想要应付两句。 秦宸霄却在此时突然逼近,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便夺门向外纵去。 足尖点地,眨眼就是数十步远。 任凤华回过神来的时候,耳畔已经响起了风声,秦宸霄抱着他在瓦上跃步,却不知此去何往。 她轻轻攥着秦宸霄的衣袖,远眺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有些不安地低声问了一句:“殿下?” 秦宸霄却只是一把收紧了怀抱,将任凤华拥得更紧,脚下动作不停。 “带你去个地方。” 见他行动神秘,任凤华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只是秦宸霄的怀抱实在是太过窒息,她忍不住轻轻挣动了一下。 还好,约莫半盏茶工夫后,秦宸霄脚步一点,便带着他在一处高墙之上落了脚。 任凤华捏着被对方抓疼的手,有些愠怒地同他错开了一步。 秦宸霄却只是促狭地看着她笑,而后突然朝着夜色中的西北角远眺了一下,低声道:“来了。” “什么?”任凤华听得云里雾里,秦宸霄顺势揽过了她,示意她转身回望。 这一回,任凤华却无心再计较秦宸霄又揩她豆腐,因为下意识低头四望的时候,她瞧见了一架熟悉的车马。 “嬷嬷……”夜风吹动她的额发,也一并吹乱了她的眼神,任凤华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辆马车,看着车帘轻动,又看着嬷嬷拭干泪缓步下了车。 阿六拴好了好,回头见到嬷嬷面无人色,只得又一遍宽慰道:“嬷嬷,你放心,小姐只是让您先离开相府一段日子,可没说过日后不会接你回去……她方才不见你,不只是担心你因此不愿离开,也是担心自己会心软不舍啊……” “小姐……”听到这,嬷嬷再忍不住泪水,眼泪夺眶而出,眨眼间,一张帕子便又湿了大半。 “嬷嬷,你哭得我都快怕了——”阿六没想到自己好心安慰竟然会适得其反,搓动着手指有些无措起来,左右劝说不得法,他一咬牙,干脆噔噔两步直接跑到了护国公府的大门口,上手便重重拍了两下。 “嬷嬷,你若是再哭,一会就见不了人了!”门内不多时便响起了脚步声,阿六一边等着人来开门,一边回头叮嘱嬷嬷。 后者见这阵仗,只得抽噎得将泪水逼了回去。 片刻后,门人哈欠连天地卸下了门栓,将偏门开了一条缝后,露出了一双警惕的眼睛:“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阿六立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稳稳地交到了门人递出来的手中。 “进来吧。”东西才刚送进去,门就被缓缓地打开了,门人上下审视了阿六一番,又瞧了眼他身后的嬷嬷,“一会进去后动静小些。” “多谢这位弟兄。”阿六忙抬手抱拳于胸,目送着嬷嬷被人领进护国公府之后,他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 人彻底没了影之后,任凤华才收回视线,目光从门庭烫金的“护国公府”几个字上一掠而过。 “殿下可否告诉小女,方才交给那门人的,是什么物件?”她有些担心阿六给那人的会是金银,而用银钱堆起来的关系向来不靠谱。 第一百七十章:接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见她分明很是担心却还要作出一副旁敲侧击的样子,他不由失笑:“任大小姐不必担心,早些时候,阿六便拿到了本王的令牌,那门人见到了令牌,又怎么敢拦?” “原来是这样……”听到他的答案,任凤华神情微愕然,她知道秦宸霄有心介入,却没想到他会帮她到这种地步。 她原本还担心着嬷嬷这般贸然回护国公府会被府里的人发难,眼下有了秦宸霄这层关系在,可以说是无后顾之忧。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旋即认真地望向秦宸霄,旋即真挚地道歉道:“殿下,此事多亏有你,我替嬷嬷谢谢你。” 秦宸霄闻言不可置否,却迎面向她走近一步,险些将人从墙头逼退下去,还好最后一刻,他伸手揽住了任凤华的腰身,眸中有隐隐的亮光浮现:“只是替嬷嬷感谢我吗?” 任凤华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小女要谢谢殿下,许多事,都多谢你了——” “算你识相!”秦宸霄终于听着了自己想听的话,眉眼都跟着开朗起来。 适时初春的风吹动了树梢,秦宸霄抬手顺了顺任凤华的乌发,旋即突然毫无征兆地将人打横抱起,趁着夜色遮掩,又将人完璧归赵送回到了竹院。 只是这回,他依旧没走寻常路,带着任凤华直直地从窗棂跃进屋子后,他脚步不停,直接将人按到了榻上。 附身向下,两人瞬间呼吸交错。 “夜深了,任大小姐可是倦了?”秦宸霄戏谑问道,目光在她的眉眼间流连,藏不住其中惊心动魄的欲念。 任凤华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为了消减窘迫之感,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殿下才是倦了,竟然忘了小女也有些功夫傍身,用不着您像强掳民女般带到这又带到那……” “怎么,任大小姐说本王强抢民女,我倒是可以真的配合一下,好叫你知道强抢民女到底是怎么个抢法……”秦宸霄眸中带着恶劣的笑意,一面作势要来揉捏她的侧脸。 任凤华登时警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猛地翻过身去,闷声道:“好了殿下,小女确实是倦了,劳驾帮我熄了烛火,我要歇息了!” 秦宸霄一低头就见她双眼紧闭,倒还真没再说话,只是起身熄灯的时候,却顺手帮她抚平了紧紧皱起的眉头。 这轻若无物的一下像是有神力一般,一下就抚平了任凤华内心的忧患,原本以为今夜难眠,没成想这厢秦宸霄才刚落下纱帐,她便已经沉沉进入了梦乡。 昏沉的月光下,她的温润眉眼似乎散发着莹润的光晕。 秦宸霄附身替她掖紧了被角,同时又难以自控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 一夜好梦。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是被一阵叽喳的鸟叫唤醒的,春日里起早最为艰难,她半睁开眼瞧了眼没合好缝的窗子,片刻后,含糊地提声唤了一句:“嬷嬷!我起啦,麻烦您进来帮我梳妆吧!” 她说着便懒倦地直起身来,离开被褥的那一刻,寒意很快追来,一并也清醒了她的神智。 往日的习惯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意识到外间再没有嬷嬷忙碌的身影之后,她不由失落地垂下了眸,顿时也没了早起的心思。 “任大小姐好雅兴,早起还得开个嗓。”正当她出神间,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息,说话的这人似乎才刚从梦中醒来,嗓音偏沙哑,好似还带着些愠怒的味道。 任凤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卷走了榻上的所有被子,将自己围在了床铺一角,而后一脸警惕地望向床的另一边正用眼神向她控诉的秦宸霄。 “殿下怎的还没走?”反应片刻后,任凤华有些无奈地开口问道,一面开始快速地整理起自己睡了一夜散落得不成样的发髻。 “不必找了,那些发饰珠钗本王昨夜顺手都已经给你拆了……不过眼下本王好奇的事,任大小姐现在是在赶本王走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直直地望向了任凤华,目光中有参杂着调笑的谴责之意。 任凤华闻言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换作平日,她势必得和对方唇枪舌战一番,然而眼下有了昨日的事,明晃晃地人情欠在那里,她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拉下脸色。 于是片刻的犹疑后,她只得悄悄朝着秦宸霄的位置挪近了一些,目光小心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殿下,小女没有赶你的意思,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殿下难道不用做早课吗?” 秦宸霄闻言却突然直起身来,伸手就将来人轻轻扯了个趔趄,嘴上却还不依不饶:“本王歇在这里,你很不情愿吗?” 意识到如果不快点解决掉这个问题,这一早上或许都得交代在这之后,任凤华很快便说服自己挂起了笑脸,和声细语地同秦宸霄周旋道:“殿下误会了,小女也不是这个意思……”见对方挑眉狐疑,她只得咬了咬牙让出了被褥,“殿下若是想要继续歇息,也未尝不可……” 秦宸霄见对方为了摆脱自己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心中又好笑又有点生气,于是他每问一句,便凑得越近。 “任大小姐愿意让本王歇息在这?” “愿意愿意。” “不会生气本王占了你的床榻?” “不会不会。” “也不会拒绝本王再近一步?” “不会……等等!” 任凤华搪塞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进了对方的套,但是显然为时已晚。 秦宸霄凑到了她眼前,鼻息几乎从她耳畔交错而过。 “本王听到到了,任大小姐这可是答应的意思……” 任凤华百口莫辩,正局促间,屋内突然被人轻轻拍响:“小姐,奴婢来侍奉您起床啦!” 任凤华刚想回应,秦宸霄却毫无征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吃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姐?”琉璃听到了屋子里不大正常的动静,有些担忧地又问了一句。 任凤华只得狠狠地瞪了秦宸霄一眼,示意他放手。可是此人却得寸进尺,趁着她不能做出剧烈挣扎,突然凑到她耳畔咬了阵耳朵:“放开你可以,只是本王想知道你方才答应本王的那件事,该怎么践行呢……” 他说着若有似无地拿唇角蹭了蹭任凤华的鬓角,冷香顺着呼吸爬上了她的侧脸。 读出了对方话语中明显的暧昧意味后,任凤华心一乱,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时,屋外突然又响起几声敲门的动静,一下高过一下。 任凤华也跟着心若擂鼓,眼看门外的动静骤然停下,她暗叫不好,索性心一横眼一闭,直接凑上前去,轻轻地凑到秦宸霄的唇角亲了一口。 明明只是如荷上蜻蜓一般一触即分,任凤华却在瞬间羞红了脸,脸上烫得厉害。 瞧见她这副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秦宸霄不由一阵心痒。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屋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后,不多时未落锁的门便被人急急推开了。 秦宸霄便趁着这时候又瞧了任凤华一眼,旋即形同鬼魅般起身消失在了窗子之后。 “小姐原来已经醒了,那怎么叫了还不应声,真是奇怪!”琉璃疾步进了屋,在见到任凤华安然无恙后,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来。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将被秦宸霄捏红的那只手腕藏进了被子里,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没事,方才是给噩梦魇着了,这才没听着动静。” “原来是这样,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对了小姐,阿六今日也怪得很,到现在还在屋里歇息,需不需要奴婢去——”琉璃望了望屋外,神色明显有些困惑。 任凤华却还抬手制止了她:“就让他先歇息着吧,这些日子也累着他了。” “明白了。”琉璃最听她的话,闻言半句微词都没有。 待到任凤华梳妆完毕之后,两人便前后脚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任凤华突然停住了脚步,朝着门庭望了望,一面吩咐道:“昨日去前院传讯的那个丫鬟回来了没有,你可知道她的名字?” “回小姐,那丫头是今年年末的时候分到咱们竹院里来的,名叫珍儿,平日里手脚还算麻利,挑不出什么错处。” “那就提拔她为大丫鬟吧,嬷嬷一走,这院子里里外外好些事都需要料理,光靠你一个人实在是太辛苦了……”说这话的时候,珍儿也远远地瞧见了她二人,赶忙停下手上的活儿提声招呼了一句“小姐安好!” 任凤华顺势点头应下,继续吩咐琉璃道:“你下去之后便带着她一些,教她如何在屋内侍奉。” “奴婢明白了。”琉璃向来是以她的话为先,闻言立马和声应下。 半盏茶后,她便领着珍儿在廊下操练起来,阿六伸着懒腰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两人谈得热火朝天,凑近去听了一耳朵之后,赶忙急匆匆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不解道:“小姐,你怎么突然让一个外人来你身边伺候?” 任凤华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眼下竹院里人手不够,我还算满意这丫头,便索性让她也来帮着搭把手,至于此人底细,我自然也会留意,你不用担心……” “这便好。”见任凤华依旧谨慎行事,阿六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想起了昨日之事,他赶忙措辞回禀道,“对了小姐,昨夜我已经将嬷嬷送回护国公府去了,晚些时候我还去打听过,护国公他老人家似乎很是满意她回去,嬷嬷也一路顺遂,小姐可以不用担心了。” “这我便放心了。”耳闻嬷嬷没有受到慢待之后,任凤华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对了,今日我要去街上采办些东西,你去准备准备,一会儿随我一道出府吧……” “真的!?”阿六闻言登时打起了精神,脚步不停地跑进里屋就去收拾形容了。 任凤华失笑摇头,一边也用眼神示意新到身边伺候的珍儿跟着她进了屋。 第一百七十一章:出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今日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近来京城小姐们时新的式样,奴婢都能试试!”珍儿年岁不大,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虽然活泼,却很遵礼数,说话间一直慢任凤华一步,等到进了屋子后,便乖乖地候在了一旁,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眨。 任凤华侧目看了她一眼,珍儿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上前替任凤华梳理起乌发来。 “这丫头年纪虽小,手艺却很是不错,人也生得乖顺。”饶是谨小慎微如琉璃,眼下都挑不出错来,忍不住点头轻轻赞了一句。 珍儿羞涩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起来。 梳妆之后,任凤华披上外袍,罩上了帽子,开门的时候,阿六正好迎面走来,雄赳赳气昂昂道:“小姐,咱们走吧!” 琉璃瞧了眉飞色舞的阿六一眼,不放心道:“小姐,要不也让奴婢跟着您一道出府吧,光是跟去一个阿六,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任凤华瞧了眼不服气的阿六,拍了拍琉璃的手,浅笑道:“你得留在院里坐阵,放心,阿六自然会护好我的。” 琉璃闻言也没有强求,决定留下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事:“对了,小姐,现下府中女眷出去,还是得经过蒋氏准允,你们要出去,怕是还得去前院一趟,不如这样,要不还是去慈宁院找老夫人吧,得她批准也是一样的……” 任凤华闻言却觉得不妥:“直接去找祖母虽然能直接出府,但是她势必也会派人跟着我一块出去,到时候我的行踪也会随之暴露……还是去找一趟蒋氏吧,过了这么久,她那病也该好些了。” 琉璃闻言也觉得有理,又叮嘱了阿六几句切不要贪玩忘了主子之后,便目送两人离开了。 到了前院之后,任凤华离门庭还有数步远的时候,前院的下人们便开始呈鸟兽状逃散,一个个见着她好似见着了瘟神,生怕被她给牵连。 阿六沉着脸走上前去,随手逮住了一个跑得慢的家丁,没好气地问道:“跑什么!?还不快进去把你家主子喊出来!” 那家丁见着他就打怵,结巴了半天才扯出一个由头:“不,不成啊,大夫人她身子不好见不得风,也,也见不得外人啊——” 他越说越慌张,险些哆嗦着软倒在地:“大小姐,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啧!”阿六不屑地松开了他,抬腿就要往里闯。 任凤华跟上去几步正好唤人下来,便听得门内传来一阵难听的骂声。 “任凤华!她来了难道我就得见她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左右我也是个长辈,竟然还被她这样慢待!?”蒋氏正在院里骂骂咧咧,她显然低估了任凤华的耳力,什么难听的话都被她报了一通。 任凤华好整以暇地往院子里望了一眼,那家丁显然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有些尴尬地圆谎道:“大夫人,大夫人她害得是热症,热症!” 任凤华却只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示意阿六回到她身边。 “转告你家主子,叫她莫要忘了先前定下的期限,欠债还钱,她这般身份,可不要胡搅蛮缠作践了自己——”离开的时候,她留下了一席话。 家丁赶忙连声应下,一刻也没有耽搁。 急慌慌跑进内院之后,家丁正好撞上了刚在蒋氏那受了气的丫鬟,他揣着个烫手山芋,见到有人来,赶忙将方才任凤华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她,说完后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那丫鬟没来由地被骂了一遭,本就心气不顺,如今又听到这话,登时忍不住骂了句脏。 …… 这厢任凤华没有停留,神色从容地来到了府门口,阿六提前叫来了车马,车夫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见二人走近,赶忙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这位便是大小姐吧。” 任凤华朝他点头致意:“劳驾将我送到城南的长街便好,辛苦你了。”说着,便示意阿六给人赏钱。 那车夫原先以为相府的大小姐会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眼下看来,却是个慈眉善目神仙似的少女,登时喜上眉梢,接过赏钱连声道谢。 老车夫驾车驾得很稳,不多时车辙声便停了下来,任凤华掀开车帘一看,南街近在眼前。 相府的马车与旁的马车不同,车架上悬着一个攒金娟布打成的明黄灯笼,来往的行人只消一看,便知道是这车里坐的是哪个府邸的贵人。 适时长街边的茶楼中,临窗辟了一间雅座,席上秦炜安做东,两侧分坐着朝中的尚书张大人和宋太傅。 几人小酌两杯后,便有些熏熏然,张大人侧目瞧了眼街景,正好看见了相府的马车。 “哟,这是相府哪位小姐出来游街来了?”他一振折扇,笑得有些促狭。 张大人疑道:“莫不是相府那位二小姐!” 两人知道秦炜安和任盈盈的往事,自然而然地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起来。 提到这位二小姐,张大人可是有不尽的话要说:“听闻相府这位二小姐素来德艺双馨,人生得美貌无双便算了,还颇具才情,尤其是那弱柳扶风的舞姿,当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 他一夸起人来就没了边,溢美之词滔滔不绝。 边上的宋太傅是个迂腐的文官,面对张大人有些轻浮的言辞,他登时将眉头一拧,面色一寒。 “张大人还是得注意点言辞才是,别性质一来便什么都往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为风月场所进多了,才能说出这么些无意义的辞藻……五皇子殿下怎么还将他请了来,莫不是觉得我俩是一路人?”宋太傅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嫌恶地端起了酒盏,朝着外头挪了一步。 “太傅误会了本王了,今日只是小聚,何来一路人一说——”秦炜安见状赶忙起身相拦,宋太傅却压根不想听他的解释,将头一扭便又望向了窗外。 秦宸霄讪讪地笑了两声,在这头碰壁回头还得兼顾同样脸色不善的张大人。 奈何两边都吃力不讨好,秦炜安心中有些恼恨,但偏偏两人都是他意图拉拢的对象,因此再憋屈也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这厢任凤华下了马车之后,头上罩着的斗篷顺势滑落,登时露出了斗篷下一对如三月烟柳般潋滟的眉眼。 只此一瞥,路过的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这满京城从来不缺貌美的小姐,但是这般惊艳的,却实在是少见。 凡过街者,回头驻足者十有八九,其余二三则更为大胆,直接停在了任凤华数步远外开始低低议论起来,期间还夹杂着几声轻浮的叫唤声,显然出自沿街酒肆几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小姐,你走到我身后来。”阿六刚跳下车便看到这么一副热闹光景,登时不愉快地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后头引,一面用身板替任凤华挡住了大半视线。 但是总有漏网之鱼。 正打算改道而行的时候,任凤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直直抬头向上望去,谁知这时二楼雅座的窗子却被人突然合上,“吱呀”一声响动后,将窥视的人也藏在了后头。 “还好躲得快。”雅间里,张大人死死地按着窗棂直喘粗气,面上还有明显的失魂落魄,“我的天爷,相府还有这样神仙似的小姐呢,方才我就是往底下这么一扫,还以为一眼望到天宫去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宋太傅听到这话又是一个白眼,忍不住解释道:“张大人怕是吃酒吃醉了,怎么连相府的大小姐都不认得?” “大小姐?相府何时来的大小姐,不从来都只有个二小姐吗?”张大人闻言有些尴尬,讪讪地追问道。 宋太傅只是冷哼:“这位任大小姐可比那些没什么用的绣花枕头好多了,不仅才德兼备,还破得嘉和公主青睐呢,两人志趣相投,眼下说是至交都不为过。” “当真?嘉和公主向来心气高,竟然还能跟朝臣之女结交?”张大人有些不大信任。 宋太傅简直快被他的无知给气笑了,忍不住摇头嘲弄道:“张大人不知道的可真是多了去了,这任大小姐还与三皇子殿下有些私交呢,你也不知道吧?”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张大人这回真是愕然了,他登时也对这位任大小姐起了兴趣,正要追问,却突然被秦炜安低声打断。 “两位,这任大小姐与嘉和相交不假,但是与三皇兄好似并没有过多的交集——”这席话意在扯开任凤华和秦宸霄的暧昧关系,但是宋太傅明显不打算买账,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秦宸霄又被落了面子倒也不恼火,还是依旧笑脸相向:“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用菜吧,这家酒楼的师傅向来手艺精湛,两位大人快些尝尝吧。” 张大人闻言很是捧场地拿起了筷子,宋太傅却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却丝毫没有动作。 片刻后,他便借口告退,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这太傅可真是不识抬举,这可是殿下您亲自招待,他竟然都不给面子!”一旁的侍卫忍不住不满地嘀咕起来,秦炜安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尚且还留在席间的张大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装作没听见,埋头苦吃。 一面心里却忍不住埋怨宋太傅说走就走,也不跟他打声招呼,留他一人在这饱受煎熬。 …… 街上,任凤华二人换了一条僻静些的小道,一直逛到了一家不大的首饰店门口。 “小姐,咱们要先去哪里呀?”阿六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能凑热闹的地方,不由失望地扁了扁嘴。 任凤华顺手挑了几枚铜钱准他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少年人这才又眉开眼笑。 “既然来了,就先随处逛逛吧,也正好试验一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耳目……先去这家首饰铺子里瞧瞧吧。”她抬头瞧了眼铺面,若有所思地停留了片刻视线。 第一百七十二章:倒卖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两人这才走到店门口,里头的小二便已经搓着手迎了出来。 见任凤华衣着显贵,他登时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乐呵呵地开口道:“这位小姐,可需要些什么,在店里新进了一批成色很好的玉簪,京中的小姐夫人们都抢着要呢,小姐要不要看看?”他说着便蹭了蹭手,开了数个漆木盒子。 任凤华来者不拒地一一看了一通,最后却只是失望摇头:“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这铺子便只有这么些纯粹糊弄人的物件吗!” “小姐,你看这……”闻言,小二颇有些尴尬。 任凤华作势就要带着阿六往外走:“咱们还是走吧,留在此处也是浪费时间。” “唉等等小姐!”小儿实在是割舍不下眼下这位好不容易遇到的大主顾,咬了咬牙,干脆心一横便回身掀开了里屋的帘子,“小姐且随我来,真正的好东西,可都在里头呢!包您满意!” “哦?”任凤华配合地惊疑了一声。 小二神秘兮兮地将她领到了后面,果然得见这铺子里面别有洞天。 只是穿过门帘抬头四望的时候,任凤华却在里头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姐,你挑好首饰了没有?”小二赶忙上前招呼了一声。 施施然回头的女子端庄大方,眉眼明艳,不是御史大夫之女李怡清又是哪个? “任大小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李怡清便绽开一抹笑意,上前同她招呼了一声。 任凤华自然也要点头还礼:“李家小姐竟然还记得我呢。” 李怡请闻言只笑:“那是自然,但凡是谁见过任大小姐的风采,都会过目难忘!” “那我还得多谢你当日仗义执言出手相助呢,若是没有你,我的风光也得少掉一大半——”任凤华闻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便回应道。 李怡清被她的耿爽打动,更觉惺惺相惜,两人又寒暄一阵,不多时便熟稔起来。 “对了,今日怎么赶巧遇上了你,也来看首饰?”话过三巡,任凤华这才问到了对方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原因。 李怡清点了点头,下意识又看了眼身前匣子里里的琉璃耳坠,有些纠结道:“这家铺子别有洞天,见到外边那些首饰我还不觉得,进了里头就挪不开步子了,这小二推荐的坠子确实不一般,但是这价格着实是有些太贵了。” 见她犹豫,掌柜在门边挑剔地催促道:“这位小姐,咱家铺子里许多首饰都是孤品,你可要快些想好了,万不要就此错过了!” 他话刚说到这,门口便急急走进一个女子,这人在屋子里大摇大摆地逡巡了一圈,随后视线便钉在了李怡请手上那只琉璃坠子上:“我看好了,我就要这个!” 见李怡请愕然抬头,她当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尖酸道:“怎么,自己买不起还不让别人买呀,哪有这样的道理,还不快给本小姐让路!”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怡清一向斯文,头一回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登时有些语塞。 这时候掌柜的帮的却是那新来的小姐的腔:“小店开张不就是为了做生意吗,方才小人也说了小姐你要是还犹豫就得给人抢去了,你看,这不就来了!” “呵,你可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将这里的首饰通通编排成孤品,不就是为了让客人相争,好从中牟利吗?”李怡请见他一副刻薄嘴脸就来气,忍不住不客气地反击了一句。 掌柜当即语塞,新来的小姐见状登时不满地站了出来,叉着腰嚷嚷道:“怎么回事,买不着不就是因为你没本事嘛,怪得着别人吗!还有,你知道这间铺子是谁开的吗——是我姑母!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姑母可是相府的当家夫人,你惹得起吗你!” 她话音刚落,任凤华和李怡清忍不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讶异和费解。 讶异的是两人竟然会倒霉到在路上都会遇到蒋氏的亲眷,费解的是眼下蒋氏已经没多少威信,这个侄女又是在拿什么撑场面? 正有些无语间,蒋氏侄女像是特地要显摆给二人看一样,招呼着掌柜将一排地首饰都包起来。 掌柜赶忙点头哈腰地应下,赶忙招呼着小二去清点首饰,漆木盒子被开开关关,任凤华的视线却突然定在了柜台一角,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她认得这些首饰,嬷嬷给的嫁妆单子里,给不少首饰描了形,任凤华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了此地好些言称是孤品的首饰其实根本就是取自娘亲的嫁妆。 思及此,她心中怒火渐起,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李怡清却注意到了她有些不自在的神色,轻声在边上解释道:“蒋氏这侄女向来与我不大对付,这回拖累你了。” 任凤华闻言只是摇头。 蒋氏侄女看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不由柳眉倒竖,挑衅道:“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给说对了!买不起东西就别买,还在这摆脸子给谁看!” 李怡清闻言火气一来,就要上前理论,但是碍于此人也算是相府的亲眷,她只得按捺住怒气冷静回击:“恶意中伤他人,你一个女儿家,若是给旁人知道了,就不怕颜面扫地吗!” “呵,反正现在颜面扫地的是你!”蒋氏侄女咄咄逼人。 李怡清闻言却权当没听见,径自回转身就同任凤华好声好气地解释起来:“任大小姐,先前我也是看这家铺子物美价廉,首饰样式也较为精致,这才经常来此卖东西,既如今知道了这价铺子是贵府大夫人名下的产业,我便再也不来了!” 说完这一席话,她拉着任凤华就要从人前离开。 任凤华轻轻将那对琉璃耳坠推到了蒋氏侄女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句:“这东西蒋家妹妹若是喜欢,那便留着,只是日后等要物归原主的时候,还请不要像今日这般刻薄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蒋氏的侄女和她的姑母是一个德行,没读过几本书,嗓门却大得震天响,这话一出,比邻的铺子中纷纷看热闹般围了过来。 其中不乏一些京城富户家的小姐,任凤华再人群中很难不被人认出,因此不一会儿,就有更多人闻风赶来,接二连三地也认出了李怡请和蒋氏的侄女。 “这三人怎么聚在一块了,看这架势不像是同游啊……” “我看像是掐架,管他呢,有戏看不就好了!”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蒋氏的侄女自觉丢了面子,想也不想就抬起手来,想要教训一番方才对她口出狂言的任凤华。 谁知她一巴掌尚且还未落下,便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任凤华只是使了个巧劲,便将她的胳膊肘直接反转,下一刻,一声脆响作起,蒋氏侄女愕然地捧着脸睁大了眼睛,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打我!?”蒋氏侄女顿时如同疯妇一样叫骂起来,张牙舞爪形容可怖。 眼看着又要往任凤华身上扑,却被闻信赶来的阿六一剑鞘撂倒,在地上扑腾了半天都没起来。 “我方才就和你说过,莫要如此刻薄,你却不听,不就只能挨打了吗?” 蒋氏侄女借着一旁侍女的搀扶才终于站了起来,一起来便冲着任凤华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啊!竟然还敢教训我!我一会回去后就去状告姑父,跟他说你不仅欺辱我,还敢动手打我!?” 在边上旁观的李怡清这才回过神来,她起先感慨于任凤华的雷厉风行,三言两语加一个巴掌就能收拾了这个蒋家被娇惯坏了的女儿,但是又看到蒋氏侄女搬出了相爷这个救兵,不由又有些担忧起来。 以她的身份,自然可以跟着任凤华回相府,亲自和相爷交代此事来帮任凤华摆平口舌是非,但是难保此事过后,任凤华不会再府中继续收到刁难。毕竟自从那次因为任佳月的事去过相府之后,她就已经知道任凤华在自家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时时还要受到委屈。 她欣赏任凤华的脾性,有心与她深交,但是碍于母亲的警告,也只好按捺住这份心思,但是眼下,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任凤华不知道李怡清心中的纠结,她还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氏侄女,一面轻蔑地回道:“你尽管去,看父亲会不会帮你讨回公道,你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远亲罢了,而不巧,我是相府的嫡长女,孰轻孰重,难道父亲会分不清吗?” 这话说得嚣张却有理,因此围观众人都没有反驳什么。 反倒是蒋氏侄女喘着粗气跳将起来,双眼通红地反驳道:“那我的姑母也是相府的大夫人!她是你的嫡母,难道还管教不了你了吗!?” “真是胡话连篇,蒋氏原先只不过是相爷的一个妾室罢了,后来有幸扶了正,也不过是名分上去了,地位可没跟着动,称她一句大夫人,还真将她当成相府真正的主母了不成!”阿六在边上没好气地反驳道,他说话同样嚣张,但是因为他瞧着面善,因此也没人出言反驳他。 反倒是因为这一席话,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对蒋氏评头论足起来。 一人道:“这蒋氏向来不就嫉恨这任大小姐嫡女的身份,处处刁难吗,这样的气性,也难怪烂泥扶不上墙,成了大夫人也跟个妾室似的沉不住气!” 边上的那个贵妇人跟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她这个侄女不就和她是一个脾气吗,不自量力,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不清,就在这里叫嚷!” 蒋氏侄女的脸色随着众人的议论越来越黑,任凤华见状却只是冷冷一笑,旋即就带着李怡清在她面前毫不客气地借道走过,将怨毒的视线尽数抛之脑后。 等走出数步远后,才侧目问询道:“阿六,可记住了这间铺子的位置和名字?” 阿六胸有成竹:“那是自然,铺子叫居霞屋,就在长街北面尽头处。” “居霞屋……”任凤华轻轻念道,目光中冷光乍现。 第一百七十三章:店家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怎么了?”阿六担忧地问道。 任凤华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回道:“这铺子冠的还是娘亲的名——”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阿六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气得眉头紧锁。 任凤华脸色也很不好看,蒋氏之所以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倒卖娘亲的嫁妆,就是因为没有实际证据,如今招摇过市,实在是可恨至极。 一旁频频回头的李怡清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好奇地问了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 任凤华赶忙收拾好神色,提起一抹浅笑:“没事儿,我们继续走吧。” 李怡清却始终有些放不下心:“当真没事?今日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与那蒋家小姐素来有些过节,也不至于牵连你也和她起了冲突。我如今就怕你回了相府之后会被追责,毕竟那蒋氏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任凤华宽慰道,“这么些日子过下来,应对这么一桩事,我还是游刃有余的。” 李怡请点了点头,也勉强笑道:“这就好,不过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尽管派来御史府找我便是,我和我娘一定都会为你撑腰的。” “多谢你了。”任凤华感慨于对方的狭义心肠,听闻此言,心中多日周旋于家宅内斗后的心寒都被驱散了大半。 李怡清见她眉眼终于舒展,忍不住也跟着爽朗一笑,两人走过一条街后,她突然顿住了脚步,遥遥指了一家铺面,神采飞扬地笑言道:“不如这样,我请你去那间铺子吃一顿,权当赔礼如何?” 她说着颠了颠自己腰间的钱袋,又高声同那店老板招呼了一声:“劳驾,麻烦来两碗胡辣汤,再加上一摞馍馍!” 店老板登时抬头应了一声,拿布巾给两人抹了凳子,随后哈腰问候道:“两位小姐稍等,菜品一会就到!” 任凤华在一边见着李怡清和店老板互动自如,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常来这?” 李怡清挑了挑眉,示意她抬头看店门口迎风招展的那面红旗子:“这家店老板是个外境人,专做风土小吃,手艺不错,我平日路过这里,总会点些吃食。” “原来如此。”闻言,任凤华点头沉吟,又忍不住抬头看了那忙碌中的店老板一眼。 但见那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看着颇为眼熟。 片刻后,她将筷子一落,终于想起了此人。 前世,秦炜安也曾带着她来过这间铺子,那时的老板也生得这么一副凶相,还是因为秦炜安认得此人,她才顺便积攒了一些零碎的印象。 她细细地回顾着往事,不多时店老板就将胡辣汤和馍馍都端了上来,一面还热情招呼道:“两位小姐趁热快吃。” 任凤华却没有立即动作,因为那店老板将馍馍拿上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没用盘装,反而用的是一双沾满泥皴的手。 因此整个饼面都显得有些脏兮兮的,难以下口。 李怡清见状有些尴尬,低声道:“对不起啊,这老板今天可能是有些疏忽了,要不咱们别吃了吧,我带你换一家铺子去!” 任凤华却伸手接过了那块馍馍,摇头道:“无碍,我只需要将这些脏了的地方都掰了便好了。” 只是她尚且还没来得及动手,边上那桌一位看着不太面善的客人突然拍案而起,几乎是指着两人的鼻子骂道:“我留意你俩好久了!吃个饼子还要挑三拣四,要做千金大小姐就回家做去,用得着在这装腔作势吗!还什么饼子脏了,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他说完一通,便狠狠地将碗摔到了地上,周遭的客人大抵都是些乡野市民,见有热闹凑纷纷围了过来。 店老板姗姗来迟,刚停下脚步就皱着脸朝任凤华做了个揖,话一开口就有些阴阳怪气:“小姐,你就行行好,别在小店吃了,这街上有的是高档铺子,你不去非得来我这儿,来就算了还要挑三拣四,你这,你这让我怎么做生意啊!” 他说着突然捶胸顿足起来,好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周围的百姓们也随之偏听偏信,纷纷指责起任凤华不识好歹,装模作样。 有了外人撑腰,店老板越加不忿起来,甚至还起身将招牌一摘,煞有介事道: “您这千金之躯,小店实在是容不下,还望您高抬贵手,莫要在祸害我这小本生意了!” 李怡清见众人一边倒地开始责难任凤华,赶忙焦急地出声反驳道:“店家,你说话可要讲道理,我们分明就没说什么诋毁你的话,你为何要无中生有!” 可是群情激愤的众人哪里听得进这一席话,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原本就嫉恨“朱门酒肉臭”的富户生活,闻言呼声更高,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将任凤华给淹死。 店老板被围在人群之中,不住地拱手抱拳。 任凤华冷眼见他无事生非,一直等到众人骂过一轮之后,才施施然朝着人群一拱手,彬彬有礼道:“适才想必是有些误会,闹出了些不愉快,给诸位配个不是。但是清者自清,还望大家听我一言……方才,店老板尚未净手便赤手将吃食呈上,由于久闻此店名号,我没有追究,随后不过同友人说了一句把污脏的地方掰了仍能入口,却遭这位先生诬陷至此,小女虽然初来乍到,也受不得这样的无端构陷。” 听闻此人,方才还叫嚷着要给任凤华一个颜色瞧的百姓们登时哑口不言,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店老板见势不妙,赶忙站出来赔罪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我方才莽撞了,只是平日里总有一些衣着显贵的公子小姐们来本店挑三拣四,方才我这才把话说得重了些——”这话说得可谓是毫无诚意,明面上是在向她赔罪,实则还在煽动众人对身份高低问题的不满。 任凤华怎会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登时四两拨千斤地将话还了回去:“店老板此言差矣,王公贵族虽然身家显赫,但也能出大雅之士,还望您不要一棒打死,将满京城的富户和官员都看做吃人猛兽……再说了,老板您口口声声说着自己虽然是个穷苦百姓也容不得人轻贱,不如还是先将袖管里那对白玉镯子先藏藏好吧……” 话音刚落,四座登时鸦雀无声。 店老板如惊弓之鸟般摸了摸自己的袖管,自觉百口莫辩面上无光,索性将汗巾一摔,落荒而逃。 众人见他逃跑,不由起了一阵嘘声,好似方才跟在店老板后面讨伐任凤华的,不是他们这批人一般。 李怡清见众人一致换了风向,不由觉得讽刺,回头看任凤华的时候,目光中也不由带上了一些复杂的意味。 任凤华立马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侧目问道:“怎么了?” 李怡清被抓了个正着,有些闪躲地避开了视线,脸颊微红:“我只是在想,你好似和外界传闻中的那个任大小姐一点都不一样。” 任凤华闻言捋了把头发,低眉笑道:“怎么,在外人眼里我莫不是个趾高气扬,脾性古怪还执着于攀附权势的肤浅小姐?” 她说得越洒脱,一旁李怡清的眼神就越敬佩,甚至还有些震惊:“你原来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呀……那为何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呢?”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没有细谈。 李怡清正想追问,边上的丫鬟却突然插嘴提醒道:“小姐不是一直想喝这的胡辣汤吗,若是不用,一会就该凉了!” “是是!”李怡清下意识地就要去端瓷碗,任凤华却在此时突然开口,有些突兀地提了一嘴:“怡清,我这碗里葱花有些太多了,你能和我换一碗吗?” 李怡清闻言想也不想就将两人的瓷碗掉了个个儿,爽朗地一抬下巴示意任凤华不必客气。 一旁的丫鬟见自家主子在任家大小姐面前这样没有脾气,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任凤华同样还以一笑,只是笑意中却带着凝重。 阿六飞快地意识到了她神色的异常,察觉事情不对之后,他不动神色地凑到了任凤华身后,随后借着添茶水的动作,小声在她耳边问道:“小姐,可是发现什么异样了?”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将探入汤中的银针飞速收回了袖间,神色随之略过了然:“这汤里有问题。” 阿六稳住了倒茶的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旁的李怡清疑心吹着滚烫的汤,对边上的动静毫无察觉,终于喝到一口汤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了汤勺,疑惑道:“奇了真是,上回喝分明不是这个味道呀!怎么还变了味儿了!” 任凤华见状眸色一暗,嘴上答得依旧是波澜不惊:“也许是因为今天太冷了,食材给冻蔫了,炖出来的汤差些滋味,也不可避免。” “有道理。”李怡清立马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她有些接受不了大变样的汤,因此没喝几口后,她便撂下了汤勺,兴致缺缺地想要带着任凤华离开。 李怡清向来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再加上两人理性相投,不多时就能谈天说地,两人一道游了长街,还逛了铺子,不知觉间,半日便过去了。 李怡清被丫鬟催促着回御史府了,临走时还依依不舍。 任凤华同她挥手作别后,却没急着回府,而是吩咐阿六以购置香油纸钱的名头去暗中调查一番那间铺子。 阿六闻言马不停蹄地按原路返回了。 任凤华则上了回府的马车,约莫一柱香时辰后,她到了相府门庭,正想收整一番往里走,自旁却突然窜出一道娇小惊慌的人影。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任凤华顺势搀扶了来人一把,低下头去,却见是今日才刚被提拔入房中伺候的珍儿。 “珍儿,你不在竹院,怎么跑到外头来了?”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珍儿接下来的话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第一百七十四章:问责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方才您出门没经过允许,眼下老夫人和老爷已经来问罪了,见您不在,就说要拿下人发难!琉璃姐姐趁着他们不注意,帮着奴婢跑了出来,眼下她和阿四哥哥还在受罚呢!” “什么!他们竟敢动阿四和琉璃!?”任凤华闻言眉心一跳,心中登时蹿起了怒火,同时还有无法抹去的愧疚。 今日却是是她大意疏忽,这才害的留在竹院的人替她受难。 “小姐,有什么需要老朽帮忙的吗!”送她回来的车夫见她惆怅,不由赶车上前问了一句。 任凤华也不客气,回转身交代对方道:“劳驾帮我传句话给方才那位叫阿六的小哥,就说东窗事发,他要见机行事。” 车夫赶忙将话记下,正色做了保证,随后便驾车离去。 珍儿左看右看没等到阿六下来,不由有些焦急:“小姐,阿六哥他没跟着你一道回来吗?” 任凤华只是凝重地摇头:“他去买点心了,一时半会应当是赶不回来了。” “什么,那要谁来保护小姐您呢!”珍儿闻言登时大惊失色,任凤华却已经不管不顾地进了相府,一路疾奔回了竹院。 尚且还未跨进门槛,便听得里头传出阵阵被极力压抑的痛呼声,几乎在一瞬间,她便意识到眼下在院子里挨打的就素被她留在院子里的琉璃。 “给我住手!”她夺门而入,伴着一声满带怒火的低呵。 院子里数着板子的下人们被这声动静震慑到,下意识便停住了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任凤华在下人们见了鬼似的注视中慢下脚步,缓缓来到众人跟前,垂眸望着已然伤痕累累的琉璃,她只觉心口一痛,一种夹杂着恨意和悔意的复杂情绪冲上心来 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击溃。 “你们到底听谁的话!”上头站着的蒋氏见自家下人见了任凤华就跟被狗拿住的耗子似的战战兢兢,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提声呵了一句。 见众人依旧面面相觑地没有反应,她登时不忿地哼了一声,凑到了任善身边:“老爷,这可是您亲自下的命令,眼下这人半路杀回来了,咱们还继续打吗?” 这话说得颇有煽动意味,任善闻言心火烧得更旺,当即把手一挥沉怒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继续!” “听到没有,老爷都发话了,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干什么吃的!”蒋氏得了任善首肯,登时底气十足,得意洋洋地叫嚣了一阵后,下人们眼看就要举起板子闻风而动。 谁知板子尚还来不及落下,便被自旁伸出的一只手稳稳地截在了半空。 这手纤细白净,力道却大得吓人,这动手的家丁一个年轻的后生,都没抵得住这股劲儿,踉跄了一下险些被甩倒在地。 “你们有什么资格动我院子里的人!?”任凤华一把夺过两指厚的板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视线凌厉得像是能杀人。 任善闻言登时疾步走上前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怎么,不是因为你私自出府在先吗,你不在,自然得仆人受罚,你现在摆脸子实在给谁看,难道我一个做老子的还教训不得几个不听话的下人了吗!?” 见他说的脸红脖子粗,蒋氏母女赶忙一人一句上前劝说。 蒋氏假惺惺地安抚了两句,一转头就开始煽风点火:“哎呀,凤华,此事我可真要说你的不是了,你一个女儿家,怎的好私自出府,还不跟长辈们打声招呼,这成何体统啊!” 任善闻言也跟着冷哼:“不错,任凤华,我看你现在是越发的目无尊长了,现在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在吗!?” 任凤华只是冷静地回击道:“父亲何不问问,早些时侯我去前院同大夫人报备此事的时候,她为何闭门不出?” 蒋氏闻言却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她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同任凤华周旋,这不符合她的秉性,蒋氏一定藏有后招。 思及此,任凤华索性将计就计,任由蒋氏胡乱构陷,等到她说完好大一番话之后,她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挑衅道:“还有别的话吗,我洗耳恭听。” “你这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任善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将手一举就要往任凤华的脸上打来。 就在这时,老夫人突然赶到,人还未走到院子里,嗓音已经传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 任善听到这声熟悉的嗓音,即便再不情愿,还是讪讪地放下了手。 “母亲……” 老夫人带着三叔沉着脸走近,却没应任善的话,眼下两人母子离心,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任善这便第一次驳了老夫人的面子,依旧端起架子训斥任凤华道:“你这逆女,咱们相府怎么会有你这样冥顽不灵的女儿,你今日要是还不给我个交代,我看这相府,你干脆也别待了!” 这话说得已是十分严重,任善平日里得端着个一家之主的好名头,少有对人这样急言令色的,任凤华在不屑的同时,不由也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任善很恨她,但是这恨意怎么想都很莫名其妙,她有些想不出原因。 老夫人见状紧紧地拧紧了眉头,不忿道:“好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吗!再说了,算着日子,华儿的及笄礼就快要到了,你却还要趁着这好日子来责难她,这不是煞风景吗!?” “我煞风景,不是她有错在先!”任善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老夫人却不愿意再听他的辩解,直接冷声吩咐道:“真是作孽,快把这丫头扶下去吧,刚开春就挨了顿板子,也是可怜。”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府里的下人,我就管教不得了吗!?”任善却先一步上前抬起手,正要上前搀扶琉璃的珍儿一惊,只得垂下头退了下去。 老夫人见他抗命,神色一滞,随后笑得讥诮:“怎么,你这是要拿我这个老婆子开刀?今日华儿出府,是我安排的,难道你要追根溯源,将我也打一场不可!” “母亲,这怎么能一样呢!”任善又急又气,不解问道,“再说了,您突然让华儿一个女儿家上街做什么!?”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毫不避讳地回道:“华儿她母亲的忌日快到了,她一个做女儿的,难道连买一些香油纸钱的权利都没有吗——” “什么!?”任善骇然退了一步,面色大变,“您让她去祭奠她娘,我不准许,我不准许!” “还轮得到你不准?”老夫人简直快气笑了,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径自将任凤华拉到了自己身边,“子女祭奠亡母,天经地义!” 任善提声反驳道:“眼下蒋氏才是相府的当家主母,您这么做,是要将她至于何种地位!?” 蒋氏顺势捏着帕子惶恐无助起来,好似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老夫人冷眼瞧着他俩一唱一和,忍不可忍般直接点名了要害:“你怕是忘了,从前这蒋氏不过是一个妾室,除了有些名分,登得上排面吗!?你自己看看这满京城的世家,哪里有将妾室扶正的事,我告诉你,这叫宠妻灭妾,这是罔顾人伦!她蒋氏当得起一句主母吗,她不配!” 蒋氏听她如此直白地将自己贬为尘泥,面色白了又白,缓了片刻柔弱还嘴道:“母亲,儿媳这些年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就是揪着往事不放,儿媳,儿媳实在是有些心寒……”他说着便低低哭泣起来。 场面一下就差就成了一团乱麻,任善有些无话可说,倒是给了三叔一个出面的机会。 他虽眼睛看不着,耳力却好了不少,借着侍女搀扶走上前来后,他清了清嗓子,调笑道:“让我猜猜,大哥,你这么不想给先嫂嫂祭扫,不会是因为生前你做了什么事对不起她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任善闻言面色大变,将袖子一挥就想将人打下去。 三叔却稳稳地落了地,随后有力反击道:“怎么,莫不是恼羞成怒了不成?好,你们旧日的秘辛我不插手,但是你要欺负我的大侄女,我第一个不答应!” 任善气得咬牙切齿,又对他的袒护有些匪夷所思。 三叔却闭着眼继续叫嚷道:“大侄女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有,我这满头满脸的伤,不就是因为你——我的好哥哥,才成这副鬼样子的嘛!?” 边上的老夫人闻言心中又是一痛,赶忙将人拉到身边来,目光中满是怜惜:“真是的,你对你弟弟吼什么,他都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教训他不成。” 三叔闻言登时又有了底气:“就是!母亲都发话了,大哥,你还要如此是非不分吗!?” 见他得寸进尺,任善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身子都跟着轻轻颤抖起来。 老夫人见状知道时机到了,适时地折中调和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此事若不是因为蒋氏摆脸子闭门不见,华儿也不至于急得先斩后奏——”她说着冷冷地望向蒋氏母女,“你们俩若是要摆架子,那就一辈子都在院子里待着吧,我看你们能藏到何种地步!” 任盈盈见状赶忙跳出来解释道:“不是的祖母!当时我是想出来见姐姐的,只是晚了一步,这才没拦住姐姐!” 蒋氏见她三言两语和自己划清界线,不由愕然地睁大了眼,眸中满是伤神。 老夫人却不愿意再理会她们母女俩,将拐棍一摔便径自离开了。 任善看着这残局,也不想久留,气冲冲着也走了。 任盈盈却不愿让任凤华走,上前拦了一步,挑衅道:“姐姐,你别以为自己还能得意多久,得罪了爹爹,就算有祖母保你,日后你定然也会有吃不完的苦头!” 蒋氏也在边上凉凉地补了一句:“眼下你已经碰到了老爷的逆鳞,要是再越线,老夫人便也救不了你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便也带着任盈盈离开了竹院。 第一百七十五章:偷听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她们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见众人离去,珍儿赶忙凑到了任凤华身边,小声地问询道。 任凤华心里也有些疑惑老夫人为何对此事态度如此奇怪,但是眼下却丝毫摸不着头绪。 她索性不再苦思,转而心口一跳,疾步奔到了琉璃身边,眼下乍暖还寒,琉璃流了太多血,面色和唇色一道都是煞白,粗看下去,简直奄奄一息。 “快,快去请医官!”任凤华赶忙伸手封住了琉璃的心脉,旋即捏着她的脉搏急声道。 珍儿赶忙应声,急急跑了出去。 医官很快便到,确定琉璃的伤势无恙,又等到阿六回来之后,任凤华便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同时吩咐珍儿任何人都不准来竹院打搅她。 在屋里换上一套夜行衣后,她挥墨留下一张纸条,随后支着窗棂跃了出去,不多时便悄无声息地湮没在了屋檐之间。 这厢任盈盈离开竹院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异常沉默的蒋氏,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踟蹰之后,她还是加快脚步赶了上去,轻声关切道:“娘,你怎么样了——” 蒋氏原本心如死灰,对方才老夫人的责难难以释怀,但是回头看到任盈盈关切的眼神,还是勉强地挂起了笑容,摇头道:“娘没事,走一会儿就好了。” 任盈盈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不放心:“娘,你是不是怪我方才说错话了?” 蒋氏停下脚步,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和声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忍心怪你,为娘只是在想,老夫人怎么突然就让任凤华给她那个早死的娘烧钱去了,这事儿我怎么想都觉得不踏实,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任盈盈没听到下文,思忖了一会,试探道,“娘,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怎么祖母和爹爹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奇怪?” 蒋氏闻言却突然欲盖弥彰地扭过头去,不肯与任盈盈对视。 “娘,你就告诉我嘛,我是你的女儿,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呢!”见她闪躲,任盈盈越加好奇,软磨硬泡地抱着蒋氏的手臂不住地摇晃。 蒋氏见状却越发惊慌,视线不住地震颤:“不行啊,不行啊,盈盈,我真的没瞒着你什么——” 任盈盈见她神色恍惚,面无人色,只得悻悻然作罢,叫住边上的侍女吩咐道:“快些将大夫人扶回院子里去,好生伺候着。” 丫鬟赶忙上前搀住了蒋氏,好生将她扶回主院之后,蒋氏才终于回过神来,抬手狠狠地在丫鬟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后者吃痛,忍不住惊叫了一下。 蒋氏立马狠狠一脚将她踹到了地上,恶声道:“怎么?看热闹看得很痛快是吗!记住了,不该听的事就别听,不该看的事情也没看,听到没有!?” 丫鬟往后退了两步,吓出了一身冷汗:“奴婢不敢,奴婢向来忠心耿耿,夫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蒋氏在她身上出了气,终于找回了些面子,冷哼一声后,又将手伸了出去。 丫鬟见状立马会意,跪行了几步爬到了蒋氏脚下,讪笑着抬手搀住了她的手,像是一条奴颜婢膝的家养狗。 蒋氏似乎颇为满意她身上的奴性,掩唇轻笑了一声:“这样懂事就对了——”说到这,她拨弄了一下香炉里蒸着的香料,若有所思地慢声道,“你说老夫人也是,平日里说是一心礼佛,见不得人杀人行恶,这下倒好,自己出手,可比旁人心狠手辣多了,这招可真毒啊,也亏是她老人家才能想得出来。” 丫鬟见状赶忙凑上前跪着替蒋氏捶腿,一面小声试探道:“夫人,你说老夫人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了呀······” “呵,那又怎样!”蒋氏却摆出了一副无畏的架势,柳眉高高地吊了起来,显得格外刻薄,“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当年的事,老夫人不也是袖手旁观的吗,再说了,这不还有老爷给我撑腰呢,当年她柳霞若是真的有分量,老爷也不至于在她死后就立马把我给扶正了······柳霞,她就是压在老爷头顶上那座山,山倒了,底下的人互道恭喜还来不及,难道还要痛惜于倒下的那座山吗?” “夫人说得真有道理,眼下老夫人动了手,咱们呐,就只要静观其变就好,等任凤华自己触了霉头,夫人只要在边上瞧热闹就好!”丫鬟闻言赶忙连声应和,面上的笑容极尽谄媚。 蒋氏被哄得高兴,不由快意地舒了一口气,转而伸手将头上的珠钗拔下来了一支,而后随手往地上一扔:“赏你的,拿去吧!” 丫鬟的目光追着那珠钗往地上滚,当即往前一扑将珠钗揣到了怀里,爬起来的时候,马屁拍得越发轻车熟路:“多谢夫人,夫人这般心善,日后定然心想事成百事无忧!再说了,柳夫人走了这么些年了,眼下怕是连灰都找不见了,根本无足挂齿,就算她仍在世,风采势必也不及夫人您分毫——” 蒋氏听着心中越加熨帖,柳霞在她心中一直是一根抹不去的倒刺,即便走了这么多年还是让她耿耿于怀。 丫鬟一直骂了许久,等言尽后,她拨弄了一下茶盏,面上笑意狰狞:“柳霞她算个什么,天天摆着一副高高在上样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高岭之花呢,真是可笑,到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么个下场,每逢祭日连个给她烧纸钱的都没有!” 丫鬟赶忙连连称是,蒋氏越加来了兴致,索性继续眉飞色舞地吹嘘道:“她的女儿也和她一副德行,永远眼高于顶,不像盈盈细心谨慎,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日后她成了皇妃,以她的心性,说不定还能成为皇后,到那时候,我不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用再记挂着旧事被人再翻出来,更别说我之前害了柳霞——” 说到这,自吹自擂的动静戛然而止,蒋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登时僵住了脸色,缓缓地敛下了眉眼:“你听到了?” 丫鬟见状哪里还记得自己打了好一阵腹稿的溢美之词,赶忙骇然地跪倒在了地上,将头摇得飞快:“奴婢没听到,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蒋氏闻言斜挑起眼角轻飘飘地瞧了她一眼,半晌后,才凉凉地道出一句:“那便好——” 丫鬟如蒙大赦,正想俯身磕头,却听得蒋氏继续道:“但是我还是不能饶过你。” “为什么!?”丫鬟身形一晃,登时软倒在了地上,将方才收入怀中的珠钗一并摔了出来,“当啷”一声,声响清脆地有些讽刺。 蒋氏正好抬脚踩上了珠钗,面上笑得残忍:“就算我放过了你,老夫人能放过你吗,那段往事,她比我看得重多了。” “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丫鬟一听到老夫人的名头,登时哀声哭叫起来,不多时便涕泗横流地扑到了蒋氏脚下,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蒋氏嫌恶地扯回了自己的裙摆,垂下眸子慢声道:“要我救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夫人您尽管说!”那丫鬟赶忙拽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蒋氏特地卖了会儿关子,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茶后,才缓缓道:“你得帮我,让任凤华栽一个跟头!” “奴婢明白了!”丫鬟舒了一口气,赶忙应了下来。 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四下无人,便将明细一并告知。 性命攸关,丫鬟听得异常仔细,时不时还问上两句。 屋檐上的任凤华借了她的光,正好也将蒋氏的锦囊妙计听得一清二楚。 不多时,那丫鬟惴惴不安地从院子里赶了出去,任凤华也随之轻飘飘地踏过几片砖瓦,落回到了竹院之中。 回到屋子后,尚未来得及除去身上的夜行衣,榻边的烛火却突然被人点亮。 “任大小姐可算是舍得回来了……”秦宸霄见此举没吓到对方,不由有些失望地挑了挑眉,言语间却还不忘调笑。 任凤华却像是看不见他一般,径自同他错身而过,来到茶桌前愣是灌了两大杯凉茶,却还是难以消减心中的火气。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秦宸霄自然而然地夺过了她的杯子换上了一壶热茶,施施然递到任凤华面前,对方却不接。 “殿下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今日小女有些乏了,若是没事就要去歇息了……”话一出口,就没什么人情味,就像任凤华此时的脸色一般,沉得难看。 秦宸霄闻言难得蓄起来的好脾气登时就没了,他将杯子重重地扣到了任凤华眼前,气愤道:“任大小姐如今当真是不一般了,还学会给本王甩脸子了!” 说完这句,他豁然起身,作势就要跳窗离开,只是光是开窗就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期间还频频回望,任凤华却始终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 “你说你——”秦宸霄耐心亏空,终于忍无可忍地沉下了脸。 殊不知眼下的任凤华根本无心与他对峙,她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娘亲当年离世的内情,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粗略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如今看来,此事依旧是迷雾重重。 当年的相府,不亚于一个吃人的魔窟,吞人钱财,毁人青春,到最后还好害人性命,娘亲就是在这样一个炼狱中香消玉殒,只给她留下了手记中满是挣扎的只言片语。 而即便是只言片语,都见不得光。 任凤华越想越悲愤,偏偏今夜月色明晃晃地照得人心无法遁藏,她想着想着,便突然感觉颊边一凉。 这厢秦宸霄正气势汹汹地折返打算兴师问罪,但是一走近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面孔后,他却戛然顿住了脚步,面上的愤怒定在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很快就被惊疑取代。 “你……哭了?” 任凤华没有擦泪,只是抬头笔直地望向他:“殿下看错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撑腰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摇了摇头,又逼近了一步:“告诉本王,是谁欺负了你?” 任凤华错开视线,遥遥望向窗外,眼中有几分嘲讽:“殿下放心,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好,本王也不刨根问底,你只需记住,想做什么便放开手去做,错了什么有本王替你担着,我这个后盾,还算牢靠。”秦宸霄说着,还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动作莫名有些孩子气。 任凤华只觉心口一跳,好似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东西正在入侵她无懈可击的内心,正踟蹰间,抬头却望进了一双深邃又有些期待的眸。 秦宸霄正在望着她,以一种等待的姿态,他已经向任凤华走近了很多步,现在只想停下来看看,自己的脚步到底是不是徒劳。 任凤华心思玲珑,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规避麻烦的姿态,因此见状第一反应是想要逃离,但是转念想到秦宸霄在数不清的夜里为她悄悄掖紧被角的手,那句脱口而出的拒绝就被硬生生地堵了回来。 下一刻,那阵奇怪又汹涌的心潮挟制了她,任凤华挣扎了许久,终于埋下头轻声回应道:“殿下,我可以答应同你成婚——” 秦宸霄闻言眼睛一亮,面上绽出了明显的笑意。 任凤华赶忙闭着眼睛继续道:“不过这婚事只能是个同盟。” 说完这句,她能感觉到对面的空气凝固了一瞬,原本以为会迎来秦宸霄汹涌的怒气,谁知片刻后,她却被人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殿下?”这下轮到任凤华疑惑了。 秦宸霄却在这时凑到了任凤华的耳边,低声道:“一言既出——” 任凤华只觉一阵耳热,却还是犹疑地在对方的背上拍了一下:“驷马难追!” 一约既定,秦宸霄仍然没有放手,其实,方才在任凤华提出婚事结盟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确实是震怒的,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为了眼前这个怎么也捂不热的女子,自己似乎也可以接受循序渐进。 任凤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好仰着脖子大胆猜测道:“殿下可是小女背信弃义背叛于你?” 秦宸霄只是轻巧地反问:“那你会吗?” 闻言,任凤华有些无奈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坚定道:“自然不会。” 话音刚落,秦宸霄放开了她,随后突然一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将人轻轻放到榻上的时候,他才借着环抱的姿势凑在任凤华耳畔哑声应诺道:“为夫也不会。” 在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快速飞红之后,任凤华想也不想就将自己埋到了被褥之中,企图用缺氧来麻痹自己。 秦宸霄洞悉了她的意图,却不急着拆穿,反而直接躺上了榻,旋即长臂一揽就将任凤华箍到了自己怀中。 不多时,任凤华因为透不过气,只得闷闷地探出头来,秦宸霄正好趁这个机会抓住了她,此后两人干脆揪着这个姿势相依而眠,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感慨了一阵昨夜自己竟然没有失眠,正伸着懒腰要去桌边用些茶点垫肚子,一低头却正好留意到了点心下头压着的一小张纸条。 纸条上几个字笔力遒劲,字如其人。 “一约既定,红妆以待。” 任凤华瞧了一眼便将纸条猛地按到了桌案上,自昨日起,她就有些无法掌控自己的内心,无论她说什么,心底总会有个声音跳出来为秦宸霄说好话。 为了斩断这个想法,她只得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和秦宸霄只是普通的结盟关系,做不得数,一边手忙脚乱将纸条凑到了烛火旁。 随着纸条在火光中被燃成烟灰,她的心终于跟着静了下去。 正巧这时,屋门被人轻轻敲响,珍儿从屋外走了进来,开始伺候她梳洗更衣。 任凤华瞧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登时有些疑惑:“今日为何不早些叫我,眼下怕是要误了去慈宁院请安的时辰了。” 珍儿闻言急忙答道:“怪奴婢昨日忘了说了,老夫人昨日特地派人来竹院里传话,说是自己还未先夫人的忌日礼佛,这两日小姐就不必去请安了。” 任凤华闻言突然对镜一笑,眼中却没多少温度,老夫人一向喜欢做戏,眼下到了娘亲的忌日,却成了她扮演慈爱的时机,当真是讽刺至极。 因为今日不用去请安,任凤华多了一段闲暇的时光,她便选择在廊下晒太阳,一面分析眼下的局势。 阿六便在此时突然从树上挂下,急声报告道:“小姐,你要我去查的那间铺子,我还真的查到了不少东西。” 任凤华直起身来,示意他细说。 阿六清了清嗓子,快声道:“那家店铺确实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在坐阵,还有按你的吩咐,我偷偷溜进了后厨,成功拿到了他们加在胡辣汤里的佐料——”他说着递上了一个瓷瓶,任凤华倒出了其中的一些粉末闻了闻,突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不是佐料,是药粉。” “什么药,是毒药吗!”阿六急忙问道。 任凤华摇头,神色有些凝重:“没那么简单,这是西域传来的一种香料,如若长此以往的食用就会上瘾,甚至还能致幻。” “好毒辣的招数!”阿六闻言登时破口大骂,“这人的心眼真是坏透了,这铺子还开在一个挺热闹的地段,来往的都是百姓,还有不少权贵,他这么一来,得害多少人啊!” “能在这样的地界鬼神不觉地开这么一间铺子的,确实非富即贵,但是私通外境乱投秘药,这可是的大罪,你认为这满京城得是什么样的权贵才能担得起这责?”任凤华语意未尽,循循善诱。 阿六挠了一阵脑袋,突然惊觉:“能有这个本事的,一定是皇室的人!” 话音落下,却见任凤华脸上并没有多少讶异的神色,阿六立马反问道:“小姐可有怀疑的人选了?” 任凤华心中已经锁定了上辈子就与这处铺子牵扯不清的秦炜安,但是此人狡猾非常,眼下根本找不到实证,因此她不能胡乱同外人言说。 于是在阿六期待的目光下,她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 “啊?”阿六有些失望地哀叫起来。 “不过我知道,这香料是由西域的某种果实研磨而成,通过这个果实的香味,我说不定能找到她的来源。”任凤华继续道,心中已经有了五成把握。 阿六却仍觉得有些不妥:“这怕是有些困难吧,且不说这香料的味道已经变了许多,这西域遍地都是奇珍异草,咱们若是要找,得从何找起啊!” 任凤华只是让他稍安勿躁,一面梳理头绪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得查探一下有没有人受此物波及,方才说了若是常人长期接触这个药粉,会心性大变——” 说到这,她突然停下,面上有些怔忡,阿六立马便反应过来她想到了什么,赶忙着急否认道:“三皇子殿下绝对没有被这个香料影响,小姐你得相信他呀!” 任凤华原本确实是怀疑秦宸霄中招,但是转念想到对方心性非比常人,绝不会为药物所扰,因而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六见她兀自出神,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呀?” 任凤华微微叹了口气,布局道:“你继续盯着那铺子的动向,接下来他们一定还会再有交易,只要有交易幕后的人就会露出马脚。” “我明白了。”阿六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底。 这厢在前院中,蒋氏从一大早就开始呜呼哀哉,丫鬟嬷嬷们不住地往屋子里送补汤,可她却一直按着太阳穴说自己头疼。 任盈盈很快闻讯赶来,担忧问道:“娘,您最近怎么老是头疼,是不是得找些医官来给你看看?” 蒋氏却勉力支撑起身子,艰难地同她笑道:“娘没事,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任盈盈闻言松了口气,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片刻后,她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娘,盈盈不多时便要嫁人了,到那时我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还有万一我嫁过去之后,五皇子殿下嫌我的嫁妆单薄该怎么办呀?”她说着便捂着脸几欲落泪。 蒋氏见状赶忙起来安慰道:“盈盈,你别担心,你是娘的宝贝女儿,怎么会让你这么寒酸地嫁过去……娘早就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必然会给你撑足场面!” “当真!”任盈盈破涕为笑,但是想到原本应该更充盈的嫁妆,她便悲从心起。 蒋氏见她再次黯然落泪,顾不得自己头疼,起身握住了任盈盈的手:“怎么了孩子,还有什么伤心事吗?” 任盈盈咬着下唇哭得梨花带雨,被蒋氏问了许久,才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娘,我是在想,人人都说五皇子殿下在一众皇子中算不上阔绰,我要是嫁过去,这嫁妆说不定还要补贴五皇子府的亏空……” 蒋氏闻言心中一凉,不由还是怨恨起任凤华,若不是她横空杀出,任盈盈又何至于被夺去了宁王妃的位置,转而只能嫁给一个资质平平的秦炜安。 思及此,蒋氏不由又有些伤神:“盈盈,关于此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任盈盈思忖片刻去,沉声道:“娘,不如我们先假意把任凤华的嫁妆给还回去,等日后嫁到五皇子府之后,再将此事牵扯上秦炜安,让他来帮着我们和任凤华周旋?” “好,这个计策好,就这么办!”蒋氏闻言很是满意,赶忙带着任盈盈进里屋去轻点银票。 一个时辰后,任盈盈带着一大匣子的银票来到了竹院门口。 珍儿一见到人就进去通报,得知对方扬言要来偿还嫁妆的时候,任凤华有些错愕。 出门一看,任盈盈身边那个婢女却突然走上前来,嚣张地将匣子往前面一递:“大小姐,银票都在这了,您要是不放心,就自己亲自点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珍儿立马迎上去,怒声呵斥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双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丫鬟瞪着眼回骂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珍儿直接一把拨开了她的手,正色道:“你怎能这样不知礼数!竟然这样跟小姐说话!” 那丫鬟一脚没站稳,登时抱着匣子跌倒在了地上。 “你是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动我院子里的人!?”任盈盈见状面色一冷,登时撇开那丫鬟抢到了前面,朝着珍儿怒斥道。 任凤华见状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珍儿面前,四两拨千斤道:“妹妹有事说事,若是闲来无事,就不要在此无事生非。” 任盈盈见她不怒自威,不禁有些怯场,她登时没了挑衅的心思,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姐姐还是快些将钱数轻点了,可莫要说我们慢待了你——” 闻言,阿六应声走上前去,拿过匣子便开始快速地点起账来,丫鬟在边上揉着被摔疼的腿敢怒不敢言,气得面色发白。 等到阿六差不多将银票点完了之后,任凤华抬眼示意珍儿赶客,毫不留情道:“妹妹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下一刻,门就被人狠狠地拴上了,任盈盈气得浑身发颤,恶狠狠地在门前喘了许久粗气后,她才没好气地带着丫鬟离开了。 珍儿一直等到门外没了动静,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小声自语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阿六在边上冲她大笑:“慌什么,咱们出了气,快活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你方才胆儿可没那么小——” 珍儿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小脸红扑扑的:“小姐,你不会怪奴婢自作主张吧……” 任凤华只是看着她笑,一面打趣道:“看来琉璃将你教的很好,咱们院子里,终于不缺有骨气的人了——” “嘿嘿,小姐不生气就好……”珍儿见自己没有挨骂,反而还被夸了一顿,不由捧着脸羞涩地笑了起来。 任凤华不由失笑,伸手轻轻地摸了一把她的脑袋。 珍儿心底一暖,对任凤华不由越加亲近了几分。 就在这时,先前留在竹院里的侍卫冷不丁地出现在众人身后,语气不带起伏的提醒道:“任大小姐,既然债款已经全不追回,属下也得回去复命了。” 他话还没说完,门庭突然又跑来了一个丫鬟,这丫鬟名唤宝儿,和珍儿一个年纪,性子却要文静很多。 只是今日她却格外惊慌,还未跨进内庭便将手上拿着的物件举了起来,一面提声喊道:“小姐,门口有人送来东西,奴婢瞧着有些奇怪,就拿来给您看看!” 任凤华接过了那个布包,打开一瞧,却见里头是一堆做工粗糙的女儿家玩意,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完全是被放在街边摊里都不会有人会驻足的玩意儿。 “可有看见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端详片刻后,任凤华还是不得解。 宝儿摇了摇头,沮丧道:“奴婢去的时候,东西已经在那了,若是阿四哥今日还在门庭当差,定然不会轻易放那人走!” “阿四?”任凤华抬起头来,神情微愕,“平日就只有阿四一个人在门房当差吗?” 宝儿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阿六在边上听了半天,见状气愤地指责宝儿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瞎告状呢,这话不就是在说阿四玩忽职守吗,你可不要平白无故诬赖人!” 宝儿没想到祸从口出,闻言赶紧摇头却已经晚了,阿六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没两句就和宝儿争执起来。 任凤华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皱眉提声道:“莫要在吵了,此事是我的疏忽,阿四受了伤还要被安排去门房当差,是我近来忙昏了头,竟然没顾及到他——” 阿六见她自责,赶忙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解释道:“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唉呀也不是——”他挠了挠头,一脸难色地措辞道,“小姐你放心,阿四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你不用自责!” 任凤华却径自摇了摇头,心中满是自责。平日里阿六总是跟着她四处奔波,时常不在院子里,偌大一个竹院,就靠阿四一个人上下打点,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吃不消。 “小姐?”阿六看她出神,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任凤华摇了摇头,勉强挂起了笑脸:“我想去看看他俩……” 阿六立马反对道:“下人的院子里日头不好,阴气重,小姐还是别进去了吧!” 任凤华却不顾他的阻拦,径自改道去了后院。 阿六只好哀叫了一声,无奈地跟了上去。 两人尚且还未跨进后院的的门槛,阿六便刻意地叫唤了一声,内屋的阿四登时闻声而出,一转角就和任凤华打了个照面。 “大小姐?”阿四扶着门框面色苍白地抬起了头,正要俯身行礼,任凤华赶忙迎上前去,将他虚虚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 两人正会面,东厢房的琉璃也听着动静赶了出来,她的面色比阿四好看很多,却也有些憔悴。 “你们两个的伤势如何了?”任凤华关切地问询道,琉璃和阿四不约而同地摇起了头,只是走动的时候,后者却突然身子一斜,踉跄了一下。 阿六赶忙上前将人搀了起来,任凤华见状喉口一滞,心不由一酸。 琉璃也不由在一旁皱眉道:“早说了让你再在榻上歇一会……那时候大夫人和老爷找到院子里来的时候,阿四他先冲到了前头,硬生生地挨了数十下板子,小姐您赶到的时候,奴婢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可是阿四却已经走不动道了,方才奴婢劝他被下地,他却倔着非要出来看看——” 阿四有些听不下去地制止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眼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走动不成问题!” 任凤华却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旋即亲自看着他进屋回到了榻上,又嘱咐了琉璃几句好好将人看好,才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小姐,你也别太挂心了,此事归根到底也不是你的错……”阿六碎碎念地跟了她一路,一张嘴时刻不得闲。 任凤华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在立柜里点了些现银,一并塞到了阿六手里:“既然你闲不下来,一会便将这些银子分送给琉璃和阿四,给他们添些滋补的吃食,莫要养坏了身子。” “哇,这么多呀!”阿六掂量着满手沉甸甸的银钱,面上满是惊讶。 他正感慨于任凤华的阔绰,突然得见自己胸口的袋子里又被塞了一锭银子。 “也有你的份儿,记得省着点花。”说完这一句,任凤华便施施然地回过了身,开始忙碌自己的事去了。 阿六拍了拍胸脯,登时眉开眼笑地做保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帮您好好照顾他俩!绝对不出差错!” 说着,他便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听到门扉被轻轻合上的动静之后,任凤华若有所思地回到了桌案前,又拿出了早些时候被宝儿送来的奇怪小物,左思右想不得法,她不由在心底留了个心眼。 …… 晌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两道圣旨,任善携一众家眷领了旨,传令太监前脚刚走,后脚相府两位女儿的婚讯就被传了出去。 闻讯赶来拜访的高门富户络绎不绝,任善心里得意,索性直接在前院设了个席,将前来溜须拍马的人聚在了一处。 “相爷,我来时见得相府上空紫气东来,就觉得是要有好事发生,你看,果然如此,你这三个女儿,一个嫁到五皇子府做正妃,一个去宁王府当侧妃,瞧瞧,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啊!”人群中有人高声道喜,立马有人附和“好事成双”,任善拱手朝着众人作揖,面上春风得意。 他的确是得意了,但是在场的人中却有不少在心里犯嘀咕的,这任善可是个朝廷重臣,择婿却偏偏挑了两位立场不同的皇子,其中的谋算令人遐想。 众人嘴上虽然情真意切地道着恭喜,心里的嫉妒却快化了行,一场宴席,有的是人各怀鬼胎。 秦宸霄在来客话过三巡的时候到来,正好听到了贺词的尾声。 这厢任善正在四处敬酒,冷不丁感觉后背一寒,下意识回头一看,便见得“活煞星”正在冷冰冰地望着他。 “三,三皇子殿下。”任善见到他的时候,心底总会有一种没来由地慌乱,说话都跟着有些不利索。 秦宸霄却只是凉凉地问了一句:“相爷,方才他们是在向你道喜吗?” 任善闻言忍不住在心底骂对方睁眼瞎,面上却还是摆着恭顺的神色:“让殿下您见笑了,此事其实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秦宸霄闻言重复道:“既然是不足挂齿,相爷还是少说几句得好,以免多说多错,无力回天!” “您这是……”任善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眼中暗光闪过。 秦宸霄边上的侍卫暗暗翻了个白眼,上前帮着把话点明道:“相爷是明白人,这点基本的识人功夫也是该有的,殿下这是在提醒您谨言慎行……” 任善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振袖子,怒声道:“这是老臣的家事,就不劳殿下关心了!”说着便潦草地朝着秦宸霄作了一揖,脸色难看至极。 秦宸霄向来不愿意与不明事理的人打交道,见任善不识好歹,便也不在多言,不多时就冷笑着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耳闻任善与秦宸霄起了争执,面上不约而同划过惊异。 任善眼下得了两位皇子做女婿,当真是有了十足的底气,竟然连当朝最受圣上宠爱的三皇子殿下都敢得罪。 不过这三皇子殿下虽然在圣上心中的份量比之大皇子都要沉一些,但是毕竟体弱多病,又常年脾性古槐,因此众人基本上都没将他归到炙手可热的皇储之中去。 这厢相府中各怪鬼胎的宴席还没有结束,秦宸霄就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了皇宫。 书房之中,皇上有些意外秦宸霄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赶到,难得饶有兴致地搁下要务抬头问道:“你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朕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请旨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开门见山地回答道:“儿臣是想问您一件事——” “哼,朕就知道,没有什么要紧事,你这孩子肯定不会主动来找我。”皇上佯怒着摔了手上的奏折,见底下的秦宸霄没有反应,片刻后还是松了口风:“罢了罢了,你说吧!” 秦宸霄先是恭顺地行了一礼,随后扬声问道:“儿臣只想问五弟和六弟的婚事,父皇可有定好了日子?” 皇上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慨然大笑:“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而来,他俩的婚事朕早就安排好了,你若是想知道,直接问秉礼太监就好了。” 秦宸霄要了具体日子,随后很快接上了话茬:“父皇,儿臣可以自己决定大婚的日子吗?” “哦?你想要定在什么时候?”皇上闻言有些好奇。 秦宸霄答得面不改色:“儿臣得早他们俩一天。”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岑寂了一瞬。 片刻后,皇上突然抚须大笑起来:“原来你打的事这个主意,好,朕答应你,不会让他们俩的婚事盖了你的风头,这样你满意了?” 秦宸霄得了准信,登时又俯身行了一礼,皇上难得见他如此谨遵礼法,不由捋着胡子感慨道:“朕原本以为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治得了你了呢,现在看来,这情之一字,实在是有奇效……”他说着,突然放远了视线,开始追忆起往事,“当年你的母妃和朕也是如此,眼本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奈何天公不作美,竟然忍心让我们天人永隔……” 秦宸霄听不得对方提起自己的母妃,闻言面色一寒,直接开口错开了这个话题:“父皇不必想的这般长远,这门婚事如果要照实说来,不过就是在找一个肯以王妃的名义陪我一道赴死的人罢了……” “你可不能这么说!”皇上闻言登时有些气急,“朕一定会帮你找人寻访这明山大川,朕就不信,国土泱泱,会找不到一位能替你治好身子的医官!” 秦宸霄闻言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抬手蹭了一下鼻子,低声道:“父皇不必太过牵挂此事,儿臣眼下要的,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婚宴……” 见他眉眼冷淡似乎真的将死生置之度外,皇上不由在心底感慨其心性上佳,嘴上自然也是满口答应:“你放心,此事朕一定全须全尾地帮你安排好。” 秦宸霄闻言再次不卑不亢地谢过,说完要紧事后,他没留一会儿便转道回府了。 皇上抬头目送着他离开,等人彻底走远后,才偏头吩咐边上的王公公道:“老三的事,便交由你全权去处理,这么多年来,朕唯一信得过的,只有你。” 王公公赶忙点头应下,旋即提出了一个困惑:“那宁王和五皇子殿下的婚事呢?” 皇上有些疲惫地伸手掐了恰眉心,随口道:“此事朕自会安排别的人来处理。” 翌日一大早,禀礼太监便将载着圣旨的娟布送到了相府。 任善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任佳月将圣旨上的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终于手足无措地惊喜哭叫道:“真的成了,真的成了!我真的能嫁给宁王殿下做侧妃了!” 这厢她乐得找不着北,前院之中,任盈盈却哭得梨花带雨。 “爹,娘,盈盈不日就要出嫁了,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们……” 蒋氏被她哭得心碎,不由也在一边跟着流泪。 任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由有些心疼。 “好了,盈盈,这是喜事,莫要再哭了。”他柔下语气,慢声劝道,“日后嫁到五皇子府之后,你不必事事恭顺,我们的相府不比他五皇子府差,还有银钱上的事,你若是周转不清,大可以找殿下,实在不成,为父自然也会帮你。” 任盈盈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先前和蒋氏密谋的事有了着落,不由将泪水一擦,眉开眼笑:“多谢爹爹!” 临走的时候,她却冲着蒋氏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摆着腰肢凑到了任善身前,细声慢语道:“老爷,你也许久没歇在我房中了,今夜不如——” 蒋氏虽上了岁数,但还算半老徐娘,任善现在满心现在离别之愁中,回头瞧了她一眼,不由心软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烛火很快就暗了下去,在门口守夜的丫鬟听着屋里絮絮的低语声,在想到蒋氏那副装腔作势的嘴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嘀咕对方不愧是一个妾室出身,行事就是小家子气。 左右此时天色已晚,也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丫鬟嫌恶地抖了抖身子,索性趁着夜色渐沉,快步离开了。 ……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难得好眠,正握着卷诗经在廊下翻阅,忽然便瞧见珍儿急匆匆地穿过前庭,找到了她面前。 “不好了小姐,奴婢今日去门房看了一眼,又看见了这些东西!”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里用布包着的零碎玩意递了上来。 边上养好伤的琉璃凑上前细细看了一眼,不由讶异道:“这,这怎么跟前几天发现的一模一样,送这东西的到底是何人,三番两次莫名其妙地这么来,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她越想越觉着心慌,回头看任凤华,却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小姐?”她有些不解。 任凤华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珍儿,和前几日一样,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吧。” 阿六不放心地数了数日子,提议道:“小姐,这都多少天了,要不让我去门房蹲个点,将那人抓起来了事!” 任凤华抬手制止了他,不赞同地摇头道:“此事定然有蹊跷,闹大了或许会对我的名声有影响,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小姐说的有道理。”一旁的琉璃也跟着点头赞同。 阿六只好作罢,转而提起了另一桩事:“对了小姐,这些日子蒋氏好似一直费尽心思地将相爷留在她的院子里,约莫是想要抱上一个儿子。” 琉璃闻言立马皱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真被她给得逞了,小姐你不是要更受慢待了吗?” 珍儿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小姐,可不能让她奸计得逞!” 前世蒋氏子嗣福薄,后来一直想要孩子却一直无法如愿,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也不知她的机缘是否也会有所偏差。 面对众人的担忧,任凤华悠悠地叹了口气,宽慰道:“眼下这事不是最要紧的……阿六,一会儿你去帮我找一趟嘉和公主和李家小姐,将邀帖送给她们——” 阿六疑道:“小姐向来同她们交好,这邀帖合该是亲自去送才是……” 任凤华慢声解释道:“我还得亲自去调查一下那间铺子,此事只好先假借人手了。” “我明白了。”阿六闻言登时点头应声,接过邀帖便急急地跑了出去。 目送他离去之后,任凤华继续回到廊下看书,然而心烦意乱,终究不得法,无奈之下,她只得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带着琉璃和珍儿一块走到了相府的花园散心。 三人还没走上一会,小径对面突然走来一道瘦削的人影,琉璃定睛一瞧,疑道:“小姐,那不是三小姐的那位表哥吗?” 说话间,人就走到了眼前。不过月余不见,这位表哥看着失意了许多,形容不整,衣冠不正,若不是样貌没有大改,府里的人说不定都能把人当成街溜子打出去。 他似乎迷了许久路,见到任凤华一行,不由眼前一亮,又见对方顾盼神飞眉眼动人,一时色心大动。 “这不是任大小姐吗!”表哥径自走上前来,面上带着令人不快的讨好笑意。 琉璃见状赶忙拦了上去,正色道:“表少爷请你自重。” 表哥却突然快走两步,想要伸手来拽任凤华的手,一面口中还轻狂地叫道:“任大小姐怎么像是认不得我了一般,先前我们见过的呀,我还同你说过话呢!” 任凤华冷着脸退开一步,表哥直接扑了个空,起身之时恼羞成怒,半晌,突然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声:“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吗,先前在赏梅宴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今日,不也是你约我来花园一会的吗?”他三言两语将黑白颠倒,把先前和任佳月厮混的那些荒唐事全都冠上了任凤华的名字,意图将她拉入浑水。 后者登时洞悉了他的意图,当机立断地辩驳道:“我姑且因为你是柳姨娘的远方表亲,所以才称你一声表哥,你若是执意如此胡搅蛮缠,就请你离开相府!” 表哥闻言却耍起了无赖:“怎么?你还要抵赖不成!” 琉璃见状怒从心起,上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若是在诋毁我家小姐,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哦?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就凭你这么一个没几两肉的小美人!”表哥闻言却越发嚣张,甚至还意图伸手撇开琉璃追过去同任凤华纠缠。 “小姐!”珍儿在后头急得直跳脚。 这一处嘈杂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院子里的人,下人们很快就循着热闹而来,将几人四面围了起来。 一看其中都是些少爷小姐,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只得听着表哥不住叫嚷,将任凤华编排成了与自己私会的对象。 下人们满心以为是任凤华要嫁给宁王殿下做侧妃,眼下见到了这一出,不由在边上指指点点起来,言语中尽是任凤华不配为宁王妃的意思。 琉璃见状想要出言解释,但又害怕越描越黑,只得退到了任凤华身旁,先按兵不动。 周围人切切查查的动静越来越想,表哥见自己的目的达成,趁势停了动作,得意一笑。 任凤华这才正眼瞧他,目光中满是讥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顺便说说你的幕后主使是哪位吧?” 表哥闻言一愣,旋即皮笑肉不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是你,有心恋慕于我,这才屡屡纠缠,还特地约我来花园会面——” 第一百七十九章:私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冷眼瞧他颠倒黑白,片刻后,突然上前一步,目光凛然如刃。 表哥被她的眼神所慑,冷不丁往后踉跄了一步,却仍旧嘴硬道:“怎么,大伙现在都看着,你还要动手不成!” 任凤华只是冷笑:“柳家表哥,我知道你与三妹情投意合,尽管眼下三妹已经另嫁他人,你也不该堕落至此,无端构陷他人,难道三妹就能回心转意?” “你!”表哥没想到任凤华竟然将此事广而告之,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任凤华复又走近一步,倏尔浅浅一笑,神情虽然无害,嘴下却一点也没留情:“表哥若是不舍得三妹,合该自己去向父亲争取才是,不过三妹现下许的可不是一个寻常人家,表哥若是不想冒险,那还是收敛些火气,谨言慎行吧。” 众人闻言登时哗然,他们不知道任佳月和表哥还有一段过往,惊悉此事后,不由在底子啧啧称奇。 闹剧眼看着愈演愈烈,下人中华很快有人赶去前院找蒋氏,约莫一刻钟后,蒋氏携二三房的人急急赶到。 偌大的一个花园,登时来了半个相府的管事人,除了任善和老夫人,其余人都赶来凑了热闹。 蒋氏前脚刚站定,人群中便有一个狗腿的下人奔过去和她耳语了一阵,片刻后,她的脸上划过几分得意,旋即斜眼看任凤华的时候,又回到了旧日那副刻薄高傲的样子。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任流霞见状清了清嗓子尖声道:“我怎么听说是堂姐在院子里私会外男,还给下人们逮了个正着,眼下正在抵赖呢!” 三叔母闻言赶忙也走上前来附和道:“下人们可都瞧得一清二楚,俗话说眼见为实,凤华怎会作出这样糊涂的事——” 蒋氏闻言只是矜持地抚了把鬓角的流苏,静静地等待流言进一步扩散。 眼见着三房的母女将此事编排的越发离谱,边上的任清雪咬了咬下唇,忍不可忍地出声制止道:“此事尚且没有定论,你们怎好如此武断,若是有误会,岂不是胡乱冤枉好人,坏人名声!?” “怎么!要你来这假作好人!你如此帮着她任凤华说话,怎么,难道你知道此事的内情!”任流霞想也不想地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面上神色嚣张。 任清雪被她骂了一脸唾沫星子,却还想着替任凤华正名,结果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被任盈盈抢过了话头:“长姐,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她煞有介事地作出了一副沉痛的神情,哀声道,“你这样做实在是有辱门风,我们相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更何况过些日子我和三妹没还要嫁人呢,被你这么一闹,还如何照常出嫁!” 任佳月和任流霞闻言立马应和,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嫉恶如仇的神色,好似任凤华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姐姐这么做,可真是作茧自缚……”任佳月捋了捋发丝,眼中满是鄙夷,她有些意外任凤华竟然会和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表哥厮混一处,不过眼下她也没什么心思去搞清其中内情,毕竟光是能嫁给宁王作侧妃这件事就够她狂喜至今,至于表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根本无暇顾及。 这厢众人轮流将任凤华数叨了个遍,蒋氏看够了戏,终于重拾起了自己扮演慈母的戏码,捏着帕子幽幽一叹:“华儿,你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说着像是不忍再看任凤华一般,无力地将她偏了过去,随即假作不忍道:“来人呐,将大小姐给我抓起来,扭送回竹院去禁足,让她好好反省一番!” 下人们闻言左顾右盼了一阵,刚打算团团将人围住,在这时,却听得任凤华突然低低一笑:“原先我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原来盈盈这黑白不分的本事原来是师承夫人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蒋氏闻言面上笑意一顿,脸上满是尴尬。 任凤华慢声回道:“我的意思是,众人既然称你一声夫人,你若是这般愚昧,何以服众?” “姐姐,你怎的可以这般大放厥词,这可是我们的长辈!”任佳月闻言登时跳将起来,面上义愤填膺。 琉璃却在此时拦开了她,旋即条理分明地说理道:“此事分明就是无中生有,我家小姐只是在院中闲逛,偶尔遇到了表少爷,便被他说成了私会,那么现下这么多小姐都见到了他,岂不是所有人都是来同他私会的了?” “你这人!”任流霞等人闻言立马火气,可是偏偏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边上的任佳月听到“私会”一词,面色不由僵硬了一瞬,毕竟她和表哥之间可不清白。 任流霞见琉璃毫不让步,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抢上前来,将手猛地一挥就要往人脸上打去。 琉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梗着脖子倔强着不敢后退。 最后关头,自旁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将她的动作拦了下来,任流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掌打开,踉跄了一步,险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你竟然敢拦我!?”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眸中爬起一片血丝,下一刻,任流霞突然暴起,想要趁人不备将琉璃推倒在地。 谁知她才刚动手,就被任凤华一把扭住了手腕,下一瞬间,她只能感觉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一阵巨力拉扯,剧痛瞬息就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半只手臂就被卸去了力道。 “啊!!”任流霞抱着软绵绵的一只手臂,痛得一脸狰狞,就势往地上一滚,便开始哀嚎。 一旁三叔母愣是看傻了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发生何事后,她惨呼了一声,急急扑到了任流霞身前:“霞儿!你怎么样了!?” 任流霞却已经痛苦到无力回答。 三叔母气得直掉眼泪,低吼了一声回头朝着任凤华骂道:“霞儿她做错什么了,你竟然要这样对她!?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样恶毒,霞儿不过是拆穿了你私会,你竟然将她伤成这样!?” 任凤华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神情冷淡到好似只是随手解决了一只恼人的蚊蝇:“无事生非,乱嚼口舌,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免得她以后祸从口出,酿下更大的罪过。” 三叔母闻言脸色白了又白,论唇舌,她根本不敌任凤华,语塞间,她只好照例搬出了救兵:“好哇,你竟然还敢羞辱我,我们一块到老夫人面前去对峙,看看谁才有道理!” 蒋氏夹在中间见两人对峙,差点就把幸灾乐祸写到了脸上,她满意于三房母女帮她做出头鸟,自己则乐得清闲,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三叔母骂完这句便又没了词,到最后只好酸溜溜地刺道:“是,我们三房只是小门小户,比不上你是相府嫡女,身份尊贵,我们合该被你欺负,霞儿也活该被你折辱!” 蒋氏闻言立马假惺惺地劝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凤华这回实在是做的是太过了些,你看看,我也不能替她赔不是,毕竟她也没把我当成是相府的主母……” 三叔母尽管知道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却还是乐于上钩,附和着怒骂道:“任凤华,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夫人最为疼爱我家老爷,等要让她知道你伤到了霞儿,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 她话还未说完,被抱在怀中的任流霞突然惨呼了一声,硬生生地疼晕了过去,脸色煞白。 “霞儿!”三叔母失声惊叫,继而也不再与任凤华周旋,带上任流霞便匆匆离开了。 见任凤华这回接二连三地闯出祸事,蒋氏心中狂喜,往日来面上的阴霾都驱散不少。 任佳月更是直接落井下石道:“姐姐你这回可真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就算是神通广大的三皇子殿下,说不定都保不了你了——” 任凤华却活像是听不到她的嘲讽声一般,闻言不置一词,心智坚若磐石。 任清雪在她对面看的心急,几次想帮她解释,但是毕竟人微言轻,几乎每一次都被打断,如今就只能干着急。 就在这时,远远地跑来了一个家丁,赶到蒋氏面前报信儿道:“夫人,三夫人如今已经赶去慈宁院了,您要不要——” 蒋氏闻言挥手示意众人易地而谈,自己却慢了半步。 此时的慈宁院中,老夫人听闻任凤华与表哥私通一事,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段日子来,她最为看着这个嫡长孙,如今这步要害的棋子出了差错,她自然也要跟着劳心伤神。 不过没一会,又一道消息传到了院子里,说是任流霞被任凤华三两下教训成了重伤。 老夫人向来偏袒三房,闻言努从心起,登时拍案气急道:“快去将大小姐喊来,我要拿她问罪!” 话音刚落,三叔母就带着任流霞哭天抢地地跑了进来,一口气地跪倒在了老夫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任凤华手段如何毒辣。 任流霞被周遭的吵嚷声硬生生地闹醒了,刚睁眼便抱着伤手剧烈地呛咳起来,三叔母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泪汪汪地看向老夫人。 后者见到这一出,顿时一摔佛珠,怒声道:“岂有此理!?来人呐,大小姐还没来吗!” 下人们却无人敢应声,只是纷纷抬头看向门庭,同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正好得见任凤华正缓步走来,脚步沉稳,面色沉着,眉宇间还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寒意。 老夫人见她周身气势骇人,下意识将措好的词咽了回去,等人走上前来,她放柔语气慢声道:“华儿,你自己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为何无缘无故中伤你的堂妹,还将人打成了这副样子!” 这话看似是询问,其实已经全然站在了三房的立场上。 第一百八十章:偏私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怎会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偏私,闻言微微挑起了半边眉毛,语气冷淡地低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三叔母见状也不管怀中的任流霞如何衰弱,直接抢上前来一把指向任凤华的鼻子,不厌其烦地控诉道:“任凤华,你到底要不要脸面!你敢说霞儿不是被你伤成这副样子的吗!?” 场面再度无法掌控,老夫人厌烦地按了按眉心,旋即一摔拐杖忍无可忍:“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街巷野肆吗!?” 众人见她发怒,不约而同退后一步,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等到所有人都歇下了口舌,任凤华凉薄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人,最后一瞬不瞬地望向了老夫人:“祖母,凤华只想问一句话,您觉得身为嫡长女,凤华当真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闻言,老夫人眸中的神色瞬息万变,不多时,她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一并也将怒气尽数收敛:“我明白了,华儿,你是相府嫡长女,合该担起保卫相府荣耀的责任,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轻率之举。” 见老夫人中途易辙,三叔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扬声质疑道:“老夫人,您刚才不是真切地瞧见了吗,就是她任凤华理亏在先!” “聒噪,给我把嘴闭上!!”老夫人实在忍受不了她尖锐的叫嚣,索性直接吭声呵斥道。 三叔母登时就像被捅了命脉的毒蛇一般,悻悻然地垂下了头,却还不忘向敌人吐出信子。 她怨毒地望着任凤华,目光中的恶意像是淬了毒。 “好了华儿,快些将此事讲个清楚吧,给祖母一个交代。”老夫人招手让任凤华站到了前头,随后点头示意任凤华速战速决。 后者丝毫不惧,正色澄清道:“回祖母,此事确为无端构陷,今日在院中,我不过是与柳家表哥萍水相逢,却被有心人说成蓄意私通,实在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边上的急不可耐的蒋氏打断道:“实在蹊跷,你说孤男寡女,一个住在内宅,一个算是外客,差了这么远的路,怎么偏偏就在一个时辰在院子里碰面了呢!” 任佳月巴不得这事今早结束,见状忙跟着帮腔道:“还有,我可是听说了,今日可是长姐亲自约表哥在院中一见的,不然两人怎会如此凑巧遇上!” 见她振振有词,琉璃气得手脚发冷,忍不住急声反驳道:“三小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先前分明是你和表少爷有些不清不楚,尚且还未将这端往事掰扯明白了,你倒反而把这事生搬硬套诬赖到我家小姐头上来了!” 任佳月闻言,立马六神无主起来。 任盈盈见势不好,赶忙打断道:“好了,胡说八道些什么,人不还在这呢,还问什么,直接问当事人岂不是更好?”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将自己藏在角落里的表哥。 “看我干什么?”表哥吊儿郎当地一耸肩,原本不想出来亮相,偏偏这时候蒋氏身边的侍女冷不丁在他后背拧了一下,他一下吃痛,只得龇牙咧嘴地走到了众人跟前。 “你自己说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蒋氏清了清嗓子,斜挑着眼角倨傲地问道。 表哥神色复杂地望了任凤华一眼,似乎小小地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将眼睛一闭指认道:“是她!是任凤华她自己亲口说要嫁给我,还说许久以前就心悦我,若不是因为她知道我对三妹妹有意,她早就恬不知耻地横刀夺爱了!” “你这无赖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琉璃从未见过这样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措辞讨伐对方。 表格却突然来了底气,叫嚷起来:“我无赖,我可有证据,任凤华她若是真的对我无意,又怎会在院子里留下我送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这分明是诬陷!”琉璃气得小脸煞白。 表哥却别有深意地一笑:“不过是些寻常女儿家的玩物,她却一直珍藏在自己手边,这不是心悦又是什么!?” “什么!之前发现的那些小玩意原来是——”闻言,在旁岑寂已久的珍儿好似是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没忍住惊叫出声。 话出口后,她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但是显然为时已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无异于是坐实了任凤华私藏外男信物的罪名,任佳月见状忍不住快意地笑了起来,眼中全是嚣张的气焰:“好了,这不就是人证吗?眼下人证物证齐全,长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越说越起劲,还没忘记替自己喊冤:“可怜佳月清清白白的,却还要无端被人计算,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老夫人闻言又开始摇摆不定,忍不住质问任凤华道:“华儿,你来说,这信物又是怎么一回事,你难不成真的和他有瓜葛吗?” 任盈盈见她还要给以任凤华余地,不由又气又急:“祖母,事到如今,您怎么还要为姐姐开脱呢!” 她还要说,蒋氏却在后头轻轻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点到为止。 任盈盈见状只好不服气地退了下来,目光却仍怨念地粘在任凤华身上。 谁知到了如此紧要关头,任凤华却突然冷冰冰的笑了起来。 任佳月见状不由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任凤华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表哥,目光波澜不惊,随后,她驻足于任盈盈和任佳月跟前,慢声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两人齐齐愣住,无法接话。 任凤华便继续道:“我是相府嫡长女,护国公的亲外孙,缘何会看上一个色欲熏心,身份低下的人!” 任佳月被她锐利的视线看得肝颤,却还是强词夺理地辩驳道:“这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你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呢!” 话毕,任凤华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任佳月便觉得好似被猛兽挑衅,无所适从地低下了眼。 老夫人见状,眼神渐渐深邃起来,相府的几个女儿之中,属任凤华最有高门风范,宠辱不惊,不卑不亢,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与任盈盈和任佳月这样小家子气的全然不同。 她感其气度,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蒋氏一看她态度有所松动,赶忙使眼色给边上那个直冒冷汗的丫鬟。 丫鬟得了令,咬了咬牙,趁着众人沉默,一个箭步冲到了前头,直挺挺地跪倒在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大小姐和表少爷确有私情,这是奴婢亲眼所见,两人于辰时一道来到花园,不多时就碰面,这不是私会是什么!?” 老夫人见是一个下人在底下说话,立马直直望向蒋氏,发难道:“你难道管不好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们,如此没规矩地越过主子来前头说话,相府的威严何在!?” 那丫鬟自知已经僭越,心一横,干脆从怀中掏出一物,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一面高喊道:“奴婢没有撒谎,我这里还有大小姐的贴身玉佩,如果她没有私通,这么紧要的物件,怎会落到旁人手中!” 闻言,四座皆惊,未出阁的女孩子若是将贴身之物给了旁人,无异于直接将清白交付。 三叔母直接不嫌事大地叫嚷起来,带着虚弱的任流霞一块对任凤华横加指摘。 高位上的老夫人眯着眼看清了那块玉佩的式样,面上突然大惊,险些没拿稳手上的茶盏。 索性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任凤华身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姐姐,这下你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任佳月闻言笑得张狂,活像一个跳梁小丑。 任凤华依旧没什么反应,面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任佳月没等到她的回应,侧目见到她的神情,当即有些匪夷所思:“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任盈盈见状赶忙上前假惺惺地将任佳月拉开,皱着眉看向任凤华:“姐姐,事已至此,就别再倔强了,你就和大伙认个错吧。” 任清雪赶忙望向任凤华,见对方依旧不置一词,她几次都心急地想要上前帮腔。 可是任盈盈却越说越起劲,无奈之下,她只好寄希望于老夫人,希望她能明辨是非,放任凤华一马。 嘈杂许久后,老夫人冷着脸将茶盏一搁,终于表态:“好了,通通都给我下去,蒋氏和盈盈留下,此事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妄议!” “可是受伤的是霞儿,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连给她讨回公道的权利都没有吗?”三叔母闻言执意不走,下人们拿她没辙,只好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二叔母原本不想掺和这样的麻烦事,应声就要离开,谁知却被任清雪一把拽住了衣摆。 “你们怎么我不走,现在我说话都不管用了是吗!?”老夫人见一句话撂下屋子里没几个人动,不由有些沉怒。 反倒是任凤华,不仅不局促,甚至还轻快地笑了一下:“这样也好,既然诸位都不打算走,那就正好将此事诉说明白——” “华儿!!”老夫人却在此时突然提声制止道,语气中竟有恳求之意。 任凤华回转身朝她莞尔一笑:“怎么了祖母?” 老夫人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她,可是任凤华纹丝不动,她只得颤巍巍地将手放了下去。 蒋氏见到她目光中难以启齿的哀求意味,忍不住心口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任凤华却在此时突然动作,突然回身退了几步,直接从地上那丫鬟手里夺过了那个玉佩。 “你做什么!?”那丫鬟如临大敌,登时爬将起来张牙舞爪地想要将东西抢回来。 表哥也在这时候突然来了精神,大步上前,一手指向任凤华的头脸:“你这是什么意思,见事情败露要毁尸灭迹了不成!?” 他说着作势就要往任凤华这边扑,后者退离一步,表哥直接扑了个空。 屋内顿时惊呼声四起,见几人起了争执,二三房的人赶忙带着自家的人往后退,老夫人见场面失控,连声直呼“造孽”。 第一百八十一章:救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表哥见自己接二连三地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不由悲愤交加,咬牙切齿地就想要爬起来与任凤华不死不休。 可是他才刚撑起身子想要动作,便看见眼前走近一双金丝走线的绣花鞋。 他当即一愣,怔怔地抬头想要一睹眼前人真容,谁知刚把下巴扶起来,眼前突然多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宫女,直接一脚将他蹬到了几步开外。 “大胆!” 表哥被一这一脚踹得眼冒金星,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其余众人一看这阵仗,纷纷寻声望去,见到缓步向她们走来的嘉和的时候,不由呼吸微滞。 “我算是今日才知道,相府调教出的竟然都是这么些没规矩的人物!”嘉和嫌恶地扫了表哥一眼,招招手示意退下,随后没好气地慢声嘲讽道。 老夫人见她走近,豁然起身,拂开月华的搀扶径自迎上前去:“老身见过公主殿下。”她不知道嘉和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到了多少,事关家丑,她实在有些惴惴不安。 蒋氏见状没来由地心口一阵狂跳,却还是勉强挂起笑意带着相府的一众小姐上前问安:“公主殿下安好。” 嘉和却根本没打算用这些人周旋,她亮了相后,径自便走到了任凤华身边,拉过她左右看了看,担忧问道:“方才那人没撞着你吧。” 任凤华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嘉和却仍是不放心,她又问了一阵之后,直接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慢声同众人宣告道:“我告诉你们,本宫既然来这了,你们就别想再以多欺少,华儿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欺侮的!?” 见她声色俱厉,方才吵得最凶的三叔母登时讪讪地低下了头,有些无所适从。 任盈盈嘴一扁正想装委屈,谁知就在这时,方才被大宫女一脚踹得昏死过去的表哥悠悠转醒,不知道他是被磕坏了脑袋还是如何,艰难地爬起来了之后,他抬眼见到眉眼骄矜的嘉和,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唉?美人儿,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长的跟个天仙似的!”他说着就毛手毛脚地要往嘉和身上挨,手才将将伸出去,大宫女就沉着脸拦上前来,登时又是一个惊天响的巴掌。 “你敢打我!?”下一刻,表哥的半边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提声叫嚣起来。 形状之猥琐,令人不忍直视。 老夫人见状气得肝颤,随意指了几个高壮的家丁将表哥扭着胳膊按到了地上,屋里这才静了下来。 “你这厮——”她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此人,挥了挥手示意家丁们将人扭送到了嘉和面前。 大宫女正好活动完筋骨,见人自己送上前来,紧了紧膀子就要再赏他一个巴掌。 那架势,像是准备将人活活打死。 边上跪着那丫鬟见状悲从心起,众人只知道此人是任佳月的表哥,殊不知柳家旁支式微,表哥已经够不遭人待见,谁都不知道还有她这么个女儿在相府做事,还好巧不巧地成了蒋氏房里的丫鬟。 她放不下自己的兄长,左右彷徨地看了看,忍不住跪行了几步抢上前来,扬声替他辩驳道:“殿下息怒!他是昏了头了才会口出狂言,尽管有错,但是也罪不至死呀!” 大宫女铁面无私,闻言眼睛都没眨一下,瞬间就又是一个耳光掴了下去。 “啪”地一声脆响,表哥猛地撇过头去,愣是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 丫鬟见状又要为他求情,表哥却丝毫不领她的情,狠狠将人一推趁势躲过了下一记掌掴。 “任凤华,你竟然还找帮手来打我!?”他眼下已经全然豁出去了,也不管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公主,疯子般地叫骂起来。 任凤华不应声,他索性心一横,直接跳到了嘉和跟前,捂着脸怒骂道:“公主怎么了!公主就可以草菅人命吗!?” 嘉和闻言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微愕之下,她嘲讽道:“相府可真是别具一格,连个下人都能如此嚣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府上的主人呢!” 见她言语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气,老夫人暗叫不好,赶忙趁着嘉和此事愈演愈烈之前,干脆利索地了断道:“来人呐,将这两个出言不逊的人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呵完这句,她立马挂起讨好的笑意看向嘉和,略有卑微地恳求道:“殿下息怒,此事确实是相府的疏忽……你看,这人都已经受罚了,您也消消气吧。” 丫鬟见自己也被拖下水,不由惶恐地挥手躲开上前捉拿她的家丁,奋不顾身地朝着蒋氏的方向挣扎着扑去:“夫人!你救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可是蒋氏却像是看不见她一般,清了清嗓子径自退到了角落中。 丫鬟见最后一根稻草都不牢靠,又回头看了一眼嘶吼叫嚣着满脸绝望的兄长,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厉声惊叫了一声:“夫人!分明是你要我这么做的,眼下为何翻脸不认人!!” 蒋氏闻言脸色一变,径自上前甩了她一巴掌,厉声呵道:“你这贱婢,自己做错了事,还要狗急跳墙!?” 丫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直接磕破了脑袋。 嘉和在边上冷眼旁观横生的变故,见状掩唇冷笑了一声。 蒋氏生怕她将疑心打到自己身上来,赶忙干笑着迎上前去,解释道:“殿下,让您见谅了,这丫鬟怕是害了疯病,这才胡话连篇,可惜了她的父母尚在,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这样的错事,不知道该怎样难过呢!” 她三言两语就给自己脱了罪,一面还准备为丫鬟开脱。 嘉和闻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想出言驳斥,任凤华却在这时突然上前,冲她歉然一笑后,便径自越过那丫鬟走到了老夫人跟前:“祖母,凤华以为,这丫鬟现在还不能被轻易处死,若是死无对证,此事便真的查不清了!” 嘉和见自己的话被人抢了去也没生气,反而走上前来和任凤华并肩而立,用眼神示意对方尽管开口。 任凤华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轻轻舒了口气,正色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眼下可谓是骑虎难下,这事儿原本只能算是家务琐事,但是嘉和一来,登时就成了困局。 她有些嫌恶地扫了蒋氏一眼,暗骂对方没事找事,面上却还是沉稳神色:“此事确实存疑,这丫鬟无端端能拿到华儿的玉佩,手脚实在是不干净!” “玉佩,什么玉佩?”嘉和原本只是旁听,听闻此语,不由好奇地晃了晃身子,随后看了眼任凤华摊开来给她看的手掌。 “唉!这不是三皇兄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这里!”嘉和看到那枚玉佩的第一眼,就急声惊叫了起来。 闻言四座皆惊,蒋氏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好的计谋竟然会在嘉和这一环出了差错,自觉无力弥补,恨得牙直痒痒。 老夫人已经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开始盘算此事应该如何收场。 蒋氏见状暗叫不好,赶忙狠狠剜了地上那丫鬟一眼,旋即将祸事全部往她身上堆去:“好啊!你竟然敢偷主人家的东西,还借此来陷害别人!好狠毒的手段!” 丫鬟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便听得蒋氏一脸凶相地继续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爹娘如今可都在世呢,你这个女儿犯了这么大罪过,不仅让她们蒙羞,还连累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要跟着受难,你真的舍得吗?” 见她话锋急转直下,丫鬟果然被拿住了命脉,挣扎过后,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旋即猛地往地上磕了一下头,直接额上磕出了血痕:“奴婢知错,奴婢罪该万死,这一切都是我鬼迷心窍想要陷害大小姐,与旁人无关!”她说着泪流满面地看向一边已经面无人色的兄长,有些苦涩地继续道,“此事与表少爷没有关系,他是无辜被我连累的……” 表哥闻言愕然地抬起了头,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 丫鬟却已经复又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朝着老夫人一叩首。 老夫人见不得罪人朝她跪拜,见状只是嫌恶地偏过了头,随手挥了两下:“既如此,这丫鬟必然是留不得了,来人呐,还是将她给我拉出去吧,当庭杖毙,我倒要看看日后相府之中还会不会出这样欺上犯下的荒唐事!!” 丫鬟闻言面上竟然有几分释然,被家丁拖走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像方才那样惨呼,只是深深地望了兄长一眼,泪眼迷蒙。 两人分明是罪人,却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悲情离别的戏码,任凤华瞥了眼在角落里拍着胸脯大喘气的蒋氏,倏忽淡然一笑,施施然喊停了那一头的生离死别。 “祖母,凤华好像记着,家训中提到,为奴若是加害主子还损其声誉者,似乎不止杖毙这样简单——” 老夫人闻言也有些不妥,皱了皱眉加了一句:“这丫鬟死了当然不够,她的家人也得连坐,月华,下去之后,你去清查一番这丫鬟原先是哪户人家出来的,她家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一听到这话,那丫鬟脸上的视死如归登时荡然无存,她已经被拖到了中庭,却愣是凭着一腔怨念,硬生生在家丁们的拖拽下爬回到了堂前。 “大夫人求求你!我一个人认罪,我的家人不能出事啊!方才不是说好了的吗,夫人!!”丫鬟声泪俱下,蒋氏却充耳不闻,仿佛数条人命只是草芥般入不了眼。 丫鬟走投无路,只好哭求着软到在了任凤华身前,涕泗横流:“大小姐,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的家人吧!”她一面求情一面磕头,不多时就头破血流。 任凤华低头瞧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裙摆,心中不由有些复杂。 这丫鬟虽然做了蒋氏傀儡,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但是对自己的家人却是掏心掏肺。 在如此大善大恶之前,她不由有些出神。 第一百八十二章:审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嘉和见她神情有所动摇,赶忙搬出自己的身份急声呵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怪得了谁,你方才还纵容同伙冲撞本宫,这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了,眼下给你量的刑,都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老夫人闻言眼皮一跳,她生怕事情闹大,赶忙速战速决的吩咐家丁将丫鬟和表哥一道架起来,也不管两人如何负隅顽抗,她都不为所动,只是块声催促道:“快把这两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下人们见这回她的语气是动了真格,再也不敢怠慢,三五成群地将人给拉到了中庭。 不多时,屋外就响起一阵血肉破碎和哭叫声夹杂的骇人声响,执杖的下人数着板子,约莫到第六十下的时候,人已经是血肉模糊,混在一处,到也算是兄妹一场,再不分离。 “老夫人,人已经没了。”下人赶忙入内回禀。 老夫人只是扇了扇鼻子散去了飘进来的血腥味,随后皱着眉嫌恶道:“把尸身给我用烂竹帘裹了,丢到乱葬岗里头去!不过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死了了事,省的晦气!” 众人讶异于一向热衷于吃斋念佛的老夫人竟然还有这样很辣的一面,纷纷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触她的霉头。 蒋氏在角落里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走上前来,好声好气地同老夫人周旋道:“母亲,你看此事也算了结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我和盈盈就先回去了,过段日子就是她出嫁的时日了,我还得再回去替她准备准备。” 老夫人闻言厌烦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此事归根到底你也有责任,自即日起你就和盈盈两个人给我好好地待在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给我出来!?” 这话明摆着是在给任凤华撑腰,蒋氏原本还要反驳,但是在嘉和看似无意却满是警告意味的眼神注视下,她只得将话咽了回去,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儿媳知错了,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再不会出这样的错漏了!” 嘉和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蒋氏提着的心却没跟着放下来,因为她突然想到,今日之事若是被嘉和添油加醋地在秦炜安面前编排一阵,那么日后任盈盈嫁过去之后,免不得还要受人白眼,这样的苦日子,哪能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能忍受的? 见蒋氏原先这般胸有成竹眼下都落到了这个地步,原先一直在她边上帮腔的三叔母也跟着没了话,悻悻然地扶着任流霞退到了一旁,再不敢要什么所谓的公道。 老夫人见状脸色才终于好看起来,语气却还是十分沉重:“今日之事,你们切记不可外传,若是被我知道有谁到外头去添油加醋了,我决不轻饶。” “不仅如此……”嘉和闻言继续补充道,“从今往后,任何关于你们大小姐无中生有的流言,一句也不许胡编乱造,若是有人胆敢违反,一律问罪,诸位,好自为之——”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除了任清雪,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甘还有嫉妒,嫉妒任凤华能得公主信赖,还能被偏爱至此。 任佳月憋了许久话,到这会儿终于是忍不住了,索性直接放纵自己说了个痛快:“要怎么说是名动京城的相府嫡女呢!姐姐这日后一定不怕在做出什么错事了,毕竟有这么多的靠山在,就算是闯了弥天的祸事,约莫都能像女娲补天一样周转过来呢!” 任凤华闻言毫不客气地反讽道:“三妹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眼下你尽管已经说好了亲事,但是还没嫁过去,此事就不算板上钉钉,你说宁王殿下得亏是个气量大的,一贯是爱接受假手于人的物或人,要不然若是听了你的过往,岂不是要气得不行?” 见对方三言两语又将她和表哥的事情一道带了出来,任佳月不由脸色大变,像是吞吃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如鲠在喉。 再说下去怕是要颜面扫地,任佳月不愿继续在任凤华这自找没趣,干脆黑着脸直接向嘉和请辞道:“殿下,小女身体不适,就先退下了。” 嘉和根本懒得看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 任佳月见对方丝毫都没有过问她的意思,在想起任凤华在她那的厚待,不由越发眼红,既然已经得了嘉和的首肯,她不再停留,直接垂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屋子里便又陷入了一片岑寂。 老夫人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嘉和一眼,干笑着套近乎道:“公主殿下今日怎么突然想着来相府做客了?你看这,我们也没怎么准备准备!” 嘉和回道:“我原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顺道想来找华儿一道出去玩儿,谁知刚到这,就瞧了好大一出热闹。” “让你见笑了。”任凤华尴尬地眼神不定,“不过是姐妹间玩笑闹得太过了,没出什么大事!” “姐妹玩笑?”嘉和冷笑道,“眼下都闹出了人命,老夫人却只说是个寻常的玩笑?” “这……”老夫人闻言脸上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地侧目看向任凤华,想让她帮着在嘉和面前说几句好话,但是对方却在同时扭过了头,对她的求助置之不理。 任凤华不是什么假仁假义之人,方才老夫人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之仇,她势必要如数讨还。 老夫人没找到救兵,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了嘉和审视的目光,一面干笑着赔罪道:“公主放心,今日之事不过是个例外,日后相府之中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荒唐事了,老身下去之后一定肃清家风,以正秩序!” 得她再三保证,嘉和才终于松了口风,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留下的人,随后带着任凤华阔步离开。 嘉和走后,屋子里的人自然也不愿意久留,纷纷寻由头各回各院避难去了。 高堂上,老夫人面上无光,月华赶忙小心地为她奉上茶水,一面低声劝道:“老夫人,用些茶水下下肝火吧,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却没好气地一把将茶盏挥落到了地上,碎瓷“当啷”响了一声,茶水溅了一地。 月华却一闪不闪地直直跪倒在地,俯身向下静静承受上位者的怒气。 老夫人一拍桌案,气喘道:“我看她这是反了天了,得了公主的帮扶就目中无人,丝毫不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如此忘恩负义,养她何用!?” 月华顶着她的怒火扬起了头,温声劝道:“老夫人,此事毕竟事关大小姐的清誉,她一开始被人无端陷害了这么久,难免有些心力交瘁,方才也许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呢!” 老夫人闻言总算是心平气和了一些,回过神示意月华起身:“此事确实是蹊跷,必然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这相府之内,有这样的心计还有本事的,约莫也只有蒋氏这蠢妇了吧。” 月华闻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谨慎答道:“回老夫人,此事尚且还没有定论。” “哼,不管怎样,这回蒋氏一计不成,势必还会再想其他的阴招。”她说着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断言道,“她没讨到好处,势必得去找相爷。” 月华闻言有些惊疑:“可是方才公主殿下说了,谁也不准再加害大小姐,蒋氏她怎么敢——” 老夫人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戒备:“她怎么不敢,不然你以为当年华儿她娘是怎么死的?” 见对方轻描淡写地就将当年的秘辛随口脱出,月华不由心口一跳,呐呐道:“原来如此……” 她嘴上虽然附和,心中却在暗道任凤华在相府之中实在处境堪忧,面临的祸患比之当年的先夫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整个相府中都是准备算计她的人。 这厢任凤华跟着嘉和一道出了慈宁院后,两人先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随后就在园子里的一处凉亭歇了脚。 嘉和的步子一向走的很急,不过一会就冒出了满头虚汗,任凤华习以为常地拿出帕子顺手帮她擦了擦,收回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过唐突。 嘉和却满不在乎地拿住了她的手,撒娇似地晃了两下,而后冲她粲然一笑。 任凤华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不少,见状不由调笑道:“今日你真是来找我玩的,不是嗅着我有难,特地寻过来的?” 嘉和皱了皱鼻子,狡黠一笑:“你猜!” 任凤华摇头轻笑:“这我可猜不出来,不过今日多亏是你来了,不然这困局,我说不定还不能挣脱——” 嘉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任凤华却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同她道:“三房在老夫人面前格外受宠,今日若不是你来了,祖母为了帮她们说话,说不定连三皇子殿下都敢得罪!” 嘉和对于这种没底线的护短行径嗤之以鼻,不屑道:“没事儿,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只会自取灭亡,你有我撑腰呢,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她说了一阵,后头的大宫女就开始小声催促,嘉和却只是敷衍,不以为意。 任凤华心中好笑,正想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回宫里去。 嘉和却不知为何拨弄着手指嘀咕起来,满脸都是认真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呢?”任凤华不由好奇地凑上前去。 嘉和却在这时突然抬起了头,朝她灿烂一笑:“我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喊你一声皇嫂呀,你若是成了我的皇嫂,我就不用这么巴巴盼着来找你玩儿啦!” “噗,你就是在琢磨这个!”任凤华闻言一愣,随即忍不住笑骂道。 嘉和嘻嘻哈哈冲她抛了个媚眼,随即丢下一句“很快你就成我皇嫂了,跑不脱了”,便伴着鬼脸带着大宫女跑远了。 任凤华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失笑摇头,随后想到尚未处理完的旧事,便改道回了竹院。 第一百八十三章:反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半盏茶后,任凤华快步回到了竹院,还未跨进门槛便听得院里传开了忿忿的骂声。 刚转进回廊,便见到珍儿被琉璃等人团团围了起来,正低着头缄默不语。 “我是这没看出来!平日里见你伶俐我才教了你这么多本事,现在看来,竟然是引狼入室,惹祸上身!”琉璃气急得站都站不稳,踉跄了一下,被边上的阿四扶了一下后正好起来,余光瞥见缓步走近的任凤华,她赶忙回转身将人迎上前来。 “小姐怎么才来?”她被三闷棍打不出一句话的珍儿气得上火,见到任凤华不亚于见到救星,“这丫鬟方才在慈宁院里故意捅出了送来院里的那些物件,险些将小姐陷入不义之地,约莫是受了人指示,眼下奴婢正审着呢!” 任凤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坐到了主位上,微抬下巴看向珍儿,目光带着审视。 “你藏的很好。”片刻后,她拿过茶水轻轻吹了吹,敛眸慢声道,“平日里见你没什么心计,如今看来,原来是为了藏拙。” 珍儿闻言将头埋的更低,面上全无烂漫的笑意,只有化不开的阴骛。 “你没听到先前慈宁院中我说过的话了吗,诬陷主家者,问罪可要累及家人。”任凤华搁下茶盏,语气渐渐沉重了起来。 听到这话,珍儿才有了反应,不过下意识的一阵瑟缩之后,她便又将头压的更低。 “是不是蒋氏派你来的!”琉璃见状气得牙痒痒,又是后悔又是不解,忍不住上前推搡了珍儿一把,“我就不该任由你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对你多好,你难道看不见吗!?你的心真是肉长的吗!?” 珍儿被推了一个趔趄,终于被迫抬起头来,众人这才得见她的脸上竟已满是泪痕。 “小姐……”她复杂地看了任凤华一眼,突然俯下身去,重重地朝她磕了一记响头,“奴婢犯下了弥天大错,自知无法补救,但请一死,以死谢罪!” “你当真不肯说出幕后主使?”任凤华从上头走下来,不远不近地停在了珍儿跟前。 珍儿却又成了哑巴,紧紧闭上嘴摇了摇头,目光中露出必死的决心。 见她执意不肯透露其中的内情,任凤华也不再纠缠。正当这时,阿六突然撞开门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老一小两个身着布衣的男人。 “这位小哥,俺们父子俩都跟你一路走到这了,你还不告诉俺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吗?”当爹的心急地问了一路,阿六却只是板着脸抬手帮他指了个方向。 见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珍儿的时候,他哑然片刻,下意识地望向了整间屋子里看着最显贵的人:“这,这位小姐,俺家孩子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琉璃走上前来,怒气冲冲地答道:“犯了大事了!这丫头背信弃义,诬陷主家,按道理是要连坐家人一道问罪的——” “这,这这!”中年男人没想到等着他们的是飞来横祸,赶忙摆着手后退了几步,否认道,“我不认识她,你们抓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任凤华却只是凉凉地补了一句:“血脉同源,这位老丈人,这可不是你不想认就能不认的!”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登时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来,狠狠地拧起了珍儿的衣领,一把将人从地上薅了起来:“你个扫把星!你要把我们害死了啊!造孽啊!” 边上那个年轻人回过神来,也抢上前去对她拳脚相向,嘴里还骂着一连串不干不净的话。 珍儿先是被她爹扇了两个巴掌,又被她哥薅着头发摔打了数次,娇小的身子像是破风筝一般被催折到遍体鳞伤。 她却只是流着泪默默忍受,既没喊疼,也没想着求救。 到最后,还是琉璃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头上前将珍儿从家人的拳脚下救了出来:“都给我住手!” 显然阿六先前教她的拳脚功夫派上了用场,那对父子一时不察,还真被她掀到了数步之外。 中年男人难听地又骂了几句,余光瞥见高位上面若冰霜的任凤华,他赶忙干笑着走上前去周旋道:“这位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错都是这丫鬟一个人犯的,您要问罪,就尽管杀了她泄愤,俺们父子俩又没做什么错事,您就大发慈悲放了俺俩吧!” “你们真的不在意她的死活?”任凤华看着那中年男人,慢声又问了一遍。 男人立马点头,对答如流:“她该死,俺家哪能出这样的耻辱,还不如死了了事!” 听到这话,任凤华瞥了眼在地上噤若寒蝉的珍儿,突然讥诮一笑:“也好,那我就只拿她一人问罪——” 她话还未说完,父子俩如蒙大赦,赶忙连声道了谢,头也不回便相伴相携着跑远了,仓皇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廊下。 “爹……”珍儿下意识往边上一扑,绝望地嗫嚅道。 琉璃忍不住走进一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可曾看见半分的回报!” 珍儿颤抖着手掩上被打得青紫一片的脸,无语凝噎。 任凤华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为了这样的人糟践自己,值得吗?” 话音落下,屋内岑寂了一瞬。 “啪嗒”一声,是豆大的泪水滚落到砖石上的动静。 片刻后,珍儿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中凝起了若有实质的恨意:“小姐,奴婢说,奴婢全都说!”乱发盖满了头脸,可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我爹他是个屡教不改的老赌鬼,欠了人钱要被人拿去性命,偏偏对赌那人还是大夫人的亲眷,大夫人便借此来威胁奴婢,要奴婢在关键时刻说出她们刻意编排好的说辞……奴婢实在没有法子……” “你怎么突然想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了?”任凤华直直地望着她,目光既温而厉。 珍儿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定:“小姐,奴婢只有一个要求,我不要以命换命了,我要他们和我一起死——” 她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愿,面上恨意滔天,眼角却同时滑下了一滴清泪。 琉璃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原以为蒋氏最近已经偃旗息鼓,没成想她竟暗暗布置着这样一局大棋,她真是坏透了,到现在还想着往小姐身上泼脏水!” “不止——”珍儿却在此时摇着头插嘴道,“大夫人还有旁的计划,眼下只不过是她的第一步,她要先败坏小姐您的声誉,再撺掇您和老爷彻底反目,继而从中牟利,一石二鸟!” 任凤华边听边点头:“不错,光凭这么些蛛丝马迹就能推敲出蒋氏布置下的计划,你果真如我预想的一般比旁人聪慧不少。” 珍儿闻言也不扭捏,率然道:“她应该会选择在先夫人祭祀的时候动手,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上触怒老爷,而且,她似乎还安排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帮忙,奴婢见多识浅,尚未知道此人是谁。” “我知道了。”任凤华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阿六先将人给带下去。 此事暂了,却又横生了另一根枝节。 琉璃越琢磨珍儿的话越觉得心烦,忍不住劝说道:“小姐,那我们还要继续准备祭奠先夫人吗,既然已经知道蒋氏已经在守株待兔,我们若是还继续,岂不是平白羊入虎口?” 任凤华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防住了这次,蒋氏定然更加不会善罢甘休,比之日后再次对峙,还不如主动出击!” 琉璃被她说动,转念又想到另一个险处:“对了,那珍儿方才说的位高权重的人物,小姐心中可有了眉目?” 任凤华食指轻点茶几,沉吟片刻,推敲道:“她们约莫是觉得有把握能劳动五皇子来替自己撑腰,不然以她俩的身份,很难找到什么大靠山。” 琉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方才阿六带着人出去之后,她就有点心不在焉,半柱香的工夫,愣是往门外看了五六次。 没一会儿阿六阔步从外头拐了进来,正好和她四目对上。 琉璃见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阿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琉璃无所适从地躲开视线,挣扎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小心地问道:“……那孩子呢,她,她怎么样了?” “什么什么怎样了?”阿六分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挠着头装糊涂。 琉璃不由有些急了起来:“你真把她杀了!?” 阿六眨了眨眼,不可置否:“你猜?” “你——”琉璃作势就要教训他。 眼看两人就要争执不下,任凤华轻轻叩了一下桌案,笑着点明道:“人没死,还在外面活蹦乱跳呢。” “当真!?”琉璃登时喜出望外地跑上前来,兴冲冲地问道,“小姐不治疗珍儿的罪了?” 任凤华故作高深地移开了视线,慢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方才阿六下去教训了她一顿,不过分吧?”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琉璃将头摇得飞快,“小姐这是在就她脱离苦海,怎么会过分!” 琉璃向来温柔老成,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任凤华见她眉飞色舞,不由有些惊讶。 琉璃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抱歉小姐,奴婢不该过问这么多。” 见她收放自如,任凤华略感好笑地瞧了她一眼,和声道:“不怪你,你们日后还好共事,多问几句也无可厚非。” “小姐的意思是,可以让她继续留在竹院里!”琉璃这回再没绷住笑意,面上满是瞧得见的喜色。 任凤华点了点头,调笑道:“变脸倒是变得快,方才还愁眉不展呢,眼下却又成了一张笑脸。” “小姐……”琉璃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没说几句便放心不下地出去看珍儿去了。 任凤华瞧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迎敌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了却完琐事之后,任凤华一人在窗前立了许久,她何尝想让娘亲的祭日被蒋氏等人闹得乌烟瘴气,但是为了以绝后患,她只得迎难而上。 她满心愧疚地对着初春微凉的风絮说了自己的歉意,不久后暮色四合,她亲自数好了纸钱,带着阿六赶去了相府后院的荒宅。 两人一前一后一了院子,正想那处火盆点燃纸钱,任凤华却在俯身整理纸钱的瞬间,突然僵住了身子。 “怎么了小姐?”边上望风的阿六见她脸色突变,赶忙压低声音问道。 任凤华缓缓起身,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小声问道:“近来可有人进到院子里来打扫过?” 阿六忙摇头:“我一直盯着这呢,有人进来我会发现。” “但是从前此地荒草丛生,可是这回在我们来之前,这条小径就已经在了——”任凤华缓缓看向脚下寸草不生的小径,心口突然狂跳起来。 阿六闻言亦悚然:“有人来过?” 任凤华踏了一下脚底还有些松软的土壤,补上了一句:“还没走。” 阿六赶忙快步挨到了任凤华身旁,屏息开始听周围的动静,片刻之后,他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不行,此人的身手可能在我之上,根本无法听声辩位,似乎是个高手。”他顿了顿,按上了腰间的短刀,问询道:“小姐,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任凤华沉吟片刻,摇头道:“若是硬碰硬,到后来势必要以一敌二,我会武一事还不能暴露……这样,我们先按兵不动。” 阿六赶忙将刀按了回去,回头朝她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提声道:“来者何人,还不快些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阿六刻意激将,果然,话音刚落,院子的廊柱之后,应声走出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阿六赶忙将任凤华护到自己身后,一面抬手举起了火折子,迎向来人。 明灭火光下,一副阴骛的面孔映入两人眼帘,秦炜安缓缓拍了两下手,慢步走近,面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任大小姐,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秦炜安慢悠悠地开口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视意味,任凤华原来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个认知令他分外得意。 任凤华却丝毫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冷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见她动作疏离,秦炜安假作失望地哀声道:“任大小姐总是对本王这样,没说几句就想着要走,害得本王每每都不发吐露衷情,眼下天时地利,正好,本王也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听到这话,任凤华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五皇子殿下,请你自重。” “自重?”闻言,秦炜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料一般,突然放肆大笑起来,“本王为何要自重?” 见他状似癫狂,任凤华不由又往后退了两步,谁知秦炜安却步步紧逼,一面还大放厥词:“任大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也知道本王心悦于你,来日,本王一定要将你娶进府里,虽然正妃是不成了,但是做个妾,却见是绰绰有余。” 闻言,任凤华已经彻底冷下了脸,匪夷所思地斥了一句:“痴人说梦!” “你说什么?!”秦炜安被任凤华这副傲然的态度灼伤,整个人都有些魔怔起来,伸手就想把她往自己怀里扯。 任凤华勉力压下心底想要直接送秦炜安上西天的想法,奋力挣扎脱身。 阿六赶忙上前来帮忙,正争执不下的时候,向来无人造访的门庭却突然起了一阵嘈杂的动静。 “都给我站开!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任善沉怒的嗓音如平地惊雷般作响,任凤华一把将秦炜安推到了数步开外,寻声回望之时,却见来得不止一个任善,还有一道跟来的蒋氏母女和任佳月。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震惊神色,看这阵仗,此行应该是打算来捉奸。 任善咬牙切齿地望着任凤华,气得直喘粗气。 蒋氏便趁着这个时候帮他骂道:“好哇,任凤华,你可真是做的出来,前几日闹出这样的丑闻不说,现下竟然还敢深夜与人私通,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到底置相府的清誉何在!?”既然她唱红脸,任盈盈就反其道而行之地唱白脸:“娘,你就别再骂姐姐了,或许她也是一时想不开,并不是有心闯祸的!”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越描越黑,母女俩一唱一和,直接将任凤华推上了风口浪尖。 任善越听越来气,忍不住用手指狠狠地点了一下任凤华,咬牙切齿道:“好哇,如今你真是长本事了,怎么一天闹出点动静来你就不舒坦了是吗?” 任凤华闻言却毫不闪躲地迎上了他锐利的注视,一面讥笑道:“父亲何不搞清了事情真相再来责难凤华,而不是先入为主地将署名扣到我的头上来!” “你!”任善闻言气急,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 任盈盈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他,一面假惺惺地劝道:“姐姐,你就别和爹爹置气了,你道个歉,说不定这事就能这么过去了!” “这事过不去!”暴怒之中的任善根本不理会这话,直接一把将人甩开,而后径自拿着火把阔步走到了任凤华跟前,粗声道:“我到要看看,这奸夫是谁!?” 他说着就像把火把往角落里那个背对着众人的人影丢去,尚未来得及动作,便见得那人施施然回过神来,火光映出一对熟悉眉眼。 任善当即心口一跳,惊叫出声:“五皇子殿下!怎么是你!?” 其余众人同样也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任盈盈更是直接抽抽搭搭地抹起眼泪来:“殿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跟姐姐待在一起,难道你们俩,你们俩——”她像是说不下去一般,突然失声,旋即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 秦炜安看见了她,似乎是用眼神传达了歉意,不过很快,他便直直望向任凤华,而后坦然道:“本王与任大小姐两情相悦,今日也是情难自禁,才忍不住在此一聚。” 闻言,阿六愕然地险些原地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家小姐与殿下你不过是面面之交,谈什么两情相悦,这分明是心口胡诌,摆明了要坏我家小姐的名声!” 秦炜安闻言却丝毫没有怯场,反而还含情脉脉地望了任凤华一眼,意图用眼神坐实两人的私情。 任盈盈见状自知时机已到,一抹眼泪便期期艾艾地走到了任凤华跟前,随后哽咽道:“姐姐,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姐妹一场,我不怪你抢去了殿下的青睐……殿下都已经说了钟意的是姐姐你,那好,我成全你们——” 话还没说完,她便泣不成声。 任善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怒目看向了秦炜安,提声质问道:“五皇子殿下,按你的意思,难道你是不打算娶我们盈盈了吗!” 秦炜安赶忙正色保证道:“自然不是,本王既已决定要迎娶盈盈,便不会反悔,但是说来惭愧,本王也割舍不下任大小姐,敢问相爷,您能否将大小姐许配与本王为妾?”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任盈盈掩面假装在哭泣,实则眸中满是得意的笑意,若任凤华真成了妾,她就是正妃,这不就意味着,任凤华将永远的被她踩在脚下? 一想到这,她就有些忍不住狂笑的冲动。 任善闻言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事到如今,他自然能看出秦炜安似乎抱着非任凤华不可的心思而来,但是他绝对不允许任凤华就这样轻易离开相府。 因此,短暂的挣扎过后,任善狠狠地瞪向任凤华,疾风骤雨般骂道:“好哇,你竟然敢勾引五皇子殿下,还撺掇着他背弃和盈盈的婚约,我看你真是无药可救!我今日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 他说着便扬手想要打人,却被身法迅捷的任凤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父亲不先搞清真相,难道还要以武力服人吗!?”她冷冷地望向任善,目光如炬。 后者颜面无光,恼羞成怒,气得同任凤华追打起来。 混乱间,任盈盈没站稳脚步,故意扭捏地往秦炜安的方向弯了一下,正好被对方牢牢接住。 “殿下……”她含情脉脉地低语道。 秦炜安满意于她这副乖顺的态度,目光不禁和跟着柔和了下来。 任盈盈注意到他态度的松动,不由越发自傲,甚至还端出了正宫的气势劝说任凤华道:“姐姐,你就别再和父亲过不去了,我方才也说了,此事不怪你,无论你是不是要嫁给五皇子殿下,你都是我的姐姐……你还是先懂事些,和爹爹道个歉吧。” 见她矫揉造作地扮柔弱,任凤华终于没忍住作呕的冲动,径自走上前逼问道:“道歉?我为何要道歉?还有,妹妹这门婚事究竟是怎么来得,难道你已经忘了吗,若你仍是完璧之身,还会如此笃定这门婚事甚至还以此为荣吗?” “你住嘴!”当日在赏梅宴被秦炜安强上一事,始终是任盈盈心中的一根倒刺,因此听到任凤华如此轻描淡写地又将此事提起,她登时怒上心头,面上的柔善荡然无存。 蒋氏赶忙一把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任盈盈只觉满心苦涩,又回头找秦炜安撑腰:“殿下,姐姐多次羞辱我,您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尚未退去的狰狞。 秦炜安正好将她变脸的瞬间看了个正着,心里登时有些不是个滋味。 任盈盈就像是一个外表光鲜内里却烂透了的果子,初见芬芳,却容不得人细品,可谓乏味至极。 秦炜安越想越觉得后悔,干脆将头一转无视了任盈盈的请愿。 任善见此事兜兜转转又绕回到了家丑,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人,索性无力地挥了两下手,无可奈何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任佳月见状满心不服:“爹,你怎么就能这么放走她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闷气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她急忙忙脱口而出,正好撞在了任善的枪口上。 “你是不打算将为父的话放在眼里吗!来人呐,把她给我摁到院子里去罚跪,看她还敢不敢这样顶嘴!”任善没好气地往屋外遥遥一指。 后头的家丁们不敢怠慢,赶忙鱼跃而上,将不住挣扎的任佳月扭送到了院子里,期间她的哀嚎声愈演愈烈。 任佳月跪在院子中间,将头压得极低,泪水糊满了脸,她没想到任善会当着外男的面罚她,这无异于是把她的面子剥了摁在地上打。 任盈盈冷眼看她受罚,心里满是幸灾乐祸,一面却仍有些惋惜此番受罚的为什么不能是任凤华。 分明方才没停过嘴的是任盈盈,到后来受罚的却是仅仅冒了一句话的任佳月,在府中地位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秦炜安暗暗肯定了任盈盈在任善心中的份量不清,同时也随之少了对任凤华的关注。 任善自觉面上无光,不愿在荒宅久留,随意应付了几句便一挥袖子愤然离去了。 蒋氏等人见他离去,赶忙也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任凤华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不多时便也改道回了竹院。 走到半路的时候,琉璃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急声问道:“小姐,怎么样了,方才听前院的人说,老爷和蒋氏突然中了邪似的一道往荒宅走,你见到了他们没有?” 任凤华点了点头,慢声解释了一番。 琉璃认真地听了一阵,突然愤然急声道:“天呐,原来蒋氏竟然下的是这么一步棋!竟然打算借祭祀之事坏了小姐您的清誉,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分明二小姐的亲事也已经板上钉钉了呀,她这么横插一脚,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任凤华遥遥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色,眸中掠过一阵冷意:“她这是在为任盈盈做打算,若是今日真的作实了我和五皇子的事,那么于情于理,我都会在这低任盈盈一头,并且有可能这辈子,我也无法抹去这重耻辱。” “天爷啊,这蒋氏的心机未免也太过深沉了吧!”闻言,琉璃不由惊讶地捂住了嘴,目光中满是骇然,“为了这个,她竟然还要利用小姐你,真是太可恶了!” 阿六也在边上点头附和道:“小姐,我们不能再退让了!若是再让蒋氏他们得寸进尺,他们都快欺到咱们头上来了!” 任凤华闻言也赞同道:“不错,我们是时候开始反击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竹院,还离院门有数十步路的时候,早早候在门庭的宝儿赶忙迎了上来,见几人走近,急急奉上了热茶:“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奴婢烧了些热茶,你们快用些吧,更深露重的,小心别着了凉。” 说话间她却一直引着几人往外头走,琉璃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打趣道:“怎么了这是,这院子里是有什么虎豹豺狼吗?” 宝儿闻言立即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任凤华见状心中咯噔了一声,将茶盏往托盘上一搁,转身急急地走近了内院。 琉璃若有所查地顿住了脚步,随后一把将宝儿拦在了自己身后,担忧地看着任凤华进了烛火幽微的内厅。 这厢任凤华刚跨进门槛,便得见正厅的高位之上,施施然静坐着一道人影,听她脚步走近,停住了用指节敲动的声响,悠悠掀起眼帘。 幽幽的烛火之下,秦宸霄的侧脸俊逸如神祗,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打下了淡淡的剪影,眸中神色昏暗不清。 任凤华见状呼吸一乱,心跳都跟着漏跳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缓步上前,慢声问候道:“殿下为何深夜来访?” 秦宸霄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颇有深意地敛眸不语。 在外间徘徊已久的琉璃实在是担心,见屋内迟迟没有动静,不由担忧地扒着门框探出了脑袋。 刚惴惴不安地想要往里头瞧,赫然得见周身气势骇人的秦宸霄正一瞬不瞬地在和任凤华对峙,那场面实在是有些让人心惊,琉璃忍不住捧心叫了一声,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抬手捂住了嘴,周身却仍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就在这时,阿六听着动静麻溜地赶了过来,见到门口呆若木鸡的琉璃后,他登时上前在对方的身后拍了一记。 琉璃灵魂出窍般让开一步,阿六趁势探着脑袋脑袋往里一望,正好和秦宸霄遥遥地对上了视线。 两两相望,俱是无言。 阿六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挠着头干笑道:“殿……殿下?” 下一刻,秦宸霄便冷淡地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地吩咐道:“把人给我带走。” 阿六闻言忙不迭地应了声“好”,旋即急匆匆地揽过琉璃,飞一样带着人一道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忘轻轻把门碰了个严实。 任凤华有些无语地瞧了一眼猴似的蹿远的阿六,片刻的叹息后,她有些无力地抬起头来,复又看向对面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秦宸霄。 “殿下不妨有话直说,若是没有,小女今日有些乏累,便先去歇息了。”她说着,见秦宸霄依旧没有反应,不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趁势起身就要往内屋走去。 谁知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无声无息欺来一道颀长人影,她尚且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秦宸霄的呼吸声比往日都要沉重许多,像烧热的炭蒸腾出的热气一般烧灼在耳后,让人无所适从。 任凤华有意挣扎,可才刚刚动作,却被身后之人越加用力的挟制。 几次挣扎未果后,任凤华有些无力地吐出了一口气,幽幽地低头望向对方环在她腰间的那双手。 骨节分明,青筋暴起,足可见其主人的被压下的动荡心绪。 任凤华伸出手轻轻在秦宸霄的尾指上敲了两下,轻声问道:“殿下若是确有要事相商,你我大可对坐而谈,不必如此……亲密无间——” 谁知秦宸霄却像是听不懂她的劝诫一般,依旧固执地抱着她不放,催得急了,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直接往边上的美人榻上一放,随后欺身而上。 颇有压迫感的眉眼近在眼前,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睫毛蹭过自己的侧脸。 在这样的距离下,几乎所有的心绪都将无处遁藏,任凤华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心口,艰难发问道:“殿下想的可是今日之事?” 秦宸霄闻言不可置否,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任凤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缩小范围:“……为的是今夜蒋氏陷害我与五皇子殿下私通一事?” 听到这话,扣在腰间的那只手的力道不由又大了几分,任凤华知道自己这是说对了,有些无力地回了一句:“殿下难道不知道这只是——” 可是秦宸霄却不想让她说下去,径自勾着任凤华的衣带一引,便抱得满怀温香软玉。 这下任凤华总算听到了他比平日快了许多的心跳声,自然领会到了对方非同小可的怒火。 尽管不知道秦宸霄为何要大半夜的来院里同她打哑迷发泄怒气,她还是硬着头皮温声问道:“殿下……您这是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这回秦宸霄答的很快,几乎想也没想就错开了眼神,面上却写满了不爽。 见他如此别扭,任凤华觉得好笑的同时,不由也有些气愤,毕竟自己已经伤神已久,眼下却还要分出心思来应付一个不肯吐露心声的别扭闹人精。 她越想越气,索性直接趁着秦宸霄不注意,突然发力挣扎了一下,企图在他的手下逃脱。 可是秦宸霄却又出乎意料地快了她一步,直接伸手将她两掌合握,随后毫不客气地将人按回到了美人榻上。 身子摔在梨花木上,原本会摔得很疼.,秦宸霄却适时地在她腰下托了一把,直接缓去了大半力道。 “你若是再敢轻举妄动一下,本王很难保证接下来会作出怎样的事。”趁着任凤华还没缓过神来的当口,秦宸霄突然凑到了耳畔,暧昧地低语了一阵。 这份威胁对于任凤华总是屡试不爽,话音还未落下,她便乖顺地停住了动作,抬眼看向秦宸霄的时候,眸子还因为先前的挣扎有些湿漉漉的水光。 “我不跑了,殿下,您现在能放开我了吗……”她不由随之软下了语气,神情难得乖顺。 秦宸霄一低头,便望进了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眸,四目对接,登时氤氲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饶是百炼钢对上这样的柔肠都得化成绕指柔,更何况秦宸霄原本就心防不稳,两人不过对视了片刻,很快,一向以冷心冷妃著称的秦宸霄就败下阵来,视线渐渐变直,眼看就要追着任凤华薄红的唇而去。 任凤华瞧见了他眼中隐隐泛起的血光,自知这是毒发的挣扎,想也没想便横起一指挡在了秦宸霄渐渐压下的唇上,随后正色制止道:“殿下——” 秦宸霄难得仓促地避开了视线,有些无所适从地松开了手,一面为了压下心底的躁动,清了清嗓子冷着脸发问道:“你和秦炜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任凤华匪夷所思地睁大了眼,一五一十地答道,“今日之事不过是蒋氏联合他一道设下的一个局,专门奔我而来,不过此前我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这才奔赴了荒宅应战……” 秦宸霄在边上故作深沉地沉吟了一阵,屡次想开口却没说话,手指却不自觉地摸索着指腹。 任凤华瞥了他一眼,瞬间洞察到了他的心声:“殿下莫不是想要帮忙?” 秦宸霄闻言冷不丁地咳嗽了一下,依旧别扭道:“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本王说的——”说完这句,他像是不放心一般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你要是应付不了,也可以来本王……” 任凤华见他口是心非,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不过很快,她便正色表态道:“多谢殿下好意,但是血刃仇人又岂能假借他人之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露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闻言一愣,看向她的目光中颇有深意。 任凤华冷静回望,继续说道:“有朝一日,我定然会大仇得报!” 见她眉眼坚毅,不似有转圜的余地,秦宸霄索性也不再勉强,深深地看了一眼任凤华后,他点了下头,随后拿起旁边桌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既然任大小姐心意已决,本王也不为难你,不过容本王往里院子里再拨些得力人手来帮忙,应当无碍吧?”他借凉茶压下了心中隐隐的火气,却不知道这心病得需心药医。 可这位“心药”却显然没什么自知之明,闻言非但没顺着他的意,甚至还轻快地摇了下头,笑得狡黠:“不必了,殿下早些时候不已经给我送过帮手了吗?” “怎么?你早便知道阿四和阿六是本王派来的人?”秦宸霄闻言微愕,显然没有料到此事,很快,他就找到了其中不合情理之处,“那他俩,便一直帮着你瞒着本王?” 这下轮到任凤华吃惊了,她没想到秦宸霄会推敲得这样快,只是瞬间的工夫就断出了其中关窍。 秦宸霄见她沉默,便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敛下了眸子,言语中带上了一些危险的意味:“本王的身边,可向来不留不忠之人——” 任凤华生怕阿四和阿六因此受到惩罚,赶忙挂上笑脸好声好气地上前劝道:“殿下,此事并非非黑即白,您让他俩前来帮扶小女,初衷不就是为了对我有所进益吗,眼下他俩已经帮了我许多,至于没有及时向殿下您通报身份泄露之事,约莫也是因为他们平日里总是忙于我交代下去的琐事之中,这才无暇考虑殿下您的训诫——” 这番话可谓说的冠冕堂皇天衣无缝,尽管大半都是强词夺理,秦宸霄闻言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你倒是惯会袒护他二人,怎么,戏耍本王是很有意思是吗?” 任凤华赶忙摇头道:“自然不是,殿下英明神武,小女怎敢以上犯下?” 两人的对峙暂时陷入了僵局,秦宸霄怒气未消,却还是没忍住对任凤华送了口风:“日后他们兄弟俩还是可以继续跟着伺候你,不过他们若是再出了什么差池,本王绝不轻饶!” 听到这话,任凤华便知道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秦宸霄看着拒人千里,却不是真正的寡情之人。 反观在京中素来有“谦谦君子”之誉的秦炜安,才是两面三刀的典型。他变面上一直故作弱势似乎无心朝政,实则再背地里早便拉拢了一众官员,如今又因为婚事得了相府的助力 在夺嫡之争中,他竟然已和呼声最高地大皇子平分秋色。 前世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秦宸霄在竞争最激烈的当口无故离去,因为走得实在是太过仓促和蹊跷,连她一个局外人都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这件事放到上辈子或许只能成她茶余的谈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秦宸霄可能会面临的残忍结局,她就没来由地心如刀绞,好似内里的脏腑都在替秦宸霄叫着冤屈。 思及此,任凤华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秦宸霄,慢声劝道:“殿下,往后您还得时时记得提防着些五皇子殿下——” “任大小姐突然说这话,难不成是在担心本王?”秦宸霄见她愁眉不展,不由伸手在她眉宇间轻点了一下,调笑了一句。 任凤华闻言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坦率地回道:“不错,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谁知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回答,秦宸霄的脸色却突然拨云见日,自方才起周身的阴郁气质也跟着一挥而散。 任凤华有些讶异地瞧了他一眼,摸不透此人脑袋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正在这时候,门板突然轻轻响了一声,门外有人轻声道,嗓音还有些哆嗦:“小,小姐,屋里没热茶了,奴婢来添些热水。” 闻言,任凤华下意识地看向了秦宸霄,后者似乎挑了挑眉毛,作势要发怒,可最后却只是凉凉地回了一句:“进来吧。” 屋外的琉璃听出了是秦宸霄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门退开了窄窄的一条缝,随后垂着头小步小步地挪了进来。 尽管秦宸霄丝毫没有要抬头看她的意思,琉璃却依旧吓得够呛,嬷嬷走后,她就肩负起了护好小姐的责任,却未成想在这个“活阎王”的眼皮子底下,她压根连头都不敢抬,因为对方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 因此她只能看着两人的鞋尖,万分小心地奉上了茶水,最后将杯子安然无恙地送到两人手上的时候,她如蒙大赦,终于不再屏息,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架势,说是在侍奉恶鬼都不为过。 任凤华看着琉璃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有些责难地瞧了秦宸霄一眼,语气似带嗔意:“殿下,你莫要再吓着琉璃了!” 秦宸霄不可置否地用了口热茶,微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可没有急言令色。 任凤华只好温声劝着琉璃屋内没有虎豹豺狼,最终才令她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 尽管场面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单身节眼下任凤华满心都是熨帖,至少当下,竹院中都是些信的过的人,嬷嬷尽管暂时离开,但她仍有可以依靠的底气。 ……翌日一大早,秦宸霄依旧来无影去无踪,任凤华洗漱一番后,正要走出屋子,便瞧见宝儿急匆匆地从门房赶了进来:“小姐,宫里有公公来府里传圣旨了,奴婢听着好像是关于小姐您的,还是快些过去看看吧!” 任凤华闻言微愣,不自觉地想到了昨夜秦宸霄说过的没头没尾的那席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想也没想便改道去了前院。 她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刚转进正厅,里头已经跪了一众人。 任善位居最前,蒋氏等人则恭顺地跪在后头。 前头映照着皇宫的那个方位施施然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公公,不怒自威,颇有气场。 由于正主还未到,众人已经像这样跪了有一阵子,见着任凤华姗姗来迟,任善登时有些恼火,没好气地朝她斥道:“还不快给我进来,磨磨蹭蹭地莫要误了时辰!” 后头的任盈盈见状也酸溜溜地补了一句:“也不知姐姐是觉得自己架子大了还是如何,怎的连这点礼数都忘了!” “好了,既然任大小姐已经来了,诸位就先稍安勿躁吧,咱家不想听见一些没好兆头的话——”王公公闻言,耷拉着的眼皮轻轻动了动,露出了其下有几分混浊的眼,他说话的嗓音并不尖细,甚至可称温和.,却还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任盈盈不服气,回头看了眼蒋氏,还想出言刁难。 王公公却直接无视了她,轻描淡写地走近一步,停在了任凤华的跟前,温声问候道:“久闻任大小姐芳名。” 任凤华立马礼数周全的矮身行了一礼,浅笑着回应道:“公公安好,有劳您来走着一趟了。” 王公公似乎对她这一副不卑不亢,谨慎有礼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点了两下头后,他缓声赞道:“任大小姐果然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 这位王公公向来伺候在皇上身边,轻易不夸人,因此众人在听到他对任凤华毫不吝啬的评价之后,不由愕然地抬起了头,眼中有讶异,也有惊羡。 王公公却对此视若无睹,像是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众人尚且还在地上跪着,于是轻轻一挥拂尘,小声同任凤华知会道:“相府大小姐领旨——” 任凤华拎起裙摆挺直腰身跪倒在地,面上神色平淡冷静。 王公公用腕劲儿抖开明黄的圣旨,朗声念道:“今有相府之嫡女,秀外慧中,誉名闺闱,故朕钦定为三皇子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任凤华跪坐起身,微垂首接过了圣旨:“谢圣上隆恩——” 礼毕之后,王公公放下了架子,上前虚浮了任凤华一把,面上满是满意和欣慰的神色。 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只是面上神色却错落不一。 老夫人的面上满是笑意,她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急着步子就赶到了任凤华的身边,提声贺道:“华儿,太好了,这可是门天大的好亲事啊!!” 任凤华闻言矜持地点了下头,面上笑意浅淡。 老夫人便又转头看向王公公,连声谢道:“公公来这一趟也辛苦了,不如一会下去之后,随老身吃上一杯茶,歇上一时半刻?” 王公公原本还要推辞,老夫人却先一步唤来了琉璃:“来,快下去备些茶水,公公舟车劳顿,需得解解乏。” 好在王公公对任凤华对任凤华的印象很好,因此屡屡被打断也不恼,至死客客气气地回绝道:“咱家是为圣上办事,谈什么累不累的呢,只是圣上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怕是就留不得了。” 老夫人闻言赶忙应道:“是老身考虑不周,来,月华,送送王公公——” 月华闻言赶忙换上笑脸跟上了王公公,小声在边上继续道谢。 等宫人们走后,偌大的一间正厅这才又热闹起来。 任盈盈和任佳月尽管心中的妒忌都快泛滥成了河,面上却仍挂着假惺惺地笑意。 任流霞则不屑于伪装,见状嘀咕了几句脏,扭头就走。 只有任清雪真心实意地走上前来,认真地端详了任凤华片刻,才郑重地道喜:“凤华,恭喜你,日后有三皇子殿下做依托,你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任凤华轻轻点了点头,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真诚地回道:“清雪,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万千话语就化在其中。 任善在前边冷眼见两人有说有笑,面色越来越黑,直至忍无可忍,挥袖离去,面上没有半分喜悦的神色,与当初知道任盈盈的婚讯之时的情态大相径庭。 任盈盈这回却没跟上任善,而是停在任凤华身边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姐姐可算是找到了一门好亲事,只是三皇子殿下息怒不定,姐姐日后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回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有劳妹妹关心了,此事我心中有数,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任盈盈没忍住冷哼了一声,暗暗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在此时突然介入,带着笑走到两人跟前,温声劝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相互扶持都是应该的。” 任盈盈闻言面色有些不自在,老夫人也没再理会她,叫上任凤华便领着她一道离开了。 任佳月看着两人离去,心里嫉妒得发狂,面上尽是满满的恶意。 “瞧瞧,三小姐身上这酸劲儿,她不过是个庶女,平白捡漏得了门亲事,竟然敢和大小姐摆起脸色来了!”任清雪边上的贴身丫鬟小心地瞧了一眼任佳月,有些不服气地小声感慨道。 任清雪赶忙侧过身摇头制止道:“莫要胡说,她任佳月虽然是个庶女,地位却比我这个二房的嫡女要高,人家相府的事,我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丫鬟闻言自知失言,赶忙低头认错。 任清雪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泛起几分苦涩。 这厢老夫人领着任凤华回到慈宁院后,下人们赶忙奉上了热茶,老夫人亲热地拉过了她的手,满意地拍了又拍,面上满是喜色:“好孩子,这下祖母就不用担心你的亲事了,嫁给了三皇子,日后你必然会过上好日子!” 任凤华矜持地点了点头,眼中含笑,笑意却凉薄得未达眼底。 老夫人拉着她先谈了一阵,突然意味深长地呷了口热茶,慢声道:“好孩子,你出嫁后,还是咱们相府的人,祖母和你爹爹都不会忘了你,华儿你啊,也莫要忘了常回来看看——” 这话言下之意,便是鞭策任凤华得势后莫要忘了有相府才有她的今日,任凤华知道老夫人打的算盘,闻言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言辞圆滑地将这个话茬绕了过去。 “祖母放心,凤华定然会时常回来看祖母您的!” 老夫人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潦草地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舍得放人离开。 任凤华前脚刚走,月华便神色不定地跨进了门槛,小声问安道:“老夫人,奴婢回来了。” 老夫人放下茶盏,懒懒地挑起了眼皮,慢声道:“怎么样了,可问出什么了没有?” 月华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歉疚道:“王公公口风紧的很,奴婢想尽了办法套话,可还没问出圣上为何突然赐婚三皇子殿下和大小姐——” 老夫人闻言却丝毫不觉得意外,了然地点了点头,示意月华走上前来。 月华垂眸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案上未凉的茶水,意识到任凤华刚走后,她敛下眸小心地出言试探道:“老夫人,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去问问大小姐······” 老夫人却抬头用眼神示意她住嘴:“不妥,华儿她——” 月华赶忙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视线,她知道老夫人后半句中藏着的意思,任凤华对于相府可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即便是问了也是白问。 对于心态复杂的老夫人,月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顺地退到了一旁。 这厢王公公摆脱了月华的周旋之后,并未耽搁,快马加鞭地回到了皇宫,进了御书房后,抬头正好瞧见正抬腕题字的皇上,他赶忙碎步上前,小声回禀道:“皇上,咱家已经将事办完了——” 皇上闻言不动如山地蘸了一笔浓墨,沉声道:“说说吧。” 王公公赶忙殷勤地迎上前去,一边帮他伺候笔墨,一边笑眯眯回道:“回皇上,要说那任大小姐接旨的时候,可真是气度不凡,咱家瞧她那手,可是丝毫没颤。” “当真?原以为只是个弱质女流,竟然还有这样的气魄。”皇帝闻言笔尖一顿,目光中掠过几分讶异。 王公公见状赶忙接话道:“可不是!这任大小姐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官家小姐,倒颇有些将门风范,领旨领的干脆利落,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倒是相府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还差下人在出门的时候拦了老奴一下,似乎是想套话,约莫也是想知根知底吧。” 皇帝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结束继续叙述无用的琐事,王公公赶忙哈着腰凑上前奉承道:“他们自然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的,毕竟天家的心思可不是这么好猜的,皇上您的英明决策,自然是容不得旁人妄议的!” “这么多年了,还是属你最会说话!”皇上闻言不由抚须大笑,满意道,“下去之后自去领赏去吧。” “唉,嗻!”王公公喜出望外,一脸的褶子都带着笑意。 “先别急着退下,朕让你去查的事,如何了?”皇帝撑着腰放下了狼毫,转而去洗墨池净了手,王公公赶忙递上了雪白的帕子。 动作间不小心瞥了一眼桌案上的笔墨,宣纸上“平分秋色”几个大字跃然于上,笔力遒劲,结笔处却有些犹疑。 王公公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必然是有几分体察君心的本事在的,见状,赶忙俯下身小心回道:“回皇上,如今相府的立场,确实越来越扑朔迷离,统共三个女儿,分别还嫁了三个皇子,这是自古以来从没出过的奇事,若说这相爷没点什么旁的心思,这才蹊跷——” 皇帝见他还要卖关子,没好气地催了一句:“老东西,快些说吧,难不成还要朕请你?” 王公公揩了把冷汗,急忙继续道:“是是,老奴下去已经细细查过了,这三小姐只是指给宁王殿下做了个侧妃,看着可有可无,应当没什么利害关系勾连,这大小姐的婚事又是三皇子殿下亲自来求的,想来也是发乎于情,没什么隐情……倒是这任二小姐,她和五皇子之间的交集,怕是不止情投意合这么简单——” 皇帝看着一池浓墨,面上神色晦暗不明:“那这三个女儿之中,任善他最看重哪一个?” 王公公答得飞快:“也是任二小姐。” “老五这心思可不简单。”皇帝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望着殿外山雨欲来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王公公赶忙张罗着宫人们合好了被风吹得洞开的门窗,而后小心觑着皇帝的脸色问道:“那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帝却在这时突然起身,自顾自地开了一局棋,在棋盘上飞快地落起子来。 王公公看出了落子时对弈双方的相互制衡,大胆揣测道:“皇上是想要借力打力?” 皇帝施施然按下一颗子,慢声道:“若你查的无误,老五便也不得不防了,传令下去,将宣平侯府的女儿许给宁王做正妃吧。” 王公公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异,领命退下的动作却一气呵成。 等他走后,御书房的宫人中,不知不觉间少了一个倒茶水的宫女,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人就鬼鬼祟祟地来到了淑贵妃的宫中。 在得知皇上赐婚宁王和张潇予的消息后,淑贵妃喜出望外,高兴地直接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你说皇上真的赐下了这门婚事?”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宫女喘匀了气,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淑贵妃登时朝着西天诸佛拜了拜,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宫嬷嬷见状赶忙上前问道:“娘娘,此事我们得提前和宁王殿下知会一声吧?” 淑贵妃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圣旨下去后,他早晚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不成,本宫现在实在是太兴奋了,根本就坐不住,来人呐,下去给本宫备些茶点,本宫得亲自去看看皇上!”她说着便扭着腰肢想要去寻她那支流光溢彩的彩凤步摇,半道却被宫嬷嬷摇着头拦了下来。 “娘娘,您这样贸然去找皇上,若是因为一时激动说漏嘴了该如何是好,依老奴看,还是稍安勿躁,先按兵不动吧!” “好了嬷嬷,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难道本宫连去找皇上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淑贵妃不耐烦地将人拨开,面上全然事是不服气,眼下她正在兴头上,容不得任何人来泼冷水。 嬷嬷却坚持拦着她不让她冒进,其实说到底,她也不知道此去到底有没有危险,但是自从三皇子亲自进宫来向皇上请圣旨赐婚这一事之后,她就总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酝酿着发生,此时宫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显得有些异常。 再者淑贵妃实在是超乎常人的乐观,虽说这些年来皇后的位置形同虚设,但是即便再得宠,她还是没有过多的实权。年轻貌美的时候,淑贵妃还能借着一副好皮相恃宠而骄,但是眼下逐渐年老色衰,皇上的偏爱又还能持续多久呢…… 思及此,宫嬷嬷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相府之中,任凤华刚回到竹院的时候,阿六也正好赶了回来。 琉璃赶忙上前问询道:“可有跟着月华好生将人送走了?” 阿六跑进院子里满饮了一壶凉茶,随后拿袖子一抹嘴巴,急声开口道:“人是已经送走了,但你是不知道,那月华姑娘是有多热情,她光是拉着人不让人走就算了,还企图用银两来贿赂王公公向他套话……但她也不想想,这王公公可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呀,若是光凭一小袋金银就能收买,哪还有脸面在宫中伺候呀!” 他煞有介事地说了一串长篇大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月华这是被人催着问出一个答案呢!” “祖母这是在试探我。”任凤华了然回道,“她就是想知道我和三皇子殿下这门亲事的内情。” 阿六却自顾自地义愤填膺起来:“我看这老夫人老奸巨猾,指不定肚子里在憋什么坏水呢。”说完这句,她没等到回应,不由戳了下边上出神的琉璃,“想什么呢,还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琉璃这才回过神来,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低骂道:“我是在想,今天领旨的时候,老爷那一副臭脸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小姐您的喜事,他却非得苦哲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棺材板托生的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马脚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不由忍俊不禁,阿六抱着肚子大笑了一阵,笑到没力气了才抬手拍了拍琉璃的肩,软下声哀求道:“好姐姐,可别再气了,要气也得在吃饱饭有力气的时候气吧,求你了,我实在是饿得不成了!” 琉璃被他劝得没了脾气,没好气地点了一下阿六的眉心,随后便撤下茶水下去备饭了。 阿六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随手捞了颗案上的蜜饯丢进了嘴巴里,随后吊儿郎当地跳到了窗框上,晃着腿等起饭来。 任凤华见他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告诉他这窗子几乎每晚上都要被秦宸霄踩上一轮。 但是阿六却先一步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不寻常的意味,索性从窗框上跳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小姐,你今天好像老是看我,是有什么大好事发生了吗?” 任凤华闻言难得有些无所适从,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一面将身前那碟果脯往阿六那头推了推。 “我不爱吃这个,太甜了!”阿六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往嘴里抛蜜饯的动作却没停。 任凤华见他一脸天真,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后,突然慢声来了一句:“三皇子殿下已经知道你和阿四与我串通一气一道瞒着他的事了——” “咳咳!!”闻言,阿六一个大喘气,被果脯呛了个正着,“小姐,你,你说什么!?” 任凤华既温柔又残忍地复述了一遍:“我说,殿下已经知道了——” “等等!!”阿六却突然制止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登时惨叫出声,“小姐,你怎么能背叛我们呢!?” 任凤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们殿下慧眼如炬,想不被发现都难吧!” 阿六闻言无语凝噎,进了嘴的蜜饯再没了滋味。 任凤华见他一副天塌了似的绝望神情,在觉得歉疚的同时,不由也有些好笑,忍不住出言打趣道:“怎么,难不成被殿下发现这事了之后,你就不能继续在我身边帮忙了吗?” 阿六丝毫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脚踩进了套里,赶忙自证清白道:“小姐放心,不管怎样,我肯定会继续好好的保护您的!” 见他表了忠心,任凤华便将蜜饯尽数塞到了他手中,一面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这厢前院之中,新上任的嬷嬷正面不改色地受着蒋氏怒火的洗礼。 不管蒋氏如何无理取闹,她始终一板一眼地回答着老爷是有事才不能来她这歇息。 蒋氏听多了这话就越发来气,正歇斯底里地发作着,任盈盈听闻她心情不好,急急跑来安慰:“娘,您就别再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嬷嬷在一旁苦涩地回话道:“大夫人这是心病,约莫是正愁着大小姐和三皇子殿下定亲一事呢,这都想不通许久了……” 任盈盈闻言面上神色也跟着暗淡了下去.,忍不住也跟着旁敲侧击道:“娘,你说任凤华她嫁给三皇子殿下之后,不会借此来找我的麻烦吧?” 蒋氏强忍着剧烈的头疼,艰难地劝说道:“好孩子,你现在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了,好好的和五皇子殿下处好关系才是王道,毕竟以后你可是要嫁到五皇子府上去的!” 任盈盈闻言下意识尖酸刻薄地刺道:“她任凤华可比我嫁得风光多了,五皇子只不过是一个不被皇上看中的落魄皇子,嫁给他,能有什么风光?” “你给我闭嘴!”蒋氏见她出言不逊,赶忙厉声呵住了她,“这话可不能在外头乱说!” 任盈盈被骂了一句,登时红了眼圈,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 蒋氏瞧着她心疼,赶忙和声劝道:“盈盈你也别太担心了,有你爹爹的暗中扶持,五皇子殿下说不定能夺嫡成功呢,那时候你说不定能做到皇后呢!那是真的光宗耀祖!” “可是……”任盈盈用手指搅动着衣带,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娘,我还是想不通,任佳月她怎就能嫁给宁王殿下呢!” 蒋氏看出了她的不甘,缓声劝道:“娘难道还未委屈了你不成,她任佳月即便嫁给了宁王殿下,但是她家底浅,嫁妆说不定都载不满几辆车呢,即便嫁过去了也不风光,只能让人家看笑话!”她说着神秘兮兮地从边上的立柜里掏出了一张礼单,塞到了任盈盈手里,“你看看,这是娘给你准备的嫁妆,可够气派?” 看着礼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任盈盈登时热泪盈眶,哽咽道:“娘……谢谢你……” “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娘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势必要盖过她任凤华的风头!”蒋氏怜惜地帮她揩去了泪水,柔和道。 任盈盈却突然攥紧了礼单陷入了沉思,眉宇间隐有煞气:“可是我的嫁妆本该更加丰厚的,都怪她任凤华!” 蒋氏为了筹措礼单上的这些嫁妆已经心力交瘁,听到这话有些无力回答,只能苦涩地笑了一下。 任盈盈自顾自地谋划起来,片刻后突然双手合十一击掌,附到了蒋氏耳畔低语了片刻。 “可是这计划风险未免太大!”蒋氏底细听完了她的计划,愕然地睁大了眼。 任盈盈却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娘,你就放心吧,您莫不是真以为三皇子是因为看上了任凤华才要娶她?要我说,以他这样古怪孤僻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待见她任凤华!” “当真?”蒋氏却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任盈盈用力地点了两下头,目光中隐有哀求。 蒋氏这才松了口风,慎之又慎地点下了头,继续问道:“盈盈,可这事可不是凭借我俩就能成事的呀!” 任盈盈闻言胸有成竹地冷笑了一声:“娘,这你就放心吧,到时候爹爹也一定会出面,我们俩就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好,任凤华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与此同时,书房之中,任善正和茉莉一道在房中温存,两人大汗淋漓了一阵,任善歇在了榻上用凉茶,茉莉则披了件里衣在边上跪坐着为他捶腿。 任善登时下腹一紧,又起了兴致.,伸手勾起茉莉的下颌,轻笑道:“怎么还不歇着,难道还不够累?” 茉莉闻言羞红了脸,嗔怪似的轻轻锤了任善一下,掩面低声道:“老爷难得来喊我来一趟,妾身不得好生伺候着?” “你倒是懂事。”任善闻言复又闭上了眼,不咸不淡地哂道。 茉莉赶忙趁势吹耳旁风:“老爷,妾身是想着,若是换一个院落住,也能方面来伺候您——” 任善闻言有些警觉地睁开了眼,慢声道:“现在的院子,你难道住不习惯?” 茉莉赶忙解释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想着能多陪陪老爷……” “哼。”任善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茉莉随侍他多日,自然知道这已然是同意的意思,赶忙千恩万谢地俯下身来,连声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任善掐起了她的下巴,轻嘲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茉莉却狡黠地摇了摇头,眼中媚眼如丝:“妾身还想再讨一块老爷亲自写的题字牌匾,老爷肯也不肯?” 任善只是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她。 茉莉赶忙继续拍马屁道:“妾身不能日日见着老爷,难道不能靠老爷的字来聊表相思之意吗?” 任善许久没听到有人会这般甜腻地同她他说话,新鲜劲儿上来了,索性就顺势答应了下去。 茉莉喜出望外,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任善瞧着她一脸视若珍宝的模样,心中熨帖,笑着挥手示意她离去后,人还未走远,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来人!” 侯在外面的家丁赶忙低着头赶了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任善抬头忘了眼屋外影影绰绰的人影,沉怒道:“自方才起,外头就来了不止一批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家丁闻言流了一头虚汗,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一五一十地做答:“回老爷,是,是大夫人,她差人来书房找过您许多回了,见您不搭理,如今正在院里对下人发难呢!” 正在这时,又一个丫鬟闯过了门口的护卫,急匆匆地跑进了里屋,嗓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老爷,大夫人想请你去她院子里一叙——” “不去!”任善不耐烦地摆了摆袖子,正想将人轰出去,下一刻眼珠子一转,却突然改了主意,“等等,回给蒋氏,就说我一会就过去。” 丫鬟得了首肯,狂喜地跑走了。 任善慢悠悠地整理了一阵,过了好一会才缓步赶去了前院。 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书房的茉莉也没回到自己的小院,而是径自改道去了竹院。 她来的时候阵仗不大,在门房的琉璃却一眼忘见了她,提声同里屋通报道:“小姐,茉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任凤华捏着书卷掀帘而出,正好与茉莉对上了眼。 “大小姐。”茉莉微矮身问候了她一下,任凤华立马走上前去虚扶了她一把。 “不必多礼,只是茉姨娘今日怎么得空来竹院里做客了?”任凤华好奇地问道,说着就要吩咐院里的差使丫鬟去伙房备茶水。 茉莉却抬手制止了她:“小姐不必忙活了,我不久留,一会便要回去了……此行我主要是来同你道谢的,若不是有小姐你,我也坐不到眼下这个位置。” 任凤华摇了摇头,慢声回道:“这是你自己福泽深厚,不必谢我。” 茉莉微微点了点头,突然正色起来小声道:“小姐若是有什么要求,我随时都能帮你安排,只要你开口……” 任凤华用眼神示意自己了然,茉莉言简意赅地交代完这句,便行礼告退了。 琉璃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良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奴婢总觉得茉莉好似不是以前的茉莉了……” 阿六在边上一边剥芸豆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都已经成姨娘了,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薄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轻轻摇了摇头,面上丝毫没有意外的情绪。 阿六在边上轻嘲:“她这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心性就算有些变化,也是无可厚非。” 琉璃闻言忍不住在边上询问道:“那小姐,你是怎么看茉莉的呀?” 任凤华不可置否地收回了视线,意外深长地挑了挑眉毛。 琉璃看着她打哑谜,都有些糊涂了:“小姐,那你说今日茉莉她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任凤华看了眼自方才就被端出但是未被用一口的茶水,施施然用书脊碰了一下杯盏,慢声道:“你应当也看出来了,茉莉她应当是有身孕了······” “真的,茉莉她有喜了!!”琉璃闻言惊喜地跳将了起来,“小姐,她真的有喜了!?” 见她高兴到有些手足无措,任凤华默不作声地瞥了眼在院子里来回洒扫的仆役,温声提醒道:“琉璃,注意称谓。” 琉璃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赶忙纠正道:“是茉姨娘——” 任凤华无奈地继续道:“她今日来,估计还是为了和我结盟的事,光凭她自己,这个孩子可不能如愿生下来,难保会遭蒋氏的毒手,此番来找我,估计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 琉璃攥起一绺碎发,百无聊赖地在指尖绕了几下,发现还是没法把这事儿想通,只好抬眼继续问道:“可是小姐,茉姨娘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再加上除了我们应当还没人发现她有身孕的事,怎么现在就说危险了呢?” 任凤华耐心地循循善诱:“我且问你,蒋氏和柳姨娘有身子的时候,为什么就不会这样焦躁不安?” 琉璃试探道:“蒋氏是因为有显贵的娘家撑腰,而柳姨娘她的娘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富户,但是尚且有个老夫人在后头帮扶着······哦!我知道了,茉,不,茉姨娘她是因为没有后台,这才想着来找小姐您来了!” 任凤华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她说来原本也算是老夫人院里的人,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老夫人约莫也顾不上她——” 琉璃琢磨了一阵,突然停下了动作,惊讶道:“那她不是摆明了要让小姐你帮着她去对付蒋氏?不成,小姐,咱们不能淌这趟浑水,万一又和蒋氏起了什么冲突岂不是麻烦了!” 闻言,阿六“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将剥好的芸豆塞到了她手里,一边恨其不争地反驳道:“我们小姐还会怕她蒋氏吗?可别说现在没人给小姐撑腰,我们三皇子殿下第一个不答应!” “你们三皇子?”琉璃瞬间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漏洞,警觉地睁大眼追问道。 阿六喉头一哽,眼神飘忽地开始打哈哈:“哎,话粗理不糙,好姐姐,剥你的芸豆去吧!” 琉璃闻言没好气哦地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小姐,这事您意下如何?” 任凤华好笑地看了他俩一眼,慢声解释道:“放心,茉莉这回来并不是直接来求我帮忙的,应当只是来试探我的口风,若是真的要结盟,我也不会平白让她占去了便宜,相对的报酬可少不了!” 适时,阿六又在边上故作深沉地补充道:“怕是现在这茉姨娘不会舍不得这么一些筹码吧,毕竟她的志向约莫不只做一个小小的姨娘,而是这相府的夫人吧。”他说着有些无奈地瞥了眼琉璃,不赞同地嗤笑了一声,“你还是别担心你这个好姐妹了吧,她现在的心思可没这么简单——” 琉璃咬了咬下唇,为难道:“可是我俩毕竟曾经共事许久了,她向来性子沉稳,没什么心气的呀······” 阿六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还将她视作姐妹,我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巴不得自己以往当婢子的过往再不被人提起呢!” 琉璃闻言怅然地低下了头,双手搅动着衣带有些茫然无措。 任凤华轻轻地按了一把她的肩,宽慰了几句后,琉璃终于又重新打起精神笑了起来。 这厢蒋氏得了任善要来她院子里歇脚的消息后,急急忙忙换上了一身艳丽的衣裳,特意带上了最金贵的珠钗,摇摆着腰肢迎到了院门口,远远地见着有人来了,赶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老爷——”她娇声叫唤了一句,急急上前挽住了仁善的胳膊。 任善却没好气地直接拂开了她,冷淡地退开了一步,任由下人们上前将她拦在了一旁。 “老爷!?”蒋氏左右挣脱不开那个揽着她的侍卫,只得哀伤地望向任善,不依不饶地求道,“老爷,你好不容易来我院子里一趟,不如一块进去喝杯茶吧。” 她苦苦求了一阵,任善却视若无睹,无助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发问道:“老爷,我是做错了什么了吗?” 任善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半晌后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旋即不耐烦地转过了头。 蒋氏见状悲从心起,忍不住哀声求道:“老爷,你许久不来,一来就怪我……” 任善被她烦得头疼,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若是不说,我就先回去了,省得耽误时间。” 蒋氏赶忙挣脱了束缚箭步上前拦住了他,一面讨好地笑道:“我只是太久没见到老爷您了,实在是有些担心您的近况。” “呵。”任善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一针见血,“你哪里是在关心我,分明就是关心你在相府中的地位吧,少在那假惺惺了!” 说完这句,他便嫌恶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随后便沉着脸原路离开了,甚至连院门都没进。 蒋氏望着迷蒙泪眼中任善的背影,终于再难支撑自己,虚弱地扶到了门框上,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喃喃着:“老爷,老爷……你要去哪里啊……” 边上的嬷嬷硬着头皮回话道:“方才听老爷身边人的意思,约莫是要去茉姨娘的院子歇脚了——” “茉莉?那个小贱人,可真是没脸没皮!”蒋氏闻言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哑巴声音咒骂道,“当初我就不应该给她留下活路,早找一个人牙子将她发卖了,哪里还有现在的祸事!” “夫人,话虽是这么多,但是眼下毕竟为时已晚。”嬷嬷在边上平淡地劝说道。 蒋氏按了按眉心,终于缓过劲来,尽管嗓音虚弱,眼中的怨毒却快要化为实质:“嬷嬷,你回去之后务必要帮我盯着茉莉那个贱女人,不能让她有身子!” 嬷嬷有些为难地插嘴道:“可是眼下茉姨娘正得宠,这肚子怕是很难没有状况吧……” 蒋氏闻言不由收紧了五指,将门框扣得死紧,指尖都隐隐泛白:“若是真有了什么状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嬷嬷读出了她眼中的杀意,登时停住了追问,了然地点了点头。 …… 蒋氏这一场大闹,虽然没换来任善的回心转意,却换来了下人们好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多时,这事儿就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慈宁院中,月华正一五一十地细说着从下人那搜罗来的事情经过。 老夫人懒倦地听完了来龙去脉,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喟叹了一声:“她蒋氏嚣张了这么些年,如今怕是气数已尽了……” 月华闻言有些不解:“老夫人,先前老爷对大夫人的偏宠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说冷落就冷落了,这反差未免太大了些。” 老夫人数了两颗佛珠,闭目养神道:“这有什么,你们老爷不向来是个凉薄的性子吗,除了权势和地位,这么些年,我再没见他看重过第三样东西了,更何况是儿女私情!”她顿了顿,用了口清茶润了润嗓,继续道,“从前蒋氏虽然私下里错漏百出,但终归没闹到台面上来,因此他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蠢妇做过的所有荒唐事,自然是得要翻脸了。” 月华听完这一席话后,突然鬼使神差般追问了一句:“您说的大夫人做过荒唐事,莫不是——” “咳。”她才脱口半句,老夫人却突然停住了拨弄念珠的手,抬眼冷冷地望向了月华。 月华自知失言,赶忙俯下身认错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见她亡羊补牢,老夫人的面色才终于好看起来,轻描淡写地小惩了月华一下,便将此事翻篇。 月华悄悄地用衣袖蹭了蹭额上的冷汗,转而用恭顺地跟到了老夫人的身旁鞍前马后。 老夫人念完了今日的经,缓声道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借着屋外的虫鸣声掩盖,她将月华招到了跟前,小声地吩咐道:“过些日子就是华儿的及笄礼了,我要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月华尚且没有回过神来,只得小心地问了一句:“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有些不满于她今日接二连三的失误,言语中也少了许多耐心:“华儿的及笄礼要办,但是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办……宴会上,得出点小插曲——” “您是想要在大小姐的及笄礼上动手脚?可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大小姐恨上您该怎么办?”月华愕然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就想劝谏老夫人收回成命。 可是显然后者心意已定,闻言毫不在乎地对答道:“自然不能借着咱们的名头去办,只需将这事顺水推舟归到蒋氏头上去,不仅能让任善和蒋氏彻底反目,慈宁院也好顺势收回掌家的实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可是……”月华还是无法赞同老夫人的法子,因为此计若是真的得逞,不止蒋氏会下不来台,作为及笄礼主角的任凤华势必也得受到勾连。 可是眼下老夫人显然已经被权利的纠葛蒙住了心智,她丝毫不顾任凤华的及笄之礼会不会因此被毁,只在乎自己能否重回旧日的权力巅峰。 挣扎了许久,月华还是咽下了后半截为任凤华求情的话,尽管有心相助,但是眼下冒冒然开口,只会招致老夫人的怀疑。 第一百九十章:圈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对面的老夫人还在不住地细说着自己绝妙的计策,这厢月华却已经魂飞天外,忍不住在心里同情任凤华虽是相府嫡女,却亲者不亲,几乎被所有人算计。 另一头竹院中的任凤华似有所感,在书房翻阅书卷的时候,隐隐感觉到山雨欲来,便再没了看书的心思,索性捧了杯热茶转悠到了院子里。 刚走到廊下的时候,任凤华刚绕过一个拐角,便瞧见了聚在花丛里正悉悉索索的琉璃和宝儿。 两人似乎正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投入,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你们两个藏在这里做什么呢?”因此当任凤华的问话声响起的时候,两人一时不察都被吓了个激灵,几乎同时跳将了起来,相互抱着愕然回望。 瞧见任凤华的那一刻,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感慨道:“小姐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可吓死我们了!” 任凤华见她俩异口同声,不由觉着好笑,索性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我还想问呢,你俩今日怎么突然躲到这里说悄悄话来了,说吧,在说些什么呢?” 两人听闻这话面面相觑,片刻后宝儿硬着头皮被推了出来,结巴道:“回,回小姐,奴婢们只是想着小姐近日真是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了,到了及笄礼上,必然能够大放异彩!” 任凤华一听就知道这话必然是搪塞,作势冷下脸追问道:“我可不信油嘴滑舌这一套,老实交代!” 眼看宝儿就快要败下阵来,琉璃却在这时豁然起身,撂下一句“奴婢该去准备午膳”之后,便同手同脚地快步离去了。 宝儿见状暗道救星来了,赶忙也嚷嚷着“琉璃姐我来帮忙”,便逃也似地追了上去。 望着两人风风火火的背影,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她知道这两个丫鬟必然有事瞒着她,只是眼下却又似乎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正思索间,任凤华不知不觉地就踱到了院子里,守在门房的阿四正要落下门栓,这时候,大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撞开,自后跑来了一道惊慌失措的人影。 她定睛一看,却见是任佳月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里,还没到她跟前便高声叫喊道:“大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听她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任凤华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柳姨娘?她怎么了?” 任佳月着急忙慌地回答道:“我娘她今日不知是怎的了,晌午的时候突然喊腹痛,不多时伺候的嬷嬷一看,才瞧见娘亲竟然落红了,如今这才几个月,胎还没稳住就出了这档子事……大姐,我求求你就就娘亲吧,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啊!!”她说着就想伸手来拽任凤华。 这一席话被她说得有声有色,任凤华尽管听着蹊跷,但是却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还好这时候,边上的阿六突然拦到了两人中间,正色回绝道:“三小姐莫不是急坏了,我家小姐可不是什么医官,你即便真把她请走了,也无济于事啊!” 任凤华也察觉到了任佳月今日的怪异之处,思量片刻后还是拨开了她的手,关切地补上了一句:“三妹,此事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找大夫!” “多谢大姐,多谢大姐!”任佳月却也没有刻意刁难,得了这句话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任凤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动了动脚步。 琉璃和宝儿见状赶忙上前连声劝道:“小姐,三小姐这一看就没安好心,指不定是想把你引过去一网打尽呢!” 任凤华却有些好奇此事的真相,毕竟任佳月平日里在她面前那是心高气傲得很,难得这么低声下气地哀求,此事定然没这么简单。 阿六见她出神,忍不住在边上问道:“小姐是怎么打算的?” 任凤还思忖了一阵,吩咐宝儿道:“你现在就去慈宁院,将柳姨娘出事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传给老夫人!” 阿六不赞同道:“万一这回老夫人又隔岸观火该怎么办?” 任凤华缓缓地摇起了头:“不会的,柳姨娘向来有佛缘,老夫人也因此重视他,而且相府男丁稀薄,她包不得多降生些子嗣,好绵延后代。” 宝儿连连点了点头,着急忙慌地就赶了出去。 任凤华思忖了一会,又吩咐阿六道:“你且将这消息传给父亲和蒋氏,越快越好。” 阿六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她的催促下,也只得扭过头提步跑走了。 任凤华立在廊下,静静地远眺柳姨娘院落的方向,突然目光一紧,唤来了琉璃。 “怎么了小姐!”琉璃也跟着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地问道。 任凤华摇了摇头,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错了……” “哪里错了!?”琉璃百思不得解。 任凤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这是一个局,是宁王在背后操控……” 先前她还在想任佳月此行的动机,因为求她出手的时候,对方自始自终都放低了姿态,这满院医官不见,偏偏来低声下气地求她,实在蹊跷。 但是一旦联想到她背后的人物,这一切要害关系就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浮出水面。 ……这是秦翎风在借刀杀人,他这是企图掀起家宅内斗来对付她! 如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便柳姨娘的孩子真的保不住,慈宁院也不一定会出手,因为此事的牵连,已经不止于相府。 思及此,任凤华猛地抬起了头,正好宝儿和阿六也急匆匆地结伴赶了起来。 “老夫人说自己身子抱恙,恐怕无力出面解决。” “蒋氏也说自己现下已无掌家之权,来了也是白来!” 琉璃登时愕然:“这可怎么办!?” 任凤华早料到了这一步,因此闻言面上并无异色,只是悠悠叹道:“眼下整个相府应当都在观望这个局……” 这个确切地来说针对她和秦宸霄两个人的局。 无论秦宸霄出不出现,都会因为和她结亲的关系惹上一身腥,此事若是处理不当,轻则只需连累她一人一无所有,重则对方或许还得将她打压成软肋,借此来牵制秦宸霄。 这是一场无声的厮杀。 琉璃见她说着说着没了下文,赶忙追问道:“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任凤华无声地伫立了良久,突然一阵风起,将她的乌发尽数洋洒在半空。 东风大作中,冰肌雪骨的女子气定神闲地在虚空中落下一子,慨然道:“要战便战,我们不退!” 琉璃见状只觉心神激荡,赶忙举起手来大声呼应道:“小姐说得对,没有让恶人得逞的道理!你放心,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宝儿也跟着点头,作势比划了一下自己小小的拳头。 阿六这是拿剑鞘轻轻抵了一下任凤华的肩,随后一把罩上边上的阿四,一道同她行了个吊儿郎当的军礼:“小姐放心,我俩的刀剑不会留情!” 见他们一个两个表露忠心,任凤华只觉眼眶微润,下一刻,她微微俯身回了一礼,诚挚道:“多谢你们。” 与此同时,柳姨娘的小院中,任佳月自回来起就一直在院中踱步,浮躁地等着任凤华落网,一面还在骂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丫鬟在边上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小姐,你说大小姐那怎么就没动静了,她会不会——” “你给我闭嘴!少说些丧气话!” 丫鬟只好胆战心惊地闭上了嘴,退到了一旁。 柳姨娘在一旁抱着肚子为难道:“佳月,咱们有必要现在就请平安脉吗,我这一切都好,是不是急了些?” 任凤华赶忙上前劝道:“娘,眼下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要紧,小心着点总是没有错的!” 柳姨娘最终还是拗不过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正岑寂间,门房突然传来了急报:“小姐,人来了!” 任佳月闻言立马收好了满脸的紧张神色,整了整衣冠迎了出去。 “大夫,你可要——” 她话说到一半,往外一瞧,却见跨入门槛的不是大夫,而是任凤华本尊,登时喉头一哽,面上划过张皇。 “怎么是你!?”任佳月的面目瞬间就狰狞了起来,厉声质问道,“大夫呢!不是说好了请大夫来的吗?” 任凤华见状面不改色,悠悠地走到了她的身前。 “我娘的身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得跟你没完!”任佳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面上却还是凶相毕露。 宝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着牙拦到了任凤华身前,提声解释道:“先前不是三小姐你先来竹院找三小姐的吗,怎么眼下三小姐来了,你却反倒怪罪起来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顶嘴!?”任佳月恼羞成怒,左右占不着理,干脆一巴掌甩了上去,直接将宝儿打了个趔趄。 琉璃赶忙一把扶住了她,愕然道:“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任佳月揉了揉手腕,慢声道:“我不过只是动手教训了一下不懂事的下人,怎么?做主子的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任凤华见状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宝儿拉到了自己身后,随后冷冰冰地回望任佳月,字句森然:“你如今行事这般招摇,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 任佳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地东西一样,径自大笑起来:“姐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即便我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不还有宁王殿下和淑贵妃娘娘为我撑腰呢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任凤华却只是直直望她,视线凌厉地就像要剖开她的内心,心中暗笑对方真是不分天高地厚,连如今谁最承蒙圣眷都分不清—— 任佳月见她沉默,还以为是自己示威起了效,登时越发洋洋得意,嚣张挑衅道:“姐姐虽然顶着个嫡女的头衔,但并未见得嫁了个好人家吧,毕竟这三皇子殿下……” 她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 “约莫是先天不足,怕是活不长时日了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帮腔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她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留意到对面任凤华突然沉下来的脸色。 下一刻,任佳月还没来得及为她的放话收尾,便感觉身前突然一阵劲风袭来,尚未来得及反应,右脸便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血腥味瞬间从唇舌的破溃处溢了出来,任佳月惶惶然捂住了脸,不可置信地举望向了任凤华:“你疯了,竟敢打我!?” 任凤华活动了一下手腕,慢声回道:“我打你,是因为你是非不分,妄议皇储!” 任佳月不服气地叫嚣道:“我可是——” “可是什么?”任凤华穷追猛打,继续低呵道,“你即便嫁进了宁王府中,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侧妃,是谁给你的胆量在这大放厥词!” 任佳月抬手狠狠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沫,狠狠地啐了一口,急声骂道:“任凤华,你凭什么教训我!” 两人的争吵声终于惊动了在屋内歇息的柳姨娘,她抱着肚子急匆匆地靠着门框向外一望,正好和面无表情的任凤华看了个对眼。 “大小姐?”她轻声问道。 任凤华对任佳月的咒骂声恍若未闻,听到这话才终于好整以暇地回话道:“姨娘身子如何了,事出突然,凤华担心寻常的医官怕是看不好病,便索性差人去宫中请了御医,眼下人约莫已经快到院子了。” “什么?你竟然请了御医!”闻言,任佳月毫无征兆地惊叫了一声,眼珠子一转,想也没想便奔出去拦人了。 任凤华提前让开了一条道,目送对方离开后,她施施然向柳姨娘点头致意,一面好奇地问道:“怎么,先前还急着要找人替姨娘您看诊,眼下看着却像是不大乐意了呢?” 柳姨娘担忧地往院外瞧了一眼,有些无所适从地干笑了一声。 这厢任佳月刚出门,便撞上了急急赶来的御医,刚找了个由头把人拦住,不远处任善却带着茉莉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她只得引着人往后躲,谁知刚转身,便见得任凤华抱臂等在她的身后,正悠然朝她微笑。 “在胡闹什么呢!”进退维谷间,任善已经脚步沉沉地走近,见到被任佳月拦在身后满脸无奈的御医,他登时来了火气。 任佳月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看向了任凤华。 后者轻咳了一声,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方才三妹急忙忙来报柳姨娘身子抱恙,我便想着请御医来看,眼下人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三妹却突然拦着不让人进了,也不知是怎么了!” “什么!?”任善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任佳月。 茉莉也在这时抓住了任凤华话语中的要点,清了清嗓子慢声道:“现下还是柳姨娘的身子最紧要吧……” 任善担心自己的子嗣,狠狠地瞪了任佳月一眼,厉声道:“拦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迎进去!” 任佳月原本谋划着等到任凤华进屋后再伺机泼脏水,谁知中间一环却出了差错,因此怎么说都不肯放人进去。 任善不由吹胡子瞪眼,茉莉赶忙拍了拍他的背,同任凤华遥遥对了个眼色后,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小心地从侧门进了院子。 这一头任佳月还在强词夺理,以院内是女眷为由不肯让外男入内。 没一会儿,茉莉急急地从正门跨了出来,高声叫唤了一句:“不好了,柳姨娘的身子瞧着虚弱得很,再不请御医进去瞧瞧,怕是要不成了!” “给我让开!”听到这话,任善忍无可忍地甩开了任佳月,喊上御医便一道破开了院子的大门。 门后守着的丫鬟家丁齐刷刷跪了一地,任善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御医没想到出宫问诊还好撞见这样的乱局,赶忙趁乱急急地跟着任凤华的指引进了内院。 等到众人鱼跃入内后,任凤华特意落在了后面,不咸不淡地瞧了眼停在原地满目猩红的任佳月。 “妹妹怎的不进去了,不是说十万火急!?” 任佳月恨得牙关打战,忿忿咒骂道:“任凤华……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任凤华微微挑了挑眉,轻慢地回了句“拭目以待”,便径自跟上了众人的队伍。 任佳月崩溃地低吼了一声,头疼地晃了晃脑袋。 边上的丫鬟黏到她的身旁,惴惴不安地说道:“小姐,大小姐她好像没上套,要是五皇子殿下怪罪起来,该怎么办呀!” “你给我闭嘴!”这话正好撞在了任佳月的枪口上,那丫鬟平白挨了一巴掌不说,还被疾风骤雨般骂了一通。 瞥见自家主子已经开始泛着血光的双眼,那丫鬟再不敢多嘴,捂着脸委屈地退到了一旁。 柳姨娘的屋子算不得宽敞,一下进了许多人,显得拥挤了许多。 任善一口气奔到了她的榻前,急声问道:“身子怎么样了,可是磕碰着哪了?” 柳姨娘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茉莉趁势挤到了任善身边,小声劝诫道:“老爷莫急,咱们还是先让御医瞧瞧吧。” “对,对对!”任善赶忙让开一步,柳姨娘却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小声哀求道,“妾身没事,不,不必劳烦御医了……” 她泪眼迷蒙地哭求道,眉宇间尽是哀求之意,任善忍不住心软了一瞬,停下了动作。 茉莉见两人陷入了僵持,赶忙又上前插了一句嘴:“老爷,柳姐姐身上的孩子要紧啊,若是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不好了!” 任善被这句话逼回了神智,再不顾柳姨娘的哀求,就要吩咐御医上来。 柳姨娘只得无助地望向刚进屋的任佳月,谁知任善却不容置喙地一把将她按回到了榻上,下一刻,御医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得罪了。” 柳姨娘无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腕,默不作声地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御医细细把了三回脉,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他如释重负般摇了摇头,面上神情终于拨云见日:“还好还好,这位姨娘的身子一切都好,胎像也很稳,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真是太好了!!”茉莉头一个惊喜地叫了起来,好似打心底里为柳姨娘高兴,任善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柳姨娘面上的笑意却有些僵硬,面色甚至比方才都差了好几分。 茉莉感慨了一阵,突然若有所察般顿了一顿,惊疑道:“既然柳姐姐的身子没有问题,那院里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说这样的晦气话呢!”她说着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下人,最后将视线落到了角落里的任佳月头上,状似无意地轻轻问了一句,“三小姐,你知道吗?” 任佳月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到它头上老,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任善正好捕捉到了她的异常,安抚好柳姨娘后,他豁然起身厉声质问任佳月道:“这话是不是你传出去的!这可是大逆不道,你竟敢这样诅咒你的娘亲!?” 任佳月语无伦次地辩驳了几句,斜眼看到隔岸观火的任凤华,登时计从心来,毫无征兆地扑上前去叫嚣道:“是她,是她造谣娘亲出了事,也是她带来了御医,此事与我没有干系!爹,您相信我!!” 见她如此娴熟地将祸水东引,任凤华有些鄙夷地回头瞧了她一眼,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样低级的栽赃。 琉璃却咽不下这口气,气冲冲地上前反驳道:“三小姐又在说胡话了,分明是你打着柳姨娘病重的旗号来竹院找的小姐,眼下怎么就成了我们小姐多管闲事了呢!” 任佳月闻言理不直气也壮,不管不顾地吼了回来:“你才是一派胡言,今日我一直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何时去过什么劳什子的竹院!” 尽管她说这话十分不在理,但是任善带着他的对任凤华的偏见,竟然生生听信了这一面之词,也不再多问,直接将怒火转嫁到了任凤华身上:“又是你!说!今日为何要在府里散播谣言,害得人心惶惶!” 任凤华见状登时觉得有些荒唐,任善向来工于心计,对于她的事,却总是人云亦云,就差将不待见她这几个字眼印在了脸上。 茉莉见任善将怒火撒错了地方,赶忙出言帮着任凤华说话:“老爷,这事会不会是有误会啊,我们刚来的时候,大小姐便说了这事的来龙去脉,那时候三小姐可没有直接反驳啊,怎么到现在却突然改口不认起来了?” 任善闻言目光一定,心中的决议显然开始动摇。 任佳月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索性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地答道:“问我有什么用,你们要问,问我娘不就好了!” 茉莉立马堵上一句:“柳姨娘不是身子抱恙吗,那么余下的事应当都是由你这个做女儿的代劳的,眼下三小姐怎么能一问三不知呢?” 论伶牙俐齿,任佳月性子莽撞,自然不是常年跟在老夫人身后的茉莉的对手,她说不过人家,还把自己气的够呛,喘着粗气怒目而视,眼中怒火压也压不住。 茉莉自知再说下去便是要和对方结仇了,因此见好就收,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此事是妾身妄议了,还是交由老爷您定夺吧。” 任善有些不耐烦地掐了恰眉心,再次看向柳姨娘的时候,眼里再没了柔情:“那就由你来说说吧,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姨娘闻言下意识地掐紧了身下的被褥,眼中思绪复杂。 其实在方才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补充中,她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让她意外的是,任佳月竟然会拿她作饵,设下陷阱,用以加害无端被牵连的任凤华。 洞察真相的滋味并不好受,背德的谴责和对骨肉下意识的庇护在心里掐起了架,柳姨娘为难地垂下了头,嗫嚅着答不出话来。 任善的耐心终于耗尽,厉声又呵了一句:“你若是还不肯说,今日之事怕是要没完没了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反悔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剧烈的内心挣扎之下,柳姨娘用力地攥紧了被她手心里的那串佛珠,剧痛之下,她突然抬起头来,眼中清明一片。 “老爷,此事确与大小姐无关——”下一刻,她闭上了眼,一字一句正色答道。 “娘,你在胡说什么!?”闻言,任佳月脸上得意的笑容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控诉道,“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事分明就是她任凤华主使的!” 柳姨娘睁开了眼睛,哀伤地望了已经歇斯底里的任佳月一眼,缓缓地又复述了一遍:“我说,此事与大小姐毫无关系,还望老爷英明决断,莫要冤枉了好人——” “娘,你疯了!胳膊肘怎么能往外呢!”事已至此,任佳月不管不顾地低吼起来,看向柳姨娘的眼中,猩红一片。 柳姨娘摇了摇头,不忍地反问道:“佳月,你怎么不说说,为何要如此执着于任大小姐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尽管放在眼下这个场面来问并不合适,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幡然醒悟,及时止损。 但是已经被惊讶和愤怒冲昏头脑的任佳月哪里还能礼物到她的苦口婆心,闻言,任佳月满心都在谋算着此事暴露后的代价,到时候不止要受重惩,说不定连宁王侧妃的位置都要保不住。 思及此,她只得不甘不愿地咽下了狡辩的话语,悻悻然地退到了一旁。 无故被牵连的老御医一大把这岁数了,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场面,见状就要告罪离开。 任凤华见状顺势请命:“父亲,就让我送这位大人出府吧。” 经此一事,任善一看任凤华就头疼,因此闻言他头也没抬,随手挥了两下,示意她自便。 任凤华在前头俯身一引,老御医赶忙跟上,出了院子后,后者的胸背明显挺阔了不少。 两人一道走到了相府的门庭,尚未走近便瞧见门口跪了一大片人影。 老御医唏嘘了一阵,突然眼睛一眯,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殿下!”他登时喜上眉梢,提起繁复的官袍就往台阶上走,没走几步却被几个佩刀的侍卫拦住了脚步。 任凤华落后他数步上了台阶,见状刚要停下脚步,谁知那些侍卫见了她却突然齐刷刷地放下了佩刀,错身让开了一条路。 任凤华错愕地往夹道的人群尽头处一看,只见逆光走来一道颀长人影,等到她终于适应刺眼的光线之后,一对凉薄的眼随之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清列的冷香气息。 任凤华有些愕然地眨了两下眼,不确定地问道:“三皇子殿下?”她说着回头看了看,追问了一句,“这些来清场的侍卫,都是您的人?” 老御医却在这时乐呵呵地在边上插了一句嘴:“不才也是。” “原来您……”任凤华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瞧着这御医眼熟,原来许久前他曾来相府,同样也是得了秦宸霄的授意。 原本以为此事事发突然,秦宸霄或许会反应不及,没成想对方竟然已经在暗中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方才她约莫要是再晚出来半步,这些铁面无私的侍说不准就得杀进去了。 思及此,任凤华只觉心中一酸,她从未被人这般视若珍宝地对待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向来不是一个吝惜于表达谢意的人,此情此景,她想也没想就追到了秦宸霄身前,万分珍重地道了一句:“殿下,谢谢你……” “本王帮了任大小姐这样大的忙,难道光是一句口头上的感谢就可以应付过去了吗?”秦宸霄却饶有兴致地欺近了一步,眼神中带着讨要的意味。 任凤华早料到他是个难伺候的,闻言登时干脆利落地将头上的白玉发簪拔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塞到了秦宸霄手中:“礼轻情意重,殿下千万不要怪罪。” 秦宸霄哭笑不得地抬手掂了掂簪子,一气呵成地将它别回到任凤华的鬓边后,他慢声道:“走上前来,本王就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报答。” 任凤华怔怔地望着他,不疑有他地上前一步。 平日在屋子里的时候,秦宸霄总会有些轻浮的举动,但是眼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信对方还能不顾脸面对她动手动脚。 但是很快,任凤华就知道自己低估了秦宸霄的没脸没皮。 趁着她走近的当口,秦宸霄突然凑上前来,微俯身似乎要同她耳语,半天没等到只言片语,却等到了一个落在颊边的轻轻的吻。 “殿下这是做什么!?”这一吻分明只是蜻蜓点水,任凤华却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噔噔后腿了两步,险些没站稳跌到地上。 秦宸霄好整以暇地站定,看似波澜不惊,眼底却有暗流涌动。 眼前的任凤华满脸绯红,双眸润泽,显然是万分羞恼之态,秦宸霄喉结上下一滚,下一刻,他欲盖弥彰地抬手掩盖上了唇,故作淡然,眸中却隐隐有血光浮现。 见状边上的御医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担心秦宸霄的身体,干脆咬咬牙将离他最近的侍卫推了出去。 侍卫没防住这么一下,登时踉跄了一步子,停在了秦宸霄的身前。 见对方投来凌厉视线,他只得硬着头皮劝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 原本以为少说也要讨一顿骂,熟料秦宸霄闻言一声不吭,竟真的面无表情地提步离开了。 侍卫和老御医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明显的惊异意味。 眼看人已经走远,他们只好同任凤华俯身拜别,随后急急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倚春宫中,淑贵妃正柔若无骨地靠在皇帝身上,用指尖在对方的胸口绕着圈,时不时地娇笑两声,媚态天成。 两人狎昵了一会,淑贵妃豁然起身,勾起皇帝的前襟就准备往幔帐里带,偏偏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通传声。 “皇上,御医求见。” 皇帝闻言登时拂落了淑贵妃攀到他肩上的手,一面整理好衣襟,正色应道:“让他进来吧。” 淑贵妃只好悻悻然地退了下去。 片刻后,老御医垂着头跪倒在了皇帝身前,高声问安。 皇帝挥挥手免了他的礼,沉声问道:“方才听闻你出宫问诊,眼下情况如何了?” 老御医赶忙回答道:“回皇上,相府那位姨娘一切都好,平安无事。” “什么?平安无事!”皇帝不悦道,“朕怎么听人说那人快不行了呢!” “这……”御医敛下眸子,避重就轻道,“此事应当是被相府的三小姐误传了,不过也得亏大小姐及时察觉,此事才得以有惊无险。”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到御医走后,他悠悠看向又要往他身上靠的淑贵妃,慢声问道:“爱妃,此事你怎么看?” 淑贵妃眨了眨眼,呵气如兰:“皇上,这事有惊无险便让它过去吧,想来相府定会记着您的恩典,往后行事也会更加谨慎些。” 这话滴水不漏,哄得皇帝龙颜大悦,他一捋胡须,慨然一笑,登时将相府的事忘在了脑后。 这厢相府之中,御医走后,任善便也跟着挥袖离去,他自觉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因此干脆直接抛下了一屋子乱局,撂挑子走了。 既没说要如何安顿柳姨娘,也没说要如何处置任佳月,屋内众人只好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茉莉意味深长地看了任佳月一眼,后者如坐针毡,正要推门离去,柳姨娘却突然起身叫住了她。 “佳月,你留下来,娘要和你单独说几句。”她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无奈。 任佳月却面色难看地讽刺道:“娘,这人都已经走了,你就别再端架子了吧!” “佳月,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姨娘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现在翅膀硬了,都学会自作主张了是吗?” 任佳月被她愤怒的眼神瞧得一阵心虚,却又不肯这么快败下阵来,只得硬着头皮顶嘴道:“我哪里自作主张了!我已经长大了,过不了多少时间我就是宁王府的侧妃,难道娘你还能管我一辈子吗!?” 柳姨娘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还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一面,登时气急地喘了起来,怒声呵道:“即便这样,你现在还是相府的三小姐,莫要忘了自己的根本,再说了,娘肚子里这个可是你的亲弟妹,你怎么忍心拿他大做文章?” 任佳月闻言却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可我又没真对这孩子做什么,娘你又何必小题大做!” “你,你真是冥顽不灵!”柳姨娘彻底对她失去了希望,别过了头,不愿意再和她对谈。 任佳月巴不得快些结束这场对峙,闻言狠狠地“哼”了一声,便摔门而去。 两人不欢而散,柳姨娘无力地靠坐在床头,边上的丫鬟小心地劝道:“姨娘,小心气坏了身子,三小姐她一时行差踏错,要她立马迷途知返,实在是有些棘手了……” “你说佳月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呢,这孩子从前虽然有些分不清事情的利害关系,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拿着骨肉血亲当筹码去为一个外人做嫁衣!”柳姨娘痛心疾首,连声叹道。 …… 任佳月憋着满腔怒火,气冲冲地跑出了院子,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花园中乱窜。 边上的丫鬟左右看了看,惴惴不安地小声问道:“小姐,咱们没完成五皇子殿下交代的任务,会不会收到责难啊……” “你给我闭嘴!谁准你在外头说这些!”任佳月闻言如惊弓之鸟般一把按上了丫鬟的嘴巴,厉声警告道。 丫鬟却突然“呜呜”地叫唤了两声,含糊道:“小,小姐,有人来了!” 任佳月赶忙撒开她,愕然回望,但见不远处被林荫遮蔽的小道里,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影影绰绰间,她恍惚看到了秦翎风的身影,正挂起谄媚笑意想要迎上前去,谁知下一刻,从小道里转出来却是任凤华。 “三妹妹好啊。”见她走近,任凤华轻飘飘地打了声招呼,面上笑意浅淡。 第一百九十三章:还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怎么在这!?”任佳月骇然退了一步,气急败坏地恶人先告状道,“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任凤华闻言依旧微笑,轻描淡写地反驳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方才是说了些什么,才慌成这副样子?” 任佳月喉头一哽,不管不顾地推搡了她一把,尖锐地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眼下她已然是草木皆兵,稍有些风吹草动都能令她局促不安。 任凤华瞧了她一眼,似乎窥破了对方错漏百出的内心,于是轻飘飘地将问题抛了回去:“这得先问问妹妹你吧,看起来,你似乎下了一局不小的棋——” “你胡说!”任佳月急忙狡辩道,“我只是在这散步罢了,倒是姐姐你一看就不怀好意!” 任凤华还是依葫芦画瓢,将对方堵得哑口无言:“那要这样说,我也只是在散步罢了……” “你!”任佳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被人当猴耍,登时冷哼了一声想要越过任凤华离开。 谁知琉璃却在这时候突然上前,任佳月还没来得及骂出一句,眼前突然一黑,下一刻,一股酸腐的气息兜头罩来。 意识到自己被困进一个湿臭的麻袋之后,任佳月尖叫了一声,张牙舞爪地挣扎了起来。 琉璃却趁势捆住了她的手脚,狠狠地捆了个死结。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任佳月剧烈地挣扎着,琉璃“啧”了一声,狠狠踹了她一脚。 紧接着又是几下拳打脚踢,琉璃简直将前段日子阿六教给她的那几招拳脚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任佳月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呜咽着不住哀嚎。 “救命啊!!你是个死人吗!不会来帮忙吗!”她高声叫喊着丫鬟的名字,后者赶忙跪倒在了任凤华跟前,苦苦替任佳月求饶。 任凤华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瞧热闹,目光中隐隐还有嫌恶之意。 她一向恩怨分明,任佳月屡屡加害于她,她自然要以牙还牙。 丫鬟见求情未果,回头望见已经无力嘶喊的任佳月,她咬了咬牙,干脆以身相替扑了上去,替对方挡下了琉璃的拳脚。 “大小姐,求您饶了三小姐吧!”琉璃瞬间轻了手脚,丫鬟才得以喘口气高呼出声。 任佳月却在这时狠狠地就地一滚,哑声骂道:“你个蠢东西,压死我了,还不快给我滚开!!” 任凤华冷眼见面前的两人窝里斗,冷笑了一声,抬手示意琉璃先行退下。 谁知任佳月一听到耳畔响起脚步声,就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蜷缩叫饶道:“别打了!别再打了!我求你了!” 任凤华缓缓矮下身,牵了牵麻袋挂下来的那根绳,面上笑意讥讽:“可算是知道怕了——” 任佳月认出了她的声音,突然像只被逼急了的恶犬一般,狠狠地挺动了一下上身,可惜下一刻,麻绳的一端被人轻轻踩住,任佳月登时像是被抽了筋的地头蛇一般,无力地栽回到了地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此一来,任佳月对任凤华简直是又怨恨又害怕,说话的尾音都带颤,“你凭什么打我!” 任凤华轻轻拿着扇柄,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慢声道:“也不知道这么挨一顿打,你能不能变聪明些,不过再笨也不能笨到哪去了,毕竟能被人这样当枪使,还如此乐在其中······”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任佳月猛地停住了动作,震惊般轻轻挣动了一下,听到任凤华的脚步声远去时,她忍无可忍地追问道,“任凤华!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她还想挣扎,身前突然又有一人逼近,她不死心地又挣动了一下,谁知下一刻,她便感觉脑后一阵钝痛,眨眼间便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任凤华回到竹院后,有些乏累地靠到了小榻上,阿六在边上擦手,时不时地和她闲谈两句。 “小姐,你说这三小姐会不会是因为情迷于宁王,才甘愿为虎作伥,帮着他来对付你呀?” 任凤华闻言轻轻摇了摇折扇,缓缓摇头道:“应当不是,这样借刀杀人的法子,不像是宁王能够想出来的——” 毕竟宁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头脑,前世也不至于在夺嫡之争中被秦炜安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边上的琉璃正想追问,突然抬头瞥见了什么,顿时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结结巴巴地请退道:“小,小姐,既然已经没事了,奴,奴婢就先下去练功夫了——” 任凤华一见她这副样子,便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偏头一望,身后的窗子果然已经洞开,一道人影从幔帐中缓缓步出。 阿六见状赶忙遥遥冲着人点头哈腰了一阵,随后拽上琉璃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任凤华无奈地看着眼前被两人摔上的大门,缓缓地扭过了头,正好瞧见秦宸霄脚步轻快地绕到了她跟前,而后毫无征兆地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锦盒,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任凤华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匣子上的暗扣,盖子轻启,亮出的却是京郊旺铺中近来卖的正热的糖瓜。 “顺道路过,便带了些来让你尝尝鲜。”秦宸霄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脸上却带着被藏得很好的期待神色。 在他来之前,任凤华正在脑中梳理今日发生之事,现在想想,才反应过来今日秦宸霄的突然造访有多么危险,若是被秦炜安之辈察觉了,势必要多不少祸端。 她越想越觉着后怕,因此根本无暇顾及糖瓜,径自将小锦盒推开,随后抬头朝着秦宸霄正色说道:“殿下,今日之事多谢你,但你的确还是有些冒进了,若是被旁人知道你带了大批人手来包抄相府,到时候就麻烦了!” 秦宸霄却把她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见任凤华不领会她的好意,他干脆直接捻起了一块糖瓜,直接喂到了她的嘴边,一面还像诱哄猫狗一般,慢声催道:“你且先尝尝嘛,来的路上我试了试,味道还不错。” 任凤华自然不愿被对方轻易打断,微微错开脸躲过了秦宸霄的投喂,一面仍喋喋不休:“殿下,此事确实若是不妥善解决,真的会后患无穷,小女出什么事没关系,但是一但牵扯到朝堂,这问题可就——”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面前之人突然欺身而来,烛光下阴影几乎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你若是不肯自己尝尝,本王就给想别的法子来让你知道这糖瓜的味道了……”秦宸霄将那糖瓜把玩在指尖,突然悠悠来了一句,“正好本王刚才尝了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在任凤华水红色的唇上流连,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任凤华瞧着眼前逐渐放大的俊颜,避无可避,只得小声地叫停道:“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宸霄却对此置若罔闻,径自拉起了她的手腕,一把反扣在了身旁。 再抬眼的时候,却望进了一双泛着泪光的眸子,他登时呼吸一乱,下一刻赶忙手忙脚乱地将任凤华扶稳坐正。 “不尝便不尝吧!”秦宸霄略显局促地摸了一把她的脸,干巴巴地安慰道。 任凤华被他阴晴不定的举动气得不清,闻言想也不想地就别开了头,没好气地问道:“殿下还没说今日为何要来找小女呢?” 秦宸霄默不作声地将小锦盒盖好,悄悄地留在了桌角,一面心不在焉地敷衍答道:“想任大小姐了,便来了。” “殿下怎可如此轻浮!”任凤华闻言面颊一热,怒气更甚。她满心担忧着对方的安危,熟料对方却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秦宸霄张了张嘴还想解释,她已经忍无可忍地下了逐客令,冷冰冰道:“既然没有什么要紧事,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秦宸霄自然不肯走,她索性直接起身推着人出了屋子,最后重重地合上了门。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藏在廊柱后头的侍卫亲眼见着自家主子被人从屋子里赶出来,登时瞠目结舌,讶然的程度不亚于来时见到秦宸霄停在点心铺前买糖瓜。 见秦宸霄虽然不满被驱逐却丝毫不打算破门而入的模样,侍卫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中暗自感慨约莫也只有这任大小姐才能如此对待赫赫有名的三皇子殿下了。 秦宸霄正因为任凤华丝毫都没有挽留他的意思而隐约发怒,侍卫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完了完了,任大小姐这回算是闯祸了,殿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尚且还再担心别人,却没成想下一刻他便自身难保。 秦宸霄追着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把将他从暗处揪了出来,旋即阴恻恻地吩咐道:“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干,就和阿四那小子一块守院去,省的留在这里碍眼!” 侍卫被这一下吓得几乎魂魄离体,闻言想也不想便灰溜溜地低着头逃开了。 等到人走远后,秦宸霄有些局促地抬手蹭了蹭鼻子,犹豫之下,他还是轻轻敲响了屋子的门。 “任大小姐?”他试探着问道。 屋内悄然无声。 他只得继续道:“今日之事,确实还有商量的余地……”他其实知道任凤华是在为白日里那事生气,然而酝酿了许久,秦宸霄都没有找到恰当的措辞。 他只得说完一句就在门前等上一会。 谁知几句话之后,屋内没人应声就罢了,连烛火都像是听不下去般倏地一下被吹灭了。 秦宸霄顿时也生了暗火,忿忿地“哼”了一声,便也撂挑子不干了,索性直接叫上侍卫打道回宫。 侍卫没来由地被来回差遣,心里早就憋了无数的疑惑,可是瞧着秦宸霄黑沉沉的那张脸,他又不敢问,只好硬生生憋了一路。 …… 两人折返回宫后,秦宸霄直接去了御书房。 幸而皇帝近来觉浅,今日没有早睡,他才不至于白来一趟。 第一百九十四章:拉拢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怎得想起来找朕了,都这么晚了。”皇帝披着明黄的寝衣,对着烛火悠悠地望向他,很快便注意到了他比平日里都要沉上不少的脸色。 “怎么了这是,生什么闷气呢?”皇帝登时拧起了眉头,不解问道。 秦宸霄伫立良久,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 这夜比往日都要漫长,翌日一大早,任凤华昨夜没歇息好,因此早早地便梳洗了一番赶去慈宁院请安了。 院中冷冷清清的,她一直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却只等来了一个任清雪。 这才想起如今任盈盈和任佳月尚且还在禁足,不好走动,任流霞则是因为上回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仍卧床不起。 因此到最后偌大的一个相府,只能零星凑出两个小辈来给老夫人问安。 “清雪今日来的也挺早。”任凤华先一步和来人打了招呼,任清雪登时惊喜地凑了过来。 两人寒暄了一阵,便结伴往内院走去。 跨进门槛的时候,任凤华特地落后了两步,正好同候在一旁的月华打了个照面。 瞧见对方用口型向她传达的“及笄”二字后,任凤华登时心里有底,明白今日老夫人势必要同她商议及笄礼一事。 进了内屋后,檀香袅袅。 老夫人正在屋子里佛龛前供香,任凤华便带着任清雪规矩地候在了一旁。 等到清香终于点上的时候,老夫人终于缓缓地回转过身,一眼就瞧见了神色平静的任凤华。 “华儿来了!”她笑着招呼了一声。 至于边上的任清雪,她却像是压根就看不见一般略了过去。 任清雪顿时尴尬地低下了头,有些无所适从。 得亏这时候,任凤华轻轻拉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了自己身旁:“祖母,清雪许久没来拜会您了,说是也十分想你呢。” 人都已经被摆到了眼前,老夫人自然不好再刻意无视,只好也假意热情地关切了两句。 话过三巡,任凤华清了清嗓子,慢声问道:“祖母今日的身子如何了,昨日说是抱恙,今日看着气色却很好,这果然是菩萨显灵,正护佑祖母您呢。” 这话看着滴水不漏,实则话里有话,老夫人是何其精明的人物,登时反应过来任凤华这是在试探她昨日柳姨娘遭难为何隔岸观火一事。 只是很显然,她并不打算接话,因此只得使眼色叫来月华救场。 月华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赶忙上前道:“大小姐,老夫人近来需要静养,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任凤华闻言也不扭捏,提步就要往外走,离开的时候,却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祖母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若是每每都赶在府里出大事的时候身子抱恙,那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闻言被气的够呛,头跟着疼了起来。 月华送走任凤华之后,立马回到了老夫人的身边,一边替她揉捏太阳穴,一面温声劝道:“老夫人,您别生气,大小姐说不定关心则乱,说错话了!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再说了,昨日那事大夫人也找了个由头没去探看情况——” 老夫人闻言目光一顿,沉声道:“那看来此事势必也有她的手笔……呵,真是没用,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竟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说着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头揉了两下,月华见状赶忙上前劝道:“老夫人,可是头疼又犯了?奴婢这就帮您去找大夫来瞧瞧!” 熟料老夫人还在耿耿于怀方才任凤华借身子差讥讽她的事,闻言立马没好气地呵停道:“不许去,我好得很!” “老夫人……这怎么能成呢!”月华有些担忧地叹了一声,她自然知道方才任凤华留下的那一席话明面上是在关切老夫人,实则就是为了出言膈应。 经过昨日那桩事,任凤华约莫已经和整个相府彻底结下了仇,日后怕是要与众人撕破脸。 老夫人眼下应已察觉到了端倪,只是以她只记人坏不记人好的秉性,任凤华约莫是也得遭殃了。 思及此,月华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心中在意,但是阵营受限,她实在有心无力。 这厢两人出了慈宁院之后,任清雪犹疑了一阵,还是忍不住把话问出了口:“凤华,你方才关切老夫人的那席话,为何听着有些许奇怪呢?” 任凤华正愁没人替她打开话匣子,闻言立马接道:“昨日之事你应当也有所耳闻,如今蒋氏虽然仍被称一声大夫人,但是名存实亡,只是苟延残喘,这时候,只要有一方突然上台加以压制,她定然再没了翻身的余地——” 她的话语中暗含深意,任清雪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对方是在暗示蒋氏式微,二房正好能取而代之。 只是片刻后,任清雪蹙眉回道:“相府的局势,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二房女儿能够参透的,凤华你真是折煞我了……” 任凤华闻言神色不改,滴水不漏地转移了话题:“说来也是,你我都年岁尚小,不必执着于这些事。” 有了她的解围,任清雪的脸色才终于好看起来。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随后便就此别过。 回去的路上,任清雪边上的丫鬟不解发问:“小姐,你分明知道方才大小姐有与你结盟之意,这可是天大的机遇,你怎么能不答应呢!” 任清雪却只是一味摇头:“你不明白,我和凤华虽说同为嫡女,但是一个是二房,一个是大房,差之千里,我怎好冒冒然逾越了规矩!” “唉小姐你真是——”丫鬟知道自家小姐谨小慎微的个性,只得就此打住,不再相劝。 竹院之中,琉璃琢磨了一路,终于打通了其中关窍:“我知道了!小姐,你是打算同二房结盟对吗?”她又想了想,皱眉道,“奴婢都能明白的理,清雪小姐不该不明白,只是瞧她态度模糊,小姐,咱们真的能顺利将她拉拢过来吗?” 任凤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地出起了神。 琉璃不好再说话,便又到一边琢磨主意去了。 …… 开春后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多时天气转暖,及笄礼如期而至。 这日琉璃起了个大早,风风火火地将新赶制的漂亮衣裳尽数罗列到了任凤华房里,一面又絮絮念叨着要帮她挑选发饰。 任凤华用清水净了面,稍稍敷了些粉,又拿胭脂扫了面颊,三两下便脱胎而出一个出尘美人。 “小姐今日怎么想起要抹口脂了?”琉璃忙前忙后,偶尔抽空对镜扫了一眼,注意到任凤华描唇的动作后,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 一刻钟后,任凤华穿戴好了繁复的装束,缓缓地步出了屋门,在院子里洒扫的下人们登时讶然失声,阿六更是险些从歪脖子树上跌下来。 “小姐,你今日好漂亮啊!”琉璃喃喃地感慨了一句。 平日里,任凤华不太在意修饰容貌,因此时常穿着素静,虽不出挑,但胜在容色倾城。 而今日她特地挑了一声绯色的罗裙,裙摆还走着金线,步履轻动间,流光溢彩,更衬得人眉眼明丽。 再加之今日任凤华还细细描了眉,点了唇,越发衬得人面如桃花,叫人见之倾心,眼波流转间,已然初具惑人的风情。 “胡说!小姐不是日日都这样漂亮吗!?”阿六率先回过神来,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嬉皮笑脸地玩笑道。 任凤华笑骂了他一句,转而同琉璃道:“前院的客人来了几成了?” 琉璃怔怔地点了两下头:“已经来了约莫七成了……”突然她想起一事,加快了语速,“方才奴婢特地去前院瞧过,来了的宾客中,有不少人私下里在谈二小姐和五皇子殿下苟合之事,这事原本应该是被瞒下来的,不知怎的竟已经传开了!” 任凤华闻言了然一笑:“父亲做事,不向来如此吗。” 琉璃也跟着鄙夷一笑,摇了摇头。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吧。”任凤华远眺了一阵主院的方向,悠悠叹了一声,“还不知道今日会有什么大礼等着我呢……” 前院之中,宾朋满座,除了老夫人和近日风头大盛的茉莉没有到场,相府的人已经齐聚席间。 蒋氏又端起了主母的架势,忙前忙后了一阵,不止一次地埋怨任凤华作为主角迟迟不来。 正当她想要再一次在众人面前诋毁任凤华的时候,突然听得脚边有折扇掉地的声响,顺着那瞠目结舌的公子哥的眼神瞧去,但见一道人影自内堂缓缓步出,明艳得不可方物。 再定睛一瞧,才知不是神女下凡,而是任凤华正款款而来。 今日她的打扮可谓艳而不妖,将本就得天独厚的相貌衬得淋漓尽致。 远远一看,便像幅点睛活了的壁画一般,叫人不由心驰神往。 蒋氏咬牙切齿地挪开了视线,抽空瞧向今日依旧做素静打扮的任盈盈,原本她想让任盈盈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小家碧玉哪里抵得过天姿国色,在光彩照人的任凤华身边,被她精心打扮的女儿黯然失色,活像是给牡丹作环衬的无名野草。 任盈盈见状直接黑了脸色,险些将手里那把捏着做样子的小扇拗断。 满堂的人各有异色,只是任清雪率先上前,真情实感地夸赞道:“凤华,你今日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满京城再找不出一个像你这样标致的姑娘了!” 蒋氏见状气得险些将银牙咬碎,正想酸溜溜地刺上一句,谁知随她一道来的胡夫人却突然上前赞了一声:“这位便是任大小姐吧,果然既貌美又落落大方,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蒋氏闻言虽然心里不痛快,却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帮着引荐道:“凤华,这位是胡夫人。” 胡夫人却还没停住话茬:“当真是贵气逼人呐,果然是相府的嫡小姐——” “凤华见过胡夫人。”任凤华却径自矮身行了一礼,打断了对方的谄媚话语。 胡夫人见状也不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退到了蒋氏身后。 第一百九十五章:雏凤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胡夫人,暗自思忖着此人不过是京城小官家的夫人,理应不该受邀前来,如今能在她的及笄宴上大行其道,约莫也是得了蒋氏的授意。 此人看着对谁都示好,却会挑着最紧要的人巴结,算是精打细算。 蒋氏原本打算借胡夫人来让任凤华难堪,谁知对方压根没顺着她的意来,她咬牙切齿了一阵,眸光一暗,登时计上心来。 “华儿虽然已经大了,也该礼待长辈才是……”她轻轻拿帕子按了按面颊,假意伤感道,“虽然你同我向来不亲,但是我还是得管教你一二。” 琉璃见状赶忙进到了任凤华身边,小声提醒道:“小姐,蒋氏当着众人的面拂你的面子,肯定没安好心!” 任凤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冷冷地对上的蒋氏的视线。 后者趁着周围的人走近,清了清嗓子提声继续道:“凤华,你是嫡女,又得了门好亲事,日后虽然有享不尽的荣华,但是眼下你还是我们相府的女儿,就得循规蹈矩才是啊!” 当着众人的面指摘她恃宠而骄,摆明了是要让她受人诟病。任凤华抬眼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突然转身看向了边上面色难看的任盈盈:“时辰不早了,尚且有些宾客还未到场呢,盈盈,你随我一道去门口迎客吧……” “这怎么行!”蒋氏想也没想地阻拦道,“你要去便自己去,叫上盈盈做什么!?” 任凤华闻言眉头一挑,反问道:“怎么,盈盈虽是个庶女,但是不至于这点规矩也不明白吧?” 蒋氏没想到方才对任凤华的刁难会尽数回到自己身上,登时喉头一哽,哑然无声。 周遭旁观的宾客们见蒋氏神色闪躲,立马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此事粗看之下是任大小姐理亏,但是细看便知是蒋氏在作茧自缚。 身为相府大夫人却千方百计刁难嫡小姐,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的狭隘心肠,这样一来,蒋氏原本在众人心中仁慈大气的形象一落千丈,不多时,人群中就有不少好事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蒋氏眼看着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溃于蚁穴,赶忙收敛了面上的难色,干笑着迎合任凤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盈盈,你就陪姐姐一道去府门口吧。” 任盈盈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蒋氏:“娘!?” 蒋氏却为难地避开了视线,面上神色阴骛。 任盈盈见此事无法转圜,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任凤华走了出去。 府门外有许多来凑热闹的百姓,骤然得见门口走出的小姐一个赛一个的标致,登时吊儿郎当地开始起哄。 任凤华落落大方地对着众人点头示意,任盈盈则无所适从地往人后瑟缩了一下,面上满是鄙夷神色。 她自诩是高门贵女,哪里容得这些凡夫俗子来评头论足,见状避无可避,只得怨毒地瞧了任凤华一眼。 不消半刻后,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好奇地打眼一瞧,但见人群分列两道,其后款款走出一道清贵身影。 正是为了今日的及笄礼盛装打扮的嘉和。 “华儿!”她一见到人群中的任凤华,再不顾好不容易端起的架子,飞也似地拾阶而上,亲热地挽上了任凤华的手臂。 任凤华同样报以诚挚的微笑,不多时便和她有说有笑起来。 两人相伴着正要往门里走,被冷落多时的任盈盈却突然发难,径自拦住了她们的步伐,一面莫名其妙地刁难道:“姐姐怎得一声不吭就要带着宾客往里走了,不是说要同我在这一道在这迎接别的宾客吗?” 嘉和闻言顿住了脚步,匪夷所思地望了任盈盈,没好气地轻嘲道:“怎么?你是什么金贵的身份,进门还要特意知会你一声吗?” 任盈盈面色一寒,下一刻突然捏着帕子期期艾艾地抽噎起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娘的意思,盈盈想着礼数不可不尊,只是想提醒一二,可是——” 众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心生恻隐。 其中几个惯会做好人的富户登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起嘉和来,言语中对任盈盈有诸多偏袒。 “任二小姐,怎么了这是,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哭呀!”人群中一个贵公子关切地上前问道。 任盈盈顿时顺势哭得愈加凶了,一面还出言将任凤华一道拉下了水:“我素来知道姐姐你人缘好,同许多人都有交情,但是你也不能纵着人来抹黑我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此话一出,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先是一人尖着嗓子喊了声“这女子穿着宫裙,应当是宫里来的人吧”,随后立马有人连声附和,登时,众人对官家的议论和抱怨声层出不穷。 嘉和冷冷地敛下了眸,对众人的讥笑和讽刺不置一词。 后头的大宫女却忍无可忍地站上前来,怒气冲冲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朗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妄议国事,冒犯公主殿下!?” “什么,她是公主?”方才叫嚣的最凶的那个人登时傻了眼,瞠目失声。 “怎么,诸位说起闲话来都头头是道,却连嘉和公主的名号都没听过!”大宫女朝着人群走近两步,面上神色凝重,她本就生的比寻常女子高壮,沉着脸走近的时候,气势更是逼人。 众人一听到“嘉和”二字,便软了腿一哄而散。 说到皇室子弟,百姓或许分不清诸位皇子,但是不会没听过嘉和的名号,当年公主降生之时,皇帝龙颜大悦,狂喜无以言表,便下令大赦天下,整个国朝这才有了如今的祥和盛世。 再想起方才的诋毁之词,众人险些都快将肠子悔青了。 任盈盈见众人见风使舵,自知有难,赶忙想往人后退,但显然为时已晚。 大宫女多年随侍嘉和身旁,是个何其敏锐的人物,当即身随心动,箭步上前一把将人揪了回来。 “你做什么!?”任盈盈唯恐被她扯坏了自己的罗裙,登时惊慌地尖叫起来。 大宫女却压根没给她诡辩的机会,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旋即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阙词说公主的闲话,半点尊卑规矩都不懂!” “你一个婢子,竟然敢打我!?”任凤华被打得措手不及,登时踉跄地退了两步,抬眼就想将这一巴掌还回去。 刚要动作,自旁突然横出了一只手,用力地将她往回拉,蒋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盈盈,你且冷静些,这可是公主!” 任盈盈闻言登时魂魄归位,悻悻然地压下怒火退了下去。 蒋氏虽然比她冷静些许,但是依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辱,得罪不起嘉和,她只得将怒气都撒在了大宫女头上:“你虽是公主身边的宫女,但终归只是个奴婢,公然对相府的人动手,是不是不把我们相府放在眼里!?” 大宫女置若罔闻,任凤华则不动声色地绕到了众人身前,好整以暇地帮着她纠正道:“夫人这话说的不在理,大宫女可是有品级的,按例我们还得叫她一声女官大人呢。” 这话一出,蒋氏顿时哑口无言,周遭人的非议声渐起,她臊得面色通红。 任盈盈见她为自己撑腰未果,又是丢脸又是愤怒,再也忍无可忍,直接冲破边上侍女的阻拦,上前急声呵道:“那又怎么样!即便这样,你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折煞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还想着和相府抗衡吗——” “盈盈!”眼看场面又要失控,蒋氏赶忙眼疾手快地又将人拉了回来,又是不甘又是心疼地小声劝道,“你日后可是要做五皇子妃的,行事不可如此莽撞,此事若是过火了,势必要落人口实!” 任盈盈在胸口堵了一团恶气,偏偏还无处发泄,只得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直发黑。 这厢相府门前的闹剧暂告一个段落,另一头三皇子府中,侍卫还在苦苦等待迟迟不动身出发的秦宸霄。 “殿下,你还是穿平日里那身玄色的袍子吧,今日是任大小姐及笄,又不是您及笄,没必要穿这么亮堂!”终于,侍卫斜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瞧着在屏风前对着两件外袍愁眉不展了半晌的亲晨曦,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劝着人离开了屏风,谁知下一刻,秦宸霄又开始琢磨起今日该在腰间配哪块玉佩。 “殿下,这或许有些……太过招摇——”侍卫无奈地瞧着那块被秦宸霄反复端详的金镶玉挂饰,终于还是忍不住大胆进言道。 他其实已经奇怪了足足一个早晨了,如果没记错,今日应当是任大小姐出挑的日子,可是自家主子却好似奔着和人争奇斗艳去一般,在屋子里折腾不休。 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到这样稀奇的场面,侍卫唏嘘了一阵,又抬头瞅了瞅外头大亮的天色,最终还是把催促的话咽了下去,百无聊赖地数起窗外飞过的新燕。 两人忙活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早已错过了时辰。 相府之中,宾客三两入座,约莫都快齐了。 任凤华理应回到席间,可是嘉和却突然使了个眼色,随后神秘兮兮地带着人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这是?”任凤华不解问道。 嘉和咧嘴一笑,突然支使任凤华看向一旁,等人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后,她得逞一笑,突然快步上前,将手悬停在半空,随后将手一松。 任凤华刚回神,便得见眼前挂下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吊坠,其上还刻着一支正展翅欲飞的雏凤,栩栩如生,跃然其上。 “这是——”只一眼,任凤华便再挪不开视线,愿意无他,因为上辈子嘉和也曾送过她一条一模一样的吊坠。 只是不是在这样的场合。 第一百九十六章:意外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前世她尚未及笄便草草地嫁给了秦炜安,自然没办过一个像样的及笄礼,这条吊坠还是在后来嘉和私底下为她补办的及笄礼上,才被作为贺礼交到她手上。 可惜的是上辈子嘉和走的太早,她根本没来得及为她准备一份生辰贺礼,在那之后,此事也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倒刺。 嘉和见她出神,不由紧张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喜欢吗,这上头的小凤凰还是我亲自画的呢,多好看呐!” 任凤华立马回过神,缓慢且郑重地点头道:“没有的事,我很喜欢。”说完后,她觉得不满意,便又补上了一句,“非常非常喜欢。” 瞧见任凤华眉宇间肉眼可见的欢欣神色,嘉和登时眉开眼笑,轻轻锤了一下她的肩:“吓死我了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呢!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片赤子之心——”嘉和说着突然捧心自语,面上还有几分陶醉。 任凤华见状失笑,不由笑骂了两句,片刻后,她正色同嘉和保证道:“你就静静等着你生辰那日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吧!” “惊喜!”嘉和闻言登时来了兴致,嬉皮笑脸地就想凑上前来探听一些情报。 奈何任凤华口风严的很,任凭嘉和软磨硬泡,她都不为所动。 两人正笑闹间,突然有丫鬟急急地寻了过来,高声报道:“小姐,快去前院吧,各位殿下们都到齐了!” “来的都有谁?”嘉和挑了挑眉,随口问道。 丫鬟回道:“除了大皇子殿下,其余四位皇子殿下都齐了!” “走走!我们瞧瞧热闹去!”嘉和闻言立马来了兴致,拉上任凤华就往前院赶。 前院中因为有思维皇子造访,宾客们都拘束得很,谈话者寥寥,厅内可称一片寂寥。 任凤华在跨进内厅的一瞬间抬头扫视了一眼以秦宸霄为首的四位皇子,突然却在其中瞧见了一道面熟的人影。 秦翎风和秦炜安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向来与相府没什么交集的四皇子竟然也会来赴宴。 四皇子秦恒,一向以性子软弱著称,遇事犹豫不决便算了,偏偏还是个墙头草,因此在诸皇子中颇为不受人待见,这才被向来喜欢收买人心的秦炜安趁虚而入,收入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最后成了秦炜安为王道路上的一块铺路石。 尽管心下存疑,任凤华还是滴水不漏地按照礼制一一向各皇子行了礼。 嘉和也跟着和秦宸霄打了声招呼,但对方却干脆地扭过了头,似乎不愿和她有目光的交集。 这就导致嘉和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才刚行完礼,她便撺掇着任凤华再陪她去外头逛逛。 任凤华拗不过她,只得同众人点头示意,随后便拉着人要往外走。 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叫住了她的脚步:“任大小姐怎么刚来便要走?” 任凤华只好婉言回道:“抱歉殿下,我得陪着公主去别处逛逛。” 秦宸霄有些不悦地眯起了眼,尽管没开口说话,但他的全身却都写着不情愿。 正僵持间,任佳月突然自后头窜了出来,刻意地撞了一下任凤华的肩,来到了众人跟前。 准确说来,是宁王跟前。 她今日打扮得可谓花枝招展,原本是为了收货秦翎风的赞叹,没成想回头一看,对方竟连半个眼神都没匀给她。 任佳月只得咬牙切齿地朝着秦翎风目光所及之处望去,恍惚间以为是任盈盈,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侍郎府的小姐。 她罩了层面纱,又穿了身和任盈盈颜色相近的衣裳,粗粗一看,竟然已经到了和任盈盈别无二致的地步。 任佳月见状不由气急败坏地低低咒骂起来:“这也是个狐媚子,和任盈盈果然是一家人,都有一身吊男人的本事!” 见她骂得难听,边上的丫鬟浑身一颤,害怕地想要出言阻止,尚未开口便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回来。 丫鬟只得咽下委屈,不再多话。 这厢任凤华依旧没能成功走脱,秦宸霄的眼神让她挪不动脚,无奈之下,两人只好继续用眼神角逐。 不多时,秦炜安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由轻轻咳了一声打断道:“三皇兄,你留着任大小姐不肯让她走,可是因为你给她准备了什么贺礼?” 秦宸霄闻言恍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地使唤任凤华道:“走到本王身前来。” 秦炜安眼看自己被无视,尽管心中恼火,面上却滴水不漏,面对周围的人投来的同情视线,他甚至还能含笑还之。 围观的人登时对他肃然起敬,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其品行上佳。 嘉和见周遭传出风言风语,清了清嗓子慢声玩笑道:“阿霄,你这眼界约莫也太窄了些,怎的只能容得下华儿一人,我这个大活人在这站了老半天了,也不见你匀点眼神给我——” 秦宸霄闻言面无表情地呷了一口茶,毫不客气地反将一军:“那麻烦公主再往边上靠靠,这人能瞧得更清楚些——” “唉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嘉和闻言不由佯怒,笑骂了两声。 秦炜安却满心以为抓住了离间的机会,在边上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皇妹也是万金之躯,三皇兄莫要顾此失彼,丢了兄妹情谊——” “怎么哪都有你?”嘉和闻言匪夷所思地瞧了他一眼,惊疑道,“阿霄瞧的是我的皇嫂,又不是旁的人,叫什么顾此失彼,五皇兄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嘉和一向是向着秦宸霄的,闻言想也不想就把秦炜安的话堵了回去。 后者登时面色一寒,眸中划过一瞬即逝的杀意。 低头的瞬间,他意识到有人投来探究的视线,赶忙侧目回望。 正好对上任凤华投来的探究视线,秦炜安飞快地收敛了面上的神色,端起了和煦的笑意,冲着对方点头致意。 任凤华很快收回视线,心中寒意渐生。 方才那一眼中,秦炜安眼中的杀意无处遁藏,前世嘉和与秦宸霄关系也甚好,秦炜安却未曾表露过明显的不满,现在看来,原来是当时她没有及早察觉。 当年嘉和死得蹊跷,她一度百思不得解,如今看来那或许不是场意外,而是一场早有准备的预谋。 嘉和的死,很可能与秦炜安有关! 任凤华越想越觉得心冷,面上神色难看。 正出神间,她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紧,愕然一低头,才见是秦宸霄默不作声地勾住了她腰间垂下的宫绦,下一刻还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牵动了一下。 任凤华愤然回望,谁知秦宸霄的面色却比她还难看,一看就是将她方才和秦炜安的视线对峙当成了眉来眼去。 “……殿下?”她小声地问道,秦宸霄却先她一步扭过了头,面沉如水。 正当这时,老夫人终于姗姗来迟,先是对着众人歉然地一点头,慢声道:“今日是华儿的及笄礼,多谢诸位今日赏脸莅临!” 宁王闻言不耐烦地插嘴道:“若是没有旁的事,老夫人便安排开席吧。” 说完这句,他便若有所思地将目光飘到了任盈盈身上,目光徘徊,颇有深意。 老夫人干笑了一声,赶忙接话道:“是是,老身怠慢了,华儿,来,到天井底下去,举行仪式的人已经在那搭台准备了——” 任凤华不由瞪了秦宸霄一眼,谁知对方却分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只得悠悠一叹,同他一道走向天井。 天井下搭了一处张挂着彩绸的高台,其上站着几个锦衣华服的礼官,为首的那个老妇人一脸肃穆,执着一柄新柳,沾了点清水在任凤华额上点了点,算是除去邪祟。 上高台的台阶是临时搭就,有些不稳当,正好秦宸霄在一边伸出了手臂,示意她扶着走上高台。 两人比肩而行,都是天人般的样貌,正好阵风吹来,两人衣袂翩跹,众人见之不由出神。 “春风不及美人妆……”秦宸霄突然凑近低笑。 任凤华一愣:“什么?” 秦宸霄笑答:“任大小姐难道还不让人夸吗?” 任凤华登时佯怒地瞧了他一眼,弯弯的眉梢却没挡住心底的雀跃。 见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嘉和识趣地没有跟着上台,便在底下笑嘻嘻地玩笑道:“瞧瞧,我说今日阿霄怎么穿得这样张扬,原来是为了和某人相称呀!” 众人闻言自然也跟着调笑起来,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谁知就在这时,高台一角突然响起一声巨响,下一刻,火光大盛,火舌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蹿出,瞬间顺着彩绸缎点燃了大半个高台。 火势起得太快,四座的宾客大惊失色,纷纷惊叫着往外逃散。 礼官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将柳枝狠狠往地上一摔,指着火光中的任凤华提声骂道:“她是妖女啊!天降邪火,此女定是妖邪——” “天呐,任大小姐竟然是妖!”人群中登时有人惊叫起来,他们且行且退,面色骇人,眸中映着火光。 见任凤华被包围在重重火光中,嘉和急得两眼通红,不管不顾地就要抢上前去救人,还没动身就被大宫女拼死拼活地拦了下来。 “公主!你不能去!” 嘉和挣不开大宫女的阻拦,眼见火势已经烧了过来,她只能被逼着往后走。 众人俱是惊慌失措,唯独任盈盈阴恻恻地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公主殿下,您是万金之躯,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免得折煞了自己的身子!”她径自走到已经急得满目通红的嘉和面前,不咸不淡地瞧了劝了一声。 嘉和见她面上毫无惊讶神色,一看便知此人有鬼,当即厉声逼问道:“说,这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任盈盈见她发作,作势要逃,却被嘉和揪着领子一把拽了起来。 “本宫再问你一遍,这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干系!?” 任盈盈被吓得不清,眼泪立马滚了下来,作出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公主殿下……小女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您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本宫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嘉和见状怒气更甚,狠狠将人掼倒在地。 第一百九十七章:获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盈盈大惊失色,赶忙抬手想要挡下嘉和的巴掌。 正当这时,突然有人急声制止道:“给我住手!” 任盈盈听到动静立马惶惶然抬起头来,见到疾步赶来的秦翎风,她登时哭叫出声:“宁王殿下——” 秦翎风立马俯身将她扶了起来,一面对着嘉和急言令色道:“嘉和,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皇兄怎么看不到方才她鬼鬼祟祟的举动!”嘉和气急,不管不顾地呵道,“你莫不是忘了任盈盈是什么人!她是五皇兄的正妃,干你宁王殿下什么事!?” 秦翎风闻言也来了火气,反唇相讥:“即便如此,你作为一国公主,也不该趁乱为难任二小姐,更不该动手伤人!” “你还要护着她是吧!”嘉和点了点头,回头狠狠地剜了一眼任盈盈,咬牙切齿道,“皇兄莫要忘了,任二虽然先前同你走的近,但她后来还是爬上了五皇兄的床,两人暗自苟合的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冤大头,还在这里自欺欺人!?” 周围没跑散的人闻言登时愕然地停下了脚步,他们来时就听说了关于任府二小姐的风言风语,眼下又听到公主断言,看向任盈盈的眼神中立马带上了惊讶与鄙夷。 众人的非议像是插进人心口的一把刀,任盈盈顿时白了脸色,急急慌慌地垂下了头,以发覆面。 秦翎风已经气到失声,适时秦炜安正好闻讯赶来,任盈盈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满心期待地朝对方投去了求助的视线。 但是秦炜安显然已经耳闻了三人的争执,见状头也没偏,径自从任盈盈身边错身而过。 “殿下……”察觉到对方明显的梳理,任盈盈登时感觉天都塌了,惊慌与恐惧之下,气血随之上涌,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既如此,她索性装昏,两眼一闭便软倒在地。 嘉和不愿再看这处的乱象,见火势越来越大,天井连同一处宅院一起烧了起来,其中哪里还找得到任凤华的踪影,她不由急火攻心,连声催促下人提桶救火。 自己也将袖子一摞,就要抢过大宫女手上的水桶。 “公主!”大宫女止住她的动作,拿手往边上一指,“您看那!” 嘉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蒋氏和任善正比肩站在屋檐之下,对着熊熊的火势,面上的关切虚伪又稀薄。 “老爷,这火烧的这样旺,华儿该怎么办呀!”蒋氏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眼泪,低声叹息道。 任善则匀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狼狈为奸,一道在这敷衍地忧心,而任凤华却还在火场中生死未卜。 嘉和想着想着就替任凤华委屈起来,一边哭一边拎着水桶往天井处冲。 大宫女看不得她受累,又抢回了水桶,一口气跑进了火势的外缘,反复了几次,衣裳给烫焦了,面上身上都破溃了好几块皮肉。 嘉和看着心疼,内疚地直抹眼泪:“都怪我没用,救不出华儿,还连累你受了伤……” “殿下……”大宫女蹭了蹭满是黑灰的手,手足无措地帮她抹起眼泪来。 嘉和绝望地看着满院子混乱的人群,突然想到了一人:“阿霄呢!快叫阿霄来救华儿!” 大宫女有些不忍地回道:“公主忘了,刚才三皇子殿下与任大小姐站在一处,火起的太突然,他也没来得及出来——” “什么!?”与此同时,响起了两声惊叫。 一道来自满脸泪痕的嘉和。 一道则来自在边上歇了许久的老夫人。 惊闻秦宸霄也被困在火中的消息后,老夫人急忙忙挥开了月华的搀扶,疾步上前呵道:“天爷啊,三皇子殿下也在火里!” “什么!?”任善闻言脸色一变,险些脚底一歪摔在地上。 老夫人急得直拍大腿:“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啊!那可是三皇子殿下!” “是,是,儿子这就多加派些人手!”任善也急得团团转,他深知这三皇子殿下在皇帝眼中的重要性,这人今天要是真的折在这了,相府也就玩完了。 可是现在搭救显然为时已晚,火已经冲出了天井,几乎烧完了半边院落,着了火的柱子已经轰然倒了数根,怕是大罗神仙下凡都难把人从里头救出来。 这厢高台起火后,任凤华便被人半抱着躲开了火势,退到了一处较安全的地界。 混乱中,她回头瞧见一脸肃然的秦宸霄,登时愕然发问:“殿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还未等到回答,耳后便有劲风袭来,余光瞥见身后有人逼近之时,任凤华登时就势将秦宸霄往自己身后一带,随后飞快用脚尖勾起一把断剑,狠狠往外人胸口掷去。 那人登时闷哼了一声,胸口血流成河,一动不动地摔在了地上。 任凤华注意到了他身上礼官的华服,登时反应过来今日的及笄礼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随后她想也不想就箭步上前将断剑从人身上拔了出来,旋即一个利索地翻身回旋,将其余几个意图趁火打劫的礼官一一抹了脖子,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半盏茶后,任凤华将断剑随手一丢,随后越过一众尸身,缓缓来到了秦宸霄身前,眸中仍带着未褪去的血气。 秦宸霄却好整以暇地张开了双臂,以一个欢迎的姿态将任凤华拥入怀中,随后轻轻用自己的鼻尖在她的发丝间蹭了蹭,哑声道:“任大小姐真是好身手……” “殿下何苦还要回来……”任凤华轻轻地将头靠在秦宸霄的肩头,有些乏累地低声问道。 秦宸霄闻言却突然低笑了一声,胸膛跟着微微颤抖了一下:“任大小姐可别想这么轻易地逃出本王的掌心……” 任凤华贴着他的胸廓,低声道:“随我留在这,凶多吉少,殿下这做的可是赔本买卖。” 秦宸霄却将她抱得更紧,一面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去了火光,他的心情似乎还算愉悦,此情此景都还能玩笑:“这可不算是赔本买卖,本王早早地便瞧上了任大小姐,这叫慧眼识珠,这半生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殿下当小女是个物件?”任凤华闻言也不由自主地低低笑了起来,满心的困顿随之消减了不少。 秦宸霄陪着她笑:“要是物件,那也得是本王的稀罕物件。” 这话轻飘飘地落在耳边,烫红了任凤华的耳垂,她轻轻地瑟缩了一下,却始终没有离开秦宸霄的怀抱,而是以一个绝对信任的姿态,缓缓地抬手回抱住了对方。 秦宸霄面上笑意愈盛,这约莫还是第一次,他看到任凤华在主动朝他走近。 突然,嚣张的火势突然如急潮般褪下,秦宸霄身形一动,正要向来人动手。 谁知对方却先一步高喊了一声:“三皇子殿下找到了!!” 两人立马便知这是获救了,登时松开对方,相视一笑。 “托殿下的福。”任凤华瞧了一眼狂喜地回去报信的家丁,笑容有些讽刺。 秦宸霄帮她拨弄了两根碎发,一面慢声回道:“不胜荣幸。” 火势来的凶,退的也很快。 任善几乎把相府能调动的人手全都召到了高台处,就是为了救出一个皇上面前的香饽饽,至于任凤华,或许还真是附带。 下人们看着边上倒了一地的礼官,纷纷瞠目愕然。 秦宸霄好整以暇地望了他们一眼,凑到任凤华耳边低笑道:“这就是任大小姐说的武力平平?” 任凤华闻言挑眉一笑,不在意地回道:“碾死几只蝼蚁,要什么本事?” “好啊!不愧是任大小姐!”秦宸霄击了两下掌,突然压低声音张狂道,“其实,只是你现在一声令下,本王大可以帮你将这相府一把火给烧了,一了百了,岂不痛快?” 真是个疯子……任凤华闻言在心底慨叹了一声,面上神色却依旧端庄。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小女也说过,想要的东西,需得是自己亲自动手,结果才最为畅快!” 秦宸霄闻言挑眉一笑,随后一把抓住了任凤华的手,拉着他一块走出了货被大火烧成一片灰烬的高台。 “既如此,本王乐于给你陪衬——”最后一刻,秦宸霄如是道。 任凤华心口一跳,突然有眼眶一酸的冲动。 两人一道走出去的那一刻,外头的嘈杂声瞬间被压了下来,嘉和第一个奔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任凤华:“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见状不由也拍着胸脯直叫“阿弥陀佛”,瞧见衣裳沾满黑灰的两人,手却还紧紧牵着,她灵光一闪,突然计上心来。 下一刻,老夫人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第一句话不是庆幸任凤华劫后余生,而是谄媚地奉承:“华儿,今日多亏有三皇子殿下救你,你才能幸免于难,殿下的大恩大德,你日后一定要牢记在心,知道了吗!” 这话言下之意便是想借任凤华拉拢秦宸霄。 任善瞧出了老夫人的如意算盘,立马上前附和道:“是啊是啊,三皇子殿下,素来听闻您有旧疾,方才在火场中,你呛着烟没有?要不要我先叫下人去备些茶水,您先坐着歇歇?” 秦宸霄却没打算赏他这个面子,闻言想也没想就把话堵了回去:“诸位怕是搞错了,方才情况紧急,火场之中险象环生,若不是有任大小姐舍命想救,本王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就出来。” “什么!竟然是她救了您?”任善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见秦宸霄丝毫没有准备搭理他的样子,老夫人赶忙站出来打圆场:“殿下不必和我们这样客气,华儿就你是应该的,说来说去还是殿下福泽深厚,今日才能转危为安呐!” 秦翎风闻言在边上阴阳怪气道:“这算是怎么回事,祈福祈福还祈出祸事来了!” 众人闻言登时有些尴尬。 第一百九十八章:反咬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索性这时候秦宸霄站出来缓和气氛道:“总而言之,今日还是要多谢任大小姐了,若是没有她,此事很可能会更加不堪设想……” 在场的不少年轻小姐见他风度翩翩地为任凤华解了围,不由在心中暗探此人真是有情有义,一时秦炜安收获了不少恋慕的视线。 原本劫后余生应该值得庆幸,偏偏人群中就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见事情平息就开始站出来声讨罪魁祸首:“对了,这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呀?” 蒋氏早早地在人堆里掺入了自己身边的亲信,那些亲信闻言自知时机已到,赶忙振振有词地提声叫唤起来:“你们方才没听到吗!那些礼官可是说任大小姐是妖邪,说是身带晦气呢!” 又有一人跳出来添油加醋道:“或许这任大小姐还真是个妖邪,引得老天爷发怒了,才天降邪火,不然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这样大的火呢!” 闻言,竟然真的有不少人听信了这般危言耸听的说辞,纷纷对这个被传成邪祟的相府嫡女退避三舍。 李怡请自放才起便放不下这里的动向,因此并没有走远,此番见任凤华平安无事地归来,尚且还未来得及庆幸,便亲眼得见有人意图祸水东引,骨子里的正气驱使她站了出来:“没有根据的话,你们可别再说了,我相信任大小姐,她断然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妖邪!” 众人闻言立马就要反驳,御史夫人见状缓缓走上来,面色肃然,不怒自威:“真是可笑,你们一个个是没了脑子还是怎么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就算了,还不明事理,怎么?是非规矩都是被你们给吃了吗?” 众人闻言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然收了声,不再言语。 蒋氏见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赶忙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及笄礼不能顺利的举行,那么华儿的婚事……”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大胆揣测起来:“不是都说这门亲事是皇上强加的嘛,要我说啊,这三皇子殿下怎么可能瞧得上这任大小姐呢,这任大小姐估摸着是爱而不得,特地闹了这么一场,好彻底绑住殿下的心——” 这话一出,立马一呼百应,任凤华瞧着煞有介事的众人,又瞧了一眼在提起话茬之后功成身退的蒋氏,面上浮现一丝讥笑。 蒋氏自诩心思毒辣,其实屡屡用的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阴招,足以见其心思浅薄。 正当这时,刚才昏倒在地的任盈盈悠悠醒来,从婢女怀中按着脑袋脸色苍白地直起身来。 “长姐呢,她怎么样了!”见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过问任凤华的情况,任善心中满意,忍不住柔声关切道:“好了,盈盈,别想那么多了,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至于你姐姐……”他欲言又止,面上神色难看。 任盈盈明知故问道:“姐姐怎么了,可是伤着哪里了?” 任善闻言没好气地信口答道:“能有什么事,此事就是因她而起,她难道还能故意伤着自己不成?” 嘉和闻言不由皱眉不满道:“相爷,本宫敬你是个长辈,才对你客气些,但你若是执意要本末倒置是非不分,本宫非得去父皇那里参你一本不可!” 任善闻言气得脸色煞白,刚想反驳,熟料嘉和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抢过话头道:“此事没完,方才见你行径鬼祟我就知道此事定然有鬼,既然你不说,就让你娘来说,我早看出你们两人沆瀣一汽,时时琢磨一些坏心思!”她说着凌厉地瞪向蒋氏,目光中带着沉怒。 任盈盈却期期艾艾地替蒋氏答道:“公主殿下,您又何苦为难我的母亲,方才小女都因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哪里还有时间动什么手脚,公主可不要冤枉好人!” 嘉和见她胡搅蛮缠,气不打一出来,干脆再不听她的话,一回头吩咐大宫女道:“快,现在就去调查走火的原因,本宫今天非要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给华儿正名不可!” “公主,说到底,这也只是老臣的家事,您这样大动干戈,不知——”任善见状立马沉下了脸色,将脸拉得老长,可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拽着衣袖摇头制止了。 蒋氏瞧见了他俩的小动作,立马意识到老夫人这是打算放弃她们母女,见状她心念电转,立马走上前去将任盈盈带到了自己身后,一面慢声澄清道:“此事即便有千错万错,也怪不到我们盈盈头上来,她自方才起就晕倒了,大伙都去救火了,顾不上她就算了,怎么还要怀疑到她头上去呢!” 见她意图三言两语将任盈盈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嘉和见状立马嘲讽道:“多金贵呐!贵府二小姐地位真是不凡,说一句有这么多人来帮着你说。” 闻言,任盈盈面色一寒,她原本打算顺杆而下,趁势离开,谁知嘉和这话一出,周遭的小姐们登时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眼神,任盈盈骑虎难下,只得讪讪地留了下来。 “公主殿下,小女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对,先在这给您赔礼了……”无奈之下,任盈盈只好服软赔礼。 但她的话语不痛不痒,有口无心。 御史夫人闻言登时冷哼了一声,不屑道:“瞧瞧,这还是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便敢这样和公主说话,相府的家风,可真是严谨啊……”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老夫人一眼,随后拉着李怡清站到了任凤华身边。 老夫人被当众折了面子,心里气得很,面上却得赔笑:“御史夫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蒋氏母女还想反驳,结果被老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嫌恶之意。 正当这时,方才被遣去查探真相的大宫女急急地赶了回来,手里捧着的绢布上还搁着一个被大火烧的焦黑的物件。 “殿下,这是火石!” 嘉和闻言眉心一跳,急忙上前辨认了一番,随后重重地一振广袖,怒道:“果然是有人蓄意纵火!” 她气得语气发颤:“好哇,相府可真是藏龙卧虎,看来是有人不想看着华儿顺利及笄,甚至还要索人性命!”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老夫人低下了视线,飞快地拨弄起了佛珠。 大宫女将那火石的残骸妥善地包了起来,一面急声问道:“殿下,那现在此事该如何定夺?” 嘉和凉凉地扫了畏手畏脚的相府众人一眼,断然道:“自然要将此事的细节上报给父皇!” “什么!?”任善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拦到了嘉和身前,赶忙表露忠心,“殿下此事老臣自会处理,相府……相府今日虽然出了岔子,但是老臣绝无异心啊,险些伤着诸位殿下,实在不是老臣所愿!” 事到如今,老夫人也再也顾不得明哲保身,赶忙上前一道劝说道:“殿下,此事蹊跷,我们一定会抓住这纵火的人,请您再容许我们一些时间,千万不要惊扰了皇上!” 嘉和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面沉如水地要带着大宫女往外走。 老夫人只得冲着任凤华使眼色,示意她帮忙解围,谁知后者不声不响地错开了视线,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大宫女见众人六神无主,又凉凉地补了一句:“诸位今日可是对公主无礼,那就是对整个皇室行为不轨,到时候状告到了皇上面前,此事自有定夺!” “不轨?”任盈盈闻言大惊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方才不过只是和嘉和对峙了两句,便得了妄议皇室的罪行,见大宫女面上满是森然,她登时无望地跌靠到了蒋氏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边上隔岸观火的任凤华。 “长姐,你难道不是相府的人吗,眼下公主要去皇上面前参我们一本,你可是也逃不开干系!”任盈盈忍无可忍地冲着任凤华低吼道。 后者只是挑了挑眉:“此事和我有什么干系!” 任盈盈却紧咬她不放:“怎么没关系,你难道不打算解释一番今日为何会有这么一场闹剧吗?” 任凤华闻言忍不住冷冷地笑了起来:“此事的确需要一个解释,但不应该是由我来解释吧,方才及笄礼上,险些被大火烧死的是我,尚未有人告知我一个真相,却要我亲自向皇上解释此事内情,我问心无愧,有何情可陈?” 她话音刚落,周遭的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又有一人跳槽出来尖声道:“这事任大小姐怎么会知道,要我说,估摸是相府的其他人在捣鬼,再说了,今日的宴席上,可是来了不少皇室子弟,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祸及诸位殿下,岂不是一发不可收拾!” 秦翎风等人听到了这样的言论,登时警觉起来,如今夺嫡之争风头正盛,他们几人又是在其中份量不轻的皇子,若是有奸人靠此事借刀杀人,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得逞? 任凤华留意到了他面上的异色,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小女自知身份卑微,按理来说及笄礼哪里请得来诸位殿下,各位殿下赏光而来,却败兴而归,实在是得罪了。” 这话就像是一株祸根种下,下一刻就在秦翎风和秦炜安的心里发起了芽。 他俩都是善疑之人,自然会推敲此事的来龙去脉,好巧不巧,两人都是被任盈盈请来赴宴的。 原本是要让两人看任凤华出丑的,熟料此事竟然出现了纰漏。 秦翎风和秦炜安打通了此事背后的内情,不约而同地朝任盈盈投去了惊疑的眼神。 任盈盈察觉到了两人异样的眼神,登时悲从心来,哭得愈发伤心了,心里更是恨得巴不得活撕了方才三言两语扭转乾坤的任凤华。 嘉和见任盈盈又开始哭泣,不由翻了个白眼,她原本打算拉过任凤华说会话,谁知后背突然来了一道凉凉的视线。 留意到身后没好脸色的秦宸霄,嘉和讪讪地笑了一下,赶忙把任凤华还了回去:“三皇兄,此事便由你来定夺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入狱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挑起了半边眉毛,想也不想地沉声道:“今日之事,相府的人都逃不开关系,既然谁也不肯说到底谁是幕后主使,那便先视包庇罪处置吧,除了任大小姐,将其余人都押到牢狱中去!” 任善闻言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问道:“三皇子殿下!万万不可啊,此事相府虽然有错,却不至于连坐,殿下怎好如此武断!” 秦宸霄却对此充耳不闻,任善见申辩无望,只得小心翼翼地瞧向秦翎风和秦炜安,眼神中满是乞求。 殊不知两人都是明哲保身的性子,见状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将自己从乱局里摘了出去。 即便相府当真是清白的,但是只要他们两人表态,必然会有人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加害秦宸霄。 毕竟众人是眼睁睁地看着秦宸霄从火场中死里逃生出来的,个中蹊跷,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会对此生疑。 任盈盈不愿受这牢狱之灾,登时不管不顾地向秦炜安扑去,泪流满面地苦求道:“殿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说什么包庇真凶,我真的不知道此事真凶是谁啊——” 秦炜安自然不愿惹祸上身,但是四座的小姐都还眼睁睁地瞧着,他不好颠覆从前温文尔雅的形象,只得硬着头皮柔声宽慰道:“好了,盈盈,此事要水落石出,势必要用些雷霆手段,本王到时自会协助皇兄将此事查清楚,若是真凶真的落网,本王也断然不会轻饶他!” 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这一团浑水中摘了出去,秦翎风自然不甘落后,赶忙追上一句:“本王也觉得此事应该交由父皇决断——” 任凤华闻言轻哂了一句:“宁王殿下这话······算不算落井下石,难为父亲日日在府中为你说好话,现下看来,可真是付诸东流啊!” 任善闻言不禁心寒,意识到宁王不牢靠之后,他不自禁侧目望了一眼站在任盈盈身旁的秦翎风,飞快地一合计后,他彻底在心里换了阵营。 秦宸霄一声令下,周围的一众侍卫立马赶了上来,将相府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诸位随本王走一趟吧。” 任盈盈闻言叫唤得最凶,因此头一个被人绑了出去,任流霞等人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瞧个热闹都要被牵连,一个个叫苦不迭,却还是不敌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侍卫。 老夫人到底是个长者,因此没有人押着她走,这才得以脚步蹒跚地停在了任凤华身前,拉过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眼下,她又变成了先前那个慈祥温和的老妇,然而任凤华却已经早早地窥破了她的真面目,因此任凭对方如何依依不舍,任凤华都只是淡然处之,时不时地应两声搪塞过去。 等老夫人终于走后,嘉和走上前来,轻轻地捏了一下任凤华的手,关切道:“方才得呛了不少烟吧,身子可有什么不是,我一会差几个御医来给你瞧瞧吧。” 任凤华这才挂上真切地笑意,缓缓摇头道:“放心吧,我没事,身子健朗得很。” 嘉和这才眉开眼笑:“这便好,下去之后你一定得好好歇息!”她千叮咛万嘱咐,迟迟不肯走,到最后还是秦宸霄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才同任凤华挥了挥手,跟上了一道回宫的队伍。 眼看院子里的人一下走了大半,留下的宾客心里不是滋味,便也纷纷感慨着离场了。 李怡清却拉着母亲与众人背道而驰,她径自走到了任凤华身前,毫不避讳地坚定道:“任大小姐,你且放心,无论外头的人再怎么非议,你只需记住,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多日不见,她的眉眼越发出挑,虽是个女子,身上却有种不逊于男儿的朗润之气。 许是一脉相承,边上的御史夫人闻言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还爽朗地笑了一声,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任凤华的肩:“放心吧孩子,你只需好好休养,相府的事自有定数,你不必伤神。”她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深深地望了任凤华一眼,“今日虽说是霄儿带走了你的家人,但是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公私分明的道理,可千万不要为此记恨上他······霄儿虽然平日里瞧着不好相与,但是其实外冷内热,性子又坚定,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 眼见着御史夫人一夸起秦宸霄就停不下来,任凤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浅笑着打断道:“御史夫人怎得突然替三皇子殿下说起好话来了,要是殿下真像您所说的那样完美无瑕,又怎会在坊间令人闻风丧胆呢!” 她这话说得率直,御史夫人却丝毫不恼,反而乐呵呵地笑道:“说的也是,要说了解,还是你最了解霄儿……不过有一点我还真的得夸,这回他挑人的眼光是真的很不错!” “娘,这不是皇上下旨赐婚吗,怎么又成了三皇子挑人了?”闻言,李怡清有些不解地问道。 御史夫人闻言却突然板起了脸,没好气道:“皇上?他会有这个眼力见儿给霄儿赐婚?若不是因为他这多年来一直失职,霄儿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哪里会懂霄儿真正想要什么?”她顿了顿,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冲着任凤华歉然一笑,“让任大小姐见笑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平日里看着他也是有心无力……所幸现在多了一个你——” 御史夫人在京中的官眷圈里身名显赫,不仅因为她嫁给了当朝御史,更因为他是当朝三皇子的人亲姑姑。 她原本打算为李怡清搭个线嫁到三皇子府中,也好亲上加亲,奈何秦宸霄不容易这门亲事,她不好强求,也只好作罢。 后来得知秦宸霄另有良配,且相中的这个相府嫡女和李怡清的关系也很不错,她这才放下心来。 任凤华礼貌地点了点头,有些不适应对方过于殷切的眼神,两人又闲谈了一阵,便各自离开了。 任凤华回到竹院以后,留在院子里等待的琉璃飞也似地奔了过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听说前院出事了,想去看看情况,那边的人又拦着不让进,奴婢只得在院子里苦等,可算是盼着您回来了!”她喜极而泣,一边掉眼泪一边停不下检查任凤华周身的动作,“瞧瞧,连裙子都熏黑了!” 宝儿见状也关切道:“小姐,可呛着烟没有,奴婢为你炖了些川贝汤,一会便滚热了,您可要多用些!” 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地絮叨起来,任凤华只得一一应下,面上笑意无奈。 阿六在边上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才在两人细密的话阵中找到了一席之地:“小姐,下回你无论去哪,一定要记得把我们带上,今日之事实在是太惊险了!” 任凤华将头点得飞快,同时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火光中秦宸霄的拥抱,那个拥抱如有神力,赋予了她无尽的底气。 那时候,她似乎也不是孤立无援。 琉璃和宝儿见她出神,忍不住继续劝诫道:“小姐,你别不长记性,此事要不是后来出现了变数,或许你就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任凤华笑呵呵地回复道:“还好提前料到了蒋氏可能会动手,这才能给她在火场中留些小物件。” 琉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火石可是个稀罕物件,从西域进过来的,府里总共也没备着多少,年前都被前院的人要走了。只要这东西一亮相,蒋氏也就跑不脱了!” “反将一军固然是好,但是我却没算到此事还会有变数……”任凤华皱着眉头低声道,“今日及笄礼上,执行礼制的那个礼官看着实在是蹊跷,我还没来得及问身份,便迫不得已先将那人给解决了,这线索也断在这了……” 宝儿闻言也气得直跺脚:“实在是太黑心了,竟然还找了外头的人来害小姐您,还好现在这些人通通都被抓进牢里去了,小姐这也算大仇得报!” 任凤华却只是摇头:“他们关不了几天就会被顺利放出来……” “什么,这原来就只是走个过场吗?”琉璃讶然惊叫道。 任凤华却只是凉薄一笑:“有宁王和秦炜安两个女婿帮着,父亲他又怎会真的失势,皇上更不会对相府下手。” 琉璃听着听着有些不明白,忍不住发问道:“可是分明三皇子殿下才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呀,为什么皇上会选择帮着宁王和五皇子,而不是替三皇子殿下撑腰,狠狠地教训一顿那些人呢?” 她虽有口无心,任凤华却突然随之陷入了沉思,照理来说,今日秦宸霄差点涉险,皇上理应得站在他那边才是,可如今的局势却表征皇上竟站在他的对立面。 “皇上和三皇子殿下的关系,好似有些奇怪……”她喃喃道,突然心底一凉,或许皇上的偏宠行径都只是个假象,所有的偏爱都只是一场隔世经年的大戏呢? 琉璃依旧满头雾水:“奇怪?怎么奇怪了?” “好姐姐,你快别问了吧,怪丢人的。”阿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嫌弃地打断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是皇家……” 见他话里有话,任凤华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阿六和她对了一下视线,登时千言万语化在其中。 阿六察觉到任凤华渐渐了然的神色,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自家小姐不愧是殿下看上的人,如此通透灵秀,一点就通。 他原本还想将自己另外探查到的两件事一并告知,熟料任凤华却像是看破他的心意一般,抢先一步回答道:“你是想告诉我,今日之事,不只有蒋氏的手笔,还有老夫人和秦炜安在搞鬼吧。” “小姐怎么会知道!”阿六闻言大惊失色,面上不由空白了一瞬。 任凤华则好整以暇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还算会推敲。 阿六见自己省了解释的功夫,便直接拉着任凤华忿忿骂了起来:“小姐,你说这人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他们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欺负你,真是坏透了!” 第两百章:庭审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件事中,手上不清白的足足有三方的人:老夫人约莫是想借妖言惑众来败坏她的名声,好借此将她拿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秦炜安要动手是因为眼下她已经明确地进入了秦宸霄的阵营,他得先发制人以绝后患;而蒋氏母女要加害她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无非是想拉她下马还让自家人取而代之。 任凤华细细梳理了一遍,突然冷笑了一声。 她笑任盈盈和秦炜安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借刀杀人,都是天生的精于算计之人,只是不知这回命运更迭,一切事情的走向不知道会不会按照原来的轨迹演进。 …… 这厢皇宫之中,任善被秦宸霄带到了堂前,如履薄冰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皇上终于处理完政务赶了回来。 任善一见到皇上,便一叩首先发制人地认错道:“皇上,老臣知道错了,老臣不该顶撞各位皇子,也不应该妄议家国大事!” 皇上一坐下便听到任善的自白,满头雾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翎风,你来说,相府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翎风闻言只好一五一十地回答起来。 皇上一边分神听着,一面静静地扫视着堂下所有的人。 静静听完此事的来龙去脉厚,皇上慢声问道:“也就是说,今日相府是有奸人作祟,不仅毁掉了三皇子妃的及笄礼,甚至还想设陷阱伤人?” 圣旨一下,任凤华在他心里就已经成了皇室的人,因此直接改了称谓也无可厚非。 众人闻言却俱是愕然,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皇帝便面沉如水地看向了任善,没好气地发问道:“朕且问你,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奸人到底是不是你府上的人!” 任善闻言登时双膝跪地,面上汗如雨下:“回皇上,此事确确实实就只是个误会啊,这火不知怎么的就烧起来了,也许是因为天干物燥,相府戒备森严,怎么会随意让奸人得逞呢!”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跟朕说这只是个误会,莫不是还要包庇这奸人,通他狼狈为奸?”皇帝被他畏畏缩缩的情态所激怒,怒火更甚。 老夫人见状赶忙疾步上前,一下跪倒在了任善身边,随后扬声盖过了他的嗫嚅:“皇上,此事相府确有失职,但是事出突然,或许是有奸人趁虚而入,但是相府之人绝无包藏祸心,只是无辜被蒙蔽牵连……还望皇上明察秋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相府定会自证清白。” 老夫人不愧当了这许多年的相府主母,三言两语就将情势做了一次大的反转,听她发言从容不迫,皇帝也终于缓和了脸色,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此事朕定然会追查到底!” 边上的任善被老夫人用眼神勒令不准开口,因此只得悻悻然地侯在了一旁,但是瞧见皇帝突然缓和下来的神色,他悬着的心还是不能放下,心里又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另一头的牢房之中,蒋氏母女瞧着阴暗逼仄的牢房,无处落脚,只得相依相偎地靠在一处,忧心忡忡地看着整间牢房唯一有亮光的一处地界。 那是出口。 左等右等,可算是等到了有人进来,蒋氏立马带着任盈盈从地上爬将了起来,期期艾艾地抓住了铁栅栏:“来人呐,快些把我们放出去,这样腌臜的地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谁知来的几个狱卒皆是铁面无私,闻言连眼睛都没眨,径自开了牢房,随后将两人双手反剪着往外送。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蒋氏大惊失色,动手却挣脱不得,只好高声地叫嚷起来。 狱卒没好脸色地回道:“自然是要把你们都带出去,一一拷问今日谋害三皇子殿下和任大小姐一事!” 被关在其余牢房中的众人原本还想要隔岸观火,闻言不由也跟着叫屈起来,一时之间,逼仄的牢房吵成了一锅热粥。 任流霞见着那狱卒手上一臂粗的棍棒就发怵,想也不想地便指认道:“要抓就将她二人抓了就好,审我们做什么!蒋氏母女素来与堂姐不和,这火合该是她们放的才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任佳月闻言赶忙附和道:“就是这个礼,蒋氏她先前就与长姐结怨,今日之事,必然是她在伺机报复!” “你俩胡说什么!”蒋氏闻言目呲欲裂,嚷嚷着刚想要辩解,狱卒们却突然围上前来,用镣铐将她们拴走了。 两人一路哭一路喊,生生是被拖到了外间的刑房,不多时,便有凄厉的哭喊声想了起来。 蒋氏母女过惯了娇纵的日子,防不住丝毫皮肉之苦。 留在牢房里的人听得心惊肉跳,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 约莫半刻钟之后,蒋氏母女被像两口破麻袋一样拖了回来,过路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两人受了庭杖,面色死白,眼看着半条命都得丢了,牢房里的其余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奄奄一息,人人自危,因此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探看情况。 蒋氏母女只得呜呼哀哉地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地上的灰土和草屑沾到伤处,又是磨人的疼痛。 谁知两人尚未来得及缓过劲儿来,狱卒们很快又摔开了牢房的大门。 两人像惊弓之鸟般瑟缩在了一处,急慌慌地抬头,哑声问道:“不都问过了吗……还要做什么——” 狱卒却依旧一言不发,一把架起蒋氏和任盈盈就狠狠地往外拖。 不多时,刑房里就再次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不过这一次,显然要比上回更加难挨。 众人已经自觉地靠到了角落处,生怕下一个待宰的羔羊就是自己。 然而没一会儿,蒋氏母女却又被扔了回来。 这就像是午间地狱的酷刑一般,需得循环往复,才能让罪人无法往生。 蒋氏母女被反复拉出去鞭挞了数次,终于意识到了蹊跷,哭喊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我告诉你们,残杀朝廷命官的家眷,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谁知这等威胁对狱卒而言简直是不痛不痒,为首的那个狱卒一把薅起了蒋氏的头发,森然道:“三皇子殿下说了,凡事皆有特例,今日诸位受刑,便是特例——” “什么!?”骤然听闻此事背后还有秦宸霄的授意,蒋氏绝望地摇了摇头,跪坐在了地上,绝口不认谋害一事,“殿下冤枉我们了,我们真的没有要害人,这火当真不是我们放的啊!” 狱卒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让开一步,众人这才得见刑房外的暗处冷不丁坐着一个面色阴骛的秦宸霄,他似乎不屑于与这些人对峙,因此只是默然地等在一旁。 “是三皇子殿下!”侍郎府小姐见状惊叫了一声。 任佳月忍不住嫌恶地瞧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解释道:“他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今日我们进大牢,不就是他想要为任凤华出气吗!” 侍郎府小姐闻言愕然睁大了眼:“你是说……他是为了任凤华才这么做的?”她从未想到秦宸霄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还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相府小姐谋算至此。 如此权势滔天,相貌又这样出类拔萃,少有闺中女子不会因此怦然心动,侍郎府小姐近乎痴迷地看着秦宸霄,视线一瞬不瞬,直到对方离开,她都没有收回目光。 “原来这就是三皇子殿下——”她喃喃道。 任佳月闻声登时匪夷所思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这里犯花痴?” “我没有,你胡说!?”侍郎府小姐闻言将脸涨得通红,立马快声反驳道,“我不过就是多看了两眼!” 任佳月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打散了她的痴心妄想:“那你还是省省吧,三皇子殿下已经看上任凤华了,你即便有什么想法早已经没有用了!” 侍郎府小姐闻言脸色一黑,眼中划过怨毒,她偏不信为时已晚,许多事的变数都是要靠谋算出来的。 她暗自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嘴角冷不丁地挂上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任佳月刚想再讥讽两句,谁知下一刻,狱卒们却突然走近,将她也一道押走了。 “凭什么审我,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任佳月的惨叫声越想越远。 侍郎府小姐看着如今已经受过拷问的人,赫然发现这些吃的苦头的人都是得罪过任凤华的人。 这也是秦宸霄的授意—— 她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正好将自己藏进了牢房的阴影中,一并也将面上的嫉恨神色藏了起来。 这厢任凤华在竹院中换了身衣裳,刚想将繁复的礼服褪下,窗棂却冷不丁地响了一下,她立马拉紧衣领回头一看,但见秦宸霄施施然地走近,一边动作自然地帮她拆下了头上的珠钗。 “殿下这会儿不在宫里,怎么到我这来了?”任凤华有些局促地拿回了自己的簪子,一面慢声问道。 秦宸霄绕到她跟前,斜倚在了梳妆台旁,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一面试探着说道:“相府的人很快便要回来了······” 任凤华闻言面色不改,随口应道:“我知道。” 见她早有所感,秦宸霄不由挑了挑眉,旋即突然捉住了任凤华梳理乌发的手。 “殿下,规矩。”任凤华轻轻挣了挣,可是对方却纹丝不动,她只得无奈地抬头提醒道。 秦宸霄闻言却变本加厉,径自抢过她手中的木梳帮她一下下地顺起了发丝。 任凤华见他装傻,不由无奈地收回了视线,妥协道:“今日之事,多谢三皇子殿下了。” 见状,秦宸霄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倒是活得通透。”他说着,轻轻拿木簪子替任凤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白皙的后颈,带起些暧昧的薄红。 “任大小姐,本王有些疑惑,今日的时机正好,为何不直接了结了蒋氏母女呢?” 任凤华望着镜中人凉薄的眉眼,悠悠叹道:“若是就这样草率地结果了她们,岂不是太便宜这两人了,旧怨未了,还有好些账没算呢!” 第两百零一章:决绝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说到这,她轻轻地抬手描摹了一下和娘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中划过暗光。 蒋氏的身上还背着命案,如此深重的罪孽,势必要用比血与泪更重的代价清偿。 “我娘的嫁妆还有一些留在蒋氏那里,这人不能轻易就没了……”尽管心里翻江倒海,她的面上却还是平静如常。 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迫近,随后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物件。 任凤华低头一瞧,却见是先前被蒋氏等人劫去的祥云玉佩。 “殿下?”她有些惊疑。 “既然都已经找回来了,那便带上吧,省的日后在弄丢了——” 秦宸霄说着拨开了她肩上的乱发,似乎是打算帮她将玉佩带上。 任凤华却先一步回转过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秦宸霄探过来的手,随后转移话题道:“既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小女日后定会好好保管。” 秦宸霄不疑有他,继续道:“还有你娘余下的那些嫁妆,本王也已经帮你从蒋氏那整出来了,此前这蠢妇约莫是想将想将吞下的那些物件充作人云亦云的嫁妆,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只消踩住了要害,便能狠狠地打——” 他说着便顺势将玉佩先搁置到了一旁,转而拿出了袖中一个端方的小匣,郑重地交到了任凤华手里:“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任凤华毫不忸怩地接过了匣子,落落大方地道谢道:“多谢三皇子殿下。” 秦宸霄不愿见她这般客套的样子,伸手便又要帮她带上玉佩。 任凤华赶忙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见对方投来不悦的眼神,她赶忙措辞解释道:“殿下,这玉佩实在是太过贵重,若非重要场合,还是不要轻易佩戴吧,免得磕碰。” 秦宸霄闻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良久,才妥协地收回了手。 任凤华赶忙上前小心地接过了玉佩,又珍重的将它陈放在了妆匣的缎布上。 动作间,肩头的乌发滑落,正好露出了脖颈上那条细细的红绳。 “你脖子上这跟吊坠样式奇特,雕工却有些稚嫩,是谁送的?”秦宸霄随口便问了一句。 任凤华闻言下意识地摸上了玉佩,面上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是嘉和送我的,殿下您瞧,上头那只雏凤,可废了她不少心思!”她一说起嘉和的礼物便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熟料还没说两句,秦宸霄便兀自黑了脸色,没好气地收回视线,不一会便不告而别。任凤华说着说着见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已经只剩一屋寂寥。 见秦宸霄连嘉和的醋都要吃,任凤华无奈失笑,秦宸霄在许多事上都有过人的天赋,但可惜在男女之事上,他却还是个学步孩童。 任凤华眉眼弯弯地摇了两下头,复又将那枚祥云玉佩拿了起来,玉面流光溢彩,依旧风采不减。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鬼使神差地拿起玉佩,在自己的脖颈间比划了一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阿六突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开春的新茶,殿下可一定得尝尝——” 他话说到一半,瞧见屋内少了个人,不由惊讶道:“人呢!” 任凤华同样也很无奈,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人已经走了。 阿六放下茶盏,纳闷地挠了挠脑袋:“不应该呀……” 他正要询问任凤华更多细节,结果一眼瞥见被她拿在手里的祥云玉佩,登时像是见了鬼一般惊叫了起来。 他一口气叫得老长,只把在外头看院子的阿四都引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做什么这样高声喧哗?”阿四板着脸进来探看情况,却被愕然到说不出话来的阿六一把抓住了衣袖。 “哥,你看,你看那!!”他好不容易憋出了这么一句,将脸色涨的通红。 谁知阿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望,登时目光一滞,也跟着失神起来:“那是贵妃娘娘留给殿下的东西……” 阿六跟着猛点头,看看玉佩又看看任凤华,眼里满是兴奋。 任凤华默然瞧着两人眉飞色舞,心里有些无奈。 当年月贵妃走的仓促,留下来的东西原本就不多,每一样都是被秦宸霄视为不世珍宝,而最紧要的这枚玉佩,却被他转赠给了任凤华。 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阿六却好不容易倒回了一口气,赶忙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小姐,你可不要误会,我们殿下不是那么没有礼貌的人,他即便是走了,那肯定也是有要事要忙……”他越说越昧着自己的良心,“其实殿下平时一点都不凶,对我们都挺好的,小姐日后嫁过去,定然有享不完的福!” 闻风而来的琉璃一来便见到这样的场面,左右也是凑个热闹,她便也跟着帮腔道:“是啊是啊!三皇子殿下定然就是小姐你的良人了,且不论他品行到底如何,但奴婢觉得日后他定然会待你好!” 阿六将她按了下去,又凑到了任凤华的身边还想再说些什么,谁知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自后走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嬷嬷!?”任凤华惊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恍然得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可是尚且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嬷嬷便急急地上前将阿六推到了一边,嘴里魔怔似的念叨着一句话:“小姐,你就不能嫁给三皇子殿下,你绝对不能嫁给三皇子殿下!” 这话实在是太煞风景,就连一知半解如琉璃都忍不住不平道:“嬷嬷,为什么呀!?小姐和三皇子殿下天作之合,哪里不相配了!” 阿六也揉着被推疼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凑到了嬷嬷身边,不解道:“嬷嬷,您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突然就变这么轴了呢!” 任由阿六和琉璃如何旁敲侧击,嬷嬷都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问急了就只会重复一句话:“你绝对不可以嫁给三皇子殿下!谁都可以,就他,一定不行!” 任凤华终于察觉到了嬷嬷过于紧绷的神智,吩咐阿四出去看好院门后,她将嬷嬷带入了内院,劝着她用了些暖身的茶水之后,嬷嬷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 任凤华见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嬷嬷,您方才又说我和殿下不能成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凡事总要有个因果……” 嬷嬷闻言却多开饿了视线,口干舌燥地又用了一杯茶后,才目光闪躲着说道:“老奴,老奴只是听说这三皇子殿下身子骨不好,似乎先天不足,老奴是担心万一他年纪轻轻就因为急症去了,到时候小姐你该怎么办呐!” “嬷嬷,您忘了,我会些医术,平日里还能给他看顾着些,不会有事的。”任凤华赶忙和声细语地解释道。 谁知得了个交代,嬷嬷却愈发焦躁不安起来,有好几次,她甚至都把控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指。 此刻,任凤华已经确定嬷嬷有所隐瞒,瞥见对方不展的愁眉,她暗下决心,将人带进了里屋,低声又询问了一遍:“嬷嬷,您一向疼我,若是真的要为了我好,您就不应该瞒着我事才对……” 闻言,嬷嬷的嘴唇突然开始颤动起来,好似有这么话即将脱口而出,可是到最后紧要关头,她却还是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 琉璃见状忍不住揣摩道:“小姐,你说嬷嬷会不会是听信了坊间的传闻,将三皇子殿下错认成了无情无义之辈,才会这样反对?” 阿六闻言立马反驳道:“殿下才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呢!他除了脾气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臭,其余一切都好,不,不只是好,还好的很!!” 他先前是秦宸霄的亲卫,自然是对自家主子的情况了如指掌,万万容不得旁人的无端诋毁。 谁知琉璃却突然堵上了他的话茬:“我这是在就事论事,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 阿六只好双手合十讨起扰来,他不敢再插嘴,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任凤华,一面在心里祈祷对方千万不要动摇自己的先前的选择。 嬷嬷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伤神地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小姐,您就听老奴一句吧,嫁入皇家听着风光,但是说不定日后要遭多少罪呢,老奴实在是不忍心看小姐受苦……” 嬷嬷虽是苦口婆心,任凤华却还是觉得此事另有蹊跷,左右见套不出对方的话,她只得主动出击:“嬷嬷,你今日这样急着来阻拦我,是不是得了外祖父的授意?” 嬷嬷闻言一愣,一时竟接不上话。 任凤华便继续说道:“如若真的是外祖父让您来劝我的,那劳烦您回去之后转告他,我不会怪他干涉我的决定,但是这个三皇子妃,我不能不做!” “小姐,你糊涂啊!!”嬷嬷闻言险些跌坐在地,她再绷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决绝地喊道,“小姐,你真的不能同意这门亲事啊!!” 她说着冷不丁拽住了任凤华的手,眼中满是哀求之意:“小姐,老奴绝对不会害您,但是这个亲,不一定不能结!” 任凤华望着老泪纵横的嬷嬷,心酸地帮她拨开了乱发,尽管心乱如麻,她还是一字一句地坚定回道:“抱歉,嬷嬷,我不会放弃这门亲事的——” “你!”嬷嬷无力地松开了她的手,整个人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般,险些背过气去,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她险些就真的要将内情和盘托出,但是到时候一刻,她还是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用血腥味逼着自己继续守口如瓶。 任凤华看到了她倔强的眼神,自然不愿再为难这个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嬷嬷,而是轻轻挥了挥手,吩咐宝儿道:“将嬷嬷送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相府依旧不是可以久留之地。” 宝儿闻言立马上前劝道:“嬷嬷,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 嬷嬷走得犹疑,一步三回头,目光中满是对任凤华的担忧和不舍。 任凤华却先她一步低下了头,今日的相逢和离别都如此仓促,这让她感到有心无力。 第二百零二章:发泄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阿六想要问话却又只能生生地忍住,因为此时的任凤华眼中满是决然,显然她已经立下了决心。 约莫天色擦黑的时候,前院便来了信儿,说进宫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任善左右是个相爷,因此到最后并未受多少刁难,相府亦是平安无事,只是人前脚才到,后脚就追来了一道圣旨,任盈盈从五皇子正妃变成了侧妃,而正妃则成了半道杀出来的陈家小姐。 琉璃得了这消息,乐颠颠地回到了竹院,一五一十地将圣旨的细节都说清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小姐,依奴婢看呐,二小姐她这就是自己活该,先前还嫌这嫌那,这下好了,报应来了!” 宝儿也连连点头:“她若是再继续作妖,怕是连个侧妃都要捞不着了!” 任凤华早预料到了任盈盈会被皇帝打压,因此听闻这一消息面上并无异色。 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时候到了,报应自然就来了。 可任盈盈向来心高气傲惯了,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接了圣旨后,登时歇斯底里地将自己关到了房里,疯魔了似的将屋里的东西砸的一干二净。 “凭什么!凭什么!”她气得两眼猩红,眼中满是怨毒,“都怪她!要不是她任凤华,我怎么会受这样的屈辱!” 丫鬟胆战心惊地候在一旁,瞧着屋内已经被砸得所剩无几的陈设,她只得顶着怒火,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小姐, 你莫要再生气了,其实五皇子殿下已经求过情了,可是那可是天子一言,如何能改变呢!” 任盈盈却不管不顾地推开了她,恨声骂道:“呵!五皇子殿下,他有个什么用,他要是真的有心,便早帮我求来情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独让我领受这份屈辱!!” 她说着又将一个花瓶狠狠地掼在了地上,一面涕泪俱下:“原本我就不应该嫁给他······”她哭着跌坐在地,面上满是泪痕。 丫鬟见她事到如今还不肯放下宁王,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任盈盈哭闹了一阵,突然冷下脸来,阴恻恻地抓过丫鬟的衣领,恨声问道:“我问你,可探出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陈家小姐的身份没有!” 丫鬟不敢怠慢,呛了一口,着急忙慌地回道:“小,小姐,奴婢已经去打探过了,那陈家小姐好似只是个普通官宦家的女儿,在京中官眷中的地位不算高——” “我竟然就是被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压了下去!”任盈盈不可置信地拨开了乱发,露出了哭得猩红的一双眼,“我堂堂相府的二小姐,竟然还比不过她······皇上,这摆明了是要看我出丑——” 她一把抓起地上被自己摔成两半的镜子,左右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突然疯魔般放声大笑起来:“我哪里不如她······哪里不如她!!” 丫鬟刚想摇头,却被对方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顿时嘴角就渗出了血迹。 “小姐!!”眼看着一个板凳就要呼啸而来,丫鬟绝望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门面,整个身子抖若筛糠。 还好这时,门外突然急急奔进来一道人影,一边叫唤着一边一把将任盈盈拉到了自己怀中。 “盈盈!我苦命的女儿——” 丫鬟自知逃过一劫,赶忙就地一滚躲到了一边,抬眼才见得方才是蒋氏拦住了任盈盈,眼下两人正相拥而泣。 “盈盈,你都已经受伤了,怎么不在榻上好好休息!”蒋氏摩挲着任盈盈青紫斑驳的后背,心疼地直掉眼泪。 任盈盈却只是执拗地摇头,咬牙切齿道:“娘,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的婚事,我的好前程,通通都被她任凤华害光了!” 蒋氏见状,哽咽着帮她梳顺了乱发,不住自责道:“是娘的错,都怪娘没用,这此计划原本天衣无缝,没成想到最后一环竟然失手了······不过盈盈,眼下瞻前顾后最要不得了,你先别再想任凤华的事了,没多久你就要嫁到五皇子府去了,当务之急得是多多留意殿下才是!” 可蒋氏却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怒火,任盈盈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嘴里反复咀嚼着要让任凤华付出代价云云的字句,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 蒋氏只好软下声来劝道:“盈盈,现下我们正在风口浪尖,任凤华我们还动不得,如今的要务,还是得牢牢抓住五皇子殿下的心才是。” 任盈盈闻言茫然地转过了头,眸中满是绝望:“可他要是真的在乎我,也不会任由那姓陈的小姐踩到我的头上来!” 蒋氏见她终于从执念中挣脱出来,赶忙趁热追击:“是啊,眼下这个陈家小姐才是你真正得动心思的人啊!” “对,对,我一定要让她知道,谁才配得上那个位置!”任盈盈抬手抹开了脸上的眼泪,眼中终于又有了隐隐的火光,“对了,娘,您知道我和五皇子殿下的婚期吗?” 蒋氏闻言有些为难地偏过了头,搪塞道:“这事儿还没有准信,约莫就看五皇子那怎么说了……” 她说的委婉,实则经此一事后,皇帝哪里还愿意搭理他们的事,更别说来过问任盈盈的婚事了,就连婚期,都懒于挑一个良辰吉日。 任盈盈尚未领悟这层意思,因此闻言她只是冷静地点了一下头,正色道:“娘,您放心,盈盈一定会让他们看着我亲自爬回原来就该属于我的位置上去。” 蒋氏见她终于重燃斗志,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 这厢慈宁院中,任善陪同老夫人一道回来之后,两人难得对坐谈心,谁知没一会儿便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起因只是因为老夫人轻嘲了一句任善给相府生了个“祸水”。 这“祸水”是谁,不言而喻。 任善自然不认为今日之祸是因任盈盈而起,于是立马抢过了话头:“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儿怎么能归到盈盈头上去呢,分明是她任凤华自己闯出了火大祸,见相府遭了如此大难,还像个没事儿似的在边上瞧热闹!” “此事本来华儿就是苦主,没大闹一场算好了,你还想她帮着我们说话?”老夫人没好气地反驳道,一面还是固执己见,“你莫不是忘了今日相府的人去宫里走这么一趟的原因吧,忤逆皇嗣,以下犯上!我们相府何时出过这样的事,还不是怪你那个眼高手低的二女儿!” “母亲,这分明不是——”任善一振袖子,愤然起身。 老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就揣着根废铁当宝吧,如今都已经这副局面了,你竟然还器重盈盈,我真不知道你是痴了还是傻了!” 任善闻言一摔茶盏,也跟着激动起来:“盈盈就是比她任凤华要好上千万倍,论才情,论样貌,她哪样不拔尖!”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压下了渐起的怒火,紧接着冷声询问道:“我一直很奇怪,凤华也是你的孩子,可是你怎么这么讨厌她,难道真是因为自小没好好亲自教养的原因吗?” 任善闻言神色一滞,眼中划过一道暗光,下一刻,他赶忙生硬地扯开了话题:“方才还再说盈盈,怎么突然到她身上去了……儿子也想不通,母亲原本不是也很看重盈盈的吗,怎么眼下却突然改主意了?” 老夫人无奈于任善对内宅之事的一窍不通,闻言都不屑于解释,干脆就顺着他的意将此事揭过,转而开始自顾自地审时度势起来:“眼下我倒是不担心盈盈,只是凤华,她实在不是池鱼,不日成了三皇子妃之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头看看咱们相府……” “呵,三皇子妃……”任善却不屑地嘲讽道,“她就是成三皇子妃又如何,难道还能无法无天了吗!再说了,三皇子他是出了名的身子骨不康健,指不定哪日就去了,到时候她即便想傲气也傲不起来了,指不定还要回来守寡呢!” 老夫人见他口无遮拦,立马重重咳了一声,示意对方当心隔墙有耳。 任善却只是嚣张地摇了摇头,显然根本没把任凤华放在眼里。 老夫人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盈盈的事是皇上的意思,你我都已经不能左右,但是佳月,她不声不响的,倒是给自己谋划了一门好亲事……” 任善自然明白她下半句话的意思,虽然任佳月和任盈盈都是为人侧妃,但是比起不得圣眷的秦炜安,显然嫁到宁王府里更为风光。 他简单合计了一阵,当机立断道:“我倒是忘了,佳月也该出嫁了,嫁给宁王殿下,这嫁妆得备得厚实些才是——” 这么一来,任盈盈和任佳月都能风光送嫁,反倒是身为相府嫡女的任凤华却无人过问。 老夫人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出言试探了一二任善对长女婚事的打算,谁知对方却只是嗤之以鼻。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的老夫人和任善简直无法一室而语,没一会,两人便不欢而散。 任善虽尽了礼数,走得却毫无留恋。 “对了,华儿呢,回来都不见她,这是上哪去了?”老夫人收回视线,信口问了一句。 月华赶忙上前如实答道:“老夫人,大小姐一直在竹院里待着呢,都不曾出去过。” “她倒是乐得清闲!”老夫人闻言没好气地嗤了一声,“今日相府都快翻天了,她不过来关切一二便算了,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可真是我的好孙女……” 月华间老夫人面色难看,赶忙帮任凤华解释道:“老夫人,白日的时候大小姐是死里逃生出来的,您也瞧见了,那火烧得得有两丈高,大小姐许是受了惊吓,正在院子里静养呢……而且大小姐后来不也朝宫里递信了吗,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快就松口呢!” “你倒是惯会帮着她说话。”闻言,老夫人凉凉地瞧了她一眼,慢声道。 第两百零三章:故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奴婢不敢!”月华闻言赶忙垂头认错。 好在老夫人根本没打算计较,不多时便又兀自感慨了起来:“你以为她这就算是孝顺了吗……要不是立马相府之前,我暗中提到了她那早死的娘亲,她也不会给宫中传话,今日之事她定然是打算从头到尾袖手旁观!” 听闻对方又将那桩旧事当做筹码,月华一愣,忍不住劝说道:“老夫人,您还不打算将那件事告诉大小姐吗?”毕竟只要这个谜题在一日,任凤华就会受牵制一日,月华实在不忍看她不仅在这相府中孤立无援,还要为了苦求一个真相辗转奔波。 月华都能想到的事情,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显然,她乐于装聋作哑,关于当年柳霞身亡之谜,将会是她牵制任凤华的最好筹码。 因此,闻言老夫人只是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理所应当地拒绝道:“自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她!” 月华还想再大着胆子劝上两句,但是老夫人却已经先一步扯开了话题,她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突然双手合十叹了一声:“我真是给忙忘了,三房的人现下如何了,今日的事对他们来说可真是无妄之灾,可怜了霞儿他们,白白挨了顿板子!” 月华见状老夫人厚此薄彼,心里有气,索性心一横,不理会对方絮絮叨叨的问话。 谁知老夫人自言自语了一阵,突然定住脚步快声音吩咐道:“快!送些上好的补药送到三房那去,再请几个顶好的医官,他们今日着实是受苦了……” 回头瞧见月华还在原地不动弹,她不解地催了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纵使百般不情愿,但是主仆规矩不能坏,月华敛下眸子低低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离去。 现下相府正是多事之秋,又是走水,又是被圣上责难,一连串的麻烦找上门来,活像是犯了太岁。 府里的下人们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就被牵连。与此同时,风言风语便也随之传了起来。 任善听得额上青筋直跳,偏偏院子里也没什么可心人,一来二去他还是折返回了书房,而后差人将茉莉叫到了屋子里。 “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家出了事,她们反倒得了谈资!”任善气得用不下茶水,刚呷了一口便沉着脸将茶盏摔到了地上。 听到“下人”二字,茉莉的脸上划过了明显的不自然神色,但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乖顺地将地上的茶杯捡走后,她柔若无骨地倚靠到了任善身旁,柔声劝道:“老爷,您可别再生气了,今日之事虽然凶险,最后不还是转危为安了吗……必然是老爷您福泽深厚,才能逢凶化吉!” “还是你说话最合我心意!”任善闻言,自方才起紧紧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起来,他轻轻地摩挲国茉莉同体的肩颈,一面沉声暧昧道:“方才也牵连到你了,可有伤着哪里没有?” 茉莉羞怯地摇了摇头,随后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妾身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二小姐,我听说她被拉去审了数次,伤的还不清,如今怎样了?” 任善瞧着她嘴唇上下开合,心思却已经全然不在她说话的内容上了。 茉莉今日特地只穿了一身嫩绿色的小衫,衬得肤白若雪,再加上她刻意露出的一段胸前风光,更是引人注目。 任善正压了一通邪火没地方放,见状不由心猿意马。 瞧着茉莉雪白的同体,他冷不丁地响起了蒋氏今日回来时满身的鞭痕,心口不由一阵恶寒。 如此一比对,眼前的女子便成了尤物。 任善暧昧地低笑了一声,随后毫无征兆地欺身而上,茉莉娇笑了一声,不害臊地将手搭上了对方的腰身。 不多时,屋内春光一片。 直到婢女的一声惊叫打破了旖旎气氛。 …… “不好了,不好了!”前院出事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到了竹院。 宝儿平日里闲来无事,总爱去外头探听消息,看她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这回显然是个大事:“奴婢刚从前院回来,听那边的嬷嬷说,茉姨娘今日照例去了老爷的书房,结果不知怎的,便突然见红了!” 琉璃闻言一惊,分明心中关切得紧,面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还能是怎么了,有了身孕还敢如此浪荡,约莫是在和老爷行房时候将孩子给做没了吧。” 她说着便下意识地去问任凤华的意见,熟料对方却反问道:“我且问你,你我认识的茉莉,难道真是这样的莽撞之辈吗?” 琉璃闻言一愣,斟酌片刻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既如此,她的冒险怎么会是因为粗心大意……”任凤华循循善诱。 琉璃琢磨了一阵,苦着脸向自己妥协:“小姐,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任凤华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也没怪罪她:“茉莉约莫是想借此来告诉相府的所有人自己有身孕的消息。” “当真!她这么敢!”琉璃闻言立马惊叫出声,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她赶忙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胎还没坐稳,她怎么就敢冒这么大的险,若是被蒋氏知道了,岂不是惹祸上身?” 任凤华见她百思不得解,干脆直接点明道:“茉莉是不想错过这次绝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下大牢也算是什么好机会吗?”琉璃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追问道。 任凤华便细细替她解释道:“这次牢狱之灾于她而言算是个机遇,一来父亲会更怜惜她,而来她有孕入狱,整个相府也理亏于她,因此于情于理,这个孩子都能因为这事被挂上一个好名头,相府也会因为这店会帮着她在蒋氏手底下保住这个孩子……” 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很划算的买卖。 茉莉恨得下心为了前程朝自己下手,这份胆魄不容小觑,但是总体来看,还是聪明有余,眼界不足。 今日她铤而走险,成则万事大吉,但倘若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不仅会丢了孩子,说不定还会就此失去任善的喜爱。 非输即赢,这是一场豪赌。 任凤华默默地感慨了一阵,突然也决定要赌一把,就赌茉莉这颗不听话的棋子到时候能走到何种地步。 于是,片刻后,她缓声吩咐琉璃道:“下去之后你去替茉莉寻几个中用的大夫来,送去她的院子里去照顾着。” 琉璃闻言却不赞同道:“小姐眼下茉姨娘出了事,院子上下都有人伺候着呢,我们要是还再送人过去,会不会太拥挤了?” “没事,你只管送,不过方才你说,府里的人眼下都去她那了?”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开始琢磨起接下来的打算。 琉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立马便急匆匆地下去准备了。 任凤华静静在原地等了一会,旋即等到天色渐渐黑,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从后门钻了出去,而后改道去了相府角落那处偏僻的荒宅。 望着满目疮痍,她突然很想念娘亲,那个聪慧灵动的女子多年来一直都只能活在她的记忆里,就连样貌性情都只能借旁人之口言说。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相府这个吃人的魔窟。 她兀自在中庭站着,望着断壁残垣,感慨良久,正想燃支清香拜一拜,突然门板无风自动,眼看着门口就要走进一人。 任凤华见状心口一跳,赶忙纵身一跃,落到了屋顶上。 下一刻,被腐蚀了近大半的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自后转出了一道板正的人影。 来人脚步沉重,背手进来的时候,还悠悠地叹了口气,随后才开始抬头四望。 任凤华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但见此人剑眉星目,气韵天成,分明穿着寻常衣饰,却藏不住周身贵气。 “皇上……”她心里一惊,忍不住喃喃。 下一刻,皇上缓步步至中庭,看着已经物是人非的院子,伫立了良久。 堂堂一国之君,少有见到他这般落寞的模样。 一直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皇上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足尖,随后怅然离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任凤华缓步从屋檐上落了下来,回想起对方万分惆怅的神色,她突然想起了白日里嬷嬷咬定不松口的阻止。 皇上会来这里就说明他与娘亲曾是旧识,难道她的身世会与皇室有关? 这个大胆的猜想将她骇得不轻,任凤华越想越觉着蹊跷。 正内心挣扎间,耳后突然有一阵风袭来。 “任大小姐在这做什么,可叫本王好找……” 低沉的嗓音响在身后,任凤华只觉心口一跳,险些一脚踩碎瓦片。 回头瞧见罪魁祸首,任凤华压下心底的狐疑,没好气地问道:“小女也还奇怪呢,殿下为何突然出现在这?” 秦宸霄轻轻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旁,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随后,他慢声答道:“方才本王去竹院找你,却找不见人影,追着你的行踪过来,这便在这相会了。” 任凤华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眉眼含笑好似意犹未尽,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方才的事,殿下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话还没来得及问完,突然门板又响了一声,任凤华赶忙带着秦宸霄往边上一钻,飞快地没到了一个草丛里。 脚步声很快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却格外的轻,好似来人做好了十足的戒备。 侧目一看,却见是皇帝突然折返,他一进门就四处探了探,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地上有些弯折的草痕上。 “有人来过……”他突然冲着身后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后头碎步走近一个低眉顺眼的人影,正是常年侍奉大内的王公公。 “皇上,确实是有人来过。”他说着俯身拾起了方才慌乱中被任凤华落在地上的半柱香,揣测道,“或许是相爷他顾念亡妻,偶尔来点些香火……” “你说的是他任善?”皇帝闻言拧着眉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破败的坞墙,嘲讽道,“他若是真的有心,这院子会是这等模样?” 第二百零四章:探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王公公闻言赶忙连声称是,皇帝被方才那话膈应得不清,因此再不想久留,最后瞧了一眼院子,没好气地甩袖而去。 王公公懊丧地叹了一声,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彻底走之后,任凤华才从草垛后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 皇帝去而复返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肉跳了,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武。 方才第二次折返时轻若无声的脚步还有戒备的举止无一例外地昭示着此人必然身手不凡。 这与她先前的认知大相径庭。 因为上辈子到最后,皇帝是因为身子虚弱才会病死,随后秦炜安才得以兴风作浪登上皇位。 可是如今看来,皇帝身怀武功,又正值壮年,如非意外,绝对不会突然暴毙。 这就意味着前世之时,秦炜安自始自终没有对她放下过戒备,到死都将她蒙在了鼓里。这个男人,总是无时无刻用自己冠冕堂皇的承诺作饵,到最后卸磨杀驴,一气呵成。 想到这,任凤华不由凄然一笑,眼中满是嘲弄和恨意。 秦宸霄便在这时恰好走近,瞧见她出神,便悠悠开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任凤华照例从怀中摸出了一柱香,一边点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女是在想,皇上到底会不会——” 秦宸霄只听了半句,却好似急不可耐般直接抢过了话头:“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私闯高官内宅,这便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 任凤华拿香的手一颤,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担心的正是皇上和她娘亲之间的关系。 死者为大,她本不该这般妄加揣测,但是偏偏不日后她便要和皇帝的三子完婚,如若老天真的和她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她又该如何自处? 任凤华越想越出神,就连被火折子燎到了手指都没察觉,还是秦宸霄眼尖,快一步将香抢了过来,她才得以保住一块好皮肉。 “本王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秦宸霄的语气中带着沉怒,帮着她把香妥善地安置在堂前后,他沉着脸转过身来,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任凤华的后颈。 尽管力道不大,但是皮肉上的刺痛足以让人清醒。 秦宸霄的眸色原本就深,微弱的月光下,越发暗得惊心动魄。 可是偏偏瞳仁里还有一把暗火,火光的中心,锁着一个任凤华。 任凤华不敌他的蛊惑,挣扎着就想脱身离去。 秦宸霄按住了她的动作,随后缓缓俯下身来,而后在她耳边近乎偏执地一字一句说道:“无论如何,本王都不准你逃跑……” 任凤华想要开口说话,却惊觉手心已是一把热汗,在这样的光景下,她根本无法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因此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地点了点头,而后轻轻地伸手拽了一下秦宸霄的衣袖。 “殿下……” 对方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趁势拉人入怀,随后冷不丁地在任凤华的前额上亲了一口。 “敲了章,落款无悔。”说话间,吐息都停留在面颊处。 任凤华烧红了脸,又气又恼地骂道:“殿下若是再不自重,日后小女便要日日带着面纱见您了!” “只要是你来见本王,扮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所谓呢?”撂下这句,秦宸霄见任凤华局促地躲开视线,不由失笑。 心情一敞亮,他干脆趁人不备,直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殿下!?”任凤华气得险些踢掉了绣鞋。 秦宸霄却笑着帮她紧了紧鞋袜,随后拥着任凤华便往竹院纵去。 进了屋子后,任凤华被轻轻地按在了软榻上,被草草绾上的发髻登时散落在被面上,乌发如缎,更衬得她肤白若雪。 秦宸霄一气呵成地将她拥进了被褥中,不管对方如何闹别扭,他都固执着不松手,偶尔空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任凤华的后背,不多时,怀里便没人动静。 瞧着怀里神色安稳的睡颜,秦宸霄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最后轻轻在任凤华的眉心落下一吻。 一夜无梦。 翌日的太阳很好,日光透过窗子打在床铺上,留下些微的暖意。 任凤华睁开眼的时候,秦宸霄已经没了身影,她缓缓舒展了一下腰身,正好这时,外间的琉璃听着动静走了进来:“小姐醒了,今日可还要照例去向老夫人请安?” 任凤华按了按眉心,经过昨夜的事,她对娘亲的往事越加好奇,但是若是单枪匹马地去找老夫人问话,必然得不出什么结果。 但是正好今日要出府,她索性换了身衣裳赶去了慈宁院,路上教程慢了些,刚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意欲去寻秦炜安的任盈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任盈盈瞧着神色松快的任凤华,恨得直牙痒痒,面上却还装的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姐姐今日瞧得气色真不错呢,也难怪,相府的人都遭了难,只有姐姐能明哲保身……” 任凤华闻言满不在乎地移开了视线,缓声道:“妹妹要是得闲,便去别处晃悠吧,有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任盈盈闻言气得面色一寒,任凤华却已经不屑于和她对谈,收回视线便快步离开了。 “可恶,她竟然敢这样对我!”任盈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任凤华板正的背影,她狠狠地拉过一旁丫鬟的衣领,狠狠地骂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任凤华刁难,你是个哑巴吗!?” 丫鬟呜呼哀哉地从任盈盈手底下救下了自己的耳朵,轻声地嗫嚅道:“小姐,咱们还得去找五皇子殿下呢,莫要误了时辰……” 任盈盈却没好气地直接挥了她一巴掌,气得直往回走:“还去什么,气都要气饱了!” 丫鬟受了委屈,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这厢任凤华才刚没走出几步,阿六便急冲冲地赶了上来,同她并肩而行:“小姐,您方才骂得那一通可真是太解气了!直把那二小姐都骂成个哑巴了!” 任凤华倒没觉得自己方才是有哪里措辞犀利了,毕竟她向来不愿意与没有头脑的人多费口舌。 琉璃在边上亦步亦趋,时不时回头看两眼,边走边琢磨道:“二小姐刚挨了板子呢,这才刚能下地,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打扮光鲜,是要给谁看呀!” 任凤华整了整衣冠,满不在乎地回道:“还能去哪,估计是去找她那个尚未娶她过门的夫婿吧。” “原来是这样……”琉璃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感慨,“小姐,你说二小姐的情路虽然跌宕,但是好歹最后还嫁了个皇子,五皇子先前就对她有意,再加上如今坐正妃的那位陈家小姐听说也只是平平无奇,她~嫁过去之后说不定还能过上好日子,一想到她这样秉性的人都能得偿夙愿,奴婢就有点来气!” 任凤华瞧了一眼气得鼓起脸的琉璃,不由失笑,而后接着帮她审时度势:“其实不然,那陈家小姐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再说了,五皇子现在可不得圣宠,不然也不会接手这样一门亲事,听闻先前择五皇妃的时候,皇上挑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之女,这搪塞的程度,可想而知。任盈盈在其中,地位已经算是中上了——” 任凤华说到这,突然语意一顿,她突然知道为什么前世秦炜安会选择娶她过门了,因为在皇上刻意轻视的情况下,她已经是秦炜安能做的最有利的选择了。 前世对方口口声声言称是因为器重她才有了这门亲事,如今看来,竟然只是一装不算赔本的生意。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嘲讽一笑。 去慈宁院报备一声后,她并未停留,直接改道去了护国公府。 趁着近日得闲,她突然想去见见已经阔别了多年的外祖父。 谁知一路顺风地到了护国公府之后,却被门房那一关拦住了脚步。 阿六帮任凤华支起了车帘,旋即快步上阶拍响了大门。门房的家丁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地问了一句:“门外的是什么人!” 任凤华缓步下车,见护国公府大白天地还锁着大门,不由也有些好奇。 这厢阿六始终等不到人来开门,便也来了火气:“来的是护国公大人的亲外孙女,你还敢如此怠慢!” “哪门子的亲外孙女,我们府上哪里有这号人物!”家丁闻言嗤之以鼻,显然是把这话当成了信口胡诌。 阿六听着门内的脚步声渐远,气得忍不住直接一脚踹上了门,一面高声道:“你当真是目不识珠,外头有客竟然脸门都不让人进,这便是贵府的待客之道吗!” 家丁闻言自恃有道门板隔着,便也言语狂放起来:“那又怎样,你们又不报姓甚名谁,上来就说自己是府上的小姐,这搁谁能信啊!指不定是什么不安好心的歹人呢!” “你说谁说歹人呢!”阿六闻言一点就着,眼看着火气一来捋起袖子就要闯进门跟人干架。 这时候,门后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骂声:“我和你说说几次了,要与人为善!有你这样待客的吗,真是混账!她”听这教训人的口吻,来人应当是个管家。 果然不多时,门内的动静渐渐低了下去,下一刻,沉重的门板一开合,自后阔步走出一个蓄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 “得罪了,府里新来的下人不抬懂事冲撞两位了!”管家说着就要像阿六作揖,后者没好气地摆了两下手 示意自己消受不起。 管家只好往后看,瞧见后头一脸冷淡的任凤华后,他突然瞠目,直接将手上翻到一半的账册落到了地上。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管家不可置信地绕到了任凤华身前,细细瞧了一阵后,嗓音都因为过度激动有些沙哑,“十多年来,老朽总算是又见到您了!” “您认识我?”任凤华望着眼前这个喜不自胜的老者,心情错综复杂。 第二百零五章:外祖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怎么,小姐不认识老朽了?”听到她的困惑,管家这才停下了自白,愣愣地定在了原地,突然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抱歉,是我方才走太急,认错人了。” 见到这副情景,任凤华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把她错认成了何人,于是,她干脆先发制人地问道:“老先生可是将我错认成了娘亲?” 老管家吃力地捡起了地上的账本,一边抖落其上的灰尘一面不设防地感慨道:“当年,我是看着你娘亲打小长大的,她当年离开护国公府的时候,年纪同你现在差不多大……” 任凤华趁热打铁,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老先生,我和我娘,长得很像嘛?” 管家闻言直起身来细细地端详了她一阵,突然局促地垂下了头,喟叹了一声:“其实也没有特别相似……老朽之所以能认出你,是因为先前大小姐身边跟着的那个嬷嬷曾给过我一幅画卷,再说了,老朽从前也曾见过你一面。” “什么?”任凤华闻言一愣,正想继续追问,谁知管家却突然打断了她的问哈,自顾自地将她迎了进去。 “外头天凉,凤华小姐快些进来吧,老朽这就派人去知会老爷!” 任凤华只得先点了点头,将问话都给咽了下去。 护国公府的格局和相府不相上下,只是比之后者在蒋氏的荼毒下略显俗气的陈设,护国公府的陈设显然更为典雅。 偌大的一个院落内,移步换景,人走在绿意里,好似是走在画中。 任凤华一路走一路赏景,正好瞧见几株开得正好的桃树,她忍不住小声地赞叹了一句:“这些树养的可真好。” “那可不。”管家闻言不由有些自豪,他永手指遥遥地圈了几块地方,一边笔画一年怀念道:“这些花草以前都是小姐所钟爱的,像这株桃树,小姐走的那年还不过半人高呢,眼下都已经快有个两人高了!后来小姐走了,这些花草却还是依旧有人打理,你瞧如今长得多好呀!” 任凤华闻言心里却满是物是人非之感,桃花年年逢春开放,可是故去的人却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如今就只能睹物思人,聊表思念之情。 为人子女已经凄然至此,更何况事为人父母的,任凤华一想起外祖父,心里就有一阵感同身受的痛苦。 于是片刻后,她突然正色瞧向管家,一字一句关切地问道:“那外祖父他,现下身子骨可还硬朗?” “唉,这!凤华小姐,不如我直接带你去见见他吧!”管家闻言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随后率先动身帮着任凤华在前头引路。 满目的蓊蓊郁郁似乎都在传达着一位老父对爱女拳拳的思想之情,任凤华静静地收回视线,心底思绪翻飞。 前世由于蒋氏编排的那些刻意离间的说辞,她一直赌气不肯见外祖父,以致最后丧失了和老人家最后见面的机会,一直到事后才追悔莫及,原来在误会中痛失了最后挂心自己的那个人。 如今,她断然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一面在心底如是说着,一面跟着管家转进了一处陈设古朴的院落。 望着院子的陈设花草,任凤华的心底突然油然一种熟悉的感觉。 跨进门槛的时候,管家照例走在前头,还未到中庭便高声喊了一句:“老爷,凤华小姐来了!” 话毕就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任凤华寻声望去,但见花架下走出一道须发皆白的人影,年纪虽大腰身却挺得很正,手上还拿着用以浇灌花草的葫芦瓢。 抬眼的那一下,葫芦瓢应声落地。 老者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旋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宽慰自己道:“真是老眼昏花了,华儿在相府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这出现呢!” “外祖父……”任凤华望着对方怅然若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心底的酸涩,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血脉亲缘当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即便不曾相见,但是那份羁绊却能贯穿重逢的始终。 护国公听到这一声,才停住了动作,混浊的眼复又抬起时,已经带上了隐约的希冀,下一刻,他颤声问道:“是华儿吗……” 任凤华用手背抵着脸,抽泣着用力点头。 花白头发的老人终于笑了起来,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以致对弯下眉眼的弧度都有些陌生。 管家瞧着相视无言的祖孙俩,赶忙领着任凤华走上前去,高声打破岑寂:“老爷,您没认错,凤华小姐真的回来见你了!” “好孩子,别哭,别哭,到外祖父这里来……”护国公张开了臂膀,他年事已高,但这双臂也曾力能扛鼎,也曾卧刀杀敌,而如今壮士迟暮,却只能对着人去楼空满目伤怀。 任凤华痛惜以往的那段时日,再憋不住心底的愧疚,放声哭了起来。 既感怀岁月无情,又痛恨自己曾被奸人蒙蔽。 护国公一瞧自己的宝贝外孙哭泣,登时没了辙,只能一个劲儿地劝道:“华儿,可莫要在哭了,若是再哭,眼泪水都要淹了这些树苗苗了!” 闻言,任凤华忍不住破涕为笑,护国公一见她停住泪水,也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 “走,难得来一趟,外祖父带你逛逛院子去,正开春,院里种了不少好宝贝!”护国公将身上的围裙拆下,递到了管家的手上,随后便引着任凤华往外走。 “这是你娘素来喜欢的桃花,以往每每开春的时候,她都留在树底下的秋天上不肯走,非要比比自己和春风哪个能荡得更高!”经过廊下的时候,护国公突然指了指一处刚上过桐油的秋千,笑得满目温柔。 任凤华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一瞧,仿佛真看见一个笑靥明媚的女子在春风中衣袍翩飞,笑意舒朗。 “你外祖母从前就爱在边上秋千后头推着你娘亲,到后来她推不动了,便坐在廊下边吃茶边看她……”护国公说着,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注意到任凤华关切的眼神,护国公悠悠叹了一口气,面上勉强带起一阵笑意:“你外祖母向来疼你娘亲,你娘走后也不管我这老头子径自去了……” 任凤华赶忙上前搀住了脚步虚浮的护国公,一面温声劝道:“外祖父,是华儿来晚了,若是早些来,也能多陪陪您……” 护国公闻言只是微笑,旋即摇着头拍了拍任凤华的手背,满面慈祥:“好孩子,别担心,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任凤华看着对方花白的发丝,忍不住在心底暗恨从前蒙昧无知的自己。 前世她周旋于家宅阴谋,兢兢业业为旁人谋划,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而外祖父,也含恨而终,到底也没等来她的陪伴……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怔然。 护国公注意到了她的出神,赶忙拉着她往廊下走去,一面笑着说道:“来,孩子,外祖父推你荡秋千,你也还是个孩子呢,不用想太多事情……” 任凤华乖顺地坐到了秋千上,护国公轻轻地推了一把秋千,登时春风送爽,衣袂翩飞。 任凤华望着半空扬起的罗裙,终于展颜笑了起来。 晃动间瞧见中庭那株长得极好的梨树,她侧目问道:“外祖父,娘亲也很爱梨花吗?” 护国公闻言轻轻地拉住秋千绳,稳住了任凤华的身形,慢声答道:“是啊,这树还是在你娘小的时候,我亲手帮她种下的,如今长得都已经有两层阁楼高了……” 任凤华这才想起方才刚来的时候,护国公正是在浇灌这株梨树,尽管树下那个蹦跳的双鬟少女已经化为红颜枯骨,但是挡不住尚在人世之人的牵挂。 “前几天柳絮多,我便差下人将你娘亲的院子又打扫了一遍,华儿要是得空,便常回来住住吧,饭菜膳房已经在热着了,你用了饭再走也不迟。” 说这话的时候,护国公的眼里满是希冀。 任凤华瞧见了又是一阵心酸,赶忙急声答道:“外祖父,您放心,凤华不急着走,往后我会来多陪陪您的!” 此前护国公曾多次希望任凤华回府来住,可她却因为种种原因尽数拒绝了,以致现在的祖孙团圆看起来都有些奢侈。 护国公见任凤华黯然垂眸,立马摆手道:“孩子,你别自责,我知道你有难处,从前不能来府里看看,没关系,你只要好好照料自己,外祖父便心满意足了!” 任凤华这才知道,原来外祖父从来没有怪过她的不孝,反而一直牵挂着她能安然长大。 思及此,她心下一暖,险些又垂下泪来。 阿六在边上静静地等了很久,正愁没人替自家小姐撑腰,闻言登时轻轻咳了一声,打开了话匣:“大人,只是我家小姐的命运实在是多舛,就连平安无事都得求神拜佛,没几日前的及笄礼上,她险些就被烧死了——”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任凤华赶忙箭步上前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身后。 护国公却已经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讶然地瞧向了任凤华:“烧死你……相府便是这样待你的!?” “外祖父,您别着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我没受什么伤。”任凤华赶忙上前劝道,一面责怪地瞪了多嘴的阿六一眼。 护国公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闻言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阿六顶着任凤华的怒火同他一问一答,不多时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并告知。 “好哇!我把女儿和外孙女都托付给了相府,他们就是这么照料人的!我已经不明不白地折了一个女儿,他们竟然还丧心病狂地想要害华儿的性命吗!?” “外祖父也怀疑娘亲的死有蹊跷!?”任凤华闻言顾不得怪罪阿六自作主张,赶忙急声问道。 这段日子来,她虽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但是毕竟孤立无援,若是得外祖父帮助,必然能更快地还母亲一个公道。 第二百零六章:心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怎么?华儿可是查出了什么端倪?”护国公闻言面色也难看了起来,衣袖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面对眼前已经受了半辈子苦楚的老者,任凤华哪里忍心再三隐瞒,干脆和盘托出:“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年母亲嫁到相府作主母的时候,府里还有一房姓蒋的小妾,我已经断定娘亲的死必然和她脱不开关系,眼下只需要收拾完证据,就能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什么?原来是她!”护国公闻言心神俱震,气得手脚发凉,“原来是那毒妇,原来相由心生,不无道理!” 老人家胸闷气短,一激动便容易喘不上气,一句话未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任凤华赶忙上前搀住了他,暗中搭上了脉搏,一边号脉一边慢声劝道:“外祖父,您可千万别动怒,先养好身子为上,娘亲的事,凤华去处理便好。” 护国公点了下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侧目问道:“不对,我身子康健着呢,要养个什么身子!” 任凤华只好拿脉象说事:“这脉象可做不得假,外祖父您身子内虚,可要好生调理着,赶明儿我回去赶制几贴药来,好叫您补补这不足之症。” 且看这积病的程度,约莫是从娘亲离世那会就开始积郁在胸,忧思成疾,这才伤到了肺腑。 “你一定是搞错了……没有的事……”护国公向来是个不服老的,闻言连连摆手,矢口否认,“我可不信你一个小娃娃说的话,不作数,不作数!” 见他嘴硬,任凤华不由失笑摇头。 阿六见堂堂护国公竟然竟然在自家外孙女眼前弱下了气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了。 结果正好被护国公逮到,挨了一记重重的眼刀:“你小子!” 阿六挠了挠脑袋,赶忙往任凤华身后躲,后者无奈地走上前去,拦住了企图扬瓢来证明自己身子硬朗的老爷子。 “外祖父,这您可赖不了,凤华略通些医术,能号得出您的脉象!”老爷子这才停下了动作,怔怔地放下了手上的葫芦瓢,喃喃道:“你怎么……” 任凤华示意他落座,而后轻轻在他腕上一处要穴轻轻摁了一下。 “哎呦!”护国公没忍住低低痛呼了一声。 任凤华趁势点了他其他两处穴位,察觉到手下脉搏渐渐式微的征兆后,她紧紧地锁起了眉头,正色问道:“平日里医官可有为您看诊配药?” 护国公一愣,旋即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有时候……不过——” “您没有吃药,是也不是?”任凤华收回手,嗓音有些颤抖。 不然以护国公年轻时的底子,不该如此病如山倒。 护国公闻言没有作答,面上的慈祥笑意淡了下去,眼中爬上了黯然。 任凤华喉头一哽,鼻间突然冲上一阵酸涩。 她早该想到的,一个迟暮的老人家,丧妻丧女,唯一的外孙女还不肯回来,每日只能对着不住枯荣的草木发呆,那不是过日子,而是诛心的酷刑。 外祖父他,根本就没有养好身子继续活下去的打算…… 护国公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顾着继续低头浇花,任凤华强忍着泪走到了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拽住了老爷子的衣袖:“外祖父,现在凤华来陪您了,您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就但是为了您的外孙女,您能好好地继续和我一起活下去吗?” 这时突然吹来了一阵风,卷过廊下的花架,嫩叶扇动发出了一片类似呜咽的动静。 任凤华蓄了满眼泪水,哽咽道:“我就只剩您这一个亲人了,您能不能就当……是陪陪我——” 护国公弯腰捡起一朵从枝头落下的落花,顺势揩去了眼角的泪水,再起身的时候,他深深地喟叹了一声,复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故作轻松道:“外祖父当然不会走了,我可贪心了,不仅要看着我们华儿长大,还要看着她成亲生子!” 他说着揽过了任凤华,两人一齐望向中庭的梨树。 “当年种这棵树的时候,我还在底下埋了一坛酒,原本是打算给你娘当嫁妆的,但你娘当年嫁得仓促,酒都还来不及挖出来,如今你来了,正好便宜了你!” 任凤华眉眼弯弯,欣然一笑:“那好,到时候我来陪您一块挖,不用作嫁妆,就让我陪您树下共饮可好?” 护国公不住点头,难得放声大笑。 阿六见两人和乐,不由也跟着在边上补了一句:“可还别说,小姐不日就要嫁给三皇子殿下了,这酒啊,不多时就能喝上了!” “什么!?”护国公闻言却立马摇起头来,脸色很快沉了下去,“不行,我不同意华儿嫁给三皇子!” “可——”阿六原本琢磨了一肚子对秦宸霄的溢美之词,见状只好生生将话给咽了回去。 看着突然焦躁起来的护国公,他闭上了嘴,茫然地望向了任凤华。 “外祖父?”任凤华同样不解,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您不同意我和三皇子的婚事,莫不是因为咱家和皇室有什么旧怨?” “这话你都敢说!”护国公闻言一愣,旋即慨然笑道,“不愧是我的外孙女!气势可嘉!”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华儿,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当朝三皇子身有旧疾,身子骨不好,说的难听些,难保哪一天人就没了,到那时你岂不是要守寡……外祖父只希望你嫁一个品行端正的普通儿郎,可不要淌这趟浑水!” 任凤华闻言下意识想要解释,但是此事勾连的利害关系甚广,她斟酌再三,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注意到不远处走近的管家后,她趁势转移话题道:“外祖父,管家来了,许是饭菜好了,我们要不还是先去用膳吧?” 护国公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满口答应道:“听你的,走,再喊膳房加碟小菜,咱们祖孙俩小酌一杯!” “老爷子您可得悠着些!”阿六也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护国公回手用指关节敲上了阿六的脑袋,笑骂道:“早看你小子不顺眼了,净给我找不痛快!” 三人有说有笑地到了膳房,酒足饭饱,护国公有声有色地说起了当年的往事,两个小辈兴致勃勃地在桌旁听。 不多时,门板突然被人轻轻叩响,下一刻,门口候着的人影像是迫不及待一般赶了起来:“小姐——” “嬷嬷?”任凤华赶忙起身扶住了她。 嬷嬷哭肿了眼睛,枯瘦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任凤华的侧脸,指尖带着颤意,“老奴刚才听说及笄礼出事的消息,怎么样,小姐可伤着哪里没有?” “嬷嬷,我没有事,那日火势看着惊险,但是我躲得很快,所以根本没有受伤!”任凤华赶忙挽起自己的袖口证明道。 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直呼“万幸”。 护国公在边上瞧了半天,有些疑惑道:“对了华儿,你先前怎么将嬷嬷送回来了,是相府出了什么事吗?” 任凤华略去了难处,简单作答道:“外祖父,相府没出什么事,嬷嬷只是得在这暂住一会,不多时我就将她接回去。” 护国公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感慨:“这嬷嬷自小伺候你娘,也算是个知根知底的,如今她回来了,你一个人在相府,身边岂不是没了贴心人?不成,一会走的时候你挑几个下人带走,要什么样的人你尽管说——” 任凤华也不客气,那食指点了点桌案,沉吟道:“那劳烦您帮我找几个伶俐些的下人,性子要端正,心气也不可太高。” “好,好!”护国公好不容易见着了心心念念的外孙女,巴不得对方多提几个要求,“还有呢?” 任凤华笑着摆手道:“够了够了,再要下去我的院子该放不下了——” “那便换一个大点的院子呗!”护国公大手一挥,豪言道。 祖孙俩对视一眼,登时默契地笑了起来。 任凤华瞧着眼前恣意大笑的老者,心底占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上辈子的她众叛亲离,到头来无人可信,平生只全心信任了一个同她有几年缘分的师父。 而这一世,上天垂怜,竟多留给了她一个可以信赖的骨肉血亲,自此虽路遥险峻,但她却再也不缺底气。 祖孙俩又闲谈了一阵,护国公今日高兴吃醉了酒,被管家劝着回去歇息了。 任凤华亲眼照看着老爷子入睡,才趁着渐沉的暮色乘马车回了相府。 她才一日不在竹院,消息便不胫而走,马车才刚停在府门口,月华便急急地迎了上来,急声传令道:“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快些随奴婢去慈宁院吧!” “这么晚了,祖母怎么突然要见我?”任凤华试探道。 月华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便压低嗓音提醒道:“小姐,您今日虽说早早便来报备出府,却没说要去的是护国公府,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大大动肝火,到现在气还没消呢!还有其余人,听说老夫人震怒,便一道正往慈宁院赶——” 任凤华听出了她的画外音,知道此去又是一场鸿门宴,尽管前路叵测,她却面色不改,只是紧了紧袖口,淡然道:“既然都等着了,那便走吧。” 月华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赶忙绕到前头带路。 慈宁院中,任凤华到的时候,任善已经等在屋子里了,见到她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老夫人只是兀自低头饮茶,眉宇间隐有即将发作的怒气。 “哟,倒是我来晚了,人都已经到齐了呀!”正当这时,蒋氏突然摆着腰肢跨进了门槛,见着一屋子相对无言的人,她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说着便要给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却直接无视了她,径自将头偏向了一边。 任善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而后走到了任凤华跟前,明知故问道:“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才回来,说,到底去哪厮混了?” 任凤华抬头凉凉地同他注视一眼,淡声道:“凤华没有去厮混,只是去拜访了一趟外祖父。” 第二百零七章:替嫁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还敢说!?”谁知任善得了答案,竟冷不丁地上前挥了任凤华一巴掌,“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何错之有?” 任凤华轻轻揩去了唇角的血丝,抬头冷冷地望向了任善:“凤华不过是去看望了一番亲人,不知这又有什么过错?” 任善闻言登时又要落下一掌,却被任凤华那双和柳霞神似的眼睛摄住了心神,一只手顿在了半空。 “你还敢忤逆长辈不成?”下一刻,他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他之所以不喜任凤华,不仅因为这么些年来两人都不曾在同一屋檐下居住,更因为对方是护国公的外孙女,柳霞虽然已死,但是只要任凤华在一日,那段借由女子上位的过往就永远历历在目。 虽说他当年确乎是借着护国公府的势一步步走到如今,但是他自视堂堂男儿,矢口不认收人恩惠,更何况护国公在朝堂上对他毫无翁婿之情,处处针对于他就算了,还时常落他面子。新仇旧怨一交叠,他现在不仅将护国公视作陌路人,甚至还满心厌憎。 见他气势虽足,目光却有些闪躲,任凤华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随后径自绕到了老夫人身前,眼带讥诮:“祖母,您也认为我去看外祖父是大不敬之举吗?” “哼!”老夫人闻言也没给她好脸色,语带嘲讽道,“你倒是惯会做好人,不声不响去了护国公府,怎么?是去大倒苦水,好抹黑我们相府吗?” 与平日而言,老夫人的语气已经算是极重了,屋子里的下人们都梗着脖子不敢抬头,蒋氏则在角落里暗自窃喜,就差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任凤华扫视了一圈屋内纷纷看戏的众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这场对峙添了一把火:“既如此,那我也不必解释了,总之清者自清——” “你说什么!?”高位上,老夫人满心以为她会服软,谁知竟然碰了个硬钉子。 任凤华很有耐心地复述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日后要如何沆瀣一气都随你们,凤华只是小辈,看不惯这诡谲风波,也懒得猜诸位的弯绕心思……”说完这句,她干脆利落地招手喊上了阿六,两人一道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背影孤傲,似带铿锵锐气。 “好哇!可算是露出真面目来了!”老夫人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佛珠是摔在了桌上,恨声骂道,“'若是真让她成了三皇子妃,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蒋氏见她震怒,赶忙在身边煽风点火道:“是啊,母亲,以她这副性子,即便嫁过去了,也会得罪不少人吧?” 老夫人垂眸望了一眼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斟酌片刻,突然一掌拍在了桌上,断然道:“不成,不能让她就这么嫁过去,趁现在事还未成定局,让流霞准备准备,让她替任凤华嫁过去!” 她合计了一阵,回头瞧见任善还在兀自出神,不满地问了一声:“我方才说,改霞儿为三皇子妃,你意下如何?” 任善立马回过神来,他眼下满心还在记挂着当日书房被烧丢失的那个信物,根本无暇顾及此事,闻言只是点头:“儿子也这么认为,任凤华她的确当不起这个位置。” “什么?”闻言,屋子里赶来凑热闹的众人俱没有意见,只有罩着面纱的侍郎府小姐突然紧攥衣角叫了一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天降下了一个天大的转机,带头来竟是便宜了她任流霞。 众人各有所思,自然没人注意到她怨毒的目光。 此事暂搁一个段落,在回相府的路上,阿六一兴奋,话比平日更多:“小姐,你早该和他们这些人撕破脸了,从前可是憋屈死我了,还好现在扬眉吐气了!真是太爽快了!” 任凤华闻言浅浅一笑,随口打趣道:“那往日可真是委屈你了……” 阿六摆摆手,有些好奇地凑到了她的跟前:“但是小姐,你方才就怎么想通了,放在平日,你怎么说也该和她们舌战几个回合呢?” 任凤华却只是颇有深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山人自有妙计。 回到竹院后,任凤华接过琉璃递来的热茶润了润嗓,一面捞过一本杂记,信手翻阅了起来。 日光跳跃在书页上的山水之间,带出一段难得悠哉的闲暇时光。 谁知美事总是稍纵即逝,没过一会,廊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抬眼正好瞧见宝儿急慌慌地奔了过来,动作太急,险些被门槛绊一跤。 好在任凤华及时起身扶了她一把,而后顺着对方的腰身一带,将人牢牢地稳在了身前。 “怎么了这是,走的这么急,小心摔着。”任凤华一手搁下书卷,一边顺手合上了屋门。 宝儿喘匀了气,赶忙呈禀道:“小姐,方才奴婢在伙房摘菜的时候,突然面前闪过一道人影,本来还以为是白日闹贼,谁知那人留下了一句话,就飞一样地离开了,奴婢想要去追,但是一出门,人就没影了……太快了,奴婢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个女人!!” 任凤华帮她倒了杯茶,抬手示意她润润嗓子,一面抓到了话中的重点,继续追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 宝儿皱了皱眉,突然惊叫出声:“对了,那人说的是,三皇子妃要换人选了……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要换人了,怪吓人的!” 这是,琉璃听到了后半截对话,急急夺门而入,伴着一声愤怒的咒骂:“能是什么意思!约莫又是老夫人她们在整什么幺蛾子了,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低头瞧见任凤华还是一副淡然自处的模样,她不由心急地催促道:“小姐,你怎么能一点都不着急呢!这事若真是被他们得逞了,您就不能嫁给三皇子殿下了!” 任凤华却依旧淡然用茶,被问得没法子了才缓声回道:“我和三皇子的婚事是皇上赐婚,是在圣旨上用朱砂写着的,老夫人再能耐,难不成还能越过圣旨自作主张?” “对啊!老夫人即便再有手段,也不至于偷天换日啊!”琉璃闻言终于冷静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呀她就有了新的疑虑这:“可是小姐,那给我们报信的又是什么人啊?” 宝儿急急忙忙地又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所见所感。 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随意找了个由头将宝儿支走了。 琉璃目送着人离去,随后轻轻将门掩上回身轻问道:“小姐可是猜到那报信的是谁了?” 任凤华点了点头,透过窗子遥遥地望向了慈宁院的方向:“老夫人要赶尽杀绝,可有人在帮我们绝处逢生……” “小姐的意思是……月华!?”琉璃思忖片刻,惊叫道,“可是月华姑娘不是老夫人的心腹吗,怎么会来给我们报信呢?” 下一刻,推门而入的阿六也听到了院里的风言风语,急冲冲地怒骂道:“老夫人疯了吗!?竟然有把握自己决断由哪个小姐来嫁给殿下?这不是不把我们殿下放在眼里吗!?” 任凤华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隐忧,宽慰众人道:“稍安勿躁,此事必有转机。” 慈宁院那尚未有什么动作,她们也只能先守株待兔,等待对方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 一日很快过去,暮色四合后,任凤华在廊下读完了杂记,才伸了个懒腰往屋子走。 春日的晚风有些凉意,她裹紧了衣袍刚掩上门,点燃一豆烛火,却见榻上已经有了一团起伏。 “殿下?”任凤华很快将烛火吹灭,摸黑到了榻边,原本以为秦宸霄已经睡了,谁知刚俯身一试探,便被从被子中伸出的手拦了一把,登时整个人没防住往榻上跌去。 榻上那团隆起的被子中登时发出了一声闷哼,下一刻,耳畔响起低哑的嗓音:“任大小姐也不必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你装睡!?”任凤华气恼地在被面上轻轻地砸了一下,被黑夜掩盖的侧脸却倏地红了起来。 “任大小姐可让本王好等。”秦宸霄却一把将人卷进了被子里,一面闷声问道,语调似乎还带了些委屈,“告诉本王,你去哪里了?” 见任凤华没回答,作势便要将人往怀里带,任凤华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气喘吁吁地回道:“小女只是去了一趟护国公府探望祖父,随后回府挨了顿骂,晚些时候便在廊下读书,最后到现在,正在受殿下盘问——” 见对方一五一十地向自己报备行踪,秦宸霄的面色这才好看起来,却没接着发问,而是一把将任凤华罩到了自己怀里,随后闷闷道:“好了,睡觉吧!” “殿下!!”动作太急,任凤华的乌发都被卷进了被褥里,忍不住吃痛提醒了一声。 秦宸霄只得慎之又慎地帮她把头发救了出来,而后别扭地把手臂借给了对方作枕。 “现在可以睡了。”说完这句,他便迅速地合上了眼,一动不动。 任凤华瞧着近在咫尺的颤动睫羽,对他的唐突行径又好气又好笑,不多时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殊不知眼下的秦宸霄根本没有丝毫睡意,温香软玉在怀,光是按捺血气,就足够磨人了。 因此翌日一大早,当秦宸霄顶着眼下两篇不大明显的青黑从边门离开的时候,险些将前来报信的阿六吓了个激灵。 “殿……殿下!”他赶忙精神抖擞地俯身行礼,谁知一起来人就没了影。 阿六只得继续去敲任凤华的房门:“小姐,您起了吗?” 任凤华的声音在一小会后响起,还带着些微的倦意:“怎么了?” “不好了小姐,前院已经传来消息了,都说是任流霞要代替你去嫁给三皇子殿下!!”阿六急得直嚷嚷。 “什么!竟然是三房的人!”在庭院里做活的琉璃闻声立马握着鹅毛掸子奔了过来,一面跑一面气冲冲地骂,“老夫人这是疯了吗!?” 第二百零八章:争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两人登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起此事的主谋。 阿六一大早便出门探听消息了,回来的时候气了个饱:“你知道老夫人说要换人的理由是什么吗!她竟然说那日及笄礼上失火绝非偶然,而说大小姐可能命格不太吉利,若是嫁入皇室很可能会带来灾祸!” “什么,这不是胡说嘛!”琉璃气得直想捋袖子。 正当这时,屋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穿戴齐整的任凤华从里头走了出来,瞧见义愤填膺的两人,浅笑着问了声好:“今日天色很好,午后小点可以用桃花酥吗?” 琉璃习惯性地应了一句:“当然可以……不对!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阿六也替她着急道:“是啊!眼下她们不仅想要搅黄你的婚事,还想借此败坏你的名声呢!” “嗯,我知道了。”任凤华平静地点了点头,慢声道,“稍安勿躁……对了,桃花酥今日可以多放些糖,突然有些想吃甜的。” “小姐!”闻言,阿六和琉璃不约而同地无奈叫道,任凤华却已经提着本杂记去廊下晒太阳去了。 见她如此淡定自若,两人不知为何心境也跟着沉了下去,比之方才安心了不少。 ……三皇子妃要换人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在众人的议论声起来之前,任善先一步换上了官袍,急急奔赴宫中。 原以为能够暗渡陈仓,谁知护国公也在没多久后听到了这消息,登时连花都顾不得浇了,摔了葫芦瓢就带上了他的官帽杀向了皇宫。 宁王和其他势力的皇子惊闻此事,登时也纷纷不请自来入了宫,企图凑个热闹。 这厢大殿之上,皇帝瞧着躬着身的任善,气不打一处来,沉声呵道:“任卿,你要请命换了三皇子妃的人选吗,你以为圣旨是儿戏吗,岂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任善顶着皇帝怒火复又高声请命道:“臣恳请皇上收回金口玉言,小女确确实实够不上这三皇子妃的位置啊!” “怎么,你不给你那无事生非的二女儿来求情,倒来阻挠大女儿的婚事了,是朕的三皇子入不得你的眼了还是如何,要你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任善此人向来心机深沉,绝不会走背弃自己利益的路子,因此此番来请命,皇帝很轻易地就想到这人或许是突然看到了任凤华的价值,不愿将她许给向来体弱的秦宸霄了,这才反悔冒险入宫求情。 思及此,皇帝索性将计就计,继续试探道:“朕且问你,你刚才请命,说的是要换掉三皇子的人选,怎么,你难道还有别的人选吗?” 任善尚未知道自己在阴差阳错中弄巧成拙,闻言还以为成功了大半,赶忙殷切上前,小心翼翼地答道:“臣以为臣的胞弟之女任流霞性子温良,容貌上佳,或可为三皇子的更好的人选……至于小女,性子样貌虽挑不出错,但是皇上您也知道当日及笄礼失火一事,算命的道长算出小女命格不稳,恐牵连了皇子和皇室,臣这才前来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你这老匹夫,满嘴胡言!要再敢胡乱诬陷华儿,我非得叫你知道什么叫是非廉耻不可!”他话还未说完,自殿外突然杀来一道步伐沉重的人影,众人定睛一看,才认出来人是许久未在朝堂上亮相的护国公。 “护国公大人!!”内侍们见他在殿前执刀,立马团团围了上来。 但是护国公却卯着一股劲儿,硬是杀出重围,提着刀就往任善杀去,刀光雪亮,映出了长舌之人惊恐的眼。 “皇上!!”任善险险地躲过了刀刃,一觉踩空冷不丁地摔在了御阶之前。 左右无人来救,他只得手肘支地不住往后挪动,时不时地回头求救,“皇上……护国公他,这是怎么了!” “柳国公,你这是要做什么!?”皇帝总算回过来,板正身子沉声呵道。 护国公却执拗地将刀狠狠地架在了任善的脖子上,一面扬手挥退了前来组织的侍卫。 “老臣这是在为皇上惩处奸佞!”面对皇帝沉怒的质问,护国公气势不改,一面将刀面凑近任善的脖颈,引得对方不住战栗。 皇帝伤神地摁了摁眉心,提声问道:“柳国公,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任善见状赶忙为自己叫起屈来:“晚辈不知道有哪里得罪了护国公大人,要引得大人您这样对待!” 护国公却只是厌恶地别过了头,没好气地呵道:“你给我闭嘴!” 皇帝也没理会任善的恶意挑拨,放柔了语气继续劝道:“柳国公,你先将刀放下,我们好好说,不然像这样我们也得不出一个结果啊……” 护国公其实也没想杀生,只是想给任善一个颜色看,因此闻言冷哼了一声,算是给了皇帝一个面子,收回了大刀,而后敛起怒火沉着脸躬身行了一礼。 “柳国公,你今日到底是为何事而来?”皇帝松了一口气,捋了捋胡须,沉声问道。 护国公冷冷地瞥了任善一眼,哼了一声:“我此番来,就是来为我的外孙女讨个公道,我们柳家的孩子,容不得外人这般诋毁侮辱!” 任善闻言面色一寒,皇帝沉吟了片刻,清了清嗓子问道:“柳国公此番是要来讨什么公道?” 护国公结拳在胸,朗声道:“方才皇上也听见了,任善他无端构陷老臣的外孙女为妖邪,这话无凭无据,是为恶意中伤!” “谁说我没有证据,那日及笄礼起火,那礼官分明说华儿就是命犯煞星,万万不可——”任善梗着脖子还是不肯松手。 “你这厮胆敢再胡言乱语一句,我非得劈了你不可!!”护国公闻言复又暴起,眼看长刀就要出鞘。 他年轻时性子烈,年岁上来了之后少了这么动怒的时候,因此此番发作,周围的宫人们俱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任善见状赶忙提溜着衣袍,张皇失措地往后头躲。 眼看场面又要骚乱起来,皇帝无奈地掩盖咳了一声,阻止道:“好了好了,众爱卿都静静心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容朕在忖度一二。” 见他态度模棱两可,护国公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还想再继续进言。 偏巧这时,一众皇子突然闻言赶了过来,殿内登时热闹了起来。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扫了一眼殿下的众人,随后侧身唤来了王公公。 “快去将三皇子叫来。” 王公公当即领命退了下去。 秦炜安进来的时候,正好和他错身而过,面上尚且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此行他做好了扭转乾坤的准备,满心打算着要从中得利。 龙椅上的皇帝瞧着殿下的众人,略感繁琐地皱了皱眉毛,低头示意大皇子作答:“你们几个也来这做什么?” 大皇子装模作样地瞧了眼互相看不对眼的护国公和任善,冠冕堂皇地作答道:“回父皇,儿臣听闻两位大人在殿前争执不下,各执一词,便想着过来探看一下情况,也好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秦翎风闻言立马附和道:“是啊,毕竟多人多力,但是儿臣还是有些疑惑,护国公大人和相爷原本应有翁婿之意,怎么突然闹出不愉快了呢?” 任善见众人到来,自觉脸面尽失 因此想也不想便干笑着搪塞道:“我们没什么矛盾,只是在小事上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看你是心虚了吧!”护国公却不愿与他虚以委蛇,闻言登时骂了回去,“我看是你心虚,不敢再提这事了吧!” “这怎可能……”任善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难看得吓人。 大皇子见状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瞧见边上一言不发的秦炜安,他挑了挑眉,信口将话茬抛到了对方头上:“五弟,相爷日后可是你的丈人,你不顾翁婿之情就罢了,怎么还能在边上看戏呢?” 秦炜安闻言嘴角一抽,赶忙圆滑地接话道:“话是这个理不错,但是臣弟毕竟是小辈,怎好对长辈们指手画脚,这于理不合,再说了,相爷和护国公大人都是明理之辈,不消人插手约莫也能很快将此事解决——” “啧。”护国公见他三言两语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还不忘拍了个马屁,登时不屑地吊高了眉毛,轻哂道,“真是好利索的一张嘴……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了!” 说着,他侧转身看向躲闪视线的任善,犀利地讥讽道:“对了,你也生了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胡乱构陷,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说不出来的!” “此事并非如此!”在大庭广众下被批为长舌妇,饶是任善有再能隐忍的性子都生生被憋红了眼,干巴巴地为自己辩白道,“华儿命格不好的事并非我胡乱编造,而是请的算命先生亲自验算出来的,千真万确!” “呵,算命先生!”护国公狠狠地一振袖子,冷笑道,“指不定是你从哪挖来的野道士呢,也配叫一声先生!” 护国公的言辞句句犀利如刀,丝毫没给人留面子,任善节节败退,但是碍于对方随时可能劈来的大刀,他敢怒不敢言,只得寄希望于龙椅上的帝王。 护国公同样也目光沉沉地望向了皇帝:“皇上,此事必然需要一个决断,老臣的外孙女决不能这么不清不白地被人坏了姻缘,还损了名声!” 话音落下,众人登时将目光放到了皇帝身上。 谁知对方只是煞有介事地思忖了一阵,下一刻,竟抬手朝着殿下一指,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抛了出去:“你们几人既然来了,就没有干站着的道理,说说吧,这事你们都是怎么看的?” 众皇子面面相觑,摸不透皇帝是在打什么主意。 岑寂过后,大皇子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有一不情之请。” 皇帝微微抬起了手:“你且说来听听。” 大皇子立马抬头殷切道:“父皇,儿臣想纳任家大小姐为王府侧妃——” 第二百零九章:定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谁知他尚且都没来得及将托辞说完,便被护国公没好气地打断道:“殿下还是歇歇吧,我柳家的女儿家,断没有胡乱搪塞姻缘的道理!又不是个找不到去处的摆件,犯不着求着找地方落脚!” 言下之意,便是他护国公的外孙女的婚事,绝不可将就。 秦翎风闻言立马像根墙头草一般跟着点头道:“这话说得在理,任大小姐堂堂一个相府嫡长女,若是与人作侧妃,怕是低看了她的身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做我的侧妃怎么就折了她任大小姐的面子了,难道我的王府就这么入不得人眼!?”大皇子性子一向很急,听到这么阴阳怪气一席话,登时如同着了尾巴的炮仗一般,急声叫嚣起来。 秦翎风一向张扬惯了,见状自然不能让步,两人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原本盘算着将难题抛了自己好乐得清闲,谁知到头来竟适得其反,登时面色转黑,一掌拍到了扶手上:“都给朕住嘴,御前失仪,成什么样子!?” 两人谁也不服谁,但都不敢忤逆皇命,只得悻悻然地收了声,不再对峙。 秦炜安便是趁着这个时候端着一副和事佬的架子走到了众人之间,慢条斯理道:“此事,依儿臣看,还是得看任大小姐自己的意思才是,她是京中名声鹊起的高门小姐,青睐她的人自然不胜枚举,不过到头来还是需得得她欢喜才是——” 这话说得正经,实则颇有些暧昧,那颗企图跃居于上的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护国公是活得何其明白的人物,闻言登时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瞧向了方才开口的秦炜安。 此人方才看着是在替任凤华解围,实则没安好心,和直接厚着脸皮要人的大皇子相比,其实别无二致。 护国公冷冷地扫了一眼这满殿的所谓皇室子弟,心底渐渐腾起凉意,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些人身上留着同样的血,个个人模人样冠冕堂皇,实则内里没一个好东西! 他越想越觉着犯恶心,正想一鼓作气上前请命让任凤华的婚事彻底脱离皇室,谁知才刚准备开口,殿外就传来了禀礼太监的通传声:“三皇子殿下到——” 话音刚落,殿外便进来了一道颀长人影,来人面若冠玉,气质超尘,原先殿中各位皇子也算是气宇轩昂,但是比之秦宸霄而言,简直是云泥之别。 “来,老三,你走到朕前来。”在看到秦宸霄的那一刻,皇帝才终于有了笑意,招手示意对方上前,面上神色亲切。 但是眼下其余人却一个也笑不出来,来之前,所有人都在心中盘算了一遍可能发生的变数,但是秦宸霄,无疑是他们最不想碰到的变数。 经过护国公的时候,秦宸霄慢下了脚步,侧身问候道:“护国公大人安好。” “怎么,霄儿,你从前认识柳国公吗?”皇帝见状立马跟着问了一句。 秦宸霄不动声色地否认道:“不曾,儿臣只是久闻护国公大人的盛名。”他说着侧目望向边上冷汗涔涔的任善,慢声问道,“听闻相爷今日入宫,是来请愿的,不知您现下求得如何了?” “三皇子殿下,你来的正好!”任善见到他,立马就激动了起来,滔滔不绝道,“臣今日来,就是来劝你莫要和小女成婚……小女命犯孤煞,命格太硬,若是嫁到三皇子府上,怕是会折了殿下您的气运啊!” “哦?此话当真?”秦宸霄闻言似乎将信将疑。 任善见对方的神色好似有些松动,暗自思忖着此事有戏,赶忙趁热打铁,继续抹黑任凤华道:“是啊!算命先生说的,哪里有假,华儿是我的女儿,我合该将她留在自己府上,若是嫁出去侵损了殿下您的气运,那该如何是好!” “你这厮,还敢败坏华儿名声!”护国公匪夷所思地杀到了任善面前,作势又要拔刀。 “柳国公,快快住手!”皇帝唯恐刀剑无眼伤了秦宸霄,赶忙沉声制止道。 护国公无法违抗皇命,只得生生将刀柄按了回去,气得印堂发红,狠狠地瞪着眼前两人。 眼下秦宸霄在他眼里已和任善之辈成了一丘之貉,两人狼狈为奸,成了戕害他宝贝外孙女的罪魁祸首。 任善见秦宸霄也未阻挠他的计划,登时有了底气,面上也跟着后光彩起来。 秦宸霄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顺水推舟道:“那对于此事,相爷是怎么想的呢?” 任善等了这个台阶许久,闻言赶忙往上跳:“臣以为臣的胞弟之女任流霞,才是三皇子妃的不二人选——” 护国公闻言险些直接动刀削了任善的脑袋。 秦宸霄却只是好整以暇地反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人,也命硬吗?” “什么?”任善惊疑地睁大了眼,显然压根没听懂他的意思。 秦宸霄没搭理他,继续问道:“她如果不命硬,哪里镇的住本王这浮萍般的命数……” “噗嗤。”闻言,护国公第一个反应一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宸霄哪里是妥协,分明是以退为进,步步把得寸进尺的任善引进了自己下好的套里。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任善狐疑地瞧了一眼在边上笑得开坏的护国公,有些气急败坏。 秦宸霄清了清嗓子,抵住了唇角的笑意,慢声道:“抱歉,忘了告诉你,本王从来不信命。” 任善闻言自知被戏耍,登时气得面色灰败。 皇帝掩唇咳了一下,皱眉责难道:“霄儿,莫要胡说,命理之数是天定的,你万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说事——” 虽是斥责,但语气却满是慈爱,其余皇子耳闻两人对话,面上神色登时难看起来。 皇帝对秦宸霄的偏爱,实是有目共睹。 大皇子瞧着眼红,登时臭着脸拱手上前,不满地扫了一眼秦宸霄,提声抱怨道:“父皇,三皇弟他出言不逊,妄议命数,也不知是哪里习来的怀习性,当真是有悖皇室的颜面。” “你给我住嘴!”皇帝却直接厉声打断了他,面带沉怒,“此事与你没什么干系,容得了你在这出言不逊!” “······儿臣知错。”大皇子硬生生咽下了一口恶气,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 秦翎风见状抬手蹭了蹭鼻尖,有些悻悻然地也跟了上去。 皇帝摁了摁眉心,抬腕用了一口浓茶,随后清了清嗓子,索性直接将此事盖棺定论:“好了,此事不必再议,霄儿的婚事照旧!” “可是!”任善瞠目结舌,显然还是不愿意松口。 皇帝却显然不愿再搭理他,径自拂手道:“好了,任相,你且退下,莫要同妇人一般唯唯诺诺!” 任善顾及残存的脸面,只得闷声应话 对上护国公的时候,皇帝却又飞快地换上了一副好脸色:“柳国公,你年事已高,不必为了这些事大动肝火,此事朕自有分寸,你且放心吧。” 护国公闻言草草地俯身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他官居高职,向来也不拘泥虚礼,皇帝显然也并不在意。 礼毕便提着长刀告退离去。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秦宸霄扫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秦炜安,冷冷地嘲了一声:“原来劳动各位兄弟来宫中走这一遭的,不过是件小事……还望诸位以后莫要小题大做,扰人清净。” 说完这句,也不顾秦炜安眼中如何含恨,径自阔步离去,背影如劲松,丰神俊朗。 殿内的人很快三两告罪离去,皇帝端起弄浓茶一饮而尽,面上神色却不见痛快。 王公公察言观色,赶忙凑上前来关切道:“皇上,身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皇帝闻言却冷不丁地反问道:“朕且问你,你是怎么看霄儿的?” 王公公立马深深地压下了身子,惶恐道:“老奴身份卑微,怎好妄议皇储,皇上真是折煞老奴了!” 见他神情畏缩,皇帝不由轻嗤了一声:“朕又不是在考你……不过霄儿这孩子,朕实在是摸不透啊……” 饶是平日心思灵巧如王公公,闻言都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地闷声不语。 皇帝瞥了他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声:“霄儿的身子最近可有看过御医,你且如实说说……” 王公公心口一跳,电光火石之间,他登时领会了皇帝的意思,躬身答道:“回皇上,御医说殿下的身子积弱已久,已经极难诊治,怕是没有几年寿命了……” 王公公都有些不忍继续,皇帝闻言却面色不改,眸中冷意涔涔,哪还有平日里那般令人动容的慈父之情。 这厢秦宸霄等人已经行至宫门,前头已经等来车马的护国公却突然停步回望,提声喊了一句:“三皇子殿下,可否愿意与我这个老头子同行!” 话音刚落,秦宸霄身后的侍卫们俱是一脸愕然,因为在记忆中,自家皇子还从没与朝堂中人同行过。 可是下一刻,众人齐齐愕然,因为秦宸霄顿了片刻,竟抬头遥遥朝护国公点了一记头:“晚辈的荣幸。” 皇宫中发生的事,向来瞒不过这金殿之主。 前脚护国公和秦宸霄刚走,后脚暗卫就将消息带到了殿中。 王公公满心以为皇帝闻言会震怒,谁知对方却依旧淡然自处,毫不担心此事或许会与朝堂党争有关。 皇帝留意到了他的惊异眼神,不禁笑骂道:“你这老东西,要问什么便尽管问,藏着掖着是要如何?” 王公公干笑了一下,赶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奴只是想不明白,皇上先前怎么会如此容易地答应了三皇子殿下和任家大小姐的婚事?” 皇帝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朕且问你,老派的官员中,护国公算是哪个派系?” 王公公一点就通,立马茅塞顿开:“老奴知道了,护国公大人是亲皇派,皇上是想用他来牵制三皇子殿下?” “老东西还算机灵。”皇帝闻言轻哂道,王公公赶忙摆手连道“不敢”。 第二百一十章:流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一日折腾下来,天色又沉了下来。 将护国公送回府上后,三王府的车马又载着秦宸霄慢悠悠地往回走。 侍卫捞着缰绳策马,时不时地回头透过翻飞的车帘瞧上两眼。 “殿下,您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今日怎么就偏偏允了护国公大人上了车?”忍了半路,侍卫还是说出了他的疑惑。 秦宸霄正在闭目养神,等了片刻才简短地回了一句:“他是朝玉火臣,身肩累累功名,战功赫赫。” 侍卫没等来他的下文,只好继续问道:“殿下敬佩他?” 秦宸霄闻言不可置否,合眼不语。 侍卫没套出话来,百无聊赖,只好一边赶马车一边犯嘀咕:“殿下,你说这也真是,护国公和任大小姐这祖孙俩,脾性真是一模一样,从不看碟下菜,性子倔得厉害,也难怪,这两人都敢对您摆臭脸子!” 说到这,突然察觉到背后递来一道犀利的眼刀,侍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急忙缩起了脖子,正正经经地驾起马车来。 这一头任善回府时可没这样的好兴致,车马飞也似地停在了相府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黑脸任公。 下人们见自家主子神色难看,纷纷不敢上前问候。 任善一口气进了茉莉的院子,将门摔得震天响:“这老匹夫!!平日里净给我找不痛快便算了,今日竟然还敢在朝堂之上落我的面子,还频频阻拦我的请愿!真是越老越妖,这老不死的,真是气煞我也!” 他一口气连骂了一柱香的时辰,茉莉在边上搅着衣带垂耳听,时不时地应和两句。 等到对方终于骂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才瞅准时机将茶水奉上,一边娇声劝道:“好了老爷,可莫要再动怒了,听您方才说的,护国公不过也只是强弩之末,上了年纪了,没两年估计连宫都进不了了,老爷,您可不一样,您正当壮年,又一路平步青云,日后必然会步步高升……” 她深谙任善的心性,因此句句都戳中了对方的心思,不多时便将人劝得渐渐平息了怒火。 “还是你聪慧,每每都能把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任善用了茶水,总算觉得不再火大,但是瞧着一脸媚态的茉莉,他突然又有些口干舌燥。 但是碍于对方肚子里的骨肉,他只得生生按捺住心底的玉火,抹了把脸摆手离开。 出了茉莉的院子后,他招来了心腹,将三皇妃人选不变的消息递送了出去。 茉莉披着外袍,站在中庭目送着任善背手离去,目光中隐隐有暗光浮现。 丫鬟在这时凑上来提醒道:“姨娘,如今老爷几乎日日往咱们院子里跑,你说大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呀!” 茉莉却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回身往屋里走:“我如今难道还会怕她一个蒋氏不成,眼下我可不是从前那个连生死都要拿捏在她手上的小丫鬟了!” 丫鬟闻言赶忙知趣地退了下去。 茉莉在原地静静立了一会儿,面上突然浮现了势在必得的笑意。如今有任凤华在暗中替她打点着,想必她不日就能成为这相府新的女主人! 今日任善入宫请愿的事很快便传到了竹院中,琉璃得了细节,急急忙忙地带着消息往任凤华的屋子里赶:“太好了!太好了!小姐,你还是三皇子妃,果然,没有人能替代你的位置!老夫人他们是不能得逞的!” 任凤华似乎早有预料,因此闻言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依旧淡然自若地翻阅着书卷。 琉璃已经习惯了任凤华不合时宜的淡定,因此自顾自地继续往下念叨:“可是小姐,他们的奸计虽然没有得逞,但是她们还是败坏了小姐您的名声,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 阿六闻言也点头赞同道:“是啊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不给点颜色瞧瞧,他们怕是掂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确实到了可以反击的时候了!”任凤华缓缓地合上了书卷,眸中划过一丝寒光。 “好哦!”阿六总算有了出口恶气的机会,登时激动得跳将了起来。 不过一日后,相府下人中关于任凤华恐被退婚的传闻很快被压了下去,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换成了任盈盈先前和秦炜安勾结一事。 这段日子以来,相府里有不少人每日瞧着任盈盈仿似晨昏定省一般将往五皇子府上跑,尽管两人确有婚约,但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家天天往未婚夫婿府上赶,说出去要想不招人风言风语都难。 这日任盈盈出府后才想起落了东西,只得半道折返,回府的时候动静小了点,便亲耳听到了下人们的风言风语。 “你们这几个小婢子围在这嚼什么舌根呢!”大丫鬟急忙上前质问。 几个小婢子在她的逼问下支支吾吾地把话说了,生生挨了一顿毒打后才哭哭啼啼地被放走了。 “小姐,你别生气,丫鬟们不懂事,也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胡话……”丫鬟硬着头皮上前劝说气得满目怨毒的任盈盈,谁知话说到一半就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混账!就连这几个小婢子都知道这事了,外头是不是都快将这事传遍了!”任盈盈恶狠狠地怒骂道,边骂边哭。 她气冲冲地回了院子,正在内间绣花的蒋氏听到动静,疑惑地出来问道:“盈盈,你今日不才刚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再没脸去了!”任盈盈高声哭了起来,气得满目猩红,“娘,你知道外头的人将我的名声败得有多坏吗!眼下府上的所有人都议论我,你先前不是说要搞臭她任凤华的名声的嘛,眼下怎么被众人议论的人反倒成了我!” 丫鬟方才出去了一会,眼下胆战心惊地赶了回来,硬着头皮凑到了任盈盈的跟前。 “查的怎么样了!”任盈盈一把抹去了面上的眼泪,恨声道。 丫鬟狠狠哆嗦了一下,面色煞白:“回,回小姐,奴婢查了一圈,还是没有查到遥谣言是从哪里兴起来的——” “废物!没用的东西!”任盈盈闻言忍无可忍地将丫鬟踹倒在地,恶狠狠地怒骂道,“定然是她任凤华在背后搞鬼,除了她,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手段!” 蒋氏见她一股脑地往牛角尖里钻,又气又急,赶忙连声劝道:“盈盈,此事切莫冲动,如今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稳住五皇子殿下才是,若是被他知道了外头的风声,只怕他心有芥蒂啊!!” “我不要!什么都要傍着五皇子殿下来!难道我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我非得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不可!”任盈盈哪里听得进她的劝说,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谁知蒋氏闻言却突然沉下了脸色,冷酷道:“此事容不得你拒绝!” “娘!?”任盈盈突然被这样粗鲁对待,不由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蒋氏。 蒋氏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拨了一下额前的乱发,掩饰道:“盈盈,娘这也是为了你好,听娘一句劝吧,娘不会害你的!” 任盈盈闻言眸中闪过异色,将信将疑地手链起怒火,干巴巴地回道:“好了,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蒋氏这才和缓了脸色,宽心点了点头。 但是在她走远后,任盈盈却突然垮下脸色,支使丫鬟道:“快去跟上我娘,看看她最近在忙活什么呢!” 丫鬟尽管满心不情愿,却还是应声地跟了上去。 任盈盈则停在原地,默默地在心底将对任凤华的恨意无限放大。 流言能逼死一个人,任凤华向来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她索性不惧流言,反而以它为刃,反击恶人。 趁着日头还算好,任凤华便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躺椅,难得悠闲地晒起了太阳。 琉璃却在这时候急急忙忙地赶进了内院,满脸喜色道:“小姐,公主殿下和李家小姐都来找您了,快去前院看看吧!” 任凤华立马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赶了过去。 嘉和和李怡清并不相熟,因此两人在前厅坐着,只是偶尔才闲谈两句。 一直盼到任凤华来,两人才齐齐起身迎了上来。 “华儿!” “任大小姐!” 任凤华一一还礼,面上笑意诚挚。 嘉和却对她那句“公主殿下”很不满意,佯怒地板起脸道:“华儿,你做什么又这么叫我!”她说着也亲热地带上了李怡清,豪言道,“咱们都是自己人,都已姓名相称吧,不妨事的。” 李怡清也是个爽快的人,闻言毫不忸怩就点头应下。 三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但是任凤华却仍然有些不解,嘉和来找她一块出去玩并不奇怪,但是李怡清向来正派,没有要事绝对不会亲自来府上找她。 于是,她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对了,怡清,你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 李怡清闻言屏退了众人,正色解释道:“凤华,你还记得我先前带你去过的那家小吃店吗,近日我发现那店里卖的吃食中好似有不寻常的东西……”她说着瞧见了任凤华看起来并不吃惊的神情,浅笑道,“你一向冰雪聪明,想来应当一早就察觉到了此事有异。” 任凤华闻言坦荡答道:“不错,那日那店老板上的胡辣汤中,确实掺杂了一种罕见的香料。” 嘉和在边上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憋不住心里的好奇,眼巴巴地问道:“华儿,怡清,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任凤华便简洁明了地为她叙说了当日她差遣阿六去查探的事,嘉和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其中的要害关系,突然后知后觉地惊叫了一声:“天爷哦,是谁会下这样的狠手,这什么劳什子的西域香粉不会一早就出现在京城了吧,那这得祸害多少人呐!” “这个正是我担心的……”李怡清闻言亦是眉头紧锁,而且下一刻,她告知了两人一个更严峻的事实,“而且,近日我去查探那店的时候,却得知那店老板,竟然已经死了——” 第二百十一章:马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什么?”嘉和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任凤华却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此事其实我早些时候就已经让院里那个叫阿六的少年出去跟踪查探过了,那掌柜已死,尸身却被堂而皇之地架在铺子里,约莫是那背后操纵的人准备要引蛇出洞……” “凤华,对于这背后的人,你可有什么怀疑的方向?”李怡清很快跟上了她的思路,好奇地问道。 任凤华摇了摇头,简单地点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此事勾连者众,若非权贵,不会这样胆大包天。” 她很快将这个问题带过,随即从怀中摸出了两小瓶丹药,一面解释道:“这是解药,你俩需得不离身地备着,以防有人加害。” 嘉和好生将药瓶收到了袖中,她从方才任凤华的那席话中品出了不一般的意味,因此忍不住猜测道:“华儿,你是不是担心这背后的黑手,会是皇室的人——” 任凤华闻言神色不改,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即便她一早便知道此事和秦炜安脱不开关系,但是眼下,她不想打草惊蛇,比起直接将对方的恶行昭告天下,她更想直接将人连根拔起,抛到烈日下饱受鞭笞。 而且秦炜安身上的血债,又何止这一桩。 前世嘉和身怀武功,原本有的是自保的本事,最后却死得无声无息,约莫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一想起这些血海深仇,任凤华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嘉和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神色,赶忙关切地问道:“华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样难看?” 任凤华立马抽回了思绪,摆手道:“我没事,这解药你们务必要随身带着,切勿离身!” “对了,华儿,你说那铺子里加的是不知名西域香料,怎么能找得到解药呢?”嘉和掂了掂手上的药瓶好奇地问道。 任凤华轻轻叩击了一下瓶身,浅笑道:“确实没有解药,但是这药丸能解百毒,若是有什么不测,也好及时止损。” “什么,这世上当真有能解百毒的药丸?”嘉和闻言当即坐直了身子,稀罕地开了盖子闻了又闻。 任凤华不语只笑,索性嘉和只是一时的好奇,并没有多问。 两人妥善地将药瓶收好了之后,便一道出了相府的大门。 嘉和就如同脱了笼的雀一般,一出门便兴致勃勃地晃起了任凤华的胳膊,撒娇道:“华儿,咱们三个一道去游玩好不好,铺子的事就交给她去查就好,她可能耐了!”她说着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尽管眼中不赞同,却还是恭顺地走上前来,躬身称“是”。 李怡清见状笑着赞同道:“我觉得可以,公主难得出宫一趟,合该是得多逛些地方的,我闲人一个,平日里总爱游走京城,正好在前头引路。” 嘉和闻言登时超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眼见着一日游行计划都快定下了,一旁的任凤华却突然摇了摇头,正色道:“那就劳烦怡清你带着嘉和逛一逛了,我还是得先去查探一下那间铺子的事。” “那我也要去!”嘉和闻言小嘴一瘪,立马扣上了她的手臂,眼巴巴道,“不许丢下我!” 李怡清闻言亦皱起了眉头,不赞同道:“此事危险,凤华,你万万不可独自行动!” 任凤华叹了口气,为难地挪走了嘉和的手,耐心地劝说道:“正是因为此行危险,我才不能让你俩一道跟去,我给你们解药是为了保险,可不是让你们跟着我一道去涉险的!” 嘉和闻言有些生气地皱起了眉,随后冷不丁地在任凤华的肩头锤了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啊,什么你不你我不我的!我是皇室公主,理应对黎民百姓担起责任,这件事我不仅要查,还要彻查到底!” “嘉和!”任凤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如今真是万分后悔将此事透露给嘉和,若是秦炜安真的打算在其中下什么毒手,嘉和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她再也不能接受嘉和再次在她眼前身陨了,可是宿命的轮盘却已经开始悄然推动。 “凤华,你做什么,我就跟着你做什么,你甩不脱我了!”嘉和见她为难,干脆耍起了无赖,紧紧地抱着任凤华的胳膊肘不放。 无奈之下,任凤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苦涩道:“我可以同意你调查这事——” 眼见嘉和立马开欢呼,任凤华登时接着道:“可以查,但你必须向我保证,绝对不能涉险,还有,必须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不可擅作主张!” 她的语气罕见地被放的很重,嘉和赶忙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定会记住的!” 说完这句,她登时兴冲冲地跑在了前头,回头朝着身后的两人招呼道:“快些!我们该出发了!” 大宫女怕她跌跤,刚想上前扶她,嘉和却摆了摆手给她找了一个旁的差事:“乖,你先去查那间铺子的事情,给本宫探探路,但要记得万事小心。” 大宫女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背逆嘉和的意思,交代了车夫几句后,便径自拆了匹马驱策着跑远了。 “快些吧!”回头看见两人还没有动作,嘉和心急地催促道。 任凤华和李怡清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缓步走下台阶,谁知正好与刚下马车的一人擦肩而过。 秦炜安原本是来特意探望任盈盈的,但是一瞧见任凤华,便不自觉地慢下了步子。 谁知对方压根连一个余光都不愿施舍他,两人错身而过,毫无交集。 一直走到相府门庭处的时候,秦炜安才遗憾地收回了视线,回头看见殷勤地迎上前来的家丁,他试探道:“方才瞧见你家大小姐随着女伴一道出去了,不知去的是哪里?” 家丁探头探脑地看了眼任凤华离开的方向,立马谄媚地笑答道:“大小姐是被公主殿下和李家小姐约着一道出去玩了,许是闺中密友结伴出游,小的也不好过问。” 秦宸霄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问了一声便在下人的接引下往里走去,见到了等了他一会的任善。 “五皇子殿下来了……”他回转身热络地迎接道。 秦炜安笑着回了一礼,两人闲谈了一阵后,他便又开始出言试探:“方才晚辈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任大小姐正在往外走,原本还想打个招呼,奈何她实在是走的太快了!” 任善闻言登时沉下了脸色,没好气地回道:“殿下突然提起她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察觉到对方对任凤华的恨意,秦炜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和道:“相爷消消气,是晚辈唐突了。” 两人这才继续谈论起来。 这一头任凤华对于自己在临行前看到秦炜安一事,简直是如鲠在喉,面上的神色难看得吓人。 嘉和刚压下纷飞的车帘,回头瞧见任凤华的脸色,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华儿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任凤华伸手替她整理好车帘,而后伸手帮她理顺乱发,随后淡然道:“我没事,只是最近有些乏累了。” 嘉和点了点头,依旧兴致冲冲地趴在了车窗边,任凤华留意到了车外渐渐弱下去的人声,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咱们这是在往哪走呢?” 嘉和回转身冲她抛了个飞眼,兴奋道:“京郊!今个带你俩来骑个马儿!” 任凤华瞧着她不谙世事的笑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因此想也不想便不赞同道:“不妥,骑马危险,你万一摔着哪了该如何是好!” 嘉和却将小手一挥,满不在乎道:“这怎么可能,我是不是没跟你们说过我精通马术!”她说着将手张开,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我可会骑马了,从这过去再行几里地,那整个马场都是父皇分给我的,我经常来骑,从没有失手过!” “当真?”任凤华瞧她眉飞色舞,不由挑眉轻笑。 嘉和将头捣得飞快:“自然不假!” 说完就故技重施,用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任凤华。 后者哪有招架之力,只得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马场离京城并不远,却两面环山,阔亮得很,开春以来,草长得很好,已经能略略淹过马蹄。 矫健的骏马奔驰在草野间,急如闪电,令人望之神往。 嘉和领着两人来到了马厩,亲昵地拍了拍自己平日里最爱的小白马后,她回转身示意管事的给李怡清挑上一匹,而后瞧见任凤华已经在一匹骏马前停住了脚步,她神色一顿,旋即笑了起来。 “华儿,你可是看中了这一匹马?” “唉小姐,那可是三——”管事的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想要拦截。 嘉和却直接斥退了他:“可是什么!华儿眼光好,挑了咱这顶好的一匹马,自然是骑得的!” 任凤华闻言复又和那匹皮毛乌黑发亮的高大骏马对上了眼,她方才停住脚步,正是看重了这马儿眼中压不住的野性。 这厢半道回来的大宫女一回来就瞧见了任凤华挑中的马,登时退到了嘉和身后小声道:“殿下,那可是三皇子殿下的马……” 嘉和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回道:“无妨,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儿和阿霄的关系,不就是一匹马嘛,不妨事的!” “不是——”大宫女解释道,“奴婢是怕这马儿的性子太烈,怕是会伤着任大小姐!” 一道跟来的阿六瞧着那高壮的马匹,又看了看任凤华略显娇小的身姿,也有些担忧:“小姐,要不咱还是换一匹马吧,我瞧着那匹棕皮的性情温驯,也很是不错!” 任凤华却已经径自从管事的手中牵过了马绳,摆手拒绝道:“不必了,我与这马投缘,就选这马吧。” 见她执着,阿六只好担心地护在了一旁,嘉和和李怡清亦是满脸紧张,生怕那黑马突然扬蹄,伤着了任凤华。 黑马似乎很是畏生,从任凤华靠近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不安分地喘着粗气。 第二百一十二章:狭路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乌黑透亮的眼珠子中,透出的是野性的凶光。 任凤华慢慢地伸出手,试探着去抚摸他的鬃毛,但是黑马却很是警戒地退了一步,狠狠地一甩头颅,险些打到了她。 “好烈的性子。”她轻笑了一声,随后飞快地挽起了两边袖子,一脚蹬地翻身上马。 动作一气呵成,衣袂在半空划过飒爽的弧度。 谁知那黑马回过神来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重重地嘶鸣了一声突然扬蹄一跃,随后竟然急急地冲出了栅栏,直奔马场。 错乱踏下的马蹄卷起阵阵扬尘,险些迷了众人的眼。 “小姐!!”阿六剧烈地咳嗽了两下,揉了两下眼睛立马就要往马场追去。 谁知身后的嘉和却突然拽住了他。 “你看!” 阿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却见那惊马跑出数十步路远后,竟突然慢下了动作。 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任凤华在最后关头狠狠地勒紧了马绳,随后双腿一夹马腹,策马飞奔起来。 那黑马起先不愿意供她驱策,但是两方相持不下。任凤华是个倔性子,生生等到马跑得有些竭力了,又重重呵了一声,扬鞭落下。 黑马嘶叫一声,终于低下了头颅。 一人一马驰骋马场,潇洒恣意。 “任大小姐好俊的身法!”大宫女瞧着在马上英姿飒爽的任凤华,不由惊叹了一声。 嘉和抱臂自豪道:“我就说吧,华儿可是一等一的厉害!”说着又遥遥朝着任凤华招了招手,高声欢呼起来。 任凤华听见了她的声音,打马又绕了回来,勒马停下的时候,劲风卷起了她石榴色的裙摆,更衬得马上之人面若芙蕖,眉宇间的舒朗之意却远胜骄阳。 “华儿,一个人骑马可不痛快,我要和你俩赛一场!”嘉和说着也翻上了她心爱的小白马去,而后矮下身捋了一把马儿的鬃毛,笑着指了指任凤华,“珍珠,可得给她们俩一点颜色瞧瞧。” 说着便娇呵了一声“驾”,一挥马鞭边冲了出去,还不忘回转身冲着任凤华扮了个鬼脸。 见状,任凤华不由无奈失笑,特地慢了半刻,才策马跟了上去,一面高声道:“光是比试可不行,难道没什么彩头吗?” 正好这时李怡清从后头策马追了上来,笑答了一句:“那就定输了的人请吃一顿饭可好!” 嘉和大老远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立马背着两人挥了挥手,大声回道:“赌就赌,我可没在怕的!!” 闻言任凤华和李怡清相视一笑,齐齐策马追了上去。 三人其实都精于马术,但是很显然嘉和说的精通中可能掺杂了一些水分。 于是一局终了,嘉和瞧着一早就在终点等着自己的两人,顿时苦下了脸色,不服气道:“不对!肯定是哪有问题,一定是我的珍珠太矮了,要是换一匹高大些的,定然不会输了!” “噗。”李怡清闻言忍不住笑着回道,“那你来试试凤华的这一匹马,看能不能赢上一回!” 嘉和闻言看了眼在不远处吃着粮草打转儿的黑马,登时打了了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来就来,我可不怕你的!” 嘴上说得厉害,眼神却一直在往外飘,李怡清见状不由无奈地摇头轻笑,替她解围道:“时辰不早了了,我们出来也有段时间了,是时候得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得回去了啊!”嘉和赶忙顺着梯子往下爬,瘪着嘴挽留道,“再玩一会也不妨事啊!” 正对话间,任凤华却突然凝住了视线,朝着不远处遥遥一望,随后低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两人闻言登时齐齐朝着任凤华示意的地方瞧去,谁知当真瞧见不远处的草场远远地起了阵扬尘,看着阵仗还真不小。 “来了不少人,这里算是皇家马场,会不会是有皇子来了?”李怡清翻身下马,警惕地望向不远处,神色有些许凝重。 “这怎的可能?”嘉和却想也没想地摆了摆手,断言是任凤华看错了,“我来之前就交代过这里管事,这个马场眼下是不对外人开放的,怎么可能有人能随意进来?” “不对,我真的看见了。”任凤华摇了摇头,示意嘉和侧耳倾听,“来的不仅有皇子,听着行进间的环佩声,约莫他们还带了不少女眷,这才有这样大的阵仗。”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他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如何,说了今日马场不外借,还恬不知耻地带着外人来,我非得把他们统统打出不可!?”嘉和说着就义愤填膺地扬起了马鞭,作势就要上马追过去算账。 好不容易被任凤华和李怡清苦口婆心地劝了下来,一早前去探看消息的大宫女却在火上浇了把油:“殿下,方才奴婢去那边探看过情况,几位皇子说,想要见见殿下您——” “好哇!!”嘉和松了松筋骨,面上满是怒气,“去就去,我正好求之不得呢!” 说完这句,她便翻身上马,干脆利落地呵了一声,便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 任凤华生怕她会吃亏,赶忙也一引马绳追了上去。 这厢秦翎风等人远远瞧见动静的时候,便停住了动作,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赶来,瞧见嘉和面色难看地纵马而来的时候,他突然一振折扇,施施然笑开,一面客套道:“嘉和,你这马场着实是令人神往,今日皇兄突然兴致上来了,想带着宾客在这里头跑上两圈,你不会介意吧?” 嘉和闻言险些将白眼翻上了天,没好气地还击道:“介意!介意极了!”她说着遥遥指了一下马场门口“恕不接待外客”的招牌,字句犀利,“六皇兄是痴了还是呆了,怎么连这么几个大字都识不得?” 秦翎风闻言面色一寒,如沐春风的笑意瞬间垮了下去,他向来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嘉和,见状只好将责任尽数往同行的秦炜安头上推:“此事皇兄们的确是有疏忽,但是要不是你五皇兄说你这马场风光好,我们也不回来呀?” 秦炜安嘴角一抽,笑得牵强:“本王不过无心之语,没想到皇帝竟然听进去了,不过今日之事确实责任在我,要是我即使拦住了六皇帝,也就不会让皇妹为难了——” 他这话虽为自贬,实则只是在和稀泥,天花乱坠说了一通,到头来只顾着将自己摘出去。 任凤华忍不住嫌恶地瞧了他一眼,尽管心下有不好的预感,但她确实猜不出秦炜安此行的目的。 嘉和被他的这句话恶心得不行,干脆直接挥手赶客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责任,直接一道给我打道回府不就成了?” 秦炜安哪里肯走,当即用上了自己惯用的技俩,软声讨饶道:“皇妹,你就当是匀皇兄一个面子,可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他不顾嘉和面色如何难看,自顾自地将身后的任盈盈带了上来,而后颇有深意地冲着任凤华笑了一下,“任大小姐好久不见,你们姐妹俩还真是有缘分,竟然在这里都能见着面。” 任盈盈见状应声而出,朝着任凤华盈盈一拜:“盈盈见过长姐。” 秦炜安似乎对她的恭顺很是满意,暧昧地将任盈盈拉到自己身旁后,他突然上下打量了任凤华一阵,眼神微妙:“对了,任大小姐今日怎么是跟着嘉和一道出来的,怎么不和三哥一起?”他说着瞧了一眼边上的秦翎风和张潇予,话中未竟的意味不言而喻。 秦翎风闻声神色也有些耐人寻味,他虽然没心思介入两人的口舌之争,但是向来十分乐于看热闹,眼下他们这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任凤华那形单影只,若非不受秦宸霄待见,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谁知任凤华闻言竟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旋即淡然道:“这世道何时说过女子需得时时傍着男子才能生存了——” “你!”任盈盈没想到任凤华竟会答得这样轻松,再加上对方话语中的影射意味,她登时沉下了脸色,目光中透着怨毒。 “姐姐又在说胡话了······都怪盈盈,平日里爹爹教导我们的时候,就该督促着姐姐学些女规女诫······还望诸位殿下可千万不要怪罪姐姐——”只是下一刻,她便作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今日故意松了发髻,故意作出了一副在勾栏中才流行的松垮式样,好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秦炜安见状果真上前替她轻轻地揩起了泪水,两人一对视,含情脉脉。 “盈盈,此事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道歉——” “呵。”任凤华在不远处瞧着,只觉得眼睛生疼,忍不住也学着嘉和的口吻爽快直言道:“盈盈,你与五皇子殿下即便有婚约,但是如今尚未过门就如此投怀送抱,而不是良家女子能够干出来的事——” “你!”任盈盈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点破此事,愕然地睁大了眼。 任凤华却没打算给她喘气的机会,继续反击道:“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妹妹应当是位居侧妃吧,不过瞧这架势,这侧妃看着也快和正妃没有区别了,寻常人家的妾室若是时常跟着主公都得招人唾弃,不过妹妹好福气,能得殿下偏宠,约莫也能避过这世俗的指摘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拿我和妾室相提并论!姐姐,你可莫要太过分了,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口,难道不怕回去之后被父亲责罚!?” 她说完这句,下意识地看向了秦炜安,可是对方竟只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对她受辱一事,竟然只是无动于衷。 大皇子的准皇妃倒在这时候站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嫌恶道:“瞧瞧,都说了嫡庶有别,这就是相府养出来的好庶女,这样的惺惺作态,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的本事,蓬头散发便算了,衣衫还穿的这样轻浮,我还当是哪里跟来的市井女子呢——” 第二百十三章:群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任盈盈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见着秦炜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只得咬了咬牙,朝着边上的张潇予使了个眼色。 两人好歹做过一段时日的闺中密友,她原本以为对方总能替她说上两句,谁知张潇予眼下正满心关注地看着秦翎风,因此对她的求助根本视若无睹。 反而是大皇子的准皇妃留意到了她过于殷切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嘲讽了一句:“哟,这是在看什么呢!你再看宁王殿下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张潇予立马回过神来,狐疑地瞧了一眼任盈盈,面上神色登时难看起来:“眼下你已经许给了五皇子殿下,还恬不知耻地巴着宁王殿下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像以前那样脚踏两只船,两个都不想放过吗!?” “哟呵,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呢……”准大皇子妃闻言掩唇讥笑了一声,看向任盈盈的眼神中写满了赤裸裸的鄙夷。 任盈盈被扣了一顶水性杨花的帽子,百口莫辩,见秦炜安还是没打算帮腔 她又急又气,生生又挤出了几滴眼泪,好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秦翎风见状将折扇一收,有些无所适从,他一向风流惯了,看不得女子在她面前落泪,更何况是和他算是有一段旧情的女子。因此,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为任盈盈解围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讲,任二小姐有副多愁的性子,品性却还是好的,诸位还是口下留德吧。” 张潇予闻言眉心一跳,当即不服气地反唇相讥道:“品行好?殿下莫不是方才被乱风迷了眼?”她深谙敌人之敌就是友的道理,转而为任凤华说起话来,“方才本就是任二她阴阳怪气在先,任凤华是相府嫡女,即便说上她两句也是该得的!” 任凤华闻言也轻笑了一声,朗声道:“诸位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也知道礼数,方才我二妹的言行举止确实上不得台面,诸位海涵。” 她这话明晃晃地就是在打秦翎风的脸,后者一听这话,面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本王看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秦翎风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又不好对皇帝钦定的皇妃发作,干脆一并将怒气撒到了任凤华头上,甚至还抬手作势要打人。 “六皇兄难不成还要打女子!”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动手,便被一旁的嘉和狠狠地打落了手臂。 秦翎风揉着被打得生疼的手,却还不忘怨毒地瞧了任凤华一眼。两人的积怨从那日赏梅宴之时起,越滚越大,那日下的药没套住她,阴差阳错地却成全了秦炜安和任盈盈那对野鸳鸯,他自己白忙活不说还出了丑,这全都归功于任凤华的小把戏。 光凭这一点,都能叫他怀恨至今。 “嘉和,你为何拦我!?”秦翎风越想越生气,同嘉和急言令色地对峙道,“任凤华她这可是在挑衅皇室威严,本王难道连教训她的权利都没有吗!” 嘉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帮他梳理起此事的来龙去脉:“皇兄,我得帮你理理,你这哪是在为自己讨公道,分明是借着这个由头暗渡陈仓吧,瞧你这么明里暗里的帮着五皇兄的准侧妃,怎么,莫不是有什么余情未了?”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张潇予,又在火上添了一把油,“也不知道是将张家小姐放在了何种地位……” “这没有的事,嘉和,你可不要胡说八道!!”秦翎风闻言神色一顿,急忙忙回头想起要安抚张潇予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 宣平候府的女儿,仗着有淑贵妃给的底气,自然敢给秦翎风臭脸看,张潇予深深地望了秦翎风一眼,威胁的话语几乎是手到擒来:“宁王殿下,小女也不是非得霸着要嫁给您,这可是您的母妃淑贵妃的意思,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和皇上交代——” 秦翎风闻言立马有些踟蹰起来,他平日里看起来虽然肆意洒脱,只有淑贵妃是他最大的克星。因此即便是因为这么一层关系,他都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张潇予。 这一头任盈盈眼见着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便又重重地抽泣了一声以退为进:“诸位抱歉,今日都是因为盈盈不懂事,才害得大家都不能尽兴,几如此去,我走便是,也不再碍了大伙的眼——” 说完这句,她便一抹眼泪含恨离去。 秦翎风的视线下意识地追着她直到消失不见,正好被边上的张潇予一眼瞧见,登时又摘获了对方的数记眼刀。 从任盈盈被众人刁难再到后来的悲愤离去,秦炜安却自始自终视若无睹,或者说去,他的心思就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在密谋一些旁的事。 任凤华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察觉到了异常,因此特地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闹剧散场,一众皇子也随之没了跑马的心思,不多时便在秦翎风的带领下面色难看地离开了。 等到众人彻底离开之后,李怡清才小声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这五皇子殿下是王八成精了还是怎么的,性子怎么这样温吞,自己未过门的侧妃都给别人骂成这样了,都不还嘴,还真是个奇人!” 嘉和撇撇嘴,不屑道:“或许他不插手还是对的呢,这任盈盈可不是个善茬,即便没有五哥相助,她自然也能找到别的法子脱身!” “原来如此……”李怡清点头深感有理。 嘉和顿了顿,有些唏嘘道:“不过五皇兄这性子未免也太温吞了些,也难怪外头的人都叫他烂好人,看来也不无道理。” 李怡清闻言也有些感慨。 任凤华见两人对秦炜安的评价出奇的一致,不由在心底感慨此人果然善于伪装,不然嘉和和李怡清也不至于一直认为他只是个不酸中用的皇子。 秦炜安平日里惯会装出一副与世无争唯唯诺诺的模样,实则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皮囊下永远也满足不了的野心。 天色渐晚,任凤华同嘉和和李怡清作别后,便趁着暮色回了相府。 谁知刚下马车,就瞧见了在门口翘首以待的宝儿。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相爷正在主院那大发雷霆呢!奴婢前去探看了一二,说是为了三皇子妃换人一事,个中内情我实在是听不清,这才干脆来门口等着了!” 任凤华点了点头,又开口问了她几个细节,两人结伴一道往里走,殊不知还没走到竹院,传话的人便急急地来了。 “大小姐,老爷叫您去主院一趟——” 闻讯赶出来的琉璃闻言不禁担忧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真是没完没了了!” 任凤华摇头示意稍安勿躁,转而阔步赶了过去。 正厅里人已经来齐了,任凤华进门的时候,茉莉正好抬头冲她使了个眼色,而柳姨娘也略带关切地瞧了她一眼。 任善背手站在众人之间,见她进来,当即没好气地厉呵了一声:“还不快给我跪下!” “我为何要跪!”任凤华冷冷地回望,腰身挺得板直。 “怎么,为父现在就连教训都教训不了你了是吗!”见她反驳,任善登时怒不可遏,下一刻就将莫须有的罪名往她头上扣,“你一个女儿家,一天到晚地往外跑,像个什么样子!相府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光了!” “脸面?什么脸面?”任凤华早与任善撕破了脸,因此再不怕得罪,直接言辞犀利地回了一嘴,“相府的脸面,约莫不是在我身上丢尽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善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登时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步,指向任凤华的头脸,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反了天了不成,竟然敢忤逆我这个做父亲的!看来我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说着他挥手示意家丁呈上棍棒,而后厉声音怒喝道:“给我上家法!!” 蒋氏闻言心里笑得开怀,面上还得生生挤出了几丝担忧,假意劝道:“老爷,您消消气,凤华还小,又在气头上,您可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我和她一般见识,现在是她在以下犯上!”闻言,任善怒气更甚,回头瞧见一眼淡然的任凤华,他立马就回想起了她那个油盐不进的母亲,新仇旧恨一叠加,怒火登时冲上了头脑,他忍无可忍地在家丁身上踹了一脚,急声催促道,“你这废物,还不快给我动手!!” “你敢!”阿六就在这时突然上前,劫过了家丁手中的棍棒狠狠往地上一摔,摔出了震天响的动静。 任善下意识地一惊,后退了一步却还不忘怒骂:“还不快给我把这两人给我按住,真是反了天了,还敢抗命不成!?”说着就要掀起衣袖亲自动手来教训任凤华。 可惜后者却根本没给他逞威风的机会,任凤华几乎在同时拦住了他的动作,而后顺势一扭,直接将任善推到了数步开外。 “你——”任善自觉面上无光,抄起地上的棍棒就要往任凤华身上劈,却被任凤华一脚踢落。 围观的众人生怕被波及,当即呈鸟兽状往四面散去,没有一人照顾到中间被力道反噬狠狠摔在地上的任善。 “来人呐,你们都是死人吗!”见状,他只得恼羞成怒地大喊。 任凤华皱了皱眉头,直接用掌风带上了大门,随后冷脸上前,居高临下道:“你现在最好擦亮眼睛看清情况,莫要将祸水随处乱泼,否则,必遭反噬——还有,你要想清楚此事的后果,你想想,三皇子若是知道了此事,会有怎样的动作?” “好啊,你现在是在威胁为父吗!?”任善艰难地从地上爬将了起来,气势却还是差了任凤华一大截。 任凤华闻言勾唇一笑,率然道:“不错,若你执迷不悟,我定会要你付出代价!” 说这话的术后,她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的亮光,森森寒意简直彻骨。 第二百十四章:夜会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而后,她不过微微扬起了手,任善便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步,生怕任凤华一言不合可能动手弑父。 等任凤华默然俯身将手上那根棍棒摔在地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狼狈。 “你……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任善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任凤华一歪脑袋,浅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方才您为何要平白无故让我受罚,既然我没错,那又是谁的错?” 任善自然不肯说出是自己没事找事,只好沉着脸色僵在了原地。 眼看时机已到,茉莉赶忙站出来将祸水东引:“好了好了,骨肉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此事也是大夫人关心则乱,报给老爷的时候多费了几句口舌,你俩才会生出这样大的嫌隙,但她的出发点总归是好了,你们父女俩且都下下火,和气些吧。” 她三言两语就将话题引到了蒋氏的头上。 任善见茉莉开口为自己解围,心下刚有些感动,转头看见退避三舍的蒋氏母女,心又在瞬间凉了下去。 “蒋氏,你现在怎么没话说了?”任善扶住了边上的茉莉,阴恻恻地抬起了眼,沉声问道。 蒋氏低下了眼,眉头紧锁,显然没料到祸端会落到她头上。 茉莉见状趁势又吹了一阵东风,慢声道:“今日之事,或许真是姐姐你小题大做了呢,要不还是姐姐站出来说一句吧,也好了却了此事——” 蒋氏闻言六神无主地直摇头,任盈盈赶忙上前一步哀怨道:“爹爹,此时怎么会是娘亲的错吗,分明是她任凤华自己目无尊长,还敢顶撞父亲!!” 见她二话不说就将此事的责任又给推了回来,任善面色一寒,彻底对不会审时度势的蒋氏母女失望。 蒋氏被任盈盈掐了一把,才终于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向了任凤华,恨声道:“任凤华,你——” 她刚想提神怒骂,任凤华却面若冰霜地抢先劫过了她的话头:“既然诸位张口闭口就是家法,那任盈盈尚未出阁,却屡次与外男私会,岂不更应该领受家法!!”她说着一脚背勾起了棍棒,反手挥下一棍,棍棒带起一阵劲风,直接骇得任盈盈面色发白。 “给我住手!!”任善见状大惊,赶忙抬手想拦,茉莉见状眉心一跳,赶忙一矮身子拉住了他的衣袖。 “老爷——”她娇声劝道,“老爷,此事二小姐的过错确实是更大呀,您需得三思而后行啊,莫要糊涂行事!!” 任善闻言登时停住了动作,望见任盈盈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心一横,竟当真狠狠地甩下一掌。 “爹爹!!”任盈盈捂着脸踉跄倒地,满眼俱是愕然,“您竟然打我!” 自小到大,她都是被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任善面上亦有些不大自然,但是又拉不下脸面,只得板着个脸继续斥骂。 蒋氏瞧了眼任盈盈被打得通红一片的脸颊,心疼得不行,哭叫着扑倒在了任善脚下,哀声求情道:“老爷,你就饶了盈盈吧,她可是您自小疼着长大的呀!你怎么忍心打她!?” “你还有脸替她说话!”任善闻言却怒气更甚,蒋氏在掌家的那段时日里对任盈盈的偏宠府里的人都有目共睹,这不由叫他回想起了那日在大殿上皇帝对秦宸霄赤裸裸的偏私。 那种被人戳着脊梁骨叫骂的感觉复又跃然眼前,任善没好气地一把拂开了蒋氏,冷着脸将她的求饶当成了耳旁风。 蒋氏见状怨气更甚,登时拿手指的任凤华口不择言地叫骂道:“老爷,你方才不是在管教她任凤华吗!?怎么眼下就听信别人的话来责难盈盈了,盈盈可是您的亲生女儿,而她任凤华,只不过是一个野——”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嗓音却突然拔尖,原来是任善已经箭步上前紧紧锁住了她的喉咙。 未竟的话语被堵了回去,蒋氏伸手吃力地扒着扣在脖颈间的手,憋得满脸通红。 “你这蠢妇,谁叫你胡言乱语的!!”见她还要挣扎,任善当即又狠狠甩了一巴掌过去,甚至还将人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疯魔了似的拳打脚踢。 “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痛楚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蒋氏却顾不上护住头脸,而是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不住哀叫。 任凤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只是冷着脸隔岸观火。 等到震怒的任善终于回过神来瞧见蒋氏衬裙下隐隐渗出的鲜血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蒋氏摸了一把两腿间粘腻的鲜血,凄厉地叫了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任善整整地退后了两步,被蒋氏散落的裙裾绊了一下,才终于大梦初醒,惶惶然地高喊了一声:“快,快去找府医!!” 任盈盈见状赶忙哭叫着扑倒在了蒋氏面前,趁势求饶道:“爹,求您饶了娘,饶了我们吧!求您了!!” 此时的任善哪里还顾得上她,当即随手挥了挥便帮着府医将蒋氏抬上了布架,而后气急败坏地低叹了一声便跟了过去。 众人哪里还敢瞧这热闹,纷纷唏嘘着各回各家了,茉莉却在这时候走到了任凤华跟前盈盈一拜,浅笑着道了声谢:“此事多谢任大小姐了——” 随后便扶了扶鬓上的珠钗,自顾自地走了。 琉璃瞧着随着让人群哭哭啼啼离开的任盈盈,忿忿道:“这回可真是便宜她了,按她这样的秉性,合该狠狠挨上一顿板子……对了小姐,蒋氏刚才是怎么了,老爷也往她肚子上踹呀,她怎么还流血了?” 任凤华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血,保不齐是她的孩子……” “老天爷!!”琉璃愕然惊叫,旋即又皱眉不解,“不对啊小姐,最近老爷都没在蒋氏的院子里待着,这有的是哪门子的喜啊,难道她还能凭空自己生一个孩子不成?” 任凤华尚且还在琢磨方才茉莉话里的深意,闻言只得匀出些心思来考虑此事。 确实,这一个月以来,蒋氏一直打着修养身子的名头待在院子里,这一个月的调理时间哪里够原本就身子弱的她有孕,再加上任善近来又厌恶她,因此这个孩子的来历就越发扑朔迷离了…… 相府出了大事,老夫人自然要出来主持局面。 料理好蒋氏的伤情后,众人便齐齐地赶到了蒋氏院中。 任凤华按例给老夫人行了礼,但是后者根本就不待见他,径自就挪开了视线,转而急急望向刚进门的任善:“蒋氏怎么样了!?” 毕竟因为家宅失和导致仆妇小产这事说出去实在是不光彩,老夫人生怕会有有心人将此事捅出去借此好再参相府一本。 然而现下任善满心记挂着的都是蒋氏说漏嘴的那件事,根本无暇去管什么劳什子的小产。 老夫人只好在外间眼巴巴地等着府医出来,谁知人的确很快出来了,但同时也带来了噩耗:“夫人月余小产,已见滑胎,怕是回天乏术了!” “造孽啊!”老夫人闻言捶胸顿足,连声痛呼。 与其余高门相比,相府实在是子孙单薄,因此任何一个子嗣的陨落都是再往老夫人的心口上刺刀。 偏偏那大夫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见状竟还补上了一句:“夫人身子弱,小产过后需得好好养着才是,而且,日后恐怕很难再有身孕了——” “什么!?”再度惊闻噩耗,老夫人一脚没站稳,登时摔在了月华怀里。 榻上方才悠悠转醒的蒋氏一睁眼就听到这话,登时眼白一翻又厥了过去。 “娘!”任盈盈将三分的悲伤生生演成了七分,登时扑在榻前凄厉地哭叫了起来。 老夫人抹了几滴眼泪,而后嗅着满院子的血腥气又觉得恶心,于是吩咐月华去准备补品之后,便轻轻扇了扇鼻子皱眉离去。 月华将补品理来了之后,任善在边上一言不发,倒是茉莉在边上忙前忙后,只是看她的脸色,似乎毫无悲伤之意,甚至满是喜色。 任凤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回了竹院。 回屋后,她便开始磨墨练字,一本道德经瞬间被她誊抄了好几页。 琉璃知道,自家主子这又是在生气了,但她琢磨不出原因,干脆直接敲开房门问道:“小姐,蒋氏这也算恶人有恶报,你不开怀就算了,怎么瞧着还这么不爽呀?” 任凤华敲了敲笔杆,抖落了多余的墨汁,一面落笔一面沉声应道:“我只是有些没想到竟然会成了她计划中的一环。” 琉璃闻言微愣:“……小姐说的,莫不是茉姨娘?” 任凤华搁下纸笔,正色瞧她:“今日若不是她煽风点火,将祸水引到了蒋氏母女头上,蒋氏也不至于狗急跳墙触碰到了任善的逆鳞——” “小姐,你的意思是,蒋氏的孩子是被茉姨娘一手策划出来的?”琉璃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喃喃道,“不应该呀……茉莉哪来的这么深的心计,先前她和奴婢一道做事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坏心思……” 任凤华沉吟片刻,点头道:“确实。这不像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想出来的计策……她的身后,必然有高人指点!” 这厢任凤华被琉璃好说歹说劝着去用了晚膳,另一头茉莉却趁着夜黑风高屏退了一众侍女独自赶往了相府之中一处荒废的院子。 借着风声遮掩,她敲开了院子的大门。 三短一长,在岑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片刻后,门被“吱呀”一声打了开来,自后步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来了。”那男子的声音被压的很低。 茉莉一边关门一边小心地点头:“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完了,什么时候才帮我坐上相府女主人的位置?” 黑衣人闻言低笑了一声:“早晚的事。” 茉莉却突然逼近,暧昧地抓了一把对方的衣领,凑在耳边呵气如兰:“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除去了蒋氏?” 第二百十五章:暗渡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她的命留着还有用。”黑衣人答了一声,面对茉莉满脸的不满,他加重了语气,“这些事情,可由不得你做主……” 茉莉闻言面色一寒,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小心地往后腿了一步后,黑衣人却又冷不丁地拉上了她的手。 “不过这次,你做的很好——” 茉莉这才松了一口气,婉转笑开,抬手锤了对方一下,娇嗔道:“你吓着我了!” 黑衣人登时低笑了一声,将她揽入了怀中,茉莉咯咯地笑了起来,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道:“吓到我不要紧,吓到我们的孩子可就不好了……” “明白。”黑衣人闻言眸光一暗,突然一矮身将茉莉打横抱起,两人调笑了一阵,便一道进了里屋。 一室春光。 翌日一早,万物皆被笼罩在旭光之下,只有蒋氏的院中,还是一片愁云惨淡。 蒋氏自丢了孩子之后,便像是发了疯一般,勒令丫鬟们在屋子的周围都遮起了幔帐,自己则龟缩在黑漆漆的屋内,一遍遍地念着自己早早给未出世的孩子取好的乳名。 老夫人送来的补品被炖成了汤药,流水似的往屋子里送,但是无一例外的被疯癫的蒋氏打了出来。 丫鬟们无法,只好请来了任盈盈。 “娘,您就多少喝一口汤药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就要撑不住了!”任盈盈说着就拿过晾凉了的汤药,递到了蒋氏的面前,可是后者却一动不动。 任盈盈只好和声继续劝说,谁知蒋氏突然像害了失心疯一般,恶狠狠地叫了一声,便将任盈盈连人带药推倒在了地上。 药盏瞬间四分五裂,溅起来的碎片划破了任盈盈的手掌,鲜血瞬间就顺着伤口处淌了下来。 “夫人,你怎么连二小姐都认不清了!!”丫鬟赶忙上前替任盈盈包扎,一边声泪俱下地劝着蒋氏。 瞧见任盈盈不可置信地的眼神,蒋氏才终于慢慢地恢复了神智,缓缓伸手想要去抚摸任盈盈的脸庞:“娘对不住你,盈盈,娘对不住你……” 任盈盈见状也悲从心起,小心地把她从榻上扶了起来。 蒋氏已经流干了眼泪,如今只能干嚎:“是娘没用,娘既没有保住孩子,还连累你受了罪,都是娘的过错啊!” 任盈盈闻言却突然沉下了脸色,急声道:“娘!这不是你的错,此事分明就是因为任凤华而起,如果不是因为她,娘你又这怎么会没了这个孩子!” “对,任凤华,都是因为她任凤华!!”蒋氏闻言登时来了力气,狠狠地一敲床板,满眼怨毒。 任盈盈趁势问道:“娘,那您昨日说的,任凤华她的身世到底是——” 蒋氏被她这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后招,立马借着任盈盈地搀扶坐了起来,连声道:“对,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还有的是法子让任凤华她万劫不复!” “娘,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法子呀?”任盈盈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忍不住追问道。 蒋氏却只是摇了摇头,拒绝透露更多的消息:“此事知道了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乖盈盈,你只需记住,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任盈盈自然没法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得咬咬牙点了下头:“我明白了……对了,娘,你如今觉得身子怎么样了?” 蒋氏虚脱地点了点头,和声道:“娘没事了,倒是你的手还得快些回去包扎才是!” 任盈盈乖乖地点头应下,不多时便在蒋氏怜爱的目光目送下离开了。 待她走后,蒋氏独自在榻上坐了许久,面上的怨毒藏在暗处,衬得她犹如怨鬼般神色阴骛。 这厢任盈盈出了院子后,丫鬟见她心情不错,赶忙上前又跟了几句好话。 任盈盈被捧得眉开眼笑,随手就从手上摸下了一个成色普通的玉扳指,丢到了丫鬟怀里:“赏你的,这回动作还算麻利,没坏我的事!” 丫鬟赶忙接过了扳指,点头哈腰了一阵后,又凑到她身前美言道:“还不是小姐您谋划得好,奴婢只是跟着办事而已……这回虽然将夫人有身子的消息抖落了出去,但是咱们还钓回了一个更大的消息!还是小姐您眼界高远,算无遗策!” 这丫鬟口齿向来伶俐,三言两语就将黑白颠倒,登时将任盈盈心底残存的那几分对出卖蒋氏的愧疚给压了下去。 任盈盈闻言不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慢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回我绝不会再给任凤华留下生路!” 丫鬟在边上赶忙点头如捣蒜,就差帮她摇旗助威。 任盈盈逾愉悦地瞧了她一眼,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对了,大哥那最近怎么样了?” 丫鬟赶忙谄媚回道:“小姐放心,那里有嬷嬷一直看着呢,几贴药下去,这身子只能越来越虚弱,断然没有再好起来的道理——” 任盈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拔下支银簪子赏给了那丫鬟。 丫鬟喜不自胜,乐颠颠地跟上了他她的步伐。 两人的脚步渐远,假山后,却突然走出两道人影。 “好毒辣的心思,任盈盈还真是做的出来!”侍郎府小姐摘去了方才躲藏时沾在头上的碎叶,一边止不住地摇头感慨。 随侍的丫鬟见状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小姐,我们干脆就这事到相爷那告上她一本,这样她不就翻不了身了!” 侍郎府小姐却压下了心头的窃喜,摇头道:“不可,我们尽管知道了此事内情,但是没有证据,即便真告到了姑父头上,他估计也不会信咱们……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丫鬟闻言深觉有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偌大一个相府,人丁不少,却大多离心。 这厢三房院中,任流霞耳闻了自己将要成为三皇子妃的消息,已经在院子里翘首以盼等了好几日的圣旨,谁知没等来准信,却等来了婚讯不变的消息。 她哪里接受得了这巨大的落差,登时在院子里大闹了一场,原本以为是任善出尔反尔,谁知差人去前院一问,才知道是因为有任凤华在从中作梗。 任流霞素来就和任凤华有旧怨,闻言哪里还咽得下这口恶气,立马带上人手就赶往竹院说理去了。 “小姐!小姐,三思而后行啊!”任流霞气势汹汹,张嬷嬷根本就拦不住她,人一走,她就急急跑去找了三叔母。 有了怨气加持,任流霞脚步如风,没一会就到了竹院。 见大门禁闭,她低骂了一声,直接抬手拍上了门板,将门环砸的震天响。 “任凤华,你出来呀!你有本事就出来呀!” 尖利的叫喊声很快就传进了内院,阿六一听到有人来闹事,登时摔了笤帚,雄赳赳地赶到了门房。 “何人在门外喧哗!”他只将门开了个小缝,外头的任流霞却得寸进尺地直接支使人撞开了门。 “任凤华呢!怎么还不快滚出来!”仗着有两边的家丁充底气,任流霞嚣张地一挥手,就要让人把拦路的阿六架下去,“真没眼力见,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谁知边上的下人刚应声想要动手,便被一剑鞘狠狠地打了下去。 “你竟敢动我的人!”任流霞被阿六利索的身法所震慑,她没想到小小的竹院竟然卧虎藏龙,但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呵道,“你敢动我!难道不怕被老夫人责罚吗!?” 寻常下人听到老夫人的名头少说也会退避三舍,但可惜阿六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惯了,闻言只觉不痛不痒,挥手的动作甚至还快了不少。 “啪”地一声,任流霞捂着脸摔到了地上,只觉嘴角火辣辣地疼。 “你反了天了!”她不可置信地急声骂道。 正在这时,却有另一道声音突然出现,直接冷然打断了她找靠山的陈词滥调:“反了天的是谁,堂妹你难道不清楚吗?” 任流霞闻言愕然回望,但见任凤华正从院内款款而出,神色浅淡,脚步轻缓。 “怎么?到底是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任凤华居高临下地看向不速之客,目光森然冷静,好似只是在看一株不合时宜出现的杂草。 任流霞面色瞬间涨红,登时从地上爬将了起来,恶狠狠地往任凤华脸上一指:“那也是你坏我的好事在先!原本听说三皇子殿下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娶你了的!天知道你竟然不要脸到惊动了护国公他老人家来为你请愿!不然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安然待在这个位置!?” “什么?”任凤华闻言脸色一变,伸手捉住了任流霞的衣角,沉声问道,“你说,是护国公替我去求的情?” 见她神色怔然,任流霞嗤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少得了便宜卖乖!” 话音刚落,脖颈间的力道却更大,她只得呛咳着继续道:“我只是听说,护国公大人是提刀杀进的皇宫,生生和大伯对峙了许久才敲定了你的婚事!怎么?你竟然不知道?” 任凤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了手下的力道。 她自然不知道,因为那日她正好因为和嘉和她们结伴游玩而错过了消息,原本以为此事有惊无险是因为任善作茧自缚,现在看来原来是多亏了外祖父的助力。 见任凤华出神,任流霞又来了底气,整了整衣领又趾高气昂地凑到了她的身前:“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算命的都说你命硬容易克夫,你嫁过去不就是害人害己吗!?还不如让我嫁过去,也好帮你分担了这等祸事——”她说着还当真端起了三皇子妃的架势,倨傲地道,“你要是执迷不悟,看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指着你的脊梁骨骂!” “是怎么个骂法?”她没等来任凤华的回信,却等到了另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 循声望去,才见得一人突然从中庭那颗歪脖子树上轻飘飘一跃而下,面如冠玉,容色惊艳。 第二百十六章:撑腰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任流霞被这副惊为天人的好相貌晃了眼,登时瞠目结舌,怔怔地问了一声。 见她一副痴态,琉璃在边上嫌恶地提醒道:“流霞小姐,这是三皇子殿下。” 任流霞这才局促地动作起来,下意识地就摸上了头上的珠钗,而后含羞带怯地扫了眼俊美非常的秦宸霄,娇声问安道:“小女任流霞,见过三皇子殿下。”她顿了顿,突然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大胆地又跟上了一句,“殿下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谁知她这一句话问出口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秦宸霄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径自就缓步走到了任凤华身畔,温声道:“今日阳光正好,怎么不在廊下多看会书?” 任凤华动作自然地瞧了他一眼,随后又瞟了眼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流霞,一语双关道:“日头虽好,时机不对,瞧着人伤眼睛。” 秦宸霄闻言似笑非笑地低下了头,以一种绝对迁就的姿态温柔地凝望着任凤华。 “任凤华,你怎么敢这么跟三皇子殿下说话!!”任流霞见两人似乎默契天成,登时心中妒意上涌,提声喝道,见两人皆对自己视若无睹,她跺了跺脚,只好又端出了八字相冲那套老说辞,“殿下,任凤华她可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若是当真嫁到了你府上,或许还会给您带来灾祸啊!!” “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碍眼的东西,只管叫下人拖下去就好,省得坏了心情——”秦宸霄皱了皱眉,挥了下手,侍卫立马站了出来。 “将那人给本王拖下去,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便掌嘴五十吧。” 侍卫早就手痒,闻言立马应下,上前粗鲁地按上任流霞的肩颈就想把人往中庭拖。 “放开我!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么对我——殿下!殿下!”任流霞一瞧见那人高马大的侍卫,眼泪就挂了下来,没几步就凄厉地叫喊了起来,“殿下,小女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秦宸霄哪里屑于和他废话,径自拉过任凤华便同她在一旁闲谈起来。 中庭的巴掌声和叫唤声一声高过一声,不远处院子里的三叔母若有所感,心惊肉跳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夫人,不好了夫人!小姐一大早就去竹院了,说是要去向大小姐讨个说法,老奴拦不住,只能来向您禀报——”张嬷嬷急冲冲地进了内屋,额头上满是热汗。” “什么!?”三叔母闻言登时醒了瞌睡,立马下榻套上了绣鞋,丫鬟们赶忙上前为她更衣,她一边整理发髻一边快声吩咐道,“张嬷嬷,快去找老夫人,任凤华可不是个善茬,流霞对上她,少不得要吃亏!” “可是夫人,万一老夫人不肯出手又该怎么办?”张嬷嬷犹疑道。 三叔母磨了磨后槽牙,继续道:“那就把老爷也喊上,老夫人平日里最疼爱我们老爷,有他去,我就不信她老人家还会舍得不出手!” “哎,好!”张嬷嬷立马应下,急急地加快步子赶了出去。 三叔母也拂开了簇拥着梳妆的婢子们,没好气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戴这些个劳什子做什么!?”说着,她急匆匆地带上了几个丫鬟,就赶去了竹院。 还没到院门口,便得见门庭围了一众高壮的侍卫,三叔母的心立即就“咯噔”了一下,闯过侍卫的阻拦奔进中庭的时候,任流霞正好又挨一记巴掌,叫唤的嗓音已经渐渐低了下去。 “流霞!!!”三叔母目眦欲裂,吼叫了一声,立马疾步上前,接下了任流霞绵软的身子。 任流霞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整张脸破溃肿胀,就连开口说话都有些艰难,只能喑哑地叫唤上几声娘。 侍卫却立即上前要将她拉开,另一个则又扬手要落下一掌。 “给我住手!!”三叔母气得两眼发红,赶忙急声制止道。 侍卫却无视了她的喝止,硬生生地将五十下巴掌尽数打完,才退后两步,三叔母闻言登时哀叫推开了侍卫,连声骂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我的女儿打成这副样子!!” 望着奄奄一息的任流霞,三叔母心疼得直掉眼泪,一面抚摸着她被汗水粘湿的发丝,一面急声喝道:“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来人呐!还不快帮我把府医叫来!” 任流霞叫唤了一阵,便奄奄一息地软倒在了三叔母的怀中,后者瞬间哭叫起来,恶狠狠地望向了冷眼旁观的任凤华:“此事都是因你而起,任凤华,你别仗着自己是嫡女,就敢为非作歹!!” 说这话的时候,她激动得险些扑到任凤华身上,但是碍于一旁气势慑人的秦宸霄,她又悻悻然往后退了一步。 任凤华见她在气头上还不忘权衡轻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原来堂妹恶人先告状的劣性子是随了三叔母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流霞都被你打成了这副模样,你难不成还要赖账吗!”三叔母斜吊起眼角,面相刻薄凌厉,“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除非你跪下来给流霞道歉,否则我就要去老夫人那参你一本,说你刻薄弟妹不可!!” 说话间,她时不时地抬头扫两眼秦宸霄,注意到他的视线不在任凤华身上之后,她立马又来了底气。 尽管方才动手的是三皇子府的人,但是或许任流霞只是无意冲撞了秦宸霄才会被罚—— 思及此,三叔母不由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将怀中的任流霞搂得更紧。 任凤华扫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点破了她那些弯绕心思:“叔母还是先顾及好自己吧,堂妹无端来访在先,又再次大放厥词,这才惹恼了三皇子殿下,难不成您还要颠倒黑白不成?” 三叔母闻言微愕,下一刻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般跳将了起来,恶狠狠地道:“在这里又何时轮得到你来说话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任凤华慢条斯理地反唇相讥道:“在凤华眼里,唯有德高望重的才能称得上是长辈,至于倚老卖老的,抱歉,恕凤华没法勉强自己唤您一声长辈。” “都瞧瞧吧,相府嫡女便是这样一副秉性——”三叔母闻言突然像是市井野妇上身一般,无赖地跪坐在了地上,朝着周围阴阳怪气地吆喝了一阵之后,她突然扑到了秦宸霄跟前,义正言辞道,“三皇子殿下,您瞧见了吗!她任凤华这样的一副心肠,怎么好嫁到三皇子府中,还望您三思啊——” 秦宸霄见状微微挑起半边眉毛,抱臂慢声道:“不巧,本王中意的就是这副烈性子。” 三叔母闻言又不甘不愿地继续紧咬不放:“可是殿下,您想想皇上,皇上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入主三皇子府呢,这样不是侵损皇室的威严吗!?”她说着不死心地搀起了任流霞,卖笑道,“我们流霞——” “想必你也知道,本王的脾气不大好。”秦宸霄却耐心耗尽地摩挲了一下指尖,而后顺手接过了一旁侍卫递来的长剑,冷不丁地三叔母的身前挥了一下。 半空闪过一阵冷光,三叔母只觉得眼前一晃,便见自己额前的碎发飘扬而下。 此剑削发如泥,若是再贴近一寸,削去的可就是鼻尖了! “本王原本也算敬重长辈,但是这长辈首先也得是长辈才是——”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登时应声将三叔母围了起来,刀光剑影下,她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得一干二净。 眼看棍棒就要劈下,突然门房急急赶来了一大波人。 “住手——” 众人立马循声回望,但见老夫人在三叔的搀扶下急急而来,一进门就拦到了秦宸霄面前,气喘吁吁地矮身求情道:“三皇子殿下,求您看在老身的面子上,饶了她们母女俩吧!” 三叔趁着这时候疾步奔到了任流霞身边,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女儿,他气得浑身发抖,瞧见边上神色安稳的任凤华后,他霍然起身,气急败坏地骂道:“是不是你伤了流霞!她可是你的堂妹!” 任凤华闻言好整以暇地让开一步,露出了自己身后的秦宸霄,随后简短地提点道:“三叔还是先看清堂妹得罪的是谁吧。” 三叔见状喉头一哽,未骂出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生生地被咽了下去。 老夫人见状又忍不住护短,将三叔带到了自己身后,随后严厉地望向了任凤华:“你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任凤华见她一来便将她当成了罪魁祸首,登时讥讽一笑,敷衍地答道:“自然就是您瞧见的那样,谁喊冤喊得最凶,谁就是您要找的罪魁祸首——”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老夫人闻言愕然地一摔拐杖,厉声呵道:“无论如何,这事是在你院子里发生的!必然和你脱不开关系!今日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 任凤华不愿与她纠缠,干脆一言不发与之冷冷对峙,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接,任凤华虽然是小辈,气势却分毫不差。 两人虽有血亲之名,但是眉眼间的疏离却做不得假。 最后,还是老夫人先败下阵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老了,不懂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今日既然三皇子殿下在这,我就不当众教训你了,不过你下去之后还是得给我好好反省——” 这话虽为妥协,实则依旧不忘抹黑任凤华,可却尽数被后者视若无睹。 秦宸霄闻言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眸中满是不屑。 接着,他抬手微微下压,周围拔刀的侍卫才将刀按回到了鞘中。 方才若不是老夫人退了一步,他可能还真的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让相府今日见见血光。 老夫人注意到了他眸中散去的杀意,硬着头皮上前讨饶道:“三皇子殿下,让您见笑了,都是府上几个小辈不懂事……” 秦宸霄闻言皮笑肉不笑:“那劳烦老夫人日后好生看顾着相府的人,若是再有什么小动作,这刀剑可不长眼——” 第二百十七章:病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您教训的是。”老夫人急忙俯身应是,神情异常恭顺。 三叔母心中有怨,自然不甘将此事揭过,闻言登时想反驳,但是一对上秦宸霄算不上好看的脸色,她再不敢多言。 秦宸霄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径自提步离开了。 这尊大佛走了,老夫人自然要出去相送,因此不多时竹院中的不速之客便少了大半。 三叔母见唯一能给自己撑腰的救星也走了,不由又气又恨。 怀揣着对任凤华的滔天恨意,她不甘心地留在了竹院里,硬生生等到老夫人去而复返。 “老夫人,今日之事分明就是她任凤华的错,为什么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流霞!”三叔母说着声泪俱下,委屈得不行,“偏偏她任凤华就能这样嚣张,老夫人你这不是偏心吗!?” “给我住嘴!”老夫人见她胡搅蛮缠,登时就没好气地甩了她一巴掌,“今日你才是在三皇子面前丢光了我们相府的脸,还有脸说这话!” 三叔母又气又急,捂着脸嚷嚷了起来:“我说的哪里不对!方才任凤华还在殿下面前败坏了我们流霞的名声,这不是明摆着断了她嫁进三皇子府的路嘛!?”她一激动,就开始口不择言,竟然将密谋换人的事都搬到了明面上来讲。 这下不光是老夫人震怒,就连一向温吞的三叔闻言都忍不住暴起,劈头盖脸地将她骂了一顿。 “怎么?为什么都说是我的错,要说错处,也该是大伯的错才是,分明是他亲口答应要给我们流霞找一门好亲事的!” “你且少说两句吧!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将你从这打出去!”三叔见她越说越离谱,恨得直牙痒痒。 三叔母见他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终于不情不愿地咽下了抱怨的话,悻悻然地退到了一旁。 老夫人见他帮自己稳住了局面,这才稍感欣慰,挥了挥手嫌恶地打发三叔母回去照料任流霞后,特地将三叔留了下来。 “母亲,您莫要心忧,回去之后我好好地劝劝那蠢妇,叫她莫要再来碍您眼了。”三叔见老夫人唉声叹气,赶忙上前劝说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我愁的不是这个,我愁的是这好好的一门亲事,原本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怎么到最后就弄巧成拙了呢?可惜了流霞,原本她才应该是三皇子妃的——” 三叔闻言故作大度道:“母亲,命里无时莫强求,流霞定然是知道您为她打算的那份心的……” “还是你最贴心。”老夫人闻言怜爱地拍了拍三叔的肩,喟叹道,“放心,我一定会为流霞找一门好亲事的!” 三叔赶忙赔笑点头,一面还不忘担忧道:“母亲,你说这相府之中,所有人都是有牵有挂的,只有我这大侄女,没了娘就跟没了根的浮萍一样,再说她娘也算是在我们府上没的,您说她会不会因为这个恨上咱们相府啊?” 老夫人闻言低叹了一声,瞧了眼一脸迷茫的三叔后,她信口搪塞道:“这事你不用担心,即便她当着打算和相府离心,我也有的是法子将她绊在府里!” “母亲说的是什么法子?”三叔好奇地追问道。 老夫人慢声道:“不过是些和旧事牵扯的小把戏,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三叔原本也没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平日里都将心思放到玩乐上去了,原本也不是个乐于琢磨的人,因此被老夫人这么一搪塞,立马就点着头退下了。 老夫人望着他那副不甚伶俐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喟叹道:“瞧瞧他这副好糊弄的样子,难怪在官场上翻不出浪来,即便是不给人拿枪使都已经算好了!” 月华赶忙在一旁劝道:“老夫人莫要忧心,三老爷虽然无心于此,但是我们还有老爷啊,老爷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我们岂不是也跟着面上有光?” 老夫人这才释然点头,用了一口浓茶后,她却又突然伤神起来:“这家宅之事但凡能让我少费些心思,我也不至于如此伤神……” 这家宅之事指的是哪一桩,不言而喻。 月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为任凤华说好话:“老夫人,眼下各位小姐们毕竟还只是半大的少年人,偶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您可千万不要记挂在心上。” “少年人?”老夫人却突然拔高了嗓音,匪夷所思道,“她任凤华难道还是个孩子吗!我看快活成个人精了,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哪个半大的少年人能有这样的城府,我们相府可养不出这样的人,我实在看不惯她!” 听出了对方话语间对任凤华浓浓的戒备后,月华赶忙咽下了继续试探的话,顺着老夫人的意小心翼翼地说了下去:“也是,少年人还是率性而为的好,不过近日二小姐和大少爷相处的倒是不错,大夫人也常常和他们在笼络感情……” “她倒是分的清厉害缓急,若是早这样,不就不用受当初那份罪了吗——”老夫人闻言呷了口茶,压下了眸中那份暗光。 月华读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赶忙点头称是。 至于失了老夫人器重的任凤华,月华叹了口气,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场闹剧将将收场,竹院中,任凤华却不知为何一直静不下心来。 捧读了一册书卷未果之后,任凤华只得拿出针线,开始缝制给外祖父的护膝。 顶针从硬布中不住穿梭,她却开始没来由地心惊肉跳,心神不宁地落下一针后,心口却突然一痛。 下一刻,指尖的血顺着被针扎破的地方流了下来。 任凤华捏住手指,刚回屋想要拿瓶罐上药,琉璃却在这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喊道:“不好了小姐!!护国公他老人家突然不好了!眼下国公府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什么!?”任凤华再顾不上手上的伤口,提上药箱便疾步奔了出去。 她总算知道自方才起没来由的心悸是因何而起,骨肉血亲,血脉相连,能让她如此牵缠挂肚的,也只有外祖父了。 谁知两人刚到相府门口,便被一道人影挡住了脚步,任盈盈摆着小扇站在门庭处,脚下生了钉一般寸步不让。 “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爹爹昨日才说过,内眷不可无故外出,你难道又要背弃他的命令吗?” “滚开。”任凤华面覆寒霜,眸中杀意尽显。 任盈盈被她不善的面色吓到,却还是硬着头皮拦路不走,一面还拔高了嗓音嚷嚷道:“这是爹爹的意思,长姐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相府门前从来不缺过路的人,见有热闹可凑,纷纷驻足停留,瞧见气势凌人的任凤华,不由小声议论了起来。 任盈盈见看客越来越多,立马来了精神,正好任凤华打算硬闯,她趁势往地上一倒,病歪歪地哀叫了一声。 边上的丫鬟见状赶忙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二小姐!大小姐不听劝,你就别来劝了,这下还伤了自己,这可怎么是好啊!” “天爷啊!传闻中这任大小姐性子泼辣,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竟然狠心到连妹妹都不放过!”门外的过客见状立即三三两两地扎堆感慨起来,一时议论声此起彼伏。 任盈盈见任凤华成为众矢之的,越发惺惺作态地扮起柔弱来。 她自然不是为了维持相府秩序才出现在这的,而是为了趁人之危反咬人一口。 若是名声被败坏了,即便再得三皇子青睐,任凤华也不能堵住这悠悠之口顺利出嫁。 但是任盈盈却低估了对方的心焦。 自重生以来,任凤华满心想着复仇,至于什么名声虚礼,于她而言不过可有可无,更何况是在外祖父尚且还性命垂危的情况下。 “长姐!你不能走!”见任凤华又要强行闯出去,任盈盈赶忙又以身相拦,谁知刚一上前,便被一剑鞘打了回来。 “你要是再敢拦我,今日便不用竖着进门了——” 任盈盈猛地踉跄了两步,抬眼之时身前哪里还有任凤华的踪影。 “小姐!”丫鬟焦急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通报爹爹和祖母!”任盈盈磨了磨后槽牙,眸中恨意难掩。 护国公府离相府有不短的一条路,任凤华心急如焚,干脆直接在道旁借了一匹快马,扬鞭赶到的时候,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她不顾被颠散的发髻,运起轻功飞直奔内院,正好撞上了在屋外急得团团转的管家。 “凤华小姐,您怎么来了?”任凤华边走边问道:“老先生,外祖父的身子怎么样了?” 管家哀叹了一声,急得直跺脚:“方才老爷不过同嬷嬷闲谈了一阵,也不知道听了什么,整个人如同惊厥了一般,不省人事,府医也已经赶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人还是醒不了!” 说话间,在一旁垂泪良久的嬷嬷也急切地扑到了任凤华跟前,神情恳切地求道:“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快些看看老爷吧,老奴有罪,若是老爷出了什么事,老奴难辞其咎啊!” “我知道了嬷嬷,您先冷静。”眼下偌大的一个护国公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任凤华实在无暇安慰两人,快声做了保证便急急夺门而入。 屋内的大夫正在摸索穴位施针,但是几针下去,榻上的护国公却毫无反应,正一筹莫展手心冒汗的时候,任凤华推门而入,直接上前替过了大夫的位置,伸手搭上了护国公的脉搏。 “唉,小姐你这是——”大夫被她一下挡开,又惊又疑。 任凤华却恍若未闻,细细地切了脉以后,她小心地收走了护国公头上几根没什么大用的银针,而后从袖中抖落出了一瓶药丸。 那大夫眼见着她要把药丸往护国公的嘴里送,赶忙上前相拦道:“小姐,可否让老朽先检查一下你这药丸——” 任凤华哪里顾得上搭理他的怀疑,大夫还想开口劝诫,却被管家摇着头拉到了后边。 第二百十八章:变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柳大夫,你先歇歇,毕竟现在救人要紧!” 众人屏息候在任凤华身后,紧张地望着护国公吞下了药丸,约莫一息之后,昏黄的面色渐渐开始有了血色。 淤积在胸的浊气被排出以后,护国公终于重重咳了一声,掀开了半扇眼帘。 “太好了!太好了!老爷终于醒了!”管家喜不自胜地迎上前去,却见榻上之人虽以脱离险情,但是尚未完全恢复意识,只得低下嗓音候到了一旁。 任凤华见状将药瓶搁到了一旁,而后打开了自带的布包,自其中捻出银针拿捏着往几处醒惊厥的要穴扎去。 几下针下去,护国公似乎低低喟叹了一声,紧皱的眉宇终于舒展,随后便陷入了浅眠。 众人的心随之七上八下,见状终于落到了实处。 柳大夫却趁这时候若有所思的拿起了任凤华留在案上的药瓶,开盖扇闻了一阵后,他突然大惊失色:“这药——” “这药怎么?”管家被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吓得不轻,赶忙问道。 柳大夫却突然猴急地拨开众人闯到了任凤华面前,语无伦次道:“小姐,这药你是从哪来的,是自己配的还是……” 任凤华无意领功,闻言只是短促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柳大夫却突然激动地跺了下脚,惊喜道:“神医……真是神医啊!!小姐,那你知不知道——” 任凤华却不愿再配合对方一茬又一茬的问话,兀自回转身吩咐道:“将屋子里的门窗都关好,别让一阵风进来,还有,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要单独为外祖父诊治。” “老朽!老朽也可效犬马之劳!”见她要赶人,柳大夫第一个不依,登时急急地凑到了任凤华身边,自告奋勇道,“再不济我也能打个下手不是!” “小姐,老奴——”嬷嬷一步三回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任凤华却示意她先行退下,随后对着凑上前来的柳大夫开始细谈接下来的用药。 “外祖父先前内里亏损,这次情绪不稳,邪风入体,才会惊厥不醒,我方才已经略略为他施了针,但是之后还得用些静心安神的药,药房我已经写下来了,劳烦先生帮我看顾一二——”柳大夫闻言自然满口称是,立马上前拿过药方细细地研读起来。 嬷嬷候在外间,心如如焚,不住地碎碎自责道:“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老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琉璃赶忙搀住了脚步虚浮的她,连声劝说道:“嬷嬷,咱们还是先等小姐出来吧,现在自怨自艾只会平添伤心啊!” 阿六闻言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嬷嬷,小姐她医术这么好,护国公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正在这时,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人立马就围了上去,管家奔在最前面,急切问道:“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柳大夫捋着山羊须宽慰众人道:“大人的身子已经渐渐转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管家闻言喜极而泣,赶忙越过众人赶了进去,柳大夫翻来覆去地瞧着那张药方,忍不住再三感慨道:“大小姐这医术可真是了不得啊,要不是因为有她,老朽一时半会必然应付不了。” 任凤华瞧着这个有些激动到有些本末倒置的老先生,无奈地招手叫来了管家,慢声吩咐道:“劳烦您先送柳大夫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便可应付。” 管家闻言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就将人送了出去。 待人潮散去后,嬷嬷抹干了眼泪,却有些不敢对上任凤华的视线。 “小姐······”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放柔了语气:“嬷嬷,你先告诉我,外祖父他到底是怎么晕倒的,您之前,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嬷嬷闻言却躲开了视线,径自跪倒在了她身前,连声告罪道:“对不住,小姐,此事都是因为我,对不住!” 任凤华上前想要将人扶起来,嬷嬷却只是倔强地埋下了头,她只得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嬷嬷,我不会怪您,我只是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可无论她怎么说,嬷嬷都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甚至还为此编出了几乎是错漏百出的谎言。 “嬷嬷······”见状,任凤华慢慢地松开了搭在嬷嬷肩上的手,心一寸寸地凉了下来。 她并非不近人情之人,此番也只是想要一个内情,可是和之前的那几次一样,她依旧等不来回应。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失落地垂下了眼帘,起身离开的瞬间,只留下了一句轻轻的“我知道了”。 嬷嬷急忙抬头,透过泪眼,却只看见了一个疲惫离去的背影。 任凤华忙活完护国公府这一头的事已经是心力交瘁,回到相府的时候,险些从马上没站稳摔下来。 琉璃和阿六心惊胆战地护在她身旁,她却只是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谁知几人才刚来得及跨进门庭,门房那个狗腿的小家丁立马急急忙忙地奔了上来,传信道:“可算是盼着大小姐回来了,早些时候因为您和二小姐在门口起争执的事,老爷正在书房等着找您问话呢!” 任凤华按了按太阳穴,醒了醒神,一边走一边细问情况:“那二小姐呢,她可也在书房?” 家丁忙不迭回嘴道:“那倒没有,二小姐被老爷关了禁足,如今应当是出不来。” 任凤华闻言嗤笑了一声,从容地跨步进去:“那好,趁着时辰尚早,我就去会会他们吧。” 琉璃和阿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戒备。 眼下天色将晚,府里已经早早地点起了灯火,书房外更是多人伺候,灯火通明。 见任凤华到来,丫鬟们立马让出了一条小道,许是因为她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凌人,以至于无人敢拦。 推门而入后,但见两人一坐一站,正含情脉脉地四目对望,任凤华跨进门槛的时候,茉莉的手甚至还被捏在任善手里。 两人突然听着这么一声动静,登时两相分开,尴尬地咳嗽了起来。 任善黑着脸,根本不想理会贸然闯入的任凤华,茉莉在边上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自然也不赶先一步开口。 三人便这么静静地对峙了片刻,任凤华不愿与他俩再大眼瞪小眼,因此干脆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随后好整以暇地抬手整理好发髻,一派从容不迫反客为主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样子!”任善闻言登时重重砸了一下砚台,怒喝道,“我这做父亲的还没准你坐下呢!” “老爷,莫要动了肝火,还是身子最紧要。”茉莉见状赶忙在边上娇声劝道。 任善听到这话,面色才终于有所缓和,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茉莉的手背,欣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待到茉莉走后,任善直接沉下了脸色,朝着一脸淡然的任凤华冷声质问道:“我且问你,白日在门庭的时候,你是不是和盈盈起了争执,不仅如此,还出言羞辱于她?” 任凤华直直迎上了他凌厉的目光,面色不改,只是轻而缓地点了一记头:“不错。” 任善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简单地就承认了这一点,面上反而有些挂不住。 两人话过三巡,便又开始相对无言。 谁知半晌后,任善清咳了一声,突然换上了一副好脸色,瞧着对面油盐不进的任凤华,他甚至还挤出了几丝笑容:“华儿——” 一听他这开头,任凤华便敛下了眸,眼中泛起了不耐。 任善却仍腆着脸继续套近乎:“你这副性子,还当真和你娘一模一样——” 任凤华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了一声便径自开口打断道:“平日里从未见您提起过我娘,怎么?今日不但提起了,竟然还没有发怒?” “呵。”任善略显局促地感慨了一声,下一刻开口替自己解了围:“这就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又为何要发怒?” 任凤华不愿见他惺惺作态,但是也不能白白污脏了耳朵,于是她干脆趁势试探道:“您若是想起了关于娘亲的旧事,凤华倒是乐意洗耳倾听。” 谁知任善却突然干笑了一声避开了话题:“我今日叫你来,自然不是为了找你叙旧。”见任凤华没有搭话的意愿,他只得继续说道,“其实为父今日找你,还是想再来劝劝你,这三皇子殿下,着实不是你的良配啊!” 任凤华闻言只是轻笑:“若是被您这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心智,那我确实也不配嫁入三皇子府中。”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任善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好,你的婚事为父不会过多干涉,而且你放心,该是你的嫁妆为父一点也不会少你的,还有不光是我,你外祖父那势必也会为你备上丰厚的嫁妆!” 任凤华不齿他惺惺作态,闻言依旧端坐不言,任善见她不再反驳,却越发地端起了慈父的架子,絮絮道:“华儿,你是相府的嫡长女,放心,为父一定会保你风光出嫁!” ······风光出嫁? 任凤华听到这话,简直快要压抑不住自己想要冷笑的冲动,眼前这只笑面虎赋予她的承诺,不亚于是另类的诅咒,冠冕堂皇到让人发笑。 所谓的风光,约莫也是想日后好借着她攀上三皇子府的高枝。 任善等不到她的回应,干脆直接开口问道:“华儿,你意下如何?” 望着对方殷切的神色,任凤华突然展眉一笑,干脆将计就计。 “父亲——”她收拾起面上的寒意,故意作出了一副后知后觉感动的模样,既然对方要与她演父女情深,那便看看到底谁才是戏中人。 任善闻言慈爱更甚,眉眼间的牵挂神色帮着佐证他的慈爱,但是眸中精于算计的冷光却泄露了他的心机。 任凤华抬手轻轻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作出了一副感动落泪的模样。 任善算好了时机,仿若无意地开口试探道:“华儿,当日书房着火的时候,你可有查看过火情?” 第二百十九章:月桂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眨了眨眼,茫然道:“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任善下意识地轻触了一下鼻尖,缓声道:“为父只是在想,你向来伶俐,不知有没有一块样子有些奇特的令牌……”说着,他欲盖弥彰道,“到也不是什么紧要的物件,只是少了它有些麻烦——” 任凤华微微挑起半边眉毛,好奇道:“那令牌长得何许模样?” 任善沉吟道:“约莫有些不起眼,不过上面应当有月桂式样的纹路,你可曾见过?” 任凤华套来话,故作沉思了一会,摇头否认道:“不曾见过,既然是这么稀罕的物件,若是当真见过应当还是有些印象的。” “那你外祖父呢!可曾见过这样的玉佩!”任善却突然得寸进尺,面上的神情殷切,好似按捺着什么激动情绪。 任凤华刚想摇头,任善干笑了一声,终于切入正题:“那华儿你看,你能否过两日去护国公府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这令牌的踪迹——” “这自然不成!父亲是在怀疑外祖父!?”任凤华闻言紧紧皱起了眉头,二话不说地拒绝道。 任善赶忙上前一步,循循善诱道:“这怎么能是怀疑呢!为父也只是谨慎些,自然对国公他老人家没有看法!” 任凤华压下了心中的鄙夷,摆出了一副踟蹰不安的模样,任善强忍住不耐,好声好气地又劝了一阵,才终于让对方犹疑地点下了头。 “好,我答应您。” “唉,华儿!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嘛!”任善作势要来抚摸她的肩膀,却被任凤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见她神态疏离,任善勉强一笑,目送任凤华离开后,面上的慈父神态顿时如同昙花败落一般很快消减殆尽,换成了平日里的厌憎姿态。 茉莉趁着这时候轻轻叩响了书房的大门,娇笑着问候道:“老爷,妾身给您做了些小茶点,您先尝尝——” “来,到我这来!”任善见状立马张开了双臂,将茉莉揽入了怀中,一面还暧昧地同对方调起情来。 “唉?老爷,别这么猴急吗,茶点还热着呢,趁热吃吧!”茉莉躲开了任善的狎昵举止,面上却还是媚态摆出。 任善一颗心被她勾着,自然是百依百顺,两人不多时便紧紧地挨到了一处,屋内立时响起了暧昧的声响。 这厢任凤华回到竹院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出了当初在地牢中意外获得的令牌,摸索着上头清晰可见的月桂纹路,她若有所思地将它举在半空晃了两下,喃喃自语道:“任善他要找的……就是这个?” 这月桂令牌当初落到她手上的时候满是血污,即便淘洗了数次都去不掉上头的血腥味,想来应当是经历了不少血泪洗礼。 再想到先前被关在密室地牢里的那几个囚犯,任善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将这些人像牲畜一样的扣在那里,约莫只想问出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如今却意外落到了她手上。 任凤华正想感慨宿命无常,突然耳尖一动,榻边的窗棂突然轻轻动了一声。 赶在窗户大开之前,她飞快地将令牌往枕下一塞,而后掀过被褥顺势往身上一罩。 抬头之时,正好和跃窗而入的秦宸霄打了个照面。 “都这么晚了,任大小姐竟然还没睡?”来人脚步轻轻,猫一般地落地无声,两三步就走到了榻边,轻轻地揭开了被子一脚,果然得见被褥下的任凤华穿戴一身齐整。 任凤华下意识地将枕头往后堆了堆,随后硬着头皮接话道:“殿下不也还没睡?” 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遣词有多么暧昧。 秦宸霄果然会错了意,一愣之后便展眉笑了起来:“任大小姐如今果然是学乖了不少,不过以后本王即便来晚了,你也大可先行歇息。” 见他自觉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任凤华不由嘴角一抽,有些不愿意接话。 秦宸霄却错将她的失神认成了困倦,见状二话不说就要将人往怀里带的,可是今日琉璃铺了床后,榻上就只剩下了一个枕头,任凤华赶在最后一刻心惊肉跳地拦住了秦宸霄的动作,随后迎着对方不解的眼神局促地开口道:“今日我去看外祖父了——” 难得见任凤华主动开口分享自己的生活,秦宸霄登时来了兴致,一手支着脑袋乖乖地等在了一旁,捧场地问道:“护国公他怎么样了?” 任凤华想起外祖父的身子,又免不了有些黯然:“他老人家最近身子很不好,若是再不好好调理,过两日怕是连下地都难了——” 秦宸霄闻言也有诸多感慨:“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在疆场上奔波了半辈子了,到老了却还不能享福。近来边疆战事吃紧,若是没有护国公来镇场子,只怕敌国又得蠢蠢欲动。” 任凤华闻言不由望向了身边的人,秦宸霄在审时度势的时候,周身自成一种气度,好似他生来就该如此运筹帷幄。 秦宸霄分析了一阵,低头见任凤华视线一错不错地将望着自己,不由失笑轻声问道:“怎么了?魔怔了?” “殿下……”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慢声道,“乱世出英雄,不知殿下想不想成为这个天下的英雄?” 皇室中人,少有真正毫无称帝野心的,秦宸霄虽诨名在外,可她总觉得此人心智非常。 秦宸霄显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试探之意,好整以暇地反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任凤华闻言一怔,旋即下意识看向了窗外,她想起了白日里给外祖父施针时见到的布满整个胸口的刀伤,还有曾年累月持枪握出的旧茧。 乱世总是残酷,老将老矣,新将未添,到那时边关一乱,百姓必然是民不聊生。 任凤华轻轻地垂下眼睫,再次抬起眼的时候,眸中已是一片暗光,下一刻,她朗然道:“我若是个男儿郎,定然要站在最高处,废了尸位素餐的旧官,革了繁复冗杂的礼节,而后庇佑所有牵肠挂肚的人!” “如此气魄,不愧是任大小姐!” 秦宸霄闻言凝滞良久,而后突然莞尔一笑。 任凤华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秦炜安,这个前世登顶帝位的男人,若她没有记错,那时候这个男人险些靠杀伐统一天下,最后却被一股没来由的神秘势力拦住了脚步,以致无法登峰造极。 现在想来,那股神秘的力量,应当会是一派不世出的人才,这么一批人马不会这么没头没脑的出现,必然是因为有人驱策—— 月桂令牌!? 任凤华突然福至心灵,忍不住心神一振,或许任善心心念念寻找着的月桂令牌,就会与此事有关呢? 她越想越觉着匪夷所思,秦宸霄发现了她的晃神,不情愿地捏着她的小脸将人转到了自己面前,一面玩笑道:“怎么?现在就开始筹谋怎么施展你的抱负了?” 任凤华被捏的生疼,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逼近,两者四目对接,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 “你若是想要这些,只管来取便是——”半晌,秦宸霄突然又笑了起来,笑意舒朗,似乎当真毫无芥蒂。 任凤华愕然了一瞬,旋即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秦宸霄一个皇子,自己不眼红这个帝位就算了,竟然还撺掇她一个外形之人来取,这位置又不是探囊取物,哪有口头说说就能确认归属的理? “殿下莫不是能算命的大仙,还有能掐算谁有大富大贵命相的本事?”任凤华忍不住轻声打趣道。 秦宸霄却像是突然恼了,见任凤华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登时将头一扭埋到了被褥中。 “殿下?”任凤华瞧着自己被抢走的被子,颇有些无奈。 “还不快歇息!”秦宸霄却只是隔着被子闷闷地回了她一句,尽管语气不情愿,却还是在半刻后将任凤华一并拽进了怀中。 嗅着扑面而来的冷香,任凤华只觉困意突袭,不多时便枕着对方的手臂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秦宸霄却在她的呼吸平稳之后默然地睁开了眼睛,望着怀中人眼下明显的青黑,他忍着沉怒轻轻拨开了她的乱发,而后用气声骂道:“无法无天。” 白日里护国公的心气郁结并不是第一次发作,府医和大夫奔走看了多次都束手无策,即便任凤华再妙手回春,也无法直接药到病除。 护国公淤积住的那块心头血,是生生被她用内力催化的! 但她一个半大的丫头,连内力都无法运用自如,如此贸贸然一运功,自然会亏损反噬,如今嗜睡,也是因为体力耗尽。 亏了内力还要与相府里的虎豹豺狼周旋,能支撑到现在,全凭着那口傲气。 秦宸霄拿手指描摹了一阵怀中人的眉眼,而后忽然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本王很记仇的。” 等你病好了,本王非得连本带利将债要回去不可…… 秦宸霄在心里如是说道,随即便搂着人轻轻拍打起来。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任凤华是被兴冲冲的拍门声叫醒的,刚披着外袍子打开门,阿六便乐呵呵地抱着有他半人高的木箱子走到了她跟前,吃力地憨笑道:“小姐您瞧,这些都是三皇子殿下给你送来的补品,一大早上到的,可沉的很!” “补品?”任凤华打开箱子捻起其中的一个纸包嗅闻了一阵,又检查了其他纸包,讶然发现里头的补药都是补气血的,还有些稀世名药甚至还能助长内力修行。 “他有心了……”眼下她才终于意识到昨夜秦宸霄在闷闷不乐些什么,他约莫已经是看出了自己内力亏损的情况。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不想收下这些补品?”阿六见她出神,不由不解发问。 闻言任凤华还没来得及回话,宝儿和琉璃便急急地赶了过来,阻止道:“可不能把药送回去,小姐昨日回来后面色一直很差,约莫是这两日累着了,合该大补一阵才是!” 第二百二十章:说梦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就是,就是!”宝儿闻言立马应道,一把端过阿六身上的补药,便急急忙忙往伙房赶,“奴婢这就去伙房熬药!” 自从她昨日疲惫地回来了之后,院里的人就一直提着颗心放不下,就连早膳的时候,粥饭都变成了一水的汤药。 “小姐,趁热啊!”宝儿殷切地望着任凤华,眼睛忽闪忽闪的。 后者只得忍着补药特有的腥膻味,一饮而尽。 见状,宝儿松了口气,一面递帕子,一面关切地问道:“小姐,昨日听说护国公大人突发急症,眼下可好些了?” 任凤华抬眼示意阿六回答。 后者昨夜在护国公府守了一夜,边打哈欠边回话道:“小姐放心,护国公大人用下了药,现在已经大好了,柳大夫后来也来看过,说只要调理几日,约莫就能恢复如常。” 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面上却毫无轻松的神色。 眼下外祖父的急症虽然缓解,可是只要病灶未除,她就难以心安。 想起嬷嬷对此事的隐瞒,她的神色不由又有些黯然。 “小姐……”阿六见状面色也有些担忧。 任凤华勉强一笑,将另一碗补药也皱眉咽下,心口的苦涩却比药味更甚。 …… 日子一天天过去,任凤华日日埋头在屋子里研究药方,不时地奔波于相府和护国公府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以致到了相府的门庭都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任盈盈和任佳月的婚事将近。 两人出嫁选在了同一日,因此阵仗格外庞大,光是迎风招展的彩绸都能遮天蔽日。 天才擦亮,两个新娘子就开始盛装打扮,相府的门庭车水马龙,厅内更是座无虚席。 任凤华无意凑这个热闹,只是远远地看了两眼相继被送嫁婆子领走的任盈盈和任佳月,随后便站到了人群之外,冷眼瞧着堂前不住擦泪的蒋氏。 满堂的宾客纷纷贺礼,谈笑声沸反盈天。 任善在诸位权贵之间周旋,面上笑意不断,眼角眉梢皆是志得意满,活像个赚得盆满钵满的暴利富商。 “要我说相爷可真是偏心,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他的女儿,可瞧这送嫁的车马,二小姐可比三小姐足足多了一倍不止!”阿六刚去外边凑完热闹,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啧啧称奇道。 琉璃闻言也跟着轻嘲道:“老爷低看了三小姐,不就是在低看宁王殿下吗?” “也不是。”阿六却颇有深意地摇头道,“相爷这哪是在嫁女,分明是在押宝,眼下看这状况,他约莫是将宝都押到五皇子殿下身上了!” “原来如此。”琉璃不住地点头道,感慨颇多。 任凤华低笑了一声,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今日任盈盈和任佳月一道出嫁,定然不能日月争辉,不然任盈盈和宁王的那些腌臜往事就会被捅到人前来……他这是在权衡利弊,懂得取舍,毕竟若是两手一起抓,只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琉璃踩着外头送嫁的鼓点,远远地踏上花轿的两人。 侧妃入府,无需皇子亲自来迎,因此两人上了轿子,就算礼成。 任佳月高兴了这么些日子,临走的时候,却望着柳姨娘哭个不停。 琉璃轻轻叹了一声,难免动了些恻隐之心:“唉,这三小姐即便是嫁到了宁王府中,约莫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那宁王正妃听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啧,你担心她做什么!”阿六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白眼道,“即便遭人嫌弃,也是她该的!” “好了,热闹也瞧完了,我还得去看看外祖父。”任凤华嫌炮竹声吵嚷,皱着眉头正打算要打道回院。 谁知几人分明已经退居角落,却还是被人拦住了脚步。 “任大小姐!” 嗓音拔尖,伪音又偏粘腻,正是许久未见的侍郎府小姐。 今日送嫁,任凤华原本以为她不会来,谁知这人不仅来了,而且似乎还带着不寻常的心思。 “表小姐,您有什么事吗?”两人间素来有芥蒂,因此琉璃见状立马就拦了上去,戒备地发问道。 若是放在平日,侍郎府小姐早该阴阳怪气地反击了,谁知今日面对琉璃狐疑的眼神,她却只是干干地笑了一声,而后低眉顺目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任大小姐,先前是我不懂事,才同你生出了些嫌隙,但是想来以你的气度,断然是不会怪我的,对吧?” 任凤华挑了挑眉,一言不发,默然地用眼神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侍郎府小姐丝毫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又顶着张笑脸好声好气道:“我可真羡慕你,这满京城的女儿家,谁不晓得三皇子殿下相貌好,你与他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表小姐,你到底是想做什么!”琉璃一见她这一副笑脸就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状,侍郎府小姐边上的丫鬟先站不住了,急声骂道:“你不过一个下人,竟然还敢这样和主子说话!” “给我退下!”侍郎府小姐闻言却破天荒地拦下了丫鬟,低声呵斥道。 “小姐,你犯不着这样低声下气地和她们说话!”丫鬟拽住了她,满脸都是不赞同。 “你懂什么!”侍郎府小姐忙将丫鬟拉到了一旁,低声骂道,“你当任佳月那个蠢丫头怎么能嫁给宁王殿下!还不都是因为有任凤华在暗中谋划!” 她的声音压得并不低,因此这一头的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阿六闻言登时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同任凤华附耳道:“我就说她来没什么好心思,瞧瞧,眼下竟然是打算赖上小姐您了!” 任凤华无意与闲杂人等周旋,一心只想离开,于是皱眉催促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告退了。” “唉,任大小姐!我们好歹亲戚一场,你既然已经帮了一个任佳月,也不差一个我不是——”侍郎府小姐却提着裙摆急急地跟了上来,面上满是热切。 “那你要如何?”任凤华烦不胜烦地瞧了她一眼,语气间已经带上了森然。 侍郎府小姐见此事有转机,赶忙急急地赶了上来,理了理发髻局促道:“你看,二妹妹如今嫁给五皇子做了侧妃,三妹妹嫁给了宁王殿下做侧妃,我想,……这三皇子府中是不是有些冷清了?” “她莫不是疯了!竟然撬三皇子殿下的墙角!”阿六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还是边上的琉璃拽得快,才不至于让他直接抬手打出去。 任凤华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她定住了脚步,一瞬不瞬地望向了侍郎府小姐,眸中笑意冰冷:“痴人说梦。” “唉!你站住!”侍郎府小姐不依不饶地又追了上去,却被阿六抬剑拦了下来。 任凤华径自提步离开,谁知才没走一会儿,便被一声尖锐的惊叫声拦住了脚步。 “啊——” 回头看去,但见花园中的鱼池溅了半尺高的水花,正在里头扑腾挣扎着的,真是方才还在痴心妄想的侍郎府小姐。 任凤华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琉璃却突然上前拦住了她,摇头道:“小姐,咱们要谨慎啊!这侍郎府小姐向来心眼很多,这次落水说不定就是她设下的陷阱呢!” “不会。”任凤华略略估了估池子的深度,确定不会淹死人之后,便好整以暇地抱臂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住了脚步。 侍郎府小姐跌落后不久后,蒋氏便闻讯急急赶了过来,一面高呼着救人,眼中却满是嫌恶。 趁着宾客尚且还没有围过来瞧热闹,她看着一池子乱象,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真是冤孽!'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找上门的晦气!” 任凤华见状不由了然一笑,再看过去的时候,侍郎府小姐已经被人救了起来,周身俱是湿漉漉的,将还算曼妙的身线勾勒得异常清晰。 不过救她的,很显然是个外男。 看样貌打扮,这外男约莫是个杂役。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蒋氏赶忙吩咐下人替侍郎府小姐披上了袍子,一面急声质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跌到池子里面去了呢!!” 侍郎府小姐却像是吓傻了,闻言一动不动。 边上的丫鬟赶忙帮她解释道:“小姐她是无意失足,方才小姐来找任大小姐,刚好离开,没站稳脚步,这才跌进去了!” “……任凤华?”蒋氏听到这,悠悠地定住了视线,“你的意思是,方才在这里,只有你家小姐和任凤华两个人……那她失足跌落的时候,任凤华又在何处!” 蒋氏满心以为能借此事将任凤华拖下水,谁知那丫鬟木愣愣地瞧了自家主子一眼,摇头否认道:“那时候任大小姐早已经离开了,根本不在这!” 蒋氏闻言死死地磨了磨后槽牙,显然很是不满,正当这时,任善赶来主持大局,见场面混乱,当即怒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蒋氏瞥了眼跪在一旁噤若寒蝉的杂役,小心翼翼地回道:“老爷,盈盈她表姐方才落水,好巧不巧被一个外男给救了,女孩子家家的给人看光了身子,眼下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杂役?哪来的杂役?”任善闻言沉吟了片刻,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眸中掠过狡黠,“将她救起来的不是咱们府上的一个远方表亲吗?” 蒋氏同他对视一眼,登时心领神会,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作顿悟状:“瞧瞧我这记性!既如此,这两人若是结为一对,岂不是亲上加亲?” 任善登时断言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规矩不可坏,既然有了肌肤之亲,合该是要结成连理的,这婚事……蒋氏,就交由你去办吧!” “唉!放心吧老爷!”蒋氏立马连声应下,说着就要陪着任善一道离开。 侍郎府小姐却在这时候突然哭叫着扑了上来,哀求道:“姑姑,姑父!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想嫁给他!我好歹是侍郎府的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下人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碍眼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怎么?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任善没好气地扯回了自己的衣摆,望着涕泗横流的侍郎府小姐,他的面上难掩嫌恶。 蒋氏赶忙打圆场,把人往后头拉。 谁知侍郎府小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以头抢地,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姑父!我不愿意!若是您执意要把我许给这个人,我宁可削发为尼,青灯古佛待上一辈子!” “你这孩子,怎好如此意气用事!”蒋氏闻言拔高了嗓音,下意识地瞧了眼围在四周的宾客,像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府里来得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是被人瞧见他们逼着自家亲戚剃度出家,以讹传讹指不定得穿成啥样呢。 思及此,蒋氏立马给任善打了个眼色,后者捋了捋胡须,头疼了一阵,旋即改口道:“主子出事,合该是这个丫鬟看管不利,想来这罪责也该由她担下……”三言两语将方才辩解的那个丫鬟指给杂役后,他故作为难地望向了侍郎府小姐,缓声道,“既然你没有婚嫁之志,那下去之后便先去静思一段时日吧,若是能看破红尘,也算是一件幸事——” 蒋氏闻言眼珠子一滚,凑到任善身边提醒道:“对了,老爷,不如救将她送到旧日华儿待的那个庙子里去吧,正好那里还有几个家丁,也好互相照应。” 任善点了点头,随后便吩咐下人处理此事。 侍郎府小姐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自然没有脸面再在众人面前待下去,只是她仓皇离去的时候,任凤华却在她脸上捕捉到了异常复杂的神色,似乎是欲说还休的踟蹰,还有隐忍不发的苦楚。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任凤华便感觉自己心悸了一瞬,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是细细体察却又没有来由。 回去的路上,阿六绘声绘色地向前来迎接他们的宝儿描述起今日宴上侍郎府小姐的惊天一摔。 “且说到相爷眼珠子一转,登时拍案断言,令那落汤鸡去庙子里了却余生——”阿六说着一击掌,学着说书人的架势点了点头。 宝儿直听得目瞪口呆:“天呐,那侍郎府小姐这半辈子都算是完了呀!” “可不!”阿六一想起恶人遭报应,就乐得眉开眼笑,“她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我还是没想出来她能得罪了谁,除了喝小姐你呢有些过节,这侍郎府小姐好似再没得罪过别人了呀……” 宝儿却没来得及跟上他的思路,仍在摇头感慨:“她好歹也是二小姐的表姐,最后却落得个要削发为尼的下场,想想也是有些可怜……” “那也比嫁给一个杂役好!”琉璃见不得她这副为仇人扼腕的模样,轻轻点了一记宝儿的鼻头,一边提醒道。 任凤华也跟着补了一句:“是这个理 而且即便是进了庙子,她也不一定出不来。” 阿六拽了根草杆,绕在指尖环成了一个圈,随后摆到了宝儿面前,放慢语速解释道:“这约莫救是个缓兵之计,相爷他们故意将人投放到相府自家的庙子里,不就是摆明儿了要给她留条后路,再说了,那侍郎和侍郎夫人见自己女儿吃亏,哪里会坐的住,势必会背地里来求情,到时候一来二去,她不就能出去了吗!” 他说着将草环丢在了宝儿怀里,定论道:“到那时,这表小姐不仅不用当尼姑,说不定还能偷摸着嫁个小官呢!这么看来,还算是便宜了她,只不过那时候她应当也没什么借口再来骚扰小姐了,姑且也能算是一件顺心事吧!” 宝儿听他说了一通长篇大论,小脑袋听着直晕乎,任凤华刚好笑地想要打断两人,谁知就在这时,阿四突然疾步赶到,二话不说就给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这是?”琉璃疑道。 任凤华却心里有数,阿四这是来报信来了,瞧这架势,约莫是常驻竹院的那尊大佛又回来了。 尽管一路腹诽,任凤华却还是加快了脚步,赶到竹院的时候,院里的丫鬟杂役已经默契地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任凤华见状不由低叹了一声,旋即轻轻推开了屋门,琉璃等人异常同步地停住了脚步,紧张地目送着自家主子进了屋。 “怎么?门口待着的滋味很好?”任凤华一进门便顿住了脚步,谁知屋内等着的那人却是个属猫儿的,一点动静便招来了一声奚落。 任凤华对秦宸霄飘忽不定的性子向来没什么把握,闻言索性迎难而上,直接站到了对方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侍郎府小姐落水一事,可也有殿下您的一份功?” 谁知秦宸霄却挑眉反问道:“她痴人说梦,满嘴胡话,本王有什么必要留她呢,即便将她埋在池子里,都嫌污了这一池的水。” 说这话的时候,秦宸霄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意味,难得还有几分孩子气。 任凤华既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干脆直接别回头,偷偷笑了笑。 谁知秦宸霄却会错了意,干脆直接走近将人紧紧圈在了自己怀里,危险的嗓音在这之后响起:“任大小姐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本王吗?”他越说越委屈,手上的力道也跟着越来越大,“你难不成是石头变得?这么冷心冷肺,人都踩到头上来了,你却只想着将本王拱手让人?” “殿下……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任凤华从没见过他还有这样不依不饶的一面,不由有些无力招架,只得妥协 退避三舍。 秦宸霄却像是能看破她的心思一般,突然用力攥紧了她的衣带,一并也困住了她意欲逃离的脚步。 “任大小姐,你总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就逃走,可不算是什么好本事……” 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任凤华只觉心口一跳,下一刻突然鬼使神差般愣愣地接话道:“谁说非得是会拈酸吃醋才算是好本事?” 秦宸霄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正经的作答,愣是反应了片刻才突然轻笑出声。 “殿下?”这下轮到任凤华想不明白了。 秦宸霄的笑声却愈发大了,直至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下巴轻轻垫在任凤华的脖颈,而后慢声道:“任大小姐,有时候本王都有些怀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屋外放心不下旁听的一干人等听到这样的动静,忍不住面面相觑,脸上难掩诧异。 任凤华无奈地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背,吃力道:“抱歉,殿下,这回我很可能是真不知道——” “没关系。”秦宸霄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只需要记住……你是我的。” 我只能是我自己的……任凤华却压根没把这话往心里放,重活一世,她实在是背负太多,以心换心,于她而言太过奢侈。 秦宸霄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发丝,突然轻慢地说了一句:“你们府上那位表小姐活着占地还碍眼,还不如用草席一卷扔到荒坟堆里去,省的又平白无故又横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可——”任凤华却突然推开了他,面上神色郑重。 “为何不可。”秦宸霄俯身低低地压了下来,眉宇间隐有煞气,“你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的,你还……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本王……” 最后几个字眼被他越压越低,因为他看到对面之人缓缓地避开了视线。 “殿下……”任凤华不想说谎,但是又无法将她重生复仇一事和盘托出,只得斟酌着回道,“小女其实——” “罢了!”秦宸霄却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粗鲁地制止道。 任凤华却扒开了他的手,继续解释:“小女并非昏聩之辈,自然不会忌惮这劳什子的姐妹之情手下留情,只是若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死了,只只怕是会招惹是非,没必要劳动殿下。” 见她一五一十地将此事解释清楚,秦宸霄才终于按捺住了心底隐隐躁动的思绪,而后伸手捧住了任凤华的小脸,冷不丁地凑近在唇上亲了一口。 “唔!”任凤华挣脱不得,只得狠狠地瞪了秦宸霄一眼,谁知对方却因此意犹未尽地又俯身落下一吻。 “殿下难道没觉得此事尚且还有疑点吗!”无奈之下,她只得勉强地牵引出一个话题。 秦宸霄果然放开了她,敛眸示意她有话快说。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正色道:“今日侍郎府小姐被救上来的时候,面色很是奇怪,好似是在忌惮什么,这副情态很是异常,我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秦宸霄却趁着她一板一眼分析地时候,又轻手轻脚地凑了上来,任凤华不由恼羞成怒,再不顾什么以下犯上的大罪,直接使拳脚功夫和人过起招来。 屋外听墙根的众人面色异彩纷呈,纷纷咬着头感慨离去。 前院,侍郎府小姐被带下去之后,便被扣在了一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丫鬟们都不愿与她为伍,散了个干净。 她只能裹紧身上的衣袍,哆嗦着望着门缝中透进来的些微光亮。 半日之后,门扉终于被人大力推开,自后赶进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嬷嬷。 “表小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来人正是三叔母身边的嬷嬷张氏,她一进门注意到一身湿漉漉的侍郎府小姐,赶忙上前帮她收拾身子。 只是在这期间,张氏闲不住嘴,一直咋呼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到湖里去,这开春的天,少不得要受凉!”她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怎么就能任由大夫人他们摆布呢!那可是庙子啊,岂是你想出就出的!” 侍郎府小姐愣了一阵,才回想起自己认得此人,只是记忆实在久远,她又接不上话,只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张嬷嬷,你也算是相府的老人了,你去帮我求求姑姑和姑父吧!我后悔了,我不想去庙子里当尼姑,我还这么年轻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回门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张嬷嬷闻言停住了动作,惆怅道:“你以为我没去替你求过情,我早在老爷和大夫人那帮你说过话了,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不成啊!”侍郎府小姐回过神来,一把抓上了张嬷嬷的手臂,哀求道,“我求你了嬷嬷,这相府里说话有分量的不还有个老夫人吗,你和三房的人关系好,就让三夫人帮我去找老夫人说说情吧,我求你了!” 她说着就要矮身跪下,面上涕泗横流。 “不行啊,不行啊……老夫人向来不理会这些繁杂的事,而且三夫人也不一定会愿意出手……万一老爷和大夫人因此震怒,那可就——”张嬷嬷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她素来谨慎,极少冒过险。 但最后还是耐不住侍郎府小姐不住的劝说,为难地点下了头。 “太奇怪了……”侍郎府小姐松了口气,静了片刻后突然魔怔般开口道。 张嬷嬷疑道:“哪里奇怪了?” 侍郎府小姐按了按太阳穴,边摇头边感慨道:“哪里都奇怪,这五皇子妃原本合该是任凤华才是,如今却成了她任盈盈做侧妃……任凤华却一意孤行嫁给了三皇子,明明她刚回相府的时候唯唯诺诺的,旁人说话她连嘴都不敢回,眼下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我总觉得这相府的天,都像是因为她换了一轮——” “表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张嬷嬷见她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有些担心地将提醒道。 侍郎府小姐却执拗地摇了摇头,怨恨道:“如今五皇子殿下风头正劲,任盈盈此时嫁过去,还真是便宜她了,不成,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她欠我的,我看不得她平白能得这么好的命数,这本该是我的!” 张嬷嬷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安置好了以后,便小心地回去筹措了。 …… 相府一下嫁了两女,府里一下安静了不少。 任凤华是乐得清闲,蒋氏却是闲不住了,日日盼夜夜盼,好不容易等到了任盈盈和任佳月回门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相府便又热闹了起来,主院的嘈杂动静一直传到了最为偏远的竹院。 任凤华披着外袍皱眉推开了屋门,恰逢阿六荡着树干落了下来。 “小姐醒了,今日是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回门日,两位殿下都陪着来了,如今人都在主院挤着呢,场面可大……侧妃回门都有这么大排场,我还是第一回见!” “都来了?”任凤华任由琉璃摆弄发髻,一面草草描了个眉,心中思绪百转。 这两人共嫁同回门,说的好听些是姐妹情深,直白来讲就是这背后的两位皇子在互相掣肘。 此次回门,分明就是来势汹汹地来瓜分相府的势力。 任凤华原本无意去涉足此事,但在主院一连来催了三次之后,只得换了身衣裳踩着点儿赶了过去。 正堂中,任善和蒋氏眉开眼笑,边上陪着已经显怀的柳姨娘。 秦炜安和秦翎风分坐两侧,面上都是如沐春风,言语却时刻在打机锋。 任凤华到的时候,几人几乎同时投来了视线。 才刚跨进门槛,她便感觉眼前一阵金光晃过,走近了才知是任盈盈走到了她面前。 “姐姐来了,可叫我们好等!” 任凤华瞧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不是怯场,只是今日的任盈盈实在是有些刺眼。 她绾起了妇人式样的发髻,上头缀满了金叶子,不见端庄,只见浮夸。身上着了一件走金线的罗裙,外罩一件满绣外袍,走动的时候贵气逼人。 见任凤华没有应她的话,任盈盈干笑了一声,拨弄了一下头上的金钏,挑了挑眉故作从容。 她尚且还未着急,边上那个相貌姣好的侍女突然上前一步没好气地指摘道:“侧妃娘娘问你话呢,你便是这么应声的!相府的小姐,难道不讲尊卑吗!” “流花,不要如此无礼。”任盈盈见状假惺惺地将人拦了下来。 流花?任凤华这才正色看向了两人,注意到任盈盈身边那个一脸倨傲的侍女后,她不由视线一顿。 看来秦炜安还真是很看重自己这个新进府的侧妃,竟然将身边唯一的女暗卫放在了任盈盈身边。 这个叫流花的女暗卫能力尚可,但心眼也不少,前世一直明里暗里有上位的心思。 此番跟在了任盈盈身边,倒是能出一场好戏。 流花见她神色探究,抬了抬下巴不满道:“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五皇子府的人,难道还得看相府的人的脸色行事吗!?” “就你话多!”琉璃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如跳梁小丑般的流花,两手一叉腰,登时痛痛快快地骂了出来,“瞧你这副架势,合该你是主子才是,二小姐都没说话,你倒喋喋不休起来了,瞧你这意思,我们相府的人都给你让道算了,那边的高位才是你该坐的地方!” “你这丫鬟!”流花在五皇子府跋扈惯了,就没见过这么伶俐的口齿,一句话起了个头就接不下去了,生生被琉璃又堵了回去。 “你难道不是个丫鬟吗!还说什么尊卑,按道理,我们都是做丫鬟的,我难道还说你不得了吗!” 流花憋话憋得脸颊通红,但她素来只有拳脚功夫了得,实在不会说话,只得向身后的任盈盈求助。 但是任盈盈哪里满意自己身边跟了个不伶俐的走狗,见状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端起三分笑意将流花拦到了自己身后:“瞧瞧,这几日不见,长姐院里这丫鬟都伶俐了不少,不过盈盈已出嫁,也不好在对府上的人说些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再说琉璃不知礼数,轻视于她。 任凤华瞧了眼任盈盈似蹙非蹙的柳叶眉,突然莞尔一笑:“既然你还叫我一声长姐,想来我也是能说教你一二的,盈盈,你嫁过去做的是五皇子殿下的侧妃,上头还有个正妃压着,本该定心忍性才是,往日里那些小家子气的技俩,还是不要再用了吧······毕竟,登不上台面——”她学着任盈盈的语气,慢声轻嘲道。 任盈盈带笑的脸色越来越黑,在怒火濒临绝顶的时候,她又勉强挤出笑意,不动声色地瞧向了边上一直缄默不言的任佳月。 “哟,三妹妹回来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人都说新婚燕尔面上总得带些笑,妹妹瞧着怎么也不大开心?” “这就不劳姐姐挂心了!佳月一切都好!”任佳月闻言皮笑肉不笑,她今日的打扮虽然没有任盈盈贵气,却胜在端庄,正色扶鬓的时候,还算有几分气度,“宁王殿下同我一切都好,今日来的时候,他还心疼我身子不大爽利,特地陪着我一道归宁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却一直挂在不远处的秦翎风身上,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众人只知道她嫁给了颇得圣眷的宁王殿下,殊不知宁王的正妃张潇予泼辣,入府这么些日子以来,宁王殿下根本就没进过她的院子,更别说碰过她了。 任凤华留意到了她的心虚神色,不由挑眉笑了笑。 可叹莽撞如任佳月,都学会了狐假虎威权衡利弊,她在意外的同时,不由也有些索然。 这厢见女眷没了动静,任善带着两位皇子一道凑了过去,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们姐妹几个难得聚聚,在聊些什么呢?” 任盈盈赶忙亲热地凑到了任凤华边上,做出了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笑着同任善解释道:“我也正说着呢,许久没见姐姐了,聊了些琐碎的事。”说罢见秦翎风也走了过来,立马便做出了一副怯态,娇羞地递去了一个眼色。 这一头秦炜安头顶见绿,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径自绕到了众人面前,做出了一副和煦的模样。 任凤华见三人之间暗流涌动,不由暗自感慨,秦炜安还真是能屈能伸,为了不放过相府这条大鱼,竟然连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眉来眼去都能忍受。 谁知下一刻秦炜安瞧见了她,却突然眼前一亮,随后便带着笑意同她凑近乎道:“许久未见任大小姐了,近来气色好似差了些许,是不是有事累着了?” 任凤华闻言险些直接翻出白眼,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只得疏离有礼地回道:“有劳五皇子殿下关心,小女一切都好。” 秦炜安见状得寸进尺,还想继续说话,边上的流花却突然撞上前来,状似无意,实则恰好挡住了秦炜安看她的视线。 “殿下,时辰不早了,今日出府,咱们还要及早回去呢!莫要跟不相干的浪费时间!”随后便硬邦邦地开口道。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众人齐齐看向她口中所谓“不相干”的人,谁也没有抢先接话。 直到任善干笑着打破岑寂,他眼下满心指望着任凤华帮着寻找月桂令,因此见她面上已有疲态,干脆直接顺水推舟,和声劝道:“华儿,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干脆先回去歇息吧,不妨事的。” 任凤华闻言也没和他客气,矮身告退后便转身离去了。 任凤华走后,秦炜安没过多久也跟着告罪离开,任盈盈匀了半颗心在秦翎风头上,自然察觉不到他的离开。 反倒是自方才起便眼观六路的流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异样,悄悄地也跟着离开了正厅。 这一头被冷落多时的任佳月瞧着任盈盈多次伺机和秦翎风搭话,心里生气,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又骂不出口,只好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两人。 两对新人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俱是貌合神离。 秦炜安更是直接追着任凤华到了一处僻静的小路,刚上前就试图去拉对方的衣袖。 任凤华早他一步避到了一旁,言辞严肃道:“五皇子殿下,请你自重!” “任大小姐莫要慌张,本王确有唐突,但也只是记挂你的身子是否康健,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同本王说,免得本王还好牵肠挂肚。”秦炜安却故作腼腆的一笑,做出了一副真挚的模样。 殊不知崽任凤华眼里,他的嘴脸不亚于虎豹豺狼。 第二百二十三章:暗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大小姐,本王先前专门派人打听过,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些什么,但是想来女儿家们都爱珠玉珍宝,本王略略备了些来,任大小姐不防与本王一叙,不然这珠玉没有美人相称,也实在孤单。”秦宸霄见她神色僵硬,又出言劝说道。 任凤华却只是凉凉地瞧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让殿下失望了,臣女向来不爱珠玉珍宝——” 见她回绝得这般肯定,秦炜安不由面色难看,他再豁不出更多的面子来讨好任凤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素来京中闺秀,都期盼嫁一个温润如玉的儿郎,谁会挑一个脾气乖戾一身病骨唯独有张脸能看的人作如意郎君呢! 秦炜安怎么想也没想通自己到底和秦宸霄差在哪里,因此一直在原地伫立良久。 这一幕正好被急急追出来的流花看在眼里,瞧着自家主子为另一个女人失神,她不由紧了紧拳头,胸口妒火中烧。 更多的则是担心秦炜安运筹多年会为一个女人绊住脚步,这么想着,流花捏了捏袖中暗藏的刀刃,面上杀气渐显。 然而秦宸霄于她而言是至宝,对任凤华而言,就是毕生宿敌,哪怕是踩在脚底下碾上千百回都不够解气。 因此回去的路上,任凤华只觉胸口堵了一股恶气,几乎快按捺不住冲回去直接了结了秦炜安的心思。 “听听,方才五皇子殿下说的都是什么话,一个已经成了家的男人,竟然还敢这么明晃晃地和您一个良家小姐示好,还真是惊世骇俗!”阿六边走边踹着路边的石子,时不时地回头看两眼,气得直哼哼。 琉璃也心有余悸地赶着步子,小声骂道:“是啊!这五皇子殿下不知道是揣着什么脏心思呢!这不是故意要败我们小姐名声吗!若是有人借此拿咱们的把柄,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任凤华闻言眸色更深,面上煞气隐现。 阿六正要劝她没必要为这样的人伤神,谁知话刚开头,他便突然慢下了脚步,面上神情不变,余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到了任凤华身上。 “小姐……”他低声道。 任凤华点了点头,慢声道:“继续走,别让那人察觉出来。” 半息之前,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身后多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听步伐节律,来人应当功夫不错。 正因为如此,才要引蛇出洞。 任凤华一面走,一面留心周遭的地貌。 阿六则瞧着她的眼色领着两人改道走往园心湖畔。 琉璃尽管不明白两人为何突然拾起了周身戒备,但依旧很是乖顺地屏息跟在了后头。 几人没一会就到了湖畔,开春以来,湖畔风光旖旎,花红柳绿,一派生机盎然。 任凤华特地踩着散漫的脚步,带着琉璃在柳下赏景,适才正好一只白鹭掠过湖面,抬手正要指的瞬间,耳后突然一阵劲风袭过。 “珠钗怎的突然掉了!”任凤华却在这时拉着琉璃俯下了身,几乎在同时,一道人影突然自两人身旁掠过,直直地跌进了湖里。 “呀!这怎么是个人!”琉璃险些被飞溅起来的水花迷了眼睛,回过神后,她瞧着在湖里不住挣扎起伏的流花,悚然大惊。 “救命啊!我不会水!”流花已经彻底慌了神,她在地上功夫了得,但一到水里就没了辙。 “自作自受。”阿六见状将手又按回了刀鞘,抱臂踱近两步,好整以暇地瞧着湖里那道狼狈的人影。 任凤华将地上那串可以被她拽落的珠钗拾了起来,而后施施然带着两人歇到了湖畔凉亭。 虽然美景已经被破坏了,但是见旱鸭子自溺也算是件趣事。 “小姐,这个叫流花的,真的是个暗卫吗!”阿六边摇头边感慨,“暗卫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这竟然连水都不会!” “暗卫!刺客!?”琉璃闻言大惊,看了看湖里的流花又看了看任凤华,结巴道,“那这人,这人是故意要来杀小姐的?” “不错。”阿六才正经了一瞬,下一刻便又嬉皮笑脸了起来,“这一回得亏是我反应快,读懂了小姐的意思,不然还不能将这蠢刺客骗进湖里呢!” “哇,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那样就不会给小姐拖后腿了……”琉璃没听出他在自夸,闻言面上满是崇拜。 倒是边上的任凤华看不下去了,嘴角一抽给了阿六一记暴栗,后者这才笑嘻嘻地抱着脑袋跑到了一旁。 来往的下人们见湖里有人落水,立马就去主院禀报。 不多时就来人将人从水里捞了上来,任善也跟着众人的动静姗姗赶到。 流花不愧是个暗卫,在水里扑腾了这么久愣是只呛了几口水,被人拖上岸之后,便在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盈盈走在最前头,她一眼就瞧见了亭子里冷眼旁观的任凤华,打定了主意要泼她一身腥,“长姐怎么也在这里?” 任善见状面色也有些难看,提声质问任凤华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在湖里挣扎了许久,你不吩咐人下去救就算了,还在边上看戏似的瞧,为父就是教你这么行事的吗?” 任凤华等他骂完了这一阵车轱辘话,才轻笑了一声,慢答道:“此人是要杀我的刺客,只有她掌握我死活的道理,我哪里能左右她的生死?” “刺客?”任善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说她是刺客!?” 见这副光景,便知任善根本没打算信她。 她只得无奈又干脆地继续解释了两句:“此人在暗中跟了我一路,到了湖畔之时趁我不注意意图行凶,还好我侥幸逃过一劫,才不至于被她推入水中……雨后泥土潮湿,诸位若是有心去看,还能看到她疾步跑来的印痕。” “天呐,原来这女人真是个刺客……话应刚落,立马就有下人自告奋勇地去湖畔查看,不多时人群中就起了切切查查的讨论声。 “我不是!我没有!”流花见状一心急,狠狠地咳嗽了一阵,接下来的几句辩解却都如石沉大海。 慌乱之下,她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刚刚赶到的秦炜安,目光中满是哀求之意。 谁知秦炜安却只是轻飘飘地回避了她的视线,仿似从来没有认识过此人。 流花见状心下一空,又见围观众人情绪激昂,只得硬着头皮结巴着解释道:“不是,不是奴婢,奴婢只是看相府大小姐在湖边立着,想要过去同她说几句话,结果走得急了点,这才失足不慎跌进了湖里……” 这话分明错漏百出,但任善竟然还甚觉有理地点了点头,正想开口将此事盖棺定论,却被静默良久的任盈盈截去了话头。 她其实早就发现流花对秦炜安有意,只是苦于一直没找到机会发难,今日天赐良机,她清了清嗓子,拐到流花面前厉声质问道:“你还敢胡言乱语,走得急了些,那脚步都快连成片了,你分明是撞过去的,好哇,我身边竟然还藏了你这么一个祸水,真是蒙羞!” “唉,盈盈,你且先退下!”任善却在这时候站出来和稀泥,和声劝道,“这毕竟是你们三皇子府的人,我们也不能将她平白无故扣在这里,此事依我看,约莫就真是个误会呢!” “爹爹!”任盈盈闻言愕然地睁大了眼,显然对任善的袒护很不理解。 任善见状却只是拂了拂袖子,不耐道:“好了盈盈,不要无事生非!来人呐,先把这五皇子府这位丫鬟先带下去吧,这大好的日子就不要纠缠这事了!” “可是——”任盈盈看着流花被带走,气急得捏紧了手掌。 秦炜安注意到了她对流花的不满,旋即警告地扫了她一眼。 任盈盈见状只好作罢,悻悻然闭上了嘴。 在这时任善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午膳已经差不多备好了,华儿,你要是身子不好,就先下去休息吧,等晚些时候叫院里的婆子来膳房拿些吃食便好。” 任凤华闻言冷哼了一声,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任善忙给秦炜安陪起了不是,他口头上将流花扣下,实则一离开就把人送了回去。 秦炜安领着一身狼狈的流花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沉怒道:“打草惊蛇?本王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流花不禁落泪道:“殿下,属下知道错了,属下还以为……”她支吾了半天,突然想起了此事的异常,“属下实在没有想到任大小姐边上那个唤作琉璃的婢女,竟然还会些拳脚功夫!” “你确定?”秦炜安闻言一愣,目光瞬间就沉了下来。 流花赶忙急急点头:“千真万确!属下当时的动作很快,任凤华是因为突然俯身才避开一劫,照理来说那丫鬟是避不开我这一击的,可是瞧她的身法,必然是有些底子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任大小姐还真是不简单呐……”秦炜安眯起了眼睛,静静地看向任凤华离开的方向。 流花被春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抬眼见秦炜安眼中毫无怜惜之意,不由黯然神伤。 这一头阿六走着走着,突然也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气愤道:“瞧瞧,这定是有人在咒我们呢!小姐,你刚才为什么不干脆借机了解了那个流花,她都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你不轨了,你还能忍?” 任凤华边走边盘算,一面慢声回道:“我们现在还动不了她,她是五皇子府上的人,相府的主人公都对这事避而不谈,我若是在此时越俎代庖,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阿六点头感慨道:“都怪五皇子来的时期太巧了,他若是晚些来,我早把人抹了脖子丢府外去了!” “或许不是凑巧呢?”任凤华轻声打探道。 阿六闻言悚然:“小姐的意思是——” 任凤华敛下了眸子,眼中浮起暗光。 秦炜安向来心思深沉,手段之毒辣让人防不胜防。 第二百二十四章:讨好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走动间,三人不多时就回到了院子,琉璃惴惴不安了一路,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小姐,奴婢还是觉得不安,这有一就有二,万一这样的事还有第二次该怎么办呀!”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事总有出路。”任凤华推门坐下,用了口清茶,缓声回道。 但她嘴上说着轻松,心里却依旧沉重。在方才,她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虽然嫁给人秦炜安多年,但是对秦炜安的了解也只有对方刻意透露的那么多,即便是在最后窥破了此人的真面目,也是为时已晚。 怀揣着满腔恨意去复仇,只有一时之勇,却不是长久之计。 秦炜安的心思城府都在她之上……任凤华摩挲了一下指尖,全然没有意识到手上的茶盏已经撒出了小半。 她突然很惶恐,重生以来,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复仇,若她运筹到现在的所有举动都只是螳臂当车,那接下来她又该如何呢? 不知觉间,任凤华只觉得脸颊一痒,抬手一模,却摸到了满手清泪。 外头守着的阿六见里面没了动静,正想开门问问,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玄色,迅猛地一回头,却见是秦宸霄正无声无息地走近,面上神色冷淡。 阿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殿下——” 话刚出口,就被秦宸霄一个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既想给任凤华报信,又不敢得罪了秦宸霄,两难之下,只好眼不见为净,捂着嘴非一般的溜走了。 但他好歹在竹院里待了这么些时日,即便只说了两个字,也被屋里的任凤华听在了耳朵里。 “阿六……”她出声问道。 屋外却没人回应,之后渐近的脚步声。 能这么一言不发地在院里来去自如的,也就只有他秦宸霄了。 想到这,任凤华立马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而后箭步上前,死死地堵上了门。 门外的脚步声果然一顿,下一刻,便听得来人压着声音威胁道:“开门。” 果然是秦宸霄! 任凤华一边抹泪一边回道:“日头尚还早着,殿下来臣女院子里做什么?岂不是平白添人口实?” “你今日若是不给本王开门,才会见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的落人口实。”即便隔着道门板,都能想象到对方不善的脸色,任凤华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半盏茶之后还是缓缓打开了屋门。 结果两人一打照面,心里的委屈就压不住了,任凤华瞧着逆光而来的秦宸霄,突然没出息地鼻头一酸,紧接着眼泪便连成串一般挂了下来。 “你怎么!”推门而入的秦宸霄一抬眼就见到这副场面,登时刹住了脚步,面上爬上无措。 任凤华一边觉得自己丢脸,一边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只得哭着回道:“殿,殿下,臣女,失,失态了——” 秦宸霄见状僵着脸走上前去,一把捧起了任凤华的脸,沉声呵道:“莫要再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嘴上凶巴巴的,手上力道却轻得要命,好似捧了个瓷娃娃,用力怕碎了,只得笨拙地用指腹帮任凤华擦起了眼泪。 “臣女原本不想哭得,只是突然有些没忍住……”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本王难得走一次正门,你不欢迎就算了,怎么还哭起来了!”秦宸霄难得气急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处放。 任凤华透过朦胧泪眼正好瞧见秦宸霄无措的神态,心中一动,突然破涕为笑:“多谢殿下,臣女没有那么难过了……” 毕竟她从没见过这么别扭的安慰人的方式,一时连自己在忧虑什么都暂时忘了。 “谢……谢什么……”秦宸霄却突然避开了视线,一并也跟着收回了手。 向来以孤僻乖戾著称的三皇子殿下,因为一句无足轻重的感谢,耳尖竟然开始泛红。 任凤华目光一定,鬼使神差般调笑了一句:“殿下怎么还委屈上了?”她说着突然踮脚,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秦宸霄的耳廓,低笑道,“还是臣女这屋子里太燥了,才叫您红了耳朵。” 两人相视而立,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方才的举动有多么暧昧。 秦宸霄的眸色渐渐暗了下来,瞧着面前笑脸嫣然的任凤华,他突然揽臂将人拥进了怀中,刻意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烧的更红的耳廓,原本想要欲盖弥彰,谁知过快的心跳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正在这时,屋外前来送餐的琉璃听屋子里没有动静,正想敲门,突然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阿六拦了下来。 “嘘!”阿六一路拽着她走到了窗边。 两人瞧着屋内相拥的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同样促狭的笑意。 “你就说配不配吧!”阿六“啧”了一声,笑得喜气洋洋。 边上的琉璃既想看又不敢,不过面上也是窃喜:“这便是传说中天造地设的佳人吧!小姐可真是得了一段好姻缘!” 两人一人一句,越谈越起劲,里头的任凤华留意到了外头的动静,赶忙轻轻推了秦宸霄一把,从他的怀抱中飞快地退了出来。 动作虽快,面上的笑意却未及时退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在复仇的漫漫长路上有一个人陪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这个想法几乎是稍纵即逝,因为秦宸霄显然已经发现了趴在窗框上的阿六,凌厉的一个眼刀掷去之后,窗外的两人登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小,小姐,奴婢刚去前院取来了午膳,趁热用些吧!”琉璃被阿六推在了前头,只得硬着头皮将食盒端了上来,一道道菜往外端。 菜上齐之后,琉璃便呈上了碗筷,任凤华自然而然地用起菜来,反观一旁的秦宸霄,却面沉如水,一动不动,好似被谁施了定身咒。 “殿下是嫌饭菜不合胃口?”任凤华帮他满上了一碗汤,疑惑道。 秦宸霄却径自扭过了头,也不知是在闹什么别扭。 琉璃看了看两人,突然放下茶壶疑道:“咦,殿下的脸怎么红的厉害!” “噗。”任凤华闻言不由失笑,掩唇笑了起来。 “啪”的一声。 是筷子重重按到桌子上的声音。 琉璃被吓了好大一跳,险些手一抖讲茶壶摔在地上,见势不妙赶忙快步逃走了。 任凤华抬眼一瞧,但见秦宸霄瞬间沉下了脸色,面上风云变幻,异彩纷呈。 这副模样,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狮子猫。 “殿下,你吓到琉璃了!”任凤华笑着搁下了碗筷,一手搭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秦宸霄。 原先瞧秦宸霄似乎都只是雾里探花,此人样貌生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却总是显得不近人情,时而冷的吓人,时而又难以控制,但是眼下,却像是被点了睛的画一般,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去。 ……像是突然有了人气。 阿六在边上摸着下巴忖度道,眼见着自家主子从“玉面修罗”成了有血有肉的儿郎,他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暗叹自己果然没看错这段天作之合。 “菜都要凉了,殿下若是不吃臣女就要吩咐下人收起来了。”任凤华促狭地笑了一阵,终于喘过气来,为秦宸霄打起了圆场。 秦宸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还是将筷子拎了起来。 谁知刚夹了两筷子菜,琉璃便又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相爷来了,如今人已经在院门口了,小姐,这么办呀!!” 任凤华闻言霍然起身,一眼看向了秦宸霄,谁知眼下院里唯一一个不速之客却仍安之若素,对于外界的事似乎恍若未闻。 “殿下!”任凤华催了一身,示意他快些避开。 秦宸霄却只是凉凉地地瞧了她一眼,任凤华知道他这是在记仇,一时又气又好笑,但也只得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道:“殿下,你若是执意在这,臣女一会又该怎么和他解释我今日为何与你在这私会呢?”她说着回头看了看动静,无奈道,“你我虽有婚约,但是眼下可没礼成,这也算名不正言不顺!” 秦宸霄听到这话,神色才终于有了几分松动,片刻后,才缓缓动了起来,终于赶在大门被人气势汹汹推开之前,退到了屏风之后。 任凤华才刚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得屋外顺势传来了声响。 “为父来了,怎么也不见你来迎接,难道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吗!”话音刚落,任善便沉着脸进了屋,一进来瞧见桌上尚未收起的菜肴,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近来你院子里的吃食倒是精致,都赶上家宴了……即便是拿回了你娘的嫁妆,也不可如此铺张——” 任凤华听不得对方如此轻率地提起娘亲,因为干脆直接出声打断道:“父亲今日来,应当不只是为了来规劝我勤俭节约的吧……” “自然不是。”任善干笑道,“为父今日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白日发生的那桩事。” “哪桩事?”任凤华反问道,“今日之事除了那名唤作流花的丫鬟刻意陷害于我,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这话也不能这么讲!”任善却还是不肯直视事情的真相,他絮絮解释了一堆,见任凤华面色越来越疏离,只得又端起了一副慈父的模样,好声好气道:“为父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此事绝没有你想的这样简单……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不会害你的。” 闻言,任凤华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任善只得顶着呀她审视的目光继续道:“华儿,你看,盈盈如今嫁给了五皇子殿下,合该得夫妻同心……” 他说着话锋一转,试探道,“为父自然会帮衬着他们父亲俩,但是人多力量大,再怎么说,盈盈终归也是你的妹妹,日后你能帮衬也得帮衬着她,尤其是朝堂上的事……” 此话就是明摆着要任凤华帮着秦炜安多嫡,却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任凤华瞧着还在眼前侃侃而谈的任善,险些气笑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真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没想到重活一世,任善竟然还是劣性不改,依旧将她当做筹码使唤。 帮着秦炜安,就等同于为虎作伥,要她再去为仇人苦心经营,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于是片刻的无语后,任凤华“嗤”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拒绝道:“父亲若是想说这个,还是请回吧,凤华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做不了这样的主。”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任善见状险些就绷不住自己身上慈爱的假面,喘了好几口气继续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嫁的那是门好亲事吗!那三皇子殿下说好听了颇得盛宠,其中就是时日无多了才会得这样多的偏爱,你要是想靠着他活下去,没想到有不测风云那日吗!” 任善为了策反任凤华,竟然恬不知耻地搬出了世人的传言,言辞之恶劣,令人作呕。 任凤华捏着拳头听完了最后一句话,而后突然冷谈然一笑,反唇相讥:“您这又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三皇子殿下是皇储,身份尊贵,岂容您在这无端赌咒?”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为父这是为了你好——”他说着自己都有些心虚,径自改口道,“再怎么说,你也不能不顾姐妹情谊啊!为父不信你会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您看错了,凤华或许还真是这样的人!”任凤华不齿于这样拙劣的激将法,没好气地将话头堵死。 任善见状语塞了一阵,扫了扫袖子状况似乎妥协,实则面上却尽是理所当然,他此次来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来和她打商量的,只是为了来知会一声。 她同意与否,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但是尽管这样任善却依旧做足了戏码,愣是语重心长地劝了好一会,才又切入正题。 “华儿,为父先前和你提过的那令牌,你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任凤华摇头慢声道:“自然没有。” 任善闻言假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实则手脚都因为焦灼摆放得有些不自然。 任凤华看出了他的异常,特意留了个心眼。 “那你娘的嫁妆里呢,可有多什么奇怪的东西?”任善不依不饶。 任凤华继续摇头,依旧是同样的否认回答。 任善没套出话来,只好又换了一条路子,突然做出了一副沉肃的样子:“对了,进来你外祖父身子好似不大爽利,你这两日若是得空就多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说这话之前,他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暗中去搜查柳霞生前的院子。 此番假意好心,也不只是为了将任凤华引开。 他等了片刻,一直看到任凤华点下头之后,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心离开。 任善走后,任凤华不由也放松了紧绷的身子,顺势靠到了屏风边上,正好秦宸霄也从后边转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真的信任善老儿他说的话?” 任凤华没想到能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这事,不由失笑问道:“殿下说的是那些民间传闻吗?” 秦宸霄挑了挑眉毛,不可置否。 任凤华轻笑着答道:“殿下放心,有臣女在,那些传闻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听到这话,秦宸霄的脸色才终于好看起来。 任凤华却突然想起了一事,神色有些异样。 方才她接的太快,都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先前外祖父病重的时候,她情急之下调用了为秦宸霄准备的药丸,眼下想起,愧疚登时当胸来。 秦宸霄意识到了她的异常,狐疑地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任凤华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一章,心里却还在苦于怎么去寻找制作这味药丸的稀罕药材。 之前为了调制这药,她差人遍寻了各地,但是如今各种琐事纷至沓来,她很难保证制药的速度。 秦宸霄见她出神,不由悄声打断道:“方才任善说的月桂式样的令牌,可是月桂令?” 任凤华一五一十答道:“不错,他先前突然找到我这里,说是落了块令牌在我这,遍寻不得很是急躁,多次催我来寻。” “呵,这老匹夫!可真是急不可耐。”秦宸霄闻言轻嗤了一声,面上满是不屑。 任凤华察觉到他面色有异,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知道这月桂令?” “不错,这月桂令是由一股不世出的神秘势力把持,但是势力范围却很广……”他低头对上任凤华略显迷茫的眼神,言简意赅道,“总之,传闻有言,得月桂令者,得天下——” “天下!”任凤华闻言不由愕然,若真如秦宸霄所言,得了令牌这天下就如探囊取物,那落在她手上岂不是成了烫手山芋。 秦宸霄见她神色复杂,缓声问道:“任善方才一直提起令堂,如若令堂当真和这月桂令有关,那她的身份或许很不简单——” “你说我娘?”任凤华思忖了一阵,突然视线一定。 对啊,得月桂令者得天下,若是娘亲真的与它有关,那她的死,不就又多罩上了一层疑云。 原以为娘亲的死是因为蒋氏意图上位蓄意而为,现在看来任善在其中或许也没少作为。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紧了紧拳头,眼中恨意一片:“如若真是如此,我定然不会放过所有有罪的人——” 秦宸霄按住了她的肩膀,和声道:“你若是想查,可以去问问护国公,他老人家此前去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或许能知道此事的底细。” “我外祖父?”任凤华如今刚获悉秘辛,整个人警觉得很,闻言下意识地揣测道:“殿下难不成也想通过我外祖父得到这月桂令?” 秦宸霄却只是蹭了一把她的鼻子,无所谓地笑了笑:“本王和你一样,做事从来不喜欢假借他人之手,我要的东西,靠自己就能到手了。” 任凤华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过度的戒心,歉疚地望了秦宸霄一眼,但是很快她又再次投入到分析此事中去:“这事很是蹊跷,殿下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夜闯相爷的书房,书房的地牢中扣着的那些人?” 秦宸霄顿了片刻,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任凤华想起那位将月桂令交到自己手里的老妪,越想越觉得蹊跷:“那最里头扣着的那位老妪似乎遍体鳞伤,却还有力气说话,想来是刻意被留了一口气,殿下,那日见你和那老妪似乎能对谈自如,您知不知道那位老妪的身份?”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秦宸霄这个问题,但是这一次,她实在不想无功而返,因为娘亲死去的真相能否水落石出,就看这些千丝万缕的线索了。 果这回秦宸霄的回答依旧是沉默。 他没有开口,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有一瞬间,任凤华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执意问这个问题,但是心里泛起的那阵子急躁却催着她复又开口道:“殿下,此事事关家母能否沉冤昭雪,还望你能够如实相告,那位老妪,很有可能是线索很关键的一环。” 秦宸霄低低叹了一声,突然正色望向了她:“任大小姐,你真的想知道吗?” 任凤华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确定道:“还望殿下如实相告。” 秦宸霄突然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眼神深邃得让人心悸,下一刻,他轻轻道:“那老妪,的确与你有关——” 窗外突然掠过一声寒鸦的清啼,任凤华呼吸一滞,突然有些难以呼吸。 “如若此事没有发生,你原本应该叫她一声外祖母——” 残忍的话语宛如利刃,直接往人的心窝里刺去。 任凤华脚下一软,只觉一瞬间天旋地转,兜头的火光突然又铺天盖地地罩了上来,她大口大口地开始呼吸,好似快要在记忆中的火光里溺毙。 “那把火……”破碎的几个字眼从齿间碎了出来,秦宸霄见她神色恍惚,赶忙上前想要搀扶。 任凤华却一把挥开了他,目光中满是痛心:“是你放了那把火……你,你烧死了我的外祖母……你为什么要放火烧地牢……是你害死了她!” 一声声的质问仿似泣血,她想起了那日黑暗逼仄的地牢中老妪拉住她的那只手,还有亮如火种的短暂对视。 原本以为世界上只有外祖父一个亲人了,谁知造化却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原来在不久之前,她竟然还错过了一位血亲。 如今万事皆化为灰烬,一并连她那点可怜的希冀都给抹杀殆尽了。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那可是我的外祖母啊!”任凤华已经泣不成声,自责与震惊像潮水一般击溃了她。 秦宸霄想把她拉回来,却拽了个空。 “护国公夫人已经受了多年的折磨,时日无多,在地牢里也只是堪堪续着一口气,生不如死,即便是出来了,也已经救不了了……” “那我呢,我连再看她一眼的权利都没有吗!?”任凤华摇了摇头,看向月下独立的秦宸霄,眼泪已经没过了眼眶。 秦宸霄张了张口,似乎还想继续说话。 任凤华却已经忍无可忍地出手打了过去,直接一掌将人打了个趔趄。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管会不会得罪这尊大佛,满心的苦楚无处发泄,她只觉心口一滞,喉间涌起一阵腥甜。 她即便从未见过外祖母,但是嬷嬷却提过许多次。 当年娘亲刚刚离世,年幼的她无处可去,几乎被弃若敝履,是外祖母不顾众人的非议和反对,一心想要来相府将她带回护国公府扶养,尽管此事到最后无疾而终,但正是因为有她老人家的耳提面命,相府才不敢过于克扣她的吃穿。 这份恩情,即便是未曾磨灭也不能轻易忘却。 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这般疼爱她的外祖母却是被她间接害死的…… 任凤华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原本以为重生是为了让她了却遗憾,谁知却还是无法避免缺憾。 “滚。”心脏开始剧烈的阵痛,任凤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线有些颤抖。 第二百二十六章:苗子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余光见对面的人还没有离去,她干脆抄起了案上的镇尺,用力地砸了过去,秦宸霄动也不动地受下了这一击,面上神色复杂。 “殿下!”门外守着的侍卫眼见这一幕,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刚想冲进来阻止,却被秦宸霄满带杀气的眼神拦了下来。 下一刻,秦宸霄深深地望了任凤华一眼,随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转身离开了。 侍卫无奈,只好求问边上的阿六:“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方才不还说的好好的吗?” 阿六摇了摇头,同样也是一知半解:“我也没听全,只知道殿下和小姐好似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但是殿下是绝对不会对小姐不利的!殿下约莫是因为不善解释,才闹出了误会!” 侍卫叹了口气,正想回转身去追秦宸霄,半道却被阿六拉了回来:“先别走!你说说,护国公夫人到底是怎么病逝呢,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哎呀你别拽我!”侍卫急着走,只得囫囵地解释道:“护国公夫人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是因为这样殿下才会想着要瞒着小姐,我也没想到小姐竟然会在这时候知道了内情……” “什么!”阿六愕然地睁大了眼,震惊地望向了屋里的任凤华。 “我家小姐还是个半大的姑娘家呢……”瞧着失魂落魄的任凤华,阿六的神色也跟着黯然了下来。 一夜之间,惊悉一个亲人的陨落,不亚于撕心裂肺。 “为什么啊……”任凤华无意识地捡着地上被她砸碎的瓷片,可是一路捡,瓷片却一路掉落。 在满手的瓷片没剩下几块的时候,她终于崩溃,软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上辈子的仇恨和这辈子的遗憾两厢交叠,她几度抽泣。 月光不解人愁,悠悠地自窗棂中探出了头,任凤华一直哭到月上中天,终于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助地缩到了角落里。 与此同时,屋顶上,还有一人望月独酌,只有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佐酒。 任凤华在屋里哭了多久,秦宸霄便在屋顶上坐了多久。 一直等到天将放明,他才终于默然离去。 阿六昨日也惴惴了一晚上,就连梦里都在琢磨着该怎么安慰任凤华,于是翌日一大早,他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轻轻地敲响了屋门:“小姐,你起了吗?”任凤华听着动静,慢慢地从地上直起身来,草草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之后,她背着门坐到了凳子上,低声回道:“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阿六端着笑容走了进来,原本想要强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但是一看到任凤华周身低得吓人,他又只得讪讪地低下了头。 “小姐,你没事吧……” 任凤华背着他摆了摆手,憔悴地摸了把脸,吩咐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端些吃食来吧……” 随后又吩咐一并跟着进来的宝儿道:“宝儿,收拾收拾,一会准备和我一道出府。” 见自己被安排了个无关痛痒的差事,阿六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打算按例去找护国公大人?” 任凤华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阿六见她神色颓唐,不免担忧地问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吧?” 任凤华按了按眉心,慢声回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安排着吧,其余的事,不必多问。” 听着她不同往日的疏离语气,阿六不由心口一跳,看来昨日他担心的还是不够多,任凤华与殿下闹了矛盾以后,似乎连他也一并戒备了起来。 尽管心中不安,他还是乖顺地下去忙碌了。 草草地用了两口早膳后,任凤华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便领着宝儿上了出府的马车。 相府的马车招摇,经过闹市的时候引来了不少路人回首,于是她吩咐车夫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半刻钟后一辆朴素不惹眼的马车从相府的马车边上滚着轮子离开。 宝儿压下翻飞的车帘,将轿里的人藏得严严实实,回头瞧见任凤华如古井般无波的眼神,又只好将关切的话语咽了下去。 马车一路奔驰,不多时耳畔就再没了人声,约莫半个时辰后,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小姐,这便是你先前吩咐奴婢下去置办的庄子……”宝儿一边帮她掀开了车帘,一边向前来迎接的庄子主人点头致意。 “孩子们可都安置好了?”任凤华挑起半边斗笠,施施然下了轿。 梳着高高云鬓的妇人立马迎了上来,哈着腰回道:“先前宝儿姑娘都跟我们交待过来,我们特地从四处征集来了天资聪颖的孩子,这两日已经陆陆续续地开始训练了······” 任凤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其实这处庄子很久以前便已经开始筹备了,只是平日都是由外祖父帮着打理,她偶尔会派宝儿去视察视察情况。 毕竟复仇之路道阻且长,光靠她们几人根本就只是螳臂当车,但她又信不过后来招揽的下人,索性就开始物色各地流落却聪慧的孩子,用以培养自己的势力。 庄子里的大半人手都是外祖父打点好的,包括眼前这位看着她笑得一脸温柔的周娘子,此外,庄子里还有不少技艺精湛的训师,珍儿便在其中一支中进学,学得还算上乘。 “珍儿呢,眼下应当是午休的时间吧。”任凤华在周娘子的带领下一路向里,夹道有不少正在扎马步的半大少年少女,见她走近,纷纷吃力地点头问好。 宝儿闻言有些讶然:“小姐,咱这才刚来,珍儿她就有任务了吗?” “我难道还能白养她们不成?”任凤华挑眉轻笑,眼里却没有笑意。 周娘子见状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说着便打开了主屋的大门。 庄子主宅的大门足有千斤重,因此平日宝儿几乎都没有涉足过,因此今日头回见着门内的光景,她不由瞠目愕然。 但见内屋足由相府的大半个主院那么大,内被条理分明地分出了数个隔断。 每个隔断里都有数个少男少女在训练,用毒的正在研习药理,行刺的则在苦练刀法。 层次分明,井然有序。 任凤华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半道顺便帮一个才到她胸口的孩子调整了正确的用剑姿势。 宝儿经过的时候,伸手比了比那孩子的身高,愕然道:“小,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任凤华又顺手接下一发被少年人发错位置的暗器,一面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我需要一批为我所用的暗卫,而且得从小培养,知根知底。”她说着又轻飘飘地将那枚柳叶飞镖掷了出去,随后认真地回转身看向了宝儿。 “看清楚了吧?” 宝儿没注意到身前人突然停了下来,险些一下撞到任凤华背上去:“看,看清楚了。” 任凤华旋即接着道:“那你也应当知道,你若是选择继续跟着我,就一定会经历不想面对的腥风血雨,而且必须要在这里接受残酷到可能会随时丧命的训练,一直到周娘子允许你离开——”她说着瞧见宝儿已经完全愣着的神情,突然莞尔一笑:“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从现在开始就去别的院子伺候,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必然保你下辈子万事无忧。” 两条路摆在眼前,哪个更加轻松优越一目了然。 宝儿却重重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奴婢要选第一条,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永远陪在小姐身边,小姐可不要抛下奴婢!” 任凤华点了点头,眸中终于出现了神色的波动:“好,那接下来,你就暂时接替下珍儿的位置,现在庄子里训练一会,到时候我自会来接你。” 宝儿瞧见了她眼中的赞许,登时用力地点了点头。 任凤华望向了边上悄无声息的周娘子,吩咐道:“去将珍儿叫来,叫她换上寻常式样的衣裳,随我走一趟。” 周娘子忙应声下去操办,宝儿依依不舍地被领走后,很快一脸沉肃的珍儿便被带到了任凤华面前。 还未等人走近,任凤华便突然纵步上前,向来人的几处要穴杀去,电光火石之间,珍儿瞳孔一缩,一个鹞子翻身便躲过了她的致命一击,旋即一个利索的转身半跪了下来。 “小姐。” 任凤华敛眸瞧了她一眼,慢声道:“本领倒学的不错。” 两人并未过多交谈,便一道上了归途的马车,颠簸中,任凤华交代下了珍儿被接回后的第一个任务。 马车复又掠过了来时曾停留过的那处铺子,相府的马车尚且还停在原地,任凤华却未施舍一眼,依旧乘着护国公府的简单马车回了府。 瞧着车架前随风飘扬着的护国公府蓝底黄字的旌旗,不由思绪万千。 外祖父病如山倒,却在身子不支之前,几乎动用所有人脉为她打点好了一切,可她却不能好好的护佑老人家周全,甚至对外祖母的遭遇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任凤华抬手按上了胸口,缓缓地放下了车帘。 马车一路走,不多时就将进入京城,在路过一间形制奇特的商铺的时候,车夫甩了下马鞭,突然调笑道:“小姐,咱这是经过苏公子的铺子了,今日他约莫是不在,若是放在平日,他早该迎出来了。” 任凤华闻言哂笑了一声,没有应声。 车夫口中的苏公子说的便是苏律,在管家准备的许多异人中,她只挑了两人,一个是功夫了得精通武术的周娘子,另一个便是这苏律。 此人除了油嘴滑舌,平日里嘴上总是不把门并且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企图出言调戏外,还算是个不世出的商业奇才。 车夫是个健谈的,见她不搭理还能自顾自地继续往下道:“这苏公子可是苏老唯一的儿子啊,却没继承他爹的衣钵,对习武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对这打算本看账本出了奇的酷爱,真是太奇怪了!” “人各有志吗。”任凤华终于开口应了一句。 车夫顿时更加开心了:“小姐说的是呀,若是真让苏公子去舞刀弄剑,指不定连连剑都抡不起来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同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两人一来一去便聊了起来,马夫或许是见她心情不好,刻意说了不少玩笑话。 话过三巡后,任凤华心中的郁结不由稍稍被缓解了一二。 马车还未到相府门口,任凤华便遥遥透过翻飞的车帘瞧见了一架熟悉的马车。 嘉和? 宫里的马车样式很好认,公主的车架更是如此,任凤华一眼就认出了嘉和的马车,登时催着车夫停下了马车。 “小姐竟然还认识公主殿下吗?”车夫也瞧见了等在相府门口的华服女子,不由愕然。 任凤华却已经无暇和它对谈,径自点了点头便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车夫瞧着她急切的背影,既震惊又欣慰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替护国公欣慰了一把。 门庭,任凤华赶过去的时候,嘉和也正好转向了她,两人对视一眼,顿时两相笑开。 “华儿,你可算是来了,真叫我好等!”嘉和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面上带起了笑意。 任凤华也笑了起来:“你若是要来,得早些告诉我一声才是,我也好在院子里等着你来……对了,你今日来为的是什么事?” 嘉和撇了撇嘴,故作不悦道:“怎么?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了吗?”她绷住了小脸,没一会却又突然破功,“好啦好啦,我就是觉着无聊,想要你陪我在宫外走走!” “真是如此?”任凤华却皱着眉望向对方耷拉下的眉眼还有眼下明显的青黑,洞悉到了嘉和低落的情绪。 但这丫头向来是个倔性子,瞒着的事无论如何也别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因此眼下任凤华只得借力打力,故意同一旁的大宫女闲谈起来。 “你家公主此前可有去过京城一家风评不错的铺子?就是开在城北的那家,有个姓苏的掌柜,专门兜售些游历商人带回来的稀罕玩意……” 大宫女闻言立马心领神会,附和道:“奴婢略有耳闻,听说那铺子里还有不少异域的泥塑和针绣,色彩斑斓,很是吸人眼球。” “当真?”嘉和立马被吊起了胃口,一扫面上的低落神色,快声问道。 “自然。”任凤华莞尔一笑,肯定道。 嘉和摸了摸下巴,笑着点了点头:“那便信你一回!” 两人一道上了宫中的马车,不多时便又按着原路返回来到了苏律经营的铺子。 周围有不少过路的百姓认出了宫中的车马,纷纷驻足谈论起来。 车帘被掀开后,一连走出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女子。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嘉和,不由瞠目结舌地和身边的人低语起来,几句话被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躁动的人群便自发的静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铺子周围的人见众人的眼神有着莫名的敬意,浑然不知是因为借了当朝公主的光,尤其是几个作异域打断的高壮汉子,见状手脚的不自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旁边的人见他们不解,好心解释道:“不知道了吧,这是嘉和公主,国朝最得宠爱的公主殿下,降生以来一直是咱们这不折不扣的大福星!” “公主?”那番邦人闻言一愣,憨厚地一点头后,很快便随着拥挤的人群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临街的茶楼中。 二楼的雅座中,施施然坐着一个高鼻深目的俊逸青年,睫羽和眉毛都比寻常的中原人浓密不少,尽管带着异域风采却仍能被中原人称一声“丰神俊朗”。 此人便是携车队入境特地来求娶国朝唯一公主的玄清国太子。 “太子殿下,都已经打探过了,底下这么大排场的两人中一个就是这的公主,还有一个——”壮汉说着指了指嘉和边上的任凤华,低低感慨道,“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但是这相貌,用这的来说,就是惊为天人!” 玄清太子闻言顺势往窗外望去,果然得见人群的中心立着一位眉眼清冷精致的女子,分明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却自带着一种令人挪不开眼神的魔力。 街道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这女子,无疑是所有人中的一抹亮色。 他正想再仔细看看,谁知那女子却活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警觉地回过头来,险些将他抓了个正着。 这一头,任凤华跟在嘉和身后,正想进入铺子,突然感觉有视线落到她身上,不由警铃大作,但是回头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看到,正好前面嘉和催得又紧,她只得当做是自己看错了,而后将此事暂且搁置跟着进了铺子。 “华儿你看!这里真的有好多有意思的东西,你看这个用竹子编成的蚂蚱,按一下这里的机关还会动呢!”嘉和见满屋子的琳琅物件,登时如同鱼入大海,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两位想看些什么,本店可都是些好宝贝,本人保证,童叟无欺——”苏律正好听着动静正好从后院掀帘迎了出来,抬眼见着来客竟然是她们两个,登时收起了买卖人的模样,附身敷衍地行了两个礼。 “公主殿下,任大小姐好啊!” 嘉和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她,不由调侃道:“原来苏老板就是你啊!苏律,你背着苏老爷子来着偷偷开铺子,难道真的不害怕会被老爷子责罚?” “嘁,这有什么可怕的!”苏律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随后目光掠过了嘉和看向了后头的任凤华,“任大小姐怎么站的离苏某这样远,难道是苏某干了什么事招你不快了吗?” 还没等任凤华皱着眉警告,他便自顾自继续道:“唐突美人,不管是不是苏某的不对,我都得认下,毕竟天大地大美人欢喜最大!” 苏律说着,挑眉笑了笑,露出了一对明显的虎牙,随后还不忘朝任凤华抛了个媚眼。 “你这是什么啊!”嘉和见他像个登徒浪子似的卖笑,忍不住皱着眉头沉声骂了一句。 苏律却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怎么了这是,公主殿下,你虽然也是个美人,但是很遗憾,不是苏某喜欢的类型!”他说着还自命不凡地摆了摆手,好似嘉和是上杆子来求着他调戏的一般。 “你这厮!”嘉和气得两颊飞红,抬手就在苏律的肩膀上重重锤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小心本公主撕了你的嘴!” 苏律吐了吐舌头,显然没有作为一个登徒浪子的自觉。 嘉和气得几乎跳脚,顺势搬出了一尊大佛:“你给本公主听好了,她,任凤华!是我三皇兄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准皇嫂!你若是再这样言语轻佻,小心我去向三哥汇报,将你捆出去打板子!” “那又怎么样!乾坤未定嘛,什么事都不要说的这样死,再说了,苏某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公主怎么气成这样,难不成是和我有旧仇?”苏律见她怒发冲冠,登时觉得有趣,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 嘉和没见过这么能顶嘴的,气得小脸通红:“以前是没有什么旧仇,但是现在有了!你等着,总有一日,本宫非得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拭目以待。”苏律眨了眨眼,一边轻笑着收走了嘉和手中的竹蚂蚱,甚至还在她眼前挑衅般的晃了晃。 “你——”嘉和作势就要扬手,但是眼见着四周瞧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密集,她只得暂时按捺住脾气,拉着任凤华匆匆离去。 “任大小姐慢走啊,下次记得还来啊!”人还没出门槛,就听得了苏律懒洋洋的一嗓子。 嘉和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骂道:“痴人说梦!日后本公主再也不让她来见你这登徒子了!” 苏律闻言耸了耸肩,妥协道:“那公主殿下能来也是极好的!” “你闭嘴!”两人吵了一路,一直到嘉和走出了这条街才消停。 两人总算在百姓异常热情的包围圈中脱开身来,嘉和却还愤愤不平地低骂着:“你说苏老爷子若是看到苏律成现在这副德行,还不得活活将胡子都给气白咯!” 任凤华却只是看着她笑,眼中笑意促狭:“那可不见得,我方才见你和苏公子逗嘴,倒是觉得甚是有趣呢!仔细一看,你俩性子倒还有不少相似之处——” “我像他?”嘉和愕然地睁大了眼,摆了摆手,“华儿,快别闹了!” 任凤华瞧着她不自在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数,于是继续道:“方才我见你与苏公子拌嘴时脸上带笑,还以为是棋逢知己情不自禁呢!” “没有的事!你可不要乱说!”嘉和闻言耳尖顿时飞上了红,却仍嘴硬着摇头,将嘴巴撅得老高。 任凤华见她羞恼,便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好好好,或许真是我看错了。”而后另找了一个话题,“嘉和,你之前认识苏律公子吗?” 嘉和点了点头,一五一十道:“苏老爷子是在护国公大人麾下做事的呀,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谈不上熟识,从前就是能叫上名字来。” 是了,苏老爷子作为外祖父的下属,和外祖父一样,也是不折不扣的亲皇派,但是后来因为迫不得已必须站队,只得按长幼之序选了大皇子,而秦炜安封顶后,结局可想而知,从那之后这苏律也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她还未盘算完,一只葱白的手就在她眼前挥了两下。 嘉和抱怨的话语随后响起:“回神了回神了,和我待在一块竟然还敢魂飞天外,在想什么呢你?” 任凤华抽回了思绪,笑着看向嘉和,一并打趣道:“只是在想没几日你也要及笄了,到那时你的婚事又该如何遴选呢……” “好你个任凤华!”嘉和作势就要敲打她,却舍不得下重手,几下打骂都不痛不痒的。 任凤华不仅不避,顺道还将人半拉进了自己怀里,两人手挽手逛起了长街,一时谈笑声不断。 临街的酒楼上,有一人蹲了半天的点,好不容易等到人经过坐直了身板,瞧见两人相谈甚欢,却又无声地靠了回去。 边上的侍卫欲言又止:“唉殿下你这——” 第二百二十八章:安慰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自今日天刚刚擦亮起,他就目睹着自家主子一路赶进宫里,将郁郁寡欢的嘉和公主催着出了门,随后又引着公主和任大小姐一道出去有游玩,追根究底费劲周折就是为了让任大小姐能够开心。 只是忙活了这么一阵,自己却不现身,功劳全给了别人,侍卫在边上看了这么老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你要不还是自己下去陪任大小姐吧,像这样蹲敌人似的蹲点,不仅费事儿,任大小姐她也看不到呀!” 话刚说完,他就收获到了秦宸霄一记凌厉的眼刀,登时不敢再多嘴,讪讪地低下了头。 “你既然这么闲着,那就下去通知其他人,叫他们务必留意不要让护国公大人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再派一队人手即刻赶往边疆,看那些边陲小国有没有蠢蠢欲动。”秦宸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声吩咐道。 侍卫立马应下,旋即又想起了一桩事:“对了殿下这两日玄清国护送他们太子的车马应当已经是进京了,这玄清太子是奔着和亲的目的来的,原本嘉和公主作为国朝最受宠的公主,皇上自然是不愿意将她送出去的,但是近日五皇子在殿上不断言语撮合这门婚事,皇上的态度也有所动摇,这婚事只怕是不能避免了……” “秦炜安……”秦炜安按下了茶盏,眼中满是嫌恶,“你下去之后务必也得盯着父皇的动静,这门亲事,绝对不能成!” “殿下……”侍卫难得见他如此明显的发怒,正想相劝,却听秦宸霄继续道:“他秦炜安是不要脸面的畜牲,本王不是——” 侍卫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深感有理。 平日里嘉和公主总爱缠着殿下玩,他虽然表面上不耐烦,实际上则是有求必应,对于这个虽不是一母同胞却天真烂漫的妹妹,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疼爱的。 公主殿下平日里总是嚷嚷着殿下是个捂不热的大冰块,其实只是因为殿下外冷内热,不善言辞罢了。 侍卫刚想告退,抬眼却见得秦宸霄复又望向了阁楼下的长街,神色颇有几分黯然,再想起昨日两人不欢而散的事,不由又有些唏嘘。 长街上,任凤华也亦有所感地抬起了头,望见临街酒楼映在窗上那个异常熟悉的剪影时,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步,险些被人流冲散。 “华儿!你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就停下了!”嘉和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阁楼,满脸疑惑,“那里是坐了什么人吗?” 任凤华摇了摇头,很快将视线收了回来。 任凤华注意到了她黯然的神色,刚想问,却又将话咽了下去,因为出宫前秦宸霄的侍卫特地来提醒过,让她千万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因此尽管再想知道昨日秦宸霄和任凤华到底发生了何事,她也只得耐着性子不乱问。 任凤华敛眸沉思,旋即突然扯开话题道:“对了,从这走到底在拐一个弯,就是先前那家出事的小吃店在的位置了吧?” 嘉和闻言果然被调开了注意:“你一说起这事我就来气,那天只是去晚了一步,店里就只剩下一具孤零零的尸首了,我翻来覆去查了那尸体很久,半点线索都没有查出来!” 任凤华闻言也有些可惜,杀人销赃的确是秦炜安惯用的技俩,此番这个店老板突然死去,约莫也是因为此前她派阿六前去探查打草惊蛇了,这才导致对方弃尾逃生。 嘉和见她惆怅,赶忙继续分享道:“先别急,尽管这里没查出什么线索,但是我顺着那香料往下查,查到了这是一味在西域叫做曼陀罗的香料,这香料名贵异常,不是凡夫俗子能够轻易动用的,据我所知,只有一年地狱使者进宫带了些来作为所谓的贡品,那时候六宫都嫌这味道太过妖冶,只有皇后讨了些回去,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皇后?”任凤华闻言愕然。 “对啊,五皇兄的生母,你应该知道的。”嘉和点了点头,不觉得有异常。 任凤华沉吟了半晌,却突然万分珍重地握住了嘉和的手,郑重道:“此事你万万不能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为何不能!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嘉和既不解又不甘,她好不容易有个能帮上任凤华的地方,自然不想轻易错过。 任凤华捏了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你如今既已查到了皇后头上,那此事断然和宫中脱不开关系,这曼陀罗毕竟是个害人的东西,你若是大张旗鼓地查,被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要疑心。而且此事如若真的是皇后和五皇子的手笔,他们要是狗急跳墙,那离他们最近的你岂不是要危险,我决不能让你去冒这样大的危险!” “华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在宫中进出自如,能帮到你不少,再说了,皇后娘娘她虽然贵为六宫之主,但是一年下来父皇根本去不了她的宫殿几次,不然五皇兄也不至于不被重视至此——”嘉和拨弄起她的手指,一边盘算着,满心为任凤华做着打算。 “嘉和……”任凤华与嘉和认识了两辈子,自然知道对方是个十成十的倔性子,打定了主意的事情那就是九死不悔。 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担心,因为她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秦炜安都在忙碌些什么,这就意味着敌暗我明,形式万分不利。 任凤华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秦炜安一开始在朝廷上揽权,但是朝廷势力很快就被瓜分殆尽,于是乎,他开始找外援。 而如今这个紧要关口,他壮大势力唯一方法就是去外邦揽权。如果她没有记错,玄清太子来中原求亲公主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此事在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到后来太子却突然无缘无故地放弃了求娶公主,而皇帝为了补偿他问,则将和亲的人选换成了御史之女李怡清。 但是不久之后,便是嘉和。 想到这,任凤华感觉询问道:“近来是否有玄清国的人马入京?” 嘉和一听这话,神色突然难看起来,却还是答道:“不错,玄清国的确来了人,还是有五皇兄亲自前去迎接的。” “五皇子殿下?”任凤华敛下眸子,心念电转,既如此,线索便刚好被串起来了,秦炜安眼下应当正在筹措着拉拢玄清太子,以保为自己所用。 她正想开口细问和亲一事,抬头却见嘉和神色不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只得婉言试探道:“那玄清此番来人,是为了何事?” 话毕,嘉和刚想回答,大宫女却突然咳嗽了两声,眼神中满是不赞同,显然是不希望她将和亲一事广而告之。 嘉和左右看了看,很是两难。 任凤华见状承诺道:“嘉和,你可以信任我,无论什么事,你只需要记住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大宫女闻言终于缓缓地放下了阻拦公主的手,任由嘉和将此事和盘托出:“其实玄清这回来得是个太子,听宫里的人说,父皇好似准备将我送去和亲,但是我实在不愿,我要是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你和阿霄了,我不想走——” 一切事情的大致走向还是个前世没有太大出入,秦炜安在这时主动请缨要去对接玄清太子,应当就是为了将嘉和当做自己和玄清太子交易的筹码。 见嘉和面露愁苦,任凤华赶忙轻轻地拥了她一下,缓声宽慰道:“嘉和,相信我,你是国朝唯一的公主,皇上必然是不舍得将你外嫁的,再说了,还有我在这替你想办法呢,我一定不会让你嫁去玄清的!” 大宫女闻言也赞同道:“是啊,公主,皇上一向最为疼爱您,怎么会忍心将你送出去受苦呢……昨日您实在是太冲动了,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就和皇上置气呢!” 嘉和听着听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小声道:“昨日在父皇面前我的确是太鲁莽了……”她说着轻轻靠在了任凤华肩头,像受了委屈的猫儿似的轻轻蹭了蹭,“华儿,还好有你,不然我真是要难过死了……” 任凤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由松了一口气,一面也开始盘算起该如何让嘉和拜托这残暴的玄清太子的魔爪。 但是眼下当务之急,却还是曼陀罗花一事。 于是她下一次认真地组织嘉和继续查案。 这一回有了大宫女的一道劝说,嘉和终于按捺住了一举端了投毒者老巢的心思,安安分分地点了点头。 马车跑了半个时辰,不多时就到了相府门前,任凤华帮已经睡过去的嘉和盖上了小毯,一面吩咐大宫女道:“之后再来找我拿东西。” 下了马车后,她才刚进门庭,门房便有好事的下人探头探脑地问道:“大小姐回来了,唉?之前随你一道出去的那个叫宝儿的丫头怎么好像没有回来?” 任凤华面色不改,随意糊弄了两句,而后一路往竹院赶去,谁知平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竹院,今日却不知为何来了不少生面孔。 这些下人们围城了一个小圈,似乎围着一小块地方,切切查查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任凤华皱着眉头一问,这群人却像一窝乱蜂一般全跑没了。 她这才见得被围在最中间的是已经被打得青紫斑驳的阿六。 “阿六!!”任凤华打开了堵着她路的下人们,一口气奔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阿六跟前,半大的少年人被人拳打脚踢了许久,周身几乎没一块好皮肉。 她低下身,解开了捆着阿六的麻绳,绳上也俱是斑驳血迹。 “谁干的?”下一刻,她扶起了阿六,敛眸低声问道。 周围还未来得及逃散的下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回答。 过了好一会,院子里才慢吞吞走出来一道人影,正是挂着一脸不善笑意的任盈盈。 “是我,你有这么意见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找茬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盈盈今日穿了身红衣,描了眉,又点了朱唇,盛气凌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瞧见周身气场低得吓人地任凤华,她幸灾乐祸地笑了声,不打自招道:“是我打的又怎么样,是你院子里的人先对我不敬,我作为五皇子的侧妃,难道都没有权利管教一个不听话的下人了吗?” 这一听便是莫须有的罪名,任凤华攥紧了拳头,怒火中烧。 正好阿四闻讯从门房急急赶了过来,任凤华按住了阿六的几处要穴,提声叫住了来人:“阿四,先把阿六带下去疗伤,此事交给我处理。” “你处理,长姐,此事岂是你说能处理就能处理得了的,你一来就二话不说要将这罪奴带走,把我放在哪里!”她说着故作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矫揉造作道:“我受了惊吓,姐姐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若是我家殿下问起来,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你家殿下?你家殿下就是教你这样空口白牙来找人麻烦的吗!”任凤华将阿六缓缓地交到了阿四手中,随后轻轻用指腹摩挲着沾染上的血迹,眼底隐有血光乍现。 狗仗人势,仗的还是宿仇的势,新仇旧恨一叠加,任凤华只觉血气上涌,满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妹妹可识得为虎作伥这几个字该怎么写?” “你敢讽刺我!”任盈盈端着的骄矜架子登时碎了个一干二净,她早便看任凤华不顺眼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让对方吃瘪,自然不肯放过,“我是看在旧日情分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姐姐,但是论地位,眼下我是五皇子侧妃,你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任凤华,你不该如此和我作对的……” 她说着,冷笑着退了一步,抬手招来流花,一面阴阳怪气地吩咐道:“既然姐姐听不进话,那盈盈也只好得罪了。” 流花得了她首肯,立马松了松碗扣子嘛,两手交叠的一瞬间,有明显的骨节轻响声。 此人确实是个练家子,但是平日里心思太杂,这也就意味着她破绽百出。 因此此番流花说完一句“得罪”之后,几乎是在一瞬间移形换位想要拿下任凤华,谁知却在最后一刻被对手轻轻一记抬手按住了命门,下一刻,任凤华在她的麻筋上敲了一下,随后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你!”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流花水平不够,看不出她的动作,还以为是自己失手,不由懊恼地咒骂了一声。 但是接下来一连数次,流花无一例外的都失了手,任凤华就像是一条在浅滩中还能来去自如的鱼,用最淡然的姿态在挑衅于她。 “你敢羞辱我!”终于,流花忍无可忍地怒呵了一声,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任凤华瞧着她周身藏也藏不住的杀气,默然地运起了一口气,正当她还在犹豫是否要暴露自己身怀武功一事的时候,流花却突然一声不吭地纵身而来。 只是这回,她却不是单枪匹马,而是随着被她藏在袖间淬毒的银针一道气势汹汹而来。 任凤华目光一紧,立马下腰向后,躲过致命的攻击后,登时借力打力,蹬地而起,在流花的后腰处狠狠踹了一脚。 后者还来不及挣扎,便被她一脚踩在了地上。 这一套招式几乎都是下意识地打出,一脚下去,流花已经重重地磕倒在地,口鼻处满是鲜血。 而制着她的任凤华因为嫌恶轻轻皱起了眉头,眼中半分后怕也无,在一旁已经惊呆了的任盈盈眼中,活像是个藏拙已久终于披露着爪牙的修罗。 “你…你……”任盈盈哆嗦着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慌乱,“你还是任凤华吗?” 任凤华慢慢地收回了脚,失了钳制的流花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剧烈地抽搐了一阵,头一歪便没人动静。 她掸了掸裙摆上粘上的血迹,随后抬眸看向了任盈盈,目光幽微。 “都看到了?” 任盈盈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跌倒在了石阶上,繁复的裙摆被撕出了破口,她又是惊恐又是无助,看向任凤华的目光都在颤抖。 有一瞬间,她觉得对方这是要杀人灭口。 事实上,她也没有想错,任凤华确实是抱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她会武功这件事一旦暴露,就有数不尽的麻烦滚滚而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将眼前这个蠢东西解决了,一了百了。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见任凤华面无表情地向她走近,任盈盈吓得几乎失声。 任凤华却没给她继续无力挣扎的机会,直接箭步上前一把掐住了对方纤细的脖颈,旋即将手指越收越紧。 两人实力悬殊,饶是任盈盈再想逃脱,终归只是螳臂当车,窒息感扑面而来,很快她的双眼就开始充血,不住挥舞的双手也跟着无力得落了下来。 “这么死确实是便宜你了,但好歹也正是时候……”任凤华在心底如是道。 仇人,就该手刃才是。 谁知正当她准备下重手的时候,院外却急急奔来了一队伍人马。 “给我助手!” 下一刻,蒋氏撞开了院门,一进门就看到了刚被任凤华丢到地上的任盈盈。 “盈盈!”蒋氏目眦欲裂,急忙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任盈盈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终于得见天光,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喉咙中发出的声响如破风箱一般嘶哑。 “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杀了盈盈吗!?”蒋氏将女儿揽在了怀里,抬眼瞧见一脸冷淡的任凤华,立马破口骂道。 丫鬟见状赶忙上前帮任盈盈顺起气来,不多时,任盈盈终于缓过神来,刚能说话,就哑着嗓子抬手指上了任凤华:“是她,娘,就是她杀了流花!” “好哇,任凤华你果真是丧心病狂,我今日是绝对饶不了你了!”蒋氏怒喝一声,满眼怒火:“来人呐,还不快把这丫头给我抓起来,扭送到主院去发问!” “夫人,你莫不是忘了,现在你可不是相府的当家的主母,这生杀予夺的权力,何时竟落到你头上来了!”任凤华冷冷望着她,一时只觉得手痒得慌。 一种类似玉石俱焚的暴虐感突然充斥了她的一整颗心脏,任凤华只觉胸中突然恨意滔天。 蒋氏闻言黑了脸色,见四周的下人们果真没有动弹,她咬了咬牙,只得指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流花:“谁说我不能告你,我有证据,这人难道不是你杀的吗!!杀人就要偿命,你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哦?什么代价?”她话音才落,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下意识寻声回头一看后,她登时愕然愣在了原地,“三,三皇子殿下!” 任凤华闻言心神一动,却没有转头,只听得有人缓步走近,似乎就停在了她的三步之外。 “三皇子殿下安好。”任盈盈被丫鬟扶着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蒋氏一道向秦宸霄行了个礼。 后者却恍若未闻,只是淡淡地瞥了眼边上的侍卫,后者当即会意,边抄起袖中的匕首,便快步往前,随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手起刀落,一刀扎进了流花的胸膛。 此人上一刻胸口还又缓慢的起伏,如此一来,就彻底没了动静。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胸前的大洞里淌了来瞬间就汇成了一个血泊。 秦宸霄不以为然地看了一阵,突然抬手一引,慢声道:“看到了吗,那才叫死人……好了,你现在可以勒令本王一命抵一命了——” “臣妇不敢!臣妇不敢!”蒋氏闻言哪里直接一下跪倒在了了秦宸霄面前,面上汗如雨下。 任盈盈更是直接被吓得昏死了过去,两眼一翻救没了知觉。 “怎么不说话了?” 蒋氏刚硬着头皮想要辩解,浓郁到吓人的血腥味却已经钻到了鼻尖,她只觉一阵恶心,还没开口就痛苦地干呕了起来。 “啧。”秦宸霄见状嫌恶地皱起了眉,一面没好气地戳破了蒋氏的谎言,“你吐什么,死人被扎了刀不还是个死人吗……除非你刚才分明就知道,她还活着……” “我没有!”蒋氏赶忙摇头辩解。 秦宸霄却自顾自地冷笑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这丫鬟只管来向夫人尼索命便好——”他顿了顿,突然福至心灵,“或许都不用等报应来人呐,蒋氏母女对本王不敬,直接拖出去就地诛杀了吧,免得瞧着碍眼!” 眼见着周围的侍卫黑压压地就围了上来,蒋氏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立马急声讨扰道:“殿下,我们冤枉啊!” 任盈盈闻言哪里还敢装晕,倒抽了两口气立马起身扑倒在秦宸霄脚下,一边哀求一边落泪,泣不成声。 蒋氏赶忙拉着她一连给秦宸霄磕了数记响头,急慌慌地求道:“殿下,我求求您了殿下,今日之事当真只是个误会啊,我们分明什么也没有做!求您饶了我们吧。” “信口雌黄。”秦宸霄厌恶地瞥了她一眼,索性直接干脆下令道,“来人,将这毒妇给我拖出去,杖毙吧。” “殿下!”蒋氏间一边的侍卫举着有一臂宽的的棍棒走近,登时面若金纸,眼见求饶无门,她无语凝噎,竟呜咽了一声直接晕死过去,不多时身下的裙摆就起了一阵腥臊。 “啧,真是没用。”侍卫将棍棒抡在地上一砸,旋即直接提溜起蒋氏的一只手,就要往外院拖去。 “娘!!”任盈盈见状目眦欲裂,赶忙拽上了秦宸霄的衣摆,扮成了柔弱的模样,“殿下,殿下,盈盈真的是冤枉的,您是知道我的呀,我怎么会做这么不懂事的事呢!” “矫揉造作。”面对她的刻意示弱,秦宸霄毫不犹豫地挥剑砍去了被任盈盈拽着的那片衣摆,随后长剑坠地,侍卫们蜂拥而上,直接把任盈盈五花大绑了起来。 侍卫随手在泔水桶里捡了块破布子,正要往任盈盈嘴里塞,后者见状不由满脸绝望,哭着往后爬了几步。 第二百三十章:了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五皇子殿下!!救救我!”最后关头,任盈盈拼着已经嘶哑的嗓子,撕心裂肺地叫唤了一声。 谁知不过半息之后,院中竟然平白无故多了一道人影。 秦炜安好似是闲逛至此,见到正对峙的众人,甚至还有心思抬手打了声招呼。 随后瞧见在地上呜咽着呼唤她的任盈盈,他才终于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特地指名道姓地问任凤华道:“这是怎么了,盈盈,你怎么坐在地上?任大小姐,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说着话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好似地上那个哭得泣不成声的任盈盈与他只是萍水相逢。 任凤华见他着一副两面三刀的模样救来气,只得忍着厌恶回复道:“任盈盈她纵仆行凶,又诬陷我院子里的人对她不敬,如今我不过略施惩戒,海没来得及动他半根汗毛,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盈盈,这件事说真的吗?”秦炜安沉吟了半晌,又转身温和的问道,好似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任凤华看不得他惺惺作态,干脆直接出声打断道:“殿下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若是要再问一轮话,我还是干脆再给你演一遍来得省事。” 她说着就要揪着任盈盈的衣领往地上摁,秦炜安见到这副场面脸上的假面才终于被击溃,拦下她以后,又假作真诚的向任凤华解释道:“本王觉得这其中应当是有什么误会,盈盈是本王的侧妃,向来礼让恭谨,从不会无事生非……”他说着突然往任凤华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和声道,“任大小姐,本王也与你相识了这么久了,你就当是卖本王一分面子,将此事大事化小吧。” 他一口气说了不少冠冕堂皇的话,眼神却一直黏在任凤华身上,眼神直白露骨,带着不可言说的热忱。 谁知下一刻,身前却突然多了一道人影,秦宸霄默然地走近一步,拦到了两人之间,面上神色不善,似带深冬之寒。 任凤华也在这时候提声回道:“抱歉,凤华不过一届臣女,与五皇子殿下您实在是谈不上熟识。” 秦炜安闻言一愣,面上的和煦笑意终于冷了下来:“本王有时候真的很疑惑,我之前是又哪里得罪了你吗,为何任大小姐的眼里总是容不下本王——”他褪下了假面,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脱口问道,“为什么你从来都只看得见三皇兄……” 即便他只是个身有旧疾,时日无多的乖戾皇子。 任凤华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敷衍地朝着秦炜安躬身一礼,随后便沉着脸色退到了一旁。 秦宸霄很是满意她的反应,眼中也带上了些微的笑意。 瞧见秦炜安吃瘪,他很乐于落井下石:“三皇弟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若是靠一张嘴就能讲事情都解决了,未免也太天真了……” 秦炜安闻言嘴角一抽,见任盈盈已经抱着昏过去的蒋氏哭作了一团,他不禁有些头疼,正想唤流花来将人带走,四顾却只见一句倒在血泊中的尸身。 “啧。”身边唯一的一个女暗卫死了,他却毫无伤感之意,反而还只觉得棘手,但很快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该怎么最后利用一次流花。 “此事如何现在已经无法言说了,权当是本王府上的下人不懂事,那她现在也已经认罪伏法,你们又何必紧咬不放,连盈盈她们也不放过呢?”秦炜安绕到了流花身边,皱眉在她的尸身上盖了块烂布,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沉怒。 秦宸霄却不打算卖他这个面子:“杂碎而已,杀一个刀都嫌脏,能抵得了她犯下的罪吗?” “……三皇兄这是何意?”秦炜安在两人这屡屡吃瘪,饶是有再好的脾气这时都咬牙切齿,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望向任凤华,企图从她那找到生门,“换言之,任大小姐,盈盈她好歹是你的妹妹,即便真有什么龃龉,你也不该讲打杀放在嘴边啊!” “若真是姐妹,又哪会有今日这么一出?”任凤华不屑反问道。 秦炜安处处碰壁,终于绷不住脸色狠狠地哼了一声。 任凤华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今日她原本没打算与秦炜安不死不休,此番羞辱也只是出于私怨而已。 出完气后,她缓步走到了战栗着的任盈盈身边,缓缓道:“二妹,你现在还觉得此事理所应当吗?” 任盈盈已经被她吓得够呛,闻言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畏惧和怨毒。 “既如此,那此事便算是了了,二妹妹新嫁,气性高可以理解,但要是敢来拿我院子里的人开刀,那下一次躺在那里的,可能就不会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了……”任凤华娓娓道来,嗓音清冷柔和,像是一柄藏锋已久的剑。 秦炜安见自己从头到尾竟然只是出现混了个稀泥,顿时面色发黑,索性将袖子一挥,丢下蒋氏母女便离开了。 “殿下!?”见自己的夫婿丢下自己径自离开,任盈盈哭喊了一声,却只把人送得更远。 “小姐,咱们还是先起来吧……”边上的丫鬟有些不忍地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谁知却被她狠狠一把推开。 “滚开!我不要你来可怜我!?”任盈盈气得面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快,她就抛下了尚且还在昏迷中的蒋氏,灰溜溜地跑走了。 她一路抹着眼泪跑回到了院子,正想将自己关进屋里大哭一场,谁知刚一开门,眼前人却没来由地甩过来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任盈盈捂着脸愕然退了两步,瞧着眼前去而复返的秦炜安,面上满是惶恐之色。 “殿下……”她怎么也没想到秦炜安竟然会真的出手打她,羞耻和震惊感呼啸而来,任盈盈哆嗦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你可真会给本王找事!”秦炜安擦了擦自己的手,面上神色不虞。 “我没有……”任盈盈哭得梨花带雨,“殿下,您也看到了,分明是她任凤华盛气凌人,甚至还想要杀了臣妾啊!” 她说着赶忙拨开了自己的乱发,露出了自己脖颈间青黑的指痕,连声叫道:“您看,这就是她打杀臣妾的证据……还,还有,任凤华她,她竟然会武功!!” “什么!”秦炜安闻言愣住,“她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千真外确啊殿下!”任盈盈激动道。 旋即,见秦炜安没来由地陷入了沉思,她满心以为对方可能是已经原谅了她,赶忙期期艾艾得凑上前去讨好道,“殿下,臣妾求您别在生气了,今日我去竹院里,也正是为了要替您立威啊……” “哼!”正当任盈盈差点蹭进他的怀抱的时候,秦炜安却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将人推到了三步之外,“本王现在不想看见你!” “殿下……臣妾可是您明媒正娶的侧妃!”任盈盈不依不饶。 秦炜安却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决然的背影。 “小姐,咱们还是先进去歇息吧。”丫鬟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的任盈盈,小心翼翼地出言劝说。 任盈盈却在这时候突然坐了起来,乱发糊了半脸,眼睛却亮得吓人:“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出洋相……”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丫鬟见状心神激荡,赶忙附身磕起了响头。 任盈盈却已经残忍得笑了起来:“来人呐,将这个贱人给我扣下,把鞭子给我!” “小姐!”丫鬟看着沾着陈年血迹的长鞭,绝望地留下了眼泪。 下一刻,鞭声破空而起,任盈盈使鞭毫无章法,全靠蛮力。 那丫鬟最后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每多一道鞭痕,她便多晓一声。 一直等人奄奄一息,任盈盈才终于消了气,心中对于任凤华的恨意却不减反增。 这厢竹院中,等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蒋氏抬走之后,任凤华一回头,秦宸霄却也没了踪影。 她也丝毫没有要找对方的意思,收拾好残局之后便端着药箱赶到了后院。 “阿六的伤势怎么样了?”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阿四,她正好问了一声。 阿四的面色却有些难看:“阿六他心里难受,不肯上药,说是要以此明志,我劝过他,可是根本没有用——” “什么?这小疯子!”任凤华闻言也急了起来,干脆直接带着药箱敲响了阿六的屋门。 “哥,我都说了不上药!你就别来烦我了!让我先静静吧!”屋里静了片刻,才响起了闷闷的答复声。 “阿六,是我。”任凤华无奈地自报家门。 “小姐!”屋里的人这才有了反应,但是短暂的衣物窸窣声之后,阿六却又闷闷地躺了回去,“小姐也请回吧。” “我上了药就走,还有,如果你还在为今日的事纠结,我只能劝你大可不必如此。”任凤华没有要同她打商量的意思,在她眼里,有伤就要治,身子牢靠才是第一位,小性子就应该靠后耍,毕竟活着才是最大的本钱。 阿六闻言一愣,却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不是的,今日之事都怪我沉不住气,任盈盈就是故意来挑衅我的,我却看不出来!” “你即便看出来了也没用,今日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来找我们竹院的麻烦,不是你,她也会从别人下手!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护住了院子里的女眷呢!”任凤华耐着性子慢声劝道,见屋里的人不再极力自责,便趁势轻道了声“抱歉”进了屋子。 “小姐!咳咳!”阿六一看见她,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任凤华上前替他倒了杯茶,又关切地看着他喝了下去。 阿六终于喘匀了气,沙哑道:“我担心的主要还是小姐你的身手暴露一事,若是真被有心人传出去了,那岂不是糟糕了?” 任凤华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慨然道:“传出去便传出去,若是有来事的,来一个我便留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应对的方法!!” 第二百三十一章:问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姐……”阿六瞧着坦然无畏的任凤华,突然不争气地眼眶一酸,“可是小姐都是为了我报仇的才暴露的……对不起,小姐。” 任凤华将药箱轻轻放在了桌案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挑眉示意阿六从被子里出来。 阿六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出不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任凤华,委屈道:“小姐,你真的不恼我?” 任凤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先前为何不愿意带我一到出府啊?”阿六却苦巴巴地追问道。 任凤华只得一五一十地继续道:“你放心,我只是为了把宝儿带出去训练。”她说着瞧了一眼阿六,莞尔一笑,“你若是觉得自己的武功也需要有所进益,那我也可以一道将你送去。” “真的吗小姐!”阿六惊闻此事的真相,面上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随即又有些愧疚地小声嗫嚅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殿下的事,小姐也不要我了……” “想什么呢你!”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任凤华早把阿六和琉璃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再加上细算来她已然活了两世,算年岁已然老成,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与人疏离。 见阿六还在挠头傻乐,丝毫不顾自己身上因为动作又开始渗血的伤口,任凤华不由叹了一声,沉声道:“还不快些出来,伤口都没处理就窝在被子里,你是嫌伤口愈合得太快吗!” “小姐,不用,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好……”阿六却赶忙拉高了被子,而后伸出一手就要去够放在床头的药箱,谁知动作稍微大了些,手臂上棍棒的伤就开始大块大块地出血。 “别动!”任凤华皱眉低呵了一声,责难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忍不住心疼道,“你放心,今日的伤不会让你白挨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阿六见她神情真挚,心中不由一阵熨帖。 但是下一刻瞧见任凤华直接探过来的手,他却突然往后缩了一下,惊叫了一声:“小姐,我很感动,但是这伤口我自己真的可以上药!” “你自己?”任凤华狐疑地看了一眼阿六遍布后背的鞭痕,无奈地叹息道,“你自己肯定不行,还是我来吧……你放心,我不会占你的便宜的——” 见她如此一本正经地开口解释,阿六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以为任凤华这是为了诓他上药胡说的,殊不知在活了两世几乎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任凤华眼里,他真真切切只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少年而已。 既然如此,又何必忸怩? “你又不是大姑娘,藏着掖着做什么?”任凤华开了药瓶,拿手指比划了三个数,“我数三下,你要是不肯乖乖出来,我可不保证能把药上对地方!” “小姐!!”阿六没想到她会如此专横,两眼一闭简直想直接挖个坑钻到地底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或许是他的祈祷显了灵,门板突然被大力地从外破开,门后走来了他风尘仆仆的救星。 “三皇子殿下!!”阿六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被子,神情悲壮得像个被强抢的民女,见秦宸霄从天而降,他赶忙急声呼唤道。 事出突然,任凤华也只好先收回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回头凉凉地看了秦宸霄一眼,却见来人边上还站着无辜被带来满脸惶恐的琉璃。 “你替她进去给阿六上药。”下一刻,秦宸霄将药膏抛到了琉璃怀里,冷声吩咐道,琉璃不敢怠慢,赶忙哆嗦着跑进了屋子。 堂堂一个三皇子殿下,没有在一个下人的屋子里待着的道理,因此见琉璃已经开始井然有序地为阿六处理伤口,任凤华便引着人来到了廊下。 几十步路之间,两人一前一后,两相无言。 到最后,还是任凤华首先打破岑寂,话刚出口就是一句逐客令:“殿下原来还没走。” “难道任大小姐还盼着本王走吗?”秦宸霄已经按捺住性子好些日子没来竹院见她,谁知等待的结果却还是一张不近人情的面孔,心底不由地起了一阵怒火。 谁知任凤华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疏离地敛下了眸,淡声道:“小女只是想问殿下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可还有什么事吗?” 对话疏离得好似两人根本不曾熟识过。 秦宸霄为她的冷漠而心惊,心底的埋怨和沉怒登时瓦解,变成了细密的心疼。 “那天的事,是本王武断了,本王向你道歉。”下一刻,秦宸霄放柔了嗓音,慢声致歉。 任凤华却还是一脸淡漠,闻言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两下头。她原先以为再次见到秦宸霄依旧还会悲愤,谁知今日重逢,心底有的却只是麻木和淡然。 秦宸霄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也不再绷着他那张无时不刻都冷冰冰的脸,破天荒地好声好气哄道:“任大小姐,本王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先前是我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还望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吧——” 一套话下来一气呵成,眼前的秦宸霄好似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沾染上了世俗气,鲜活了起来。 任凤华有些惊讶他的改变,见对方满眼期待,她叹了口气,终于回复道:“殿下,您多虑了,臣女已经不怪你的隐瞒了,要怪只能怪我能力不够,才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与前几日的歇斯底里相比,今日的任凤华实在是过于平静了,她的眼睛好似无波古井,似乎要将七情六欲都给淹没了。 秦宸霄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心底一沉,一股没来由的极强烈的失落感驱使他一把拉住了任凤华,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对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任凤华无力挣脱,只好无奈地低语道:“今日之事并没有过去,一会儿父亲定会来找我问罪,到时候若是看见殿下,您可能还要被我一并连累。” “那又如何,此事责任在本王,任善老儿来便来了,怕他不成?”秦宸霄却固执地不肯放手,面上的神情有种近乎病态的魔怔,以及不由分说的固执。 正相持不下见,任善还当真气势汹汹地砸开了远门,一脸不善地闯了进来。 “任凤华,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他一边怒喝一边走进内院。 谁知在看到秦宸霄的那一刻,他面上的熊熊怒火瞬间就熄了下去,换成了一脸谄媚的笑意:“三皇子殿下怎么也在这,是老臣来的不是时候了——” 说着就要抹着冷汗打道回府。 “相爷不在主院总领家事,怎么还有功夫来这?”秦宸霄却不咸不淡地叫住了他,语气森然。 “这是哪里的事……”既然这活阎王已经发问,就断然没有不理睬的道理,任善只得磨着后槽牙转了回来,干笑着解释道,“老臣也只是来看看华儿,毕竟耳闻今日竹院里吃了事,我一个做父亲的,理应该来看看女儿……” “哦?看女儿手上带的竟然是藤条,本王孤陋寡闻,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秦宸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刁难道。 任善赶忙将手上的物件一甩,讪讪道:“是老臣出门走的太急,一时失了分寸——” “是走得太急还是心太急?”秦宸霄像是要堵死他的所有退路一般,寸步不让。 任善见自己怎么说也不对劲,只好求助般看向了任凤华,冲她使了个眼色。 谁知对方却像是看不开见一般,直接无视了他的求助。 眼见着秦宸霄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摩挲手指,任善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明白过来今日对方为何要执意刁难,无奈之下只得心一横改了口径:“此事老臣已然了解过了,确实是盈盈有错在先,她不该贸贸然就带着人进了华儿的院子,我下去之后一定会好好说教她——” 任凤华见他见风使舵,不由冷笑了一声,嘲讽道:“父亲不是说二妹眼下是五皇子府的侧妃,身份尊贵,轻易不能得罪吗,怎么眼下却要说教了?” “你!”任善没想到她会在这等着自己,喉头一哽却无话可说。 任凤华却还有下文:“父亲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是不敢在三皇子殿下面前开口,是了,您先前同我说过的,三皇子殿下体弱——” “你给我住口!”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善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觑了眼面色不改的秦宸霄,小声教训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任凤华轻轻笑了笑,任善的责骂对她而言,只是不痛不痒。 任善一抬头见她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心中登时火起,比起温柔解语的任盈盈而言,任凤华果然还是那个等不上台面嘴上没把门的野丫头! 可即便她已经无礼至此,秦宸霄却依旧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任善在心底狐疑了许久,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随意扯了个要去找老夫人议事的借口,急慌慌地告罪离开了。 他一口气出了院子,直到走到院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忘了拿任凤华问罪。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任善只得狠狠地叹了一声,愤然歇下了心思。 院里,任凤华看了一眼尚且端着架子的秦宸霄,淡声道:“殿下果然气势了得,原本是理亏的却生生成了欠债的。” 秦宸霄见她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面上神色终于有所和缓,愣了片刻才接话道:“任善他蹬着令堂为他铺的台阶上了康庄大道,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如此得来的滔天权势,不过浸了水的草芥,看着沉甸甸的,实则一到太阳底下自己就溃散了。” “不错。”任凤华闻言深觉有理地点了点头,任善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这些聪明却终归没有用到正道上,因此只能让人鄙夷。 两人聊了两个来回,之前的芥蒂似乎自然而然地消解了。 任凤华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知道逝者不可追的道理。 第二百三十二章:送药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祖母的事情已经无力回天,可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行走,她只得怀揣着那份深重的遗憾,一路前行,去践行自己在上辈子临死前发下的赌咒。 这般想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多日来罩着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 秦宸霄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侍卫却急忙忙地推门而入,通传声到一半却戛然而止:“殿下,情况不好了——” 任凤华见状矮身行了一礼,正要告退,却被秦宸霄叫住了身形:“你留下。” 见任凤华停住了脚步,秦宸霄微抬下巴,示意侍卫继续。 “殿下,属下们去查探过了,昨日那玄清太子已经入了皇宫,与皇上单独谈了很久,我们的人探查到玄清国好似拿出了异常丰厚的聘礼,丰厚到皇上似乎有所心动……” “什么?”任凤华让忍不住打断道,“皇上难道真的打算让嘉和外嫁吗!” 记忆中,按照皇帝对嘉和这么多年的疼宠,嘉和这个时候尚且还没有要出去和亲的风险,但是这一世,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被催着发展,任凤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法洞悉事情下一步的走向了。 一瞬间,她心念电转,终于找到了万事之外的变数。 “是秦炜安……”她喃喃道。 是他狗急跳墙,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一定是秦炜安!”下一刻,她复又确认了一遍。 侍卫忽略了任凤华下意识的不敬称呼,惊疑地问道:“……任大小姐怎么会这么肯定是五皇子殿下?难道您有什么比我们更灵活的消息渠道吗?” 任凤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的失态,面对秦宸霄投来的目光,她心口一跳,只得含糊地回道:“直觉罢了,见笑了。” 秦宸霄却没打算将这当成玩笑,简单地思忖后,他正色吩咐道:“你下去之后务必要留意秦炜安的动向,尤其是近日的行踪。” 侍卫领命后,秦宸霄又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任凤华,轻声问道:“还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事情吗?” 任凤华闻言一愣,,心底突然腾起一阵异样的悸动,不知道从何时起,秦宸霄就像是渗入了她生活的边角一般,以一种近乎守候的姿态跟在她身边。 “殿下,您很信任我吗?”思及此,她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色看向了秦宸霄。 “怎么,那任大小姐信任本王吗?”秦宸霄却只是淡淡地将问题抛了回来,目光中隐有火光。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旋即突然毫无征兆地在秦宸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是如何,臣女便是如何。” 秦宸霄按住了她的手,而后伸手帮她将乱发拨到了耳后,低哑的嗓音缓缓响在耳畔:“本王知道了,嘉和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本王会妥善处理。” “殿下既然说了,臣女自然是放心的。”任凤华轻笑了一声,心里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原本应该发生在国宴上的事发生了偏差,那接下来嘉和和李怡清的宿命又该如何呢? 她的重生就像是投在平静湖面上的一颗石子,搅乱了一池水纹,底下的暗流也开始另寻时机。 “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事,看来本王还得再给你批些人手,这竹院的人还是有些稀落了。”秦宸霄瞧出了她神色的异样,二话不说地想要侧目吩咐侍卫,却被任凤华摇着头拦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我已经用的得心应手了 再多些人我只怕再生事端,还是少一事吧。” 正在这时,竹院的侧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一道轻灵的人影自后快步纵了进来。 “小姐。”珍儿一口气到了主院,结果经过廊下的时候瞧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她登时脚底一滑,险些磕到柱子上。 “三,三皇子殿下——”她赶忙俯身行礼,秦宸霄却根本无暇顾及她。 “回来了?”还是任凤华趁势虚扶了她一把,珍儿才得以从地上起来。 珍儿回来了,就意味着交代她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秦宸霄瞧了一眼这个气质大改的丫鬟,却瞥见对方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但是这一瞬间的异样稍纵即逝,秦宸霄便也没有过问。 等他离开后,主仆俩一道进了了里屋。 珍儿一进屋就拆下了身上的佩剑,净了手就要来伺候任凤华,她离开了一段时日,性子沉稳了不少,眉眼间的稚气已经荡然无存。 “小姐,奴婢能问您一件事吗?”在为任凤华束发的时候,珍儿敛下眸子,轻轻问了一声。 任凤华下意识地回道:“怎么,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珍儿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小姐,小姐不计前嫌还让奴婢在身边伺候,这于奴婢而言是天大的福份,自那日起,奴婢就是小姐您的一把刀,小姐要我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多问一句……奴婢疑惑地只是小姐为什么会放过我……”她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回忆起了旧事,“珍儿先前还曾背叛过您——” 任凤华闻言岑寂了片刻,随后对镜照了照,轻笑道:“我看得出来,你只是被迫为人刀刃,而正好我也缺这样一把刀刃,既如此,我又为何要抓着往事不放。” 话音刚落,珍儿捏着梳子的手一顿,旋即突然毫无征兆地俯身跪倒在地:“小姐,谢谢你。” 先前被蒋氏利用之后,她又相继被自己的家人抛弃,几乎是满目疮痍,一度想过一了百了,要不是因为任凤华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或许眼下她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小姐,你放心,接下来奴婢一定会好好活着。”她抬起头来,目光中隐有火花,下一刻,她甚至弯眉一笑,“对了,小姐,回来的时候奴婢顺道回了一趟家,处理了两个碍事的人……先前是奴婢分不清轻重,累赘和毒瘤就该及早除掉才是!” 听到这,任凤华不由想起了那日被阿六提到竹院的父子俩。 为父为兄至此,活着倒也碍眼。 “我知道了,这是你的权利。”任凤华轻轻地点了点头,先前收下珍儿的那一日,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两人的死期。 洗漱过后,任凤华换上了一声轻便的衣裳,又将乌发拢起挽成了一个弯月髻,随后推开屋子的大门,原本想稍稍歇息一会儿,谁知屋里去已然有个人。 看这背影的宽肩窄腰,任凤华一眼便认来人是去而复返的秦宸霄,可是瞧这衣裳式样,却又和先前不尽相同。 “殿下?”她只得疑惑地问道。 来人顿了片刻,应身转过了身,确实是名声显赫的三皇子殿下不错,可是仔细一看,在离开的半个时辰工夫里,秦宸霄不仅回宫换了身衣裳,甚至连束发的发冠都换成了个白玉冠,招摇得有些晃眼睛。 任凤华不由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略显素净的衣裙,竟没来由的有种自惭形愧之感。 “殿下好兴致……”四目相对,她忍不住“噗嗤”轻笑了一声,眼里藏着促狭。 “怎么?”秦宸霄闻言呼吸错乱了一顺,面上明显有恼羞成怒之感。 任凤华只得顺着他的毛哄道:“臣女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殿下自己开心就好……” “哼。”秦宸霄不悦地嗤了一声,低头没好气地坐到了桌案前,一声不吭闷了好大一杯凉茶。 任凤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他满上了一壶热水,一面缓声试探道:“殿下,臣女能否求你帮我一个忙?” 秦宸霄闻言却突然坐直了身板,面上神情格外复杂,又像是期待又像是矜持,挑了挑眉示意对方继续。 任凤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臣女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御史大人之女李怡清的婚事,若是宫中有将她送出去和亲的动向,劳烦殿下告知于我,或者先行帮我拦下来……” 秦宸霄原本以为任凤华是要提什么无理的要求,到头来竟然只是为了旁人经营,不由没了心思,只是干巴巴地配合着问了一句:“先前不还在说嘉和的事吗,怎么又到李怡清那里去了?” 任凤华自然不能暴露自己还拥有前世记忆一事,闻言只得含糊地解释道:“皇上疼爱公主,如果决意不让嘉和远嫁,那下一个危险的,应该就是同样在朝中有很大份量的李家小姐了。” 秦宸霄不解道:“任大小姐为何如此肯定,这宫中并非只有嘉和一个公主,其余几个只是没有那么受宠罢了。” 任凤华无奈,只好打着马虎眼敷衍了过去。 所幸秦宸霄也只是象征性地追问了两句,随后便同她商议起保下李怡清的方法来,两人话过三巡,外头的天就已经彻底黑不见底。 秦宸霄一把圈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琢磨对策的任凤华,无奈又纵容地将人按到了床铺上。 “时辰不早了,可以歇息了。” “可是——”任凤华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写到一半的手稿,欲哭无泪。 秦宸霄挑了挑眉,径自抽走了被她牢牢攥在手里的狼毫,用笔杆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 “本王不介意用其他的方式让你乖乖睡觉——” “殿下晚安!”任凤华登时心口一跳,想也不想地拉高了被子,闷声道。 秦宸霄这才起身拿着狼毫绕回到了桌案前,任凤华乖乖地裹在被子里,心里却还在不住盘算着帮李怡清脱身的事。 因此一直到深夜,她才艰难睡去。 时间日日过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国宴的日子,这日天清气朗,任凤华原本想要贪觉,却被琉璃三短一长的敲门声唤醒,这特殊的声响就意味着有特定的访客到来。 穿戴齐整后出门一看,果然在后院隐蔽的一处空房见到了正翘首以盼等着她的大宫女。 “任大小姐,奴婢来拿先前说好的药——” 任凤华回头四顾,掩好柴房的门门之后,才掏出了怀里的瓷瓶,好生交到了大宫女手中。 “务必要收好了,告诉嘉和,这药药性寒凉,只需内服两粒,切不可多用。” 第二百三十三章:国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大宫女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小姐,今日就是国宴了,这要真的能起效用吗,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办?” 任凤华耐心地和她解释道:“这药对人没有大碍,只会让人在脸上起些红疹子,那玄清太子听闻是个好色残暴之徒,此次就是奔着嘉和而来。既然他来者不善,我们自然也要做出反击,堂堂一个玄清太子,应当不会娶一个容貌受损之人吧。” “是了!”大宫女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公主不能主动拒绝玄清太子和亲的请愿,但是能逼着对方收回那点贼心思啊!奴婢这就进宫把这东西带给公主殿下!” 任凤华帮着她从后门回去后,才复又回到了房中。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梳妆吧。”珍儿已经笑容可掬地等在了梳妆镜之前,手里还拿着一堆明晃晃的首饰珠串。 见任凤华有些不情愿将这些繁复的头饰往头上安,珍儿只得小心翼翼地劝道,“琉璃姐姐还在照顾阿六哥呢,院子里只有珍儿一个闲人了,小姐别嫌珍儿小题大做,您是大家闺秀,又生得这样好看,任何一个场面都不该逊色才对,更何况今日还是国宴,文武百官的家眷都齐聚一堂,小姐定然得好好打扮一番才可!” 结果还没等任凤华回答,珍儿瞧着渐渐升高的日头,索性先斩后奏先动作起来。 她学了时新的流云鬓,还细细地用沾了远山黛的马鬃笔为任凤华描了眉,最后还不忘拿出海棠花膏点了朱唇。 在珍儿有条不紊地手法下,因为将将起来尚有些困顿的任凤华登时容光焕发,整个人就如同雨后芙蓉一般,清丽中却还带着些让人移不开眼的魅惑。 “小姐,需得穿这身和口脂的颜色相称的妃色罗裙才好!”忙活完妆容,珍儿又紧锣密鼓地端出了前些日子才叫裁缝量了尺寸赶制出来的新衣裳,一件件地往任凤华身上套。 最后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任凤华揽镜自照,饶是平日里见惯了自己那张脸,眼下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珍儿,你这手可真是化腐朽为神奇……”望着镜中色若芙蕖的灵动美人,她任凤华不由轻笑了一声,打趣道。 珍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小姐又在说胡话了,是您本来救生的好看,奴婢这只能叫锦上添花!” 主仆俩又闲谈了一阵,才不慌不忙地到了府门口。 府门口,为了今日难得的盛事,所有人都提早了许久赶到,反倒衬得踩点到来的任凤华姗姗来迟。 任流霞不耐烦地剥了许久指甲,忍无可忍地准备要破口大骂的时候,突然一道倩影款款而来。 都说美人最怕的就是美得千篇一律不够出彩,可是任凤华却从来不用顾及这一点,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正在蜕变的特质,每一次的惊鸿一瞥只会比上一次更加惊艳。 任流霞近乎咬牙切齿地看着几乎像是从工笔仕女图中走出来一般的任凤华,终于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讥讽道:“堂姐自己风光了,倒是叫我们姐妹几个好等!” 边上的任清雪见她到来,却欢喜地迎了上来,真心地夸赞道:“华儿,你今日可真好看!和平日不一样的好看!” “啧,拍卖屁。”任流霞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既然这么好看,那你和她站到一块去好了,反正绿叶衬红花,你甘愿做陪衬我也不好说你。” 任流霞原本就人中过长眼距过窄,生的一副刻薄相,阴阳怪气的时候更是面目泛灰,毫无灵气。 老夫人懒于听几个小辈争吵,又遗憾任流霞如此沉不住气,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把空当让给了三人。 自己则退到了一个阴凉处,侧目却见边上待着的是许久没什么动静的侍郎府小姐。 比之其他几人的七嘴八舌,侍郎府小姐被衬得格外娴静寡言,老夫人见状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就将袖子里一支素净的玉簪赏给了她。 “多谢老夫人。”自那日落水之事一出之后,侍郎府小姐活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整个人寡言了不少,平日里丢掉的礼数似乎也被一一捡了回来。 见她礼数周到不卑不亢,挑剔如老夫人都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出了一副对小辈极尽关切的慈爱模样:“好孩子,你如今的心性倒真是沉稳了不少。” 那一头的任流霞拌嘴却还不忘分神,见这里的侍郎府小姐得了老夫人青睐,赶忙也撅着嘴巴凑了上来,无理取闹道:“祖母,为什么她有簪子,流霞却没有,难道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事,不得您喜爱了吗?” “当然不是。”老夫人对三房的两个孩子一向疼宠,闻言赶忙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任流霞却得寸进尺:“那为什么只是表姐有,我就没有您送的首饰带?” “好了好了,快别闹了,祖母哪里能少的了你这个鬼灵精呢!”老夫人宠溺地刮了一下任流霞的鼻子,随后抬手招呼了一声婢子,婢子立马呈上来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漆木盒子,里头还载着一个玉簪子。 任流霞欢天喜地地接过了这个一看就知道比侍郎府小姐贵重了不知多少倍的礼物,同时还不忘挑衅地瞥了对方一眼。 结果平日里一点委屈都吃不得的侍郎府小姐却像是看不见一般,见状竟然还能笑着恭喜,任流霞不由毛骨悚然,打了个哆嗦,既奇怪又有些隐秘的可惜。 老夫人见她这副样子自然是更加满意,正好这时候车夫们将马车赶了过来,她眼珠子一转,没去搭理作为嫡长女的任凤华,反而将任流霞和侍郎府小姐安排到了一辆马车上。 “流霞,同你蒋家表姐一道上车吧。”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任凤华便施施然从几人面前经过,裙裾曳动步态从容,经过任清雪的时候,缓声道了一句:“清雪,你同我一辆马车吧。” 任流霞眼睁睁地看着她俩比肩上了第一辆马车,眼睛大大睁着,几欲冒火。 但见老夫人没有要为她开口的意思。 二房和三房的几个庶女则被安排坐在最靠后的马车里,几人挤一辆车,颇为寒酸。 任流霞的目光却牢牢地粘在任凤华身上,趁老夫人还在身边,她阴阳怪气地讥讽道:“堂姐最近和清雪妹妹走的很近啊,这闷声不响的,倒是和三房打好了关系!” 老夫人闻言也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任凤华,目光中满带探究。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就在这时,月华低着头凑了上来,小声提醒道。 几人这才匆匆上了马车,等到约莫辰时的时候,车辙开始慢慢滚了起来。 马车上,任凤华相对而坐,清早的日头晃眼,她便顺手将帘子拉了起来。 “谢谢你,凤华。”任清雪看着她动作,眼中带着星点的光亮。 任凤华放下车帘,温声道:“无妨,小事而已。” “不是这个。”任清雪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感激,“我说的是方才的事——” 任凤华闻言莞尔,挑眉一笑:“我答的也是方才的事。” 任清雪一愣,旋即也跟着眉开眼笑。 她原本就生得一副笑相,远山眉瑞凤眼,瞳仁偏浅如晕着一汪春水,笑起来还有两处梨涡。 尽管今日入宫衣着穿得素净,却还是难掩丽色。 “清雪,你其实生得很好看。”任凤华看着因为被她注视而羞低头的任清雪,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任清雪闻言脸上登时腾起了两朵红云,两人许久未见的那份疏离感终于彻底消弭,她大着胆子亲昵地靠到了任凤华身边,抬头看着对方精致到令女子几乎都要怦然心动的精致面庞,她有些出神地夸道:“凤华才是美人呢,依我看就是比之天上的仙子都不逊色。” 任凤华笑了笑,见任清雪梳的发髻异常素净,便顺手从头上拆下了一根雕着芙蕖花的簪子帮她簪到了发上。 “这簪子我用着花哨,倒是衬得你好看。” 任清雪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神色却突然有些暗淡:“华儿,多谢你,只是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二房嫡女,总归还是不出彩些的好。” 任凤华见她内心挣扎,恍惚间竟然依稀透过对方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那时的她虽然顶着个相府嫡女的头衔,却仿佛寄人篱下,吃穿都被苛刻,几个月来甚至连老夫人和任善的脸都见不着一眼。 如此的境地下,她也只好谨小慎微,步步小心,每日都做素净打扮。 一切恍如隔世,任凤华却再不想看着另一个和自己宿命相仿的女子泥足深陷,因此酝酿片刻后,她轻轻拦下了任清雪意欲将发簪交还的手,正色提点道:“清雪,人活着这一辈子何其可艰,比之被琐事蒙眼遮耳,那还是做回自己最来得划算!” “凤华……”任清雪闻言愣了许久,片刻后突然潸然泪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自从住进相府以来,就再没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任凤华拿帕子轻轻帮她按去了泪珠,缓声劝道:“快别哭了,若是红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任清雪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笑开。 马车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总算是进了宫。 夹道时不时地响起禀礼太监的通传声,任清雪在半盏茶功夫里已经小心翼翼地掀了三次车帘,面上神色算不上兴奋,倒有些惶恐。 任凤华递了一杯茶水给她,一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 任清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担忧道:“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国宴,这么大的场面,一会下去了之后我可能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说着握上了任凤华的手,恳求道,“凤华,一会我能和你一块进去吗,这样我或许会好些?” 任凤华自然是大方答应。 第二百三十四章:偶遇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皇宫并非洪水猛兽,清雪,你不必如此担心。”任凤华和声道。 见她神色轻松,任清雪不由被感染,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任凤华看着翩飞车帘下走马灯似的宫墙,继续道:“一会的国宴,我们去的应该是这宫中最大的明华殿,进去之后嬷嬷接引,不必担心迷路,只是在明华殿前可能得遇到不少京中的达官权贵,或许得耽搁些功夫。” “哇,凤华,你懂的可真多。”任清雪认真听着,一面连连点头,眼中满是钦佩,“我要是像你这般博学,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了。” 任凤华闻言一愣,方才一时出神,她竟然连前世今生的界限都给混淆了。 前世的她对皇宫可谓是了如指掌,比之相府都要很熟悉些。 “对了,凤华,你不也是第一回来皇宫吗,怎么会知道的这样多?”任清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任凤华自然交代不清来源,干脆打趣回道:“你只消知道我不是在梦里知道的就好了——” 任清雪闻言掩唇角“噗嗤”一笑,周身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弭了不少。 到了宫门后,任凤华吩咐随行的护国公府的车夫看好车马后,又扶了一把差点因为腿软摔倒的任清雪。 后面几辆马车的庶女们没人指引,急慌慌地挤在一处。 任凤华皱眉叹了一口气,片刻后还是招手示意她们一起跟上。 随后众人便轻车熟路地赶到了老夫人一行落脚的地方。 “祖母。”任凤华走近正因为舟车劳顿面色发白的老夫人,恭顺而疏离地行了一礼,任清雪和几个庶女跟在她后头一齐问了安。 老夫人适才正在强打着笑容和几个宾客寒暄,见任凤华到来,原本想要先行无视,结果因为任凤华惊艳的容貌,周围的人不由齐齐投来了探究的视线。 无奈之下,她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向对面的高门贵妇人引荐道:“华儿,这位是平昌侯府的宋老夫人,快些问好。” 任凤华应声上前行了一礼,体态端庄,落落大方。 宋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满口称赞道:“多标致的一个孩子啊,模样好,身段也好,让人瞧着真是赏心悦目。” 老夫人虽然笑容可掬地应和着,面上却没多少满意的神色,眼下任凤华于她而言就是颗废子,即便是得了众人青眼,都和她无关。 “对了,蒋氏怎么没有一道过来,今日热闹,许多和她相识的贵妇人都在里头等着呢。”宋老夫人夸了一阵,注意到相府的小辈们都无人引领,好奇地问了一声。 老夫人闻言有些尴尬,只得敷衍着说是蒋氏害了风寒。 实则在那日竹院出了事以后,蒋氏被秦宸霄吓得不清,这两日就像是害了疯病一般,带出来也是丢人现眼。 个中秘辛自然无法与人言说,老夫人只得将话题绕回到了任凤华身上,慢声道:“不过蒋氏虽然没来,相府却还是有能独挡一面的人的,你瞧我这大孙女,向来就同嘉和公主交好,就连这皇宫,都轻车熟路了。” 这一招捧杀,同为深闺妇人的宋老夫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加上自家儿子还在任善手下做事,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打马虎眼道:“要说中流砥柱,还得是老夫人您啊,这相爷如今仕途如日中天,也是您培养得好啊。” 老夫人闻言摆手笑开,连声道着“过誉”。 宋老夫人见要冷场,赶忙将自家的三个孙女推了上来,一一让她们认了人。 平昌侯府的几位女儿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娉娉婷婷地一上来,样貌各个中上。 老夫人礼尚往来地夸赞道,宋老夫人连连点头,意味深长地喟叹了一声:“我家这几个丫头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但都没许上好人家,今天来赴宴,老身也是想着来带着她见见世面。” 所谓的见世面,实则就是打算在权贵中择婿了。 老夫人怎么会看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只是明年却仍连连称是,一面在心里却自豪得紧,相府三个女儿都许给了皇子,那可是吹嘘都怕人不信的荣光。 任凤华瞧着两人各怀心思,忍不住默然摇头笑了笑。 这世上之人熙熙攘攘,大多都为名利奔走。 上一世,宋老夫人确实如愿了,她的三个孙女中,那个高挑些的后来入宫成了妃子,奈何不久后皇帝病逝,后宫诸妃俱是不见天日,她也不例外。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小姐明媚的笑脸,不甚唏嘘。 两位老夫人又闲谈了一阵,一直等到宫人前来通报时辰,这才分道扬镳相继进入宫门等待。 老夫人领着任流霞走在前头,任凤华便带着任清雪走在后边。 宫中勒令禁止车马,因此官眷们只得徒步在公道上慢行。 任流霞今日为了出风头,刻意挑了件缀着珍珠的鹅羽裙,结果在宫阶上一路走一路摔。 任清雪走在任凤华的身边,看着前路时不时多出来的珍珠,惊讶地偷笑起来。 这皇宫实在是大得令人心惊,殿宇鳞次栉比,琉璃瓦,朱砂墙,在阳光下蒸腾出了氤氲的紫气。 人走在其中,渺小到像是绣布上一处不起眼的针脚。 任清雪渐渐抬高了头,好奇又震撼地看着皇宫,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里真的好大啊!难怪娘总说进了宫门怕是找到路都难,我要是能住在这里该多好——” “清雪,你想要——”见任清雪对皇宫神往,任凤华登时起了劝说的心思,但是一想到人各有志,她又把话在半道掐灭,生生咽了回去。 任清雪见状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凤华,你方才是想说些什么吗?” “没什么。”任凤华却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慢声提醒道,“这宫阶难走,你务必小心着走,脚踏实地。” 任清雪闻言一愣,她听得出任凤华话语中的好意,立即收了心思莞尔一笑:“嗯,我知道了。” 国朝的宫殿豪奢,宫内的人不觉身居繁华,宫外的人却翘首以望。 任凤华并非对眼前的光景毫无感触,只是在上辈子秦炜安称帝后,这皇宫的气象比之现在还要繁华数倍。 说来也是,秦炜安和当朝皇帝不愧是亲父子,两人在登临帝位之前,都是一副兢兢业业忠厚踏实的模样,登基之后却都朝令夕改,仿佛换了副嘴脸。 “凤华,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吗?”任盈盈见她出神,出言提醒道。 任凤华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继续为她介绍起眼前的宫殿来:“那是潜庆宫,是平日里皇子们习礼的地方,还有那处飞鸟式样屋檐的,是……”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谈,很快就追上了正打算带着任流霞在御花园中结交贵女的老夫人。 任流霞进了女眷堆里,简直是如鱼得水,面上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 侍郎府小姐被她晾在了一边,因此见到任凤华来的时候,简直像是遇见了救星,赶忙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凤华,这里的人我都不大认识,自然也说不上什么话,我能跟着你吗?”侍郎府小姐怯生生地看了看周围,那副好似被欺负了的模样像极了未出阁前的任盈盈。 其余几个镶边的二三房侍女见长赶忙也巴巴地黏了上来,大小姐长大小姐短的叫得人直心烦。 那副殷切的模样,好似几人已经相熟很久了一般。 任清雪见状眉头一皱,以一己之力挡开了这些莺莺燕燕,直接戳破了她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你们不就是看凤华是相府嫡女,想蹭着她的身份得好处吗!为何这样惺惺作态!” “我们没有!”二房的庶女知道任清雪向来性子软和,因此想也不想地便反驳道,“我们平日里住在别院,连大小姐的面儿都见不着,这才想多说几句话吗!再说了,方才下马车的时候,她不是答应要带着我们一道走吗——” “你们真是!”任清雪原本想要怒斥她们上不得台面,但是她低调惯了,根本骂不出口,只好怒目圆睁,气得直发抖。 任凤华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招来的竟然是得寸进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将任清雪护到了自己身后,凉凉地看了一眼几个庶女。 “听不明白吗?”她敛下眸子,神色温和语气却异常森然,“若是不想适得其反,就给我离远点。” 几个庶女见她气势吓人,再不敢反驳,讷讷地退到了一旁,脸上表情委屈。 侍郎府小姐却还不肯放弃,厚着脸皮再次蹭了过来,刚想开口,却远远瞧见了被女眷们团团围住的秦炜安,于是立马改口,借口自己还有旁的事,便理了理发髻朝着那堆叽叽喳喳官家小姐走去。 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她离开,面上神色风云变化。 任清雪意识到了她的异常,小声问道:“怎么了华儿,是不是她们几个让你难受了,没事儿我回去之后就和母亲禀报。” 任凤华摇了摇头,随后放眼望向这园子的蓊蓊郁郁,莞尔一笑:“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罢了,走吧,我带你一道游园去,御花园的风光很好,不走走就可惜了。” 两人沿着宫中的小径比肩而走,御花园中的花草都是极其名贵的,因此花红柳绿,煞是好看。 任清雪平日里就酷爱侍弄花草,见状兴奋了许多,拉着任凤华一直说个不停。 因此两人都未注意到转过凉亭的人影,还是一身轻装的李怡清先一步发现了两人。 “唉,华儿,你怎么也在这?” 任凤华一看是她,登时展眉笑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将身后的任清雪引上来:“怡请,你应该还没有见过,这是我三叔的女儿,唤作清雪。” 说着又帮着介绍李怡清道:“这位就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御史大人家的千金,名唤怡清。” 第二百三十五章:安和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李小姐。”任清雪赶忙矮身行了一礼,神色拘谨端庄。 李怡清见到任凤华高兴,因此只是简单地一点头便上前亲热地牵起了任凤华的手。 李怡清今日穿的是一身荷绿色的窄袖,乌发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没有什么花哨的式样,只是斜斜插了一支银簪,走动好的时候步履生风,更衬得人面容明丽中又带着英气,叫人观之可亲。 两人自上回出宫玩耍之后就再没遇见过,因此李怡清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任凤华说,两人又正好志趣相投,因此你来我往,不多时便聊得热火朝天。 再此期间,任清雪一直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尽管任凤华多次照顾到她,但她却顾忌着李怡清身份高贵,不敢轻易开口。 御史府前来随侍李怡清左右的丫鬟正好瞧见任清雪面上一瞬而过的黯然神色,自觉地留了个心眼。 两人又各自说了几句近况,便说着要一道去凉亭歇,任凤华回头就想向任清雪招手,然而对方却摆手回绝了她。 “凤华,我适才听几个过路的宫女说那边有人正在设展,邀人吟诗作对,我想过去看看。” 任凤华闻言眉头一皱,没有立马回答,宫中常有这样舞文弄墨的逸事,但是大多只是罩着一层诗兴的皮,内里还是权贵攀交,暗找门路。 任清雪初进皇宫,就想去涉足这样的场面,显然是有些不大妥帖的。 “清雪,这诗会是热闹,但毕竟人多眼杂,我怕你或许是会被人欺负……”思忖片刻后,任凤华还是婉言相劝道。 任清雪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眼中难得满是坚定的神色:“凤华,你放心,我有分寸。平日里我总是只在自家院子里吟诗作赋,没见过更大的场面了,这回我也是想去看看这些年我的学成如何了!” 说着就兴奋地领上了自家院子里的侍女,同任凤华挥手暂时作别。 “清雪——”任凤华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李怡清却按住了她意欲上前拉住对方的手,摇头低声劝道:“华儿,多说无益,我看你这堂妹心意已决,虽知你是为了她好,但是没进人耳朵里难免会心生嫌隙。” “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人毕竟是跟着我一道出来的,我得护她周全才是。”片刻后,任凤华歉意地捏了捏李怡清的手,不放心地动身出发,准备跟上已经走远了的任清雪,“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还是那个倔脾气!”李怡清见没劝成还搭进去一个,又好气又好笑。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留在这把人等回来的时候,边上的丫鬟却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她。 “此话当真?”李怡清闻言面上神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得了丫鬟保证后,她原地踱了两步,也开始坐不住了,碎碎念道,“不成,那我也得跟上去看看,若真是这样,她们姐妹俩难保不生嫌隙。” 说着也急急跃了几步台阶跟了上去。 诗会名字听着雅,实则就是在御花园的湖畔搭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台,周围按天圆地方列着数圈软席,其上坐着的都是些娇贵的官家小姐。 靠南的高位上,坐着个罩着轻纱摇着小扇的富贵小姐,相貌生得不错,眉眼却带着傲慢,连看人都是微仰头向上。 此人便是尚书之女莫漱玉。 任清雪贸贸然来的时候,恰好她正好对出一句律诗,满堂无人敢打她的擂, 因此鸦雀无声,都等着令官判输赢后高声叫号。 谁知半道杀出个程咬金,任清雪听此诗实在平平无奇,边走边吟,几步成诗,每念一句,莫漱玉的脸就要黑上一分。 等到这位终于拿正眼看人的时候,四座的小姐们却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开始为台上突然出现来拆台的那人捏汗。 任清雪适才来了诗性,一时忘情,等到最后一个字出口,才惶惶然意识到了周遭紧张的注视。 “献,献丑了……” 对上南座上投来的审视目光时,她更是如坐针毡。 “你,对,就你!是哪个府上来的,这么没有规矩!”莫漱玉将小扇狠狠地往桌上一按,没好气地质问道。 任清雪哪里见过这场面,她根本不敢对上对方的眼睛,更别说利索地说话了:“小,小女,是相府三房的嫡长女,叫,叫做任清雪——” “哦……原来是相府的人呀!任清雪……”莫漱玉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没好气道,“不过是个三房的嫡女,谁给你的底气赶上这里的台!” “我,我……”任清雪已经彻底慌了神,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只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烫的厉害。 周围的坐席中已经隐隐有了低低的嘲笑声。 正当任清雪急得差点哭出来的时候,救星来了。 任凤华是迈着急急的步子来的,刚一来救伸手将任清雪揽到了自己身后 随后直直对上了莫漱玉倨傲的视线。 “她可以有底气,我站在这,我就是她的底气。”任凤华一把摁住了擂台前插着的象征胜负的小旗,拔出一根直接按到了南座的小几上,“莫小姐你若是将胜负看得比德行都重,那这局赛事,怕是也没什么必要了吧。” 任清雪被她的那句“底气”震撼得不清,愣愣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莫漱玉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小旗吓得眉心一跳,片刻后却还是强压住狂乱的心跳挑眉不屑地看向了任凤华。 “我认得你……任凤华……” 短短几个字,却咬牙切齿。 其实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听说过任凤华的名字,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和任盈盈实在是一条绳上出来的蚂蚱,两人的生母都是从妾上位,一路登上了主母之位。 莫漱玉虽一早就听说过对方的容貌才情皆为上上乘,今日得见却还是略有震惊。 生的这么一张男女都挪不开眼的脸,不被人嫉妒才是人间怪事。 莫漱玉原本就因为宁王妃被张潇予半路截胡而烦心,如今不仅得参加这套着国宴壳子的相亲大会,还见到了素未谋面的“老仇人”,周身的戾气瞬间暴涨数倍。 “我道是谁呢,不就是相府那个在府外住了许多年的嫡长女吗……早两年听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怎么,今个突然有脸来参加国宴了,还说要做旁人的底气,许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莫漱玉轻慢地站了起来,不屑地将那支小旗丢在了地上,抱臂瞪向了任凤华。 后者却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气势寸步不让:“那莫小姐方才又是在做什么,你的底气难道就是从拉踩其余人中得来的吗?” “呵,笑话,我会怕你们相府一个小小的三房之女,这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我的才华,这个冒失的丫头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难道还不算在挑衅我吗!”莫漱玉根本就没把两人放在眼里,咄咄逼人道。 尽管任清雪的才华确实在莫漱玉之上,但是在座的官家小姐们出于嫉妒,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驳,反而应和着莫漱玉的话语一道讨伐起任清雪来。 任清雪已经在边上默默哭了许久,闻言总算抬起头来,辩解道:“并非如此,小女初来乍到,不懂这诗会的规矩,还以为只要对诗即可,这才情不自禁……冒失了。” “呵,情不自禁?”莫漱玉气笑了,“你知道这诗会是谁办的吗,可是梅贵妃娘娘!安和公主总知道吧,贵妃亲自为安和公主办的诗会,岂是你一个情不自禁能够解释的!” 安和?任凤华闻言一愣,旋即眸色一暗。 安和公主此人狠辣娇纵,在众公主中算不上拔尖,却因脾气暴而闻名宫廷。 此人前世与她也有不少过节,眼下狭路相逢,看来今日之事是注定不能善了了。 任清雪一听到公主也慌了神,怯生生地拉住了任凤华,歉疚道:“凤华,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如此莽撞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任清雪却愕然发现自己心底除了愧疚之外,竟然还有种隐秘的快感。 她为这份窃喜而恐慌,因此下意识地不敢对上任凤华递来的安抚眼神。 “哟,这下不敢说话了吧。”莫漱玉见任凤华不再顶嘴,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要是想道歉就趁早,以免我亲自把你提到安和公主面前去!” 她说着抬眼正好瞧见了桥上经过的华贵车辇,突然一把拉上了任凤华,急急地追了过去,一面高呼道:“安和公主!” 车辇应声停了下来,上头走下一个一身红色宫裙的骄矜女子,眉心一点血红的花钿,衬得她眉眼如烈阳。 正是脾气暴不好惹的安和公主。 “殿下,就是她扰乱了您的诗会,我已经先帮你把人给扣住了,您看——”莫漱玉赶忙上前搀了一把,将人给扶了下来。 “啧。”安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好气地瞧了一眼围上来的众人,莫漱玉身后的任凤华实在是太过打眼,她视线一定,登时眼睛一眯,语气森然道,“要有这样的人,你直接动手不就好了,这点小事还要来向我通传。”说着就拿过边上宫女托盘中的酒壶,用力地往任凤华的头脸掷去。 却被后者轻飘飘地避开,酒壶在地上砸成了数瓣,周围的官家小姐们俱是一脸惊慌。 只有任凤华安之若素,脸上神色未改。 “小女不知做错了什么,安和公主竟然动怒至此?” 安和冷哼了一声,缓步踱近:“你现在是在向本公主讨要什么理由吗?告诉你,理由只有一个,你碍着本公主的眼了!”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安和一眼,没有立马接话。 安和扫视了一圈众人,面色不善地质问道:“方才是谁在本公主的诗会上捣乱,如此胆大包天,是不想活了!?” 众小姐闻言不由齐齐地看向了任清雪,可是后者却因为胆怯根本不敢抬头应答。 第二百三十六章:解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正僵持间,任凤华站了出来,彬彬有礼地向安和解释道:“殿下,我家这位妹妹是第一回入宫,难免好奇失礼,还望你海涵……”此事毕竟是任清雪莽撞在先,这个歉必然是免不了的。 可是任清雪显然没有领会她的暗示,依旧缄默不语,还是琉璃看不下去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摆,任清雪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道歉道:“对…对不住,都,都是因为我不好——” 见她样子呆愣,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登时纷纷议论嘲笑起来。 任清雪的脸已经通红,安和瞧着她绝望窘迫的模样,终于满意地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这是哪来的婢子,如此上不得台面!” 边上的嬷嬷见状上前细细看了看,回话道:“殿下,此人是相府三房的嫡女。” “呵,不过是个庶房的嫡女,难怪这般畏畏缩缩的!”安和闻言越发轻蔑不屑。 任清雪闻言心气上涌,心中不服却又不敢还嘴,只能喉头滚动,将不甘的泪水尽数咽下。 “清雪……”任凤华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正想劝着人先下去休息,谁知任清雪因为急怒攻心,竟然直接昏死过去。 “清雪!”任凤华赶忙将人揽在了自己怀里,一面悄悄探起了对方的脉搏。 确定人无碍后,才吩咐琉璃好生安顿好任清雪。 “啧,真是无趣,没什么本事脸皮倒薄不过骂了几句就晕了!”安和见状翻了个白眼,轻蔑地嘲笑道。 莫漱玉见安和觉得无趣意欲离开 赶忙拦上去,别有深意地规劝道:“公主先别急着走啊,这诗会还没开始呢,先落座吧。” 安和瞥了她一眼,算是赏了她一个面子,挑剔地找了处清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随行的侍女赶忙团团围了上来,打伞的打伞,奉茶的奉茶,分毫不敢怠慢。 莫漱玉见状赶忙凑了上来,煽风点火道:“方才这个顶嘴的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相府二小姐任盈盈的长姐妹,没在府中受过几年正经教养,脾气倒不小,可比盈盈差多了!” 她说着亲自帮安和满上了一杯茶水,小声为任盈盈说起了好话:“要说任盈盈,那才情和样貌是样样拔尖,未出阁以前还是我的知交好友,赶明儿公主见到她,必然也会觉得此人不凡的!” 殊不知安和向来善妒,眼力根本容不得别人的半句号,因此闻言他沉下了脸色,看向了莫漱玉:“既然你这样同她要好,就去找她算了,为何还留在这里?” “公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莫漱玉没想道会作茧自缚,赶忙想辩解。 安和却完全不想搭理她,直接支使大宫女将人拉了出去。 任凤华原本想要趁乱告罪离开,却被眼尖的安和一下叫住:“本公主允许你走了吗?” 她瞧了一眼已面无人色的任清雪,不屑地撇嘴道:“你们相府还少给我一个解释呢,本公主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人怎么突然就昏倒了?” 任凤华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的,清雪她向来胆子小,方才可能是过于自责了,才失态了。” 谁知安和却根本没打算听她的解释,厉声打断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若是真让你这么轻易地将人带走了,本公主的颜面何存!” 说着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上前,将任凤华连同任清雪一道拿下。 但任凤华已经不是那个因为顾及所谓的大局就畏手畏脚的相府失宠女了,如今她怎么可能还会任人欺凌。 “怡清,你先带着清雪离开。”任凤华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不安找来的李怡清,招呼琉璃将人托付给她之后,她便以身挡住了宫人想要来抢人的动作,目光冰冷无波。 “任凤华,你敢以下犯上!”安和见状愕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狠狠将手中的玉箸一摔。 任凤华不卑不亢地将话还了回去:“小女问心无愧,不知公主您为何要苦苦相逼——” 李怡清见状也替她求情道:“是啊,公主,此事定然有误会,任家家风严谨,华儿她绝不可能对公主您不敬的!” “那你的意思是指本公主无理取闹咯?”安和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号施令道,“来人呐,把那个任凤华给我按下来,给我往死里打,我要亲自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体统!” “公主殿下慎行,小女是相府嫡女,即便不及公主身份高贵,却也不是能随意被人打杀的!”任凤华上前一步,直直迎上了对方怒火中烧的视线。 安和却只是冷笑:“相府算什么,本公主代表的是父皇的意思,你难道还敢悖逆不成!” 侧目见侍卫犹豫不决,她干脆自己动手,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怒喝一声就朝任凤华劈去。 任凤华知道安和会武,自然不会轻敌,见剑锋劈开,她身形一晃,顿时避开了一击。 “你还敢躲!”安和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剑下的漏网之鱼,越发气愤地狠狂挥起来。 碍于对方的身份,任凤华不能反击,只得故技重施避开了数下攻击。 谁知她的隐忍却招致了安和越加毒辣的招数,两人一时相持不下,斗争中碎了不少名贵的瓷盏。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不少过路人的驻足,但是一旦看清乱局中的是安和公主 就顿时没有人有单子插手。 直到嘉和的车辇路过御花园,她远远地看着湖畔的诗会鸡飞狗跳,不由问了一声:“那边不是说有诗会吗,怎么乱成这样?” 大宫女早就帮她查探过了,立马将前方的情况一并回报。 “什么!”听到任凤华被无故刁难,嘉和皱了皱眉,催着车辇加快前进。 大宫女则得了她眼神授意,在临近湖畔的时候大呵了一声:“嘉和公主到, 还不快给我速速避退!” 围观的众人立马一哄而散,露出了中心正争执不下的两道人影。 嘉和看出任凤华这是在让着安和,赶忙提声怒斥道:“安和,你这是在做这么!还不快给我住手!?” 安和却恍若未闻,依旧固执地想取任凤华的命门。 “还不快给我拦住她们。”嘉和头疼地支使侍卫上前拉了两人。 安和显然还不服气,正要恶人先告状地嚷嚷,却被罩着斗笠的嘉和质问道:“安和,你这是在做什么,任家小姐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刀剑相向!” 安和心虚理亏,却仍不安分地碎碎骂道:“我又没做什么,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小姐罢了,即便真被我打杀了,也不会怎么样!” “安和,说话要注意分寸!”嘉和难得严肃,嗓音都跟着低沉了下来,“梅贵妃娘娘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如此跋扈,哪里还有皇家的体统!” “你又凭什么这样说我!”安和还要反驳,却已然词穷。 嘉和扫了她一眼,警告道:“你若是再敢来找她的麻烦,我保证会让父皇重重地责罚你!”说着就带走了任凤华。 安和瞧着两人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嘉和一口气将任凤华拉出了好远,一直等到没人了,她才拽着任凤华上看下看,拍着胸脯担忧道:“安和没对你做什么吧?” 任凤华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没事,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她说着向嘉和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细看才知道里面藏着细小的药粉。 这药粉虽然没多大毒性,但也足够让她脱身了。 嘉和见状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方才那么沉着,肯定有后招,果然如此!” 她蹦哒了几下,头上的斗笠险些跌下来,任凤华帮她扶了一把,一面低声问道:“我给你的药,你已经用下了?” 嘉和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而后突然掀开了自己的斗笠,猛地往任凤华跟前一跳。 “哈!” 她原以为自己那副惊天的尊容能吓任一跳,谁知后者却只是礼貌性的愣了一愣,随后突然“噗嗤”一笑。 “嘁!这都吓不到你!”嘉和顶着一脸的小红疹,朝着任凤华办了个鬼脸,“我现在这副样子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不可怕!”任凤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道,“还有点可爱呢……让我想想,像什么呢,可能是像狸花猫吧!” “我还不丑嘛……”嘉和捂脸,轻轻地锤了一下任凤华的肩膀,“可爱什么呀!” “噗。”任凤华被她这副假意羞怯的模样逗笑,缓了片刻后才正色道,“嘉和,我最近刚得到消息,玄清那边的人抛出了巨大的筹码,皇上很有可能已经动心了……” “什么?父皇他——”嘉和皱起了眉头,眼下事情的走向显然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 任凤华沉声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一会的宴会上,你亮相,而后吓玄清太子退婚。” “一会就要去吗?”嘉和咬了咬嘴唇,显然有些犹疑,“可是万一我在大殿上一时急火攻心说了什么重话,会不会影响两国的关系啊,那时候万一无端挑起战事,那不是罪大恶极?” 任凤华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但是家国大义也不该是嘉和一个公主全力肩负的,自古公私两难,很难厘清对错。 与此同时,玄清太子正在皇宫中随意游走,堂而皇之,丝毫不准备掩人耳目。 负责打探消息的暗卫见四周没人监视,赶忙急急凑了上来:“殿下,属下去查探了方才御花园闹出的那阵动静,发现是因为这里的安和公主和一名唤作任凤华的贵女起了争执,这才闹得鸡犬不宁——” “任凤华?”玄清太子闻言停住了脚步,这个名字为何听的这般耳熟? 侍卫继续道:“对了,殿下方才那嘉和公主也了,还是带着斗笠来的,初时看不见脸,还觉得身段不错,谁知好巧不巧来了阵风,天爷啊,她可真是生的丑陋不堪!倒是安和公主生得烈如骄阳,相貌尚佳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开席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哦?”玄清太子挑了挑眉,喟叹道,“看来这传闻也不大属实啊……” “倒也不是。”暗卫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属下近日去搜罗了宫中秘辛,听几个年长的宫人们说,这嘉和公主好似生母不详,有的人说她其实是前朝皇帝的小女儿,当朝皇帝的亲妹妹,不知为何却到后来就成了公主,这才如此受宠。”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那既然这嘉和公主名不副实,那吾也不必紧着她不放,你方才说的那安和公主,不也是他大秦国皇室的吗?”玄清太子摸了摸下巴,面上笑意不善。 侍卫察言观色,适时地进言道:“方才那安和公主好似在御花园中受了嘉和公主的责难,殿下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去和秦国皇帝说说——” “吾正有此意。”玄清太子势在必得地转动了一下指尖的扳指,眼中满是带着异域色彩的野性。 两人密谋了一阵,便一道往主殿走去。 谁也没瞧见后头一处矮井之后,藏着一个黑衣少年。 那黑衣少年见玄清太子走远,赶忙滚地起身,翻出了宫墙,径自赶到了秦宸霄落脚的地方。 “不好了殿下——”他将玄清太子移情安和的消息呈禀给了秦宸霄,一面不放心地问道:“殿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啊!” “既然他要拿婚事做筹码,那我们干脆就来个顺水推舟,权当是送他一个人情了。”秦宸霄站在窗前,眺望着广阔无垠地宫阙,轻慢地嘲讽道,“他们大老远来一趟,不能白来不是吗?”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看着秦宸霄在微凉的东风中明显开始苍白的脸色,他不禁担忧道:“殿下,您的身子近来如何?” 秦宸霄摆了摆手,示意他合上窗棂。 黑衣少年赶忙上前替他沏了一壶热茶,大着胆子进言道:“殿下,先前任大小姐答应了要替您治好病,可是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是一点气色都没有,会不会她根本就是空口说大话而已,咱们还是得早点另作打算啊!” “你说什么?”秦宸霄闻言却一把扣下了茶盏,眼中寒光乍现。 黑衣少年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回道:“属下觉着眼下任大小姐并非殿下您值得信赖的人!” 话音才刚落下,他便感觉身前突然一阵劲风刮过,玉制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前胸,他登时胸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 “殿……殿下……属下失言了……”黑衣少年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单膝跪地,垂头认错,秦宸霄却已然不想再搭理他,有也不会地便转身离开了。 倒是现在在竹院里待过一段时间的那个高壮侍卫见状丢给了他一颗止血的丹药,一面絮絮说道:“你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这任大小姐可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物,你说什么不好,翩说人家的坏话,这顿打,你可真是挨得不冤枉!” 见黑衣少年还是别着头一副不服气地样子,侍卫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眼下殿下的病真的是耽误不得了,其余方法能试的都试了,咱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任大小姐了!” 他说着拍了一把黑衣少年的肩膀,起身率先离去了。 而另一头的任凤华丝毫不知自己身上已经压了一副身家性命,她尚且还在为嘉和脱身一事谋划。 两人正演练着那玄清太子会如何出言刁难,谁知宫道上却远远地奔来了一个人。 “咦?你不是阿霄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嘉和眼尖,当即认出此人是秦宸霄身边的人。 任凤华这才卸下了周身防备,点头示意小太监开口。 “公主殿下,任大小姐,奴才只是来传一个三皇子殿下的口信,三皇子殿下让二位一切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嘉和不解地摇了摇头,显然一头雾水。 任凤华却率先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轻道“公公辛苦”,随后便让人小心离开了。 “华儿,我还没问清楚呢,你怎么就把人放走了啊?” 见嘉和一脸困惑,任凤华轻轻笑了笑,解释道:“先前在竹院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和三皇子殿下谈论过了你的事,那时候他答应要出手相助,果然没有食言。” “原来是这样!”嘉和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就知道阿霄不会不管我的!” 她说着又满脸真挚地拉上了任凤华的手,郑重道:“华儿,阿霄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千万千万一定要和他好好的!” 任凤华闻言脸颊一红,无奈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嘉和却突然有些伤感起来:“我们阿霄其实也是个苦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好吗,他真的可喜欢你了,我看得出来!” “噗。”见她信誓旦旦,任凤华不由失笑,“嘉和,你是不是吃醉酒了,说话怎么突然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我才没有!”嘉和将斗笠往脑袋上狠狠一罩,又故作老成地狡辩道,“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 “好好好。”任凤华知道嘉和的小孩子脾性,闻言赶忙点头称是。 如今嘉和的事已经有了底,之后就只剩下李怡清的事了。 这一头李怡清自被任凤华勒令送走之后,几步没敢停歇,一口气到了城门口,才慢慢停了下来。 “劳驾,是护国公府的马车吗,凤华来叫我递个信儿,说是要先将她这个三妹妹送回去。”她喘着气,一面支使着婢女们将昏死过去的任清雪往车上抬。 车夫往她身后看了好几眼,都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不由着急道:“我家小姐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李怡清连忙简单地解释道:“相府二房的这位小姐今日不慎得罪了宫里的安和公主,华儿帮她拦了下来,为了避风头,才说要把人先送回去。” “什么?那安和公主可不是个善茬!”阿六闻言讶然。 李怡清却已经无暇再为她解惑,将人安顿好以后,她一刻不歇地就想继续往宫里赶。 “李小姐,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去!”阿六原本要护送马车一道回府,但是他思前想后实在放心不下任凤华,因此也自告奋勇地跟了上去。 李怡清没有多言,只是边走边朝他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快些跟上。 车夫尽管也替护国公担忧自家小主,但是碍于命令不可违,他只得一步三回头驱动了马车。 车轮走过一段不太平整的石板路的时候,任清雪猛地从梦魇中清醒,整个人不受控制般惊叫了起来:“我这是在哪里!?” 边上的丫鬟被她吓了一跳,结巴着回答道:“小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咱们现在已经在回相府的路上了。” 任清雪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抱着头不住哆嗦,她也想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但是眼前闪回的莫漱玉和安和的尖酸嘴脸却挥之不去。 “凤华呢?”缓了许久,她才哑声问道。 丫鬟闻言神色有些暗淡:“大小姐她为了救您,自己留下来了——” “什么!?”任清雪讶然睁大了眼睛,巨大的愧疚感和耻辱感瞬间击溃了她,于是下一刻,她像是终于不能忍受一般,失声惊叫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来!” 丫鬟不知道任清雪为何凭空会生这样大的气,一时只觉得眼前的小姐异常陌生。 车前赶路的车夫将车厢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闻言不由冷哼了一声,将车马故意跑得颠簸起来。 被人救了不感谢便算了,竟然还要埋怨对方为何要救她,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白眼狼吗! 可怜大小姐,这一腔好意,真算是喂了狗了! 这一头李怡清按照原路返回,不多时便找到了任凤华。 “凤华!” 任凤华闻言转身,在看到她身后的阿六之后,不由皱眉道:“阿六,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和车夫一块等着吗?” 李怡清率先帮着解释道:“好了凤华,你别说他,他是担心你才陪着我一块回来的。” 阿六赶忙回道:“放心吧小姐,清雪小姐已经回去了,有车夫陪着她呢!” “那便好。”任凤华松了一口气,任清雪一走,她便了却了一桩心头大患。 李怡清见边上带着斗笠的嘉和,疑惑道:“这怎么了这是?” 任凤华浅笑道:“这回还好是嘉和来得及时,不然我或许还真的难以脱身呢。” “多谢公主殿下!”阿六连忙附身谢过,嘉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此事于她不过小事一桩。 “安和她嚣张跋扈惯了,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我看她这是要反了天了!”嘉和看着湖畔团团簇着的人影,气愤地骂道。 阿六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就这样一副脾气,不收拾她都说不过去!” 腾云阁的钟声敲响第三遍的时候,就意味着宫宴快要开始了,几人正好结伴一道赶往主殿。 宴上层次分明,官眷和皇亲必须各坐其位。 任凤华正在人群中寻找相府的人,回头却见嘉和还跟在自己身旁。 “你怎的还在这里,你宫里的大宫女都在催促了——”任凤华不由疑道。 嘉和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瞥了眼前头。 顺着她的视线,但见一位宫妃衣着显贵,穿金戴银,满脑袋的金钗珠玉险些压弯了脖子。 此人做的是皇后打扮,实则是后宫中如今风头正盛的淑贵妃。 反倒是秦炜安的生母皇后,打扮得异常素净,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在主位上坐着,娴静地看着淑贵妃与一中众贵女聊天。 “切,这一个个的,平日里看着端庄,拍起马屁来,真是人模狗样!”嘉和看着那些笑得谄媚地贵女,冷笑了一声,嘲讽道。 任凤华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先行入座:“嘉和,时辰不早了,你还说先入座吧。” 嘉和却不放心地不肯松手:“我走了万一她们又欺负你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八章:和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端坐饮茶的老夫人,任流霞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又瞧见手挽手的两个人,登时哼了一下,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任凤华轻轻笑了笑,正要再劝,殿门口的禀礼太监却突然拔尖了嗓子高呼了一声:“皇上驾到——” 来客们应声纷纷行礼,皇帝落座后,抚着胡须面带笑意:“都起来吧,今日只是一场宴会,不必如此拘束。” 众人这才一道起身入座。 嘉和见状轻轻捏了任凤华一把,示意她看顾好自己,正要在宫女的搀扶下往高位走,谁知皇帝却突然叫住了她:“嘉和,你怎么突然带起斗笠来了?” 嘉和一愣,旋即轻轻咳了一声,缓声回道:“回父皇,儿臣近来偶感风寒,见不得风,这才遮掩了面目,还望玩父皇莫怪。” “什么,风寒!你怎么没和朕说呢?”皇帝闻言立即坐直了身体,立马扬起手吩咐道,“来人呐,快请御医,三月天了害了风寒,多受罪呐。” “不用了父皇,儿臣眼下已然好的差不多了,不必劳动太医院了——”嘉和赶忙咳嗽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切都好。 皇帝这才歇了叫人的心思,谁知下一刻就问起罪来:“嘉仁宫的宫人们何在?都是怎么在伺候的!竟然让朕的公主生病了!” 宫人们闻言不生惶恐,一个个以头抢地,屏息颤抖。 嘉和见状,嗔怒阻止道:“好了父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吗!您即便打杀了他们,儿臣的病也不会好呀!” 自古以来,少有人赶在御前这般急言令色的,不少玄清的使臣见状不由睁大了眼。 谁知更令他们惊讶的却还在下一刻。 皇帝被当众驳了面子,不仅没有动怒,甚至还摆手笑了起来,面上满是宠溺:“好了好了,朕听你的,嘉和,你的身子还没养好呢,快些落座吧,一会朕吩咐御膳房给你端点驱寒的汤水来。” “天,传闻说嘉和公主受宠,果然不假。”玄清的使臣们见状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好似是见了什么新世面。 大皇子身为一众皇子之首,这次年来,没怎么得到过皇帝的青眼,醋倒是暇了不少。 此番见皇帝纵容对待嘉和,他心中本就不是滋味,抬眼见秦宸霄还迟迟没有到场,他眼珠子一转,登时来了心思,借题发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钟都敲响三遍了,怎么三皇弟还不曾来吗?” 他的座位偏,根本看不到话毕皇帝警告的视线,自顾自地继续发牢骚道:“平时的小宴会他缺席就算了,今日可是国宴,他难道还要将我们晾在这里等他一个人不成?” “你给我住口!”皇帝见状登时变了脸,面上的慈爱神色荡然无存。 大皇子脸色一变,正思索着要如何脱身的时候,太监却又突然提声报了一句:“三皇子殿下到——” 众人闻言登时齐齐回望,但见秦宸霄身着一袭月白长袍,缓步上前,面若冠玉,神情冷淡。 “来了。”皇帝见状又换上了另一幅面孔慈爱的招呼道,“来,坐到朕身边来。” 秦宸霄却只是冷淡且疏离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期间有不少闺阁女子向他投去了赤裸裸的爱慕视线,他都视若无睹,除了在途径任凤华面前的时候,他微微停顿了一下, 匀出了些许余光。 皇帝没得到他的回应也不恼,反而还笑着打趣道:“老三,来晚了可得自罚一杯。” 秦宸霄闻言依旧一声不吭,只是满饮了杯中的清酒,示意自己已经赔罪。 殊不知他冷淡地回应落在其他皇子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大皇子虽然刚才碰了铁板,却还是不服气,重重咳嗽了一声便想开口:“他分明就是——”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高位上的玉妃用眼神拦了下来。 面对玉妃警告的眼神,大皇子只得悻悻然低下了头,却还是忍不住不屑地嗤了一声。 秦宸霄闻声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将杯子在小几上轻轻一扣,神情倨傲且慵懒:“怎么,皇兄是想说本王恃宠而骄吗,挺赶巧,还真被你给说对了······” “你——”大皇子见皇帝即便是听到这样的话都当作充耳不闻,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起身的瞬间险些将桌子掀翻,“秦宸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给我住口,兄弟间怎可以这样说话!”玉妃见状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赶忙提声制止道。 “可是他——”大皇子还想再说,最终却还是败在了对方严厉的注视之下,气冲冲地将袍子一掀,复又坐了回去。 “啧。”秦翎风和秦炜安见状几乎同时遗憾地感慨了一声,他们巴不得有只出头鸟站出来为他们分担火力,谁知这出头鸟竟是个不顶用的。 正当这时,殿门口却突然晃进来的一道人影,来人将一袭国朝式样的宫服穿得松松垮垮,毛糙的发丝也只是草草地梳了一下, 而后斜插着一根金簪。 一步三晃悠地走到了人前之后,突然纨绔一笑,感慨道:“贵国国宴看来有些许乏味啊,原本以为能多些花样呢!” 众人立马齐齐投去视线,见他神态狂放,不由皱眉不喜。 任凤华瞥了来人一眼,很快便意识到此人其实一直就在边上默不作声地看热闹,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一声不吭地就出现,连通报都没有一声。 皇帝见状虽然心中不满,面上却还是端出了笑容,提声招呼道:“玄清太子来了,那便先落座吧,你我两国向来是友邦,不至于这样生分。” “皇上,不着急,吾还有件事要提——”玄清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话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众人疑惑抬头,才见得他正在用一种极有侵略性的目光纵览今日殿中前来赴宴的贵女们。 这些小姐们大多是些官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再加之这玄清太子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露骨,不少人甚至被看红了脸,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 只有任流霞别树一帜,将头抬得老高,临行之前,老夫人光顾着嘱咐她多结交贵女了,哪里同她说过这玄清太子是何许人物,因此她一听到“太子”二字,耳朵便冒了尖儿,忙不迭地整理了妆容后,她故作矜持地朝着对方看了好几眼,极力扮演出了一副淑女的模样。 可惜玄清太子却自始自终未曾看过她一眼,他那双狼一样的眼一直在几个公主身上逡巡,眼神锐利地像是在打量待价而沽的商品。 “玄清国的人便是这样不讲礼数的吗?”就在这时,岑寂的坐席突然起了一道人声,秦宸霄抱臂看了玄清太子一眼,轻飘飘地刺了一句。 玄清太子不怒反笑,干脆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道:“既然诸位等得及,那吾便直接说了,吾此行是想求娶贵国的公主。” “咳。”皇帝尽管早已知道了此事,却还是走过场道,“不知你要求娶哪位朕的哪位公主?” 嘉和闻言眉头一皱,身形一颤,心中登时涌起一阵恶寒。 玄清太子顿了许久,才突然接着道:“吾要求娶的是贵国的安和公主——” “什么!?”在座有不少人闻言险些惊叫出声,尤其是早早地就洞悉了真相的淑贵妃等人。 几人惊疑不定,一时谁也不知道这玄清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安和愣了半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毅然决然地拒绝道:“不行,本公主不嫁!” 眉眼间难掩厌恶的神色。 玄清太子闻言却不怒反笑,她深知大秦皇室深受他掣肘,因此有恃无恐地回复道:“这或许可由不得公主您拒绝——” 安和被他侵略性的目光看的又羞又怒,当即泼辣劲儿就上来了,狠狠地骂道:“这不可能,这原本不应该是——” 见她就快要说漏嘴,皇帝立马急声呵止道:“安和,不可对玄清太子无礼!” “父皇!”安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皇帝竟然根本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毕竟这场婚事,可是玄清国明码标价用十座城池换来的,这对于任何一个国君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交易。 皇帝自然也是如此,可是和亲一事,与其说是结缘,还不如说是赴刑场,外人眼里嫁给玄清太子是如何显贵,殊不知此人其实恶名在外,不仅花心薄情,还残暴嗜血,被他看中的女子几乎毫无例外地没有好下场。 先前听说嘉和要嫁到玄清去和亲,她还小小地窃喜了一把,谁知风水轮流转,这要命的差事到头来竟然落到了她头上。 “父皇,您当真肉忍心让儿臣远嫁吗?”面对安和不可置信的质问,皇帝明显的动摇了,在货真价实的十座城池面前,他很快便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胡说什么呢!安和,作为一国公主,你就该担起公主应尽的责任,如今和亲是维持咱们两国和谐的纽带,你如此怯懦,身上哪里有身为皇室子女的风范!” “可是一开始明明该是嘉和去和亲!为什么眼下却换成了我!”安和见皇帝彻底倒戈,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 淑贵妃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和将此事抖落了出来。 嘉和见状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 随即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怎么?你好似一开始就知道要被送去玄清国和亲的人选了?” “我,我!”安和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现在显然为时已晚。 皇帝见状皱起了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淑贵妃,显然对她的嚼舌根行径很是不满。 淑贵妃讨好地冲皇帝笑了笑,笑意中却满是窘迫。 “说呀,方才不还是咄咄逼人呢吗,现在怎么就没话说了呢?”嘉和却没打算放过她俩,继续追问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害命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事到如今你还敢再提这事!”安和本就在气头上,闻言怒火更甚,“是不是你和父皇说了些什么,不然和亲的人选怎么会突然变了呢!” “安和,先给我闭嘴!”淑贵妃见场面越发难以控制,赶忙拖着自己长长的裙摆下了台阶,企图制住已经陷入癫狂的安和。 谁知后者却已全然失去了理智,闻言变本加厉地叫嚣起来:“凭什么不让我说!这原本就应该是她的事——” “你给我住口!!”淑贵妃忍无可忍,急怒之下,竟然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 安和没防住这么一下,险些踉跄倒地。 “您打我!”站稳脚跟后,安和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眼中恨意迸现。 “嘉和,你听话,你先听话,别在说话了——”淑贵妃动了手之后也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一遍遍地劝说道。 “好,你们就都是一伙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我就是一个供你们搬来搬去的砖石,可有可无!既然这么不受待见,好,我这就走!” 她说着便愤然地撞开了原本想上前扶她的宫女们,气冲冲地离开了。 淑贵妃见状心里百感交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玄清太子却像是看不见安和的不情愿一般,自顾自地一槌定音:“既然此事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吾就不用操心了,只是这婚期,皇帝陛下,还是得快些时候定下啊。” 皇帝闻言捋了捋山羊须 目光渐渐向下,这明显是一副意欲拖延的模样:“此事再议,此事再议,不急于一时。” 他本意在拖延,谁知这玄清太子竟然有备而来。 “皇帝陛下,为了显示玄清的诚意,那十座城池的契书吾已经一起带过来了,这签不签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只要和亲的事情成了,此事定然也是不在话下。”玄清太子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言语中虽然没有威胁之意,却是明摆着在用筹码催促交易快些进行。 “可是这毕竟是朕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公主!”皇帝这时才做出了十足的慈父模样,为难地皱眉道。 玄清太子却寸步都不肯退让:“怎么,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贵国公主嫁到我们玄清来就一定会受苦吗?” “这——”见皇帝的神色又开始动摇,淑贵妃心急如焚,赶忙用眼神示意秦翎风为此求情。 谁知后者根本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玄清太子在半道截胡道:“皇帝陛下,请您放心,我们玄清的人最重承诺,吾再此发誓,和亲一事成功之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公主殿下,请您放心吧。” “好,好。”皇帝原本也只是打算假意推辞一二,闻言见自己有了台阶,自然忙不迭地顺竿直下. “既然你已经如此坦诚,那朕也没理由再阻拦你们这段姻缘了,好,过几日就是一个良辰吉日,这两国联姻的喜事,就办在那时候吧。” 秦翎风见自己阻拦不成反而还被无视 登时气愤得咬牙切齿。 坐在对面的秦炜安见他一副坐立难安怒火中烧的模样,不由心中纳闷,但很快,他就被坐在侧位上的任凤华引走了注意力,周围的莺莺燕燕浮躁,救更衬得这任大小姐气质出尘如临江仙,叫人见之神往。 “咳咳。”任盈盈一回头见自家殿下被另一个女人勾跑了魂,在深觉气愤的同时,赶忙做出了一副妩媚的模样,拿折扇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娇声抱怨道,“殿下,你怎么都不理我呀,盈盈今日还带了您送我的发簪呢,您瞧瞧——” 她说着就要往秦炜安的身边靠去,换作以前,她必然会被揽进怀抱里去,但很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秦炜安就只是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其余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 “喲,这是怎么了,任侧妃这么臊眉耷眼的做什么,这可是国宴,可要注意些分寸,别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这一切被对面的张潇予尽数纳入眼底,见任盈盈吃瘪,她心里狂喜还来不及,却还得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上前劝道:“不过五皇子殿下,你也别怪我们盈盈,她以前是就是这副脾性,眼下只能算是变本加厉了而已,还望您多担待。” 被张潇予这么阴阳怪气地数落了一顿,饶是任盈盈的脾气再好 此时都忍不住急怒攻心。 下一刻,她直接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好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好了,快别哭了。”见任盈盈哭得梨花带雨,秦炜安终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安慰道。 这迟来的关心近乎施舍,任盈盈越听越觉得心头苦涩,忍不住哭得越发悲凉了。 见她低头缄默不语,秦炜安心底难得涌起了恻隐之心,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事刻意对任盈盈这般冷淡,为的就是让她能对秦翎风彻底收心。 好在任盈盈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不难发现秦炜安的野心,两人的性子实则相辅相成,一脉而生。 酒过三巡后,皇帝一抬手,献舞的宫女们便齐齐地登上台来,一个个身罩华丽舞服,踏着齐整的舞步。 只是国朝地民风还算不得十分开化,因此舞蹈也只是随弦乐而动,没什么新意。 玄清太子初时还津津有味地盯着一个个身子曼妙的舞女看,不多时就嫌弃她们穿衣太多,没什么看头。 于是嚣张叫停道:“这歌舞美则美矣,但终归有些无趣,对了,今日席上来了这么多的贵女,想来也是身怀才艺而来,不知吾有没有这个眼福,能欣赏到诸位的才艺。” “哦?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皇帝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席间众人,“既然玄清太子都开口了,你们之中可有才华横溢,可以自告奋勇的?” 话音刚落,几乎大半人都默契地垂下了头,只有自方才起就想吸引秦翎风注意力的莫漱玉高高的举起了手,面上神色殷切。 “好,这位便是尚书之女吧,有胆色,那便有你先来开场吧。”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扬手示意他开始。 莫漱玉矫揉造作地行了个礼,随后整了整发髻,突然腾空一跃,被她藏在宽袍下的水袖以一个圆月的姿态被抛出,她娇呵了一声,跳起了坊间时新的水袖舞。 这舞她其实筹措了许久,就是为了能在国宴上一鸣惊人,重新吸引宁王殿下的眼光,只可惜这一头秦翎风还在担忧没能阻止安和去和亲一事,因此根本没注意到她频频抛来的媚眼。 反倒是记挂着秦翎风的任盈盈察觉到了莫漱玉异常灼热的目光,很快就推敲出了对方的心思。 “好!跳的真好!”一曲终了,莫漱玉谢幕的时候却跳错了一个舞步,面上神色也是异常黯然,玄清太子却还是捧场,捧的却不是舞跳的好,而是莫漱玉让他看了一场好戏。 这个殷勤献舞的女人,其实意在宁王。 这个认知让他不由起了一阵恶劣的趣味。 席间虽然有不少人察觉出了这一点,但是无人敢明说,任凤华则是觉得无聊,自始自终都在专心琢磨着前世国宴上的时间线,根本无暇搭理外界的声响。 直到一名突然出现的宫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任大小姐,请随奴婢走一趟吧。”宫女躬身行礼,将头埋得很低,根本辨不清面上神色。 “是谁让你来叫我的?”任凤华放下茶盏,若有所思地看向来人。 那宫女却还是不肯将头抬起来:“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是位贵人,是那贵人叫我来传话的——” “原来如此……”任凤华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眼前这似曾相熟的套路,说是让她不起疑都难。 老夫人听见了这一头的动静,大度地挥手道:“要是有人找你便尽管去,用不着向我这个老婆子通报了。” 任凤华闻言低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后便起身跟上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宫女。 她并非打算自投罗网,而是想要引蛇出洞。 老夫人目送着她离去,眼中没有任何关切的神色,一直等到任凤华走远后,她才放心地和任流霞嘱咐道:“一会你若是有心,便也上去舞一段,这国宴上来了不少权贵子弟,你也好在他们之中挑一挑。” 任流霞闻言却摇了摇头:“祖母,我不想,我已经挑好心仪的人选了!” “哦?让祖母听听,中意的是哪家的公子呀?”老夫人眉开眼笑。 任流霞羞怯了一会,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决定好了,要嫁就要嫁那玄清太子!” “什么!?”老夫人闻言大惊失色,立马扣住了任流霞的手腕,不赞同道,“你知道那玄清太子是何等人物吗,就嚷嚷着要嫁给人家!听话,流霞,我们在其余公子中挑选不也是有很大的余地的吗?” “我偏不,我已经决定好了,您就别想让我改了!”任流霞却固执己见,眼中满是执拗,老夫人见状心疼不已,只得懊丧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争执不下,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秦炜安在任凤华离开后便也悄然跟了出去。 他都走了,侍郎府小姐必然不能错过去,还好她自开席以来就没说过几句话,因此几乎没人发现她也从偏门溜了出去。 除了正在呷茶的的秦宸霄。 而告病回去休息的秦宸霄也吸引了嘉和的注意力,在皇帝批准之后,她急急忙忙也追了上去。 这一个鱼饵却钓来了一绳的大鱼,走在最前头的宫女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一直低头引路,除了复述方才那几句话,其余就是个哑巴。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偏僻,周围几乎已经没了人声,任凤华嫌一会儿原路走回去麻烦,因此干脆直接点破道:“说吧,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谋财,还是害命?” 那宫女听到这话,脚步一停,周身的煞气突然暴增数倍不止。 “那看来应当是受人之托来害我的命了——” 第二百四十章:更衣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话音刚落,任凤华便觉身前有罡风袭来。 那宫女不说话,动作却快得出奇,直接抽出了袖间藏着的匕首,直取门面而来。 她原本以为能一击毙命,却没想到任凤华竟然也会武。 匕首杀到一半,却被生生地劫住了势头,宫女一惊,骇然之下发现根本无法将匕首收回来,只得另寻杀招,伺机劈断任凤华的脖子,谁知对方的动作却比她更快,直接一个反招按住了宫女的脖颈。 “额——啊——”巨大的窒息感让她发出了脆弱的喑哑声,任凤华却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她,缓声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谁知那宫女却像是快要渴死的鱼一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突然拼尽全力将藏在指尖的毒粉扬了出来。 任凤华当即往后一闪,躲开毒雾后五指一使劲,手下登时“咯噔”一声,那宫女被拧断了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正当她凝望着那宫女的尸身沉思着动手的是谁的时候,不远处的长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任凤华赶忙拖着宫女藏到了隐蔽处。 脚步声越响越近,一人一尸完美的掩藏在了山石之后。 来人转过回廊终于现身,原来是正四顾寻人的秦炜安。 秦炜安在方才她停留的地方逡巡了已久,似乎很是不甘心地叹了一声,才终于挥袖离去。 若真是指派杀手的幕后黑手,断然不会就这么轻率的现身,此事应当不是秦炜安所为。 这厢秦炜安刚走,侍郎府小姐就行迹鬼祟地跟了上来,任凤华挑了挑眉,顿时察觉到有猫腻,便放轻步子跟了上去。 侍郎府小姐分明早早地已经看到了秦炜安,却仍然作出了一副偶遇的模样,羞怯道:“五皇子殿下,好巧。” 话还没说完就踉跄了一下,状似崴了脚。 “你是——”秦炜安装惯了谦谦君子,因此尽管此事心中烦躁,却还是上前扶住了她,温和的问了一声,“你应当是盈盈那位侍郎府的表姐吧,本王听她提起过。” 侍郎府小姐闻言羞怯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你······为何会在这里,女眷们应当都还在席间吧。”秦炜安不愿在这浪费时间,因此委婉地催促道。 侍郎府小姐闻言低下了头,小声道:“臣女方才觉着胸闷,便想着出来透口气,谁知走着走着便迷路了,还好遇见了五皇子殿下——” 话还没说完,她便含羞带怯地抬起了眼,眸中神色异常复杂。 秦炜安见她一副温顺的模样,其实心中满是疑惑,在任盈盈口中,她这个表姐娇纵成性,小家子气,但如今看来却与传闻不太相符。 侍郎府小姐心中同样也是百转千回,其实那日落水后,她就已然不是先前那个任人轻贱的侍郎府小姐了,眼下的她已经重生,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有再活一次的机遇,但是自那时开始,前世种种尘缘皆化为尘土,她那腐朽的人生终于又有了转机。 这一回,她断然要改变命运,而秦炜安就是她改变机缘的第一步。 这一头秦炜安见对方说话吞吞吐吐,心中不满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侍郎府小姐的样貌和脾性都和任盈盈分外相似,尤其是低眉浅笑时的模样,两人简直别无二致。 侍郎府小姐见状更是心动,见秦炜安心不在焉,她假意关切道:“其实方才小女是跟着任大小姐一道出来的,走到一半迷了路不说,竟然还遇见了殿下——” “哦?”秦炜安闻言终于来了兴致,“你见到她往哪去了?” “殿下凑近些,臣女就告诉您她去了哪里。”侍郎府小姐媚眼如丝,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捏着的手绢。 秦炜安眼下寻人心切,便没有设防,飞快地一俯身,谁知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块香味奇特的帕子。 帕子上沾着迷香,秦炜安只来得及挣扎一下,便软倒在了侍郎府小姐怀里。 “殿下······五皇子殿下?”侍郎府小姐轻轻地推了一下秦炜安,见对方只留下了些微的意识,正好两人又身处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左右看了看,咬了咬嘴唇,竟然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起了衣裳。 任凤华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不由微微地睁大了眼,就在她不知道该去该留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冷香袭来。 “三皇子殿下?”她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正当她开始腹诽怎么每次都偏偏和秦宸霄一道看见活春宫的时候,侍郎府小姐已经大着胆子开始脱起了秦炜安的衣袍。 迷药中有催情的成分,因此秦炜安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就和侍郎府小姐滚作了一团,不多时两人便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迷药加持下,秦炜安哪里还能分得清眼前的是任盈盈还是什么旁的人,两人渐入佳境,也不管幕天席地,便开始白日宣一。 任凤华看得无语,正想点评一二,谁知秦宸霄却却在这时候突然出手,直接伸手罩在了她的眼前。 “殿下这是做什么?”任凤华没防住这一下,险些跌进对方的怀里。 秦宸霄低哑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响起,带着隐约地怒气:“看的这么认真,那本王问你,是他秦炜安的身材好,还是本王的身材更胜一筹?” 任凤华没想到秦宸霄竟然还会执着于这么无聊的问题,正想着随意搪塞几句,谁知对方却揪着不放,甚至还把着她的手欺身而上。 “任大小姐怎的不说话了,这个问题难道还用想这么久吗?!” “臣女还想问呢,殿下不在国宴上,怎么还到这里来了?”任凤华退无可退,后背已经抵到了廊柱。 “任大小姐若是不说,今日或许就回不去了。” 任凤华颇感无奈地对上了秦宸霄突然异常孩子气的视线,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今日我是被一个动机不纯的宫女引出来的,那人眼下已经被我处理了,五皇子则是跟着我出来的,但我俩并未遇上,反而是表姐找到了他,还同他促成了一段野鸳鸯,我没想看这场活春宫,只是帮他们盯个捎,顺便再推波助澜一把。” 秦宸霄却接过了她的话茬:“此事你不必再管了,本王自然会处理好后续的事——” 任凤华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见秦宸霄依旧不打算放过她,只得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殿下,今日我之所以帮着侍郎府小姐与秦炜安苟合,不只是为了瞧热闹而已,而是得让皇上知道此事,好让这五皇子的地位一落千丈,您明白吗?” 秦宸霄没想到她会如此率直地将此事点破,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识关心的第一件事,却是任凤华的名声:“但是你若是要执意留在这里,即便真能将两人一网打尽,自己不也逃不开干系?” “殿下觉得臣女还会在乎这个?”任凤华却只是大方反问。 秦宸霄望着她云淡风轻的眉眼,半晌,终于妥协,他叫来了暗卫,吩咐那人将消息传出去之后,又深深地望了任凤华一眼。 任凤华望着秦宸霄眉眼间若隐若现的煞气,突然没来由地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捉上了对方的手腕。 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为嘉和的婚事所累,竟然都忘了前世这个时候,秦宸霄的身子也开始支撑不住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距离上辈子他病逝那日,已经没多少时日了。 “任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秦宸霄好整以暇地由着她把着手腕,眸中满是促狭神色。 任凤华探着探着,却突然皱起了眉头,要说前段时日秦宸霄的脉象还只是暗流涌动,眼下的就已经变成一团乱麻了。 她已经分不清毒素到底浸淫在哪股脉中,只能大致推出或许要不了多少时日,这余毒就能攻心,到那时候,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一瞬间,巨大的内疚和心慌笼罩了她,任凤华收回手的时候,指尖甚至还在颤抖。 “回府,我们先回府。”她立马抓上了秦宸霄的衣袖,想要将人拉走。 秦宸霄却顺势揽过了她削瘦的肩,凑在她耳畔低语道:“任大小姐怎么突然这样急,这宴会还没结束呢,就迫不及待地要捎本王回家了?” “抱歉,殿下,我现在没心情和您开玩笑。”任凤华皱着眉头轻斥了一句,旋即又有些不忍地埋怨道,“殿下身子不适,就该早些和我说才是——” 秦宸霄愣了愣,随后毫无征兆地上前揉了揉任凤华气得有些发红的耳垂:“本王自然答应跟你走,但是得等到宴会之后,父皇眼下今日受了玄清的钳制,正在气头上,眼下离开必然得触怒他。” “可是——”任凤华却有些心急。 秦宸霄不禁莞尔:“放心,人不会跑。” 任凤华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妥协,秦宸霄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低头嗅了嗅她的衣领。 “血腥味。”秦宸霄皱了皱眉,不满道,“难闻的很。” 任凤华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自己衣领上豆大的血迹,一时无言。 秦宸霄却已经自顾自地招来了暗卫,吩咐道:“拿身新衣裳来。” 任凤华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秦宸霄推进了边上的小屋,随后便只能和繁复的罗裙和珠钗大眼瞪小眼。 “殿下,您说您为什么不告诉任大小姐这衣裳就是您为她单独准备的,还非得这么别扭——”侍卫靠在廊柱边上,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紧闭的屋门,又看了看不知回了几次头的秦宸霄,无奈地摇了两下头。 下一刻,他便收获到了一记凌厉的眼刀,正想落荒而逃,谁知却被房门轻启的动静绊住了脚步。 “天,天爷啊——”侍卫结巴了半天,险些脚步一乱跌进湖里。 秦宸霄应声回望,下一刻,却也呼吸一错。 但见缓缓步出房门的任凤华身着一身于他的朝服颜色相称的罗裙,裙裾轻动,便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卷。 “殿下——”任凤华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带,一抬头见秦宸霄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窘迫,“殿下,您怎么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捉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没什么。”秦宸霄下意识地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随后拖着下巴矜持地摇了摇头,“不太行,来人,给任大小姐换一套衣裳。” “殿下······我们哪来的——”侍卫扶着廊柱艰难地爬将了起来,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秦宸霄威胁的眼神,赶忙讪讪地将头埋了回去。 一面却还忍不住在心底腹诽道,自家殿下分明就是见任大小姐穿这身衣裳太惊艳,怕便宜了其他看客才如此吃味,还怪到衣裳头上来了。 任凤华左看右看看不出自己的衣着有什么问题,不由无奈摇头道:“殿下,是您说的国宴上的人还在等着呢。” 秦宸霄这才欲盖弥彰地轻咳嗽了一声,经过任凤华的时候,却板着脸帮任凤华将外头的罩衫拉了上去。 “走吧。” 任凤华不解的望着秦宸霄闷闷的背影,愣了半天突然失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不能一道回去,因此快到大殿门口的时候,秦宸霄用眼神示意任凤华先进去,等人走之后,才低声吩咐身旁的侍卫道:“去调查一下,引她出来的那个宫女是谁的人。” 侍卫赶忙领命退了下去。 殿内,任凤华迎着众人的视线安然归席,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去哪了,怎么去了这样久?磨磨蹭蹭的,像什么体统?” 任凤华闻言只得小声解释道:“回祖母,方才是因为有个宫女——” 谁知她才说到一半,老夫人便无所谓地偏过了头,显然没兴趣听她的下文。 任凤华便也不自找没趣,正想低头继续饮茶,谁知一侧目却正好对上了玄清太子玩味的视线。 或许是异域之人独有的侵略性,任凤华只感觉一瞬间心脏似乎都被撅紧,她不由呼吸一乱,尽管拿起茶盏的动作依旧从容,心跳却还是异常狂乱。 直觉告诉她,这个玄清太子,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正沉思间,台上平昌侯府三位小姐已经献完了才艺,三姐妹一个抚琴,一个奏琵琶,还有一个则莲步轻舞,乐舞相称,美轮美奂,叫人见之难忘。 “好,好,平昌候的这几位千金可真是各有千秋啊!”皇帝看得兴起,不由抚掌大笑,甚至还提出要重重赏赐。 三姐妹受宠若惊,连连谢恩,皇帝的视线却仍游走于三人之上。 “你们三姐妹样貌和才情都在中上,平昌侯可有开始商定你们的婚事?”他这话问得意有所指,在座的诸妃立马明白过来只是准备为后宫另纳新人的意思,不由神色各异。 淑贵妃见状恨得牙痒痒,她自然不情愿有人来夺皇上对她的盛宠,正要开口打消对方的念头,谁知就措辞的这么片刻功夫,竟被玉妃截去了话头:“说来也是,选秀女的日子也快到了,臣妾正想着今年的后宫要添怎样的新颜色呢,这不就来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尤其是方才跳莲花舞的那位大小姐,体态轻盈,气质脱俗,臣妾见了都有些神往呢!” 见玉妃如此上道,皇帝眉头轻挑,显然很是愉悦,干脆就顺着对方搭好的阶梯继续往下,对着边上的太监耳语了几句。 太监赶忙哈腰应下,而后尖声报道:“昌平候府长女宋淑月,温良恭敬,温顺守礼,着封贵人之位,择日入宫——” 宋淑月闻言一愣,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恪守礼数恭顺地朝着皇帝行了一礼:“臣女多谢皇上恩典。” 周围道贺的人登时一拥而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面上一瞬间的黯然神色。 任凤华望着她,低头复又饮了一口凉茶,心中不胜唏嘘。 这或许都是宿命,有些事在改变,还有的事却再难有变数。 正热闹间,秦宸霄突然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皇帝见他脚步匆匆,赶忙收敛了面上的满意神色,关切地问道:“霄儿,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秦宸霄开门见山地呈禀道:“回父皇,儿臣方才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刺客,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什么?刺客!那你受伤了没有?”皇帝闻言惊讶地险些从龙椅上坐起来,显然紧张的不行。 在看到秦宸霄摇了头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愤然道:“宫中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看来如今主殿周围必然埋伏着心怀不轨之人,来人呐,快些给朕去搜查,不可放过人任何一个行迹鬼祟之人!” 御前侍卫闻言忙不迭地带着刀鱼跃而出,身为五皇子妃的陈家小姐见秦炜安久久未归,不免有些担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怕招致口舌是非,只得搅紧衣带冷汗岑岑。 她六神无主地看向了皇后,却见对方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秦宸霄见状火上浇油道:“方才儿臣手下的人说,那批刺客好似是追着五皇弟去了,儿臣跑得快,才不至于被勾连,却不知道皇弟他眼下如何了——” “什么!”皇帝闻言眉头一皱,这么大的场面皇宫里混入刺客不稀奇,但这刺客要是单单冲着老三和老五来,那就有些奇怪了。淑贵妃察觉到了皇帝怀疑的视线,赶忙顺着边上皇后担忧的话语推波助澜道:“皇上,眼下还是三皇子的安危为重呀,臣妾记得三皇子在这还有一处别宫,您说会不会他是在那歇息呢?” 皇帝沉吟了片刻,终于霍然起身。 边上的太监急忙高呼道:“摆驾西苑别宫——” 皇帝都“御驾亲征”了,其余人怎么会有不跟去的道理,于是到最后,便是浩浩汤汤的一大队人马一齐奔往了西苑。 谁知院子里刺客没见着,倒是瞧见了紧紧关上的大门。 门虽严严实实地闭着,却挡不住里面不堪入耳的交一声。 靠的近的几位小姐问声登时涨红了脸,羞怒地藏在了自家长辈身后,将屋里那对野鸳鸯视作了洪水猛兽。 皇帝更是直接黑了脸色,有人敢光天化日在皇宫中白日交一,简直无异于将皇家的颜面放在脚底下肆意践踏。 更何况,他已经听出了其中一人的声音—— “哟,这声儿听着怎么这么像是五皇子呀,方才不还被刺客追杀着呢,怎么难不成这刺客竟然是个风流的女郎?”淑贵妃饱经人事,面对这样的小风小浪根本不在话下,甚至还有心思挖苦身后的皇后。 皇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作茧自缚,不由臊红了脸,眼神闪躲不知该如何作答。 “皇上,今日来参加国宴的都是良家小姐,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面的女子,会不会是宫中——”淑贵妃点到为止,成功地在皇帝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后者生怕有哪个不知廉耻的妃嫔给自己带了绿帽子,登时重重地叹了一声,旋即一声令下,勒令御前侍卫们砸开了门。 屋内幔帐委地,隐隐约约能见到床上两道人影正在兴头上,难解难分。 “还不快把人拉开!”皇帝气得怒目圆瞪,“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撞开门的一瞬间,屋内的吟哦之声便高了起来,老夫人立马听出了榻上之人的身份,骇然惊叫道:“造孽啊!” 任流霞则是直接毫不客气地点破道:“天爷啊,这不是蒋家表姐吗!?” “胡说八道什么!?”老夫人赶忙呵斥道,却根本拦不住兴冲冲的任流霞。 再同榻上之人打了一个照面以后,她越发断定了对方的身份,幸灾乐祸地又确认了一遍:“我没看错,就是蒋家那位表姐!!” 话音刚落,四座皆惊,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亲自挖了个火坑让相府的人往里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快在原地悔恨到捶胸顿足。 任凤华看着犹在洋洋得意的任流霞,不由喟叹了一声,暗叹老夫人千娇万宠的这块宝,或许就要在今日将相府的前程都给断送了。 如此一闹,榻上两人哪里还有心思酣战。 侍郎府小姐率先反应过来,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大批人马,骇然之下,她赶忙将自己藏进了被褥之中。 这下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停留在相府之人的身上,老夫人见避无可避,只得无望地哀叹了一声,抢在皇帝问罪以前率先跪了下来:“老身惶恐,此人确实是相府的亲眷,如今却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还望皇上您看在我们相府多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吧——”她呼号着又行了一个大礼,将头磕得脆响。 “任善呢!这老匹夫躲到哪里去了,事到如今,他还不打算站出来解释一二吗!?”皇帝却根本懒于应付她的请愿,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说法。 就在皇帝快要勃然大怒前的最后一刻,任善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一进屋便行了个大礼:“皇上此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啊!虽然此人是我们相府的人 但是刺客一事,绝对和我们相府没有分毫关系啊!还请皇上明察——至于,至于眼下这场荒唐事,还是全凭皇上定夺!” “定夺?朕有什么好定夺的!”皇帝被气得不清,唾沫星子险些喷到任善脸上去,“你也不看看这小蒋氏是什么身份!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家,分毫不懂自爱也罢了,竟然还要肖想嫁入皇家吗!?” 任善闻言赶忙抹着汗解释道:“皇上,此事定然有什么误会,说不定就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要陷害相府!” 侍郎府小姐闻言终于魂魄归位,后知后觉地哭喊了起来:“皇上!臣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臣女只记得先前,先前是跟着任大小姐一块出来的,后来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了——” 皇帝闻言立马严厉地望向了任凤华,质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任凤华淡然答道:“不是,臣女是独自出门,并没有带什么姊妹亲眷,这一点守门的宫人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侍郎府小姐见难以将祸水东引,不由急道:“她分明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定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莞尔一笑,好整以暇地将话还了回去:“你怎么就这样肯定我知道,难不成你是跟着我出来的,还是要对我做些什么?” 侍郎府小姐被这话问得几乎哑口无言,正好这时候迷药的劲儿终于过了,秦炜安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眼下都发生了什么,当即悚然一惊,赶忙疾步下榻跪到了皇帝身边,求饶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请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否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只会说这些漂亮话!”皇帝闻言却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急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可是国宴,这么大的场合你竟然躲在这里行这些苟且之事,朕实在是猜不透你的心思——” 何止是猜不透,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刺客一事或许也是秦炜安自导自演。 淑贵妃察觉到了皇帝看向对秦炜安的厌恶眼神,赶忙给秦翎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些说些好话来出面安抚。 秦翎风连忙站了出来,好声好气地劝道:“父皇,您就饶了五哥吧,或许他也是被人陷害的呢?” “陷害?朕看他方才不是还很开心吗!”皇帝闻言却越加生气,再加上淑贵妃在一旁火上添油,他的怒气便越加不可收拾。 秦宸霄垂着头默然了良久,终于小声继续道:“此事儿臣定然会担起责任,小姐的身子,儿臣一定会负责……择日,儿臣就将她纳入房中——” 皇帝冷哼了一声,怒斥了一声“随便你”,便气冲冲地甩袖离去了。 皇后见状尽管心急,却还是说不上话,只得看了秦炜安一眼,讪讪地跟着离开了。 房中,侍郎府小姐犹在抱着被子抽噎,秦炜安见事态已经无法掌控,黑着脸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只好咬牙切齿地一件件套起了外衣。 任凤华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心中好笑。 都说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秦炜安却将重蹈覆辙演绎得淋漓尽致。 恶果自然要让这对野鸳鸯自己消受,她只需要静候其成。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后面却突然有人追了上来,直接将任凤华还有一众女眷拦了下来。 任凤华抬头望见带着一脸促狭笑意的玄清太子,眉头一皱,冷淡地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玄清太子身长八尺,眉眼深邃,低头看人的时候,有种骇人的煞气。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让任凤华许久,突然抚掌大笑,奇道:“你是哪家的小姐,竟然不怕吾?” 任凤华闻言一言不发,倒是边上挤着的任流霞见状抚弄着发丝含情脉脉地看向了玄清太子,只可惜眼皮都快抽筋了让都没让对方看她一眼。 任凤华强压下心底的厌恶,朝着玄清太子恭顺地行了一礼,顺带着退了一步:“太子殿下,臣女是相府的长女——”见玄清太子渐渐逼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还是当朝三皇子殿下未过门的皇妃。” “三皇子?”玄清太子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轻嗤了一声,“他秦宸霄不过就是个没多少时日好活的病秧子,你这样一个小美人,嫁了他万一年纪轻轻守了活寡,岂不是可惜?” 他说着突然附身凑近,眸中闪动着戏谑的笑意。 任凤华闻言紧紧攥起了拳头,几乎快要压不住心底的厌恶,此人不仅言行粗率,甚至还拿秦宸霄的病症说事,简直无耻之极。 “请您注意演言辞,若是仍要无端构陷,怕是对两国的关系不利吧。” 玄清太子却像是看不见她周身的怒气一般,依旧嬉皮笑脸地挡在任凤华身前,不怀好意的视线不住地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后,他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不然这样,你随吾回玄清国,吾宫中正好还缺你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 周围的女眷们从未见过还有如此强取豪夺的场面,见状纷纷交头接耳,又怕又奇,任流霞见自己的好梦被任凤华截了胡,气得面目狰狞。 一时之间,四下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任凤华的回答。 而她的回答却只是一记没什么温度的时候轻笑:“您拦住臣女若只是为了这事,那还是请您早些打消这个心思吧,还有,臣女不知贵国的风俗如何,但是在国朝,一位女子这一生只能有一个心许的人,还望您自重!” “那又怎样,反正吾又不是你们这的人!”玄清太子闻言却越发来了兴致,“忘了同你说,我们玄清有一个风俗,就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便直接策马将人抢回家便好,而且,吾向来不喜欢入乡随俗——” 话音刚落,他便突然箭步上前,想要将任凤华拦腰劫走,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任凤华的目光锐利似箭,阿六在她的授意下飞快地挡上前来,直接带着任凤华退开了数步。 “大胆!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玄清太子身边的随从见状赶忙抢上前来,拿剑柄指着阿六门面怒斥道。 阿六“啧”一声,直接拨开了剑柄,反唇相讥道,“玄清国的人便是这样行事的吗!?且看清楚了,这里可不是玄清!” 两方对峙,气氛登时有些尴尬,站在边角的几个宫人见状两股战战,正想要趁众人不注意出去通风报信,谁知还没走两步便被两枚桃核劫了下来。 “抱歉,失手失手。”宫人见状赶忙胆战心惊地伏地跪了下去,玄清太子却只是轻飘飘地转动了一下手腕,而后回身朝着任凤华轻轻地眨了下眼,“任大小姐怎么看着这样严肃,吾不过只是开一个玩笑罢了,你生得这样好看,应当也不不会和吾计较吧。” 说完这句,他便无赖般朝着众人一拱手,同任凤华错身而过的时候,还想勾一下对方的下巴,却被她冷着脸用手中的小扇拦了下来。 “殿下慢走。” 玄清太子碰了一鼻子灰,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甚至还顺手牵羊带走了她的小扇。 等人走远后,任凤华敛眸瞧了一眼袖中藏着的被倒了一半的药瓶,漠然地勾唇笑了笑。 “小姐,你看那玄清太子未免也太猖狂了!!”阿六又和那玄清国的侍从用眼神大战了八百个回合,待人灰溜溜地离开之后,才气呼呼地凑到了任凤华身边。 这话却被边上搅着手指咬牙切齿的任流霞听了个真切,眼见着任凤华入了那玄清太子的眼,她简直嫉妒得快要发狂,忍不住尖酸地讽刺道:“瞧瞧,得了便宜还卖乖,干什么作出这样一副清高的模样,指不定心里还怎么偷着乐呢!虚伪!” 说着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老夫人见她口无遮拦,非但不阻拦,甚至还跟着指责道:“是啊,华儿,那可是玄清太子,你若是贸贸然得罪了他,万一牵连到我们相府该怎么办——” 任凤华闻言潦草地应了一声,根本没打算听这话。 任流霞得意地笑了起来,老夫人却也没忘了她:“还有你,流霞,回去之后,你就给我闭门思过!” “为什么!?”任流霞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讶然叫喊道。 “什么为什么!?”老夫人重重地一拄拐杖,开门见山道,“流霞,你记住了,别再打玄清太子的主意,那不该是你可以想的位置——” 任流霞自然不肯依,嚷嚷道:“凭什么,祖母,先前明明我做什么您都会支持我的!” “嘁。”侍郎府小姐裹着外袍候在一旁,低垂下的面上却满是鄙夷之色。 要是让任流霞知道这玄清太子最后的惨死结局,说不定连后悔都来不及,但是就今日国宴上的事来看,她其实也不确定这一世的发展会不会改变,毕竟原本的和亲的人选也从嘉和变成了不知从哪出来的安和。 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思再考虑这些无关痛痒的事,眼下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博得秦炜安的欢心。 这一头的玄清太子离开之后,积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放,便吩咐侍卫随手抓了几个貌美的侍女送到了自己房中。 他正要左拥右抱,谁知情到浓时几人正要交一,那玄清太子却突然顿住了动作,看着自己的下身,面上神色空白。 “殿下——”侍女捂着自己的胸口,起身疑惑道,视线下移的时候,却好死不死看到了玄清太子毫无反应的下身。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登时闯入脑海,侍女面色一白,抬头正好对上了玄清太子凶光乍现的眼睛。 “来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沉声喝道,侍女浑身颤抖,几乎面无人色,而后便听对方一锤定音,“将人给吾处理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了,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侍卫们手起刀落,呜咽着的几个婢女登时没了声响。 谁知尸身被拖出去之后,流言也在宫中埋下了种子。 此时皇城的另一角,安和正哭哭啼啼地趴在淑贵妃的膝盖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妃,儿臣不想嫁给那玄清太子,儿臣想留在这里——” 淑贵妃心疼地摩挲着她的脊背,也黯然垂下泪来:“放心孩子,母妃定然不会让你离开皇城的,我们安和要嫁就要嫁皇城最好的男儿郎——” 好不容易将安和安抚好离开之后,淑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送人回来的宫嬷嬷,头疼地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嬷嬷,你说这可怎么办呀,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和去玄清和亲吧?” 宫嬷嬷闻言也叹息道:“这玄清太子听闻残暴非常,公主何尝能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们要不还是再去和皇上劝劝吧。” “如今木已成舟,咱们又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一旦决定好的事,又怎么会轻易悔改——”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来了一个传讯的宫女,低眉顺眼地传了秦翎风带来的口信。 “什么,此事竟然是秦炜安在从中作梗!?” 第二百四十三章:病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侍女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郑重道:“千真万确,这和亲一事就是由五皇子殿下极力促成,宁王殿下说他这是为了来分化权力……毕竟和玄清国的人站在一条线上,总归是有些好处的——” “什么?竟然是这个挨千刀的!”淑贵妃闻言气血上涌,险些将手心的玉扳指摁断,“他可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拿他的皇妹当筹码去讨好玄清小国,自己倒可以坐享其成!” 宫嬷嬷见她义愤填膺,忍不住进言道:“娘娘,那咱也不能由着五皇子殿下得逞不是,要不咱把此事的真相和皇上说说,看他会不会同意我们把安和公主换下来?” 淑贵妃闻言却没有立马答复,她似乎在内心作了一番挣扎,到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闭眼轻声道:“多说无用,本宫方才也说了,皇上是不会听的……倒是这玄清太子,若是安和嫁过去之后能得他宠爱,说不定还能为我们笼络些外来的权力——” “娘娘!?”宫嬷嬷没想到淑贵妃竟然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女儿头上,安和向来得宠,连她一个在做下人的都十分疼惜,反倒是为人母的却断情如断袍,干脆如斯。 嬷嬷吞吐了数次,还是不忍心:“娘娘,那玄清国民风剽悍,与国朝的风土简直是大相径庭,安和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这样的苦啊,咱们还是——” 淑贵妃却头疼地摆了摆手,直接制止了她的劝告:“好了先别说了,本宫有些头疼……再说了,本宫是安和的母妃,难道还能害她不成!” “可是——”宫嬷嬷还想再说,却被淑贵妃不满的视线噎住了嗓子,只得黯然低下了头。 殿内的动静渐渐地小了下去,殿外却有一人捧着脸正在极力压制着呜咽的动静。 正是去而复返的安和。 方才走的急,她走到一半才意识到母妃这么匆忙地赶自己走必然是有蹊跷,于是折返一看,正好听到了宁王眼线和母妃的密谈。 这才知道,她安和不过就是宁王揽权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原来方才淑贵妃对她的那些安慰,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搪塞罢了。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感几乎将她击溃,安和捡不起自己已经散了一地的希望,也没有勇气进去和淑贵妃对峙,只得愣愣地朝外走去,脚步踉跄,没两步就摔到了地上。 “公主……”边上的宫女见状赶忙来扶,一面小声劝说道,“您别太伤心了,贵妃娘娘她或许也是在等一个转机呢——” “转机?什么转机!拿我当枪使的转机吗!?”安和被半扶半托着出了贵妃殿,到了无人处,终于放声嘶喊了起来,“我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父皇不看重,如今竟然连母妃都要放弃我了——” 深夜的宫道黑黢黢的,风将哭声送得很远。 “公主……”宫女望着不远处的石板路上隐现的灯火,立马起了戒心,“公主,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咱们还是先走了,万一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可不好!” “不好,哪里不好了——”安和下意识地便反驳道,抬头一抹泪朝着宫女手指的地方看去,却赫然瞧见那在宫道上提灯独行的人影,好似是个熟人。 “不好,公主,那是皇后娘娘!” 来人衣着素静,神色冷清,与白日无异,却罕见地未带一个随从,显然是暗自外出。 秦宸霄害她要背井离乡,这笔债现在虽然了不了,但是子债母偿,倒也合情合理。 新仇旧恨一叠加,登时化作滔天怒意侵袭了全身,安和磨了磨后槽牙,突然冷笑了一声,阴恻恻道:“怕什么,我们正好去会会她。” 所谓的“会会”,带的却是有两掌大的山石。 宫女反应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公主躲到了一处假山之后,蹲守着皇后走近,而后突然以迅雷之杀了出来,直接往来人头上狠狠一砸。 汩汩的鲜血登时顺着头脸滑了下来,皇后还没来得及尖叫,便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公主!”宫女大惊失色,只得捂着嘴将尖叫声堵了回去,她不可置信地看了已经陷入癫狂的安和一眼,旋即又颤颤巍巍地俯身去探皇后的鼻息。 但还未来得及探到结果,她便被安和一口气拽走了,只留下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皇后,枕着满头的鲜血,无人问津。 索性半盏茶后,有一道人影踩着月光急急赶到,飞快地将地上的皇后搀起来,止住血后又喂下了回血的丹药,怀中之人这才悠悠转醒。 “袁时弦,是你救了本宫?”皇后几乎气若游丝。 袁时弦闻言点了点头,谁知下一刻皇后却突然变了一副面孔,神色严厉起来:“你既然能赶到,方才为什么干脆不杀了安和!” “娘娘,那毕竟是公主……”袁时弦闻言为难道。 “呵。”皇后冷笑了一声,随后冷不丁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低斥道,“袁时弦,注意你的身份,还有你应该做的事——” “明白……”袁时弦一动不动地挨下了一记打,恭顺地应了一声。 皇后虚弱地按了按眉心,催促道:“还不快送本宫回去!” 这一头的安和却根本全然不知自己的手笔早已经被人洞察,尚在对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 边上的宫女却已经是胆战心惊:“殿下,这事万一要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重重责罚你?到时候东窗事发,您该怎么脱身呀!” “怕什么!”安和满不在乎地将那块山石抛到了湖心,拍着手轻叹道,“眼下我可是块香饽饽,你觉得父皇会这么轻易就动我,他难道还能再找出一个公主去玄清国和亲吗?” 宫女闻言疑道:“殿下,听说那玄清太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您难道还要真如娘娘所说的嫁到玄清去吗?” 安和却突然吃吃笑了起来,面上神色近乎癫狂:“自然不是,本宫才不会白白给别人占了便宜,此事我另有打算——”说着便招手将宫女唤了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熟料那宫女听了她的计划,将眼睛瞪得滴溜圆,几乎是震悚地拒绝道:“不行啊殿下!这万万不可啊!!” “哪里不可?”安和微微眯起了眼,眉宇间煞气进现,“对了,方才是不是让你瞧见不该看的东西了,还好,现在应该也不算晚——”她说着便随后抄起了案上的镇尺。 方才皇后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骇人,宫女见状不可自控地抖了起来,下一刻便泪流满面地软倒在了地上,无力点头道:“奴婢遵命,奴婢遵命!求殿下饶了我吧!!” 安和却只是拨弄了两下指甲,缓声吩咐道:“还不快去!” 宫女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安和顺手拿起了案上一个西洋来的贡品琉璃沙漏,百无聊赖地将它正反来回着翻动。 等沙漏翻了约莫三四下身的时候,宫女终于回来了,却是被安置哉担架上被几个侍卫抬回来的。 担架上的宫女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眼看着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她认出了这些侍卫都是三皇子府的人,正想开口质问,谁知却被为首的那个高壮侍卫抢先道:“我家殿下说了 若是还有下次,躺在这上面可就不是这个宫女了,还望公主你自重——” 语气森冷得仿佛是秦宸霄亲临,安和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方才周身的熊熊怒火一瞬间就熄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打算理会正垂死挣扎着的宫女投来的哀求视线。 侍卫看着眼前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安和公主,心中不由腹诽,这人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被殿下护在手下的嘉和公主,这不就是作死嘛。 正无语间,突然一个暗卫急急来报,得知秦宸霄的病况不容乐观的时候,他赶忙收了队伍,急急地赶了回去。 等他到的时候,屋内已经跪了不少医官,为首的那个见他前来,长叹了一口气:“若是再不急治,殿下这身子怕是就要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侍卫只觉受了一记当头棒喝,下一刻,他近乎哀求地跪在了秦宸霄榻边,艰难地劝说道:“殿下,如今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咱们要不还是听老神仙的话,找药女来——” “住口!”他还没说完,便被秦宸霄冷冷地拦了下来,随后便被不容置喙地拒绝道,“自己出去领罚!” 侍卫出门的时候却被黑户少年拦住了脚步:“殿下可愿意用那老神仙的法子?” 侍卫无奈地摇了摇头,黯然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再这样下去,殿下的身子便要真的撑不住了!” “都是因为那任凤华!要不是因为她先前做保一定会治好殿下得病,殿下也不至于这样固执己见,若是没有这人,殿下是不是就愿意治了?”黑衣少年愤愤不平地骂道。 见他动了杀心,侍卫正想责骂,谁知内里却突然传出了太医的高呼:“不好了,三皇子殿下他昏死过去了!!” “什么!?”侍卫闻言大惊失色 赶忙催促道,“来不及了,你现在就去找任大小姐!!” 黑衣少年磨了磨后槽牙,捏紧了腰间的匕首,飞檐走壁地赶了出去。 这厢相府之中,秦宸霄迟迟不到,任凤华等得百无聊赖,便在廊下翻起了医书。 琉璃正在边上翻晒着被褥,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篮子,赶忙趁着落地以前将篮子救了回来。 “哇,小姐,你这绣的是什么呀,可真漂亮!”她望着篮子里精致的绣品,突然福至心灵,笑着问道,“是绣给三皇子殿下的吧!” 任凤华浅笑默认,见琉璃对此爱不释手,索性大方道:“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也给你绣一个!” “不不不!”琉璃闻言却惶恐得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您送给三皇子殿下的,要是被殿下瞧见和送给我们这些下人的是一样的,岂不是要勃然大怒?” 第二百四十四章:幻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笑:“这不过只是些防毒药包罢了,我原本就打算多赶制几个,不碍事的——” “当真?那小姐我也要一个!”这话倒是先被猴似的在树上荡秋千的阿六听了进去,少年人招了招手,也想开口讨要。 琉璃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平日里要干活找不见你,倒是要东西的时候,你比谁都来得勤快!” 任凤华立马赶在两人拌嘴之前缓和局面:“好了好了,不用抢,每个人都有。” 阿六这才扮了个鬼脸,正要换个姿势偷懒,谁知一低头,却在墙角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黑衣少年脚步如风,没两下就纵到任凤华身前,一把拽上她的大袖就要把人往外拉。 “停下停下!你怎么来了!”阿六认出了自己的同行,赶忙将人拦了下来,不解地发问。 黑衣少年却懒得多解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殿下病了,快进宫。” 谁知任凤华听到这话竟然一言不发地就进了屋子,黑衣少年不可置信地撞开了拦着他的阿六,怒火中烧。 殿下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倔强坚持,而这个女人眼下却只想着逃避。 刹那间,他杀心大起,紧了紧手中的长刀,他对着眼前的阿六低呵道:“让开!” 阿六却寸步不让,见对方来势汹汹,不由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胡闹什么,难道是想要杀了任大小姐不成?” “她该死!”黑衣少年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嘎吱”一声打开,任凤华拿着药箱急急地赶了出来,丝毫没留意正在对峙着的两人。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呀,要奴婢跟着你一块去吗?”珍儿瞧见了她,赶忙关切地问道。 任凤华快速地答了一句:“你留在这里看守院子,我现在得去一趟东宫。” 闻言,黑衣少年脸色一僵,阿六朝他戏谑地挑了挑眉。 少年恼羞成怒,突然泥鳅似的从阿六身旁划过,企图趁其不备去抓任凤华,谁知却被对方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你会武?”黑衣少年有些讶异地问道。 任凤华却已经无暇再搭理他,黑衣少年只得面色复杂地跟了上去。 两人匆匆到了东宫后,急得满头冷汗的侍卫赶忙应了上来,直呼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任大小姐你可算是来了!” 任凤华注意到他有些难看的面色,仓促地点了一下头,随后直接破开了们。 里头守着的侍从们见状登时警惕地抽出了腰间长剑,她却避也不避,径自跪坐到了榻边。 秦宸霄已经陷入了昏睡,让任凤华按上了他的手腕,讶然发现他的脉搏比方才更微弱了,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侍卫踉跄着走了上来,他似乎很冷,一直摩擦着双手,唇色乌青,见任凤华神色凝重,他艰难求道:“任大小姐,求您救救殿下吧,方才情急之下,属下原本想用内力帮殿下催化瘀血,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任凤华望了他一眼,心中已然有了数。 侍卫显然是遭到了秦宸霄体内的余毒波及,这才有了寒疾的症状。 “先让其他的人先退下吧。”她一刻不停地将药箱里的银针和瓶罐都拿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凭什么要我们走!”黑衣少年立马反驳道,他一直盯着任凤华手中的银针瞧,眼神中满是忌惮。 任凤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漠然道:“再多耽搁一会,他就要再苦痛十分。” 黑衣少年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人走了出去。 再瞧边上的侍卫,已经冻得面无人色,眼见着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任凤华在施针的同时,顺手抛给了侍卫一个药瓶。 “任大小姐,这是什么?”侍卫哆嗦着接过了药瓶,疑惑道。 任凤华简单答道:“这是药,你得先给殿下试药。” 侍卫闻言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地就倒出了药丸往嘴里塞,不多时,他乌青的脸便开始有了血色。 “唉?原来还觉得这屋子里冷呢,现在竟然好了?”侍卫惊讶地自语道,越发对任凤华肃然起敬,赶忙视若珍宝般将药瓶放了回去。 “你也先出去吧。”任凤华打断了他的碎碎念,一直等到屋里只有两人的时候,她才拔出了袖间匕首,眼也不眨地在自己的小臂上重重划了一刀。 鲜血登时汹涌而出,任凤华忍着痛,将鲜血哺到了秦宸霄毫无血色的口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侍卫在门外踱了许久步,终于等到房门推开的动静,任凤华虚弱地倚着门框,面色惨白,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一半魂一般。 “进去看看殿下。”侍卫好似想来扶她,却被轻轻挥开,黑衣少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夺门而入。 等两人进去后,任凤华突然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上,阿六赶忙从树上一跃而下,焦急地扶住了她:“小姐,你怎么样了?” 任凤华一只手按着仍在不断渗血的手臂,一边无力地摇头:“你先带我离开。” 一路上,阿六只能感觉到背上之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好几次都快听不见了,他只得时不时的问上一句,慌得嗓音都在颤抖。 “我没事······”任凤华气若游丝地笑了笑,宽慰他道,“我一直在调养身子,知道自己眼下的状况,你别担心。” “可是——”阿六咬了咬牙,还想再说些什么,任凤华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随后一小步一小步地进了竹院。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珍儿见状赶忙急切地迎了出来,任凤华吃力地扯出了几分笑容,谁知刚走了两步她便突然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小姐!”阿六和珍儿见状几乎同时奔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快去请医官——” 竹院乱成了一团,丫鬟仆役们齐齐候在门外,榻上的任凤华却皱着眉头迟迟不醒。 “周大夫,我家小姐真是因为太累了才昏倒的吗?那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啊?”珍儿拿帕子帮任凤华擦着额上的冷汗,看着自家小姐轻轻振动却始终无法睁开的眼睛,她心急地望向了大夫。 周老已然收起了药箱,捻着胡须慢声回道:“也许是因为血气不足才会昏迷不醒,补足了气血应该就能醒了。” “怎么会气血不足呢,分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珍儿一边喂着药,一边皱眉问道。 周老看了眼脸色煞白的任凤华,缓缓地摇了下头,先前她在帮护国公解心疾的时候就因为做了血引元气大伤,如今又因为救人失血太多,这才会体力不支无法坚持。 “看好她,千万不要再让她冒险了。”周老不好受地叹了口气,随后便要起身离开,珍儿抹了抹眼泪,正要起身相送,却被周老拦了下来。 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珍儿端来了晚膳,轻轻地拍了拍榻边守着的琉璃:“琉璃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替你守着小姐。” 琉璃摇了摇头,憔悴道:“还是我来吧,我想亲眼见着小姐醒来。” 两人话过三巡,琉璃说着说着就黯然落下泪来,她刚想捂着嘴咽下哽咽,手却被人轻轻握住。 她登时愕然低头,正好望进榻上人半睁的眼睛,正满带促狭地望着她。 “我还没走呢,你倒提前哭起来了——” “小姐!”听见熟悉的嗓音,琉璃喉头一哽,登时潸然泪下。 任凤华吃力地捏了一把她的手,沙哑道:“我方才晕得太急了,三皇子殿下眼下如何了?” 琉璃一愣,为难道:“殿下,殿下他还没有消息呢······小姐,你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还是再休息回吧,来,奴婢先扶您躺下——” 任凤华这回其实也是挣扎着醒来,头一沾枕便复又陷入了昏睡。 琉璃疼惜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些疑惑,按往日早有侍卫来传信了,可眼下天都擦黑了,却还是杳无音信。 东宫之中,侍卫也是急得团团转,秦宸霄的脉搏虽然已经恢复了常态,但是却迟迟无法醒来,他似乎正为梦魇所困,昏睡中就没有展平过眉头。 黑衣少年靠在门边等了许久,见状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外冲去。 还好侍卫眼尖,一把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去!我跟你说,你要是再去找任大小姐的麻烦,等殿下醒来,我非得让他赏你板子不可!?” “可是他根本醒不过来!”黑衣少年狠狠一拳砸在了门框上,气得小脸发黑。 侍卫无奈地将他扛进了屋子里,两人就像门童一样杵在床榻两旁,榻上的秦宸霄却突然开始重重地呼吸了起来。 他像是跌进了一个醒不来的梦里,一直在虚无中行进,面前和身后都是一片雾气,不知走了许久,突然眼前辟出了一道刺眼的光亮。 “若有来世,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一道凄厉的女声破空响起,秦宸霄循声望去,但见面前的虚空突然向被烈火燃烧的画卷一般,化作了一个匍匐着的孱弱人影。 依稀可辨是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凑近些甚至都能嗅到扑鼻的血腥味。 那女子跪行了几步,突然呕出了一口血,她的嗓子已经被烧坏了,只能用气声微弱地赌咒,抬起脸的那一瞬,秦宸霄似乎透过虚空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他登时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俯下身去,谁知刚伸手,那幻影就如泡沫般散去。 “华儿······”秦宸霄不由心口一震,喃喃道。 他认得这张脸,却不认识这样的任凤华,方才幻境中的那个女人绝望到让人心悸,更令人骇然的是,那满带恨意的眼神,他又分明真切地见过。 正当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身清凌凌的喊声。 “殿下——” 秦宸霄赶忙回头望去,但见不知何时身后竟多了一颗合抱粗的月桂树,任凤华就站在树下,衣裙随风而舞,面上神色却异常哀恸。 第二百四十五章:苏醒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只觉心口一疼,下一刻立马奔了过去,紧紧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殿下,我突然好想我娘……”任凤华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她紧紧地抓着秦宸霄的衣角,像是攥紧了余生最后的希望,“我逃不掉——” 秦宸霄温柔地用指腹帮她拭去了泪,随后同任凤华额头相抵,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和声劝道:“别怕,我来了,我陪你逃……” 任凤华哭得几乎力竭,半晌,她终于缓过劲来,含泪点头道:“殿下,谢谢你。” 秦宸霄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心,哄道:“唤我阿霄吧。” 任凤华张了张口,正要乖顺地开口,谁知就在这时,梦境却突然开始坍塌 秦宸霄想要留住怀里的人,却只抓了一手空。 眼前世突然光芒大盛,秦宸霄艰难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侍卫喜极而泣的脸。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秦宸霄却一把挥开了他一脸涕泪的脸,径自撑着手肘从榻上坐了起来。 “唉,唉?殿下,您这才刚醒,又要到哪里去?”侍卫也不管什么敬不敬的了,直接拦腰把人拦了下来。 “华儿呢?她如何了,本王方才半梦半醒间好似听到她的声音了,她现在在哪?”秦宸霄伤了元气,废了些力将身上的人扒拉开,一面急声问道。“……华儿?哦!您说人任大小姐吧!她过来替您治了病,之后立马就走了,属下根本就拦不住。” 秦宸霄闻言立马坐了起来,看着面前蠢蠢欲动的侍卫,他冷然抬起了眼:“你要是在敢拦,本王就把你丢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侍卫登时嘴角一抽,临阵改口道:“那哪能,属下是想着来替殿下更衣!” 随后,在寒如腊月天的注视下,侍卫胆战心惊地替秦宸霄套好了外袍,还没来得及叮嘱两句,便眼睁睁得看着人跑走了。 “殿下!等等我!”侍卫又惊又气,赶忙追了上去。 这厢竹院之中,琉璃已经一连给任凤华擦了三次身子,自半刻钟前起,她就开始梦魇缠身,额头烫的厉害,身子却凉的很。 “我得出去……我得出去……” 任凤华又梦到你了前世,那时候秦炜安上台以后,她就被锁在了深宫之中。 深宫幽暗冰冷,秦炜安为了活生生逼疯她,甚至连一个侍女都不肯留给她,以致到最后,偌大的宫殿中,她最后唯一的慰藉就是每日和中庭那颗月桂树说说话。 这段昏暗无光的时日一度成了她的心魔,她一直渴望逃脱,却至死都要不回自由。 她又梦见自己被生生在宫道上拖行数里,抬头望着朱红的宫门,喊不出话又逃不掉。 凄惨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任凤华躲在记忆的一角,独自舔舐伤口,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 “放我出去!!” 琉璃见任凤华突然哭喊着从榻上坐起,险些惊掉了水中的铜盆。 怔愣之后,她赶忙上前将任凤华扶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拍背安慰起来:“小姐你这是梦见什么了,怎得怕成这样?” 任凤华却还没从梦境带给她的绝望感中脱出身来,目光涣散得好似无法聚焦。 “糟了,这怕是丢了魂了!”琉璃见她没有反应,也吓得不清,正想出去叫人,谁知刚起身,就瞧见门边多了一道颀长人影。 “三皇子殿下!”琉璃没想到是三皇子亲临,忙不迭地跪倒在地,秦宸霄却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径自走向了任凤华。 琉璃见状也不敢久留,赶忙带上门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这些!”榻上,任凤华抱着耳朵,六神无主地四下张望,好似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秦宸霄靠近的时候,她只是注意到了地上的半个人影,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突然往后退了许多,厉声喝道:“为什么要这样!很多事情不都已经改变了吗,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秦炜安!你不得好死!” 秦宸霄闻言脚步一顿,心中惊疑不定。 再看向任凤华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口突然疼得厉害。 任凤华的眼中满是脆弱,心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再经不起任何摧残。 “华儿,是我。” 秦宸霄只得慢慢地蹲了下来,正好与任凤华平视,而后一字一顿正色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梦了,你已经逃出来了……” 任凤华静静的看着他,眼里的情绪逐渐由陌生转而动容,最后她突然破涕为笑,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霄。” 秦宸霄敛眸瞧着她,突然问道:“方才在梦中,你喊了我的名字……怎么,你也梦到我了吗?” “殿下?”任凤华终于彻底清醒,看着眼前面色依旧不大好的秦宸霄,她不由疑惑道,“你身子未好,得在东宫好好养伤才是,来我这做什么?” 秦宸霄却先将那几个问题抛到了一边,等着任凤华着脸妥协了之后,他才继续道,“听见你似乎在想我,我便正好来了。” 尽管他尚且还在犹疑任凤华到底有怎样的秘密,可是眼下他却不忍让对方再想起更多苦痛的回忆。 任凤华被他异常灼热的眼神看得耳热,忍不住轻嗤道:“殿下,你若是真的这般得闲,就去把案上晾着的补药喝了……我嫌苦,不想喝——” “无妨,本王可以喂你喝。”秦宸霄却洞穿了她那点别扭的小心思,作势就要去端那碗药。 任凤华看着拿药几乎就能回味起那吃了哑巴亏般的滋味,于是立马伸出手拽住了秦宸霄的衣带。 “怎么,任大小姐是不舍得本王走吗?”秦宸霄见状莞尔笑开,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见状,任凤华面上都被硬生生气出了血色,半是无奈便是疲惫地喊道:“殿下……” “阿霄!”秦宸霄固执着想让任凤华改口。 “殿下!”任凤华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两人对峙半晌,秦宸霄却突然变成了个吵不过就耍赖皮的孩子,径自要往任凤华的被子里钻。 “殿下这是做什么!”任凤华气急。 秦宸霄却答得理所当然:“本王也是病人,同你躺一张床,也不过分。” “你!”两人正僵持不下间,房门却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小姐,听琉璃说你现在已经醒了,身子可有好一些?”阿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任凤华平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没好气地剜了秦宸霄一眼,示意对方自重。 谁知后者却趁着她体弱得寸进尺,直接将人带被一起卷到了自己怀里。 “殿下!”任凤华气急。 秦宸霄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他不会进来。” 见秦宸霄一如既往的说话没正形,任凤华都不知道该先感激到现在他还能生龙活虎,还是该心疼亏了血,耳朵还得受人荼毒的自己。 所幸秦宸霄也就只是没正形了一会 之后便郑重了起来,他凑在任凤华耳畔,一时兴起,便用气声缓缓说道,呼吸撒在脖颈之间,像是在隔靴搔痒。 “本王答应你,不管你想逃离的是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任凤华不确定对方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但在一瞬间,她还是为这个看起来有些不着边际的承诺打动。 上一世她实在是怕极了孤独,因此到了这一世,她总是忍不住会被温暖的事物吸引。 接下来,便一直是秦宸霄在说,任凤华只是默默的听,一直等到人乏了,他才终于起身离开。 院子里,阿六和珍儿瞧见了秦宸霄,惊讶地闭不上嘴,后者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们一眼,吩咐两人去伺候屋内的任凤华梳洗之后,便轻飘飘地走远了。 阿六见这尊大佛终于走了,飞也似的赶进了里屋,见任凤华已经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赶忙呼唤琉璃来帮忙。 “小姐,殿下不还在养病吗,怎么突然赶到竹院里来了?”阿六不由疑惑道。 任凤华一想起秦宸霄就有点耳热,此番阿六殷切发问,她越发无所适从,干脆胡乱搪塞道:“这你得问他去,我可不知道!” “小姐看着可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阿六见任凤华嘴上不屑面上却神态鲜活,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追问道。 任凤华却已经不愿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坐到了镜前,任由琉璃帮她梳理起在梦中被睡乱了的乌发。 琉璃望着镜中的病美人,突然由衷地感慨道:“小姐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就连病了都这样好看!” 任凤华应声抬头一看,瞧见镜中明显憔悴了不少的人影,她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被囚禁在深宫中的时候,即便那时殿中没有镜子,但她约莫也是这样一副苍白的模样。 思及此,任凤华忍不住又拳头一紧,面上划过痛楚和恨意交错的神色。 阿六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赶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又感觉不适了?” 任凤华自知失态,只得转移话题:“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对了,三皇子殿下呢?” 琉璃往外瞧了一眼,猜测道:“或许应该是已经走了吧。” 谁知话刚说完,几人就在正厅摆满粥饭喝小菜的小桌旁看到了正在自顾自饮茶的秦宸霄。 见她到来,秦宸霄立马自觉地盛气了一碗粥,一面招呼道:“还不快来,粥都要凉了。” 任凤华走近的时候却有些生气:“方才不是让你回去休息的吗,你怎么还在这里?”说着便一把按上了秦宸霄地手腕,确认脉象平稳了之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是从侍卫的病症中才终于得知秦宸霄还身中寒毒,先前她一直以为对方武力高强,断然不会受寒毒侵扰,谁知就是因为她的武断,险些将秦宸霄推入险境。 怀揣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无法抹去的愧疚之情,她自责的碎碎念道:“日后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能不能及早告诉我……此事我也有错,是我太自满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运筹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好了,本王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秦宸霄将粥碗递给了她,一面和声哄道。 任凤华哪里真舍得和他计较,只得摆了摆手算作将此事了结。 秦宸霄又给自己舀了一碗粥,突然想起有一桩要紧事海没问:“对了,本王有些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解了我身上发作的毒?” 任凤华闻言目光有些闪躲,回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就是些能解百毒的解毒丹而已,我先前也和你提过的——” “当真?”秦宸霄有些怀疑。 任凤华赶忙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郑重地点头道:“句句属实。” 两人瞬间视线交锋,都孩子气地不肯放过对方。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粥都要凉透了,琉璃只得硬着头皮借放新的碗筷来转移话题:“小姐,听其他人说国朝有公主要去玄清国和亲,是真的吗?” 任凤华点了点头,正要细说,却被秦宸霄抢去了话头:“和亲恐怕是不能如愿收场了,安和既然不情愿这门婚事,自然会想出计策来反抗,这不,昨日她便对皇后下手了——” “什么,这怎么会!”任凤华闻言惊疑不定,“难道她知道和亲一事是秦炜安在暗中操盘了?” 秦宸霄闻言但笑不语,任凤华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是殿下将这消息透露出去的?” 她对皇后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在六宫之中,皇后形同虚设,就连新入宫的贵人都能骑到她头上。 “那皇后娘娘眼下如何了?”任凤华有口无心地问了一句。 秦宸霄却不屑地嗤了一声,轻蔑地嘲了一句:“安和下手不利索,皇后还好好地活着呢,就是被砸了脑袋,时不时地得昏一次。” “我倒是觉得人还活着倒还挺好,人要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秦宸霄岂不是没了能顺藤摸瓜的机会?”任凤华端起清茶漱了漱口,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秦宸霄,“殿下可千万要当心惹祸上身。” “任大小姐这是在担心本王?”秦宸霄闻言轻笑了一声,又伸手给往任凤华手里夹了一筷菜。 任凤华看着自己已经如小山丘一般耸起来的小碗,无奈地搁下了碗筷,慢声道:“殿下既然都已经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臣女又为何要担心您?”她顿了顿,突然视线一寒,“再说了,五皇子眼下自己还没从泥潭里爬出来呢,估计已经无暇他顾了。” 秦宸霄闻言深觉有理地点了点头,看向任凤华的眼中,有惊疑,也有疼惜。 他记得任凤华在苏醒前那一句泣血的嘶喊,自然能联想到方才在幻境中任凤华所受的非人折磨,应当都是拜秦炜安所赐。 他本来就极厌恶此人,眼下顺势成了痛恨。 只要是伤害了任凤华的人,不管是在实境还是幻境,都是罪大恶极。 任凤华有些纳闷地看着突然沉下脸的秦宸霄,她会错了意,试探着也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 秦宸霄登时一愣,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早膳后,秦宸霄被冷着脸抱剑赶来的黑衣少年劝了回去,任凤华正想回屋收拾一下先前整理过的药方,谁知还未进门便瞧见门房急急赶来了一道人影。 “凤华!”李怡清脚步如风,三两下便走到了近前,瞧见任凤华的第一眼,她便有些讶异,“你这是怎么了,这才几日不见,你的气色怎的变得这样差?” 任凤华摆手道:“不过是这两日没睡好,没这么大碍的……对了,你怎么来得这样急,是为了什么事吗?” 李怡清果然被引去了注意力,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本来是打算来找你一道出去游玩的,顺便还要同你说几桩古怪的的事。” “怎么古怪了?”任凤华一面吩咐珍儿奉茶,一面把人往屋子里带。 李怡清一撩袖子,指了指相府花园的位置,低声道:“那日侍郎家小姐不是跌到那湖里被人救起来的吗,后来那丫鬟替她嫁给了小厮,可是就在没几日前,她竟然使绊子将那小厮赶出府了!” “这也正常,她如今被五皇子要了身子,嫁入五皇子府也是板上钉钉了,自然要将遮羞布盖盖好,把无关人等送的越远越好。”任凤华点了点头,印象中侍郎府小姐的心思并不深,稍稍推敲就能读懂对方的意图。 李怡清却颇有深意地摇了摇头,神秘道:“她近来是真的有些不正常,我府上一个婆子的侄女正好在侍郎府做事,一日深夜,她正好撞见侍郎府小姐再与一个妇人密探,两人似乎是吵起来了,侍郎府小姐好似是说了句最后当皇帝的一定是五皇子,那妇人问她怎么知道,她竟说自己能预知未来之事——” 任凤华闻言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她真是这样说的!?” 李怡清点了点头,继续道:“确实如此,我也奇怪呢,我原本以为她和五皇子苟合一事是阴差阳错,现在看来竟然是早有预谋!” 任凤华见李怡清神色笃定,不由陷入了深思,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当日侍郎府小姐被从湖中救起来时面上的复杂神色,以及之后对方突然大变的性情,先前她只隐隐有些不安,如今看来,或许那个最为匪夷所思的想法就是答案—— 侍郎府小姐或许······也重生了! 这个认知几乎将她原有的信念击溃,如果侍郎府小姐也重获了新生,就意味着她的复仇之路又多了变数,原本以为这一世是老天爷垂怜的恩赐,却没想到竟然只是造物主的随手作为。 思及此,她有些心力交瘁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虚弱地撞在了门框上。 “小姐,你这是怎得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阿六见状登时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却被任凤华抬手在半道拦住。 “我没事——”任凤华按了按眉心,勉力压下了躁动的心绪,随后叮嘱阿六道,“还有,方才我们俩的对话,你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知道吗?” 阿六赶忙乖顺地点了点头,抬手起了个誓。 任凤华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如若侍郎府小姐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那她肯定会疑惑原本应该嫁入五皇子府的自己为什么如今却许给了三皇子,如若她真的就此事大做文章,说不定还真能被她找到可乘之机。 这一头的侍郎府小姐尚且还不知道自己重生之事已经暴露,尚且还在张氏面前夸夸其谈。 张氏就是个普通的深闺妇人,闻言吓得面色煞白,连连摆手道:“小姐!那可是五皇子的妾室,咱们哪能攀上这样的亲事,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咱回去求老爷和夫人给你求一门好亲事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算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三皇子殿下,若不是任盈盈害我,说不定我还不止能做到一个妾室呢!”侍郎府小姐却犹自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随后对镜认真细致地在自己脸上的伤疤处敷上了粉,随后揽镜自赏,得意洋洋地笑道,“任盈盈不过是占了先机,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又哼着小调给自己的十指涂上了蔻丹,随后拨弄着猩红的指甲陷入了沉思,如今嫁入五皇子府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还有任凤华和任盈盈两个威胁在,如何扳倒这两人,还需要从长计议。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先前您不是说要安稳些过日子的吗?”张氏看着性情大变的侍郎府小姐,有些为难地吞吐道。 后者却根本没想搭理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对了,先前和你说的话记住了没有,你回去治好后得帮我走动一下人脉,我得和姑父打好关系。” “小姐,你可是折煞老奴了,那可是相府的主人,奴婢怎么何德何能可以和他攀上关系。”张氏六神无主地摇了摇头,自方才起侍郎府小姐说的话便越来越狂妄,见对方投来了凌厉的视线,她不由心惊肉跳,吓得不敢吱声。 “真是没用!”侍郎府小姐嫌恶地扫了她一眼,随后,眼珠子一转,威胁的话语手到擒来,“你可要想好了,你如今这副身家性命都是拿捏在我手上,还有你家人的仕途也是我几句话间的事,张嬷嬷,你莫不是忘了先前你求我的事了?” 张氏闻言心口一跳,随后哆嗦着跪了下来:“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啧!”侍郎府小姐最见不得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复又狠狠地斥责了几句,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离开。 谁知刚一转出院子,就撞见了个熟面孔。 侍郎府小姐暗暗说了声晦气,正要扭头绕过去,却被正慵懒地打着哈欠的茉莉一声叫住。 “哟,这不是侍郎府那位小姐吗,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想在相府长住吗?” 侍郎府小姐如今春风得意,哪里还听得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当即尖酸地刺了回去:“怎的?不过是一个妾,难道还想爬上主人的位置不成。”说着她又瞥了眼茉莉已经显怀了的肚子,继续道,“母凭子归,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 “呵。”茉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轻嘲道,“对了,还没恭喜你成了五皇子的人呢,想来也是,任谁这般苦心经营,都能有一番成绩吧。” 她说到一半,边上的丫鬟赶忙狗腿地接话道:“是啊,嫁进去有什么了不起的,能站稳脚跟才是本事呢!” 侍郎府小姐自然不能以一敌二,不多时便败下阵来,茉莉见她吃瘪,自得地笑了笑,便脚步轻巧地离开了。 见她离开,侍郎府小姐才低低地咒骂了起来,言辞极尽恶毒。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拉拢相府的顶梁柱,前世的她尚且没有这个觉悟,但是这一回她有了前世的记忆做筹码,自然不会再次错失良机。 思及此,侍郎府小姐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逐渐转为癫狂,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找到了替死鬼,整个人都有种违反常态的疯魔。 第二百四十七章:探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竹院之中,任凤华按例闷完了让几大碗的补药,劝走了殷切守着她的琉璃,偷闲跑到了书房,开始研习秦宸霄身上毒症的解药。 只是她刚来得及将几味药材杵碎,房门便被人咚咚咚地敲响:“小姐,先别忙活了,我去了趟护国公府,顺便帮你顺回来了一个人!” 下一刻,阿六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入,直接抢过了人任凤华手上的医书,将身后之人领进了门。 “老先生,是您来了!”任凤华见是护国公府的管家到来,赶忙急切地迎了上去,开门见山地问道:“近来我琐事缠身,都无暇去看外祖父,劳您照顾了,眼下老爷子身子骨如何了?” 管家闻言笑逐颜开,亦十分激动:“凤华小姐,今日老朽来就是为了知会您一声,老爷已经彻底恢复清醒了,不仅如此,连之前的旧疾都好了不少,眼见着现在都能下榻走动着去浇花了……这多亏了有小姐您啊!”他说着就要给让任凤华行大礼,却被后者稳稳地拦了下来。 “先生,这都都是晚辈应该做的——”任凤华温声劝道,她难抑心中的欢欣,随后不顾琉璃苦口婆心地劝说,疾走着上了回护国公府的马车。 管家亲自驾车,将他送回了久违的外祖家,任凤华一步未停,一口气跑到了中庭。 一眼望去,廊下正有位老者在修剪杂枝,一手背在身后,姿态清闲又悠哉。 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从林荫大了下来,落在他身上成了不少铜钱般的花纹,分明是一副温馨的光景,却莫名让人鼻子一酸。 “外祖父!”任凤华突然像是近乡情怯般有些局促地停住了脚步,好不容易压下喉头的哽咽喊出声的同时,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护国公闻言身形一顿,下一刻连手中攥着的枯枝都忘了放下,便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任凤华走了过来,踏过林荫,走到了阳光之下。 “傻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都是大姑娘了,哭鼻子也不怕羞——”护国公嘴上不客气,伸手帮外孙女擦泪的的动作却异常轻柔,擦了两下才突然一愣,忙不迭拍了一记自己的大腿,“坏了,过来的太急,都忘了洗手了!” “噗!”两人对视一眼,任凤华瞬间破涕为笑,直到这一刻,这么多天来她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外祖父还在,就意味着她的家还在。 祖孙俩有说有笑地谈了许久,最后是被管家一人一只手从廊下拽进屋子里的。 “老爷,大夫都说了,您还是点少吹点风,怎么凤华小姐一来,您就全忘了!还有凤华小姐,您看着面色也不大好,还是先喝杯热茶歇歇吧。”管家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面面俱到地将祖孙俩安顿好以后,才放心去忙活别的事了。 被他这么一说,护国公也注意到了任凤华眼下明显的青黑,不由关切地问道:“华儿,先前我倒下的那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好孩子,听管家说他遍寻了京中名医都治不好我这病,你却治好了,怕是又吃了不少苦吧?” 任凤华自然不能回答自己会这种救命的法子是因为身负前世的记忆,于是只得胡诌了一套说辞:“凤华平日里爱看些杂书,这回也是老天保佑,正好让我在书里找着了一个救命的法子,更没想到真的能起效,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话不用细听都知道是漏洞百出,护国公又怎会听不出她又在可以藏拙,但是他只会把任凤华往好里想:“华儿,你年纪轻轻就医术了得,旁人必然得嫉妒,这外祖父可知道,可外祖父可不允许你也将自己当成异类,我们柳家的女儿各个都是顶好的,你娘是这样,你也是!” 任凤华闻言眼眶一酸,外祖父几乎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字句都套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偏爱,是前世的她无论如何都消受不起的。 护国公注意到了她脆弱的视线,赶忙上前揽住了她,粗声劝道:“好孩子,不过你且得记住了,你身上这些本事可不要轻易地给别人知道了,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这不怀好意的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所幸现在相府那边约莫也只当她是一个得势跋扈的叛逆女儿,没起什么太大的疑心,因此她还有不少可供作为的余地。 “我明白的,我一定会顾全自己的,毕竟凤华还要长长久久地陪在您身边呢!” 护国公闻言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慈爱:“好孩子,你果然是长大了——” 任凤华亲昵地靠在了护国公膝上,像是一只迷途已久的小兽,借着难得的温情停泊休整。 护国公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低唱着童谣,一曲终了,他突然叹了口气,感慨道:“我记得我第一回远远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糯米团子,不哭也不闹,乖得可怜,一晃眼,竟然都长到要出嫁的年纪了——” 刚提到出嫁,护国公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方才是不自觉间提起了自己避讳的话题。 “外祖父……”任凤华应声抬起了头,见对方兀自出神,还是忍不住心底的疑惑,试探着问了一句,“嬷嬷说上回您是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昏倒的 我能问问确实是因为如此吗?” 护国公闻言敛下了眸,目光游移,很显然是要说谎的前兆,果然下一刻,他便皱着鼻子含糊道:“没有的事,我昏倒纯粹就是个意外,和玉娘没什么关系!” “玉娘?”任凤华愣了一瞬,这才想起自己从小叫到大的嬷嬷其实唤作玉娘。 但自从她伪装一番留在自己身边伺候后,便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当真如此?”任凤华看着护国公已经局促到坐不住站起来去拿水瓢的身影,赶忙追了上去,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遍。 护国公身子骨果然好了不少,为了躲开她的追问,几乎健步如飞:“外祖父何时骗过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不敢队长她的视线——一看就是假话。 “就在刚刚!”任凤华不客气地反驳道,越加确定此事定然与她或许与她娘都脱不了干系。 护国公见她执着于此,只得慢下了脚步,无奈地看向了她。 任凤华也正色道:“抱歉,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一定得查!” 护国公闻言面上登时划过了复杂神色,随后,他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倔脾气,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样,走吧,跟我来——” 任凤华见此事有了转机,赶忙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穿过中庭,走过了一条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小径,到了一出幽静的小院。 院子没有落锁,门扉中线处却有很明显的摩挲痕迹,显然是在十余年间被人推开了无数次。 护国公在门前停了一会,突然低下了头,好似在跟谁打招呼一般低低絮语了一阵,才走上前打开了门。 “先前我同你外祖母就是住在这里。”护国公虚掩上门,回头冲着任凤华笑了笑,眼角都起了笑纹,可是眼里却写满了悲伤。 任凤华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在地牢中与她阴差阳错无法相认的外祖母,不由悲从中来,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过。 护国公珍重地望了一眼满院子长势极好地月桂书,笑着同任凤华解释道:“你娘喜欢许多东西,但最喜欢的就是这月桂树,你外祖母可宠她了,直接一声令下把院子里我花了大力气种的竹子全给拔了,通通换成了月桂树,那时候我想着还憋屈呢,现在想想…还好那时候她们娘俩还给我这老头子留下了点念想……” 见护国公笑得苦涩,任凤华赶忙强行逼停了眼泪,借此转移话题道:“外祖父,那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月桂令的东西?” “月桂令!”护国公闻言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瓢,比起震惊,他还是先担心任凤华的安危,“华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告诉你的!” 任凤华一见他这副样子,便知此物定然勾脸者众,赶忙将任善的说辞照搬了出来:“我听父亲说,这似乎是一块很重要的令牌,先前书房失火那会他丢了这令牌就一直再寻,先前还刻意旁敲侧击来让我问问您知不知道那令牌的下落。”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任善那老匹夫事疯了不成,自己行不正坐不直,如今竟然还敢诬赖到我头上来了!”护国公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刚想骂出更难听的话,但是顾及到任凤华在此,他只得硬生生将花给憋了回去。 任凤华知道他老人家不吐不快的性子,赶忙解释道:“您要说什么只管说便是,我如今喊他一声父亲,也只是为了不受任指摘罢了!” “如此便是最好的了!原先我还担心你会被他老贼蒙骗,现在我就放心了!”护国公拍了拍胸口,见任凤华神情认真,他只得继续道:“这么说吧,这月桂令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稀罕玩意,人群中关于它的传闻少得可怜,应党只有如今的各国国君才知道此物的底细,任善能知道内情,约莫也是借了咱们皇上的光。” “原来如此……”任凤华点了点头,还想追问,却被护国公紧张的眼神拦了下来。 “华儿,此事你不能再插手了,交给外祖父来处理吧,你要是真牵连进来救麻烦了!” 任凤华却从这话李读出了另一层意思:“您的意思是,您知道这月桂令的由来?” “好孩子,你只需知道这是一个强大到一般人都无法掌控的东西便好,千万不要在接着往下查了!”护国公却不为所动。 任凤华闻言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袖间贴身藏着的那块硬物,有些艰难地轻声回道:“可能已经有点晚了……” 护国公登时低头看向了她,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自驾方才还在刻意藏拙的外孙女稳稳当当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样足以让天地为之色变的物件。 第二百四十八章:遇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天!”护国公见状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帮着任凤华将月桂令收回去之后,他才瞪着眼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东西,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 任凤华望着面前眼中隐隐带着期盼的外祖父,几个字滚到喉咙口还是变成了一句有些干巴巴的“是一个长辈交代我手里的”。 话刚说完,任凤华便发觉自己的心口突然痛得厉害,但是很显然这时候外祖父要比她还痛苦数倍。 护国公似乎已经猜到这令牌是从谁的手中接过来的,面上的神色风云变幻,最后成了一个半哭不笑的表情。 “冤孽啊,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回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月桂树,也是在对着看不见的爱人低语,“这令牌害的你这样苦,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外祖父……”任凤华见状担心的上前了一步,却被对方轻轻地拦了下来。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不是外祖父不让你知道这背后的事,只是因为这月桂令实在是太过邪性, 当年你外祖母就是因为受了它牵连,才会郁郁而终。” 郁郁而终?任凤华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外祖母分明是死于书房的那场大火,怎么会是郁郁而终呢。 这其中定然又哪里出了差错,眼下此事已经疑云重重,几乎无从下手。 任凤华只能隐约断出这月桂令必然不会入传闻中所说只有几个人知道,皇帝也不会无端端将这样一个机密透露给一个很可能有二心的臣子。 更重要的是,她得知道,这月桂令到底是不是和娘亲的死有关。 “外祖父,我想问问,娘知不知道这月桂令的事……还有为什么任善一直对我娘的事很是忌讳,好似……是在忌惮些什么……”任凤华皱着眉有问道,她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护国公怅然若失地望着满园的月桂树,过了许久,才黯然回道:“若是当初我拦住了你娘,她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样一个下场了……” “什么!”任凤华只觉后背一凉,心中突然腾起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任善他娶我娘,就是为了这月桂令吗!?” 护国公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往事娓娓道来:“当年任善这老贼突然上门来提亲的时候,还只是个没什麽本事的毛头小子,我看不上他,你娘自然也看不上他,原本都已经敲定好了推辞的说辞,谁知道后来你娘竟突然说自己愿意嫁……我真后悔,从小到大要做什么我都顺着她的意思来,这一次我如果阻止了就好了,可是——” 他说着突然背过身去,嗓音有些颤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被送进吃人的魔窟,此后的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外祖父……”任凤华哀伤地望着他的背影,缓声宽慰道,“您放心,如今还有我在呢,凤华一定会帮娘亲沉冤昭雪,而后长长久久地陪着您——” “好孩子。”护国公回转身,望着任凤华坚毅的眉眼,压抑已久的痛楚终于有了被疗愈的征兆。 有了方向后,任凤华决定趁热打铁,回去继续调查月桂令一事,嘱咐护国公注意休养后,她便一刻不歇地离开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望着她单薄消受却足以扛起半边天的背影,深觉慰藉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担忧。 “老爷,你怎么把那些事全都告诉凤华小姐了?”管家送走了人,回来的时候有些忧心忡忡。 护国公摇了摇头,慨叹道:“华儿长大了……”沉思片刻后,旋即又吩咐道,“对了,下去之后,你多派些人手去守着华儿,还有查查霞儿当年嫁到相府之后接触过的所有人,务必事无巨细。” “老爷放心。”管家行事利索,不多时便安排好了人手,一刻钟后回到廊下复命,却见护国公仍怅然若失地停在月桂树前。 “老爷,咱们还是先回屋歇息吧。”管家劝道。 护国公却只是一遍遍的摩挲着手里那块绣着丹桂的娟帕。 帕子已经暗黄了,却还是被人视若珍宝。 这是护国公夫人留下的遗物。 管家见状哀戚地叹了口气,默然退守到了一旁。 “你这老婆子也真是狠心,我好歹在梦里都躺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来看看我……”护国公看着虚空,好似故人就近在眼前,“你为什么要把丹桂令留给华儿呢……” 问话自然不会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有掠过树梢的风声。 …… 马车上,任凤华心不在焉地看着车帘外掠过的街景,心里还在复盘方才外祖父同她说的那些事。 在秦宸霄和外祖父的话语里,外祖母的经历是不一样的,这或许就是此事的突破口。 但是故人已逝,她又该去哪里寻找更多线索呢?而且,她到现在还是不清楚嬷嬷当日到底和外祖父说了些什么。 边上的珍儿见她愁眉不展,忙不迭端着点心凑上前来:“小姐,用些点心吧,可千万别累坏了。” 任凤华正要捏起一块酥糕,整个车身却突然剧烈地振动了一下,好似是磕到了什么硬物。 “这是怎么了?”任凤华艰难地稳住了身形,一边挑起了车帘。 车夫从前面探出了头,面上神色很难看:“车辙被箭射坏了,走不了了,还有十来个黑衣人正往这里来,小姐你坐稳了,老奴不会让您出事的!” 见手无寸铁的车夫想要以一当十,任凤华赶忙拉了他一把,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了车厢里,自己则一蹬车架,凌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车前。 “阿六,珍儿!” 她话音刚落,便有两道人影如利剑般纵出,直直迎向企图围杀的刺客们。 阿六身手矫健,出手快且准,能轻易周转于人群之中,珍儿这些日子来也苦下了功夫,将一把匕首用得炉火纯青。 任凤华立在乱局之后,只知这批人马来势汹汹是冲自己而来,却不知道这回在背后作祟的人是谁。 这批刺客训练有素,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并且毫不恋战,见自己的人马折损近一半之后便立马收队,就地放了阵迷雾便成队离去。 “可恶!”阿六刚将长剑从其中一个刺客的胸膛上拔出来,回头就见人散了个干净,咒骂了一声拔足就要追。 “阿六,回来!”任凤华却提声呵住了他,一边快步上前扶住了踉跄倒地的珍儿。 “小姐,抱歉,我还是不够强……” 珍儿被刺中了手臂,血流不止,苦笑着自嘲道。 任凤华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示意她莫要胡思乱想,随后一边帮她包扎一边用眼神示意阿六去查探留下了的那些尸身。 “小姐,这人身上有东西!”阿六用剑挑开了一个黑衣人的衣裳的前襟,从里头挖出了一个锃亮的令牌。 “是皇室的人手!” 任凤华接过令牌,一眼便认出了上头篆刻的表字所属何人。 “这是大皇子的私令。”她敛眸轻声道,随后看了眼周遭无风自动的林叶,当机立断道,“多留无益,咱们先离开!” 车夫闻言赶忙拔出了卡在车轮中的羽箭,扶着任凤华和珍儿上了马车。 珍儿失了太多血,昏沉中晕了一次,再次睁眼的时候瞧见任凤华还在帮她处理伤处,赶忙推拒道:“小姐,这不过是些小伤,奴婢下去之后自己处理便好了……” 任凤华见她神色黯然,不由打趣道:“先前说你是利刃,还真当自己是铜皮铁骨了,受了伤就要治,你是我的帮手,又不是苦力。” 珍儿闻言眼眶一酸,又怕哭出来丢人,只得将视线调转到别处,侧目瞧见被阿六拿在手里把玩的令牌,不由帮着推敲道:“小姐,大皇子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派人来刺杀您,分明我们并无过节,难不成……这是一场栽赃!” 阿六闻言也觉得有理,点头表示赞同,他自方才起便在琢磨令牌的真假,拿匕首撬开一角后,才终于断言:“小姐,这令牌是真的,有工部留下的秘章!” “大皇子这约莫是被人当枪使了,这背后之人必要是要借着他的名义大做文章,借此掀起皇子间的内斗。”任凤华支着下巴慢慢推敲道,“这皇室之中,看来是有人先坐不住了。” 阿六闻言积极进言道:“难道是宁王殿下,他先前与您可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不然。”任凤华却摇了摇头,低语道,“宁王恨我不假,当他向来有勇无谋,想不着这样的阴招。” 反倒是秦炜安,才最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 “那小姐觉得会是谁?”阿六想了一阵无果,干脆直接问道。 任凤华挑了挑眉,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煞有介事道:“我认为,此事极有可能是——” 两人赶忙做洗耳恭听状。 “恒王爷!” “啊?这怎么可能!”阿六将头摆得像拨浪鼓一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那奴婢还认为就是大皇子干的呢!”珍儿闻言也很是不赞同地皱眉道。 三人各执己见,一直到下了车进了竹院,还僵持不下。 阿六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振振有词道:“为什么不能是宁王呢!我觉得我很有道理啊!” “恒王爷难道就没有可能了吗?”任凤华好整以暇地抱臂回道。 阿六梗着脖子还想回嘴,却冷不防被人提溜着衣领拽到了后头。 “本王倒是觉得任大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下一刻,秦宸霄施施然从阿六身后转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话局。 “殿下怎么来了?”任凤华顺手挥退了吓得不知道往哪看的珍儿和阿六,将来人引进了里屋。 秦宸霄却突然将任凤华拉到了自己身前,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好一阵,才继续道:“抱歉,本王来晚了,你没受伤吧?” 此话一出,任凤华便明了了他的来意,于是浅笑着回道:“不晚,不过我有些好奇,殿下怎么能断言我的猜测就是对的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恒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本王自然知道。”秦宸霄快声道,低头见任凤华一脸疑惑,低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本王在他那安插了眼线——” “殿下就这么轻易地将此事告诉我了?”任凤华闻言挑了挑眉,将心中的暗喜藏得很好,秦宸霄对她知无不言,这种被毫不保留信任的感觉既玄妙又熨帖。 “殿下既知道了,却还能这么淡然地站在这里与我对谈,想必是已然有了对策?”任凤华如今已经大致推敲出秦宸霄的心思,后者闻言眨眼默认,而后低声调笑道,“本王要是不早早地运筹帷幄,怎么能博美人一笑?” 任凤华闻言登时将上扬的唇角压了下来,秦宸霄见她欲盖弥彰,不由失笑地捏住了她的侧脸,不痛不痒地教训道:“笑了便是笑了,哪还有能笑到一半不作数的道理?” 任凤华甩开了他的手,随后抬头直直地望向对方,眼中尚还带着星点笑意:“殿下不也没给我看你的对策,做买卖还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呢,哪里还有白便宜你的道理!” “你!”见她反将一军,秦宸霄一愣,旋即作势摇头轻叹道“果真故人心易变,这才没一会不见,任大小姐都学会让人下不来台了!” 任凤华闻言得意地扬眉一笑,转而迈着轻巧的步子往屋里走,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之人揪着衣带勾了回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任凤华拽了拽自己衣带,朝着秦宸霄微微抬了抬下巴。 秦宸霄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欺上前来,斗篷一掀,就将她罩了进去,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低哑的嗓音透过斗篷递到了耳畔。 “本王带你私奔。” 任凤华只觉胸口一跳,一时面如火烧,一时竟找不到措辞来应对。 斗篷被风猎猎吹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马上,秦宸霄在她身后把着缰绳,风声将任凤华的问话声送的很远。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宸霄一扬马鞭,遥遥指了指东方。 “皇宫。” 他说着低头对上了任凤华惊疑的视线,笑答道:“不是要见恒王爷吗,这不立马就要见着了,不该感到开心吗?” 任凤华没想到他会这般雷厉风行,一时竟无言以对,所幸相府离皇宫算不上远,两人抄了近道,不过半刻钟就进了宫。 只是这回进宫,走的却不是寻常路。 半刻钟后,任凤华被秦宸霄牵着在宫墙间上下纷飞,两人默契天成,几乎同进同退,因此没有被巡守的侍卫们发现分毫行踪。 任凤华停在一处屋檐下歇了一口气,见秦宸霄还在远眺地形,忍不住打趣道:“殿下回宫向来都是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吗,仗着自己的身手不凡,就嚣张得将宫里的侍卫都视为无物啊!” 秦宸霄闻言挑了挑眉,回身朝着她做了个揖:“彼此彼此。” 任凤华帮着他撇去了肩头落下了几片柳絮,见对方神色突然愣怔,不由失笑:“殿下在这里停了许久了,莫不是忘了接下来该怎么走?” 秦宸霄原本是没忘的,被她这么一问,还真有些不确定方向。 任凤华见他难得吃瘪,立马摆出了一副不吝赐教的模样,准确地点出了正确的岔路。 “往这走,走过两个廊桥再往东,过五个街口便是了。” 秦宸霄见她轻巧地报出了方向,奇道:“如果本王没记错,任大小姐应该不常来宫中,怎么对宫中的路却如数家珍?” 任凤华闻言一愣,那点意图小小炫耀的心思登时烟消云散,懊丧之后,她赶忙措辞解释道:“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恒王爷是唯一一个虽然封王却依旧住在皇宫里的王爷,这住处,自然也会被有心人传出去,正好我也算是个有心人,这便记了一耳朵。” 话毕见秦宸霄将信将疑,她赶忙转移话题:“这也只是误打误撞,自然不如殿下您不仅记得来宫里的暗道,还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进来——” 对于她的奉承,秦宸霄一向是全盘接受的,闻言自然不疑有他,深觉受之无愧地点了点头。 任凤华憋着笑,催着他继续在前带路,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陈设异常豪奢的宫殿。 “到了。”秦宸霄轻声提醒道。 任凤华正要应声,却骤然听得中庭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动静,赶忙拉着他压低了上身。 透过两块正好碎得对称的瓦片,任凤华吃力地往外看去。 但见中庭的陈设简直说是酒池肉林都不为过,觥筹交错,珠玉溢菜,坐在席间却不是高朋,而是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白净小太监。 四月的天,这几个小太监却穿得异常清凉,用好听些的话来说是有碍观瞻,往难听了就是伤风败俗。 其中一个生得清秀些的,竟学着女子的步子,摆着腰肢走到了主位旁,将剥好的葡萄喂给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恒王爷叼过葡萄轻嚼满咽,随后偏头朝着那太监说了几句话,直把人逗乐得咯咯直笑。 恒王爷则是厭足地叹了一声,随后自然而然地在那太监脸上香了一口。 任凤华眼见两人越发肆无忌惮地调情,心中一惊,险些踩碎了瓦片直接腾空掉下去。 方才那一幕实在是有些骇人,任凤华心情复杂地回头望了秦宸霄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解释一下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 秦宸霄却好似见多不怪,没所谓地简短解释道:“你想的没错。” “原……原来是这样……”任凤华强装出了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殊不知险些舌头打结。 她当然听说过断袖之癖,却没这么真真切切地见过,觉得长了见识的同时,不由还有些唏嘘感慨。 思及此,她不由又低头往下看,但见两人渐入佳境,正要幕天席地地狎昵一会,谁知外头却急急跑进来了一个内侍。 “不好了,不好了,王爷!” 恒王爷登时没了兴致,将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太监冷淡扫开后,他整了整衣领,抬眼看向来人:“说,出了什么事?” 内侍喘了口气,有些畏惧道:“王爷,刺,刺失败了——” “什么!?”恒王爷闻言勃然大怒,登时将酒盏都扫到了地上,“怎么会失败,我们派了多少人手去,竟然连任凤华这么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吗!?” “王,王爷……”内侍不敢说出对方仅仅只派出了两人迎击,哆嗦着不知如何作答。 恒王爷却已经开始自顾自地推敲起来:“难不成是护国公府那边给她加派了人手?” 正当这时,前厅突然有人来报:“王爷,五皇子殿下来了!” 听到这话,恒王一改方才的傲慢和不耐烦,立马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急急吩咐几个小太监道:“快都将衣裳穿好,把东西也给我收拾了!” 几个小太监只得不情不愿地忙活了起来,恒王则收拾了一番自己的鬓发,见前庭一道挺拔人影走近,赶忙换上笑迎了上去。 “五哥!你来的正好,我这正备了不少好酒呢——” 秦宸霄却没给他好脸色,直接开门见山地质问道:“伏击任大小姐的人……是你派去的!!” 恒王没想到风声会走漏的这样快,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缓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说着便讨好般想要去抓秦炜安的衣袖。 “你什么你!”后者却烦躁地甩开了他,满脸不屑道,“废物!动手就算了,竟然还失败了!” 恒王闻言赶忙心急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五哥,这次失败是因为任凤华她——” “你这次真的太莽撞了!我准许你动任凤华没有,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一连串的发问让他心慌,恒王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到最后还是没舍得走远的小太监看不下去了,瓮声瓮气地帮着解释道:“五,五皇子殿下,我家王爷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为了您在做打算啊……” “你给我闭嘴!!”恒王却突然沉下了脸,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斥退。 秦炜安见他拿自己人开刀泄愤,不由冷淡地轻哼了一声。 “五哥,你生气了?”恒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赶忙满脸忧心地凑到了秦炜安面前,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你,你别生气,我,没想要,自作主张,只想要帮帮你,这任凤华先前不是胆大包天地拒绝过你好几次吗,我也只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给她点颜色看!你凭什么对她动手!”秦炜安闻言却突然发作,面上神色很是难看。 恒王听出了他话语中明显的对任凤华看中,一愣之下,面上突然腾起一种挣扎且复杂的恨意,下一刻,他皱着眉,用一种近乎哀伤的姿态,缓声追问道:“五哥……你难道还想娶那任凤华进府吗?” 秦炜安被戳中心事,眼中划过不自在的神色,随后避重就轻地答道:“这件事用不着你来管,我先前和你说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对付宁王,你犯不着打着为我好的旗子去朝着不相干的人下手!” “五哥,我这不也是在为了你的大业吗,都是红颜祸水,女人只会成你的绊脚石!就让我帮你了结了这桩祸患,难道不好吗?”恒王近乎魔怔般执着于刺杀一事,借此来试探这任凤华到底在秦炜安心中有多大份量。 但是很显然,他赌错了。 秦炜安闻言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威胁道:“那我夜告诉你,要是再敢动她,我也不会放过你!” “五哥!?”恒王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了一步,眼里写满了心痛,“你难道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下一刻,他忍无可忍地掀翻了桌子,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熊熊烧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秦炜安却仍旧不为所动,恒王的喜怒于他而言无关痛痒,看着对面的人歇斯底里,他只是觉得怪异,并不能共情。 第二百五十章:择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过了半晌,他才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任凤华,她是一颗很好的旗子,我不想错过……你要是还有什么旁的心思,及早收手吧,我不想到时候提着剑来教你到底孰对孰错。” 恒王却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闻言穷追不舍地问道:“一颗棋子,只是棋子而已你却要这样对我急言令色!?” 秦炜安只得强压着脾气耐心继续道:“我说了,她绝对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光凭她的身世,就能为我们添益不少。”见恒王神色有所松动,他再三勒令道,“不许再轻举妄动,听清楚了没有!” 恒王被他说服了一半,终于收敛了面上明晃晃的仇恨神色,乖顺地点了两下头:“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保证,一切都会听你的!” 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说他是秦炜安的傀儡都不为过。 任凤华越看越觉着不对劲,恒王根本就像是一个牵了线的草包,线柄就藏在秦炜安手上,他的一喜一怒似乎都是牵挂在对方身上的,这样的依赖,简直罕见到让人觉得古怪。 “殿下……我还是不大清楚,恒王为什么会对秦炜安这样言听计从,就好像……没了自己的心智一般——”她按捺不住心里的大胆的猜想,于是轻轻撞了一下秦宸霄的胳膊肘,好奇地问了一声。 后者却丢回来了一句老话:“你这回想的也没错。” “天爷。”得了秦宸霄的肯定,任凤华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非常,偏偏还不能大声喧哗,她只得来回指着底下凑着很近的两人,吃力道:“恒王,恒王他喜,喜……” 原来恒王他不止是个断袖,还是个惊世骇俗的断袖,千万条路里竟然被他选到了一条最混账的,他看上的竟然是自己的皇兄。 这个认知可称震撼,任凤华在原地出神了好久,再看向底下两人之时,便感觉怎么看怎么别扭。 要是被秦炜安知道了自己这位拔刀相助的好兄弟的真实心思,这联盟怕是也得一拍两散。 思及此,任凤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殿下……我能——” “不能!” 尽管拆穿恒王这点心思很不厚道,但这同时也能一针见血,甚至兵不血刃,因此被秦宸霄否决后,任凤华立马疑道:“为何?此事并不算难,我有把握。” 秦宸霄瞧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任凤华原以为还要磨一会他才能同意,谁知才片刻的工夫,就见得对方点下了头。 “殿下真不拦我?”任凤华登时惊喜地笑了起来,随后抬手伸出了尾指,示意道,“拉勾!” 秦宸霄低骂了声“幼稚”,却还是配合地勾上了她的手指。 “这就算盖章了。” “什么?”任凤华没跟上他的思路。 秦宸霄甩了甩两人勾缠的手指,挑眉道:“拉了勾,就得两不相弃了。” 见他默不作声地将誓言的内容都改了,任凤华讶然一笑,却还是继续起完了誓:“好,两不相弃。” 说完之后才觉得耳热,她赶忙抽回了手,假意眺望远方。 秦宸霄却心满意足地一把将任凤华揽进了自己怀里,又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誓已经立完了,现在你就真是我的人了!” “嗯……”任凤华闻言头一回没有反驳,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秦宸霄像是没听着一般,复又追问了一遍:“说了什么?” 任凤华却再也不愿意答他,正好此时天边红霞大盛,帮着藏住了她红得发烫的脸颊…… …… 翌日,阿六去赶了早市,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消息。 “先前那西域铺子死人那案子眼下已经交由京兆府尹在查了,听说上头的压的很紧,不日就要封卷结案,可到现在连尸体的影子都没见着,府尹大人眼下正焦头烂额呢!”阿六一边帮琉璃剥着芸豆,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任凤华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已然有数,那西域商铺的店老板是秦炜安的人,如今这案件一筹莫展,定然和他脱不开关系。 临近午膳,任凤华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廊下,难得悠哉地晒着太阳,在小厨房传出的饭菜香中昏昏欲睡。 谁片刻之后,院子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撞开,李怡清提着裙摆急急地跑了近来:“凤华!” 任凤华一把接住了她,见对方神态焦急上气不接下气,赶忙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来的这样急!” 李怡清接过边上琉璃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缓了许久才继续道:“我爹这两日一直忙活着帮我议亲,我实在是烦不过,无处可去,就只能先来你这躲躲了!” “原来竟是这样……”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促狭一笑,“怎么了难道是对御史大人给你挑的夫婿人选不满意?” 李怡清苦着脸轻轻锤了她一下,满脸写着不情愿:“你也知道我爹的性子,朝廷里的人都说他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尤其是文官,压根都不敢和他有交集,更别提来提亲了,我爹在武臣里挑了半天,最后选中了武昌侯苏府的子弟,天爷啊,任谁不知道那苏府世代习武,我还是真应了这门亲事,最后岂不是要成母老虎!” “原来你怕的竟然是这个,但谁说武臣家出的都是虎背熊腰力道无穷之辈了?”任凤华轻笑道,突然想起一人,“就像苏老爷子最小的那个儿子苏律,不就弃武从商,改打算盘去了?” 李怡清闻言有些不屑地摇头道:“我爹挑的可不是什么苏律,人人都知道他纨绔一个不学上进,我要是嫁了他,那还是嫁给莽夫算了!” 任凤华知道苏律素来在人口中风评不好,因此自然而然揭过这章,继续问道:“既然不是他,那又是谁?” 李怡清思忖了一会,答道:“那人我报不出名字来,只知道是苏家四子——” “四子?”任凤华闻言一惊,“苏老爷子不就只有三个孩子吗,何时多了个四子?” 李怡清解释道:“听说是刚接回来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可是前世根本救不曾出现过这号人物啊……任凤华只觉后背一凉,这种横生的变数总是让人心里很不好过。 李怡清风风火火地来,抱怨了一通后又要风风火火地走,缺还不忘把“军师”捎上。 “唉,李家小姐,你这是要把我家小姐带到哪去呀!”琉璃刚端着汤碗出来,就见两人疾步出门,赶忙提声问道。 李怡清飞快地朝她挥了两下手,飞快回道:“我带你家小姐去帮我相看一个人!” 说着又窃笑着朝着任凤华眨了一下眼睛,神秘道:“听人说那苏四样貌生的不错,性子也好,我倒是要去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看他有没有传闻种说的那般完美无缺!” 任凤华没想到她会这样雷厉风行,赶忙逼停了她,抱臂回绝道:“你且打住!万一给人知道了,你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李怡清赶忙拽着她的手哄道:“哎呀,凤华,就一眼!你也不想看到我看错姻缘没嫁得一个好人家吧!” “唉你可真是——”任凤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可是听闻武昌侯府守卫森严,凭你我二人真的能混进去?” 李怡清却早有准备,她将银钱抛给了在路边等着的轿夫,一边回头志得意满地朝着任凤华笑道:“我早就打听好了苏四平日里常去的酒楼,眼下万事俱备,就差你我二人一道去一探虚实了!” “可真是周全。”任凤华闻言不由肃然起敬,果然女儿家为了自己的姻缘,真是什么法子都想的出来,她应着一面将人拦了下来,“还是坐相府的马车吧,省得惹麻烦。”她说着往李怡清身后望了望,赫然发现空无一人。 “你怎么连下人都没有带一个?” 李怡清吐了吐舌头,耸肩道:“哎呀,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嘛,人多了多打眼。” 任凤华微微叹了口气,又叫上了院子里的阿四和珍儿。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上李怡清都在兴奋地说着自己对苏四的见地,叽叽喳喳了一路,真到了酒楼门口,却突然蔫了下去,一连在门口打了好几圈的转儿,才被一脸无奈的任凤华拽了进去。 “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扬言要看苏家四子的真面目,原来竟都是装腔作势!”任凤华见她局促,不由轻嘲道,“还有,你连丫鬟都没带一个,真能借着那几句旁人的话认出人来?” 李怡清见状志得意满地点了下头:“这是自然!传闻说他眉眼俊逸,气度不凡,一会进去之后,我就逮着最晃眼的人看,准没错!” 这样貌描述可真是相当单薄,任凤华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跃跃欲试的李怡清,不禁有些担忧地摇了摇头。 李怡清见她发笑,不由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我的法子不妥吗?” 边上的珍儿忍不住回道:“何止不妥,这简直堪比大海捞针啊!” “……那这该怎么办?”李怡清只觉有盆冷水兜头罩下,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蔫了。 任凤华正准备帮她琢磨法子,一边拉着人往里走,跨过门槛的当口,便听得有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四爷来啦!” 四爷?她登时循声望去,但见不知何时边上多了一道人影,挺拔如松,样貌不错,就是神情颇有些冷淡。 这人好似注意到了她的注视,礼节性地同她对视一眼,点了下头。 随后任凤华眼看着人走远,赶忙一把拉住了边上还在碎碎念的李怡清。 “找着了。” “找着什么了!?”李怡清猛然回神,愣愣地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苏家四公子!” “天爷!”李怡清总算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人,谁知却因为视线太过赤裸裸而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任凤华看着身边宛如惊弓之鸟般在她怀里埋下头的李怡清,有些无奈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害羞!”李怡清粗声反驳道,下一刻又压低了声音,“快帮我仔细看看,方才躲得太急,都没看清他的样貌!” 第二百五十一章:抓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道:“相貌不错,仪表堂堂,外人说的好似没错。” “当真!?”李怡清小心翼翼探起了脑袋,满脸写着惊喜,“当真貌若潘安?” 任凤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下巴,笑着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才不!”李怡清摇了摇头,面上大义凛然,却还是透过指缝悄悄地看了一眼苏四,心口小鹿乱撞。 任凤华瞧了一眼耳尖泛红的李怡清,自然明白眼前这个素来大大咧咧的女孩这是心动了,不由笑着打趣道:“怎么了,现在不说御史大人强买强卖了?” “……哎呀你不懂!”李怡清轻轻捶打了任凤华一下,随后自顾自地自言自语道,“凤华,你说那苏四公子这么青年才俊,能同意这门婚事吗?” 任凤华见状促狭一下,伸手在李怡清脑袋上敲了一下:“白担心你了,小没良心的!” 两人正窃窃私语间,抬眼却见众人口中的“四爷”提溜了壶酒就要离开。 “唉!”李怡清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见人要走,赶忙见势要追。 结果才刚一动作便被拉了回来:“来的时候是谁说要维护女儿家的矜持的!” 李怡清依依不舍地往前看了看,轻轻地挣动了一下,告饶道:“好嘛,那你要拉我去哪呀?” 任凤华直接拽着她走了起来:“自然是带你去找苏律。” “苏律?我们找他做什么?”李怡清满头雾水,不解地眨巴了两下眼。 “你不是想知道四爷平日的行踪吗,线索这不就来了?”任凤华朝她挑了挑眉,示意她跟上。 两人一道抄近道来到了苏律的店铺,才刚进店铺,还未见到苏律,就在门边见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苏四!”李怡清惊呼了一声,险些出了洋相,还好在最后一刻被任凤华捂着嘴拽到了一旁。 “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呀!”李怡清紧张到有些手足无措,险些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任凤华一把挽过了她的胳膊,两人作势挑选起铺子里放着的摆件来,注意到李怡清过分大剌剌的视线,她赶忙提醒道:“可别这么盯着人瞧,小心让人给发现了!” 话音刚落,李怡清正要愣愣地点头,谁知就差片刻,她便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四目对接,尴尬不小。 李怡清忍着心头的悸动艰难地先一步移开视线,硬着头皮胡乱点了两下柜台:“劳驾!我想看看这个步摇!” 眼见着掌柜的站出来解围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故作淡定地继续道:“这步摇看着式样还不错!” 掌柜窥见了商机,赶忙乐呵呵地迎了上去:“小姐好眼光,这可是时下京城的高门小姐都爱带的式样……” 任凤华眼见着李怡清自乱阵脚,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帮她留意着苏四那一头的动向。 但见苏家的这位四公子今日好似是特地来找苏律的,进门就问了苏律的行踪,将对方的去向都问得一清二楚了,他才漫无目的地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李怡清怕被她发现端倪只得一股脑接受了掌柜推荐的所有首饰,最后豪气冲天地来了一句:“劳驾,将方才那几个首饰都送到我府上去。” “敢问小姐是哪个府上的?”掌柜赶忙翻出个小册子就开始记。 李怡清眼下正一心两用,闻言想也不想得就干脆回道:“送到御史府就好。” 任凤华想要提醒她息声已经晚了,苏四显然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调转方想踱步走近。 “好巧,又见面了。”苏四走到两人跟前,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李怡清一眼,随后才向任凤华打了声招呼。 人都走在眼前了,避无可避,任凤华侧目看了已经仓皇逃到边上的李怡清一眼,有些无奈地回了一句:“苏四公子安好。” 这一头李怡清为了掩饰自己已经烧红了的脸颊,几乎将脑袋埋进了首饰堆里。 等任凤华将人给解救出来的时候,李怡清整个人已然昏昏沉沉,如梦方醒般往后一看,哪里还有苏四的身影。 “什么时候走的啊……”她见状不禁失落抱怨道。 “这位小姐,你问得是四爷吗?”边上的掌柜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眼下就是知无不言,见李怡清望着门口失魂落魄,主动凑上前来搭话道。 李怡清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道:“不劳烦你了,麻烦你也别来烦我!” 掌柜自然不敢得罪这活菩萨,悻悻然钻回柜台里拨弄算盘去了,一边算账一边还不忘和在堂中洒扫的小厮闲话:“唉你说,这四爷好不容易来一趟,问得却是三少爷的行踪,他先前不是先三少爷纨绔不愿意同他来往的吗,怎么眼下又好似热络起来了。” “纨绔?”李怡清听了一耳朵,闻言忍不住加入了话局。 “哟,小姐你莫不是来为三少爷抱不平的吧!”掌柜的停了算盘,有些犹豫不定接下来自己这根墙头草该往哪边倒。 谁知下一刻李怡清却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谁要替他说话了,换是我,也得说他一声纨绔!” 掌柜没敢接话,只得干干地笑了两声。 任凤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借着被擦的锃亮的地面一瞧,果然得见身后的柱子之后还藏着一道人影。 “苏四公子既然若是有兴趣加入话局,只管走近便好,隔得这样远,怕是听不见声了吧。”任凤华识人过目不忘,因此仅凭倒影的发髻式样就认出了柱后治人是谁,既然此人来意不明,她也没必要客气,直接将人点了出来。 话已至此,苏四只得应声而出,尽管是被人半道拆穿,他面上不仅没有分毫局促,反而依旧从容不迫,只是看向任凤华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探究。 两人复又打了个照面,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最后还是李怡清在背后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任凤华才终于做了让步,向对方示意各逛各的。 苏四自然乐意如此,两人心照不宣地擦肩而过,各有各的揣度。 “公子,小的方才都去打听过了,刚刚那位小姐是嫡出大小姐!”边上唤作小竹的小厮见人走远忙不迭上前报信道。 苏四点了下头,补充道:“我知道,不仅如此,她还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小竹闻言一惊,赶忙又去猜测边上走着的李怡清:“听说任大小姐和嘉和公主关系很好,那方才边上那位不会就是公主殿下吧!” “自然不是。”苏四不赞同地扫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刚才没听她自报家门吗,她是御史大夫之女。” “御史大夫之女……李家小姐!”小竹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满脸写着懊丧,“那不就是老爷亲自为公子你应下的成亲人选吗!天爷啊,我放下真是了,早知道她是李家小姐,就上去先打个招呼了!” 苏四却对此避而不谈,好似并没有多大兴趣。 没一会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李怡清一直等他走后,才拍了拍自己烧得厉害的脸颊,可惜道:“怎么又走了?” “怎么?还要再回来一趟,正好给你凑齐一个三顾茅庐?”任凤华打趣道,见李怡清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越看越觉着有趣,“瞧瞧,我都快忘了,早些时候是谁宁死不嫁苏四,还要从府上逃出来避难的?” 李怡清闻言又羞又怒,气得轻轻锤了任凤华一下:“快别在说了,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也一并拐带回府,让你也好好听听我爹他老人家的唠叨!” “这样的福分,我怕是无福消受……”任凤华清楚御史它老人家那张嘴的厉害,自然一点也不想领教疾风骤雨般的训诫,因此闻言立马收了调笑了心思。 但李怡清哪里肯依,她今日在任凤华那丢了不少脸面,因此说什么都要她陪着自己一道回府。 任凤华只得坐着马车一直把人送到了御史府门口,最后连连推拒了对方的盛情邀约。 “我不是不想来,只是眼下御史大人应当还在忙你的婚事吧,你不去同你爹爹好好说说,怎么反倒在我这消磨时间呢!”任凤华好声好气地劝道。 李怡清听到婚事,这才决定放任凤华一马,依依不舍地将人送走了。 “那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任凤华看着车后飒爽的女子渐行渐远,过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放下了车帘,兀自陷入了沉思。 珍儿在边上进言道:“小姐,我方才特意留意过了,这苏四公子虽说是刚从外边接回来的幺子,可是武功却不低,奴婢瞧见了他指尖的茧,此人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 “我也正奇怪呢,苏府这么多年斗没传出什么风声,眼下却突然多了什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四,着实是有些可疑了……”任凤华说着敲了敲车窗,一直跟在暗处的阿四登时跳了出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任凤华低声道:“去帮我查查那个苏四。” …… 这一头李怡清被送回府之后,特地同守门的侍卫和丫鬟们都使了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她原本是打算无声无息地溜回到自己院子里的,谁知道刚绕过中庭,便被急急闻讯赶来的御史抓了个正着。 “好哇,要不是下人来跟我通报,还真要让你瞒天过海了!说,这是去哪里了!”御史自她失踪起便急得不清,如今人好歹自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先责难了起来。 “我就……我就随处逛逛……”李怡清有些心虚地嗫嚅道。 御史闻言怒气更甚:“出去就算了,竟然连个丫鬟侍从都不带,你知不知道京中近来那个断不出来的杀人案向,那凶手眼下还在逍遥法外呢,说不定就爱逮你这样的下手!” “哎呀,爹,女儿知道错了嘛……”李怡清耐不住他的唠叨,赶忙低头认错。 第二百五十二章:契约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御史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两下,随后咳了两声,语气也有所缓和:“其实你的婚事,爹确实有些心急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嫁,爹也不会硬逼你,我也只是希望……” “什么!”李怡清却忍不住打断了他,“又不嫁了!”御史没摸透她这近乎瞬息万变的心思,试探着继续道,“不是先前你自己说的还不想嫁人,这不,苏府那边也刚来了信,说是苏四公子近来也没有要娶妻的意向,我想着这也挺赶巧,就顺便帮你回绝了……” “他没有要娶妻的打算!他真是这么说的!”李怡清只觉晴天霹雳,险些灵魂出窍,她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开始萌动的春心,竟然尚在襁褓种就夭折了,再想起早些时间自己那些宁死不嫁的豪言壮语,只能无语凝噎。 这一头御史尚且还不能注意到她的异样,犹自还在不住地感慨道:“你说说,还好你压根就没看上那苏四,这也省的你爹我亲自去回绝了!” “爹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李怡清却不顾御史的唠叨,自顾自地转头就跑。 “这孩子这又是怎么了?”御史满头雾水地看着她跑远,不由疑惑更甚。 李怡清一口气跑回了院子,将自己锁在了屋里,她一直盘膝在窗边做到晚膳时分,都没能想通为什么苏四会拒绝这门亲事,她甚至对镜照了许久,最后却还是久久无法释怀。 任凤华自然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在路上的工夫,御史府已经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相府后,她才刚下车,便被闻风赶来的任清雪拦了下来。 见对方神情闪躲,任凤华不由关切道:“清雪,许久没见你了,最近身子感觉如何了?要是还觉得不爽利,我便帮你瞧瞧。” 任清雪还在因为之前宫宴那件事耿耿于怀,时隔多日再见任凤华,还是有些又怨又愧,怨得是自己无能无法与对方平起平坐,愧的则是因为自己实实在在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 “凤华,我能去你的竹院坐坐吗?”许多话堵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任清雪还是决定从长计议。 任凤华自然数满口答应,两人一道回到竹院以后,他先去里屋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任清雪便等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观赏起了院子里栽着的花卉。 再瞧见好几盆都能顶得上三盏金锭子的兰花后,她的眼睛不由越来越大,这才发现,这些看似随心种下的花卉实则都是价值连城。 “这些花我养的不好,还枯了几朵,赶明儿得空悉心照料了,再邀你来看一次。”任凤华一出门就见得任清雪在花丛前发呆,便提声说了一句。 任清雪闻言转过身来,面上神色有些许复杂,下一刻便听得她干笑着开口问道:“这些花有许多我从前都不曾见过,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任凤华闻言一边示意她落座,一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不大懂风雅,自然也不大会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这些都是外祖父和三皇子殿下选的,前些日子还没注意,不知不觉便堆起来了。” 她这话原本毫无炫耀之意,只是单纯地分享生活,但是听在敏感的人耳朵了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任清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励压下了心头的羡妒之情,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这样……” “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挑去,省得在我这里待着还平白暴殄天物。”见任清雪的视线一直在花卉上流连,任凤华登时大方地建议道。 任清雪却只是干笑了一声,随即干脆地摆了摆手,面上神色有些复杂。 任凤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担忧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 任清雪闻言敛眸笑了一声,眼神犹疑地搪塞道:“没,没事,只是身子突然有些不大舒坦,不过没什么大碍……凤华,上回在宫里的事,谢谢你……” 任凤华笑言道:“这没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对了,听闻父亲帮你商议了一门婚事?” 任清雪闻言面色一变,笑得有些勉强:“大伯为我许了一门五品官员的公子……也是,我是二房的女儿,大伯为我筹措婚事已是不容易了,我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任凤华见她自嘲,不禁有些疑惑,看出任清雪有要她出面向相爷求情的意思,她顺势往下说道:“清雪,婚事还是需得自己斟酌才是,不必将就……” 任清雪闻言却面色更黑,脸上的稀薄笑意眼见着就要挂不住了,言辞也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凤华,你自己嫁了三皇子,自然能这般大度地来劝人不将就,可于我而言,我哪里有的选择!我知道我俩的身份不一样,你必然是看不起我,才会说这样的风凉话——”她说着就摇头往后退,任凤华一愣,她却已经转身走远。 “这是怎么了——”琉璃刚从小厨房准备完茶水出来,却见任清雪已然离去,她正好听到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将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气愤道,“那可是五品官员家的公子,清雪小姐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那公子听说官运亨通,指不定日后能飞黄腾达,她这也未免太没有有能力见了!” 阿六见状也在边上抱臂补充道:“岂止这些,你是没听到方才她那些阴阳怪气的说辞,她嫌咱家小姐找到了好的归宿,竟然还自怨自艾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先前在国宴上闯出了什么塌天大祸——” “天爷,她竟然还敢拿自己和小姐比,她是二房的小姐,被接回主家住已是仁至义尽,她难不成真把自己也当成相府的小姐了,真是奇了,也不看看小姐你可是相府的嫡长女。” 任凤华听闻两人你来我往的抱怨,心绪颇有些复杂,思忖了片刻才低叹道:“清雪她的性子向来有些谨小慎微,此番性子大变,许是在国宴上受了那安和公主的刺激,这才有些难以自控了。” 琉璃和阿六闻言去都不太赞同,任清雪虽说在相府也算是个小姐,行事却总是过于小家子气,每每来竹院拜访,总有讨好之嫌。 这厢任清雪出了竹院门口,便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她一边跑一边哭,又不想回自己的院子,便抹着眼泪躲到了山石之后,抱着膝盖抽泣不止。 正当她觉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面前突然递来一张干净的绢帕。 任清雪登时讶然地抬起了头,但见身前突然逆光多了一道人影。 来人身量很高,影子几乎能把她整个人罩住,面孔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你是谁!”她见状一惊,没有接下帕子,反而还畏惧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神秘人却突然闷闷地笑了一身,哑声道:“我是来帮你的。” “你到底是谁,要帮我什么!?”任清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满是惶恐。 神秘人突然俯身,透过黢黑的面具,他的眼神中带着戏谑:“要帮你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任清雪闻言一愣,下一刻,却剧烈地摇起头来,她勉励压下了心头浮起的阴暗想法,装做了一副无辜的模样:“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神秘人却径自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循循善诱道:“我方才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任凤华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这样轻贱你,连我这样一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你难道会看不出来?” “你胡说……”任清雪依旧反驳,气势却已经明显地弱了下去。 神秘人继续煽风点火:“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难道就能见着任凤华这样高高在上,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来可怜你,而你就只能一直摇尾乞怜,跪求一些可怜的施舍?” “你闭嘴!你闭嘴!”神秘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往她心口上戳,任清雪起初还咬牙隐忍,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面目狰狞地叫嚣起来。 “很好。”神秘人好整以暇地鼓了两下掌,突然暧昧地凑到了发泄完有些失魂落魄的任清雪耳边,诱哄道,“现在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我来帮你……” 任清雪的目光已然失去了焦距,她被困进了自卑和疑心捆成的落网里,挣扎不脱,只能不住沉沦。 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她突然像是被点了睛的木偶一般,缓慢而又郑重地点下了头。 “求你……不管你是谁,帮帮我。” “很好。”神秘人满意一笑,像是条瞄准猎物的巨蟒一般,突然贴近任清雪玲珑有致的身躯,慢声道:“说吧,需要我帮你些什么?” 任清雪哑然半瞬,突然魔怔一般吃吃笑了一声:“我要……我要嫁的比任凤华好,我要嫁到与王公贵族,不,我要进宫……我要做皇后!” 此话一出,神秘人一惊,登时往后退开一步:“你要做皇后?” 任清雪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恨意翻腾:“我一定要做皇后!” “有意思……”神秘人摸了摸下巴,眼中不由划过兴味,“我可以帮你……” “当真?”任清雪将信将疑。 神秘人管不住自己的手,作势又要去揩任清雪的油。 他原本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将这小姑娘诓骗成棋子,顺便还能要了她的身子,可没想到对方心比天高,他自然不能动要送进宫的女人,只能压下下腹的躁动,一把从地上拎起了任清雪。 “跟我走吧。” 任清雪立马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只是真要离开的时候,却还是朝着竹院的方向深深回望了一眼,眸中的个中滋味,复杂异常。 但最后,她还是毫无留恋地收回了视线,而后奔着她的远大前程,渐走渐远。 是夜,月上中天,任凤华被照例夜访的秦宸霄叨扰了半天,好不容易沉沉睡去,房门却被人轻轻敲响。 “出什么事了?”任凤华揉着惺忪的睡眼支起了身,朝屋外问道。 屋外传来了阿六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小姐,府里出事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失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什么!?”任凤华的睡意登时散了大半,“出了什么事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下床,却被边上躺着的秦宸霄一把拽回了被窝。 “急什么,不过是些芝麻大的小事,你接着休息,让下人去处理便足够了。”秦宸霄往她身边无意识地蹭了一下,尚且还舍不得睁不开眼睛,见他难得睡一个好觉,任凤华也舍不得打搅,只是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被窝里。 秦宸霄一抬眼便见她心不在焉,登时悄摸地将手伸了上来,在她的睡穴轻轻点了一把。 任凤华尚且还在不安着到底出了何事,下一刻便感觉困意突袭,没一会儿便软倒在了秦宸霄的臂弯里。 “这才听话。”他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帮她拉高了被子,自己则悄无声息地下了榻,无声地推开了屋门。 阿六尚且还等在门口,见开门的是他,险些一个踉跄扭了脚:“殿,殿下——” 秦宸霄扫了他一眼,将背后的门虚掩后,才低声吩咐道:“这些小事,犯不着来扰人清梦。” 阿六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是的殿下,那清雪小姐自白日起就不见踪影了,起先还是在二房的院子找,但是二房的夫人急得不清,便来整个人府里找人,眼下前院的人约莫都已经聚在一块了,估计过一会就要来派人知会小姐了!” “任清雪?就是那个老是拿奇怪的眼神瞧华儿的?”秦宸霄闻言不屑地哂了一声,“不过是个二房的小姐,如此兴师动众,也不知道是借了谁的势?而且这说到底还是一件小事,犯不着向你家小姐通报。” “可是——”阿六还是有些不安。 秦宸霄有些责难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当务之急,应该先去将院子整顿了,本王见竹院近来好像多了不少生面孔,免不了会有人要借着今日之事无风起浪,先留意着这些口舌,才是眼下最紧要的。” “是属下失职。”阿六闻言后背登时爬上了一层冷汗,先前他光顾着跑前跑后,一时竟忘了琉璃竹院中新选近来的那几个粗使婆子,如今想来,岂非处处是祸患? 思及此,阿六越发觉着后怕,赶忙告退连夜去整肃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竹院灯火通明了一夜,任凤华却兀自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翌日一大早,等天终于睡饱了睁眼地时候,正好瞧见等在床边穿戴齐整的秦宸霄。 “任大小姐可算是醒了。”秦宸霄见她一脸茫然,不由失笑。 任凤华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不禁有些不自在,只得转移话题,“殿下今日起得倒早。” 秦宸霄却向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朝服,而后伸手轻轻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算是作别:“本王有事要入一趟,任大小姐若是还觉得困,再睡个回笼觉也无妨。” 任凤华这才意识到秦宸霄这是特地等到她醒来才告别,不由心底一暖,脸上也腾了些热意。 以至于等人走后,她还在兀自出神。 琉璃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小姐,快回神了,奴婢先来伺候您换身衣裳吧。” 任凤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一事:“今日就穿的素净些吧,正好也好去看看清雪,昨日她怕是还有些没有心结没有打开,今日我还得再去开导她一番。” “小姐……”琉璃闻言面色却有些难堪,她犹豫了一会,才继续道,“清雪小姐,昨日失踪了——” “什么!失踪!分明我白日才刚刚见过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呢! 任凤华立马拨开了琉璃递来的首饰,随意裹了件外袍穿戴齐整就要往外赶,动作太快琉璃拦不住她,还好到门口被闻声赶来的阿六一把拦了下来。 “你拦我做什么?”任清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些焦急。 阿六却头头是道地帮她分析道:“小姐,府里的下人们昨夜便在查清雪小姐的下落了,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查出什么线索来,这人就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小姐你即便现在出去找,也是一样的结果,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怎么能行!”任凤华闻言断然拒绝道,“清雪虽然性子与我不大契合,但从前也算与我有些私交,我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让人心寒,这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她说着便绕开了无力反驳的阿六,出了门就要顺着任清雪每日回院的路寻人。 谁知才没走几步,她便在路上瞧见了一个熟人。 “二叔母?”任凤华问候了一声,一脸苦相的妇人转过身来,看见她的一瞬间,便急急赶了过来。 任凤华分不清她面上的神色,见状还以为是任清雪有下落了,下意识地便问了一句:“怎么来了……是不是清雪找到了!?” 谁知下一刻三叔母走近的时候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推了她一把,面上凶光乍现:“你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别以为我不知道,清雪就是在你院子里丢的,你现在装成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给谁看,我的苦命女儿现在说不定就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三叔母,您何出此言?”任凤华被她突然而来的汹涌敌意惊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二叔母见她困惑,却越发咬牙切齿起来:“你别装了,一定是你,肯定是你!清雪这些日子有事没事就往你院子里跑,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下好了,人找不到了,你还敢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她越说越激动,飞舞的双臂险些打到任凤华脸上,还好被及时上前的阿六拦了下来。 “二夫人,你先冷静一下,我家小姐和清雪小姐向来私交不错,怎么会把人藏起来呢!”阿六耐着性子劝说道。 可是已经彻夜未眠熬红了眼的二叔母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语,闻言非但不收敛,反而还越发歇斯底里起来:“把清雪还给我!把清雪还给我!” 眼见着周围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三房的人也闻讯赶来,任凤华不由有些无奈,只得再一次耐心对解释道:“二叔母,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昨日我是看着清雪从我院子里离开的,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我怎么可能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人给留下来呢!” 阿六赶忙附和道:“是啊,这件事我们都可以作证!” 二叔母见两人俱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一时悲愤交加,血气上涌,往后踉跄了几步,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清雪知道那件事才要把她留下来做人质的对不对!你要找就找我,抓她做什么!你有本事就直接来问我,我可以什么都告诉你,你娘是怎么死的,还有到底是谁——” 她刚要玉石俱焚般将往事和盘托出,谁知老夫人却在这时突然到来,直接一拐棍甩在了二叔母的身前。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给我跪下!” 二叔母闻言一激灵,登时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闯出什么大祸,不由有些后怕地哆嗦了一下,径自跪了下去。 “老夫人……”她低头问好,任凤华顺势也投去视线,但见不仅是老夫人来了,她身后还跟了一个许久未曾亮过相的蒋氏。 二叔母向老夫人投去了哀求的眼神,但是很不幸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绝望之下,她只好狼狈地又转回到了任凤华身前,态度也跟着和缓了下来:“大小姐,算我求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把清雪的下落告诉我吧,她一向很敬爱你,你就当是看在过往的那些情分上,放了清雪吧。” “您为什么会觉得清雪的失踪一定会和我有关?”任凤华自一开始起就觉得二叔母对她的针对很不正常,到现在越想越觉得奇怪,“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二叔母的脸上划过了明显的空白,边上看热闹的蒋氏也跟着脸色一变。 瞧着这副光景,任凤华立马便意识到了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谁,这件事之所以能发酵得这么大,定然是有蒋氏在背后推波助澜。 蒋氏注意到了她探究的眼神,却只是一脸悠哉地拨弄了一下发髻,眼里的幸灾乐祸险些都要露了馅儿。 二叔母犹自在抹泪哭泣,边上的三叔母见状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瞧瞧,哪里会有这样的道理,做姐姐的就还有姐姐的样子啊,哦对了,我还记得我家流霞先前第一次去竹院问候那回呢,回来的时候满身是伤,我都差点不忍心看,这回清雪失踪……我看着应该也和任大小姐你脱不开关系吧。” 其余人原本只是半信半疑,听她这么一番说辞,登时信了一半。 面对众人的异常一致的怀疑和谴责眼神,任凤华确淡然自若地上前了一步,面上神色毫无动摇:“我还是先前的那句话,清者自清,我不是那般肮脏的人,做不出将人扣在自家院落里那样的事,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竹院搜人。” “谁知道你不是在装腔作势地狡辩呢,你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难保不是早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骗着我们去搜罗院子,指不定就是想要借此制造机会还将自己摘出去。”三叔母闻言分毫不让,一派义愤填膺的说辞好似这回丢的是自家的女儿。 任凤华闻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有些不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我还要在这任你空口白牙的瞎编排,既然你们非要因为此事纠缠不下,那大可以去报官,到时候对簿公堂,是非自见分晓!” 一石激起万层浪,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胆魄,有几个甚至忍不住倒吸起了凉气。 老夫人更是直接一摔拐杖沉声怒喝道:“你说的这叫是个什么话,哪有官家小姐自己上杆子去和官司扯上关系的!女儿家的清誉要不要了!你倒是豁出去了,又把我们相府的面子置于何地!” 第二百五十四章:找茬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不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条理清晰地反问道:“祖母难道觉得是相府的声誉大过人命吗?清雪失踪了,相府里遍寻不到,她若是在外头走丢了,光凭我们一个相府,怎么可能把人全须全尾地找回来,这时候不仰仗县衙,又有什么好作为的呢!” “可是——”老夫人闻言眉头一皱,想要反驳却有些无从开口。 反倒是在地上已经哭得脱了力的二叔母突然振奋起来,连连点头道:“大小姐说的没错,眼下以我们的一己之力根本就找不回清雪,倒不如还是指望报官吧!”她喃喃自语了一阵,随后突然扑倒在了一脸冷肃的老夫人脚下,哀求道,“求您了老夫人,清雪可是我的命啊,要是真找不回来,那我也一定是活不成了!她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周遭旁观的人见她声泪俱下,不由都有些动容,老夫人若是这时候都还是绷着脸,那就真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面对众人的注视,饶是心里再觉得不乐意,老夫人还是这得搪塞着点了两下头,胡乱应和了两声,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老夫人——”二叔母见状还想哀求,抬头却见人已经不见踪影。 老夫人一口气走出了老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边上的月华见状赶忙上前搀扶:“老夫人,您没事吧?” 老夫人摆了摆手,感慨道:“这些日子过得憋闷,好歹是给我找到了一个出气的机会。” 月华闻言一愣,索性很快便准备好了应答的措辞:“要不怎么都说老夫人有福分呢向,别的大宅院里,小辈们要不就是纨绔,要不是就是木讷,都不如您还有个逆来顺受从来不逾矩的亲孙女!” 老夫人闻言面上笑意更甚,忍不住就开始回忆往事:“还别说,老太爷要是活到了这个年岁,定然还宠着这丫头,只可惜他没福分,眼下就剩了我这个老婆子,如今相府算是接到我手里掌管了,这府里的小辈们岂不是任我捏圆搓扁。” 月华其实不太清楚老夫人为何突然因为这还事高兴了起来,只得干笑着附和了两句。 “对了,此事当真与这丫头没关系?”老夫人自顾自地乐了一阵,随后才想起问此事的底细。 月华早就把此事查的事无巨细,闻言立马回道:“奴婢都已经下去查过了,也问了竹院里的几个下人,都说是亲眼瞧着清雪小姐离开的,想来此事应当是与大小姐没什么干系了……” “没干系……”老夫人念叨了一句,突然没好气地嗤了一句,“我算是发现了,自打她被接回府里之后,这相府就像是被人换了天,几乎大小事不断,真是太邪乎了——” 月华闻言一惊,赶忙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劝道:“老夫人,这话可不能胡乱说呀,容易招惹是非!” “呵,我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害怕这些……”话虽然是这么说,下一刻,她却还是换了个话题继续,“对了,盈盈她家的那个表姐近来情况怎么样了,先前闹出这样的丑事,她怕是已经没脸见人了吧。” 月华自然不能回答侍郎府小姐眼下不仅没有失意,甚至还有些春风得意,只得斟酌着含蓄道:“表小姐近来听闻一切都好,那日国宴上发生的事她应当也已经想清楚了,约莫是揣着明白打定主意要嫁给五皇子殿下了——” “她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先前瞧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主意不少,只是没想到这一来就来个这样大的。”老夫人边走边感慨。 月华闻言也忍不住跟着道:“如若表小姐也嫁到五皇子府去了,哪侍郎府岂不是也……”她刚想说皇子站队一事,话刚出口意识到了不妥,赶忙收了回去,惶恐认错道:“奴婢知错,奴婢不该胡言乱语。” “无碍。”老夫人却根本没有计较她的失言,只是自顾自地吩咐道,“你接下来若是得空,就多关注些盈盈那位表姐。” 月华赶忙点了点头,她原本开口想要再问一下任清雪一事,但是一看老夫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便知道此事必然是要不了了之了,只得把话咽了下去,恭顺地退到了一旁。 任凤华回到院子里之后,复又开始斟酌任清雪的去向,阿六被她派出去查探消息细细查探消息,到了天色擦黑才回来。 “小姐,我去四邻街坊还有铺子里都问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说没见过昨日有人从相府出去,这人总不能凭空蒸发,所以人一定没出相府,我又去问了清雪小姐的侍女,可偏偏昨日侍女却没跟着她,只说是跟到假山旁就将她挥退了……” 阿六说着比划了起来,一点点分析道,“那假山我也去看过,除了一张被丢在地上的帕子,泥泞地里似乎有两个人的脚印,其中一个是任清雪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眼下只能知道清雪小姐应该是被人给带走了,而且那地方似乎没留下什么挣扎的痕迹,看样子她还可能是主动跟着那人走的——” 他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任凤华顺着他大张的眼睛望去,但见竟是秦宸霄缓步走近。 “殿,殿下——”阿六结巴着问了句安,下一刻赶忙抹着汗溜走了,将中庭都交给了两人。 “殿下怎么来了?”任凤华干咳了一声,抬眼问道。 秦宸霄闻言戏谑走近,浅笑道:“任大小姐见到本王总是这么两句话,见不着什么新意,本王就比你坦荡,既想你了,便来了。” 任凤华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耳尖一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有些局促地转圜道:“我的意思是,殿下不是一向都是深夜造访,怎么今日却是白日来了?” “哦?任大小姐难道更喜欢本王在晚上来见你?”秦宸霄闻言好整以暇地摸了一下下巴,眼中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任凤华见自己越描越黑,忍不住有些气急地嗔了一句:“不知羞!” “任大小姐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本王……”秦宸霄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后赶在任凤华作势要扭头不理他之前,先一步开门见山道,“好了,不同你说笑了,本王今日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任清雪已经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任凤华闻言立马转过身来,“是在哪里找到的,人可还安好!” “本王的事情都没见你这样上心。”秦宸霄见她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不由啧了一声,在任凤华的好言哄劝之下,才继续道:“人不仅没事,而且还好得很,平白无故消失了一夜,竟然是爬到了龙床,这稀罕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见秦宸霄说的轻描淡写,任凤华愣了片刻,才愕然复述道:“……龙床?” 秦宸霄“嗤”了一声,显然对任清雪很是厌憎,“你这位堂妹手段了得,如今已然坐上了妃子的位置,这一夜之间,就从一个侧房长女成了皇帝的枕边人,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过如此。” “怎么会这样呢……依照清雪的心性,她断然不会愿意卷入后宫的纷争。”任凤华喃喃自语,显然对此事有些难以置信。 秦宸霄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任大小姐,怎么男人你看得清,偏偏换作女儿家就看不懂了呢……这任清雪可不是个单纯的女儿家,不单事事要和你比,如今自怨自艾非得逞性子凌驾到你头上,还真让她给得逞了。” “清雪她……”任凤华摇了摇头,有些犹疑地往后退了一步,秦宸霄话语中的任清雪和她记忆中的实在是大不相同,好似是凭空换了个人,凭空多了许多妄念。 秦宸霄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心易变,任大小姐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放心,至少本王一直都在这里,永远也不会变……” 任凤华闻言一惊,心口突然跳得厉害。 四目对接,一时气氛有些许暧昧。 还好这时候,珍儿忽然气喘吁吁地赶到,一面跑一面通传道:“小姐,不好了,老夫人要你去前厅一趟!眼下相府的人约莫都已经候着了,听说就差小姐您了!” 她的到来正好击散了有些凝滞的氛围,珍儿一口气跑到任凤华跟前才注意到秦宸霄的存在,登时吓得六神无主,赶忙慌张得低下了头。 “抱,抱歉,小姐,奴婢好像来得不是时候——”珍儿顶不住秦宸霄冷冰冰地注视,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任凤华察觉到了秦宸霄蓄意恐吓的眼神,不由有些无奈:“殿下……” 后者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瞬间放缓了神色:“怎么了?” 任凤华瞧了一眼不知如何自处的珍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是想和我一块去前厅吗?” “有何不可。”秦宸霄闻言还真应了下来。 任凤华没想到他真的会同意,愣怔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自然而然地跟到了她身边,用眼神向她示意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厅,由于是任凤华先夸进的门槛,里面的人一瞧见她,责难声就传了出来。 “你还知道要来,叫你来还要三催四请,还真是会摆架子!!”老夫人一见她来就斜挑起了眼角,刻薄地刺击了一句。 任凤华面色如常地跨进了门槛,闻言淡然自若,只是缓缓地挪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的秦宸霄。 “三皇子殿下!” 老夫人见状登时从桃木椅上坐了起来,赶忙带着一众小辈向着秦宸霄行了一礼。 “见过三皇子殿下。” 任善见状赶忙腆着笑脸迎了上来,原本想要按例子想要套几句近乎,谁知秦宸霄却径自略过了他,随后带着任凤华坐到了主位上。 “三皇子殿下。”任善见状面色一冷,沉着脸继续问道,“不知你此行来所为何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借力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却径自无视了他,自顾自地接过了边上家丁递来的茶盏,随后掀起眼帘看向底下乖顺的众人,冷淡地开口道:“今日本王来此,是为了宣读圣旨——” 任善闻言忙不迭凑上前来,瓮声瓮气地问道:“圣旨,近来相府并未领受什么封赏啊?” 秦宸霄依旧没有搭理他的问话,自顾自地继续道:“相府出了位贵女,这才有了这道圣旨——” 任善闻言一愣,又想到自己已经有两个女儿婚假,任凤华也已经许了婚事,唯一可能的变数应当就是昨日失踪的任清雪了,但是个中缘由,还是寄托在圣旨上。 秦宸霄手握圣旨,却似乎没有立马就宣读的意思,而是先将圣旨递到了边上的侍卫手里,示意他稍后宣读,自己的不紧不慢地新起了一个话茬:“对了,听闻府上最近少了一位小姐,诸位没想着及早报官找人却将责任都归到了大小姐头上,本王有些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件事里闹的最凶的二叔母和三叔母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三叔母,面对秦宸霄悠悠投的视线,她心口一跳,两股战战,险些就地跪下。 见她神色闪烁,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下嘴,任凤华好整以暇地望了她一眼,推波助澜道:“三叔母,你这是怎么了,昨日您伙同二叔母一块指摘我将清雪藏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副怯懦的样子,眼下这里都是自家人,想说什么便直说,这样藏着掖着,只会落人口实。” “你!”三叔母没想到她会突然刁难,面色一变,没收敛住面上一晃而过的恨意。 “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吗?” 任凤华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因此在座诸人闻言都不禁投去了探究的视线,尤其是老夫人,她看着俨然换了一圈气场的任凤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原先以为任凤华近来只是难以掌控了些,却也不至于脱节,眼下看来,此人似乎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气魄,这一认知足以让她觉得恐慌。 三叔母见老夫人没有要帮腔的意思,又扛不住秦宸霄若有似无的冷淡视线,只得拉下脸示弱道歉:“昨日的事,确实是我有些莽撞了,叔母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咱俩毕竟是亲戚一场,凤华,你应当也不会怪罪我的吧。” 她的如意算盘原本打的很好,退一步,依照任凤华原本逆来顺受的性子,此事到最后必然只是不了了之,尽管她有搅混水之嫌,但也不能奈她如何。 可谁知她却算错了对方的气度,今日的任凤华似乎并不打算与人为善,闻言只是不紧不慢地冷笑了一声,随后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既然三叔母知道昨日做了错事,合该有些表示不是吗,难道光凭嘴上说上两句就能逆转乾坤?” “那你要怎样!”三叔母闻言登时真面目就露了出来,下一刻,却还悻悻然地补了一句:“光是赔罪难道还不够吗?” “自然不够!”任凤华看出她是因为仗着自己在秦宸霄面前是个生面孔而故意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不由慢条斯理地冷笑了起来,“若是不给您一点教训,您怕是永远也学不会管好自己这样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 “什么!”三叔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便眼见着任凤华击了两下掌,将家丁召了上来。 “来人!掌嘴!” “你敢!?”三叔母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动手,面上强装的伪善终于彻底崩塌,她扭曲了面孔,一手指向任凤华的面孔,痛斥道,“你真是反了天了,如今竟然连长辈都敢教训了是吗!?” 任凤华微挑起了半边眉毛,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我即便是打了又如何,乱嚼舌根之辈,若是还能以长辈自居,岂不是贻笑大方?” “你怎么——”三叔母闻言不禁骇然,抬头瞧见已经按捺不住巴掌凑过来的阿六,她登时捂着脸狼狈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一脚踩了空,回首看见高位上的秦宸霄,她近乎慌不择路地哀求道,“殿下!三皇子殿下!求你救救我!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凤华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此作威作福吧!天家的威严何在啊!!” 可是秦宸霄又哪里会理会她的哭求,嘈杂的哭声只会加快阿六的下手速度,因此见求救未果后,三叔母在回过头的时候,阿六的巴掌已经让忍无可忍地甩了上来。 “啪”地一声脆响,三叔母的脸登时歪到了一边。 “给我住手!”眼见着下一掌又要落下,三叔母绝望地闭上了眼,谁知下一刻,便听到了老夫人严厉的制止。 老夫人气急地看着任凤华,气得险些摔了拐棍:“你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祖母先前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见老夫人做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任凤华知道这便是要打苦情牌了,登时没所谓得冷笑了一声,随即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秦宸霄,淡声问道:“殿下,您怎么看,难道教训一个无端构陷他人的人,竟然会被称为大逆不道吗?” 秦宸霄这回答得倒是很快:“自然不是大逆不道,恶人自然需要教训,这才是道理。”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借过秦宸霄的势,如今狐假虎威了一把,竟然还有些微妙的满足感。 在秦宸霄的威亚逼迫下,老夫人尽管在不满,也只能把话给咽了下去,三叔母见自己的生路这回是彻底断了,正欲哭无泪地挣动了一下想要做垂死挣扎,可谁知阿六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直接将人反剪在地,当下就又是几个巴掌甩了过去。 “救!救命!”三叔母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很快就被打得失去了呼喊的能力。 一直到最后被打得神志不清了,才在秦宸霄的授意下,被阿六嫌弃地拽着衣角像提溜着一个破麻袋一般把人给拖了出去。 等她呜咽着被拖走以后,厅中昨日在任凤华边上瞧了好戏的看客人人自危 纷纷不敢抬头,生怕对上秦宸霄深冷的探究目光。 蒋氏自己会首当其冲,便特地往人后躲了躲,可谁知任凤华还是越过人群一眼瞧见了她,随后清了清嗓子,将她也给点了出来:“对了,大夫人,昨日那场戏,你似乎看的也很高兴啊……” 蒋氏闻言后背,随后强打起精神狡辩道:“凤华,你在说些什么呢,我都有些听不明白。” 任凤华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昨儿那出好戏,难道不就是大夫人您编排的吗,凤华原本以为你这些日子不见踪影都是在潜心照看府中事物,现在看来,似乎竟不是因为这个——” 蒋氏似乎已经洞悉到了她的意图,眼睛一点点大睁,正准备要挽回局势的时候,任凤华却已经自顾自地开口道:“那看来夫人您平日里还是有事可以忙活的,那看来照理府中事物这样琐碎的事还是先交给别人比较好,免得您太过操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氏终于意识到了任凤华绕了这么一圈竟然是为了分她的权,登时难以自控地涨红了脸,正想上前理论,却被阿六一把钱推了回来。 “让我看看,该选谁呢……”任凤华却已经开始有模有样挑选下一个掌握相府治家大权的人,茉莉见状眼前一亮,很显然有些心动。 老夫人见状面色却黑如锅底,任凤华如今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她的预想范围之外,如此僭越的行径,简直就是再把她的面子往地下踩。 可是偏偏她还没有立场可以在秦宸霄面前反驳,气愤之下,她还是只得求助任善,可是任善却好像是根本就没有领会她眼神中的意思一般,见状重重咳了一声,下一刻竟然是直接堆起了一副久违的慈父样貌,走到了任凤华近前,和声问道:“华儿,那你意下如何啊?” “什么?”老夫人吃了一惊,甚至怀疑今日任善是吃错了药。 蒋氏见状也同样一惊,这些日子以来,老爷虽然在没有像以前那样偏袒过她,但是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近乎纵容任凤华,这于她而言,无异于是再次的打击。 蒋氏余下的权力若是被尽数剥夺,那么只能落到柳姨娘和茉莉头上,一想到自己原本就已经被压的少得可怜的权利还要被这两人瓜分,蒋氏不由气得面色铁青。 老夫人闻言亦是不悦道:“这不合规矩,先前是因为特殊时期,才有柳氏暂为代管家务,眼下也没出什么大事 竟也贸贸然地把管家的权利下放到妾室头上,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祖母原来是这样想的。”任凤还深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道,闻言不慌不忙地对答道:“您莫不是忘了先前夫人做的那些荒唐事,祖母仁慈,才没有深究她的责任,可真要追本溯源的说起来 若是再让夫人担之前的职责,才会真正令人贻笑大方呢。”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立马就想起了过往种种,不由一个个哑口无言。 老夫人已然没了可以继续用于对峙的话语,只得没好气地将此事抛了出去:“相爷,你才是相府的主人,后院这事,还是由你定夺吧。” 任善闻言却丝毫也不觉得为难,他如今不知为何异常自然地站到了任凤华这边,仿佛是在真的为她考虑一般,温声道:“不如就让柳氏和茉莉一道来治理后院,华儿,你意下如何?” 他如今还对任凤华有事相求,月桂令牌一日不到手,她就一日难以心安,光凭借这一点,他眼下就得对任凤华百依百顺。 “什么!”茉莉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美梦成真,更没想到任凤华不过用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将蒋氏余下的权利瓦解殆尽。 第二百五十六章:墙角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蒋氏因为过于怨恨怒火中烧的眼睛。 茉莉却像是看不见她眼中汹涌燃烧的恨意一般,见状不但淡然自若,甚至还能俯身朝着任善盈盈一拜,道谢道:“多谢老爷,您放心,妾身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任善见她一脸乖顺,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还是你最为听话明理。” 蒋氏听到这话又气又急,好半天憋出了一句老爷,下一刻却怒火攻心,竟生生呕出了一口老血。 下一刻,便两眼一翻软倒在地,任凤华。 任善却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去,仿佛倒下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来人呢,还不快将大夫人抬下去。”就连最后吩咐的时候,面上也没有半点关切的神色。 反倒是看向任凤华的时候,他的脸色才终于鲜活了起来:“华儿,怎么样?对为父的安排还满意否?” 见他客套,任凤华自然也要客套回去:“任凭父亲决策。” 任善对这话似乎很是受用,闻言自得地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老夫人却存趁着这时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不满道:“眼下你们都是看不见我这个老婆子了是吧。” “这怎么会呢?”任凤华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句,这话却还不如不回,老夫人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出来,一挥袖子便愤然离去,走的时候周身带着怒气,竟都忘了要向秦宸霄问安告退。 这一连串的事仿佛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见状神色各异,却都明显琢磨出了同一点,那便是任凤华如今当真是已经翻了身,在相府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任善一直在留意着高位上的秦宸霄,见他步伐微动似乎是有要走的意思,他赶忙迎了上来,主动道:“殿下,您这是准备要走了吧,老臣让华儿送送你吧,正好你俩也可以多说会话。” 任凤华没想到他已经奴颜婢膝到了这等境界,不由无语地先一步跨出了门槛,秦宸霄则不动声色地扫了任善一眼,瞬间就洞悉了他那点见不得人的贼心思。 两人比肩离去,任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卸下了面上的快要定型了的谄媚神色。 茉莉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一瞬间的情绪交迭,赶忙瞧着他的脸色上前宽慰道:“老爷,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一会歇息到我屋子里去吧,妾身一会帮您按按腿脚。” 这话正好说到了任善的心坎上,两人旁若无人般眉目传情了一阵,最后一道回了小院。 竹榻上,任善正闭目眼神,茉莉在边上耐心地帮他疏通着经络,几次似乎想开口,最后却化解在一生轻轻的叹息里。 最后还是任善先纳闷地扫了她一眼有些不耐地开了口:“叹什么气呢,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平日里没见你这般吞吞吐吐……”茉莉慢下了按摩的力道,有些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试探道:“妾身只是在想,那三皇子殿下即便再受宠,也只是一个皇子,老爷你为何要对他如此毕恭毕敬?” “怎么,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要对我的事指指点点?”任善闻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微怒道。 茉莉赶忙跪倒在地,做出了一副惶恐状。 “你觉得我这是在讨好他秦宸霄?”任善一针见血地点明了茉莉心中所想,后者讶然嗫嚅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任善看了她两眼,突然和缓了面色,暧昧地笑了起来:“好了,起来吧,跪在地上做什么?”说着便起身将茉莉带到了自己怀里,慢声调笑道,“我知道你向来乖顺懂事,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爷!”茉莉惊喜地嗔怪了一声,笑靥如花,“那您方才还这样吓妾身!” 说着便将耳朵凑到了任善的嘴边。 任善低笑了一声,旋即低声说了几句,但见茉莉的眼睛越睁越大,眸中写满了惊讶与震惊。 “这……这……”领教完这个所谓的秘密之后,茉莉半晌没缓过神来,愣怔地杵在原地。 因此也没注意到上一刻还洋洋自得的任善面上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厢任凤华领着秦宸霄一直走到府门口,侍卫已经远远地等在了门口,她便作势拿手一引,侧身看向秦宸霄:“殿下,请?” 秦宸霄却兀自勾住了她的手指,随后突然凑近朝她眨了一下眼:“任大小姐就这么期待本王走吗?” 任凤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似乎扁了扁嘴,不由展眉失笑:“殿下……您这是在撒娇……吗?” 秦宸霄闻言不可置否,只是笑着挑了挑眉:“任大小姐意下如何?” 任凤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心照不宣地又转了回去,同秦宸霄又比肩走了一段路。 两人从起初的相隔甚远,到后来若即若离,侍卫看着眼前这两位地位不凡的贵人险些就要粘在一块不分开了,忍不住嘴角一抽,忍无可忍地别过了头。 秦宸霄走着走着,却突然往任凤华耳边凑了过来,后者下意识就要后仰,眼中满是戒备:“大庭广众,殿下这是打算做什么?” 秦宸霄却兀自低低笑了一声,同她咬了几句耳朵:“躲什么?本王是要告诉你,这任清雪的一步登天可不是她自己赚来的,是有人在背后安排,你可要记得留个心眼——” 任凤华立马正色,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四目对接,登时划过千言万语,但是这里是相府,耳目众多,两人又打了个照面,便在门口作别了。 秦宸霄的车马渐行渐远,任凤华在原地兀自立了一会,才缓步离开。 墙角盯梢的人一直等到两人都各自离开,才狞笑了一声没入了暗处。 此人顺着相府的矮墙一路外走,一直翻过一个又一座高墙才落地无声。 到了五皇子府内以后,他见到了因为和侍郎府小姐闹出不雅传闻而被皇帝禁足的秦炜安。 “可见着任大小姐了?”秦炜安见到他的第一眼,面上是带着笑意的。 张三压低了脑袋,瓮声瓮气地回道:“见到了,可是任大小姐是和三皇子殿下待在一处——” 话音刚落,秦炜安面上的神色登时换成了怨恨:“什么!?秦宸霄怎么会和她待在一起?” 张三抹了把头上的热汗,惶恐地解释了一阵,秦炜安听完后嗤了一声,几乎要气笑了:“又是他,可恶!本王我知道了,一定就是因为秦宸霄,任大小姐才会对我有这样莫名的恨意——” 张三在边上屏着气,不敢言语,在按例得了赏钱之后才终于谄媚地笑了起来:“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他将赏钱珍重地放入贴身内袋之后,转而又去了任盈盈居住的院落,本来想将在相府的所见所闻一并也告诉她,谁知去的时候不大凑巧,正好赶上她正在拿下人出气。 见张三到来,任盈盈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嫌恶道:“有话快说,别站在那碍眼!” 张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复述了一通自己在相府的见闻。 任盈盈收了手中的鞭子,面露怀疑道:“任凤华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张三忙不迭地点头道,任清雪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莫测。 “我知道了。” 抬眼见张三还愣在原地,她登时不满地斥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三见自己没领来赏,反倒只领教到了一顿白眼,心中不由懊丧。 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不过就是个侧妃,有什么好嚣张的,天天不是打就是骂的,能笼络人心才怪了……” 他说着“呸”了一声,下一刻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自己方才在相府瞧见的任家大小姐,那可真是不怒自威,气派十足,偏偏还生着一张天仙似的脸,叫人看着就有些心痒痒。 “这姐妹俩怎么能差这么多呢。”张三又在心里回味了一阵任凤华的样貌,最后摇着头哂了一句,才吊儿郎当地离去。 任盈盈原本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张三一来,火气不减反增,以致周围地上候着的侍女们都两股战战,生怕惹了眼前这位姑奶奶生气,就小命不保。 跟在近旁的大丫鬟却避无可避,只得上前小心伺候。 “我问你,殿下这会儿是去哪了,不是早回来来吗,怎么还不见到我院子里来?”任清雪狠狠地剜了一眼不敢抬头的丫鬟,厉声问道。 大丫鬟见状哆嗦着回道:“娘娘,殿下一回来就近了书房,奴婢们已经派人去请了,可是都被回绝了……” “殿下怎么会不来……”任盈盈闻言气得面色发青,下一刻,她突然动作,一脚踹翻了最近的一盆花草,土屑和枯枝败叶登时满地都是,有几个丫鬟正好被砸中,却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任盈盈却还不解气,一边踹一边骂道:“任凤华!又是你!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来和我作对!不要脸的狐媚子,可恶——” 见她状似癫狂,一点也没了往日那般温婉贤淑的模样,边上的大丫鬟不禁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慨叹日子多艰。 …… 开春许久,这天也渐渐回暖,京城的街道上多了不少游人。 玄清太子初来乍到,自然也成了闲人的一员,只是他却怎么也不肯自己游街,非要拉上作为自己未过门的太子妃的安和公主,说是为了增进感情。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二人哪里有什么感情好增近,于是听闻了此事,京中打算跟着去看热闹的不在少数,嘉和素来爱管闲事,听闻有这么一个乐子好找,立马就邀上了任凤华,两人一道去瞧这对“新人”是如何共处的…… “嘉和,你说这有什么热闹好凑的,这两人都是你看不习惯的人,你却还要上赶子去瞧,这不就是给自己找不快活受吗?”任凤华却对此很不理解,几度想要阻止嘉和的计划。 第二百五十七章:游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好嘛,华儿,你就当是陪陪我嘛,你看我一个人多孤独啊……”嘉和把着任凤华的手一直晃,哀求道。 任凤华无奈地看着嘉和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最后还是耐不住劝说,跟着她一道出了府们。 “你是不知道,安和最近可真是疯魔了一般,她甚至还敢对皇后动手!”嘉和凑近同她低语道。 任凤华闻言不禁有些讶异:“皇后好歹是六宫之主,她怎么还敢对皇后动手?” 但是转念一想,依照安和睚眦必报的性子,如若知道和亲的事是秦炜安在背后动手脚,定然会想着报复,正好秦炜安比较难对付,对地位比较低的皇后下手也还算轻松。 但是无论如何报复,安和远嫁的局面已然无法改变,秦炜安的计划也已经得逞。 因而这回玄清太子如若真的带着安和游街,秦炜安作为如愿的一方,必然会按捺不住自己洋洋得意。 正这么想着,马车已经到了京城闹市,周围的嘈杂人声一时便多了起来,任凤华掀起车帘往外一瞧,突然在廊桥之下,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秦炜安? 任凤华微微眯起了眼睛,谁知才一晃之后,对方便淹没在了人海之中,她放心不下,登时瞅准了方向,轻巧地跃下了马车。 “华儿,你这是上哪去?”嘉和打了一路盹,一睁眼便见眼前没了人,立马急匆匆地掀开帘子追了出来。 任凤华光顾着看人有没有走远,闻言只是飞快地打了声招呼:“嘉和,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有件事要先解决一下!”说着便暗自运了些轻功,脚步如飞般穿梭进了人群之中。 “华儿!”嘉和高声喊了一句,却还是没能阻止地方离去,见人已经喊不回来了,只得失望地抱怨了一句,怎么就走了呢,地方都到了,说好了要一块进去听戏的,真是不讲义气!”她回头看了眼已经带着谄媚笑意迎上来的店主人,越发觉得沮丧了,“亏本公主还特地包下了整个店呢——” 大宫女闻言赶忙上前劝道:“公主殿下莫恼,我们就算在店门口等上一会也无妨,毕竟奴婢已经下去打探过了,安和公主估计过一会就要同那玄清太子路过这里了。” “当真?”嘉和闻言总算来了兴致,她看了一眼来往川流不息的人潮,意识到这里就是一处天然的戏台子之后,她登时挑眉一笑,潇洒地冲着店老板挥了挥手:“劳驾,帮我在门口支几把椅子出来,再上些茶水,今日这戏,我要在外头瞧!” 店老板接了一袋沉甸甸的银锭子,登时笑逐颜开,忙不迭地便下去安排了。 果真,不过半刻钟之后,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往来的人中多了不少身穿甲胄的士兵。 一看就是大人物要来的征兆。 嘉和见状赶忙将斗笠掀开了一角,兴致勃勃地看了过去,周围的老百姓见有热闹可凑,纷纷也伸长了脖子。 但见人群尽头,走来一队齐整的人影,玄清太子人高马大地坐在仪仗上,显得异常突兀,边上的安和根本没有要凑着他的意思,与他相隔甚远,谁知刚走到人前,她就被玄清太子一把拽到了身旁。 “你这是做什么!?”安和气不打一出来,正要挣脱,但是她再刁蛮也不过只是一个女子,自然敌不过外邦人孔武有力。 因此她的挣扎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在外人眼里,两人凑得极近,眼神间的对峙也成了情意绵绵,分明是一队各怀心事的怨偶,看在百姓眼里,却成了佳偶天成。 “瞧瞧,公主配太子,这得是多登对的婚事,依我看呐,这安和公主平日里虽然不是皇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可却是嫁的最风光的!”人群中立马有人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这话几乎一呼百应,有不明事理胡乱跟风的,还有心怀鬼胎刻意要来拍马屁的,一时人群中的风声一边倒,都是在交口称赞这是门好姻缘的。 安和像是生吞了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这群没有见识的人自然不知道这玄清太子是何等残暴野蛮的人物,今日她原本不想露面,要不是对方直接强取豪夺,她作为堂堂一国公主,也不至于在外抛头露脸,被人像猢狲似的在这评头论足。 “好什么好,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思及此,安和心中的不甘和懊恼更甚,她正要找一个机缘溜走,谁知阴差阳错却瞧见了在路边茶摊闲坐的嘉和。 两人四目对接,安和立马就意识到了对方这是故意等在这看她的笑话,登时气不打一出来,起身就要下场和嘉和对峙。 好在最后关头被一边眼尖的侍女一把拦了下来。 “你别拦我!好啊,竟然等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嘉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原本应该是你要承受的!”安和却自顾自地歇斯底里地咒骂了起来。 边上的侍女看得心惊肉跳,赶忙轻声阻拦道:“公主,这里还有这么多老百姓呢,要是被人听见了不太好……” “不太好!!我如今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和我说威仪,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安和说着就一把揪着起了侍女的耳朵,愤愤地责难起来。 侍女无故被波及,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吱声。 玄清太子不咸不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眼神却一改方才的假意的含情脉脉,变作了不咸不淡的疏离。 安和却已经气疯了,全然已经顾不上两人正在游行,一直等到仪仗队停下来的时候,她才神色一顿,破口大骂道:“怎么不走了!还不快些给本公主走完,还要我在这里丢脸多久!” 前头的士兵赶忙急急地折返复命:“抱歉,公主殿下,前路正好遇上了三皇子殿下的车架,按例我们应该让行——” “让?凭什么要让!?”安和本就在气头上,闻言匪夷所思地笑了一声,怒火更甚。 她说着便提起裙摆一脚跳下了仪仗,径自向外冲去。 “公主,你这是要去哪!?”侍女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安和没好气地低骂道:“本公主倒是要看看,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孩子,我却还得给他让路!” 说着便在侍女骇然的眼神中,风风火火地走远。 这厢任凤华顺着秦炜安消失的地方找过去,果然找到了对方的行踪,在半路与阿六汇合以后,两人一道乔装改扮了一番,混入了秦炜安与恒王密会的酒楼。 多花了几展银钱后,两人来到了秦炜安隔壁的厢房,好在酒楼的隔音不太好,任凤华闭目倾听,正好能将对面的对谈声听个大概。 恒王在旁人面前似乎木讷寡言,到了秦炜安面前,每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先是用天花乱坠的说辞哄得秦炜安喝了两杯酒,随后笑着恭喜道:“五哥,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这门亲事成了,玄清那边的人自然也会对你满意,到时候拨些能助力的人马过来,岂不是指日可待?” 秦炜安闻言低笑,尽管心中得意,面上却挂着不赞同的神色:“话还不能说的太满,一切尚且都还可能有变数,而且,最大的变数,如今不还在街上走着呢。” 恒王一愣,随后便顺着秦炜安视线的尽头下望,正好瞧见了安和甩开那玄清太子的手拔足下车的模样,忍不住便碎碎咒骂了起来:“真是奇了,这玄清太子莫不是眼睛有问题,不选嘉和就算了,还偏偏看上了这样一个草包,脾气大就算了,人还蠢,咱们根本就不好掌控呀!” “是啊……怎么就不能是嘉和呢……”秦炜安闻言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了起来。他的算盘原本打得很好,嘉和若是远嫁,那她查到一半的曼陀罗线索必然也会不了了之,到时候还省得他亲自动手结果了她。 可是如今横生了安和这个变数,看来他又可以开始琢磨如何除掉嘉和了。 秦炜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突然视线一顿,计上心来:“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怎么说?”恒王立马凑上前来。 秦炜安扫了一眼楼下经过的玄清太子,突然勾唇角笑了起来:“玄清最受宠的不还有个七皇子吗?如果能将他和嘉和凑成一对,岂不是皆大欢喜?” 恒王忙不迭点头附和道:“五哥不愧是五哥,还是这样英明!” 两人一唱一和自以为已经抓住了新的机缘,殊不知密谋的一切,却尽数被隔壁的任凤华纳于耳底。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不肯放过嘉和……”任凤华闻言气急地险些怒火攻心,更让她难以自持的是,方才隔壁两人的对话中,提到了一个足以勾起她心病的人——玄淳一,玄清七皇子。 也是上一世嘉和死之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 一想到嘉和最后的命运,任凤华就感到由衷的胆寒,不是因为畏惧秦炜安的手脚,而是那份对命运的无力之感。 如果这一次还是没能把嘉和的命运更改,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任凤华这般想着,有些失神地往后退了一步,谁知正好磕到了桌角,桌上的茶杯登时应声倒地,摔出了巨大的声响。 隔壁的两人自然注意到了这声突兀的动静,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追了出去,一脚破开了隔壁厢房的大门。 但是他们显然已经来晚了一步,因为屋子里俨然只剩下了一个被摔成两半的茶杯,此外空无一人。 “五哥,怎么办?”恒王细细搜查了屋子的角落,发现来人只是稍作停留,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秦炜安闻言面色一寒,旋即探究地看向地上那个唯一昭示隔墙有耳的茶杯。 这厢任凤华同样也是惊魂未定,她虽然抢在最后关头逃了出来,却几乎是被人半抱着从屋子里救出来的,来人似乎很是熟悉酒楼的地形,三拐四绕地瞬间避开了秦炜安的耳目。 第二百五十八章:败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几乎在落地的同时便奋力从对方极具侵占性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在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她心底一惊,同时又很好地收敛了面上的惊讶。 “四爷怎么会在这?”她一边退一边问,显然对方才的那个拥抱心存忌惮。 苏四看出了她的戒心,不由好奇发问:“在下有些奇怪,任大小姐为何总是对苏某有这样大的戒心?” 任凤华闻言坦然道:“四爷,你我不过只是几面之缘,要是没有戒心,才奇怪吧?” 说着,又在对方上前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一步。 苏四见状似乎有些无奈,只得举起双手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和声劝说道:“方才是苏某唐突,但是在下也只是想提醒任大小姐,听墙角这事还挺危险的,万望你小心——” 阿六方才落了两人一步,废了好些工夫才追了上来,一赖就听到了苏四这句不知有何同意的关切,登时没好气地讥讽道:“没什么好小心的,小姐身边大有人在,还是不劳您多管闲事了……” 苏四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火,只是温润地笑了笑,便淡然地告辞离去。 “阿六,你先前说的没错,这苏四爷真的在跟踪我们,否则今日之事,他断然不可能出现的这么及时。” 任凤华看着他芝兰玉树般的背影,越看越觉着狐疑。 阿六闻言自责道:“小姐,都怪我上回没和阿四一块去,不然也不至于查探底细不成反而还被这苏四爷倒打一耙!” 任凤华低低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先前忘了跟你们说,这苏四爷武功极高,显然在我之上,你们被他发现了行踪,其实也不奇怪。” “竟然是这样!”阿六听到这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这毕竟也是您派给阿四的活,您不会责骂他吧?” 任凤华自然不会怪罪他们,可是正如三皇子殿下先前指出来的那样,他们的确懈怠了不少,这才出了这么多纰漏。 一想到这,阿六又事自责又是难过,还在没一会便被任凤华拍了一下引走了注意力。 “下面好像出了什么事?”任凤华投过窗子往下一看,但见一队车马被拦在了岔路口,定睛一瞧,才注意到被拦的是秦宸霄的车架,而拦人的,则是气势汹汹的安和。 “公主殿下所为何事?”侍卫挡在马车之前,将安和拦了下来,见她动作莽撞,几次甚至险些以冰刃相见。 安和其实根本没这个胆儿来找秦宸霄问罪,她此番只是借此脱身,好跑出来求救。 因此她见这等交一都不能将马车里人逼出来,登时焦急地提声大叫起来:“三皇兄!救救我!!”她喊了两声,见车帘还是毫无动静,而身后,玄清国的人却已经追了过来。 “三皇兄!是我呀,安和!!”安和急得额冒热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仪仗队从后头逼近,而后玄清太子自上头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捞了回去。 她的挣扎犹如螳臂当车,根本毫无效用,直到这时候,安和还在呜咽着求救。 远远在外围着的百姓见到这副场面,登时窃窃私语起来,玄清太子不悦地扫了安和一眼,眼神中满是嫌恶。 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安和一把推入仪仗之后,他弯腰跳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襟,好整以暇地走向了秦宸霄的车架。 “三皇子殿下,好巧哇!” 问候之后,过了有一会,侍卫才不紧不慢地帮着挑起了帘,秦宸霄侧身坐着,只露出半张矜贵从容的脸。 玄清太子见他终于露面,磨了磨后槽牙调笑道:“三皇子殿下怎么也来这了,莫不是看安和公主走了,特意跟过来送上一程?” 秦宸霄淡淡地瞥了侍卫一眼,后者当即会意,帮着回答道:“太子误会了,我家殿下只是路过,并不关心此事。” “原来如此。”玄清太子见不得秦宸霄一副端着架子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原本想要发作,但是碍于三皇子在国朝受宠的地位,最后也只得作罢,召动仪仗队让出了一条路。 “多谢太子殿下。” 侍卫不紧不慢地谢了一句,正要驱动马车继续向前,谁知车轮没滚动一会,便再次停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却是被秦宸霄主动喊停的。 围观的百姓见状不禁投去了人好奇的视线,但见真人不露相的三皇子殿下竟然自己掀开了车帘,而后遥遥往酒楼的二楼看了一眼,准确地认出了窗边斜靠着的妙龄女子。 “华儿?” 围观的人群尚且还在惊艳他矜贵俊逸到几乎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孔,下一刻便听这位俊美如谪仙的皇子殿下扬声唤了一人的名讳。 而且一听便知是位小姐的闺名。 “天爷,三皇子殿下这是在喊谁?”人群中的有人窃窃私语,好奇地顺着秦宸霄的眼神望去,但见酒楼二楼那位被一眼点出的女子容貌可称倾国倾城,远山眉芙蓉面,一颦一笑都带着灵动之姿,即便眼下惊讶蹙眉,都异常赏心悦目。 “唉?这不是相府的任大小姐吗?”人群中立马有眼尖的人报出了她的身份,登时一呼百应,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不约而同地笑着起哄:“任大小姐,还在楼上做什么,殿下都在唤你了——” 任凤华也没想到,几乎隔着半条街,秦宸霄都能在车帘被风卷起来的那刹那认出了她,如今避无可避,她只得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缓步下了酒楼。 裙裾轻动,一直走到马车旁,秦宸霄早一步下了车迎她,两人走到一处,对望一眼,默契天成。 “天呐,我道皇上为什么会许这样一门亲事呢,像三皇子这般的样貌,也只有任大小姐这样天仙似的人物才能配上了吧,就像那日月争辉,不相上下啊!” 人群中有人看傻了眼,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了半天,才痴痴地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玄清太子回头瞧见来人是任凤华,登时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抱臂问道:“哟,这不是任大小姐吗,怎么有什么有兴致,难道也是来瞧热闹的?” 秦宸霄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做了个内扣的手势,示意任凤华走近。 后者乖顺地同他比肩而立,随后瞥了眼一脸不怀好意的玄清太子,话却是对着秦宸霄说的:“殿下,小女是来找您的——” 尽管方才不是,但现在是了。 这话显然说到了秦宸霄的心坎上,话音刚落,他面上的神色登时灵动起来,眉眼间似冰雪消融,疏离冷漠成了脉脉温情,看向任凤华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孩子心愿达成般的窃喜。 “既然来了,便随本王同行吧。”只是他还得端着矜贵的架子,于是强忍着几欲上扬的嘴角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 任凤华见状已经见怪不怪,下一刻便轻轻点了点头,搭着秦宸霄递来的人踏上了马车。 路边茶摊上蹲点的嘉和见状却生生看傻了眼,在她的印象里,要让自己这个冷到差点要把人的话都给冻住的三皇兄学会笑简直堪比铁树开花。 可是眼下铁树还真的开了花,只因为有了任凤华这个神来之笔。 “华儿真乃神人也。”看着两人比肩同去,嘉和不禁点着头鼓起掌来,由衷的敬佩道,“难怪都说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酒楼中的秦炜安正好也将这一幕摄于眼底,见任凤华和秦宸霄两人之间肉眼可见的亲昵,他几乎恨得牙痒痒,一贯用以自持的君子气度荡然无存。 边上察言观色的恒王爷见他面色不虞,眉头一皱,忍不住试探道:“五哥,你是在生那任凤华的气吗?” 秦炜安却根本不懒得理睬他,径自冷哼了一声,挥袖离去。 恒王登时越发坚定自己心中的猜想,心中不由又气又急,原本想要恶狠狠地在暗中瞪两眼任凤华解气,熟料刚往下一瞧,他便对上了一双写满警告的眼。 是秦宸霄! 恒王心底一寒,登时僵在了原地,一直等到秦宸霄的车架离去,他才如梦方醒,剧烈的喘息起来,仿佛在无形之中逃出生天。 车厢里,任凤华接过秦宸霄递来的蜜饯点心,又探身往车窗的地方看了看,还是有些好奇道:“殿下,我站的这么远,你怎么一眼就看到我了?” 秦宸霄闻言但笑不语,任凤华又问了一遍,他才好整以暇地回道:“只要你在附近,本王一定会知道,这自然是不需要眼睛看的——” 他说到一半买了个关子,等到任凤华凑近,才指了指心口,笑言道:“是这。” 任凤华当即窘迫又好笑地退开了一点距离,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又在拿我开玩笑了。” 秦炜安不置可否:“看任大小姐如何理解了。” 还能如何理解,油嘴滑舌! 任凤华看着秦宸霄别过头时面上露馅儿了的笑意,不禁在心中腹诽道,面上笑容却也没落下过。 车架路过玄清太子的仪仗队的时候,安和的哭喊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她竟然还在锲而不舍地求救:“三皇兄!求你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求你了!” 可是风把她的呼救声藏得很严实,秦宸霄自然是不愿理会她,倒是玄清太子闻言阴了脸色,而后脚步沉重地跺进了车厢。 他本就不悦秦宸霄在他面前也摆这么大的架子,一低头见到安和还在涕泗横流地哭喊,自然越发觉得厌恶。 “丢人现眼的东西!”他低骂了一声,随后拧着眉头扫了边上的侍卫一眼。 侍卫当即会意,立马上前堵住了安和还要破口大骂的嘴,随后提着她的衣领将人拽到了玄清太子跟前。 后者看了眼如今已经衣衫凌乱神态癫狂的嘉和,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此人能够作为揽权工具好好利用一番,现在看来,竟然除了会给他丢脸,一无是处。 “殿下……你看这——”侍卫牢牢捆起了安和,抬头问玄清太子的意见。 后者像是打量破絮一般扫了一眼安和,随口定夺了一句:“反正吾也玩腻了,就赏给你们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分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侍卫闻言根本压不下上扬的唇角,安和公主虽然性子暴烈了一些,样貌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能得这么一个矜贵的玩物即便是吹嘘都能吹嘘好一阵子了。 这一头安和见到侍卫淫笑着逼近,登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是无法言语,她只好面目狰狞地挣扎呜咽。 片刻后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这不就对了嘛……”侍卫狞笑着摸了一把她光滑的脸蛋,随后将人拖到了隐秘处,一把拆了自己的一带,接着又拿出了塞在安和嘴里的布团。 安和你喝趁着这时候突然暴起,一口狠狠叼住了侍卫手上的皮肉,后者登时吃痛地弹了开去,直呼“晦气”。 “就凭你这个杂碎!有什么资格对本公主动手动脚,你要是真敢对我下手,我告诉你,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安和见对方作势就要殴打,立马口不择言地怒斥起来。 谁知侍卫闻言却见不怕反笑:“您说对了,我就是一个杂碎,贱命一条,但是临死之前能和堂堂一国公主共赴云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说着便直直扑到了安和身上。 安和作茧自缚,再无法挣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周围听着动静又围拢来了好几道人影。 “不!!” 一声呜咽埋没在巴掌之下,灭顶之灾随机赶到。 夕阳西下,半空响起的只有声似呜咽的寒鸦清啼。 安和殿的宫女是在半夜的时候发现自家失踪的公主回来的,敲了许久寝宫的门屋内都没有反应,宫女只得大着胆子推门而入,但见苍白的月光之下,安和侧身躺在洞开的窗子边上,面色惨白,不知死活。 “公主殿下!”宫女惊叫一声前去查探.,顺着颈项斑驳的青紫一看,她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衣襟,但见散乱的衣裙掩盖的躯体上,尽是暴虐的痕迹。 宫女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安和这是经历了什么,不禁捂住嘴跌到在地,不知该如何自处。 与此同时,淑贵妃才听闻白日里安和当街闹事一事,一连向内侍确认了好几好几遍,还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安和她当真在大街上说那样的话了?” 宫嬷嬷闻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帮着解释道:“娘娘,您也知道公主打心眼里不想去和亲,或许才会想着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不满呢。” “不满!她有什么好不满的,那和亲的对象再不济也是个太子,本宫又没真委屈她,可她倒好,闷声不响地还给玄清太子摆脸色看,她真以为这样就能改变陛下的主意了吗?” 这般想着,她突然惊叫了一声:“完了,皇上那边势必也已经知道了安和的事,本宫得去御书房看看!” 说着便换上了一身素静些的衣裙,特地擦去了唇上的口脂,作出了一副病态,赶去了御书房。 谁知通传的公公却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淑贵妃有些心焦地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第三回问道:“可将消息送进去没有。” 太监低叹了一声,婉言劝说道:“皇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娘娘凤体要紧,还是先别在这跪着了。” 淑贵妃闻言却依旧倔强:“不行,本宫一定要等到皇上肯见我为止!” 太监见状只好将状况尽数报给了皇帝,后者闻言非但不疼惜,还没所谓地冷哼了一声:“她既然要跪,那就由着她跪,难不成他替安和认错,朕还要在这受着吗?” 太监见状有些不知道改如何应对,幸好这时候王公公执者拂尘走了进来,挥退了太监之后,不紧不慢地替皇帝满上了一杯安神茶水,缓声劝道:“皇上,莫要动了肝火,安和公主毕竟还小,不懂得您的难处,这才行事莽撞了些,但终归也没有太过越界,您先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你这老东西倒是惯会做好人!” 王公公觍着脸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皇上,听闻昨日在街上,玄清太子的仪仗队还曾遇到了三皇子殿下的车架,值得一提的是,三皇子走到半道还好巧不巧遇到了任大小姐 便将她邀上车同行——” “哦?他二人昨日也在场?”皇帝闻言不禁挑起了半边眉毛,显然有些惊疑。 王公公赶忙言简意赅地答道:“不错,听路上的行人说,任大小姐正好在路边的酒楼上赏风景,正好被路过的三皇子殿下瞧着了,两人便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处。 “依照你的说法,这两人是偶然才和玄清太子与安和撞到一起的?”皇帝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狐疑,“朕不信这件事只是这么简单——” 王公公闻言面色一凛,赶忙措辞解释道:“这些也只是老奴道听途说,具体如何也是出自众人之口,只是当时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向,即便真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应当也是一目了然才对。” 这话即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又做到了俩边不得罪,可谓是滴水不漏。 皇帝深知他这老狐狸的性子,闻言便没再和他计较,只是没好气地扫了王公公一眼,忽而又泼墨画起山水来。 王公公见状赶忙上前帮着磨墨,一年和水一边在边山旁敲侧击:“今日皇上您看着心气好似不大通畅,一会儿老奴去吩咐御膳房炖些补汤来——” 皇帝却抬手制止了他的殷勤,随后重重落下一笔,有些怅然若失道:“朕只是在想,自从霄儿的母妃过世之后,这孩子身边就再没了一个知心人,这么多年孤孤单单地走过来,性子也越来越冷了,朕同他几乎就没有能说的上话的时候。” 王公公闻言赶忙上前恭维道:“皇上您可不要妄自菲薄了,这么多年以来,您对三皇子殿下的好就连老奴都看在眼里,殿下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而且之前皇上不是刚给殿下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吗,从今往后,有任大小姐陪着殿下,这往后的日子,或许也不会这样孤独了——” “你这老家伙,可真是越活越精了,要说的话都被你给说完了,让朕都说些什么。”皇帝闻言舒朗大笑,无奈地摇头点了点王公公。 后者赶忙受宠若惊地应了下来,哈着腰奉承道:“老奴这也不过是粗浅的猜想罢了,万万不敢揣度皇上您的意思。” 这一头皇后宫中,一宫之主顶着一个被人砸到差点露了馅儿的脑袋,面色苍白地听完了线人报来的消息,在听到任凤华和秦宸霄当街同游一事之后,她不由皱了皱眉,低语道:“看来这个任大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得秦宸霄的欢心啊……” 她说着又抬眼看了一眼线人,关切地问道:“安儿可还有嘱咐些别的什么话?” 线人如实答道:“五皇子殿下还说,接下来您只需要见机行事就好。” “见机行事,怎么个见机行事?”皇后闻言不禁有些纳闷,“安儿向来都是就事论事,何时会说这样虚头巴脑的话语,他最近莫不是被什么事绊住心思了?” 线人有些惊异于皇后的敏锐,闻言既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什么也听不到。 皇后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明白了大半,如今秦炜安定下的计划正循序展开,按理说没这么好忧心的,除此之外能困惑他的,也只能是儿女私情了。 想起秦炜安曾多次在她面前提过的任凤华,皇后突然福至心灵,面上隐现恍然大悟之色,下一刻,她话里有话地慢声道:“回去告诉你家殿下,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需得先将那些吃力不讨好还占心思的东西放一放,省的损害了大业——” 线人听懂了她的暗示,登时带着消息忙不迭地又赶了回去。 秦炜安得了皇后的“提点”之后,醍醐灌顶到算不上,反而还有些黯然神伤,将线人打发走了以后边没来由地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不管任盈盈怎么作妖都不肯出来。 五皇子府正是一片愁云惨淡,而竹院之中,却事一派怡然自得。 任凤华原本整难得惬意地在廊下剥瓜子吃,直到阿六自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 “小姐,我方才出气溜达了一圈,打听到李家小姐的婚事竟然告吹了!” “什么!?”任凤华闻言一惊,险些将瓜子撒了一地,“怎么会这样,是武昌侯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阿六点头,自顾自地也跟着嗑起瓜子来,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武昌侯府那四爷是个气性高的,说是觉得自己近日没有要结亲的打算,说白了不就是看不上这门婚事!” “可恶!还真是给这苏四脸了,不过就是被京中几个少不更事的女儿家夸了几句,还真当自己是貌赛潘安举世无双了,笑话!”任凤华闻言也气恼起来,“且不说男儿郎不应以皮囊为首位,先前也是这武昌侯先应诺,如今却因为他一句轻飘飘的没这心思就要出尔反尔,哪有这样便宜的道路?” 她越想越来气,拿上阿六的佩剑就要出门理论。 她本就看不上那个处处透着古怪的苏四,如今更是越加厌憎,正要趁着怒火一鼓作气去将那苏四用麻袋捆了暴打一顿,却在半道被阿六好说歹说得拦了下来:“小姐,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我刚才已经是打探过了,御史大夫今日上朝的时候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去的,一上去就开始在朝堂上找武昌侯府的麻烦,你是没见到那场面,御史大人平常不轻易开口,今日在朝廷上为了自家失魂落魄的爱女,简直是力战群雄,一时天地变色,苏家上下都是武,本就讷言敏行,再加原本就理亏在先,因此根本就无力招架,刚上来就节节败退!” “当真?”任凤华闻言有些吃惊,如若她没有记错,御史大人那张嘴虽然在从前得罪了不少人,但在自家的女儿嫁到大皇子府内做妃之后,他便谨言慎行了许多,今日公然与武昌侯府作对,显然也只是切为了给自己的掌上明珠撑腰。 第二百六十章:藏毒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看来御史大人对李怡清还是是十分疼爱的,这般想着,任凤华才心下稍宽。 方才她的确是一时被怒火蒙住了双眼,有些冲动了,现在去找苏四不仅解决不了问题,甚至还会招致麻烦,再者李怡清只是因为惊鸿一瞥而沦陷,尚且没有到泥足深陷的程度,因此及早脱身也等同于及时止损,毕竟苏四此人实在是有些莫测到让人胆寒,于单纯率真的李怡清而言,绝对算不上良配。 “李家小姐得多伤心呐……”琉璃却在边上吸了吸鼻子,显然有些替李怡清担心。 任凤华却摇了摇头:“痛定思痛也好,省的日后受罪。” 话虽是这么说,她却还是准备好了李怡清平日里素来最爱吃的点心,装在了食盒里,不多时便亲自赶到了御史府。 谁知通报的下人进去了一遭,却只带出来了一个李怡清早些时候就离府的消息。 “离府?劳驾,我能问一声你家小姐这是去哪了吗?”任凤华追问道。 下人却只是摇头,边上的琉璃缺忍不住猜测道:“小姐,你说李小姐会不会是因为被苏四爷拒绝,想不通去寻短见了?” “这不可能!”任凤华一口否决了这一点,她清楚李怡清的性子,这个姑娘看着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实则性子坚韧,绝对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去寻短见,为了男婚女嫁之事找人去理论倒有可能。 思及此,任凤华立马就有了新的方向,随即招呼车夫改道去了苏律的铺子。 李怡清要是蹲不到苏四,定然是会来这找苏律的,谁知她在门口等了一会,不仅没瞧见李怡清,甚至连苏律都没瞧见,反倒看到了眼下最不想看到的人。 “小姐,那不是苏四爷吗?”琉璃人认出来了来人,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道。 任凤华点了点头,看着尚在和掌柜周旋的苏四,揣度道:“看样子应当又是来找苏律的……” 李怡清如果要来找苏四,必然也该在这里才是,可是眼下堂中来往的客人间却没有没有她的身影。 难道李怡清此行出来,当真不是为了来找苏四? 正这么想着,苏四俨然已经发现她的到场,好整以暇地抱臂踱了过来。 “任大小姐今日怎么过来了?”语气熟稔得好似两人是旧相识一般。 任凤华却回以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四爷安好。” 苏四却得寸进尺般继续客套道:“任大小姐今日来此是为了何事,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任凤华眉头一紧,冷淡地退开了一步:“四爷误会了,小女此行只是来采买一些手势,顺便路过此处而已。” 小竹见状立马不服气地追了上来,气愤道:“任大小姐,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家四爷是好心问你,你凭何还摆起脸子来了!” “住嘴,退下!”苏四立马沉声呵退了他,小竹见状只得抿着嘴退了下去,却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任凤华。 任凤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屑地挑眉一笑。 阿六立马帮着她说话:“我家小姐好端端地在这逛着,是苏四爷平白出现就要查家底似的问底细,还说什么摆脸色,我看是你们不讲理在先吧。” 小竹哪里见过他这样的伶牙俐齿,没说两句便被败下阵来,只得灰溜溜地躲到了苏四身后。 没成想一场寒暄到最后竟然成了剑拔弩张,任凤华面上没什么好脸色,苏四爷倒还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虚怀若谷。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正在这时,自旁突然走近一人,似乎是先试探着瞧了瞧,随后才惊喜地跳到了任凤华身前:“任大小姐!今日怎么这样得空,亲自到不才店里来了?” 分明和苏四爷是一样的说辞,可是这回任凤华却是和气应答的:“只是随处走走,赶巧倒是见到了你这个大忙人。” 苏律见状嘿嘿一笑,丝毫没在意她话语中的促狭意味,反而挤眉弄眼做出了一副风流样:“能让美人亲自来见我一面,即便是再忙,我也得快马加鞭赶来一趟哇。” 任凤华深知他这嘴上不把门的性子,闻言毫不在意地轻嗤了一声。 反倒是边上的苏四爷见状不禁拧起了眉头,挑剔地看了一眼人苏律,忍不住说教道:“缘何做出这样一副轻浮的样子,谁教你这样行事的,三天两头的在外厮混,哪里还有半点名门之风?” 苏律闻言面上笑意一顿,随后斜挑眼角没好气地扫了对方一眼,险些没忍住将唾沫星子往人脸上吐的欲望:“你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我,我告诉你!你压根就不是我四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我们苏府的我,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查明你的身份,最后把你扫地出门!”他越说越来气,转身将桌子狠狠一掀,桌上的琳琅杯展瞬间碎了一地,苏律却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忿忿借着满地残局骂道,“不知来路的东西,也敢以次充好!” 这声动静实在是大的出奇,周遭的看客们登时围了过来,看着这乱局,立马便明白过来这是出了何时,不一会便在地下窃窃私语地闲话起来。 小竹便像只护主的小犬一般一个个瞪了回去,反观这苏四爷却还是一副从容的模样,似乎视外界的非议为无物。 甚至还能从容不迫地叮嘱了一句“早些回府”,之后才缓步离开。 同苏律擦肩而过的时候,后者嫌恶地就差让到墙角去了,小竹见不得他这副避若蛇蝎的模样,同他龇牙咧嘴了一阵,却被对方冷眼无视。 “真是狗随主人,一样讨厌。”等两人走后,苏律不耐地抬手扇了扇自己的鼻子,转过头的时候,面上却已经换上了和煦的笑容,“任大小姐,要随小生闲话家常吗?” 任凤华见状无奈一叹,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我是有正事要找你。” 苏律闻言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不能和美人共谈风月,实在是有些可惜,既然是正事,那便随苏某去包厢吧。” 这厢苏四爷刚走到门口便突然慢下了脚步,小竹犹在碎碎骂着,一时不察险些撞到他的背上。 “四爷,怎么了这是?”他纳闷问道。 苏四爷示意他看向道旁的积水,但见水影中二人身后的二楼雅间里,有一道倩影正翘首以盼,显然正在眼巴巴地瞧着两人。 准确的来说,只是苏四。 小竹这回学聪明了,眼珠子一转,福至心灵:“我知道了,是那李家小姐!” 转念一想,却又怒道,“可是那婚事都已经作罢,她又跟来做什么,她莫不是和方才那个任大小姐是一伙的,也来找咱的茬?” 苏四爷却没在意他的愤慨,下一刻便恢复了自己的寻常步调,自顾自地离开了。 二楼上的李怡清见他走远,一直等到人影小到终于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边上的侍女见她这般黯然神伤,忍不住为她抱起不平来:“小姐,刚才奴婢在楼下看到苏四爷和任大小姐在对谈了,瞧那两人的架势,分明是从前就认识,那苏四爷看她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她越想越觉着蹊跷,忍不住大胆推敲道,“这婚事说的好好的,说取消了,哪有这样的事!小姐……你说会不会是任大小姐——” “不可能!”李怡清却突然正色打断了她,“你莫要随便诬赖凤华的清白,我知道她的为人,依照她的性子,定然是不屑也不忿去做出那样的事的。” 见李怡清言语间对任凤华全副心思的信任,那丫鬟只好歇了大胆揣度的心思,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于此同时,酒楼的另一边,任凤华被苏律带进雅间之后,不禁熏香软席的伺候着,身前的桌上还流水似的上了好些见也没见过的吃食。 任凤华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两眼,谁知苏律见状却来了性子,赶忙端起了一盏糕点,献宝似的洋洋得意地凑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做什么?”任凤华对甜食其实没多大兴趣,见状下意识后退。 苏律却得寸进尺地将碟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得道:“这可是西域来的稀罕吃食,因为制作复杂又极难保存,所以贵的离谱,平日里苏某自己还舍不得吃呢,如今给了你,任大小姐却还嫌弃!” 任凤华见他越发聒噪,终于忍无可忍地拿筷子拦下了他的动作,没好气地抬眼扫了眼样貌奇特的糕点,又像看呆子似的看了苏律一眼,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这糕点有毒,你看不出来吗。” 此话一出,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苏律直接傻了眼,手中的碟子也跟着跌了下去,阿六则是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便杀了过来,一刀鞘直接按在了他的脖子上,怒喝道:“好哇,难怪你一直这么殷勤地劝着我家小姐用糕点,原来竟然是想着要投毒,说!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没有,我冤枉啊!!”苏律没想到天外飞来一口大黑锅,竟然直直罩到了他的头上,一时想要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不是,我确实是骗了你——” 话语还没说完阿六的刀剑作势就要出鞘,苏律赶忙接着道:“我,我还没说完,我说我骗你是骗你说自己没舍得吃糕点那话,这糕点平日里我用了好几次,若是有问题,苏某不也是早早的中招了吗?” 他正为自己解释的这般戳中要害而自得,谁知下一刻任凤华便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也知道。” “什么?”苏律闻言一愣,下一刻面上神情称得上是千变万化,“你,你的意思是……我已经中招了!” 任凤华有些遗憾的忘了他一眼,眼神已经帮她做了回答。 “这,这这!”苏律闻言终于慌了起来,“这,这能是什么毒?泻药,鹤顶红,交一……总不能是春药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委屈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见他死到临头还要作怪,不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想接话。 “哎呀,好姐姐,好姑娘,快些告诉我这是什么毒吧?”苏律终于急了起来,作势就要把任凤华拽回来。 后者熬不过他的唠叨,只得拿起了一块糕点,捻了些碎末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确定道:“这应当是西域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能在无色无味中杀人于无形,倘若被下在吃食里,长此以往,中招的人就会因为内竭而死,而且死时的表现与衰老无异,所以很难被人查出蹊跷。” “什么!?”苏律登时将那碟子挪到了天边,面上惊魂未定,“太可怕了,到底是谁要害我,怎么还想出了这么阴毒的法子!”他气着气着面上却突然多了不少苦楚,下一刻,他突然哀叹了一声靠倒在了软席上,“完了,全完了,先前我还一时贪嘴吃了好几块呢,你说会不会没几日功夫我就要成老头了呀!不成,我可不干!” 任凤华见他事到如今还在耍贫,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律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追在自己身后的是生死,这才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行!我还这般年轻,这般、这般貌美,要死了太冤枉了!”随后,他突然一下从软席上做了起来,一把拽上了任凤华的衣袖,连声哀求道,“任大小姐,救命啊!” 任凤华对于他这份后知后觉地危机感有些许语塞。 苏律见状登时不顾形象地哭喊起来,就差直接就地打滚了:“任大小姐,你就是天上的神仙,好姐姐,你忍心苏某就这么香消玉殒吗?” 任凤华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地扭过了头,看着苏律忽闪忽闪的眼,终于没好气的应了一声:“香消玉殒倒也不必!” 苏律赶忙趁热打铁,凑到她身边双手合十求道:“任大小姐……” 任凤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为了保住自己在聒噪下饱受荼毒的耳朵,她最终还是松了口风,叹了口气抬手打掉了苏律意欲来晃她衣袖的手:“死不了,我自会为你诊看——” “苏某就知道任大小姐不会见死不救!”苏律见状登时笑逐颜开,十分自觉地摞起了自己的袖子,将手腕凑了过来。 任凤华虚虚地触了触他的脉象,很快酒做了结论:“还好,中毒不深,只要用方子诊疗就能大好,放心吧,死不了。” “当真!”苏律闻言自然是喜出望外,看着任凤华随手扯了一张宣纸就开始笔走龙蛇,苏律看了一眼她笔下的药方,感动的神色写满一脸,“任大小姐,你现在就是苏某的恩人了——” 任凤华没去搭理他殷切的神色,落完最后一笔就干脆地将药方按到了苏律手里,随口吩咐道:“你要是再敢嚎一句,我就在这药方里多添两句话,让你这往后的日子也不用再说话了!” 苏律见状赶忙识趣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没过一会,他便又乐颠颠地凑到了任凤华身前,小心夸赞道:“恩公,你可真是实力不俗,小生佩服!” 任凤华见他没了祸患就又开始耍嘴皮子,不由轻嗤道:“与其在这感慨劫后余生,还不如现在就去调查此事背后的真相,苏小公子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 苏律听到这话才终于正色,他当然知道任凤华绝不是他平日里打交道的那些虚头巴脑之辈,眼前这人虽然有些不太好套近乎,可是心性却是一等一的出挑,尤其是这样貌也是天上人间独一份的,这样一个美而不自傲、反而是还不断追求实力的妙人,实在是让人很难挪开视线。 “看我做什么?”任凤华见苏律一惊一乍一会又没了声,不由挑眉疑道。 毕竟眼前这少年心眼多,可不是能被这疯癫的表象盖住的。 苏律却只是吃吃地笑,面上有些憨态:“苏某只是突然很敬佩任大小姐你。” 任凤华叹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方才出手相助,以防苏律继续岔开话题,她只好主动发问:“对了,这两日总在你店里转悠的那个苏四爷,到底是怎么突然回到苏家的?” 这个问题当真已经困惑了她许久,毕竟眼下苏四的出现是唯一和前世事情的展开毫无瓜葛的地方。 苏律听到这话面上温润的笑意却突然一挥而散,下一刻,他有些不安地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他,怎么是不是他不知死活地来招惹你了?” 任凤华摇头试探道:“倒也没有,我只是觉得,苏老爷子这第四子实在是有些高深莫测,摸不清底细,难免会让人心存忌惮。” 苏律皱着眉头附和道:“岂止是忌惮,这件事简直是匪夷所思,我不过就是一段时日没回家,谁知道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小叔叔,问起来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说是苏府遗珠,天老爷,哪有遗珠是像他这般,一看就知道是不怀好意的!” 任凤华点了点头,拣了块能吃的点心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听下面的掌柜说,这苏四每天晨昏定省般雷打不动地来找,只是为了劝尼回府……可是他才刚回苏府,按理来说,一切人事都是陌生的才对,怎么就偏偏盯着你不放——”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明眼人都知道,这人他就是居心不良,借这一个不知道从哪混来地假名头,如今还赶在小爷面前称长辈,也不看看自己才比我年长几岁,也不怕折寿!”苏律也不拐弯抹角,径自碎碎骂到,他早就看这个虚情假意之人不爽了,就差哪天气血上涌直接将人打一顿了。 任凤华点到为止,用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好整以暇地补了一句:“对了,这事你要是查出了什么头目,如果能顺带着知会我一声,那是最好。” 苏律闻言想也不想地点头应下:“那是自然,哪能不知会恩公!” 任凤华扬眉一笑,整了整衣衫,就要离开,临出厢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在门边香烟袅袅的香炉旁停了一下,随后微抬下巴向身后的苏律示意:“顺带着也查查这香炉吧,要害你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说着便带上了门,缓步离去。 苏律追了两步,又想到任凤华越追越跑的冷淡性子,瞬时就慢下了脚步,侧目看着身旁的香炉,面色有些难看。 心腹在暗处目送着任凤华离开,这才无声地自门而入,单膝跪倒在苏律身前:“公子,属下无能,竟然错漏了人心险恶!” 苏律没事事后追责的习惯,闻言只是摆了摆手,吩咐道:“下去之后务必要清查楼里的所有人事,不可错放一个有蹊跷的物件。” “属下领命。”心腹得了令,立马起身奔了出去。 苏律扫了眼香炉,默不作声地抬手掩上了鼻子,透过雕花窗棂看着楼下来往的人流,面上忧虑神色渐显。 方才苏律在和任凤华密探的当口儿,阿六闲来无事,便想着往竹院里采买些物件,谁知才刚逛到半道,便瞧见二楼雅间出来一道熟悉的人影。 “李家小姐?”他知道李怡清与任凤华交好,因此见状丝毫没有避讳,大大咧咧地带着笑容便迎了过去。 李怡清认出了他,正要快走几步过来,却被边上的侍女一把拦住。 阿六见那侍女一脸不善,有些狐疑,却还是热情地邀请道:“真是赶巧,我家小姐今日也在这楼里呢,一会我便去朝她通报一声!” 李怡清今日又是私自出府,因为苏府退婚的事,她日日落得个神思不属,因而一时听到任凤华的名字,压根没有做好面对好友的准备。 反倒是边上的侍女又不依不饶地看着抢过了她的话头,没好气地将话给顶了回去:“这楼这么大,各逛各的也宽敞,缘何要生生凑到一块去,平添拥挤……” 阿六见她阴阳怪气,不由皱着眉头疑道:“这位姐姐,我不曾得罪过你吧,缘何说话这般夹枪带棒的!” 侍女闻言却突然抢上前来,语越发急言令色起来:“你是没有,但旁人有没有就不一定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闲心思见不得别人好,还要想尽辙子在背后挤兑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回饶是粗心连阿六都听出了不对劲,他向来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又仗着自己年纪小,登时骂了起来。 李怡清也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将拦在她面前的侍女撇到了一旁,怒声呵斥道:“谁准在这里搬弄是非的!华儿是我的朋友,她院子里的人也合该是我的朋友,岂有你这样不分皂白就明白在人背后嚼舌根的理!还不快些给我赔罪!” 侍女见状没了底气,只得埋下头,瓮声瓮气地在阿六面前认了错。 阿六这才缓和了脸色,李怡清继续解释道:“今日我早些时候便来这了,一时心情不好原本想来散散心,没有华儿的意思。” 见她措辞解释,阿六没所谓地摆了摆手,直接领着人往任凤华定下得厢房走去,几乎还没到门口鄙视你兴冲冲地上前敲开了房门:“小姐,快来看看我找到谁了!”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任凤华一眼便见到了李怡清,登时笑逐颜开:“怡清,可算是见到你了!” 李怡清却像是突然受了欺负突然看到父母的稚童一般,突然红了眼眶,她心里委屈得紧,又怕被任凤华看出来,只得低下头回避视线。 任凤华看出了她的异样,赶忙温柔地将人拉进了房中,和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琉璃刚从屋外进来,见两人似乎要对谈,赶忙放下吃食就轻轻带上了门。 任凤华轻轻捧起了李怡清的脸,正色问道:“怡清,你知道你的苦楚,在我这里你不必藏着掖着,想说什么便说吧,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李怡清听到这话,终于抽泣了一声,泪如泉涌。 第二百六十二章:失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华儿,你说我是不是生的很难看呀,怎么才见来一面,便退了这婚事,还是因为我在京中名气不好……”她哭得几度抽噎,显然已经憋了许久的委屈,如今终于有了发泄的当口。 任凤华疼惜地揉了揉她的鬓发,慢声到:“怎么会呢……你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即便有人恶语中伤,却还是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找原因,这般温润良善的女子,当配世上顶好的男子。 李怡清却已经被伤了心,闻言只是悲戚地摇了摇头:“可是他还是退婚了……” 任凤华不懂得一见倾心,只得尽全力用言语宽慰她:“怡清,此事定然有另外的隐情,你切不要因此妄自菲薄。”她行事磊落,干不出背后语人是非的事,因此尽管在心中积了对苏四的诸多不满,却没有在李怡清面前批驳此人。 只是一刻不停地帮李怡清抹着眼泪,怜惜一叹:“好了,这眼睛都快要哭成两个灯笼了,我便这样告诉你,这事绝对不是你的问题,你是满京城顶好的姑娘,我要是个男儿郎,有你这样一个娘子,那该是祖上冒青烟了!” “噗嗤!”李怡清闻言终于破涕为笑,笑骂了一句:“你要是男儿郎,我还看那苏四做什么!” 任凤华见她停了泪水,终于心下稍宽。 李怡清方才哭了半晌,再加之昨夜也因为意难平一宿没合眼,因此没说两句话便枕着任凤华地膝盖沉沉睡去。 再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去了半边。 “华儿呢!”李怡清揉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第一句问的便是任凤华。 侍女原本在边上伺候着,闻言立马停了手脚,、面上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依言答道:“任大小姐还没走呢!” 李怡清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但见任凤华倚在窗口,应声回过头来,冲着她粲然一笑。 “醒了?” 李怡清愣愣地点了点头。 “醒了就送你回家,借你当了半天枕头,刚歇会就要找我,难道还要接着睡不成?”任凤华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言道。 李怡清一觉之后终于振奋了精神,闻言眉开眼笑,笑盈盈地挽着任凤华的手上了回府的马车。 好在御史府离苏律的店并不远,两人赶在日落之前,正好赶到府门口。 “风华,今日谢谢你。”李怡清晃了晃任凤华的手,眸中情意真挚。 任凤华笑着应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说这话倒是显得生分了。” 李怡清连忙点了点头,随后突然看着任凤华的脸陷入了沉思。 “怎么?”后者疑道。 李怡清重重地叹了一声,坦率道:“我在想,我这是哪来的好福气,竟能有你这样的好友。” 任凤华闻言只是浅笑,随后从袖中摸出了几个刚刚被缝制好的药包,一面叮嘱道:“先前就准备给你送来了,这里面裹着的是一些安神的草药,你晚上若是睡不着觉,就将它搁在枕边,可以助眠安神。” 李怡清见状赶忙将药包收好,妥善地藏在了小袋里,正准备送任凤华几步,却被对方体贴地拦了下来。 马车复又开始奔走,任凤华看着身后招着手渐远的身影,有些慨然地收回了视线。 回到相府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舟车劳顿了一日,任凤华倦意渐浓,索性推了今日的功课,准备洗漱一番便及早休息。 谁知披了件外衫刚从雾气蒸腾的浴池里出来,任凤华正想拭干发尾,突然屋内的幔帐无风自动,她只觉身后的空气突然凉了一瞬,随后便有人自后迫近。 “殿下?”任凤华想也没想便报出了赖人的身份,下一刻,秦宸霄便自然而然地应声而出,顺手接过了布巾,就帮着她擦起头发来。 任凤华懒倦地哼了一声,索性随对方动作。 显然,秦宸霄平日里就没做过伺候人的差事,因此动作格外迟缓,好似将她当成个瓷娃娃一般,手上的力道小的可怜。 “殿下,按这样擦下去,一会月亮都该爬到中天了。”任凤华忍着笑意,促狭地打趣了一句。 秦宸霄却只是不紧不慢地低笑:“没什么,同美人共对月下,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任凤华抬起头示意对方将布巾交还,一来而去两人说话的动静大了些,这便招来了在外间候着的琉璃和珍儿。 “小姐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琉璃急急地推开了房门,一抬眼就对上了坐在镜前岁月静好的一对璧人,登时望言,下一刻顿时伙同尚且还在愣神地珍儿一道退了下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房门牢牢扣好,冲自己念叨了一句“见多不怪”。 不过这三皇子殿下何等矜贵的身份,竟然还能屈尊帮着照顾小姐,看来两人果然情谊甚笃。 听着琉璃和珍儿窸窸窣窣地笑谈着走远,任凤华瞥了眼秦宸霄,趁势将自己的布巾夺了回来,一面突然想起了之前一桩疑惑之事:“殿下,我还是有些好奇,那日安和游街,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来呢?” 这回秦宸霄倒是没有顾此言彼,他见任凤华眼眸晶亮,索性随了她的愿,简单答道:“因为有秦炜安。” “嗯?”任凤华闻言不由惊疑。 随后便听对方继续答道:“我晓得你的脾气,你要查他,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他的场合,那日路过时,本王正好瞧见了他,果不其然,很快便也找到了你。” 原来是顺藤摸瓜!任凤华闻言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一处异样:“殿下一直派人留意着我这的动向?” 不然也不至于对她的行踪计划了如指掌。 秦宸霄闻言倒也丝毫不避讳:“此事不是早就被任大小姐你看破天机了?如今你身边的阿六,不就是从本王这反水的耳目?” 任凤华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闻言不由呛了一下,随后突然想起了那日被那苏四从厢房里救出来的光景,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殿下,那日您还看到什么别的东西没有?” 尽管苏四救他属实属于意料之外,但是两人也确实挨得太近了些。 秦宸霄闻言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沉沉地压了下来:“你说呢。” 任凤华闻言登时往后快退了一步,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避无可避,只得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殿下,方才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月色正好,咱们还是来聊一些家国大事吧。” 如此生硬的话题切换,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局促,秦宸霄闻言却不依不饶,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将人半圈到了自己怀中:“抱歉,任大小姐,本王向来不够磊落,眼下不想谈家国,只想谈风月——” “你!”在言语的对峙上,任凤华总是略逊秦宸霄一头,但是转念一想,那日之事于情于理,合该也不是她的错才是,如今却怎么都归到她头上来了。 想通这一点后,任凤华心里那阵没来由地心虚登时荡然无存,下一刻,她将秦宸霄牵着她衣带的手捉了回去,正色道:“殿下,风月无边,只会蹉跎岁月,咱们还是来谈正事吧,小女以为,五皇子近日所做所为都悖逆常理,定然又是在密谋些什么——” “任大小姐以为呢?”秦宸霄嘴上答得很很配合,手上动作却异常不安分,一直执着于那根被任凤华救回去地衣带。 任凤华掩面轻咳嗽了一声,勉励忽略来对方的轻浮举止,继续道:“自先前五皇子极力撮合国朝派公主与玄清和亲一事足可见其野心,小女以为,他这般大献殷情,必然事因为有利可图,或许,玄清能给他带去一些无法拒绝的好处,比如……权力——” “你的意思是,秦炜安与那玄清太子勾结到了一处?”秦宸霄一心两用,闲散地将她的衣带打成了个蝴蝶结,一边随口应了一声:“此事便有我来安排查吧,你这些日子总在奔波,合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任凤华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试探地提了一嘴:“殿下可听说玄清的七皇子玄淳一?” “怎么突然提起这人?”秦宸霄闻言动作一顿,终于正色抬起头来。 任凤华间此事有眉目,赶忙继续追问道:“殿下知道此人?” 秦宸霄点了点头,面上神色有些复杂:“此人上玄清皇帝最宠爱的子嗣,只是近日却不知为何不见踪影,玄清皇室派了好几批人去找,都没见踪影。” “什么,玄淳一失踪了?”事情的走向脉络有了变化,自后发生的一切,边有些无法掌控,因此任凤华闻言难免惊讶。 秦宸霄对此事缺显得很淡定:“说是失踪,但是设么多日都没有消息传来,只怕是凶多吉少,所谓树大招风,玄淳一或许眼下已经成了一条刀下亡魂。” 任凤华闻言却断然表示了不赞同:“不对,玄淳一定然还没有死。” “恩?”秦宸霄闻言疑惑侧目,深深地看了一眼任凤华:“任大小姐怎么这样笃定?” 任凤华自知是因为方才一心两用说漏了嘴 只好尽力找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物,出个门也还是前呼后拥,即便流落也应当有自保的法子——” 索性他临死应变得还算快,秦宸霄不疑有他,跟着点头道:“说得不无道理,这玄淳一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回这么容易任人鱼肉的,而且眼下最重要的不少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任凤华就等着秦宸霄为她解惑呢,谁知下一刻,便被人轻轻地捏了一下侧脸。 秦宸霄的俊脸突然再眼前无限放大,任凤华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想要低头却先一步被对方捕捉到了闪烁地眼神。 “还有什么,你我婚期将近,任大小姐看来是一点也没把本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于连这般重要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聘礼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婚事?”任凤华眼下全副心思都在思量秦炜安的阴谋上,闻言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何人的婚事,面上登时烧红起来,“自然……自然是记得的。” 秦宸霄闷闷笑了一声,突然将她拉近身畔,低语道:“任大小姐操别人的心,何时能记得操本王的心。” 任凤华一时语塞,这日子当真是从指缝中溜走的一般快,算算日子,竟然已经及笄许久了,当日一诺,如今也该到了践行的时候。 “任大小姐怕了?”秦宸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话中却没什么转弯的余地。 任凤华振动着眼睫小小地呼吸了一口,突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殿下怕是不会给我后悔的机会吧……这般做派,都要赶上山匪打家劫舍了。”她瞧着被对方扣得紧密无缝的五指,无奈地皱眉轻道。 “既如此,那任大小姐合该知道,那打家劫舍的山匪,都得是何种做派——”话音未落,身上之人便沉沉压了下来。 任凤华立时就后悔了方才闲来无事抖的那句激灵,因为比之山匪,秦宸霄显然要可怕得多,不仅要言语轻薄,还要摄人心神。 唇齿相接,连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匀走,秦宸霄把着她的手按过头顶,在唇上流连一阵后,突然低低喘息着凑上前来,在任凤华的眼角轻轻啄了一口。 “本王有时候总在想,像任大小姐这副好皮相,合该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才是,如今一件才知不是画,眼前这个,才叫活色生香……”秦宸霄的眼像是江心暗流,将缱绻情谊藏得很好,却还是没防住逃出几分偏爱。 任凤华不消看都知道自己眼下滚烫,见秦宸霄意犹未尽还要再偷个香,她赶忙揭过被子逃也似的钻了进去,捂着自己烧红的脸,闷声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秦宸霄促狭的笑声在背后响起,随候便感觉边上的床榻一沉,自旁自然而然地裹来了一个怀抱。 “睡吧。” 似乎有在繁复的思绪都被这一声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任凤华只觉狂乱跳动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不多时便倦意袭来,蹭了蹭枕巾,嗅着皂角香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悠悠睁眼的时候,秦宸霄已经不知所踪,她昨日被他绕的有些晕乎,因此贪觉在榻上多躺了一会,最后是被阿六兴冲冲地拍门声催醒的。 “小姐,快出来瞧瞧,三皇子府来聘礼了!” 任凤华这才惊觉昨也之事原来不是一场梦,秦宸霄言出必行,当真第二日一大早就来践诺了。 她心情复杂地推开了屋门,还未走到中庭,便见院子里已经堆了不少箱柜,正要绕过几个几乎要高过人的琉璃彩瓶,瓶子后头却突然拐出来了一人。 侍卫见着自家府上的准王妃,立马恭顺问好,不过他显然正在忙碌中,因此招呼了一声便继续捏着手中长长的清单去吩咐下的搬运聘礼了。 任凤华几乎麻木地看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箱子被搬进院子里,再看着它们像是凭空长了尾巴一般越缀越长,终于在院门口都眼看着要挤不下人的时候喊了停:“三皇子殿下莫不是要用这些物件淹了我这小院。” 边上见着这阵仗凑过来瞧热闹的下人们惊叹者甚多,其中也不乏一些酸溜溜的质疑声:“这不过也就是阵仗瞧着大而已,这么多的箱子,我看着或许就是金玉其外罢了,光是用来撑撑场面的!” 人群中随之唏嘘声四起,侍卫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旋即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处木箱之前,随后利索地拿剑鞘打开了箱门,好事者伸长脖子凑近一瞧,险些被里头的珠光宝气晃了眼睛。 侍卫一连又开了好几个箱子,但见这几个箱子中无一例外都是宝石珠玉,以致这一头倒吸凉气地声音就没停下过。 “天呐,这聘礼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我先前来的时候这箱子已经排到主院了,按照着流水一样的送法,想必眼下都已经排到府门口去了吧!”好事的侍女没忍住慨叹了一声,在场的这些人谁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眼红的就差将想要分一杯羹地心思写在脸上了。 这一头相府的几个能报得上名的人听说了此事,登时不约而同地奔赴竹院。 其中属三叔母来得最勤快,一来便拨来了众人的围堵,挂着谄媚笑意凑到了任凤华身前,故作惊讶地感慨道:“瞧瞧,这是多大的阵仗呀,大侄女,你今日可真是给咱们相府长脸了!” 她打的事先礼后兵的主意,溜须拍马之后很快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厚着脸皮建议道:“你看看这,这样多的东西,你尚且还是个孩子呢,定然处理不好这样的琐事,叔母行呀,你要事嫌麻烦,叔母很乐意帮你归账!” 这话就差将讨要聘礼的几个字眼说出来了,三叔母向来没脸没皮,因此说这话都自认为顺理成章。 任凤华闻言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三叔母见状耐心渐尽:“再说了,叔母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孝敬长辈不应该是正常的事吗!” 她说着便要不问自取,径自掀开了一个箱子,想要动手挑拣。 任凤华面色渐寒,正在这时候,自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轻飘飘地按住了三叔母的动作,两人齐齐抬头,但见是茉莉缓步走近,随后温顺一笑,话里的语气却不见客气:“这是三皇子殿下给大小姐送来的聘礼,三房的人是不是过于操心了?” “怎么?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三叔母被戳破了心事,登时对着茉莉忿忿骂了起来,颇有恼羞成怒之意,她向来习惯用小人之心去揣度他人,自然以为茉莉也是要来她这匀一杯羹。 茉莉没见识过此人这般市井泼辣的一面,被这么咒骂了一通,一时根本难以还嘴。 三叔母见状终于扬眉吐气,骂得越发难听起来。 两人正相持不下的时候,边上的侍女们注意到了来人,突然低头让开了一条路,随后便见老夫人拄着拐杖快步进了竹院,见自家两位算是有头有脸的女眷正在内斗,不由尴尬地轻轻咳嗽了一声,瞥了眼在后头缓步跟来的护国公,随后端起了一副威严的姿态,沉声呵斥道:“还不快给我住口,一个两个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此争执也不怕丢人现眼?” 三叔母见她来才算是见到了克星,只得从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悻悻然退到了一旁,茉莉则自觉地站到了靠近任凤华的地方。 老夫人见状终于面色稍缓,叹息了一声便走到了任凤华身前,神态慈祥得仿佛从未与她发生过什么龃龉:“华儿,看来三皇子殿下对你实在很是上心啊,这是好事,不过你看这物件都这么堆在院子里终归不是个事,你是如何打算的……”她兜了个圈子,最后才绕回到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这竹院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装的下这么多东西的地方,要不先将这些聘礼放到相府的库房里去吧。” 任凤华听到这话险些没忍住冷笑出声,眼前这位老妇精于算计了一辈子,到老还是只会暗渡陈仓这一招,当年靠这法子吞了她娘的嫁妆,如今还想故技重施夺走她的聘礼。 简直贪婪到了一种愚蠢的地步。 三叔母闻言立马就像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面上贪婪笑意大盛。 任凤华扫了狼狈为奸的两人的一眼,正要冷声回绝,谁知这时候护国公却突然气势汹汹地抢上前来,分明这道足够宽,他却险些将老夫人撞到地上,他虽壮士迟暮,周身的杀伐气息却像是刻到了骨子里,以致眼下院中这些女眷都有些人人自危。 “华儿的聘礼,想怎么安排是她的事,用不着老夫人你来操这闲心了!”护国公冷哼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地戳破了老夫人那点冠冕堂皇的心思。 后者面上的神情瞬时僵硬了一瞬,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老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华儿院子里的人比别处都要少,若是忙活起来怕是会周转不灵。” “这也不用你操心了。”护国公却没给她退路,径自拍了两下手,下一刻,院里的人齐齐瞪大了眼睛,瞧着一众身披甲胄的士兵鱼跃而入,直接将竹院守得个固若金汤。 护国公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布置,捋着胡子慢声道:“诸位莫要惊慌,这些都是我的亲卫,此行只是来帮着华儿看着这些聘礼,他们平日里自然不会伤人,但若是遇上了心怀不轨之人,他们手里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老夫人见状再也绷不住面上勉力维持的沉着,见护国公一副绝无转圜余地的态度,只得寄最后希望于任凤华:“华儿,这事合该是由你自己决定才是,我们这些长辈关心则乱,终归有做的不得当的地方。” 任凤华却像是压根没看懂她眼神中的暗示一般,闻言只是朝着护国公粲然一笑,乖巧应道:“那便听外祖父的,华儿毕竟没什么自保的能力,所谓树大招风,有几个人帮我看着这些物件,还是很有必要的。” 话音刚落,老夫人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方才一直强忍着怒气强颜欢笑,如今见任凤华夜胳膊肘往外怪,登时忍无可忍,几乎咬牙切齿地怒声道:“护国公大人莫不是忘了,眼下这脚底下踩着的可是相府的地界,凤华也是我们相府的女儿,相府自然会好生看顾着她,护国公府的手未免伸得夜太长了一点吧。” 护国公闻言却淡然自若地将这话当成了耳旁风,随后借着满地枯枝指桑骂愧:“眼下开春却已然有了枯枝败叶,看着有违常态,实则是因为同宗同源的那脉枝叶吸去了精华,这才被掏空了生气,只得抱憾落地……”他说着悠悠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轻笑道:“老夫人,你说是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暗火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作,如今忌惮护国公的身份,只得按捺住心思,敢怒不敢言。 护国公却径自忽略了她的怒火,转而开始关心任凤华的身子:“对了华儿,先前看你脸色不好,如今身子可有好转。” 任凤华自然乖顺答道:“外祖父莫要担心,凤华眼下一切都好。” 护国公环顾了一圈竹院,就差把“寒酸”二字直接挂在嘴上了,他看了院子里的人手,又看了屋子里陈设,终于在看到颇为质朴的伙房时忍无可忍地爆发,碎碎地抱怨起来:“华儿,你在这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没什么麻利的人伺候就算了,他们竟然还让你拄这样背阴的屋子,也难怪你会又是那养坏了身子——” 老夫人闻言尽管再气愤,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解释:“华儿她外祖,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相府何时亏待过她,只是先前将她从外院接回来的时候府中正在修缮,这才没匀出院子来给华儿住——” “这话听着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护国公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干脆脸那层如履薄冰的亲家关系通通抛之脑后,下一刻拉起任凤华的袖子就要带她往屋子里走,“来,我们祖孙俩进屋子里谈,也好少一些闲杂人等来扰乱试听!” 这逐客令下得如此明显,老夫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掌家多年,头一回见到这般护短且咄咄逼人的对手,哪里还有抗衡之力,不多时便悻悻然地带着众人离去。 柳姨娘却特地慢了众人一步,走到竹院门口的时候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复又跟着任凤华进了内厅。 “大小姐,我还未来得及恭喜你呢,你同三皇子殿下天作之合,定然会和乐美满。” 任凤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径自问道:“柳姨娘特地找了个机会赖同我说话,应当不只是为了来道一声贺的吧?” 柳姨娘闻言也不再藏着掖着,他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赶忙凑到任凤华耳畔小心低语道:“大小姐,我今日来是为了提醒您,一定要小心大夫人院中那个唤作碧水的丫鬟,此人决计没这么简单!” 说完这句,她便赶趟儿似的快去离去,临出门的时候,正好和护国公错身而过,赶忙压低头问了声好。 护国公扫了眼她的背影,冲着任凤华挑了挑眉:“华儿,此人是相府的姨娘吧,一来就对你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会不会是心怀不轨?” “外祖父,这事您不用担心,凤华还算有些把握,定然不会叫此事横生差池。”任凤华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着为护国公添了些茶水。 后者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无法放下心来:“只是眼下你要从相府嫁出去,府里这些虚头八脑的人势必要借此兴风作浪,到时候事情一多,你定然无法应付,不如这样,今日外祖父带来的这些人,就一并留在你院子里吧,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好帮衬着些。” 任凤华深知外祖父对自己的牵挂,闻言感动地点了点头,却突然想到一处疑点,好奇问道:“对了,外祖父,今日怎么这样赶巧,闹事的人才刚到我院子里呢,您就偏巧赶到?” 护国公闻言面上掠过了一阵不自在的神色,此前要不是秦宸霄特意找时间来找他对谈,他也不能这般及时地掌握任凤华的动向,只是眼下他却不能将此事告知。 任凤华见他突然面色凝滞,不由关切问道:“外祖父,你这是怎么了?” 护国公见状立马展眉摇头,眸中的杀气却没有收敛得很好。 任凤华事何其敏锐的人物,自然明白对方这是有事相瞒,刚想细问却被外祖父敷衍地一笔带过:“好了华儿,眼下还是你的事最为打紧。” 护国公顾左右而言他地环顾了一圈竹院,面上依旧难掩挑剔:“华儿,你要不还是跟着外祖父回护国公府吧,这院子这样逼仄,瞧着都要施展不开,你还是回去住你娘先前留下来的院子吧。” 任凤华还有宿仇没有解决,自然不能贪求安稳日子,闻言只能婉言谢绝:“外祖父,您的好意凤华心领了,只是眼下我若是离开了相府,势必会给护国公府招致非议,但是我答应您,往后一定尝尝来府上看您。” 护国公闻言却也不见愠怒,他视自己这个外孙女为掌上明珠,自然是听任对方的决定,但还是不放心地再三嘱咐道:“好孩子,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只消往护国公府第一句话,外祖父定然立马赶来给你撑腰!” 这一头任善刚下朝,还未到相府便耳闻了沿路闲人的碎语,三皇子府来了聘礼,他作为相府之主,合该前去打探一二。谁知才刚携着三两小厮赶到竹院门口,便被门口的亲卫拦了下来。 “这,这——”他没想到在自家宅院里还能见着重兵把守,不由浓眉倒竖,愠怒非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下人见状赶忙探头探脑地凑了上去,将白日竹院中的事转述给了任善。 “可恶!!”后者越听脸色越黑,他冷哼了一声,作势就要硬闯,谁知被门口守着的亲卫一瞪,登时萎顿了气势,外强中干地退后了两步,边上狗腿的下人刚想再煽风点火一阵,谁知任善自觉面上无光,竟沉着脸直接转身离去。 到了茉莉的院子后,见任善周身带着怒气而来,茉莉赶忙放柔了面上神色,摆着腰肢迎了上去:“老爷,您回来了?” 任善冷冷地拂开了她的手,面上神色有些难看:“你还有脸笑,也没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茉莉闻言面上笑意一顿,却依旧想要蒙混过关:“老爷,妾身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你怎以为这点小心思能瞒得住我?”任善冷哼了一声,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眸中没半天温存神色,“你倒是惯会做人,两边都不想不得罪,今日竟然还帮起任凤华说话了,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顾念旧情的主儿,难不成还同你这旧主有什么瓜葛?” 见对方已经如此一阵见血,茉莉见再没有余地狡辩,只得吹垂着脑袋矮倒在地,闷声认了错:“老爷,妾身不敢,妾身以后一定不再多管闲事了——”她说着便将藕似的手臂往仁善的腰腹一缠,作出了一副暧昧的痴态,意欲想平日一般借着情事将两人之间的龃龉消弭,谁知下一刻,任善竟然直接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恶言登时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我警告你,没有下次了,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还有什么旁的心思,那眼下这个位置,你也就不用再继续坐下去了——” 这般铁面无私的模样,与平日流连在温柔乡的那副百依百顺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茉莉得宠多日,一朝梦醒,终于从那种自以为得到专宠的幻梦中醒转了过来,她抬头看着任善冷厉的神情,一点点将挽起的袖子挂了下去,面上神色彻底转为顺从:“是,妾身知错了,妾身甘愿领罚。” 任善余怒未消,没说几句便摔了桌上的茶盏,愤愤地甩袖离去。 茉莉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捻起一块碎瓷,将它在手中捏的死紧,面上神色在光影交界处晦暗难明。 “任善·······” 她轻轻地念着几字,面上突然露出了蛇蝎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多日来的荣宠是假,此人的自私无情才是真。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相府之中,没有什么是彻底长久的,只有真真切切地将权利掌握在手中了,才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茉莉按了按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突然吃吃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渐至癫狂。 竹院中,护国公又千叮咛万嘱咐了好一阵,才在管家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离开,才上马车的当口,突然想起一事,赶忙快声吩咐道:“对了,去查查先前跟着霞儿的那嬷嬷,看看她当日所说到底是否千真万确。” 管家闻言目光一凛,半点不敢怠慢,赶忙下去忙碌了。 任凤华目送着护国公府的马车远去,丝毫不知车厢中发生的一切,边上的琉璃侍奉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在她边上絮说道:“小姐,今日我去膳房端午膳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在二房伺候的丫鬟,奴婢见那丫鬟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一时好奇,便上前套了几句话,这才知道因为清雪小姐入宫那事,二老爷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不仅做官步步高升,听说前两日还顶了先前说亲的那户五品官员的官职,眼下真算是扬眉吐气,连带着院里的下人也跟着趾高气昂!” “竟有此事?”任凤华闻言不禁皱起了眉,那户人家原本也算是前途无量,如今却因为这桩事受了无妄之灾,属实是引人唏嘘。 琉璃也因为此事气愤了许久:“小姐,不是我说,这一大家子可真是讨厌,且不说这清雪小姐闷声不响失了个踪就成了宫里的人,这二房的其余人也是锱铢必较,丝毫见不得别人好!” 当日虽然见任清雪对这门婚事似乎不大满意,却未成想是到了这般深恶痛绝的地步。 看来从前确实是她低估了对方的心思,此女的城府看来确实不似外表看着那般温润良善。 “你说这人前前后后怎么就能一个天一个地呢,先前同小姐要好的时候,还是‘凤华长,凤华短’的,如今飞上枝头当了凤凰,竟然是连一句话都舍不得递回来了,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琉璃越想越觉着不忿,她如今万分后悔此前没有阻止任凤华与任清雪交际,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招了一只白眼狼,掏心掏肺的却到了如今这般被人抛诸脑后的下场。 “小姐,你日后可万万不要这么草率地向别人施舍好意了,万一对方不领情,那真就叫白费心思——”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六十五章:泄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说完这句,琉璃还想劝几声,抬眼却见任凤华兀自出神,忍不住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你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可莫要觉得无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呀!” 任凤华按了按她的手,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琉璃重重叹了一声,正要赌气往外走,却正好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琉璃姑娘。”来人讪讪笑着,面上神色讨好得近乎古怪,还未等人来迎接便殷切地跨进门来,正是前些日子才刚在竹院闹过一场的二叔母。 “二夫人来这做什么?”琉璃一见她就戒备地将人拦在了半路,面上满是不欢迎的神色,“我家小姐正在歇息,眼下竹院不接来客,您还是先回去吧——”说要就要关起门把人往外赶。 “大小姐,大小姐!”二叔母把着门艰难道,琉璃打定了主意不让她进门,两人一时相持不下,最后还是由任凤华一声吩咐平了动静。 “好了,琉璃,把人放进来吧。” “小姐!”琉璃前后看了看,急得团团转。 二叔母则瞅准了空当钻了进来,一瞧见任凤华却局促地顿住了脚步,搓着手尴尬道:“大小姐,今日我来,是特地想跟你来道个歉——” “嘁。”不甘心在边上游走的琉璃险些将白眼翻上天去,“假惺惺!” 任凤华对此也颇有些意外,她向来与二房的人往来不多,先前那回也是初次领教这位三叔母的泼辣,原本以为二房的人会因为任清雪得势而自鸣得意,未曾想眼前这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三叔母,您是长辈,未免也太折煞我这个小辈了。”任凤华轻敛眼睫,示意琉璃奉茶,嘴上说的礼数周全,面上却无丝毫热络神色。 三叔母推拒了茶盏,突然欲说还休地半跪了下来,眼见着膝盖就要触地,任凤华无动声色地踢了一脚软垫,正好拦下了对方这一跪。 “三叔母有话便直说吧,凤华是实在看不懂你的哑谜。”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三叔母,话语凉薄得近乎淬着寒冰。 三叔母猛然抬起头来,这才见得她已然哭红了的双眼,再开口的时候,她的语调已经渐至哽咽:“大小姐,求求您,能不能带我进趟宫!”她抹了抹眼泪,哀求道,“清雪突然就走了,叫我一个做母亲的如何受得了呢,我只是想再看看她,哪怕一眼都好——” 闻言,琉璃几乎在同时骂出了声:“痴人说梦!” 任凤华也没拦她,随后便婉言谢绝道:“三叔母,如果是为了此事,您还是请回吧,凤华人微言轻,此事自然无法做主。” 三叔母像是才被方才琉璃的那句话骂醒,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但见她身形一战,复又潸然泪下:“确实是我无理了,进了宫的女子哪里还能有让娘家人进去看一眼的道理,饶是如今受宠如淑贵妃,都不曾在入宫后面见过她的父母······” 任凤华见她懂这个道理,正好也省去了一些口舌,当今圣上疑心深重,朝臣难有二心,即便是宠妃的兄父,都不敢递帖子进宫看望,生怕被有心之人瞧见了会被安上一定外戚干政的帽子,相府二房虽然人微言轻,却也冒不起这个险。 今日二叔母约莫也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想着来她这碰碰运气。 短暂的静默之后,二叔母正要黯然离去,却被一句话绊住了脚步:“面见无法,倒是还有旁的法子。” “当真!?”二叔母闻言赶忙折返,面上终于又有了希冀的神色。 任凤华慢声道:“若还有入宫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去递送信件。”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二叔母闻言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但是下一刻,她便从任凤华的眼神中读出了深意,“······大小姐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任凤华满意于她的敏锐,闻言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并非要你去帮我做些什么,只是先前听你说起我娘过世的事,我想要知道所有的内情。” 谁知二叔母闻言却面色一凛,仓皇地避开了视线,搪塞道:“大小姐,你再说些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既如此——”任凤华闻言不善地眯起了眼睛,随后低下头挥了挥手,“琉璃,送客!” 琉璃早就蠢蠢欲动,闻言立马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而来,二叔母失神了片刻,突然咬着下唇,面上露出了决然的神色。 “好,我答应你!” 任凤华微抬下巴示意她先落座,二叔母僵硬地捧起了茶盏,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艰难地继续道:“其实当年先夫人的难产,另有隐情······”她一边说着,一边频频心有余悸地往身后望,生怕隔墙有耳,“先夫人原本胎相很稳,照理说应该能顺利生产,但是因为蒋氏在其中耍了些手段,才会提前动了胎气,脉象错乱。” “当时院中的府医呢?”任凤华深吸了一口气,拿袖口遮住了自己开始轻轻颤抖的手指,亲耳回溯娘亲离世的经过,于她而言,绝非易事。 二叔母忆及往事,有些难以启齿:“事情棘手,府医根本无法处理,先夫人院里的人只得求助相爷,可是、可是当时相爷被蒋氏留在了院子里,根本没想着脱身,先夫人、先夫人她是被生生耗光了精血,才会溘然辞世的······” “你的意思是,我娘亲在血海沉浮的时候,父亲却在和蒋氏温存?”任凤华的声线开始颤抖,她早便知道此事是蒋氏在背后捣鬼,但到如今洞悉真相,却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其实此事还是——”二叔母见她神色沉痛,一晃神便要继续,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任凤华登时抬头瞧她,眸中攀上血色:“继续!” 二叔母却猛然摇起头来,断然道:“没有别的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这副情状,一看便知定有隐瞒,见状,任凤华突然发作,突然那俯身一把扣上了二叔母的脖颈:“我再问你一遍,还有什么隐情!” 二叔母从未见过她这般冷厉的模样,被她眸中的杀意所摄,哆嗦了好一阵却还是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哑声回道:“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任凤华冷着脸收紧了手指,臂上青筋隐现,二叔母被掐得喘不过起来,两人视线对峙,后者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眼中满是惊慌与绝望。 她原本以为死期将近,谁知片刻之后,任凤华突然松开了她,二叔母重获生机,赶忙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任凤华低低喘息着,压下了心头几乎快要失控的杀意,冰冷地嘲讽道:“原本二房的人都是一样的做派,说是要求人帮忙,却连诚意都不舍得表,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着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话毕便踩着二叔母散乱的外袍就要离开,却在最后关头被后者一把拦了下来。 “大小姐,你等等,你等等!”二叔母内心挣扎了一阵,想见女儿一面的迫切感终于还是盖过了胆寒,绞尽脑子后,她终于不管不顾地低吼出声:“我,我说,月华!你可以去找月华,她一定知道此事!” 听到这话,任凤华终于慢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回过身来,见二叔母哀戚神色中再看不出任何蹊跷,才继续道:“好,二叔母既然已经知无不言,那这点小忙,凤华势必会帮。”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多日来的惴惴不安早便击溃了一个母亲的心防,二叔母如今就指望着任清雪的星点消息过活,因此得了任凤华首肯,自然是千恩万谢之后才满意离去。 任凤华望着她的背影,在斜阳下陷入了沉思,血似的霞光打在她的侧脸,映衬得她面上神色阴郁非常。 琉璃一推进门就瞧见这副光景,赶忙担忧地凑上前来:“小姐,小厨房备了些小点心,奴婢给您端来吧,你有许久未用过吃食了。” 任凤华却只是失神地摇了摇头,眼下她终于知道了娘亲离世的经过,心内怅然若失之感却愈甚,相府的人将她早早地就送往了外宅,或许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后来老夫人建议将她送回来,也只是为了拿她当枪使。 可叹上一世,她到死都被这场滔天骗局蒙在鼓里,相府就像是一个吃人的魔窟,生啖人血,生食人肉,糟践了娘亲,最后也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 半刻钟后,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缓声道:“琉璃,帮我去请一趟月华姑娘。” 春风绵延的不只是话本中说的相思,还有数不尽的恨与遗憾,就像柳丝不解人愁,随风荡得老远,落到不安的人眼里,非但不见诗意,倒显得矫情。 这一头的慈宁院中,老夫人念完了佛经,按例上了几株高香,半空的柳絮打着旋儿地落在肩头,她轻斥了一声,正想吩咐人将满树的柳絮清了,刚回转身便见月华急急地奔了进来。 “老夫人!” 老夫人皱眉扫了她一眼,不满地低斥道:“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佛堂清净,举止切记分寸。” 月华却顾不上认错,径自道:“老夫人,不好了,方才奴婢被大小姐请去了竹院,小姐、小姐她今日问了我先夫人难产一事,奴婢眼见着风声不对,回来之后就立马来您这了!” “什么!?”老夫人一愣,没拿住的佛珠登时坠到了地上,“当啷”一声脆响,“是谁!是谁泄露了风声!?” 月华见她震怒,赶忙低下头表露衷心:“老夫人放心,奴婢守口如瓶,方才答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是奴婢担心,依照大小姐心细如发的性子,可能不好糊弄!” 老夫人拂去了肩上落下的香灰,目光渐渐沉了下来:“看来是二房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嘴巴也闭不住了——” “您的意思,是二房的人走漏了消息?”月华闻言惊疑不定,“可是二房的人向来最听你的话了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打探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听话?”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回转身看向慈眉善目的观音,面上却无半分慈悲之意,“二房的人惯会藏拙,一个个瞧着木讷温良,实则蛇鼠一窝,普天下的毒蛇都毒不过这一大家子,你还当他们会这么乖乖的地守着这个消息?” 月华清楚老夫人这是动怒了,赶忙上前劝说道:“老夫人,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事情说不定没有想象的那样坏,只是大小姐那边——此事事关先夫人,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闻言幽幽一叹,突然抬眼看向了月华,面上神色晦暗:“这件事,你得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透露出去一个字,你知道下场。” 月华眸光一闪,赶忙沉声回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倒是聪明。”老夫人闻言冷冷一笑,接着道,“此事慈宁院不用多加干涉,她任凤华要查,那就让她去查,只是这个分寸——” 月华赶忙接过话头:“奴婢自会下去安排。”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见月华耷拉着眼的模样,不由试探道:“先前你似乎对她评价不错,怎么,听人家命途多舛,不忍心了?” 月华立马抖擞了精神,小心地回道:“大小姐原本合该是有安稳日子好过的,大夫人先前······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还有相爷,这么些年来,他似乎都快忘了大小姐的存在,如今把人都接回来了,却还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就好像——”她说着说着一时不查,险些将心里话说了出去,仓皇抬头见老夫人神色低沉,赶忙下跪认错,“奴婢失言,还望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凝望了她许久,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下一刻,她竟然莞尔:“你想知道她的身世,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这一头月华愕然地抬起了头,嗫嚅了两下嘴唇还没来得及接话,便听得老夫人悠然自得地继续道:“你以为相爷为何对她日日冷眼以待,对,你方才猜得不错,她确实不是相府的血脉——” “什么!大小姐她!?”月华闻言只觉心神俱振,脚一软登时软倒在地。 老夫人瞧着她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慢悠悠地继续道:“不然你以为蒋氏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地将任凤华往外送,她根本就不是相爷的种,你怎以为蒋氏她一个没眼力见的妇人能藏得住事,柳霞才刚走,她就敢急着上位,不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才如此有底气。” 月华骤然惊悉这样一个秘闻,哪里还有平日里冷静恭顺的模样,在内宅之中,知道的多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它既是筹码,也是压在脊背上的山石,她们这些小小的走卒,拿着微薄的良心与之抗衡,善恶也只在一瞬之间。 老夫人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好整以暇地又往她肩上压了一块大石:“不过你应该也不知道,其实当年我也很见不得柳霞那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但是不能否认,她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这么些年来,她帮了我们不少······” 月华不自觉地摇起头来,心下一片哀戚,在这之前,她还能以无知者自居偶尔向竹院送去一些帮助,可是如今,她已然被拽下了深坑,再没有立场再管这些闲事。 “听清楚了吗?”老夫人捏了捏拐杖,杖柄轻轻在她的腰背上敲了敲,后者登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片刻的挣扎后,最后还是闭上眼轻声应道:“奴婢知道了。” 正是一片万籁俱寂的时候,门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猫挠似的动静,老夫人立马警觉回头,沉声道:“什么人?” 月华扫了眼门边依稀像个人形的阴影,微动身子挡住了老夫人的视线:“好似只是落叶打到窗子上了。” 于此同时的厢房侧门外,珍儿屏息藏在角落里,将方才因为不忿掉出去的香囊紧紧攥在了手心,指甲在手心的嫩肉掐出了血色。 她之前得了命令跟踪月华,果然顺藤摸瓜耳闻了此事秘辛,一时激愤之下险些暴露,还好今日运气尚佳躲过了一劫,见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她赶忙趁着四下无人,顺着矮墙翻出了慈宁院。 屋里,老夫人任由月华按着太阳穴,闭着眼轻嘲道:“不过就凭她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即便真要调查,也定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华跪在边上小心地伺候着,顺着她的话继续道:“老夫人说的是,大小姐能力有限,自然不及您的谋算。 老夫人哼了一声,过了一会突然睁开了眼睛,探究地侧目望向了月华的膝盖:“我记得你之前身子骨不好,都不能久跪,眼下这身子倒是硬朗了不少。” 月华见对方瞧出了蹊跷,赶忙找了说辞解释道:“先前也只是一些不足之症,后来奴婢寻到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妙手回春,不消几贴药就治好了奴婢的病痛。” “当真?”老夫人坐起了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前我赏了你这么些灵丹妙药都不管用,看来你这回是找到了一个神医啊,赶明儿正好也将他带来,也好给我这老婆子看看身子。” 这话可不能随意应付,月华不动声色地抹去了额上沁出的冷汗,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老夫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万金之躯,哪里用见这样登不上台面的乡野大夫,再说了,您身子骨健朗,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医官,根本就用不着瞧大夫呢。” 话音刚落,一时两者谁也没有先开口,空气凝滞了一瞬,老夫人才终于缓缓动作起来,慢声答道:“说得倒也在理。” 月华见自己逃过了一劫,默然地长舒了一口气,她明白任凤华的医术一旦暴露,于相府而言,定然会掀起一阵哗然大波,因此此事她定然得守口如瓶,眼下她已然被老夫人拉进了局种,再不能刻意泄露消息,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任凤华足够聪慧,能听懂她此前留下的那些暗示。 竹院之中,自白日二叔母来过之后,任凤华以同样的姿势在屋中枯坐了许久,前尘和今世在眼前像走马灯一般晃着,她混沌在悲怒之间,一时昼夜不分。 秦宸霄来的时候,就见着了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因此特地放轻了手脚走上前去,轻轻按着任凤华的肩将人靠进了自己怀中。 “任大小姐,你看着很不开心。” 任凤华这才从困顿中惊醒,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秦宸霄,她仓皇地收回视线,逞强道:“我没事,殿下过虑了。” 两人话过三巡,门扉突然被人轻轻叩响,来人却没有开口说话。 屋内灯火通明,能清晰地在窗纸上打下来人的身形轮廓,任凤华知道这是珍儿回来了,于是赶忙随意扯了个借口便扔下秦宸霄匆匆地追出了门。 两人在后院的歪脖子树下碰了面,珍儿见四下无人,赶忙将方才打探到的事一并告知,到最后,她还有些于心不忍地补了一句:“小姐,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很不好受,但是奴婢还是想说,此事要不还是暂且搁置吧,再查下去于我们而言可能会有风险。” 老夫人口中的秘辛其实她已经推知大半,于是面上并不见惊讶,只是调查一事,老夫人的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 眼下看来,此事无论是继续一查到底还是放任不管,老夫人都已经设计好了对策,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算计进了一个局里,牵一发而动全身。 珍儿见她为难,也跟着心急道:“小姐,既如此,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绊脚石给除了,省得日后横生枝节。” 珍儿在训练营地待了不少功夫,营里三六九等的人都有,一个小姑娘在里头摸爬滚打了好一阵子,不自觉间招惹了不少匪气,以至如见连诛杀老夫人这样的话都能信手拈来。 此人得除,但是决然不是这个时候。 任凤华收敛了眸中的杀意,冷静地对答道:“眼下不是动手的时候,而且老夫人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她若是死了,这些事或许真的只能被烂在土里了。” 珍儿闻言自知莽撞,赶忙认了错安静退下。 两人谈了一阵,天色已经彻底漆黑,任凤华按例去洗漱了一番,随后带着一身皂角气息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任大小姐可叫本王好等。”秦宸霄几乎在开门的那一瞬就从榻上坐了起来,走近的时候嗅到了任凤华身上淡淡的梨花香,不由莞尔笑道,“还算听话,知道投人所好。” 任凤华方才只是随意捞了一块皂角,却忘了早些时候琉璃将之前秦宸霄送来的那些花草皂混了进去,这才阴差阳错有了眼下这副场面。 解释无用,任凤华只得硬着头皮对上了秦宸霄含笑的眼眸,随后险些被对方眼中缱绻的爱意晃了神。 “过来,穿的这样单薄。” 任凤华鬼使神差地凑近一步,随后被轻轻拽了一把,正好跌到了秦宸霄怀中。 “任大小姐方才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留本王独守闺房,也真是忍心。”秦宸霄轻轻地将下巴垫到了任凤华头顶,喉结上下一滚,突然有些口干。 任凤华眼下脸皮薄得很,根本经不起撩拨,只得拉过被子往秦宸霄身上一盖,闷声道:“殿下这么大晚上的来,难道不觉着困倦吗?” 原本以为还要再同他周旋一阵,谁知今日的秦宸霄好似尤其听话,她只是提醒了一声,便言听计从地钻到了被子里,随后便拥着身旁的心上人,毫无负担地合上了眼睛。 任凤华见他难得毫无戒备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痒,下一刻,看着秦宸霄敛去锋芒的眉眼,她轻轻地伸手,在对方的眉心轻轻触了一下。 “殿下?” 确认身旁之人已经彻底熟睡之后,任凤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猫着腰下了榻。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六十七章:奸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房门“吱呀”开合了一下,很快又陷入岑寂,榻上陷入沉睡的秦宸霄却突然睁眼,侧目瞧着边上已经空无一人的床铺,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确实没有装睡,只是周身任凤华的气息一散,他便能敏锐地察觉到,像是被再次拉回无尽的噩梦中,心底反上来的寒意让人心悸。 下一刻,他沉着脸披上了外袍,在夜色中推开了房门,夜风藏住了衣角荡起的皂角香,秦宸霄轻着脚步定住视线,随后足尖一点朝着相府一角追去。 开春以来,相府的草木蓊郁,任凤华游走在其间,借着树影隐蔽,不多时便奔到了前院。 白日里得知老夫人可能要动手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能布局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才趁夜来打探蒋氏那头的风声。 临渊捉鱼,总得循序渐进,而蒋氏无异于是最薄弱的那一个关口。 正这么想着,任凤华猫着腰借力上了前院外墙的一株高大的榕树,正想借此远眺,却未曾想今夜主厢房灯火通明,烛火在窗纸上应下了两人身影,粗观动作,便知是在大行云雨。 这一眼险些让人倒透胃口,任凤华嫌恶地皱了皱眉,正要换处地界探查,却在转身的瞬间意识到了蹊跷。 她来时听闻今夜任善歇到了茉莉的院子里,那如今宿在前院的又是谁,若此人真是任善,那蒋氏又为何要屏退下人?再者,这窗纸上投下的那个男子的身影,着实不像是任善。 夜风送来了一阵暧昧的嘤咛,屋内两人显然干柴烈火,烧得正旺,任凤华只思索了一瞬,立马借着夜色窜上了屋顶,随后无声地掀开了一处瓦片,忍着恶心向下望去。 但见屋内两人被翻红浪,瞧身板两人应当都不再年轻,蒋氏尚在欲海沉浮,那男人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镇定。 任凤华调转角度等着两人翻身,却在那男人侧目的那一瞬,险些将心给惊出来。 那人······竟是皇帝!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趁夜深在此与臣妇苟合! 这个认知实在是太过骇人,饶是任凤华平日里再处变不惊,见状都气息一乱,险些行差踏错。 谁知就是这么一瞬间地错漏,屋内之人就察觉到了异样,皇帝动作一停,登时将随身的玉佩往地上一砸,一瞬之间,暗卫倾巢而动,不知从何处无声地追了出来。 “给我抓住她!!” 任凤华避无可避,只好跃下屋檐就地一滚,随后将自己飞快地没入到了树影之中。 屋内,蒋氏掐着一把尖细的嗓子,抱着被子又惊又怕,忍不住惶急念道:“这······这,不会是相爷来了吧!” 皇帝却一把将她送进了被子里,沉声回道:“不是,方才那人从窗边掠过,看身形应当是个女子。” 蒋氏却还是未能放心,心惊胆战地听着暗卫在屋外追打的动静。 老皇帝培养出的暗卫果然是非同凡响,任凤华运上了十成功力奔逃,一边在心底碎碎骂道。 如此追打下去,她势必要因为体力不支而落网,这般想着,任凤华冷不防地跳下了树,随后毫无犹豫地朝着相府的主宅奔去。 一路经过慈宁院和茉莉的小院,丝毫没有避讳动静,就差将相府来贼的消息广而告之,身后穷追猛打的暗卫自然不敢暴露,因而纷纷不敢施展动作。 奔逃间,不多时就到了府门口,此刻折返,势必要玉石俱焚,但若是出府,天高海阔虽然有处可逃,但毕竟寡不敌众。 正权衡利弊间,自旁冷不防地伸出了一只手,直接将她往边上一带,立时没入了暗处,暗卫追赶带起的一阵风就从耳畔刮过。 “人呢,方才明明看到她朝着这边跑了!” 为首的那个暗卫眼见着跟丢了目标,登时抬手呵停了身后的下手,一双鹰似的眼睛朝着夜空探究一望,“别追了,跟丢了!” 身后立马有人呼应道:“妈的,定然是有人来把她就走了,那娘们的武功不算上乘,光她一人哪里能逃过追捕!” 为首的那个忧心道:“就怕藏在案中的人是冲着陛下来的——” 几人合计了一阵,立马折返回了前院复命。 任凤华在来人伸手的那一刻就嗅到了熟悉的冷香味,知道是秦宸霄赶来相救的时候,心底没来由地心虚了起来。 落地的一瞬,秦宸霄就放开了她,而后退到了离她三步以外的地方,抱臂冷脸瞧了她一眼,随后毫不客气地斥责道:“这便是你说的安分歇息?任大小姐如今可真是长本事了,大晚上的不在屋里歇息,却去做了梁上君子,怎么,瞧你这架势,是想要在今夜靠一己之力踏平这相府?” 他说着没好气地扯了一下任凤华单薄的夜行衣,一边沉着脸拽下了身上的外袍,甩到了她的身上。 “我这不是——”任凤华自知理亏,只得捧起笑脸和声同对方解释道。 “不是什么!”秦宸霄起床气还没过,压根听不得她辩解,直接抢过话头继续道,“还是刻意等本王睡了再出的门,怎么?是怕我这病秧子拖累了你?” 任凤华见他越说越离谱,赶忙拉着他的袖子往暗处躲,一边顺着他炸起的毛继续说:“殿下,今夜我原本只是想探看一下蒋氏的情况,原本自是应付得来的,后来在蒋氏房中瞧见了······不该见到的人,这才被卷入了风波——” 她原本急切之下险些将皇帝与蒋氏苟合之事和盘托出,转念一想当今圣上第三子如今就站在眼前,这话在喉间打了个旋儿,只得被生生地憋了回去。 谁知秦宸霄闻言却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平淡地帮她补全了话:“你瞧见了皇帝蒋氏行事,是也不是?” 任凤华着实没想到秦宸霄竟对此事如此云淡风轻,一时舌头打结,愣了半天才讷讷回道:“殿下······您早便知道此事?” 秦宸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仿佛耳闻的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皇室本来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界,你以为坐在最高处的那位,会是什么圣人之辈,只不过是套了个九五至尊的壳子,骨子里不过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渣滓罢了。” 任凤华闻言不由一愣,不解问道:“即便如此,那蒋氏也绝非善类,皇上为何放着六宫不要,偏偏要来这里——” 秦宸霄却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眸中却冷冽一片:“也许是细糠吃惯了,总想着来点粗茶淡饭,对自家院里的没了兴致,这才同这枣树一般想要爬个墙,看看别人院子里风光。” “殿下······”任凤华留意到了他已经开始泛起血光的眼,这是病发的征兆,她赶忙将方才之事抛到了脑后,转身就要带着秦宸霄回竹院调养。 谁知话说了晚了点,就被对方误会成了要临阵脱逃,才刚挪动脚步便被身后之人一把攥住手腕。 “你又要走!” 秦宸霄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面上的神色却有些迷惘,他就像是被抢去糖人的孩童,只是身上的偏执和病态却在体内余毒的控制下被无限放大,血色已经彻底侵染了他的瞳孔,他看着任凤华,却好像已经跌进了一场隔世经年的梦里。 “殿下······”任凤华有些心疼地念了一句,可是秦宸霄却显然已经不受控制,他一把按上了任凤华脆弱的脖颈,手指渐渐收紧,每一个骨节都在叫嚣着不舍,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不住蛊惑。 杀了她······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走······ 任凤华察觉到了他周身暴涨的杀气,喉间的气息越来越稀薄,眼前的人影已经开始天旋地转,她却还是艰难地攥着秦宸霄的衣角,耐着性子继续劝道:“殿下,你别担心,我不会走,我不走,你看看我——” 听到这话,秦宸霄才慢慢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后怔怔地抬起了手,缓缓地触上了任凤华苍白的脸庞,而后小心翼翼地摘掉了她眼角因为无法呼吸逼出来的泪珠。 “华儿······” 他终于再次看清了面前这个倔强柔韧的女子,下一刻,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恐慌,一把将人扣进了怀里。 “你为何要留本王一个人?”方才毒发时说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在他脑中留下印象,秦宸霄抬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乌发,而后在耳边幽幽一叹。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了半步,正要正色反驳,却被月光下对方俊逸到几乎镀了层光的眉眼晃了神,最后只是有问必答地回道:“殿下,我没有出远门,只是在相府之中逛逛而已。” 秦宸霄还想追问,却已经被低下头的任凤华提声打断:“还有,殿下,小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被你拿捏在掌心生死一瞬的玩物,还望你日后不要将喜怒转嫁在我或是他人身上,毕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为了要被人拿来泄愤的。” 她自问这话说得中规中矩,不卑不亢,绝不至声色俱厉的地步,可谁知对面的秦宸霄一听这话却突然晃了神,赶忙拉过了她的衣袖,快声认错道:“抱歉,华儿,本王方才确实是太冲动了,这才,这才——”英明神武的三皇子殿下第一回手足无措,却是在这个时候,他措辞了一阵,竟然只能得出一句干巴巴的,“对不住,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回来吧—— ” 惊闻此语,任凤华险些被气笑了,她原本其实并不想动怒,眼下被秦宸霄这句认错生生逼得怒意横生,被搅扰得烦了,干脆直接转身离去。 谁知下一刻秦宸霄却突然箭步上前,抽出腰间匕首按到了任凤华手中,随后径自把着她的手,将匕首往脖颈间一搁。 那匕首削发如泥,刀刃一闪,登时就有汩汩的鲜血顺着脖子滑了下来,秦宸霄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引颈就戮,只是眸子却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任凤华,眸底是难掩的哀戚与困顿。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六十八章:毒发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在做什么!?”看着顺着指节滴下来的鲜血,任凤华呼吸一滞,生平头一回恐慌到喘不过气来,她几乎是在秦宸霄动手的瞬间疾步抢上前去,一把将他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打了下去。秦宸霄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上前两步,攥紧了她的衣角,抬眼问道:“你现在······还生气吗?” “疯子!”任凤华气急地抬手按住了秦宸霄脖子上的伤口,一面颤着手在暗袋里寻找止血的丹药,“在哪里啊,我记得明明是在这里的啊——” 秦宸霄却像是魔怔了一般,视线紧紧地追着任凤华因为急怒紧紧咬住的唇,而后突然迟缓地朝着她摇了摇头,蹙眉问道:“你还是在生气吗?” 话还没说完便复又举起了匕首,狠狠往胸前刺去。 “秦宸霄!”任凤华的瞳孔瞬间放大,她近乎的崩溃的用手臂挡住了刀柄,而后咬着牙突然发力,沾染了不少血腥气的匕首终于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你要是再敢举一次刀,我敢保证,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我!” 秦宸霄停住了动作,突然眨了两下眼,好似突然认出了面前之人是谁。 “华儿······”他失魂落魄地嗫嚅了一句,面上神情突然由麻木转为黯然。 任凤华挑眉看向他,直觉心绪激荡,攒了万万字的话又不忍骂,到最后竟然憋闷到气笑了。 秦宸霄看到她笑了,面上的神色才终于活了起来,也不顾满手的鲜血,伸手就想触碰任凤华的脸庞。 任凤华没好气地骂道:“离我远点,这一手的血是想要膈应谁!” 秦宸霄立时收回了手,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堂堂三皇子殿下,落到这副田地,也着实是可怜。 任凤华犹豫了片刻,头疼地扯下半扇裙摆,三两下麻利地帮他缠好了伤口,下一刻就将人甩给了前来接应的侍卫。 “既然来了,就快些给你家殿下包扎吧。” 被好声好气地请走的时候,秦宸霄频频回望,任凤华气得几度不想搭理,最后却还是没好气地跟了上去。 到了竹院却不肯进门,倚在门框边见侍卫将处理伤口用的绢布一张张地送了出来,眼见着上头的鲜血淋漓,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家殿下······他如何了?” 侍卫回头瞧了她一眼,笑得有些牵强:“小姐既然关心,何不直接进去看看?” 任凤华闻言一愣,鬼使神差般绕过门框一看,谁知正好同翘首以盼的秦宸霄两相对望。 疯子······秦宸霄一见到她就两眼带笑,没了失心疯,又成了贪糖吃的孩子。 任凤华收回了视线,忽而苦笑了起来,说秦宸霄是疯子,她重生归来,带着满腔恨意生了浑身倒刺,又何尝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两个疯子依偎着取暖,何尝不算是绝配? ······ 这厢前院之中,眼见着东窗事发,皇帝再没了兴致,推开还想缠上来的蒋氏就要离开,任凭对方苦苦挽留,都连眼神都不肯施舍一个。 到了门边,暗卫赶忙迎了上来,皇帝扫了他一眼冷声问道:“方才将那女子带走的黑衣人,可查清了身份?” 暗卫赶忙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悄声道:“陛下,还是没能查到那人的身份。” 皇帝冷哼了一声,暗卫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赶忙矮身自去领罚。 这厢竹院之中,任凤华吩咐阿六将秦宸霄好生安置以后,便先下去休整了。 秦宸霄渐渐压下了身上的狂性,正要恢复清醒之际,抬眼见屋里守着的只有一个侍卫,面上神色不由又冷了下来。 “华儿呢?” 侍卫哆嗦了一下,险些将药碗泼到他身上,缓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您受伤了,还是先好生休养着吧。” 秦宸霄却径自将他挥退到了数步之外,视线下移见颈间的伤口已经被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突然没来由地气恼道:“谁准你自作主张!?” 侍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小心地应对道:“抱歉殿下,当时情况紧急,属下以为——” 他一句还没答完,秦宸霄的问题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本王方才这是怎么了,怎么许多事都有些记不清了,还有,华儿方才不是还在这里吗,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这问题答哪个都有些难以措辞,侍卫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拣着一个同任凤华有关的问题慢声回道:“任大小姐,任大小姐方才确实是在这里,离开是因为要先下去养伤了。” “养伤?”闻言,秦宸霄登时一鼓作气从榻上坐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殿下,当心您的伤口,一会裂了该如何是好啊!”侍卫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却被急切的秦宸霄一掌扫到了后头。 另一头的主厢房中,琉璃见任凤华面色憔悴地回来,赶忙催着人躺到了榻上,正要帮她梳洗的时候,拨开乌发一瞧,却骇然得见颈项间的一圈青紫。 “小姐,你这是怎得了,为何突然受了这样重的伤?”琉璃赶忙拿过边上的热毛巾挤了水就要往上按,一面心疼地絮絮道,“小姐,你方才在外头是不是遇见仇家了,这么重的伤,得有多痛呀!”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喑哑的嗓音,任凤华只得低声回道:“无碍,只是方才走得急,不小心被垂下来的树枝挂了一下。” “小姐难不成当奴婢是个傻的?”琉璃无奈地挺了动作,正要追问,谁知房门却在这时候被人一脚蹬开,自后走出一个气势汹汹的玉面罗刹。 “三、三皇子殿下——”琉璃被被这阵仗吓得六神无主,身形一战登时说不出话来。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将她拦到了自己的身后,随后冷着脸看向来人,轻声讥讽道:“怎么?瞧殿下这架势,是来索我命的?” 两人对峙一眼,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阿六眼见势头不对,赶忙就地一滚窜进了屋内,一把将已经吓得失了魂的琉璃救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片刻之后,屋里一时只剩下了两个人,秦宸霄方才还是周身煞气,一对上任凤华,顿时萎顿了数倍不止。 “任大小姐——”他小心地凑到了任凤华面前,神情难得无害。 任凤华径自转过身去,对着窗前清凌凌的月色,没好气地刺道:“怎么?殿下是嫌方才还闹得不够,特地补上几刀?” 见她冷嘲热讽,秦宸霄却恍若未闻地越靠越近,而后看着任凤华脖颈间青紫的手印,上手就要去摸,却被对方一掌打掉。 “对不住······本王又没控制好自己,是我的不是——”秦宸霄眼巴巴地看着任凤华,神情温顺得活像是嘉和宫里那只平常轻易不让人抱的狮子猫。 “华儿——”见任凤华没有反应,秦宸霄干脆径自坐到了榻上,而后像止小儿夜啼一般,一下下地在任凤华背上轻轻拍了起来,一面同小和尚念经似的碎碎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任凤华原本还有些余怒未消,结果生生被他给唠叨困了,眼皮只耷拉了一阵的工夫,秦宸霄便得寸进尺,一鼓作气地钻到了被子里。 “你做什么!?”任凤华险些没把人直接踹下去。 秦宸霄却吃定了她不忍心如此,竟然牢牢地在她身边扎了根。 “你要是再敢动作,那今日就谁也别想睡了。”任凤华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最后还是无奈妥协,两人对峙一阵,最终还是不敌困意,沉沉睡去。 翌日一大早,任凤华一睁眼,便瞧见了在床头候着的秦宸霄,登时将瞌睡醒了个干净。 “你怎么还在这?”她警觉地往后退了半尺,却在同时瞧见了秦宸霄同昨日魔怔时一样的神色,立马正色起身,一手掐住秦宸霄的脉搏,一边沉声问道:“殿下,你眼下觉得身子如何?” 秦宸霄不解她为何突然发问,只好依言答道:“一切都好。” 任凤华这才放心地将人放到在了榻上,开始细查他的脉象,这一回倒是秦宸霄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怔地脱口问道:“任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任凤华却突然严厉地望向了他,不容置喙地问道:“我且问你,近日身子可有何处觉得不适?睡眠如何?心绪如何?” “华儿······”秦宸霄闻言神色一闪,刚想要避开眼神,便听得任凤华沉着脸低骂道:“眼下我是医者,殿下若是想要彻底摆脱余毒,就应该听我的话!” 秦宸霄见她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顺从地一一答了近日的症状。 熟料越听任凤华的眉心便皱得越紧,到最后更是直接将手在案上重重一拍,断言道:“不行!!” 按眼下的情况来看,秦宸霄的病况已经越来越厉害了,先前还只是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如今遭到余毒反噬的时候,已经活像是脱胎变了一个人。 眼下寻常的汤药显然已经不够压制毒性,或许得开始研究药浴了—— 秦宸霄见她神色凝重,赶忙上前劝道:“任大小姐,缘何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任凤华却直接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冷着脸继续道:“三皇子殿下,您若是还想有一副健朗的身子,那接下来,万望你一定要按我说的话去治病,明日、不今日起,我就要开始调整从前的计划。” 秦宸霄闻言应得倒是乖顺:“一切都听你的。”若是任凤华还没忘掉昨日此人有多么喜怒无常,说不定还真会被这副百依百顺的模样给骗过去。 “对了,任大小姐,前些日子送来的聘礼,你可还满意?”秦宸霄原意只是想扯开话题,可惜现在一地鸡毛,任凤华根本没心思搭理此事,闻言只是口不由心地搪塞了几句:“喜欢,喜欢急了,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这聘礼险些就将相府踏平了——”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六十九章:嫁衣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谁知秦宸霄还真将她的夸张当成了褒奖,闻言非但未察觉出分毫不对,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下一刻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任凤华身旁,替她整理起睡得散乱的乌发,一面敛眸低语道:“亲事将近,任大小姐面上怎么又没多少喜气?” “成亲?”任凤华闻言一愣,秦宸霄先前其实从未同她透露过婚期,因此她总以为此事尚且远在天边,如今真到了眼前,反而还有些不真实之感。 秦宸霄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慢声道:“这是痴了还是傻了,先前不是刚同你提起过吗?” 任凤华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拨开了那只总是闲不住的手,随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我知道了。” 得她首肯,秦宸霄登时来了精神,登时抱着任凤华的脸在她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才披上外头的大袖,踩着轻巧的步子离去。 光看这幅模样,便知他这是要去筹措大婚的事仪了。 任凤华自然没闲心操心这事,秦宸霄才刚走,她便披着外袍下了榻,连鞋袜都未套好就来到了桌案之前,翻开了昨日未曾读完的那本诘屈聱牙的医生。 这一看便是好几个时辰过去。 琉璃端着铜盆,一进门就瞧见了她这副废寝忘食的模样,赶忙将盆子一搁,上前就要给任凤华披衣裳,一面止不住地埋怨道:“哎哟我的小姐,这身子才刚好,小心又看坏了眼睛,还有快些将鞋袜穿好再看书也来得及!” 任凤华一面连声应对着,翻书的动作却不停,琉璃只得紧着她穿好了鞋袜,忽而提心吊胆地往里屋瞧了瞧,见再没有第三个人在,才放心继续道:“小姐,你说你这都快要成亲了,怎么这过得还是和平日里一样,奴婢见别的府上的新嫁娘出嫁之前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儿,光是对镜坐着都能贴半晌花黄,你倒好,生生成了老僧入定,跑书里找黄金屋去了——” 任凤华依旧搪塞着点头,眼下他一门心思在研习医术好为秦宸霄医治,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 琉璃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依旧絮絮道:“对了,小姐,京城的姑娘出嫁时的嫁衣大抵都是自己缝制的,如今离成婚也没几日了,咱们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闻言,任凤华翻书的动作的一顿,神色渐转黯然。 缝制嫁衣?前世嫁到五皇子府之前,她也曾和嬷嬷两人共同缝制了一件嫁衣,那嫁衣虽然称不上体面,但一针一线都是精心打磨,可是到最后竟然是被轻率地毁于任盈盈手中。 如今想来,凄楚无助之感还是历历在目。 琉璃见她神色怔忡,还以为她是不善女红,赶忙帮着想辙子:“小姐,其实不亲手缝制也无碍,奴婢瞧着三皇子殿下送来的聘礼里不就已经有一套了吗,咱们也好省得多费心思。” 任凤华回过神来,抬眼便瞧见了琉璃殷切的神色。 “小姐,能让我们看看那嫁衣吗,奴婢实在是太好奇了!” 边上的珍儿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任凤华没忍心拒绝她们,干脆遂了她们的愿,无奈地按着眉心点了点头。 “太好了!”得了任凤华首肯,两人欢天喜地窜了出去,不多时便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漆木箱子兴冲冲地回来了。 两人合计了一阵,随后笑嘻嘻地将任凤华领到了箱子前,催着她亲自揭开了箱盖。 箱子打开的那一瞬,两边便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动静。但见一眼望去,那大红嫁衣猎猎如火,上头游走的金线细致,堆龙成凤,在烛火映衬下可谓流光溢彩。 珍儿帮着她将繁复的嫁衣从箱子里端了出来,期间琉璃的惊叹声几乎没停过。 “天爷啊,即便将满京城的裁缝都召在一起,估计都成不了这样好看的嫁衣——” 她说着又帮着架起了华丽非常的凤冠,其上珠翠流光,贵气天成,琉璃生怕磕碰,赶忙又急急将物件送回了箱子。 “这般贵重的凤冠,当真是呵口气都怕它化了!” 珍儿也在边上连连点头:“是啊,瞧着嫁衣的样式和做工都是顶顶好的,小姐出嫁那日必定是满京城最美的新嫁娘,三皇子殿下可真是有心了!” 任凤华伸手摩挲了一下细滑的缎面,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 眼前这套嫁衣简直算得上举世无双,或许根本就不是她一个算不上出挑的官家小姐所能受得的,任凤华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正想吩咐琉璃将箱子收起来,门帘却突然无风自动,回头一瞧,竟是秦宸霄不知何时竟打道回府,正迎着烛火缓步走近。 他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任凤华身后,同她一起看凤冠霞帔,一边慢声道:“本王为你准备的嫁衣,可还满意?” 任凤华侧目看他,面无表情地眨了几下眼,秦宸霄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后扫了边上的二人一眼:“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先下去吧。” 琉璃和珍儿对望一眼,藏不住眼底促狭的笑意,下一刻便比肩一道出去了。 任凤华轻轻合上了箱盖,神情依旧不大热络:“殿下早些时候不是走了吗,怎地又突然回来了?” 秦宸霄却径自拉上了她的衣袖,朝着屋外的东南角遥遥一望:“多穿些衣裳,本王带你去看一出戏。” “什么?”任凤华面上不解,却还是依言披上了斗篷,她这一日看书看得入了神,竟不知何时天都暗了下来。 秦宸霄推开了门,回首见她还停在原地,竟直接长臂一展将人勾到了自己怀中,随后便足尖轻点踏进了暮色之中。 “今日相府之中,要唱一出好戏。”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相府前院,想起昨日在此探到的骇人秘辛,任凤华还有些心有余悸,秦宸霄却不动声色地带着她纵到了屋顶上,两人挨着碎瓦一道向下望去。 原以为昨日被戳破丑事,皇帝至少会避避风头,谁知今日他却依旧出现在了蒋氏房中,只是今日两人显然没有昨夜这么好的兴致,屋里的床铺叠得齐整,两人对坐在了窗前。 一人面色肃然,另一人则神色怯怯。 不知静默了多久,蒋氏拨弄指甲的动作突然一停,她心有余悸地四下环顾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可有查到昨天落跑的黑衣人了?奴家这心里总是有些着慌,眼皮也已经跳了一日了!” 皇帝闻言却突然神色一凛:“这不是你一个妇人该问的!!多嘴多舌!” 蒋氏被吓得不清,委委屈屈地抹泪道:“奴家,奴家实在是有些害怕——” 皇帝却像是听不懂她的哭诉一般,无动于衷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一面新起了一个话头:“比起这个,朕更想知道近日任善可有什么异样。” 蒋氏赶忙抹干了泪,急急答道:“回皇上,相爷近日没什么奇怪的动作。” “好,给朕继续监视着。”皇帝按了按眉心,面上渐显疲态。 蒋氏小心翼翼地上前帮他揉起了肩,一边小声试探道:“皇上,奴家近日心神不宁,其实是因为还有旁的事烦扰,盈盈也已经嫁到五皇子府许久了,可这日子却过得水深火热的,奴家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皇上,不知您——” 皇帝怎会看不出那点小心思,只是这天家威严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于是还没等蒋氏说完,他便沉声斥责道:“收起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想法,若是什么事都能来找朕说情,皇家的威仪何在?” 可是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蒋氏又怎么会轻言放弃,见献媚求情不成,她立马挤出了两滴眼泪,改用苦肉计:“皇上,你不看重奴家,难道也忘了奴家肚子里丢的那个孩子吗,那孩子尚且还没几个月,却已经成了一滩血水,那是从奴家身上掉下去的骨肉,也是皇上您的啊——” 听到这话,屋顶上的任凤华呼吸一窒,她先前猜得果然没错,先前蒋氏没的那个孩子果然不是仁善的种,只是若是昨日没有亲眼瞧见两人私通,她绝对也想不到那孩子竟然会是龙种! 正惊讶间,但见屋内的蒋氏已经借着苦肉计成功地说服了皇帝,正欢天喜地准备送走对方。 待到屋子里的动静彻底平息之后,两人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阵地。 任凤华近日一直在获悉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心中不由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缓了半天,只骂出了一句话:“此人不配做国朝的皇帝。” 与臣妇通奸,拿公主换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昭示着国朝的溃烂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根基早就从最高位者身上开始破败。 对于这个曾经的九五之尊,任凤华只觉厌恶非常,秦宸霄却满不在乎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蔑道:“他确实引人生厌,甚至还不止如此。” 任凤华闻言一愣,想起一处疑点,立马问道:“我只是很疑惑,不是说皇帝十分宠信父亲,可为何还要特地派蒋氏来相府监视他的行踪?” 秦宸霄借着夜半幽微的灯火远眺万籁俱寂的相府,半晌,突然轻声答道:“因为一样的东西,一样让他忌惮的东西——” 任凤华同他并肩而立,齐齐望向相府主宅的方向,夜里的相府没了白日的富丽堂皇,只有无边的寂静,还有被深埋在底下叫嚣着要出笼的阴谋。 秦宸霄突然回转身面向她,目光中带着的是无边的怜惜。 下一刻,他的话语响在风中:“任大小姐应该已经知道月桂令了吧?”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而后才听得他继续道:“接下来,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即便已经知道了月桂令的那些传闻,任凤华却还是想要再证实一遍:“殿下,这月桂令真的如此重要吗?” 秦宸霄的说辞与护国公没有太大的出入:“得月桂令者得天下,任大小姐不相信吗?” 外男出入!” 第二百七十章:野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却紧跟着他的话尾反问道:“那殿下相信吗?” 就在方才,她突然想要出言试探眼前这人,毕竟眼下这纷争之物正落在她的手上,但若是秦宸霄对此物真有执念,她却根本没想过应对的法子。 秦宸霄似乎注意到了她面上的些微紧张神色,突然看着她展眉一笑,眸中满是促狭之意:“任大小姐难不成以为本王会信这样的市井传闻?” 他若是真的会取信这样的传闻,早便依照那人所说去找那什么所谓的“凰女”来替自己解毒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一人,而笃信一个奇迹。 “任大小姐大可以放心,本王无意于此。” 见他轻而易举地便作出了承诺,任凤华一时恍然,过了片刻突然莞尔笑开,毫不客气道:“抱歉,殿下,小女倒是有些兴趣——” 因为比起任人宰割,懦懦地从泥坑里爬起来,她更想登上高处,彻底主宰自己的命运。 秦宸霄闻言偏头看她,但见猎猎夜风中,任凤华远山眉染着骄矜,眸中闪烁笑意之下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他虽知任凤华从来不是柔善可欺之辈,却不曾知她竟心有鸿鹄之志,不由微错愕,瞧了人好一会,才突然伸出拳头在任凤华虚握的拳头上碰了一下。 “好哇,竟然任大小姐有兴趣,那本王定然是要舍命陪君子——”他顿了顿,突然笑着凑近,在任凤华耳边补全了下半句:“不对,是美人儿。” 任凤华见状怔愣了半晌,才缓缓地弯了眼角,怪着夜风实在是太过撩人,竟叫她觉得今夜的秦宸霄格外好看。 两人对望一眼,不知为何竟齐齐笑开,不消言语,却已然互通心思。 这一头御书房中,气氛却颇有些沉肃,得知找不到昨夜出现在相府中的那两个黑衣人之后,皇帝勃然大怒,气得摔了镇尺:“能在相府之中出入自如,还能逃过天罗地网,如今你们却告诉朕没在相府找到这两人,难不成昨夜是任善在屋外窥视吗!?” 暗卫中有人进言道:“皇上,依属下愚见,您看那两个黑衣人会不会是护国公府派来的人,国公府和相府向来有些龃龉,留些眼线在相府之中也说得过去。” 见他将脏水往护国公头上泼,为首那个唤作数三的暗卫赶忙反驳道:“属下倒是觉得那两人应当就是相府的人,昨日追杀之时,那黑衣人似乎对相府的地形很是熟悉,若真是寻常眼线,必不能到这一地步。” 皇帝闻言刚觉得此言有理,方才泼脏水的那刀疤脸便又忙不迭地叫嚷起来:“就凭你三言两语做得了什么数,且不说护国公权倾朝野,少不了要往别人府邸里伸手的意思,近日我才敢听说那任大小姐住的宅院附近把守的都是护国公府的亲兵,依我看,那日的黑衣人指不定就是从那里混进来的呢!” 数三闻言皱眉道:“光凭你一面之词有何说服力,再说了,那黑衣人是女子,如何从亲兵中混进来!?” “你——”刀疤脸气得面色涨红。 眼见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皇帝深感头疼,直接摔了镇尺,痛斥道:“通通都给朕滚出去——” 两人只得一前一后相差甚远地退了出去,到了宫阶上,刀疤脸追了几步,斜挑着眼角拦到了数三身前,冷嘲热讽道:“瞧瞧,装的多么一副公正无私的样子,瞧你这么护着护国公府,怎么,是从前得他们庇佑了?” 刀疤脸向来会察言观色,马屁追得很紧,因此平日里最受皇帝器重,此番对上方才给他下脸子瞧得数三,自然是得刁难一番。 数三却对此毫不在意,由着对方嘲弄,刀疤脸讽刺了几句,见他像潭死水似的没什么动静,登时没了兴致,白了他一眼便阔步离去。 数三留在原地,后头走上来几个同僚,见他与刀疤脸起了争执,不由担忧道:三哥,没事吧?” 他自然是不在意地摇头,顺着同僚的话继续往下试探道:“对了,你们几个那日也在相府值当,可有瞧见那黑衣人的身形样貌?” 同僚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也想见着啊,可是那日天太黑,哥几个追上去的时候,那人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数三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面上忽而绽出了舒朗的笑意:“此事急不得,走吧,许久没请你们喝酒了,今天哥几个可要好好喝上一杯。” “可是皇上方才不还在生咱们的气吗,咱们在这个时候出宫,会不会不大好?”同僚起先连连摆手,但是耐不过盛情相邀,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跟着数三走了。 夜渐渐深了,王公公碎步进了御书房,帮着挑暗了案上的灯火,随后转身从身后小太监手上接过了放着几块牌子的托盘,递到了皇帝面前:“皇上,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该翻牌子了——” 皇帝这才搁下手中的折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牌子上的名字,随后照例点了任清雪的牌子。 “喳,奴才这就下去准备着。” 王公公赶忙躬身退了下去。 这厢清露宫中,任清雪知道皇上要来,早早地沐了花瓣浴,披上了特意用花露熏过的薄纱,又擦了薄薄的胭脂,扮作了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比之进宫前那副素净的模样,她平添了许多媚态,向来都是微微向下的视线如今几乎快要高过头顶,整个人的气质都跟着焕然一新。 边上的宫女得了门房的传话,凑到她身前小声道:“小主,皇上不多时就要到了,咱们要不要去外头迎一迎?” 任凤华刚想起身,忽而想起了一事,复又扭着腰肢坐回了美人榻上,面上神色颇有几分傲慢:“急什么,一会儿人不就进来了。” 宫女见状欲言又止,只好恭顺地又退了下去。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听得外间的下人齐齐地跪了下去,任清雪这才刻意留出半边香肩,发髻微散地向外迎去。 “皇上安好——”她俯身柔弱无骨地行了个礼,便被皇帝扶了起来。 后者端详了她一阵,缓声问道:“先前听宫人说你有些受凉,近来身子可有好些?” 任清雪闻言笑意一顿,忽而侧目扫了跪在地上的宫人一眼:“臣妾这宫里怎么出了这样嚼舌根的人物,不过是些小小的不适,竟然还叫皇上您挂心了。” 话毕,殿内的宫人无一敢将头抬起来,生怕任清雪见此发难。 任清雪却对于她们的敬惧很是满意,见状面上的笑意越加娇媚:“皇上放心,妾身一切都好,只是偶尔夜惊,或许是因为初来乍到,精神有些不好。” “既如此,便叫御膳房近日多给你宫里送一些补品,也好补补气血。” 任清雪闻言不由得意地勾唇一笑,显然对于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换来名贵补品这样的殊荣很是满意。 边上的王公公瞧见她这幅乐在其中的模样,心中有些许复杂。 这后宫之中迎来送往了多少人物,反倒是他成了皇帝身边跟了最久的旧人,这么些年来,他见遍了这宫中新旧人物,自然知道以色侍人不得长久,淑贵妃尚且有子嗣傍身,但是新入宫的这位贵人,却是无依无靠。 能得多长时间的荣宠,实在是很大的变数。 这一头新人正在洋洋自得,而另一头的旧人却在大发雷霆。 “皇上竟然又去了那个姓任的小贱人殿里,这都多少次了,那小贱人到底是施了什么迷魂计,竟然能夺得这样盛大的荣宠。”淑贵妃望着灯火通明的内殿,气得咬牙切齿。 宫嬷嬷赶忙在边上劝道:“娘娘,快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皇上也只是突然起了性子而已,那任清雪必然无法长久。” 淑贵妃却根本听不进去劝说,犹自碎碎骂道:“你难道没看见吗,这段日子以来,皇上先是收了那宣平侯府家的女儿,而后又不知道怎么临幸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任家女儿,这一个个的样貌虽然不出挑,却一个胜一个的年轻,这难道不是在挑衅本宫吗,他的后宫是充盈了,那本宫呢,我这么些年来的努力,统统白费了!!” 宫嬷嬷见她神色癫狂,赶忙帮着分析道:“娘娘,你看这两人虽然是新人,但是那宣平侯府家的女儿虽然家世好,但却不受宠,那任清雪虽然得宠,但是家世却根本登不上台面,怎么比得上娘娘您,一来艳冠群芳,而来又有家世傍身。” 她原本好端端地劝说,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淑贵妃的心事,竟叫她直接扯着嗓子哭嚷起来:“皇上!你可真是无情啊!当年您还是王爷的时候,本宫堂堂嫡女因为一见钟情嫁与你做侧妃也情愿,可是如今你竟然负了我——” 她越哭越觉得伤心,气不过便又拿起安上的摆件摔打,谁知碎片迸起竟直接划破了她的手,登时鲜血就汩汩地冒了出来。 宫嬷嬷见状“嗨呀”了一声,赶忙上前为她包扎,等人哭到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进言道:“娘娘,我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先前说的要将皇后从位置上拽下来的事,您想的如何了?” 谁知淑贵妃闻言竟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她不屑道:“皇后?她在那个位置坐着,本来就是一个废人,即便真把她拉下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只要皇上心底那根刺一日不拔,本宫就一日不得安生。” 宫嬷嬷闻言讶然道:“可是娘娘,月贵妃许多年就已经死了呀?” 淑贵妃扫了她一眼,阴笑着继续道:“她死了,可是她儿子却没死成,咱们现在虽然动不了秦宸霄,难道还动不了他那个未过门的王妃吗?” “娘娘——”宫嬷嬷闻言骇然,“难道我们要动那任大小姐吗?” 淑贵妃疯魔似的瞧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突然快意大笑,笑过后絮絮低语道:“人是不能有要害的,秦宸霄从前没有,但现在有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送亲 日子不长不短地过着,一晃神间,成亲的日子竟然近在眼前,竹院连同相府的人已然忙碌了大半个月,一直到成亲前夕,琉璃都放心不下地一遍遍对照着明日婚礼的事宜,任凤华生生被她念叨地困了,正想及早歇息,慈宁院那边却突然来了话,说老夫人突然想见见她。 至于为何要见,不消想就知道,应当是为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托辞与问候。 “华儿,咱们任家的这几个女儿开了年一个个地出嫁,如今竟是连你也留不住了。”老夫人故作慈祥地将任凤华拉近到了她身边,絮絮低语道,“祖母虽不是看着你长大的,但也同你投缘,如今你要也出嫁,祖母这心里啊,总觉得空落落的。” 见她要演祖孙情深,任凤华便遂了她的意随意搪塞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毕竟只是人情场上走一个来回,她与眼前这个老妇人,无论是血脉还是情谊,都不至于到挂两滴泪水的地步。 老夫人唱了一阵独角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帮自己解围道:“好孩子,你明日就要走了,如今祖母只想在拉着你说会贴心话——” 这贴心话是何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琉璃和珍儿对望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自觉离开。 之后还是任凤华点头默许,两人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 老夫人见状呷了一口热茶,似有若无地瞟了她好几眼,任凤华没有这么多的心力再来与对方打机锋,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道:“老夫人有什么事要同我说,现在便说吧,凤华洗耳恭听。” 老夫人被戳中了心思,冠冕堂皇地干笑了一声,才继续道:“祖母只是在想,今后你成了三皇子妃,那咱们相府这几个女儿才算是都得了好归宿,说是满门富贵也不为过——” 任凤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不着急戳破:“诚然如此,只是相府底蕴深厚,有父亲打理内外,定会蒸蒸日上,我们这些小辈,想来也起不了什么效用。” 老夫人知道她这是在同相府撇清干系,方才还一脸慈爱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视线渐渐暗了下来:“凤华,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你也是从相府出去的女儿,即便做了三皇子妃,难道就能忘了本了吗?” 见任凤华神情一直不咸不淡,老夫人的语气越发冷肃:“若是没有相府,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谋这样一出好亲事,知恩图报这几个字,先前在庄子里的时候,难道不曾有人教过你该怎么写?” 任凤华闻言神色如常地看了回去,语气淡淡道:“祖母这是在威胁我吗?” 两人虽在对峙,气氛却没有如何剑拔弩张,祖孙俩好似还罩着那层貌合神离的皮,谁也没有先戳破,但都在挑衅着试探。 老夫人拨弄了两下佛珠,见任凤华锋芒毕露,却又突然收敛了气势,作出了一副沉稳的模样:“华儿,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呢,祖母这不是威胁,只是在提点你啊。” 任凤华闻言亦是轻巧地笑了一声,毫不畏惧道:“既如此,多谢您的提点,只是凤华尚且稚拙,更喜欢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话毕,便矮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老夫人望着她削瘦的背影,半张脸藏在烛火的阴影中,显得阴森异常。 月华在一边瞧见了老夫人阴骛的视线,忍不住心中一阵胆寒,凭她多年在慈宁院随侍的经验,她自然知道老夫人这是动了杀心,两人的谈话看着轻描淡写,但是经此一别,任凤华就是与慈宁院彻底决裂了。 工于心计的老夫人怎会任由一个不听她使唤的棋子由着自己的心思四处奔走,还未来得及细想,老夫人已经招手将她唤至近前,哑声吩咐道:“先前安排好的事,可以开始了。” 月华神色一凛,满心复杂地凑上前去。 因为在慈宁院耽搁了一会工夫,任凤华带着满身疲惫回到竹院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 再加之送亲当日需得起一个大早,因此翌日天刚放明,任凤华是闭着眼睛被琉璃从榻上喊起来的。 “小姐,不能再睡了,小心错过了时辰。” 琉璃还是头一回见着自家小姐这般睡眼惺忪的模样,印象中的任凤华总是运筹帷幄,雷厉风行,少有这般将疲惫往脸上写的时候。 任凤华只是半眯着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不知为何,她很难睡上一个好觉,疲惫积攒了太久,近日才有些乏力。 珍儿在边上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忍不住担忧道:“小姐,一会可要熬上不少工夫呢,您能撑住吗?” 任凤华掩唇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看了两人一眼,缓声宽慰道:“放心吧,我自然是受的住的——”她说着抬头扫了一眼被琉璃拿在手上的沉甸甸的珠钗和翠冠,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齿寒道,“这是——” 琉璃和珍儿却同时笑了起来,随后两人一人一只手,将她从榻上一鼓作气地拉了起来,任异口同声道:“既如此,奴婢们这就开始给小姐梳洗打扮了!” 瞧那兴奋劲儿,活像是扮家家酒的垂髫小儿,正摩拳擦掌地在她头上找乐子呢。 这说来是她的婚事,这两个小丫头却比她兴奋多了,光是讨论用哪支珠钗上头面,两人都能费不少口舌。 不过好在有她们俩添了些人气,任凤华才不至于昏昏欲睡,只是瞧着铜镜中被精心装扮的自己,她忽而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在她及笄礼之前,惊闻要替任盈盈出嫁的消息,连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被强行扭送上了花轿,扮着不象样的红妆,穿着不成形的嫁衣,再带着三两嫁妆,灰溜溜地被抬进了五皇子府。 其余的事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那日的铜锣声根本盖不过四邻的低语,闲言碎语高过了鼓点声,好似她不是在出嫁,而是在行丧。 现在想来,进那座轿子还真不如直接一脚踏进棺材来得体面,至少不用再经受那几年的哀戚和苦楚。 前世的晦暗回忆带给她的恐惧几乎已经刻入骨髓,以至于任凤华在一回头看到琉璃递上来的红盖头的时候,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琉璃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赶忙关切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是昨日没睡好,被梦魇着了。” 边上忙着将红枣和花生攒成堆的喜娘听闻此语,高声宽慰了一句:“这做新嫁娘哪里有不紧张的,你家姑娘约莫就是因为快要离家有些不安,实在不成,就端点红糖水来压压惊。” 珍儿闻言赶忙要下去准备,却被任凤华摇着头劝阻了:“我没什么大碍,放心——” 方才也只是被困在了过往中,惶惶然想起自己今日就要成亲,有些忐忑不安罢了。 正这般想着,门边突然起了一阵喧哗的动静,任凤华还未来得及回头,便瞧见喜娘突然着急忙慌地往门边拦了过去:“哎,殿下,您现在可不能进来,新郎官在迎亲前可不能提前来看新娘,仔细坏了规矩,这不吉利!” 秦宸霄闻言脚步未停,只是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那喜娘被他的气势所摄,只得僵硬地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觉得这些约定俗成还不如真真切切地陪在心上人身边来得有用。 但屋子里的人显然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她们为了近日的婚事筹措了许久,生怕哪一环出了差错,因此此番见秦宸霄贸贸然地闯了进来,连琉璃都忍不住出言发问道:“殿下,您要是有什么急事,大可以传人来问,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秦宸霄挑了挑眉,视线落在神色浅淡的任凤华身上:“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本王只是想陪你家小姐来用个早膳。” 此话一出,四座不禁哑然,连任凤华都忍不住侧目瞧了他一眼,眸中颇为无奈。 能在大婚之日本末倒置的,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三皇子殿下独一份了。 见秦宸霄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任凤华不禁摸了摸自睁眼起粒米未进的小腹,正打算伸手。 边上急得团团转的喜娘终于忍不住跺脚道:“哎哟,我的殿下,小姐!这是结亲,可不是闹着玩的,错过了吉时,可让老奴怎么和人交代啊!” “急不了这一时。”秦宸霄却轻描淡写地将话给堵了回去,同时捻起一块糖糕塞到了任凤华伸了一半的手中,面上神色瞬间缓和了下来,“不够还有。” 喜娘也未曾见过这般任性的新人,但是瞧这郎才女貌的一对又不忍心苛责,只好眼巴巴地等在一旁,催促的话在喉咙口打着旋儿地往回吞。 “还有糖酿。”秦宸霄又从袖中摩挲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任凤华手中,见她三两下斯文地解决了一块糖糕,怕她饿得狠了噎嗓子,便又劝道:“慢些吃,又不急。” “祖宗······”边上的喜娘心急如焚。 任凤华也不好意思让人干等着,很快便咽下了口中吃食物,朝着秦宸霄点了点头:“饱了!” 秦宸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递上了一张干净的绢帕。 相府前厅,任善眼见着下人们已经上来添了两轮茶水,身为主角的任凤华却迟迟未到堂前,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终于忍不住愤愤地骂了起来:“这吉时都该过了在,这人怎么还不到堂前来,难不成就让我们这些长辈一起等着她吗?” 见他动怒,边上的茉莉赶忙柔声劝道:“老爷消消气,这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总该精心装点一番,老爷您就多担待些吧。”说着便亲手帮他满上了一杯茶。 任善的不耐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同茉莉两人有说有笑起来,边上的蒋氏看着两人和乐美满,不由恨得牙直痒痒。 有 第二百七十二章:易地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老夫人坐在侧位上,倒是一派气定神闲,她用了茶水,抬眼的时候,月华正好迈进了门槛。 “老夫人,奴婢下去看过了,大小姐那耽搁了是因为三皇子殿下来了——” 这话原本是说与一人听的,但是任善耳朵尖,闻言冷不丁站了起来,险些打翻了茶水:“什么?三皇子殿下竟然提前来府上了,怎么也没人同我知会一声?” 如今料理大局的茉莉首当其冲,登时被任善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府上的大小事宜眼下难道不是你在操持,怎么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还有闲心在这吃茶?” 蒋氏见状得意地不行,斜挑着眼角在边上看戏。 茉莉磨了磨后槽牙,赶忙压低头解释道:“老爷,这人并非是从正门来的,不然门房的人早该来通报了,再者这三皇子殿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知道他的行踪——” 任善实则也是在那她撒气,因而骂了两声便偃旗息鼓,正想支使下人再去竹院催催,谁知东边云廊突然响起了第一遍锣。 “新嫁娘来了——” 喜娘的吆喝声嘹亮,顺着长廊直直传到了前厅。 厅内众人不由正色,样子做的端庄,眼睛却齐齐往门庭飘去。 半盏茶之后,门外比肩跨来一对新人,郎才女貌,登对万分。 任凤华珠帘遮面,半点朱唇,眼帘微微向下,眉眼精致得叫人移不开眼来,秦宸霄则正好慢她半步,一手牵着彩绸的另一端,面如冠玉,风神俊朗。 一对璧人款款而来,分外赏心悦目。 众人愣是晃神了许久,才神色各异地收回了视线。 侍郎府小姐看着眼前如此登对的两人,半是讶异半是不甘,她记得千真万确,前世任凤华分明是嫁到了五皇子府中,如今你摇身一变却成了三皇子妃,原本以为事情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但是如今看来,却变数横生。 今日任凤华出嫁,相府的人虽然有意摆脸子,对这婚事作出一副不挂心的模样,原本以为终于能瞧见任凤华难堪,可谁知秦宸霄竟然亲自来了。 侍郎府小姐眼见着两人举手投足间尽是默契,不禁想起自己在五皇子府的尴尬境地,不禁妒火中烧,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设计嫁的这夫君日后可是能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她才缓缓收敛了面上妒忌的神色。 她要逆转命数,首先就得将五皇子妃的位置夺回来,区区一个任凤华,眼下她还不放在眼里。 边上的任流霞大病初愈,久未露面清瘦了不少,更显得她有些尖嘴猴腮,自方才任凤华穿着席地嫁衣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先是看直了眼,而后越看越觉着吃味。 于是下一刻,她便腆着笑脸毛手毛脚地蹭了上去:“呀!堂姐,你这嫁衣可真好看,得花不少银两吧?”说着就不知轻重地拽了一把任凤华厚重的裙摆,作势要仔细看看。 她几乎就快将“找事”二字往脸上写了,任凤华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正想将计就计将人给绊倒,秦宸霄却突然伸手将她揽到了身畔,随后冷冷地瞥了任流霞一眼。 任流霞被这一瞥吓得不轻,险些一步踏错自己将自己绊倒,为了给自己想出一个脱身的法子,她只得从怀中磨蹭地拿出了一个玉簪,干笑着交到了任凤华手中:“堂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添妆。” 见她起头,厅中一众人这才纷纷拿出了各自备好的添妆,热络地送到了任凤华手中。 任凤华对此倒是来者不拒,珍儿和琉璃赶忙上前将所有添妆都都抱到了怀中。 侍郎府小姐上前的时候,斜挑着眼角上下地打量了任凤华一阵,忽而轻慢道:“祝任大小姐这回嫁得良人。” 她将“这回”二字咬的很重,显然是在借前世之事讥讽于她,任凤华闻言却丝毫没有张皇,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回了一句:“谢你吉言,也祝你与五皇子殿下一扫旧日龃龉,和乐美满。” 任凤华三言两语轻飘飘地便戳破了她的丑事,侍郎府小姐面色一寒,磨了磨后槽牙正要发怒,她却已经错身绕开,径自来到任善和老夫人面前。 “好孩子——”老夫人眼下又成了慈祥老妇,紧紧握着任凤华的手同她贴心嘱咐,任善则跟在一旁,时不时地补上两句关切的话。 在秦宸霄面前,他们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来彰显自己的依依不舍,任凤华却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发挥的余地,依照礼制行了礼,便要在喜娘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送亲按理要拜别高堂,但是眼下她的高堂双双不在,堂中只有一对假仁假义的母子,正准备拿她的婚事作出最后一场谋算。 思及此,任凤华只觉遍体生寒,想要借着秦宸霄的扶持离开此处是非之地,谁知老夫人却在后头拄着拐杖追了上来,一声声“华儿”唤得动情。 她只得强忍着不耐转回身去,看着老夫人艰难地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木匣子,随后热切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可要收好了,这是祖母的添妆。” 任凤华敛眸一看,但见匣中装着一只雕着彩凤的镶玉镯子,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所谓的添妆是载在娘亲送嫁册子里的嫁妆之一。 而老夫人却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将此物交还给她,可见其叵测居心。 果然,下一刻,老夫人便别有深意地将任凤华拉至近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要将这物件收好了,你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任善见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好像藏着些不能同人语的秘辛,立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 老夫人却像是看不到他面上的戒备神色一般,径自将他撇开,而后自顾自地从匣子中拿出了那个玉镯子,亲自套在了任凤华的手腕上。 任凤华一瞬不瞬地瞧着那个玉镯子,只觉百感交集,下一刻便下意识抬头同秦宸霄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默许之意后,她才僵硬地任由老夫人捏着她的手腕反复打量。 “好了好了,再磨蹭下去就该错过吉时了,新娘子该上轿了——”喜娘一直掐算着时辰,眼见着天色大亮,赶忙催促道。 任凤华这才免于继续做戏,借着秦宸霄的搀扶上了花轿。 轿帘落下之后,眼前遮天蔽日的尽是红色,任凤华突觉呼吸一滞,有些喘不上气来,知道在若隐若现的轿帘之后瞧见了骑在马上的秦宸霄,她才终于缓过神来。 同时也回想起了方才秦宸霄在示意她接过添妆面上一瞬间的异样神色,还没来得及细想,轿子周围的动静便渐渐响了起来,好似突然进了一处人声鼎沸处,周遭锣鼓喧天,人言不绝。 到了三皇子府上,便没了她的事,红盖头一罩,便被喜娘用红绸拉着进了后院,一连走了两进,才到了喜房。 挨上喜房中的细软褥子的时候,任凤华终于得空休息,紧绷了半日的身子终于得以略略放松。 “小姐,奴婢看这头面实在是沉得慌,你要不先拆下来歇一会?”琉璃担忧地瞧着任凤华纤细的脖颈,忍不住心疼地进言道。 边上的喜娘却严厉地咳嗽了两声,任凤华即便不看,也知道她脸上的不赞成神色。 “婆婆,您看这过场也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您就带着你的人先下去歇息会吧。”琉璃见状只得带着笑脸上前请求道。 喜娘却对此充耳不闻,仍然抱臂膀站在原地,是不是地提点任凤华坐姿需维持恭谨。 琉璃无法,只得同珍儿合计了一阵,筹出了鼓鼓囊囊一袋子的碎银,热切地塞到了喜娘手中,一面不住地说着好话:“好婆婆,今日您辛苦了,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眼下前厅正在摆桌酒呢,理应也给你们备了位置,趁着时辰尚早,婆婆合该也去用些热汤饭才是。” 喜娘挨不过两人软磨硬泡,半炷香之后,终于点头答应,带着一众下人退了下去。 两人还未来得及如释重负,回首却见着房里还剩了几个身材婀娜的婢子。 那几个婢子当真是各个生得貌美如花,风情各异,见琉璃走近,倒也不怵人瞧,有两个甚至还提溜着裙摆恣意地转了两圈,不悦地问道:“看什么呀?” 琉璃见几人反客为主,简直给气笑了,抱臂反问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都说了都先出去,为何还留在这里!” 为首的那个婢子闻言抬手在鼻前扇了扇,不屑道:“我们和那些市井妇人可不一样,我们几个呀,可是奉皇上的旨意,出宫来三皇子府里伺候的——” 另一个赶忙跟着接话道:“是呀是呀,我们自然要留在房中伺候了!” 一二字被她念得暧昧且绵长,琉璃怎会不明白皇帝赐的这婢子是哪种婢子,见几人言辞嚣张,又回首看了眼一声疲惫的任凤华,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眼下房里哪里还缺伺候的人,还不快下去。” “都是做奴婢的,凭什么你就高我们一等!”谁知下一刻,那群貌美婢子竟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提声盖过了琉璃的怒斥,珍儿原本打算帮腔,却根本加不进话局。 房内登时吵嚷起来,直到任凤华拨开面帘不咸不淡地扫了那群婢子一眼,慢声道:“既然你们是皇上派到三皇子府来伺候的,难道我竟不能使唤你们?” “自然可以——”见她不怒自威,几个婢子这才收敛了面上的嚣张神色,朝她行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礼。 “那便好。”任凤华淡然地将面帘放了下去,收回了视线,“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几个婢子闻言登时花容失色,赶忙争先恐后地问了安,挤着门框逃远了。 “嗤,不过是几个假把式!”珍儿见几人仓皇逃窜,这才眉开眼笑,回首见琉璃还是一副愤懑的模样,不由笑着劝道,“好了,琉璃姐,消消气吧,你看人都已经走了——” 出入!” 第二百七十三章:美婢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冲门外狠狠“呸”了一声,说着心疼地帮帮着扶住了任凤华的头冠:“奴婢就是气不过,小姐今日才入门呢,就往咱们房里塞美娇娘,这是何居心!我看这根本就是再给咱们下马威!” 珍儿见状赶忙上前劝道:“好了琉璃姐姐,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再生气了,再说了,如今小姐已然不是小姐了,姐姐难道还不打算改口?” 琉璃闻言连连点头,笑着望向了任凤华:“是了,瞧我这记性,奴婢们眼下应当唤娘娘才是!” 任凤华轻轻点头应下,两人又齐齐笑开,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娘娘”喊个不停。 前院传来的喧哗声渐歇,想来已经开始用膳,珍儿问了声时辰,随后递上来了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将里头的吃食端了出来,一面还留意着屋外喜娘的动静。 “娘娘,奴婢见您方才早膳也用得不多,现在定然得饿了,索性先用些吃食吧。” 任凤华接过汤勺,汤羹才刚入口,她便顿住了动作,下一刻便抬眼问道:“这吃食是谁送来的?” 珍儿闻言一愣,下一刻还是坦白道:“小姐怎得这么快便猜出来了······嬷嬷她早些时候便被接到府上来了。” “当真!?”任凤华登时放下了碗勺,惊喜地抬手拨开了面帘,“嬷嬷也来了?那眼下怎么不见她?” 珍儿赶忙解释道:“嬷嬷一会便会来伺候了,娘娘莫急。” 任凤华这才莞尔笑开,面朝向门庭的方向翘首以待。 谁知半盏茶过去之后,嬷嬷没等来,却等来了本该在前厅礼待众宾客的秦宸霄。 然而珍儿的通报声响在了前头,任凤华正要起身相迎,那几个美娇娘却突然堵着门闯了进来,王妃长王妃短地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叫嚷不休。 任凤华却根本懒于和几人纠缠,径自干脆地提起了嫁衣裙摆,使了些轻功步伐,三两下便从人墙中绕了出去。 那几个婢子纠缠半天,抬着眼一瞧,却见围了半晌的竟是黑了脸的琉璃,登时怒目圆瞪,后者也不甘示弱,一时间两方险些扭打在了一处。 按理来说,新嫁娘不得出新房,但是想来三皇子是个不守规矩的,她这三皇妃当得应当也能宽松些,任凤华被几个婢子搅扰得头疼,正想借此逃离这是非之地,谁知提步的时候走得太快,竟被宽大的嫁衣裙摆绊了一绊。 眼见着就要跌跤,却被来人环了腰,一手便捞到了一个染着冷香的怀中。 “任大小姐倒也不用这样心急,虽然本王也很乐于受你的投怀送抱——”带着笑意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任凤华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抬眼的当口,正好望进秦宸霄似笑非笑的眼。 任凤华盖严实了面帘,耳尖因为羞恼起了一阵薄红,下一刻,只得在秦宸霄的步步紧逼下回到了房中。 这一头琉璃两人好不容易甩脱了那群婢子,见她回来,齐齐松了口气:“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新嫁娘怎么能出婚房呢,快些坐下来,奴婢先给您理理妆——” 她说到一半,留意到后头还跟着一人,赶忙肃然行礼:“三皇子殿下——” 秦宸霄今日心情看着不错,原先眉宇间隐隐的煞气都淡了不少,琉璃见状赶忙大着胆子拉过珍儿致贺:“祝王爷王妃喜结连理,白头偕老!” 秦宸霄闻言心中自是十分熨帖,于是没藏住微微上扬的唇角,甚至还破天荒地赏了银钱,叫珍儿和琉璃下去找侍卫领赏。 两个小丫头受宠若惊,正要退下的时候,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后头是卷土重来的那几个美貌婢子。 “你们又进来做什么!?”琉璃见状赏都顾不得领了,作势就要把几人打出去。 谁知那几个婢子竟恶人先告状,瞧见秦宸霄在场,登时收了先前那副泼辣样,一个个扮得楚楚可怜:“王爷,婢子们可算是见到您了,我们是奉皇上旨意来伺候王爷和王妃的,可是王妃娘娘她好似误会了我们姐妹几个的意思,竟然、竟然将我们给赶出去了——” 这几个婢子衣着光鲜,梳着勾栏式样的发髻,满嘴扯着委屈,带着媚意的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秦宸霄身上飘。 甫一进门,房里便平添了许多脂粉气。 秦宸霄立时眉头一紧,看也没看几人,便支使着侍卫开了窗子,一面冷声斥道:“出去。” 为首的那个婢子却突然柔弱无骨般跪倒在地,她生得一副精明相,嗓音却像被糖粘过似的粘腻:“王爷,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啊······” 秦宸霄忍着嫌恶扫了她一眼,加重了语气:“本王再说一遍,滚出去。” 那婢子却登时收敛了媚态,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王爷要是执意不肯留下我们姐妹几个,可是真将我们往火坑里头逼啊,婢子们原先都是在宫中伺候的宫娥,如今被划了册子点出了宫,便是再也回不去了,如今若是不能留在此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秦宸霄闻言神色不变,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几个婢子被他周身的杀意所摄,立时伏倒在地:“婢子们万万不敢!” 秦宸霄冷淡地收回了视线,侧目扫了眼侍卫:“自我了断还是本王找人动手,你们倒是可以自己选。” “王爷!不要!”几个婢子原本是抱着一步登天的心思来的,自恃眉毛应当也能得三皇子高看几眼,谁知此人却真是个玉面罗刹,容不得莺莺燕燕近身。 抬头见那侍卫已经提剑前来,为首那个婢子惊呼一声,哭叫道:“婢子们知错了!王爷,饶了我们吧!” “把人扔出去,看着碍眼。”秦宸霄沉下了脸,面上已有愠怒之色。 其中一个生了双狐狸眼的婢子对秦宸霄痴迷已久,自然不肯错失这次机会,见情势急迫,赶忙伙同边上的一众姐妹另寻生路,眼珠子一转便落到了又坐回喜床上的任凤华身上。 下一刻,几人便高声叫饶道:“娘娘!求求您救救我们,今日好歹也是个大喜的日子,您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是不是,你生得一副慈悲相,合该救救我们才是——” 倒是改道赖上她了,任凤华有些无语地轻叹了一声,随后抬手隔着面帘掩唇打了个哈欠,只觉这场戏唱得好没意思,这几个宫娥还比不上任盈盈会做戏,哭笑都是这样假惺惺的,叫人看着都觉得乏味。 注意到任凤华面上的不耐,秦宸霄耐心更减,径自不悦地吩咐道:“拖出去,活着更碍眼。” “王爷!王爷!”侍卫们登时鱼跃而上,将人从地上狠狠地拽了起来,破布袋子似的往外提溜。 几个婢子哭花了妆,胭脂和泪水掺在一起,像是被人踩在泥里的绒花,艳色大减,在加之泪眼中迸射出来的恐惧和恨意,一眼瞧去,活像是一群被人翻晒在白日下的厉鬼。 “王爷!婢子们真的知道错了!王爷饶命啊!!” 嘶哑的求饶声几乎要盖过前院传来的隐隐丝竹声,任凤华忽而起身,呵停了众人:“都停下。” 侍卫们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随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秦宸霄。 后者默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回转身朝着任凤华轻轻地挑了挑眉。 任凤华缓缓坐了回去,慢声劝道:“算了,殿下。” “好。”这回秦宸霄答得很干脆,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那便留半条命吧。” 几个婢子知道自己虽保住了命,但是活罪难逃,纵有千般怨言,也只得打掉牙和血吞,一个个哭喊着被侍卫们拽了出去。 房内终于复又静了下来,秦宸霄挥退了侍卫,倚在门边抬眼好整以暇地望向了任凤华,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暗了下来,屋内烛影摇红,衬得方才还黑着脸的三皇子殿下面如冠玉,眉眼俊逸。 “灯下见美人,倒是别有韵味。”下一刻,他缓步走近,微俯下身,隔着面帘对上了任凤华沉静的眼,忽而挑眉轻笑。 正要揭开面帘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异常急促的脚步声,喜娘掐着时辰气喘吁吁地赶到,推门却见秦宸霄已然在屋中,不由连怕都忘了,急声道:“哎哟,这可使不得,这合卺酒也没喝,高烛也没点,怎么就能掀面帘呢?” 秦宸霄少有被人耳提面命说“不可”的时候,闻言登时一愣,回首望向喜娘的时候,神情难得有些许迷茫。 喜娘也是喊出这一句,才想起来这回接的是赫赫有名的三皇子殿下的婚事,话既已经出口,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吩咐道:“王爷,您先和老身出来吧,要是不按着规矩来,这婚事只怕是会不吉利。” 秦宸霄听到这话,才依言将手收了回去,淡淡地扫了一眼喜娘:“那便开始吧。” 喜娘这才战战兢兢地绕过他点起了高高的喜烛,又高喊了几句贺词,让秦宸霄迈着特定的方位,进了房中。 此后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喜娘将一切礼制行完,才端上了合卺酒,由侍女分别交到了秦宸霄和任凤华手中。 两人把手喝过,才算是礼成。 喜娘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笑着道了一声:“王爷,这回才算是可以了。” 秦宸霄这才得以亲手解下任凤华的面帘,烛火之下,美人灼灼如华,眉若远山眸似秋水,半点朱唇泛着些微光泽,仿若春雨初霁留下的莹莹珠露。 两人并非久别重逢,但是惊艳之感却丝毫未减。 他知道任凤华生得好看,却不知道能像今日这般好看。 原本攒好的说辞临到嘴边却给忘了,秦宸霄深深地望着身前的华服女子,只觉多年磕碰下少去的那半点心房竟在今日被补全了。 喜娘眼见面前一对璧人对望,摇着小扇笑得满脸喜气:“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眼见着姑母房中,有外男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四章:意外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过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随后慢声吩咐了一句:“自去领赏吧。” 喜娘兢兢业业了一日总算得了秦宸霄好脸色,登时笑逐颜开,一面还领走了屋子里的琉璃和珍儿,飞快地便没了影。 “任大小姐今日好似格外动人。” 秦宸霄轻笑着凑到了她的耳畔,呼吸打在颈窝处,带起了些微的痒意,任凤华抬眸看了眼对方,不知为何竟觉得烛火依稀燎到了面颊,面上烫得厉害。 “任大小姐?”秦宸霄轻声唤道。 任凤华这才回过了神,低头看向了秦宸霄。 但见后者拨弄了一下榻边的烛火,而后颇有深意地瞧着她笑:“喜娘已经走了,只得劳烦任大小姐告诉本王,既已喝了合卺酒,那接下来该是如何了?” 洞房花烛夜,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识趣地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任凤华自然不愿意往他下好的套里跳,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先前嘱咐殿下日日用的药,殿下记着用了没有?” “任大小姐怕了?”秦宸霄却是以牙还牙,答得也是文不对题,下一刻,他趁着任凤华晃神,径自将人圈到了自己怀中,自然而然地帮她卸去满头的钗饰,只是每拆下一支簪子,他便要添上一句,笑着继续道:“任大小姐不答,是要本王替你答?” 沉重的发冠被小心除去,任凤华只觉头上一轻,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见面前的秦宸霄越来越近。 两人鼻息交缠,几乎睫羽相触,任凤华却在此时突然抬手,两指抵上了秦宸霄的缓缓帖近的唇。 “殿下——”任凤华一手按上了他的手腕,敛下了眸子,强挣出了几分清明,“你身上余毒尚且未清,不宜······” 秦宸霄这才直起了身子,视线却仍在她的唇畔留恋:“可惜了,本王竟忘了自己的身子还未好全——” 任凤华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一句“殿下知道就好”尚且还未来得及出口,秦宸霄却突然欺近,一把扣住了她的腰径自将人按到了榻上。 “殿下这是做什么?”任凤华见他言行不一,不由有些愠怒。 秦宸霄却径自将她的手拉过头顶,笑言道:“任大小姐以为眼下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想着找由头脱身吗?” 任凤华又羞又怒,攥拳在他的肩头重重捶了一下,气急道:“殿下!” 秦宸霄却已经悄然按上了她的衣带,一面轻轻地在任凤华的眼角落下一吻,嗓音中颇有蛊惑的意味:“任大小姐心有鸿鹄,难不成想要临阵怯场?” 低垂的眼睫似鸦羽,藏不住眸中的缱绻深情,任凤华同他对望一眼,只觉心跳突然快得出奇。 秦宸霄的吻很贪心,一直从眼角到眉梢,最后从秀气的鼻梁一路向下,近乎虔诚地点在了她的薄唇上。 初时只是浅尝辄止,但是秦宸霄怎会甘心于此,就像是天边月突然落进了水中,若是不真切地拥进了怀中,哪里会心满意足。 深吻难以抗违,唇齿辗转厮摩,任凤华一紧张就容易闭气,秦宸霄便耐心地撬开了她的牙关,一路攻城略地。 直到身下之人视线渐转迷离,他才好整以暇地停下动作,凑到任凤华的鬓发处小声落下一句:“任大小姐做的不错。” 任凤华只觉自己像是跌进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才来得及听明白对方的话,秦宸霄却食髓知味,复又沉沉地压了下来。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低沉,秦宸霄的眼底隐隐泛着血光,可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心悸猛然袭来,他面色一变,只觉眼前蓦地一黑。 任凤华同他相隔不过寸许,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登时重拾医者的清明,担忧地问询道:“殿下,可是旧疾犯了?” 秦宸霄却只是放缓了呼吸,压着心悸勉力一笑:“本王能有什么事?” 任凤华眸中的情热却已然退得一干二净,她抢回了自己的衣带,不由分说地将秦宸霄推了起来,而后正色看向对方,轻斥道:“三皇子殿下倒是活得潇洒,宁要风流不要命了——” 秦宸霄将她散乱的乌发拨弄到了肩后,一面顾左右而言他:“华儿,你对本王怎得还是如此生分,难道这一纸婚约还不能教你改了称谓?” 任凤华眼下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的调笑,登时没好气地打落了秦宸霄的手,面沉如水:“若再不让我诊治,今夜殿下或许得连夜奔一趟太医院了。” 秦宸霄犹豫了一瞬,在伸手的那一刻却暗自用了些内力,强行将逆流的那脉血给压了下去。 “既然华儿担忧本王,本王又怎能不遂了你的愿?” 任凤华冷着脸搭脉片刻,面上的神色却突转愕然。 这下饶是秦宸霄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出言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切都正常——”任凤华收回了手,显然有些困惑,“余毒竟然被压制住了。” 不过下一刻,她便突然呼吸一滞,秦宸霄体内残存的是情毒,只要情动,势必会因此经脉错乱,可是方才,他的脉象竟然一如往常。 难道,方才的意乱情迷情意拳拳竟都是假? 只她一人被摄心夺魄还要强压心神? 刹那间,巨大的荒谬感侵袭而来,任凤华只觉胸口一阵钝痛,她看着眼前面若冠玉的少年郎,先前冰雪初融的一颗心眼见着又要分崩离析,露出其中的千疮百孔。 猜忌的确是一种极可怕的东西,一旦兴起,就如同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心如火烧,任凤华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拳头,勉强打起精神同秦宸霄解释道:“殿下······一切都好——” 秦宸霄总算等到了她这句话,登时又将她拉回怀抱,语气竟有些自得:“看吧,本王的身子确无大碍,任大小姐聪慧无双,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他说着自然而然地将下巴垫到了任凤华的头顶,闷闷的声音自上头传来,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红烛燃了半个晚上,烛火已然有些暗淡,任凤华抬眸望向临门贴着的红双喜,心底却一阵阵地犯凉。 她的胸口又开始一阵阵地犯疼,分明已然历经前世今生,可是临死之际任盈盈那剜心一剑似乎是烙在了她的灵魂上,她难以自控地想起了前尘往事,想起自己为虎作伥,费尽心力,最后却落得个红颜薄命。 恍惚间,她似乎再一次回到了梦魇中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她看见自己拖着淋漓的血肉,终于撬开宫门依稀窥见天光,下一刻却瞬间大雨倾盆,血泪将她没顶。 另一边的秦宸霄意识到她神色不对,正要询问,熟料方才气血压得太猛,没多久毒性反噬,竟叫她一时难以自持。 余光瞥见身边之人忽然踉跄跌下,任凤华尽管失魂落魄,却还是再第一时间回转身接住了他:“殿下!?” 这回搭脉,却是真正的毒发。 这一回任凤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先将自己压抑的情绪放到一边,将人半揽着安置在了榻上。 秦宸霄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甫一开口却两眼一黑,不多时便陷入了昏睡。 “殿下!”任凤华抬手抹去眼角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急的泪水,转而飞奔着拿来了药箱,深呼了一口气便开始施针。 一面还要时时留心着秦宸霄纷乱复杂的脉象,她又随手摸来了一本册子,磨墨记下了他每时每刻的病况。 一夜便这么忙碌的过去了,翌日天才擦亮,任凤华避开众人耳目,去伙房中端回了夜半时分煎熬的汤药,正想喂秦宸霄喝下,可是施针之后他便彻底陷入了昏厥,根本喂不进半勺汤药。 无奈之下,任凤华只得忍着苦涩,喝一大口汤药,再小心地哺到秦宸霄口中,如此往复,才将药喂进去大半。 索性汤药最终还是起了些效用,一帖下去后,秦宸霄的病况明显转好。 任凤华揉了揉守了半夜药酸疼的手,只觉满心疲惫,可是垂眸瞧见秦宸霄难得安稳的睡颜,她还是不忍苛责。 正当她因为困倦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却被人轻轻叩响。 “小姐可醒了?奴婢们前来伺候了。”琉璃的声音自外响起,其中还掺杂着几声低笑。 任凤华倦意消散,正要起身,忽而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日的嫁衣,只得慢下脚步换上了一件寻常衣衫,才贴近门轻声吩咐了一句,“只我一人醒了,你们便去外间伺候着吧。” 外头的脚步声渐远,任凤华才松了口气,对镜洗净了妆面,才缓缓出了内室。 还未来得及拐出去,琉璃爽朗的嗓音便传了进来:“娘娘,您看谁来了?” 任凤华闻言加快了脚步,下一刻便见一个清瘦的妇人直直地扑到了自己怀中,哭得不能自已:“小姐!老奴可算是又见到你了!” “嬷嬷——”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任凤华只觉眼眶一酸,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在此刻竟然险些决堤。 嬷嬷见她眼眶泛红,更是心疼不已,她拉过任凤华上上下下看了许久,一面忍不住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呀,怎么清瘦了这么多,你看看这小脸,哪还有三两肉!”她紧紧地握住了任凤华的手,仿佛找回了遗失已久的至宝,念叨了好一阵,才拉着人坐了下来,面上满是关切与慈爱。 “嬷嬷,华儿好像您······”任凤华同样也是百感交集,娘亲走之后,一直便是嬷嬷陪在她身旁,于她而言,嬷嬷已然成了她的至亲,如今久别重逢,自然好好生倾诉一番。 但她向来报喜不报忧,三两句话将嬷嬷哄得眉开眼笑,自己却还是隐有忧愁。 琉璃注意到了她的疲惫,赶忙送上杯热茶担忧地问了一句:“娘娘,你这是怎么了,面色怎么瞧着有些难看?” 任凤华赶忙打起精神摆了摆手,用了口茶水慢声道:“我没事,只是昨夜有些没睡好,有些被梦魇着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白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嬷嬷闻言忽而神色一顿,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莫不是三皇子殿下出了什么状况?” 任凤华呷了口热茶,不动声色地瞒下了秦宸霄毒发的消息:“嬷嬷放心,殿下只是贪觉,我们一切都好。” 说着突然神色一顿,望向了嬷嬷:“嬷嬷怎的突然问起了殿下?” 嬷嬷闻言立即垂下了头,有些慌乱地应道:“老奴总怕殿下苛待小姐,眼下看来不是就好——” 任凤华见她神色晦暗,心中隐隐有了个念头,但是眼下她实在是疲惫至极,因而根本没有心力顾及此事,只是任由两人帮着她梳洗了着,自己则靠在美人榻上,正打算小睡一会补补精神,谁知门口却突然起了一阵嘈杂的动静。 珍儿正打算出外查探,走到半道意识到自己忘把茶点搁下,只得折返,谁知刚跨进门槛,却见方才还在美人榻边摇着小扇守着任凤华小憩的嬷嬷竟已起身易地,走近一瞧,才见得她竟蹑手蹑脚地揭开了内间的帘子,正打算往里头探看。 比之琉璃,珍儿对这个听说自小陪在小姐身旁的嬷嬷其实不大熟悉,因此见状登时生了戒心,却不敢直接呵停,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假意手滑,将盛着茶点的碟子“当啷”一下砸在了地上。 嬷嬷惊得浑身一战,赶紧回转身来瞧,见到背着她收拾残局的珍儿,才拍着胸脯喘了两口气。 珍儿一直等到琉璃回来,才放心离去。 任凤华实在是困极了,放在寻常,外头这么大的动静,她早该惊醒出外查探了,可是今日却像被困入了梦中,睡得异常沉。 琉璃不放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给她添了一条毯子,瞧见任凤华在睡梦中都抚不平的眉头,不由担忧道:“小姐这两日真是累得够呛,一会下去得煮点安神汤来。”琉璃一面说着,一面频频朝外望。 好在隔了半盏茶工夫,珍儿终于雄赳赳地回来了。 “那几个婢子昨日刚挨了好一顿打,今日竟然还生龙活虎地到院子里讨说法来了,这脸皮厚得真和城墙似的!” 珍儿放下了高高挽起的袖子,抹去了胳膊肘粘上的泥土,然后朝着疑惑看向她的琉璃娇憨一笑,“先礼后兵嘛。” “我道今日这群祸水怎么肯走的这样快!”琉璃点了点她的脑袋,笑言道,“真是机灵!” 珍儿闻言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侧目见嬷嬷正在端详她俩,不由疑道:“嬷嬷,您这是?” 嬷嬷这才局促地收回视线,连连点头:“我只是在想,小姐身边如今有你们两个伺候着,实在是一大幸事——” 两人赶忙连声道着“应该的”。 嬷嬷欣慰地看了两人一眼,笑言道:“我先去为小姐端个糕点,早些时候上灶的,如今应当已经好了。” 琉璃闻言赶忙跟了上去:“嬷嬷,我和你一块吧,正好也让我学学手艺,您也好少操劳些。” 两人言笑晏晏着离去,珍儿不放心地看了两眼,正要回头,却见榻上的任凤华却已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小姐!”珍儿见她眸中一片清明,不由心中一惊,迎上前去。 任凤华面色晦暗,端坐良久,才招手唤她近前。 “下去之后,调查一件事。” 见她面色沉肃,珍儿赶忙附耳上前。 耳语一阵后,珍儿藏不住面上的惊讶,却还是按捺住了多问两句的心思,垂首退了下去。 屋外的蝉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任凤华睡意全无,索性踱步进了内间,熟料才拨开珠帘,榻上之人便好似受到了搅扰,惺忪中睁开了眼睛。 任凤华见状施施然上前,取下了额顶的那处银针,随后搀着人从榻上坐了起来。 “饿了。”秦宸霄倒也不客气,他一手攥上了任凤华的衣角,神态温良无害,半点都看不出昨日的魔怔之态。 任凤华也默契地没有提起毒发一事,平静地将粥碗递了上来。 秦宸霄少有这么乖顺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用着粥,喝完眼眸晶亮,好似是要讨夸。 “殿下还是再歇息会儿吧。”任凤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攥住了衣袖。 “你要去哪?” 任凤华压下纷乱的心绪,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这副样子活像是恩客一夜风流后不肯认账,不由失笑。 “殿下,比之金屋藏娇,小女还是更想去找书中的黄金屋。” 说罢也没等对方回应,便一路摸索到了书房,吩咐阿六将从竹院带出来的医书通通房中。 她近日搜罗来了不少古籍,大多晦涩难懂,大多只能一知半解。 任凤华要了一壶浓茶,便埋头书卷,琉璃端来的午膳凉了又热,她却始终没有抬头,一直到两眼酸涩,恍然抬头一望,却见不知何时外头竟已暮色四合。 “娘娘,您看书可真是魔怔了,总算是肯抬头了。”守在外间的琉璃见状赶忙迎上前来,担忧地埋怨道。 任凤华微微点了点头,谁知下一刻,桌上的书卷便被通通撤了下去,换上了喷香的饭菜。 “小姐多少用些,身子才刚好些,可别又累坏了,奴婢看着心疼。” 她刚要提箸,房门却“吱嘎”一声被人推开,珍儿匆匆自门后走了进来。 “小姐,那几个婢子养好了伤又要来闹事了,这下学聪明了,不进里头来了,就在外头哭,整个门房都被那几个闹得乌烟瘴气的!” 任凤华闻言终于放下了书卷,遥遥朝着外头望了望,果然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体统!”阿六见状急脾气又犯了,抓上长剑就要将人打出去,却被任凤华抬手拦下。 “把人带进来吧。” “娘娘!”阿六错愕地停住了动作,满脸疑惑:“您就由着她们胡闹!?” “这毕竟是皇上送来的人,不好打发,我们能拦一时却拦不住一世,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干脆!” 阿六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就将人带了上来,那几个婢子揉着尚且还没好全的腰,甫一进门先是对着任凤华谄媚一笑,而后侧目瞧见了没什么好脸色的阿六,却又暴露了原本的势利面目。 “我道这在王妃院子里伺候的再不济也得是懂礼数的,却未成想竟是个泼皮无赖!”身着一身胭脂色罗衫的婢子横了阿六一眼,不屑地嘲了一句,眼见着对方忍无可忍地要上前问罪,登时就地一跪,恶人先告状:“真是没天理了,咱们都是做下人的,何苦要这样为难彼此——”她哭喊道一半忽而转向,径自将脏水泼到了任凤华头上,“娘娘,您看看您院子里这下人,若是都如这厮一般,三皇子府的威严何在啊!” 边上的那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婢女见钻给赶忙假意相劝道:“好了,红袖,你就少说两句吧,娘娘这才初来驾到,许多事情还未处理妥当,这不是正常的吗,你还是少说几句吧,毕竟娘娘可是相府的嫡出的长女,怎么可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红袖同她对望一眼,立马唱起了红脸:“我怎么了,我不过也是好心罢了,娘娘身份尊贵,不屑于和我们这些婢子共谈,那便好,我就回宫去同皇上他老人家谈!” “红袖!”紫衣婢女登时急了起来,她好声好气地劝了红袖一阵,忽而长叹一声,期期艾艾地看向了任凤华,“娘娘,还望您千万不要怪罪,红袖她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我们姐妹几个都是真心想来侍奉娘娘的。” 紫衣婢女扮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她当真在为任凤华做谋算,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也算天衣无缝。 任凤华深深地忘了二人一眼,立时察觉出了她们暗藏的鬼胎,索性样作一副天真姿态,遂了这二人的意:“此事暂缓,你,走上前来。” 紫衣婢女眸中一亮,面上满是殷切。 “叫什么名字?”任凤华懒倦地扫了她一眼,微抬起下颌,慢声问了一句。 那婢女近乎迫不及待地答道:“奴婢玉香。” “倒是个伶俐的主儿,便由你做院里的大丫鬟吧。”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玉香闻言喜不自胜,立即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红袖在边上眼巴巴地等了半天,殊不知说好要同她结盟的玉香早将她忘到了脑后,她等了半天没等动静,压不住心底的急躁干脆直接抢上前去问道:“娘娘!那奴婢呢?” 任凤华呷了口热茶,懒于用正眼瞧她:“你还能如何,自然是在院中做一些寻常差事。” “什么!?”红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手指向了玉香,“凭什么她就是大丫鬟,我却只能是个寻常婢子?” “不满意?”任凤华撂下茶盏,语气中带上不耐,“那便去外院伺候吧。” “外院?我是皇上钦点来三皇子府伺候的,你竟敢让我去外院伺候!?”红袖俨然已然忘记了尊卑之序,箭步冲上前来,却被阿六一剑鞘打到了地上,她蓬头垢面地嘶吼了一阵,突然恶狠狠地看向了任凤华,“你难道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任凤华却好整以暇地将烫手山芋抛了出去:“玉香,你如今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那这底下鼻子的差遣,自然也归你管,说说吧,对于此人,你意下如何?” 这一头玉香尚且还来不及新官上任三把火,却被生生扣上了一个高帽,见状万分心虚,犹豫了半晌却什么话都没有挤出来。 任凤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加重了语气:“怎么?听不见本宫说的话吗?” 玉香左右见无法脱身,只好咬咬牙,收回了落在红袖身上的视线,谨慎答道:“奴婢也不过是个婢子,此事还是全权交予王妃您来定夺最为合适。” “不是说情同姐妹,你难道忍心她离你而去?”任凤华好整以暇地同她打着机锋,玉香见状尴尬愈甚,只得将头压得极低。 第二百七十六章:疏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红袖见状越发不可置信,可是任凭她歇斯底里,玉香却始终不肯将头转过来。 几个婢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侍卫们拖了下去,这姐妹俩原本是想唱个白红脸给这三皇子妃来个下马威,熟料最后竟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见这任家大小姐的手段。 其余几人见状登时再不敢对任凤华态度轻慢,一个个都在暗中整理好了散漫的衣装,收敛了面上的不屑神色。 “对了,还有你们几个,都想要去哪处当差?”分明只是个寻常的问句,个中意味却令人齿寒。 几个婢子合计了一阵,异口同声地怯怯回道:“任,任凭娘娘安排。” “内院如今也不缺人手,你们便也跟着红袖一起,一道去外院伺候吧。”任凤华按了按眉心,旋即懒倦地挥了挥手,“既然都已安排好了,便都下去吧。” 琉璃立马端起了沉肃的架势,领着这几个心有余悸的婢子下去学规矩。 红袖则被带到了外间挨板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凄厉的哭喊声绕梁不绝,里头的玉香听得心惊肉跳,内心挣扎了好一阵,还是小心翼翼地凑到任凤华跟前求情道:“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红袖吧······她在我们姐妹几个中年岁最小,也最不懂事,想来严加管家后定会痛改前非,您就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也留在内院伺候吧。” “你在替她说情?”任凤华瞥了她一眼,淡声问道,此后便没了话语。 玉香等了半日没等到下人,心中不由惴惴,听着外间一下下地板子声,她无望地闭上了双眼,正想心一横将话收回,熟料任凤华却在此时突然开口。 “既如此,便让她也留在院子里伺候吧。” 闻言,玉香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而后便是千恩万谢:“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娘娘当真是活菩萨!” 说完便急急地奔了出去,将红袖从侍卫的棍棒下救了出来。 “好妹妹,你受苦了!”她抹开了红袖花了的胭脂,愧疚地念叨了一声,熟料对方却一把将她推开,面上全无感激之色。 “我没你这样的姐姐!” 直到玉香将任凤华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红袖才终于破涕为笑:“早这样不就行了,我就说她怎么可能连皇命都不怕,果然是个假把式!” 她正要嚣张地继续往下说,玉香却突然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后者一回头,才见是琉璃领着剩下的几个婢子,正往廊下经过。 那几个婢子原本就是没主见的,被吓了一吓登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一个个毕恭毕敬的。 红袖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猛地挣脱了玉香的阻拦,朝着廊下狠狠地呸了一口:“一群软骨头,这样就怕了,可真没劲!” 琉璃见状立时举起了边上横着的一臂宽的戒尺,警告地朝着红袖晃了晃,后者这才悻悻然地偃旗息鼓。 回头瞧见玉香一脸失神,她撞了撞对方的肩,轻佻道:“怎么了,都已经顺利留在院子里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玉香往里屋的方向扫了一眼,忌惮地压低了声音:“你难道不知道这任大小姐素来与嘉和公主交好吗?你想,那嘉和公主素来是多恃宠而骄的主儿,公主的朋友,难道真会因为皇上赐的几个婢子忍气吞声?” “哎呀,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咱们有皇命傍身,那便是免死金牌,那任大小姐即便背地里再怎么咒我们,又不能真拿我们如何?”红袖满不在乎地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大腿,正想踉跄着回去擦个药,却被琉璃一眼发现。 “怎么,到了院中伺候还想偷懒吗?”琉璃安排完了那一头的差事,回转身瞧见了鬼鬼祟祟的红袖,立马怒不可遏地追了过来。 后者见状只得不情不愿地留在了原地,她接过了琉璃扔来的鸡毛掸子,随意地在架子上划拉了两下,潦草地干了小半个时辰活,便叉着腰歇在了阴凉处。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还想再挨顿板子吗?”玉香整好了立柜,回头见红袖昏昏欲睡,赶忙趁众人不注意将人拉到了暗处,焦心地责骂道。 红袖却依旧端着那副无赖的模样,死皮赖脸地笑言道:“都说了她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你那么认真做什么?难道真要立地成佛好好当她院子里的大丫鬟?” 红袖见她始终在状况之外,只好加重了语气,一面将三皇子也给搬了出来:“即便如此,你难道还能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如此,昨日在喜房中你也见到了,王爷几乎对王妃百依百顺,如若哪天王妃真的有心计较,难道还有第二条命拿来给你挥霍?” 话说到这,红袖才终于老实起来,比之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一心只捧卷苦读的任凤华来说,还是谈笑间便掌握生杀予夺的秦宸霄要来得更可怕些。 琉璃察觉到两人没了影,寻上来一瞧,一眼就望见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登时暗叫不妙,正要上前质问,两人却呈鸟兽状逃散。 无奈之下,她只得急急奔进了里屋中,朝着任凤华禀报了那两个婢子的鬼祟行迹。 “娘娘,那两人一看就心怀鬼胎,您把她们留在内院,岂不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 任凤华翻了一页书,又在上头勾画一阵,才和声回道:“那是皇帝送来的业障,打着赏赐的名号,我们要是无端将人扣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岂不是要大做文章?” “娘娘,您这莫不是看书看痴了吧,那也不能由着她们骑到您头上来啊!”琉璃闻言越发觉得难以理解了,“再说了,皇上若是真的宠爱三皇子殿下,怎么会送几个美婢到府中,将院里闹得这般鸡飞狗跳呢?” 这一点连琉璃都能看得出来,那皇位上的九五之尊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原先还做些表面功夫来对秦宸霄嘘寒问暖,如今却悄然露出了皮肉下的虎狼本性——他就是要让秦宸霄不得安生,甚至不惜在大婚之日就动了手脚,将府中搅和了个地覆天翻。 “天子的心思,你我哪能揣摩得明白。”任凤华嘲弄一笑,抬头示意琉璃往外瞧,但见窗棂之外,突然飞快掠过一道削瘦人影。 “小姐,这是?”琉璃赶忙压低了嗓音,惊得寒毛倒竖。 任凤华示意她安心,随后慢声继续道:“眼下这府中何止来了一派势力,皇上将殿下捧到了高位,却没瞒住他孱弱的病况,此举无异于将鱼肉束之高阁,你说,这来往行人该如何?” 琉璃小心地回道:“······来分杯羹?” “不错。”任凤华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忽而变得悠长而深远:“这些耳目咱们即便打发走了也没用,它们就像是随处扎根的野草,春风吹又生,与其扬汤止沸,倒不如好生加以利用,最后来一个釜底抽薪?” “还是娘娘高明。”见任凤华运筹帷幄,琉璃总算是放了心,面上的担忧神色也跟着褪去不少。 任凤华用指节轻轻叩了一下桌案,阿六登时像猴似的从窗子里窜了出来,甩着手抱怨道:“这里的树就是没有竹院的树适合睡觉,就两盏茶的工夫,我的背都给睡抽抽了。” 见状,琉璃登时没好气地给他来了一掌,轻斥道:“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 “哎哟,好姐姐,你就少念叨我几句吧,不然今夜我又要睡不着觉了。”阿六闻言赶忙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耳朵,满脸欲哭无泪。 琉璃扳动了一下手指,没好气道:“方才娘娘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趁闲暇的时候务必要留意府中这些下人的动向,若是有什么行迹鬼祟的人,务必不可放过一个——” 阿六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如直接让小姐同我说,你每次都公报私仇,借机骂我一顿!” “我看今日我不仅要骂你一顿,还要打你一顿呢!”琉璃平日里都是斯斯文文的,只有对上毛手毛脚的阿六的时候,才会一下成了河东狮,总有操不完的心。 而阿六这小纨绔也偏偏爱在琉璃面前插科打诨,两人就如针尖对麦芒,每日都有吵不完的架,倒也给这空落落的新院子添了不少从前竹院的味道。 “你们两个关系可真好。”两人吵着吵着就追打了起来,阿六没好心地绊了琉璃一脚,眼见着后者就要跌跤,任凤华赶忙伸出手捞了人一把,一面笑着打趣道。 “才没有!”琉璃闹了个大红脸,随意摸出了一个怀里的布包就泄愤似的往阿六的头脸砸了过去,却被后者一手接住,打开一瞧,却是几个糖瓜。 “好姐姐,多谢你!”阿六见对方吃了瘪,登时将糖瓜往口中一抛,捧腹大笑。 琉璃谢了任凤华后,登时提起裙摆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惊叫声和怒骂声一时不绝于耳。 “慢着些,小心跌跤。” 任凤华见两人都起了孩子心性,不放心地追出去了两步,谁知道刚到门口,便瞧见了一道熟面孔。 “殿下。”她矮身行了一礼,外头两人也随之停了追打,她便从善如流地侧目吩咐了一句,“琉璃,准备些茶水来——” 琉璃赶忙应声下去,屋内任凤华与秦宸霄两人虽然才几个时辰没见,却像是久别重逢,前者看书看得倦怠,一时间不想应付,后者则光顾着盯着对方瞧,既专注又沉默。 一直到茶水被送上来,两人才异口同声地开口道:“用膳了吗?” 任凤华率先停下话语,用眼神示意对方先行。 秦宸霄先是疑惑地瞧了她一眼,才继续道:“本王还未曾用过。” 两人的对话不像是新婚燕尔,倒像是老友重逢,这下连边上伺候的琉璃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径自出神的任凤华:“小姐······” 秦宸霄却满不在乎地继续道:“见你房里没有餐食,想来也未曾用过,不如一起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晚客 任凤华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吩咐道:“琉璃,备膳——” 半盏茶之后,桌上的吃食都布置完毕,任凤华这才意识到秦宸霄一回府就来了她院子,尚且还未来得及更衣,便顺嘴又补了一句:“琉璃,帮殿下梳洗一番吧。” 殊不知琉璃向来一见着秦宸霄就打怵,此番得了这个差事,肩上似被压了千钧重,就连伸出去拿帕子的手都是哆嗦的。 边上伺候着的玉香瞧见这副场面,登时自告奋勇地走上前来,殷勤道:“琉璃姐,我来帮你吧。” 秦宸霄却在此时突然侧目,冷声逼停了她:“都给本王退下!” 玉香停在原地,俨然被吓得不轻,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将收不收。 秦宸霄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听不懂话吗?” 杀意登时爬上脊背,玉香登时胆战心惊地跪倒在地,匍匐着望向任凤华的方向,哀求道:“娘娘——” 任凤华眼下满心还在思虑着几味找不到的稀缺药材,见状只是没耐心地挥了挥手:“出去吧。” 玉香原以为对方至少会帮着她求两句情,谁知竟然轻描淡写地将此事了了,她欲言又止了一阵,侧目瞧见面色不善的秦宸霄,连忙磕头认错,提着裙摆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任凤华抬眸望了秦宸霄一眼,心血渐渐凉了下去,她二人应当算是最别具一格的新人了,新婚燕尔未过,却好似俨然已成一对怨偶,就连谁先开口都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对弈。 秦宸霄似乎正在看她,目光有些暗淡。 任凤华忽而转了转腕间的玉镯子,转开了话题:“殿下,昨日祖母将这镯子给我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秦宸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视线随之落在了玉镯子上,慢声道:“这镯子确实不是个寻常物件,换言之,它背后的深意才是最紧要的。” 任凤华摩挲了一下光滑的玉面,又想起那时老夫人别有深意的视线,旋即低头自嘲道:“想来这应当就是老夫人所谓的笃定能用来威胁我的身世关键——” “华儿,你知道?”秦宸霄显然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聪慧,以至原本准备好的循循善诱的话一时都没了用武之地。 “殿下又知道什么呢?”任凤华却忽然抬头瞧她,视线清凌凌的,其下却埋藏着阵阵隐痛。 关于身世,她一直不想过分深究,一来是为了消解那份无依无靠的愁苦,二来则是不想给人留下可供利用的把柄,但是事到如今,若是仍是敌进我退,势必会被逼落悬崖,她必须转守为攻。 秦宸霄却只是认真地端详着她,眼底似乎有些哀伤:“华儿,你难道只是想和我谈这个吗?” 任凤华却执意不肯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将那镯子摘下,平举过眉,认真地恳求道:“殿下,关于这个镯子,到底有怎样的秘辛?” 秦宸霄同她对峙片刻,突然无奈一叹:“这确实只是一个寻常的首饰,若有特殊之处,也只是因为它是故人之物。” “故人之物?”任凤华只觉自己好像一铲子挖对了地方,正想顺藤摸瓜,“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位故人?” 秦宸霄这回不再藏着掖着,径自开口道:“华儿,你还记得我的母妃吗?” 这回轮到任凤华愣住了:“月贵妃娘娘?” 秦宸霄点了点头,目光渐至高远:“令堂和我母妃在许多年前,曾是闺中密友,几乎······无话不谈——” “竟是如此!”任凤华闻言登时恍然,原来这两位同样钟灵毓秀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可是下一刻,她又不由有些困惑:“可是外祖父却不曾对我透露过这一点。” 秦宸霄坐在她对面的梨木椅上,闻言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突然起身停到了任凤华身边,而后用微凉的指腹轻轻触了触她眼下的青黑:“华儿,你怎么离我这样远?” 任凤华闻言心口一跳,被极力压抑的情绪眼见着就要决堤。 秦宸霄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而后低低笑了一声:“放心,本王不会骗你。” 任凤华强压下心底的酸涩,默默地应了一声,两人复又陷入无言。 秦宸霄今日走的很早,细想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往日在竹院中,每每都是天刚放明,这人才没了影。 她一面失神想着,一面帮着收拾起了对面秦宸霄的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时候,她却猛然吧愣住。 茶······是凉的? 她分明记得这第二道茶是由嬷嬷帮着送上来的,送的却是杯凉茶,茶水险些漫过了杯壁。 茶满送客,嬷嬷这分明是在帮她下逐客令,也难怪秦宸霄连筷子都没动几下便离开了。 任凤华素来知道嬷嬷对秦宸霄态度复杂,却未成想竟然到了这般排斥的地步,可是嬷嬷身为娘亲的贴身丫鬟,按理来说定是知道娘亲与月贵妃交好的,那又怎么会如此苛待月贵妃的孩子呢? 疑云团团攒在眼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任凤华神色复杂地收回了手,面色有些晦暗,正当这时,挂在门前的珠帘突然被轻轻碰响,嬷嬷端着食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小声问了一句:“殿下呢?他这是回去了吗?”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眼嬷嬷谨小慎微的眉眼,一边缓声答道:“殿下已经走了。” 下一刻,她明显地看到对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立马放松了下来,一瞬间,那个在秦宸霄面前带着一身刺的嬷嬷又变回了那个看着她长大的慈爱妇人。 任凤华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屋外的蝉鸣越加聒噪,婆娑的树影打在地上,白日积下的燥热之意久留不散,让人心生不快。 秦宸霄走在廊下,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侍卫在边上接过他褪下的外袍,又小心地觑了一眼对方的低沉的面色,咬了咬牙还是没藏住话:“殿下,咱们真要继续往下查吗?这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见秦宸霄没有接话之意,他只好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要再查下去,咱们免不了就要对相府下手,但是您也知道,皇上如今也在——属下的意思是,咱们如果真的要继续往下查,可能就要引起皇上的注意了。” 秦宸霄对此却显然毫不在意,只是潦草地答了一句:“你只管接着往下查便好,不用理会旁人。” 侍卫自知再劝无果,只得领命,刚要退下,熟料刚转过回廊,便见两人比肩而来。 脾气不好的黑衣少年将人领到了秦宸霄跟前,当即就不耐烦地想要告退,那边上跟着的外域男子却突然叫住了他:“哎呀,急着走做什么,我还没聊够呢!” “滚开!”黑衣少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径自撞开了人,踏着屋檐逃似的奔远了。 那异域男子颇为可惜地亏喟叹了一声,等人没影了,才摇着头收回视线,朝着两人粲然一笑。 这男子年岁不大,肤色偏深,生得高鼻深目,样貌俊美,原本不至于给人带去不靠谱之感,却偏偏生了双狐狸眼,浅碧色的眸子总是带着笑,给原本就算不上正派的脸又添了不少邪肆。 尤其是微眯着眼看人的时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轻浮”二字。 异域男子绕弄了一下及肩的蜷曲长发,忽而朝着一脸冷漠的秦宸霄抛了个媚眼,嗲着嗓音问候道:“师弟,好久不见呀,有没有想师兄呀?” 秦宸霄在他开口的那一刻袖间匕首就已将出鞘,还未等对方笑嘻嘻地凑进,刀光已然乍现。 “小古板,真没意思,我才不要和你打!”异域男子看着懒洋洋的,身手却异常之快,一个鹞子翻身就躲过了匕首,稳稳地落在了一旁。 熟料秦宸霄失手的时候少得可怜,他自以为逃出生天,谁知下一刻便被一记扫堂腿扫到了地上,登时一阵天旋地转,拳脚瞬间就追了过来。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破相了——”异域男子几乎抱头鼠窜,委屈地躲着秦宸霄的拳脚,一面委屈地叫嚷道,“你好冷血,多日不见,竟然连师兄都不认了!” “你大可以再喊一声试试!” 熟料话音刚落,挨的揍却越多了,异域男子见势不妙,只得认栽:“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我是来参加你的婚宴的,你总不至于连客人都揍吧?” 眼见着秦宸霄的拳头又要提起,他登时抱头鼠窜,躲到了边上的高壮侍卫身后,俨然将人当成了挡箭牌。 直到身前的侍卫嘴角一抽,终于看不下去地提醒道:“您来晚了,婚宴在昨日就已经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这怎么可能呢!”异域男子闻言登时愕然,下一刻就开始不信邪地数指头,“这不应该呀,我分明是算好了时辰才来的,怎么会呢······” 片刻后,他终于恍然:“糟糕,忘了把出发那日也给算上了!” 见他后悔不已,侍卫不由腹诽了一阵在,正想先将人带下去安置,熟料异域男子却突然卷土重来,只不过这回纠缠的对象却成了他。 “兄弟,问你一声,我这师弟媳,漂亮吗?”异域男子挑了挑眉。 “·····自然是貌美的。”侍卫小心打量着秦宸霄的脸色。 “脾性好吗?” “······上佳。” “家世呢?” “甚好。” “那她现在在哪?” “王妃正在书房——不对,这不是你该问的!” 侍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眼前这个狐狸眼男人套了话,登时乱了阵脚。 异域男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笑着继续往前走,只留下嚣张一句:“多谢,我这便去看看这是怎样的美人,竟然叫你这小古板折了腰——” 第二百七十八章:师妹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殿下!?”侍卫见状进退维谷,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直到秦宸霄冷冷地将匕首飞到了人异域男子席地的衣袍上,直接将衣角钉了个对穿。 “拦下来。” 侍卫忙不迭伙同其余侍卫将人拦腰给截了下来,那异域男子看着还十分委屈,登时怨天怨地地哭诉起来:“师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为兄都要心痛死了!” 说着便作出了一副西子捧心姿态,哭叫了半天却没挤出半滴眼泪。 府中沉肃惯了,何时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人物,侍卫们没有一个敢上前相劝的,生怕被这人缠上。 适才黑衣少年见此处吵嚷,皱着眉头又从墙头露出了脑袋,异域男子眼尖,登时高喊了一声叫住了他:“哎,小兄弟,你能带我去见你们王妃吗?” 黑衣少年翻了个白眼,登时又从墙头翻了回去,只留下了一句不屑的碎碎念:“任凤华有什么好见的。” “任凤华······”异域男子摸了摸下巴,得意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听着就知道是个美人!” 他话刚说完,突然感觉到肩头一沉,一回头,秦宸霄已经面色不善地追了上来,他却还要虎口拔牙:“师弟,你该不是因为想把小美人藏着掖着不给人看,才这么不给师兄面子的吧?” 果不其然,一时口舌之快的代价便是青肿了一只狐狸眼,异域男子却全然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呼了呼被打痛的拳头,没消停一会,便又要出言招惹:“只是说说而已嘛,师弟好生霸道,连话都不让人讲完!”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本王不介意将你绑在粮车里送回老家。”秦宸霄耐心早已殆尽,眼下看此人的时候,就像死在看一个死人。 异域男子总算知道收敛,吐了吐舌头趁在秦宸霄发怒之前从腰包里翻出了一个锦盒,挡下了对方劈来的刀剑。 “且慢!总得先让我把礼送了吧!”异域男子叫嚷道。 秦宸霄却径自收剑入鞘,拿剑柄在对方麻穴上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后者险些直接摔了个前仰后合,形容好不狼狈。 “带着你的东西,给本王滚出去——” 秦宸霄正要赶客,低头却见外域男子的狐狸眼突然在一瞬间亮了起来,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他哑然许久,才终于瞠目喊出一句:“大美人——” 秦宸霄登时蹙眉回头,但见竟是任凤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正微拧着眉头看着地上那位行迹诡异的外客。 尽管眉眼还是有些许憔悴,但是容色却丝毫未减,配上藕荷色的宫裙,便如出水芙蓉一般,步步生莲,虽不至于雍容却带着矜贵之气。 那异域男子看傻了眼,揉了揉眼睛才终于想起了此行的要紧事,赶忙将护在怀中的贺礼递了出去:“大美人,哦不对,王妃娘娘,贺礼晚了一步,还望你不要怪罪。” 任凤华按下了秦宸霄险些又要出鞘的长剑,施施然地接下了锦盒,随后颔首一礼:“多谢。” 眼底那一抹惊异也被从容的举止巧妙地带了过去,方才初见这异域男子第一眼,她便认出了来人,前世师父座下最为不省心的那个大徒弟,也就是——她的师兄。 但是显然对方却远不及她淡然,这异域男子先是吃吃笑了一阵,才起身在秦宸霄的肩头砸了一下,大大咧咧道:“好你个小子,这回真算是见到宝了!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可真是便宜你了!你看你,你夫人都知道礼待上宾,你呢?” 秦宸霄却压根没听进他说的话,自方才任凤华替他收下贺礼之后,他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对方身上,带着明显的不解:“华儿?” 任凤华闻声一愣,随后侧目朝他歉然一笑,而后竟亲自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周围的人都瞧见了这异域男子宁愿被剑劈都要护着这锦盒的架势,早便蓄了不少好奇心,见状登时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但见盒盖一掀,里头躺着的,竟然是一株模样奇特的草药。 分明已经离根许久,但看起来丝毫没有打蔫的样子。 异域男子见众人面露疑惑,勾唇一笑,特意卖了个关子:“这可是个稀罕的玩意儿,你们可都小心着点,可值钱了!” “可这分明就是一棵草!”高壮侍卫挠了挠脑袋,不解道。 任凤华却已经找了块干净帕子珍重地将这株药草拾了起来,端详了一阵,忽而喃喃道:“这草药······能解百毒——” “当真!?”高壮侍卫闻言登时喜出望外,第一时间就望向了秦宸霄,“太好了,殿下有救了!” 异域男子绕了绕头发,显然也是稳操胜券:“不然你以为我今日为何要来?” 可任凤华将那药草完璧归赵后,却突然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对,还少了一样东西。” “怎么不对!”异域男子神色微变,面上的隐约期待也跟着淡了下去。 任凤华并非有意泼众人冷水,但是此事确实马虎不得,因此,她只得顶着众人失落的眼神,正色向那异域男子询问道:“或许你知道这草药的果实在何处吗?没了果实,这草药最多只能发挥六成的效用。” 异域男子一愣,也跟着严肃了起来:“这草药是我偶然从黑市上淘来的,可是讲成价的时候,这上面就已经没有果实了——” 他顿了顿,神色渐转黯然:“怪我。找了太多年了,总算找到这草药的时候我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将那人留下了确认一番······” 任凤华见状悠悠叹了一声,出言宽慰道:“你能找到这草药,已然是万分不易了,没了这果实,或许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其实她之所以认识这草药,也是因为前世无意间得到了一本残缺的医书,依据上面的法子,她才会有自信能为秦宸霄医治身上的毒症。 可是她也无法看到这方子功亏一篑,因此沉思一阵后,她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对了,这位先生,能请您告诉我那黑市——” 任凤华说到一半,却被秦宸霄轻轻攥了一下手指,她只得半道停下,咽下了后半句话。 “殿下。”任凤华正要小声询问,秦宸霄却只是抬手按住了她的肩头,随后吩咐身边的暗卫道:“下去之后,查清楚那草药的来历。” 等那暗卫走后秦宸霄才低声解释道:“并非本王不信他,只是换一条路,会走得更快些。” 任凤华并非鲁莽之人,闻言渐渐收敛了自己的心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侍卫见状满怀期许:“是不是找到那果实,殿下的病就会好了?” 任凤华自然不敢妄下定论,只好苦涩地答了一句:“但愿吧。” 侍卫闻言却又重拾了信念,乐呵呵地念叨了几句:“放心吧,殿下,娘娘,属下们定然会全力以赴,找到那果实!” 师兄在边上看了半天,见秦宸霄的视线正一刻不歇地罩在身边的女子身上,不由撇了撇嘴,将还在两人之间晃悠的高壮侍卫一把勾到了自己臂弯里,不管不顾地就要带着人离开。 “你长点心吧,没看那边正你侬我侬呢嘛,偏要上去凑着热闹!” 侍卫闻言停下挣扎,眨巴了两下眼,正想说你何时这么识趣了,就见得对方一转过回廊便停下了脚步,探头探脑地扒拉着砖墙往回看。 “敢情是不能明着凑着热闹啊!”侍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被对方按着脑袋一块往外看。 但见廊下一对璧人正默默对望,任凤华斟酌了一阵,还是放不下对秦宸霄的担忧:“殿下,你的余毒必须得及早治了才好,否则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我······很担心你——” 秦宸霄闻言敛眸微微叹了一声,随后握住了她的手,却还不忘打趣:“刚将大美人骗回家,本王哪里舍得挥霍寿命?” 任凤华见他还有心情玩笑,这才松了口气,任由秦宸霄牵着自己一道往回走,廊下正好微风送爽,将二人的发丝高高吹起,青丝在半空缠绕在一起,让人生平第一次觉得纠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真是般配啊,就像话本子里的人突然走出来了一样。” 人都已经走远了师兄却还在啧啧称奇,甚至还打算意犹未尽地追上去。 忍无可忍地侍卫一把将人抓了回来,没好气地低斥道:“你适可而止!” 师兄却忽然就着他的手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不远处长亭的风光撇嘴道:“跟你说笑的,我可不敢追上去,我知道你家殿下这脾气,方才要是再多看两眼那大美人,指不定脑袋都得给我削了,就没见过这么护食的崽子!” 侍卫正想为自家主子争辩一二,师兄却自顾自地继续道:“可就是这个破烂脾气,却偏偏有人喜欢,大美人喜欢他,师父也喜欢他,你是不知道,我这师兄当得可丢脸了,师父定然是看中了这家伙的脸,才这样稀罕得教导他,这下好了,更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了——” 他在这一边自怨自艾,边上的侍卫却乐得抨击他:“看出来了,那又怎样?” “呸!边儿玩去!”师兄怒气冲冲地一脚把人踹开,随后小心地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小银钏,自言自语道,“小师妹,你是什么时候才来呀,可千万别和你这二师兄一样用拳脚说话!” 他出发的时候,师父才告诉他自己最近新收了一个关门女弟子,可惜还未来得及见这庐山真面目,便掐着日子急急赶来了国朝,正是因为如此,如今他最大的期许便从秦宸霄少打他几次换成了拥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小师妹。 侍卫见他一会哭一会笑,越发断定此人除了皮相还过得去,其余的地方哪哪都是病。 师兄却已然陷入到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笑呵呵地自言自语道:“师弟,你不过是因为师父的偏爱才能混得如此风声水起,这下小师妹一来,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回门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啧,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了。”侍卫管了他一眼,轻嘲道,你要是继续在王府里继续这么耍无赖,没好日子过的就是你了!” 师兄闻言登时翻了个浑圆的白里,又没羞没臊地按了按自己胸口紧实的肌肉,显摆道:“你别不信,我虽不及你家王爷,但是打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你?”侍卫挑高了眉毛,终于来了兴致,“比划两下试试?”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亮出了杀招,一时廊下飞沙走石,相争不下。 春风殆尽,日子渐渐闷热了起来,相府中少了一个任凤华倒也什么大变化,蒋氏依旧拈酸吃醋,任善依旧忙着打点关系,老夫人除了跑佛堂越加勤快了,其余一切如常。 只是这母子俩的关系却日渐疏离了。 这日,老夫人请任善来慈宁院小坐,一连请了两遍,月华才把人请了回来。 “母亲,您突然这么急着唤孩儿,可是出了什么要事?”任善想要速战速决,老夫人闻言却转身递给他一支香,要他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拜上一拜。 任善满头雾水,却还是依言照办,香火绕成青烟,弥散在灵牌之上。 “母亲,这祭祖的日子也还没到,为何——”他插上香,回过身干笑着试探道。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念了一阵“阿弥陀佛”,过了片刻才轻慢道:“府里的女眷眼下都已然有了归宿,除了盈盈她表姐,还有流霞,侍郎府那位败了名声,到如今还在于五皇子殿下相持不下,她的婚事忐忑些倒也正常,但是流霞身家清白,模样又生得标致,到如今都没相看上一门好亲事,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任善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佯装糊涂地搪塞道:“孩儿是流霞的大伯,平日里自然会帮她照看一二的,再说了,她在众多姊妹中年岁最小,再在府里住两年也无妨。” “你话倒是说得轻巧,这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心疼了,她的婚事你若是有当年操持盈盈婚事的半分上心,我这老婆子也不至于天天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了——”老夫人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嘲笑道。 “这怎么会呢,流霞眼下住在相府,那就也是相府的女儿,孩儿虽说不是对她视若己出,但平日也是看重的啊!”任善闻言百口莫辩,面上满是不耐。 老夫人却穷追不舍:“你看重?你分明就是看不起你三弟那脉,不然也不至于这般搪塞。” 任善被说中了心事,登时陷入了沉默。 老夫人见状越发有了底气,沉声斥道:“怎么不说话了?先前要不是你临阵倒戈,如今嫁给三皇子的说不定就是流霞了,我看你除了朝堂,其余的事真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家里家外都由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帮着打点,你难道真的忍心?” “母亲,您先别动怒,注意身子。”任善见她动怒,赶忙上前讪讪劝道。 老夫人却径自撞开了他,冷淡地又跪到了蒲团之上,作出了一副专心礼佛的姿态。 “母亲,孩儿难道就没有苦衷吗?”任善被逼得急了,也忍不住跺了跺脚,埋怨道,“先前三弟来找我帮忙,孩儿二话不说就帮着谈拢了一户五品官员家的嫡子,可是您才三弟他怎么说,他还看不上人家!眼下孩儿可是两头都不讨好,白忙活了一场!” 老夫人这才懒倦地掀起了眼皮,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慢声道:“你是兄长,理应为你三弟操持家事,如今事还没成,你倒是先抱怨起来了!这门亲事不成,再另找一门不就好了,总能找到流霞满意的,不是吗?” 虽然向来知道老夫人偏心,但是每每遭遇不公的时候,任善还是气得印堂发黑,愣是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磨着后槽牙继续道:“孩儿知道,这不,过两日,孩儿便打算去武昌侯府帮流霞说门亲事——” “谁?是那苏律吗?”老夫人借着月华的搀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面上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那苏律头上那个商人名号虽然登不上了台面一些,但至少也是武昌侯府的公子,这门婚事倒是成了,也是一门好事。” 任善见她终于妥协,正要告退,却又被身后之人叫住了脚步:“对了,昨日任凤华就要回门了,你有什么打算?” “孩儿能有什么打算?”任善干笑着将此事一笔带过,“孩儿只关注自己要的那样东西——” 老夫人自然知道他说得是哪样东西,闻言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任善朝着她行了一礼:“那余下的事,就劳烦母亲您帮着打点了——”说完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月华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在老夫人身后说道:“老爷可真是孝敬你,这不,刚为流霞小姐说了门好亲事,这些您就可以少些事情忧心了。” 老夫人却只是冷笑:“他要是真的孝顺就好了,要不是为了巴上武昌侯府,你以为他会像这样帮着忙前忙后?” 月华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说法:“可是那武昌侯在朝堂上不是站在大皇子那头的吗?” “是了······”老夫人显然也才刚刚想起这一点,手中拨弄着的佛珠都跟着慢了下来,“这孽障,这是在广扫网,竟然还想着在大皇子那分杯羹!” “老夫人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月华见状赶忙上前相劝,她向来心思玲珑,不多时便推敲出了仁善的心思,比起党争,他实则更想揽权,而他揽权的手段却十分不了磊落,竟然是拿相府的女儿作筹码,如今三位小姐都有已经高嫁,他便只能从偏房几位小姐下手了。 这一头王府中,琉璃早早地便向任凤华传达了要回门的消息,还没等对方表态,自己已然开始不情不愿了起来。 “这般殷切地盼着小姐你回去,还说没有旁的心思?” 任凤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慢声道:“这是规矩,岂有能推辞的道理。” 秦宸霄正在一边的矮榻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翻着阿六买回来的话本子,闻言等了半天而也没等到任凤华开口相邀请,只得欲盖弥彰地清咳了一声,慢声道:“本王明日陪着你一道回去吧。” 任凤华点了点头,忽而又有些担忧地问道:“皇宫那边,我们要是没有进宫拜访,会不会惹皇上不快?” 秦宸霄闻言只是不屑:“有什么好不快的,那人他日理万机,总有自己想起来的时候。” 任凤华其实也没有巴望着非得入宫瞧瞧,只是眼下她实在缺少打探消息的路径,才想着入宫能不能把握一些风声。 秦宸霄刚满不在乎的将话说出口的时候,其实就后悔了,回头瞧见任凤华兀自出神,他赶忙改口:“不过你要是闲来无事,倒也可以去宫里看看,正好这两日宫中设宴。” 任凤华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担忧神色,闻言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一日很快过去,翌日一大在,任善早早地打听到了秦宸霄要陪着回门,连华丽衣饰都来不及佩,便带着一众家眷到了相府门口迎接。 任凤华只带了阿六和几个婢子,原本走在前头,突然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府门口围着凑热闹的人登时伸长了脖子,这才得见原来是秦宸霄从后头缓步跟了上来,而后无比自然地接过了任凤华手中的小扇,改为握住了她的手。 后者见状不由一愣,她不知道这回秦宸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却也不见抗拒,任由秦宸霄牵着她一步步上了府门口的台阶。 殊不知在她眼里稀松平常的这一幕放在百姓眼里却是惊为天人,他们单知道秦宸霄性子古怪,平日里都不愿与人亲近,因此对于两人的婚事,不看好的能占五六成。 如今眼见着那位不好惹的主儿亲自扶着那人大小姐回门,当真是见者惊心,闻着落泪,不少人都大着胆子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就说了,这两人就是神仙眷侣,三皇子殿下这生人勿近的脾气,竟然生生被这任大小姐给治好了!” “是啊是啊,这可真是天生一对哇!” 玉香跟在两人身后,垂首向下,看着任凤华翩跹的裙摆,作出了一副恭敬的模样,却藏不住眼底快要烧起来的妒恨,她设计混入内院,就是为了能多看三皇子殿下几眼,可谁知殿下一门心思却都在这个女子身上。 天造地设?她敛去了眸中神色,唇边笑意却越加阴险。 到了府门口,任善原本想端着老丈人的架势同秦宸霄寒暄两句,可是抬眼却见对方脸上满是冷淡和疏离,无奈之下,他只得偕同一众家眷,按例行了大礼。 “三皇子殿下安好。”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同秦宸霄身边的任凤华行礼,但是很显然,对方也全无要帮他解围的意思,因此犹豫片刻后,他只得不甘不愿地补上一句:“王妃娘娘安好。” 一想到眼下竟要对任凤华卑躬屈膝,任善心中膈应非常,但又无可奈何,所幸这礼只是走个过场,片刻后,任善便急急从地上站了起来。 望着眼前已然梳起妇人式样发髻的任凤华,任善一时恍然,竟下意识地想起了柳霞,好不容易收拢思绪,他只得干笑道:“几日不见,华儿好似沉稳了不少。” 任善难得笑着对她说话,笑容却异常僵硬,任凤华丝毫没有想与他虚以委蛇的意思,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父亲记错了,凤华原先就是这样的性子。” 简单的一句话,却意味深长。 两人的寒暄戛然而止,底下的百姓们却各有见地。 在场诸位中但凡有心的,都知道任家这位大小姐,身世可谓坎坷,生母早逝便算了,如今看来,这作丞相的父亲,好似也待她格外冷落,不然也不至于到回门这日竟然还不清楚自家女儿心性如何。 第二百八十章:波折 一时之间,门外的看客中多了不少批驳声,任善面子挂不住,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尴尬地解释道:“你性子沉静,与诸多兄弟姊妹都不同,约莫也是太给为父省心了,日前才有些疏忽了——” 任凤华原本也没想同他对峙,只是一想到眼前这张讨好的面孔在不日之前还在筹谋着如何将她送入苦海,她便觉得心底恨意翻涌。 只是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一个原本就心胸狭窄的任善,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她不会冒险同他撕破脸皮。 于是片刻的沉默后,任凤华亦朝着任善礼貌一笑,便和秦宸霄一道跨进了府门。 任善见这出小插曲终于落幕,立马变了脸色,没好气地支使门房的下人道:“还不快些把门给关上!” 下人赶忙动作,终于将外头探头探脑的看客还有议论声压了下去。 “殿下,娘娘,随奴婢一道去前厅吧。”任凤华和秦宸霄走在前头,不多时便有毕恭毕敬的丫鬟上前带路。 后头的任善却刻意慢下了脚步,看着两人的背影,狠狠磨了磨后槽牙,用气声愤愤骂道:“孽障!” 茉莉见他动怒,赶忙上前来劝,她小心地抚摸着仁善的前胸,娇声劝道:“老爷,消消气,外头不过是些愚昧无知之辈,您犯不着和他们计较,切莫大动肝火——” “妇人之见!”任善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告诉一个妾室自己在烦恼何事,因此只是随口骂了一声。 茉莉平白被迁怒,面上的笑意登时冷了下去,不过半刻之后,她便又一口一个老爷的跟了上去。 老夫人早早地等在了正厅,远远地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嘴上说着不在意,却还是时不时地往外看。 正厅同中庭隔了条长廊,任凤华和秦宸霄便是从那上面走来,两人原本身份悬殊,一个是皇子,一个则是官家小姐,如今才几日不见,竟好似突然凭空变成了一路人,二人身上矜贵之气浑然天成,以至原本被蒋氏安排在路旁打算冷言嘲讽的下人们无一敢上前开口,生怕说错了话便犯了大不敬。 老夫人看着廊下气度越发沉静的任凤华,微微眯起了眼,朝着边上的月华抬了抬下巴:“华儿这次回门,好似凭空变了个人似的,原先她虽然也不与我亲善,但是终归还是有些敬惧的,眼下看来,却好似根本不想把相府放在眼里了·····”虽然一早便知道任凤华绝然不是池中之物,但是眼见她的蜕变,老夫人却还是有些戒备和感慨。 月华见状赶忙送上了热茶水,一边宽慰道:“大小姐初为人妇,心性自然比往日要沉静不少,但到底还是相府出去的女儿,定然还是记得自己的根在哪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老夫人敛眸用了一口茶,显然根本没打消戒备之意,更早之前她们之间便已撕破了脸皮,如今任凤华回来无论揣的是哪种心思,都必然来者不善。 既是回门,便必得有宴席。 任凤华到的时候,席间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原本按例妾室不上大宴,但是茉莉却赫然坐在席间,足可见任善对她的看重。 入座的时候,任凤华同她打了个照面,环视两侧,席间却不见蒋氏和大哥的身影,任毅是男丁,断然不会缺席家宴,而蒋氏向来不会错过热闹,眼下却不出现,必有古怪。 于是,在下人奉茶的间隙,任凤华状似无意地提及道:“大夫人呢,为何不见她,今日热闹,合该一起来用膳才是——” 任善闻言面色一变,强做出的笑容有些尴尬:“蒋氏,蒋氏她还未养好身子······” 老夫人在一旁打圆场:“今日只是小宴,蒋氏虽然人未到,这贺礼定然是会跟上的。” “哦?”任凤华闻言笑弯了眉眼,笑意明媚,“既然如此,凤华合该亲自等着大夫人来才是,不然岂不是坏了礼数——” 老夫人闻言心中不耐,想要出言责罚,可是偏偏对方的话语中根本挑不出错处,犹豫了片刻,还是顺着任凤华的意思继续道:“理是这个理,不过——” 她话音未落,厅外却应声走来两道人影,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蒋氏和任盈盈。 “蒋氏,你怎么——”任善显然没料到蒋氏竟会真的出现,因此望着坐在自己手边的茉莉,面色颇为难看。 老夫人同样也挑高了眉头,面上同样有着讶异。 蒋氏眼见着众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惊讶神色,只觉得异常解气,施施然领着任盈盈在余下的位置落座之后,她先是从容大方地向众人打了招呼,才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下人递来的碗筷。 任盈盈则从方才进门时就开始盯着任凤华不放,目光却还流连在秦宸霄身上,眸中神色既有羡妒又有不解。 少女怀春之时,她也曾对这样貌出尘的秦宸霄心生遐思,可是斯人无意,屡屡对她冷眼相向,如今却对任凤华关怀备至,这叫她自然意难平。 因此才刚坐下,她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将矛头对准了任凤华:“姐姐,妹妹前些日子不得空,竟然忘了来祝贺你欣喜,这实在是天大的罪过,还望姐姐一定海涵。” 任凤华自然看得见她眼中细碎的恨意,因此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将话还了回去:“五皇子府中想来有不少琐事需要处理,妹妹贵人多忘事,自然怪不得你,只是这回,怎么就突然的空了呢?” 任盈盈惯用暗箭,却不成想任凤华竟然也会讥讽她,因此闻言一愣,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干笑着回道:“盈盈实在是记挂娘亲的病情,这便向五皇子殿下报备了一声,殿下允我回来探看一下娘亲,姐姐不会介意吧?” 这话说得实在矫情,好似方才任凤华是在逼问她一般,阿六见状险些干呕,当即拉着脸走到两人身前,举止恭敬,语气却不见客气:“二小姐,眼下诚然是在相府之中,但是礼度不可废,您还是依照礼制,唤我家小姐一声娘娘吧。” “你!”任盈盈自觉受了挑衅,险些没绷住假面破口大骂,得亏蒋氏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这才冷静了下来。 她是五皇子侧妃,而任凤华则是三皇子正妃,说得直白点便是妻妾之别,因此喊上一声“娘娘”的确合乎礼制,任盈盈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方才她也是在蒙混过关而已,如今被人指出来了,她也只好敷衍地道了一声不是:“瞧我这记性,实在是对不住啊。” 然而下一刻,秦宸霄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明显的嫌恶。 “本王的王妃出自相府,原以为府中女眷都该同她一般明理才是,如今看来,竟然是本王高估了。” 此话一出,宴上的氛围登时就冷了下来,还好蒋氏是个会看脸色的,登时拉过仍旧愤愤不平的任盈盈,朝着秦宸霄躬身一礼,沉声致歉道:“抱歉殿下,小女方才说胡话了,若是有哪里得罪了殿下,万望看在盈盈还年幼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吧——” 任盈盈纵使有千般不情愿,却还是被母亲按着脊背跪了下去,后背起了一阵阵冷汗。 秦宸霄没有接话,甚至都没有望向两人。 尴尬的氛围一时无所不至,最后还是任善硬着头皮凑上前来,才保下了两人。 任盈盈自觉颜面尽失,心中怨气难平,抬头瞧见秦宸霄对任凤华神色温和,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咒骂。 再风光也只能风光一时,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三皇子虽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注定是个短命的主儿,任凤华跟了他,势必也只有守寡的份儿。 茉莉眼见蒋氏僵着脸起身,赶忙凑在任善面前献殷勤:“姐姐可算是来了,大夫人,这位置还是得你来坐啊!”说着便让开了位置,笑意盈盈地走到了蒋氏跟前,一面还顺便催了一声同样占着位不走的侍郎府小姐,“蒋家小姐,这位置还是由二小姐来坐最为合适吧。” 侍郎府小姐倒是神色不改,不急不缓地让位的同时还不忘提起了另一桩事:“是我的不是了,只是我看这席间好似还空了几个位置,大表哥呢,这么大的席面,怎么也不见他?” 蒋氏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面上登时爬上嫌恶,在同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要你多管闲事!” 侍郎府小姐面色微变,任盈盈正愁找不到机会挽回自己的形象,见状赶忙上前圆滑道:“哥哥最近事忙,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只得缺席了。” 蒋氏则在边上一言不发,好似她话语中提到了“任毅”只是一个局外人。 任凤华察觉到了两人的奇怪态度,这两人一唱一和,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好似已经全然此人抛到了脑后。 思及此,任凤华只觉心中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爬了上来,经久不散,以至接下来的正常饭局,她都用的心不在焉。 用完膳后,席上之人可谓各怀心思,看任凤华放下筷子,老夫人和任善几乎同时开口。 “华儿——” 话音刚落,任凤华施施然地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缓缓地抬起了头。 老夫人示意任善先开口,后者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秦宸霄:“殿下,华儿这次回门,少说也也得住上一个晚上,那您——” 秦宸霄敛眸答道:“本王住在王妃的院子里就好,不用麻烦另辟屋舍了。” “哦,哦,好,老臣这就下去让下人们洒扫一二。”任善闻言松了口气,显然自觉料理了一桩棘手的事。 话毕,任凤华便要离席,秦宸霄自然是和她同进同出,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老夫人登时站了起来,急声道:“华儿——” “殿下慢走。”熟料却在半道被任善劫去了话头,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任善一眼,回过神的时候,两人早已离去,她也只得作罢。 第二百八十一章:交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华儿!”任善却突然上前叫住了任凤华,随后朝着边上的秦宸霄歉然一笑,“殿下,您看这——” 秦宸霄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而后慢声道:“本王先去竹院等你——” 任善闻言登时松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人之后,赶忙将任凤华引到凉亭坐下。 “父亲可是有什么事?”任凤华见对方神色惴惴,开口催促道。 任善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华儿,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为父同你提起过的那块令牌?” 任凤华眸光一闪,面上却还是无辜:“这······凤华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可还是——”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见她摇头,任善登时急了起来,他骤然拔高了嗓子,正要发怒,任凤华却又朱唇轻启,似乎欲言又止。 任善见状赶忙按捺住怒火,强端出了一副慈父样貌,极力引导道:“华儿,你再好好想想,为父知道你向来聪慧,定然是知道一点线索的。” “父亲······”任凤华将计就计地做出了一副信任姿态,突然面露为难地压低了嗓音,“这事凤华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前些日子,大夫人似乎经常派人来我院子里找些东西,凤华原先还觉着不在意,但是父亲如今问起来,凤华便觉得会不会是——” 她点到为止,任善却连话都没听完,便连连摆手:“这不可能是蒋氏,她分明——” “怎么不可能?”任凤华的神色却突然犀利了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用手指点了点桌案,“父亲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询问我院子里的杂役,凤华可没有必要撒谎。” 任善向来疑心深重,闻言眼珠子一转,眼底瞬间就暗了下去。 任凤华勾唇一笑,她知道,任善起疑了。 “好了,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突然朝着秦宸霄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假惺惺地同任凤华提点道,“华儿,你如今虽然已经嫁到了三皇子府,但还是我们任家的女儿,有些事为父虽然不说,你也该知道到底该不该往外说。” 任凤华知道他这是在酝酿着挑拨她和秦宸霄的关系了,闻言却还是佯装不知,和声应了“好”。 随后任善又强颜欢笑地拉着她闲谈了好一阵,才放她离去,谁知才刚出来便碰见了正袅袅婷婷地往这处走来的茉莉。 “大小姐。”茉莉远远地瞧见她,便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任凤华同她打了个照面,却被对方盛情相邀:“大小姐,咱们也许久未见了,不如先找处凉亭叙一叙吧。” 于是,半盏茶后,任凤华才刚从一处凉亭脱身,便又被请到了另一处。 望着湖心氤氲的雾气,茉莉站了好一阵,才突然回转身,看向身后那个低眉顺眼的丫鬟:“先前要你去京郊那间成衣铺要的料子,怎得等了半个月了也不见来,还不快些去催催!” 丫鬟闻言赶忙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任凤华收到了她的眼色,依葫芦画瓢也遣退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玉香和红袖,两人起先一脸狐疑,但是不敌她冷眼,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亭中便只剩下了两人,茉莉眼见四下无人,几乎迫不及待地凑到了任凤华跟前,殷切道:“大小姐,可算是盼到你回来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任凤华见状却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半步,而后微抬起手示意对方直言。 茉莉见状面上有些许尴尬,却还是期期艾艾地继续道:“老爷他,老爷已经有小半年没去过蒋氏的院子了,可是今日却破天荒的去了前院了,大小姐,你说蒋氏会不会复宠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任凤华却在这时突然压下了手,径自打断了对方的请愿:“我先前应当说过,只给你一个上位的机会,可不负责帮你解决接下来的事。” “可是小姐——”茉莉一手摸上了自己已经有明显隆起的小腹,笑得既牵强又苦涩:“您也看到了,眼下我这身子根本就不能服侍老爷,要是再不有所作为,万一蒋氏她使了什么手段——” 任凤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态度依旧冷硬:“我说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大小姐!”茉莉眼见着她离开,赶忙一把拽上了任凤华的衣袖,不管不顾道,“大小姐,你难道不想帮先夫人报仇了吗,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怎么能为她翻案,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呀,只要你开口,我定然会鼎力相助!” 任凤华闻言顿住了脚步,茉莉的眼中登时多了几分期许,谁知下一刻,她竟只是勾唇笑了笑,笑意凉薄:“没有你,我也可以。” 茉莉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然,一时难以反应愣在了原地,望着任凤华挺拔的背影,她张了张嘴,却还是黯然地低下了头。 出了凉亭后,琉璃小步跟了上来,觑着任凤华的脸色小心道:“娘娘,您没事吧?” 见任凤华摇头,她才继续小声斥道:“这才没几日不见,茉莉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脸皮这样厚,之前帮她已然是仁至义尽,如今竟然还想赖上小姐你了!” 眼下的蒋氏其实对茉莉而言不算是劲敌,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之任善和蒋氏之间似乎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两人沆瀣一气,这些年来应当拿捏了不少彼此的把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蒋氏荒唐事做尽任善还是会极力保她的原因。 而茉莉应当就是琢磨出了这一点,才会想着从外部突破这两人的关系,权力的争斗果然是一个修罗场,在里头博弈的人哪里能收敛住心性,初时只是想着要保住自己和家人,眼下的目标却已然成了掌控整个相府后宅。 茉莉的野心在不断膨胀,但是没有收敛的贪婪只会化为鸩酒,势必最后会引火烧身。 “算了,由她去吧。”任凤华自问不算慈悲之人,没有劝人苦海无涯的兴致,先前提点过她一次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大路朝天,各凭命数。 “好了,娘娘,莫要再香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先回竹院吧,珍儿已然备上您平日最爱吃的那几道点心了!”琉璃见她神色怔忡,赶忙笑着催了两声。 两人没走一会,便穿过小径见到了一片蓊蓊郁郁的竹林,林间送来阵阵微风,沁人心脾。 任凤华虽说对相府没什么好感,却对这处幽静的小院甚为偏爱,如今回门省亲原本兴致不高,直到回到此处,面上才隐隐有了笑容。 谁知转过竹林,骤然对上一道颀长身影,任凤华的笑意一顿,转为了讶异。 “殿下?站在外头做什么,为何不进屋去?”她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前来迎接的珍儿,顿了顿,才把手搭在了秦宸霄送出来的手上。 分明只有三两步楼梯,秦宸霄却像是生怕她跌跤一般,非得把人引到了中庭,才施施然地转身回道:“本王在等你呀。” 尾音上扬,像是在撒娇。 任凤华闻言也不由弯了眼角,笑答道:“等我做什么?这处地界熟的不能再熟了,我也不会迷路。” 秦宸霄揽着她一路进了内间,进门的时候,在珠帘的碰撞声中慢声答了一句:“本王已经有半个秋天没有见到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任凤华见他眸中似是倒着寥寥晨星,又听他将情话缓声道来,微凉的嗓音烫在耳后,却转而在心底惊起了波澜。 两人对望片刻,还是任凤华抢先抽回思绪,有些局促地应道:“殿下脑袋里还是少些风月的好,不然该记不下我平日的嘱咐了。”话落,两颊却像是擦了胭脂,白里隐隐透出了红。 秦宸霄促狭一笑,反问道:“王妃恼了?” “不敢。”任凤华嗔怪地扫了他一眼,却还是端着一副正经的神情。 琉璃和珍儿原本在边上屏息候着,此番见二人一来一回地用言语博弈,都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见任凤华投去困惑的视线,两人只得偷笑着回道:“殿下和娘娘果然是般配,拌个嘴都这样讲究,果然是天造地设啊!” 下一刻,见任凤华要罚他们不能用点心,两人赶忙嬉笑着讨饶。 用完点心后,她原本打算小睡一会,房门却在这时被轻轻敲响,阿六的声音响在门外:“娘娘,方才侍郎府小姐边上的那个侍女来传话,说是有事要找您面谈。” “不去。”任凤华正打算起身,秦宸霄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随后毫不客气地冲着外头回了一句。 见他面露不耐,任凤华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殿下······” “你是本王的王妃,为何人人都要见你,这已然匀走了半日,一会再借走半日,华儿,你难道舍得本王独守空房?”秦宸霄哪里还有平日里令百姓闻风丧胆的那副冷漠样儿,眼下他半身没在被褥里,还有半身则近乎挂到了任凤华身上,额角贴着她的颈窝,似乎还轻轻蹭了蹭。 任凤华只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只脾气不大好的家猫缠上了,耐着性子安抚了良久,才终于争取到了离开了半个时辰的机会,而后立马套上鞋袜推开了门,见到了等到面色萎顿的阿六。 “带路吧。”任凤华笑骂了他一声,两人这才动身赶往外院。 侍郎府小姐挑得是一处极偏僻的地界,几乎无人行经。 阿六正感慨着相府还有这等荒凉的地界,刚一抬头,便瞧见了在矮墙外蹲点的侍女。 两人应邀上前,转了九曲十八弯,才终于在一处破败的屋角看到了侍郎府小姐。 “你知道我今日大费周折地找你来,是为了何事吗?” 任凤华瞧着漏风的屋顶掐算着时辰,因此微有不耐地催促道:“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侍郎府小姐故作深沉地顿了一顿,见对方好似真的不好奇,才阴着脸主动开口道:“近日我借住在相府之中,发现了一个惊天秘辛——”她忽而压低了嗓子,面色有些狰狞,“我亲 第二百八十二章:进宫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原以为任凤华会因此大惊失色,可是话音停了许久,她却还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侍郎府小姐不可置信地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有些气急地复述道:“你聋了吗,蒋氏她偷汉子,你难道听不明白!” 任凤华却仍旧不接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毫无波澜。 “你疯了!”侍郎府小姐匪夷所思地看了她好几眼,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这是多大的一个把柄啊,你不是要扳倒蒋氏吗,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呀!寻常人家的主君听说自家妻妾与人私通都要将那妻妾浸了猪笼,蒋氏这档子破事万一要是被捅出去了,那可就不是浸猪笼那么简单了······” 她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阵,一直等到词穷,任凤华却还是静静看她,被她逼问再三,才答出轻飘飘的一句:“既如此,你该去同父亲说,同我说有什么用?” 侍郎府小姐耐心即将枯竭,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咬牙切齿地解释道:“我向来同姑父关系不好,如今寄人篱下,更是生了龃龉,我去向他揭发此事,他会信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去向父亲揭发此事?”任凤华终于配合了她一句,侍郎府小姐登时松了一口气,两眼放光地点了点头。 任凤华却乐于见她愿望落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为什么非得是我?若要我去冒险,你总得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侍郎府小姐磨了磨后槽牙,艰难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你想不想知道有关蒋氏其他的一些事?” 任凤华挑眉看她,自知鱼已上钩:“洗耳恭听。” “蒋氏她之前——”侍郎府小姐张了张嘴,刚说出半句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登时戛然而止,面露惶恐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见她欲言又止,任凤华也寒下了脸色:“出尔反尔?这就是你求我帮忙的态度?” “什么态度?今日之事原本就只是来提醒你一声,并非是一场交易,你不要自作多情!”侍郎府小姐像极了突然被踩中了尾巴的猫,面上满是气急败坏,任凤华还未来得及发难,她就已然将自己的责任推了干净。 任凤华见她神色张皇,便知道这是要临阵反悔,登时了无兴致:“你既已无意于此,那看来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同你对谈了。” 她刚要离开,侍郎府小姐却又突然叫住了她:“你留下!” “留下来继续听你在这装傻吗?”任凤华抱臂轻嘲,眼见着对面之人面上神色五花八门,一会是挣扎,一会又成了怯懦。 眼见着半个时辰将近,任凤华快刀斩乱麻,两三句话便下了定论:“为了你那五皇子殿下,你当真至于如此?” “你,你怎么知道!?”侍郎府小姐惶惶抬起了头,面上再没了方才胸有成竹之色。 任凤华懒得答她的话,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径自离开。 侍郎府小姐留在原地,面上神情似笑非哭,好半晌,她才终于魂不守舍地匆匆离开。 任凤华靠在危墙之下,听着脚步声渐远,招手唤来了阿六。 “娘娘,您说。” “去查查大哥眼下在哪,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有,顺便留意一下侍郎府小姐的动静,不要让她有所动作。” “明白了。”阿六闻言赶忙正色退了下去。 侍郎府小姐走到一半,越想越觉着后怕,不由惴惴不安地叹了几声。 丫鬟不禁也有些担忧:“小姐,你说方才那任大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侍郎府小姐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谁知道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过听她方才提起了五皇子殿下,对了,殿下那里可有消息了没有?” 丫鬟胆怯地摇了摇头:“五皇子殿下那里依旧没传来消息,可是小姐,眼下你肚子里可是已经有孩子了,若是殿下不认,那该怎么办呀?那日虽说他已然在皇上面要说要纳你入府,可是时至今日却还是没有动静,会不会——” “住口,少在那里乌鸦嘴!”侍郎府小姐闻言登时沉下了脸色,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丫鬟赶忙闭上了嘴,小心地上前扶住了自家小姐。 这一头任凤华踩着点回去的时候,秦宸霄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无奈之下,她只好好声好气地陪了人回了王府,这位祖宗的脾气才算消停。 结果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老夫人就派人来传了话,要请任凤华去慈宁院小坐,侍女扑了个空,只带回去了一个大小姐已经离开的消息,直把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 “回去了?你说她竟然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自己回去了!”老夫人越想越气,直接摔了茶盏,愤然骂道:“反了,反了,她眼下还当真不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月华硬着头皮上前劝道:“老夫人莫恼,大小姐走得这样匆忙,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这才没来得及和您报备。” “急事?她能有什么急事,这次回来,她分明就是来给我这个老婆子甩脸色看的!”平日里即便是有再大的火气,月华的劝说终归会有些用,但是今日老夫人似乎真的大动肝火,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解释。 她气得咒骂不止,终于被月华用佛前需静心的由头劝下来了以后,却又心生一计:“翅膀硬了,我这老婆子若是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只怕过两日她豆芽骑到我头上去了!” 月华见她面色晦暗,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赶忙劝道:“老夫人,那毕竟是三皇子和王妃,万一我们动手牵扯到了皇家,那可是万万担待不起啊,说不定还要因此给相府惹上祸端。” 老夫人却只是不屑地低嗤了一声:“那又如何,难不成我还怕他们不成。”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是有完全的态度。 见状,月华自然不能穷追不舍,只得按捺住心思默不作声地在佛前拜了一拜,暗中祈祷任凤华能逢凶化吉。 蝉鸣了半个晚上,到了东方的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渐渐歇了动静。 任凤华在徐徐微风打着窗棂的轻微声响中悠悠醒转,却见琉璃和珍儿已然候在了床前。 “小姐忘了,今日是进宫的日子呀。” 任凤华这才想起了几日前秦宸霄似乎的确说过这两日有宫宴,却没想到会排得这样紧。 正在醒盹的间隙,琉璃和珍儿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一个帮她梳起了发髻,一个则帮她描起了妆容。 “小姐,这可是如今京中正火的梅花钿,你描上果然好看!”珍儿停笔的时候端着任凤华的脸左右看了看,怎么看怎么满意,笑着示意她瞧往镜中。 任凤华揽镜一望,但见镜中女子眉心描着一朵绮丽红梅,艳丽的同时却丝毫没有盖过五官的丽色,两者相得益彰,衬得她妖而不俗,活像是花魂化了形,翩翩走到人间来了。 琉璃正想帮着往任凤华的发髻上别一枝玲珑小簪,然而余光不知道瞥到了何处,登时猛地一顿,珍儿显然比她反应快了不少,登时一把将琉璃拽到了一旁,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任凤华意识到身边没了人,正想回头询问,身边却忽有一人欺身而来,而后凑到她颊际轻轻嗅了嗅。 “殿下。”下一刻,她皱着眉头拿手指抵着边上那人的眉心,将人推开数寸远,而后纳闷道,“殿下不是向来厌恶脂粉之气吗,怎么还要凑得这样近。” “隔得远了像是雾里看花,倒不如凑近了,一亲芳泽——”秦宸霄说一不二,又要卷土重来,还好任凤华动作快,赶在对方之前将人按在了原地。 秦宸霄却还是无赖般地轻笑道:“旁人才是胭脂俗粉,你这应该叫做锦上添花。”说着还是借着一侧珠帘,俯身在任凤华发间轻吻了一下。 琉璃和珍儿两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羞红了脸,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甚至还因为跑错了方向撞在了一处。 任凤华却已然习以为常,见状只是侧目看了一眼秦宸霄,无奈道:“殿下真是好兴致。” 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动静,还未等她问话,便有人答道:“抱歉,娘娘,奴婢方才一时手滑,不慎打翻了一个花瓶。” 是红袖。 任凤华虽然看不见人,却能想象到对方脸上那尖酸的神情,趁在秦宸霄嫌恶地要将人打杀出去以前,她突然抢先问话道:“你们在外头做什么?眼下还不是洒扫的时候吧。” 外头的声音顿了顿,换成了玉香。 “娘娘,奴婢们听闻您今日要进宫赶赴宫宴,想自请贴身随侍,毕竟我们两个也是才从宫里出来的,这王府里在没有比我们更了解皇宫的人了!” 倒也不见得。 任凤华在心里默默回道,面上却是一副深觉有理的样子。 “说的有理,那你俩便先下去准备着吧,进宫之前,我自会派人来传唤你们。” “多谢娘娘。” 外屋的脚步声渐远,任凤华回头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秦宸霄意味深长的眸子。 “王妃还真是心大。” 任凤华立即人畜无害地恬淡一笑:“殿下过奖。” 说是宫宴,但只要有皇帝亲临,必然拘谨异常,偏巧这回的主角还是三皇子夫妇,因此殿上的氛围便越发紧绷。 直到皇帝在看到任凤华的第一眼突然抚掌大笑,众人这才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这便是任家那位声名远播的任大小姐吧,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样貌气度,怕是翻遍京中儿女,都难以与之匹敌啊。” 见他不吝赞美,周围的宾客俱是神色各异。 唯有视线中心的任凤华坦然自若地接下了赞赏,神色如常:“多谢皇上称赞。” 第二百八十三章:贼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众人闻言虽然惊异于皇上竟会如此称赞一位小辈的美貌,但是瞧见任凤华惊为天人的样貌,却还是不约而同地歇了刁难的心思。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三皇子妃实在是生得得天独厚,非但皮囊美艳动人,气质亦是拔群,都说红颜祸水,依照这副相貌,怕是都能祸国了。 皇帝毫不避讳地欣赏了半晌,久到边上的王公公都开始捏着嗓子卡痰了,他才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你虽是任家长女,但是无论样貌还是气度,好似都与你母亲不大相同啊,当年你娘虽然以貌美闻名遐迩,但终归是小家碧玉,不像你,明艳大方。” 任凤华闻言只觉心中一阵恶寒,自从得知皇帝与蒋氏私通一事之后,在她眼里,皇位上那人就与奸佞小人无异,再者,他虽然是端着长者的姿态在与她客套,但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油腻感却让人格外感到不适,尤其是在提及娘亲的时候。 因此,赶在对方还要继续套近乎之前,任凤华先一步开口应道:“皇上说笑了,先慈虽过世已久,但是音容犹在,小女只同她肖了三分,却被如此盛赞,实在是受之有愧。” 皇帝见她举止落落大方,态度却铿锵有力,自知方才自己是起错了话头,只得尴尬地捋了一把山羊须,忽而同边上的王公公耳语了一阵。 后者恭顺地点了点头,帮着传话道:“皇上有些乏了,诸位请完安后不必久留,直接去内殿用膳吧。” 台下众宾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依言恭敬地退了下去,王公公眼见着人走得差不多了,赶忙狗腿地凑到了皇帝跟前,小声询问道:“那皇上你呢,接下来要去哪?” 皇帝按了按眉心,视线却仍停留在方才任凤华驻足过的那处地界。 “朕去御书房,你就在门外守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半盏茶后,他借着王公公的搀扶上了玉阶,终于赶到御书房的时候,他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种瘾君子般的痴狂,以致进门的时候,扣着扳指的手指甚至都在轻轻颤抖。 王公公识趣地停在了门外,默不作声地扣上了门环。 皇帝进了御书房,却未掌灯,只是径自走到了桌案前,在屉匣里掏弄了一阵,忽而边上的立柜开立成了两半,中间辟出了一道小径。 他似乎停在原地嗅了嗅暗室里飘出来的奇异香气,随后低头整了整龙袍,才含笑阔步走近其中,像是准备会见久未谋面的老情人。 暗室之内俱是金银的气息,火折子照亮之处,皆为琳琅的珍宝,足可见这间屋子在打造之时废了多少心力。 但是显然,他不是来看这座黄金屋的。 皇帝停在了屋子一角,而后忽然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 随后,他忽而朝着虚空处絮絮低语了起来:“你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偌大的屋舍里只有他一个活人,自然不会有人给他回应。 皇帝便好脾气地自己答道:“我见到了任家老大了,她生得貌美,一点也不比你当年逊色……” “朕······很中意她——”他缓缓在黑暗中摩挲着手指,突然自得地笑了起来,眸中满是势在必得,“霄儿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等他走后,我就把他那貌美的王妃接到宫里来,正好填了后宫的缺儿,你看这样如何······” 不见五指的黄金屋藏住了九五之尊的龌龊心思,皇帝自说自话了一阵,忽而抚掌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密室中显得格外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远在几处宫墙之外的任凤华似有所感,忽而不寒而栗,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恶寒之感。 边上的琉璃见她忽而神情有异,赶忙关切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觉得不适?”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四顾了一阵,却始终难以抹平心中那份不适的被监视感。 最终她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和声道:“我没事,走,我要去见一趟嘉和。” 另一头的嘉和早早地听闻了任凤华要前来拜访的消息,一早便动员了整个殿中的宫娥,大张旗鼓地开始洒扫。 等到地砖都快被擦得光可鉴人的时候,任凤华终于款款到来。 嘉和今日特意梳了个高高的云鬓,簪着点翠珠花,身着曳地宫裙,难得打扮得像公主一般华美得体,原本是想端个架子出来相迎的,谁知过门槛的时候走得急了些,险些直接四仰八叉地栽倒在地。 “可小心着点。”幸好任凤华正好在这个时候赶到,登时将人往怀中一带扶了起来,见嘉和艰难地抻着脖子想要扶正发冠,不禁笑着打趣道,“不过几日没见,公主好似想我得紧,只是倒也不必跌一跤来向我展示一二。” 嘉和好不容易站稳脚步,见任凤华笑意盈盈,不由轻轻在她肩头捶了一下,还击道:“还说我呢,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你这没良心的进宫来看看我,都快给我闷坏了!”说着她又嬉笑着捏了捏任凤华的脸,语义暧昧,“华儿,你是不是变胖了一点点,哦我知道了,看来皇兄把你照顾得很好哇!” 任凤华两耳泛红,捉下了嘉和作弄的手,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道:“说话没遮没拦的,哪里有女儿家的样子!” 嘉和扮了个鬼脸,侧目瞧见缓步踱近的秦宸霄,她故作挑剔地摆了摆手,含笑道:“方才还想着呢,皇兄去了何处,宫人们都说三皇子和三皇妃寸步不离,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但是皇兄,你也该让让嘉和,先让我将华儿借去用用可好?” 说完就要先斩后奏地把人往宫殿里带,眼见着秦宸霄板着脸寸步不离地跟上来,她登时如临大敌:“做什么,做什么!我和华儿不过是说些私房话,你一个大男人跟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秦宸霄却半点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反而孩子气的拽住了任凤华的另外半只衣袖,不安分地拽动了两下。 嘉和见状也来了气,两人各执一端,谁也不肯先松手。 “华儿,你看他!”嘉和气得直跺脚,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任凤华。 后者无奈地抽动了两下嘴角,眼见着宫人们在墙角细细簌簌地聚拢看热闹,她腾不出来扶额,只得压低声音看向秦宸霄,婉言道:“殿下,松手吧,不然臣妾只得金蝉脱壳将外衫留给你了。” 今早出府的时候,秦宸霄打量着任凤华身上入夏新赶制的鹅黄襦裙,皱眉沉思良久,还是觉得外罩的蝉翼薄纱过分通透,因此不顾任凤华劝谏执意为她披上了罩衫,只不过当时的他俨然没想到此举竟会成为在“夺袖之争”落败的疏漏。 于是话音刚落,秦宸霄便利落地收回了手,嘉和立马一把将任凤华抢进怀中,而后朝着秦宸霄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本王告诉你——”秦宸霄拧着眉头抱臂看向两人,显然很不痛快。 嘉和吊儿郎当地截过了他的话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华儿的,这点我比皇兄你明白!” “嘉和,你近日是不是——”秦宸霄走近一步,额上青筋隐现。 嘉和忙退一步,继续虎口拔牙:“我没皮痒,我发誓,说完话就把人给你完璧归赵!” 见嘉和抬手起誓,秦宸霄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却还是不放心地重申了一遍:“若是人在你这出了什么差池,本王绝不轻饶你!” “哎呀都说了知道了!”见秦宸霄唠叨,嘉和板起脸,佯怒道,“皇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早知道这样,我先前就不求你同我多说两句话了,现在好了,反倒成了个碎嘴子!” 说完,赶在秦宸霄动手之前,她便风风火火地领着任凤华跑进了内殿,抱柱转回来一看,秦宸霄可算是捏着拳头走了。 “啧。”嘉和摇头嗟叹了一声,回头瞧见任凤华唇角压也压不住的笑意,不由羡叹,“哎哟,真真是酸死我了,也不知道我的良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我是等到花都要谢了——” 任凤华见她捧着小脸忧愁蹙眉,笑言道:“你的良人,不是早就已经出现了吗?” “说什么呢?”嘉和闻言一愣,没好气地掐了掐任凤华的脸颊,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钟意的良人是谁呀?” 任凤华笑盈盈地晃了晃脑袋,卖了个关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眼见着嘉和的眼睛越瞪越大,她心中觉得好笑,索性脱口而出,“不知那苏家律郎,入不入得了公主殿下的眼啊?” “我我我!你你你——”嘉和一朝被戳破心思,登时慌得六神无主,她手忙脚乱地找了块帕子挡住了自己通红的脸,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愕然转回到了任凤华面前,“华儿,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我——” 这下就轮到任凤华语塞了,方才她一时嘴快,竟忘了自己是在前世同嘉和深交之后才得知了对方的心上人。然而前世嘉和虽然中意这位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但是最终却因为种种遗憾,两人最后只得有缘无份。后来嘉和意外过世之后,武昌侯府也跟着出了事,苏律也因此失踪。 那时候的她察觉到嘉和死得蹊跷,可是还来不及细查,却已然出现了之后的种种祸事。 任凤华很快回过神来,专心应付眼前满脸通红的嘉和,下一刻,她狡黠一笑,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眼前人的额头:“竟然被我给猜对了,好你个嘉和,竟然闷声不响憋着这么大的心思!” “好哇,华儿,你竟然敢诈我!?”嘉和意识到自己一脚踩进了圈套,一时又气又急,干脆就地成了一根萝卜,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任凤华瞧着她通红的耳尖,玩笑着开口道:“公主殿下,我这有一个关于苏律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我才不要!”嘉和答得飞快,但是微微抖动的耳廓却暴露了她眼下的心思。 问她。”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四章:玉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自然而然地把她的“不要”当成了“要”,径自继续道:“那倘若我告诉你,上回我去他家铺子的时候,意外发现他被人下了毒呢?” “什么!?”闻言,嘉和立时骇然地转了回来,面上满是紧张,“下毒!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对他下毒!那他现在如何,身子可有什么大碍?” 任凤华朝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下一刻就将此事和盘托出:“你先别着急,那日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他铺子里准备着的糕点有问题,其中被人下了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衰老致死的药,而后我顺着这线索一查,又发现了房内的熏香也有问题,以此类推,苏律的身边必然有心怀不轨之人,沾染的毒物的物件或许还不止这些——” “什么,那该怎么办呀,那现在他岂不是如履薄冰!”嘉和闻言越发焦急起来,瞧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揪出那个投毒的人。 任凤华赶忙将人拽了回来,好生安抚道:“嘉和,你先别着急,那日我已然提醒过苏律盘查身边的可疑之人,而且也允诺会帮他除清身上的余毒,想来眼下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他性子向来毛糙的很,又没有什么戒心,我总担心下毒那人会卷土重来,飞将他置于死地不可!”嘉和却还是依旧愁眉不展,她同苏律一块长大,见面时总要互相掐架拌嘴,但是私下里又是万分惦记,生怕对上伤着了一根毫毛。 任凤华见嘉和始终无法放下这块大石,索性助推了她一把:“嘉和,你要是真的这么担心,一会晚宴的时候捧到苏律,自己去问他近来感觉身子如何不就好了?” “是啊,我是该直接去问问她——”嘉和下意识地连连点头,注意到任凤华某种的促狭笑意,她才突然回神,绷着脸急急撇清关系,“苏律怎么样,又关本公主什么事!我,我才不关心他呢!” “扑哧。”见她一下子又换了一副面孔,任凤华与候在边上的大宫女对望一眼,齐齐偷笑出声。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晚宴的时候,众皇子们都带上了自己的皇妃和准皇妃华服赴宴,同时受邀的还有几个朝中重臣,护国公府和武昌后府便位列其中。 任凤华跟着护国公和朝臣及官眷们打了招呼,走到武昌侯府那处席位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坐在苏家四爷竟越位坐到了苏老爷子身边,其余苏家家眷俨然满脸不满,纷纷交头接耳,显然对此颇有微词。 她特意留了个心眼,很快便落座席间,宫宴的位置设的宽敞,因此她与秦宸霄虽说是比邻,其间却隔着一人宽的一条走道。 察觉到身边人时不时递来的灼热眼神,任凤华提醒无果,只得拿小扇挡住了半边侧脸,专心致志地开始小口用着面前的茶点。 不多时秉礼太监进场,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立马行礼迎驾,任凤华抽空抬头望了一眼,却见同皇帝并行走来的,竟是盛装打扮的淑贵妃。 宫宴虽不比朝堂,却也极讲究礼度,帝后同行,才是规矩所在。 眼下皇后虽然失势,却还未下位,眼下淑贵妃如此招摇出场,恐怕是因为暗地里已经急不可耐,不然也不至于特地准备华服金冠,喧宾夺主之心昭然若揭。 再往后看,才瞧见了依旧衣饰素净的皇后,她步态端庄,面上却已然隐隐显出老态。 玉妃紧随其后,姿态婀娜,相貌绮丽,而她的好堂妹任清雪就跟在她后头,脸还是如从前那般娇俏讨喜,周身气势却已然焕然一新,从前任清雪看人总是怯生生的,如今却已颈项高昂,从任凤华的位置看去,便只能看到她倨傲的下巴。 传闻说任清雪在后宫受宠,果然并非虚言。 任凤华暗自忖度一阵,等到皇帝一声令下,众人起身的时候,她却意识到有人正在暗中打量着她。 不动声色地侧目一瞧,却见那人竟是皇后。 “那位就是先前将安儿迷得神魂颠倒的任家小姐?”皇后借着茶水遮掩,沉声问了一声边上的宫女,后者连忙点头,眼中满是忌惮。 “果然生得一副狐媚相!”皇后又瞧了任凤华几眼,最终在心里定论道,得亏最后此女是被秦宸霄娶进了门,若是真让安儿和她在一块,岂不是要成为他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任凤华只一眼就断出了对方那点庆幸的心思,不由在心底轻嘲,皇后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女人怎么可能成为秦炜安的软肋,前世的时候他恨不得榨干她的最后一滴血来才上皇位,对于秦炜安而言,情意和良知都是奢侈,此人只配在低贱的淤泥里默默算计,将明处的一切都化为自己上位的养料。 任凤华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掠过了坐在了西位上的秦炜安,后者留意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不禁心惊不解,自从与任凤华相识以来,他就没明白过她对自己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反而还觉得不甚委屈,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算计都抛诸脑后。 淑贵妃落座以后,也同其他妃嫔一样先是环视四周,最后却将目光定到了任凤华身上,她自恃貌美,但是毕竟有了年纪,因此平日里看到貌美年轻的女子,总是忍不住讥讽一二,尤其是还看见了样貌过分打眼的任凤华,她更是心如火烧,于是清了清嗓子,轻慢地开口道:“这位便是三皇子妃,当真是样貌拔群,我见犹怜呐。” 任凤华面色如常地忽略了她的尖酸语调,坦然应道:“娘娘过誉了。” 淑贵妃只觉自己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中越发不快,侧目瞧见边上一副自傲神态的任清雪,她眼珠子一转,登时来了主意:“如果本宫没有记错,雪嫔好似就是三皇子妃的堂妹吧,瞧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竟都阴差阳错嫁到皇家了。” 见她言辞大胆,周围的人不禁神色各异地倒吸起了凉气,可是龙椅上的皇帝却丝毫没有要怪罪的意思,闻言只是冲着淑贵妃笑了笑。 见状,众人惊讶之下越加断定淑贵妃果然是盛宠不衰,时至今日仍是能在皇帝面前占得一席之地。 皇帝一笑之后,甚至还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打趣道:“是啊,雪嫔,怎么也没见你和自家姐姐打招呼?” 任清雪面色一顿,却还是娇笑着尴尬应道:“放在往日,臣妾是该成一声姐姐的,但是臣妾已然入了宫,要是还是这样叫,岂不是乱了辈分?” 皇帝闻言亦是抚须赞同:“确实是这个道理,还是雪嫔最识礼数。”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任凤华一眼,笑道:“雪嫔要是还叫你姐姐,那朕又该叫你什么呢?” 一语落下,护国公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别有用心,心里渐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于是赶忙落杯催促道:“皇上,老臣有些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宴呢?” 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嚣张,因此只是纷纷望向皇帝。 后者干笑了一声,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尽管心里不悦,面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地一挥衣袖:“是朕疏忽了,来人呐,预备开席——” 美酒佳肴登时应声呈上,觥筹交错间,殿内总算有了一下宫宴的氛围。 乐府安排了精妙绝伦的歌舞,舞姬各个身姿曼妙,眉眼玲珑,淑贵妃原先担心皇帝会被其中的人吸引,谁知侧目一瞧,却愕然发现对方的目光竟频频落在下座的任凤华身上,眼中那份兴味简直昭然若揭。 淑贵妃心中一乱,下一刻险些将手中的琉璃盏捏碎。 可恶······她在心底咬牙切齿地骂道,任凤华果然和她娘一样都是狐媚子,一样的会勾引! 边上的几位宫妃自方才皇帝说不必拘谨开始,好似就在小声谈论一些闺阁之事,玉妃在其中笑谈了一阵,忽然直起身来望向座下。 “三皇妃嫁到王府也应当有些日子了吧,想来也该喜事将近了!” 这喜事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淑贵妃正因为恼恨皇帝中意年轻貌美的任凤华闷闷不乐,闻言登时被点着了火,顶嘴道:“玉妃妹妹还是少操这闲心了,要是真的这么有空,还是先管管自己宫里的事吧。” 玉妃却满不在乎地继续道:“姐姐怎么能说我这是在操闲心呢,延绵子嗣原本就是头等大事,这可事关皇室的香火传承!” 淑贵妃刚想反驳,皇帝却甚觉有理地点头道:“玉妃此言有理。” 玉妃闻言不禁得意:“姐姐难道不这么以为,皇嗣不仅是吉兆,还是稳固江山社稷的要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淑贵妃却抓住她话中的歧义之处不放:“皇上的江山难道是靠子嗣来稳固的,我看你这分明是在借机诅咒陛下吧。” 皇帝闻言也向玉妃投去了试探的视线。 后者却不急不徐地将此事翻篇盖过:“姐姐误会了,这江山必然是在皇上手中的,子嗣也只是国朝兴盛的期许罢了。” 这话一出,皇帝面上的狐疑才渐渐转为放松,同时也随之放下了戒心。 任凤华感慨其话术灵便,依照玉妃审时度势之才,难怪前世她竟能在朝代更迭中相安无事地活成了太妃。 嘉和见宫宴的氛围渐转凝滞,又想起一切话端的罪魁祸首,忍不住斥责道:“玉妃娘娘,三皇府的事皇兄和皇嫂自会自己筹谋,还是不劳您越俎代庖了。” 玉妃闻言亦是坦然受之:“公主此言有理,是本宫逾矩了。” 这场风波虽然就这样过去,边上闷声不响坐着的大皇子却仍面有异色。 玉妃向来性子沉稳,如今贸贸然开口,实在是罕见。 一场宫宴下来,宾客们都各怀心思,每个人几乎都食不知味,好不容易盼到宴会结束,立马争先恐后地请愿离去。 先帮我传唤一趟嬷嬷吧,我有话要 第二百八十五章:细作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临走的时候,皇帝盛情相邀,秦宸霄和任凤华推脱不得,只得在宫中留宿一晚。 内监领着两人在宫道上走了许久,才到了皇帝安排的住处,但见宫墙耸峙,门庭寂寥,但偏偏罩着鎏金瓦,漆着朱红墙,显然先前是一座极华贵的寝宫。 内监一边在前带路,一面絮絮低语道:“殿下,娘娘,宫人们早些时候就已经将这座寝殿洒扫过了,两位放心,与之邻近的是先皇后的寝宫,素来清净,不会吵嚷到二位。” 任凤华顺着他的介绍往西面一看,果然得见又一座寂寥宫殿,面色有一瞬间的黯然。 下一刻,她没等内监示意,便急急先秦宸霄一步跨进了内殿,因为似乎只要在多停留一瞬,她几乎都能听到从隔壁的楼宇中传来了幽微哭声。 因为前世,那也曾是她的住所。 换言之,是囚禁她余生的地界。 秦宸霄察觉到她在无意识地牙关打战,立马解下外袍罩到了任凤华身上,低声问道:“怎么了?” 任凤华这才回过神来,苍白一笑:“无事,只是方才一时有些晃神罢了。” 见两人依偎一处,琉璃原本不欲打扰,但是忍一时越想越气,因此她还是敲响了内殿的门,气愤道:“娘娘,红袖和玉香说是要陪您入宫,但是自方才起奴婢就再没见过她俩,也不知道是去哪处厮混了!” 任凤华闻言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无妨,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去偏屋歇息一会吧。” 琉璃见她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担忧紧张起来:“她们两人原本就来路不清白,万一顶着我们王府的名号出去为非作歹给怎么办啊?” 阿六闻言也跟着帮腔道:“娘娘,要不这样,我身手好,让我去把她俩逮回来吧。” 任凤华用眼神制止了他,随后见两人俱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只得开口宽慰道:“放心,她俩不就后就有好果子吃。” “当真!那我可就放心了!”阿六向来最信她的话,闻言登时不再纠结,蹦跳着赶往外头去了。 琉璃似乎想问她缘由,但是留意到任凤华眉宇间的倦色,还是按捺住心思闭上了嘴。 任凤华眼下其实已经能大致地揣摩到皇帝派这群宫娥来王府的原因,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留意到红袖一直偷偷摸摸地在她房中找寻些什么,既然这两个婢子急着领功,她为了钓出大鱼,自然得顺水推舟。 “娘娘,您也乏了,奴婢先陪您去寝殿歇息一会吧。”琉璃贴心地扶着人往里走去,秦宸霄则被一些琐事缠身,还需外出忙碌一阵。 到了寝殿,几人一路无言,刚准备推门而入,门内却突然响起一声重物坠地的动静。 “什么人!?”长久的习武敏锐了珍儿的五感,因此几乎在异响出现的那一刹那,她便像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任凤华被琉璃护着扶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瞧见那个被珍儿拿在刀下的果然是自方才起便不见踪影的红袖。 “娘娘!饶命啊!娘娘!”红袖瞥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锋利短刀,险些吓破了胆,眼见救星驾到,她赶忙像往日玉香求情那般可怜兮兮地扑了过去,可谁知这次她口中那位“心软好欺负”的三皇妃却打算冷眼旁观。 珍儿被她哭得心烦,登时一脚踹在她的后心,逼问道:“说,鬼鬼祟祟地在娘娘的寝殿里做什么!?” 红袖闻言言辞闪烁,一个劲儿地往边上躲:“我,我没有,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着来侍奉娘娘和殿下——” “胡说!既是如此,为何见到我们却要跑!?”珍儿加大了脚下的力道,一边将刀面狠狠地往她脖子上一贴,威胁道,“你要是还不肯说,信不信我从今往后都让你再也说不出来话!” 红袖疼得龇牙咧嘴,更让人胆寒的是,她亲眼见着珍儿的长剑已经劈进了她的肉里,只消轻轻一动,就是见血封喉。 “说不说!” 红袖被吓得面无人色,剧烈地抖动了好一阵之后,才哆嗦着开口道:“我······我说······” 珍儿立马将人摁倒在了任凤华跟前,红袖磕磕巴巴地继续道:“是皇上,是他要我来查看三皇子殿下用药的情况!!” 见任凤华神色突变,她赶忙重重磕头,求饶道:“娘娘,求您饶了我吧,我也是听命办事,我没有办法啊!” 任凤华却根本无心搭理此人,眼下她正在脑海中不住的盘算。 自从决定帮助秦宸霄铲清身上的余毒之后,她一手把持着对方的用药情况,皇帝要红袖查的,必然是先前秦宸霄用的那些药。 太医院!? 任凤华眸色一暗,突然回想起了秦宸霄在要她医治余毒之前身上沾带着那股浓重的药味,现在她终于知道那股药味是来自何处了。 “皇上为何要你来查看殿下的用药情况?”任凤华压下眸中的恨意,继续套话道。 红袖这回倒是答得很利索:“皇上是因为担忧殿下呀,他惦记殿下的身体,才特意让奴婢来提醒着他按时用药。” “哦?是这样吗?”任凤华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目光不带丝毫的温度。 红袖越是猛力点头,她就仿佛越能看到皇帝罩在慈父皮囊下的那颗蛇蝎心肠,说什么特意派人叮嘱,实则就是为了监视秦宸霄的病况罢了。 特地大费周章派人来劝秦宸霄用原来那副治了多年也不见成效的药,其下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知道了。”片刻的沉默后,任凤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红袖还以为是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解释,登时感恩戴德:“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说完便逃命似的仓皇离去。 “珍儿。” 任凤华却忽然敛下眸子,冷声叫道。 “娘娘?” “追上去,别留活口。” “是,娘娘。” 坏事做尽的人还在奢望着逃出生天,这份奢望就已然是天大的罪过。 琉璃担忧地看着面色冰冷的任凤华,小声地问道:“娘娘······” “去把阿六给我叫回来。” 半盏茶后,半大的少年探头探脑地进了内殿。 “娘娘,您找我?” 任凤华示意他近前,而后缓声问道:“先前我让你去知会殿下要将红袖玉香两人带进宫的时候,殿下是怎么说的?” 阿六挠了挠脑袋,油嘴滑舌道:“殿下能是怎么说的,只要是娘娘您的要求,他必然是满口答应的。” “我是说,那时候殿下心情如何?”任凤华换了个问法。 阿六这回倒是结巴了起来:“殿,殿下挺好说话的呀——” 任凤华一眼就断出他在说谎,却也无意继续为难。 秦宸霄应当早就知道这批宫娥的不对劲,这才在大婚当日想要将人解决掉,可就是因为她因为想顺藤摸瓜故意在府中留下了祸患,秦宸霄才会如此头疼。 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表露过丝毫不满······思及此,任凤华只觉心如火烧,百感交集。 一面是愧疚,一面又是感动。 阿六注意到了她面上的感伤神色,不禁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 任凤华却只是摇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阿六前脚刚走,房门却复又被人轻轻推开。 任凤华原本以为是珍儿动完手回来了,正想抬头询问,却突然被人托着脸轻轻拥入一个怀抱,熟悉的冷香味钻入鼻尖,她只觉鼻子一酸,开口的嗓音都有些沙哑:“殿下——” “这是怎么了,眼尾怎么这样红,本王可不信你又因为挑灯夜读伤眼云云的牵强接口。”秦宸霄低头瞧她,目光出奇的柔和,像是夜半烛火,和煦却又不至于蛰伤人。 “屋里有人来过?”秦宸霄还没等到她的回答,便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注意到地砖上明显的拖拽痕迹,他的眉头皱得愈紧。 任凤华闻言毫无保留地解释了起来,将红袖的交代照模照样地在秦宸霄面前复述了一遍。 话毕,秦宸霄面上毫无惊异之色,只是早有所察地冷笑了一声,笑意中满是嘲讽。 “殿下······”任凤华抬手轻轻在秦宸霄形状好看的眉峰上轻触了一下,忽而小声道,“抱歉。” “什么?”秦宸霄捉住了她的手,将它拢到了自己手中,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任凤华从不觉得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什么丢脸的事,见秦宸霄态度温和,索性娓娓道来:“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擅自将那些宫娥留下,更不该为了找寻更多线索故意放虎归山——” 最后总结陈词道:“我下回,下下回,都不会这样莽撞了。” 秦宸霄听完后却只是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慨然道:“不过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宫娥罢了,即便由着她们放肆,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放心,本王永远都不会怪你。”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释然一笑,这才继续道:“红袖的为虎作伥的心思昭然若揭,因此方才刻意将人放走后,我让珍儿跟出去将人处理掉了。” “哦?”秦宸霄闻言面色一亮,知道任凤华这是满心在为他考虑。 任凤华却有些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问道:“殿下不会觉得我残忍?” 秦宸霄却突然笑着将她拥进了怀中,纵容道:“你想打杀便杀了,本王只是怕脏了你的手。” 任凤华闻言心中一暖,感激道:“殿下,谢谢你。” 秦宸霄却只是摇头:“本王感觉不到你的谢意。” “嗯?” “你该叫我什么?” “······殿下?” “不对!” 任凤华愣了片刻,突然耳尖烫红,最终还是拗不过秦宸霄期许的眼神,低低叫了一声。 “阿霄——” 秦宸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将任凤华拦腰抱了起来,朝着里屋的方向走去。 “走,阿霄带你去共赴良宵。” 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找茬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夜半。 宫墙倒映着婆娑树影,显得有些难言的诡异,红袖压低了身子藏在红墙之下,正想躲过守夜的人出去报信,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唤她。 “红袖。” 她心头大骇,正要仓皇回头,却只觉得脖间一凉。 下一刻,便已然没了声息。 珍儿从她身后绕出来,见其尸身死不瞑目,不由不屑嘲道:“真是蠢笨。”而后拖起了她的尸身,快速地在夜色中隐没了身形。 翌日一大早,天才刚放亮,玉香便顶了琉璃的差事,殷勤地进了内屋,说是要为任凤华洗漱,却句句不离自昨夜起就音讯全无的红袖。 “娘娘,您当真没在寝宫中见到红袖吗?昨夜她最后好似是准备着要来伺候您的。” 任凤华却只是疑惑地摇头:“确实不曾,这么一个大活人如果在我殿里,我难道会看不见吗?”瞥见玉香神情恍惚,她反问道:“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起了那丫头?” 玉香正一心两用,因此理由也格外蹩脚:“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向来都是与她同进同出,如今一时见不到她,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琉璃闻言不禁嘲讽道:“还同进同出呢,我看是商量好了一起偷懒吧,我看这红袖应该也不是丢了,而是不知道藏哪偷懒去了吧?” “你!”玉香闻言登时有些气急,但是瞥见一旁任凤华冷淡的脸色,她又立马惶恐地俯下身去,不敢言语。 琉璃却被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气道,忍不住多警告了一句:“我警告你,少揣些不安分的心思,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玉香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动了脑子一想就明白自己遍寻不到的红袖应当是被任凤华暗中处理了,思及此,她的后背登时爬上了寒意,下一刻,她想也不想,便先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任凤华懒于应付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琉璃将人带出去。 谁知玉香到了殿门口,竟开始越发卖力地叫嚣起来,几乎算得上哭天抢地。 “娘娘,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阿六见状险些气歪了鼻子,愤然道:“这婆娘这般惺惺作态,分明是想借题发挥,让旁人以为娘娘苛待于她,好险恶的心思。” “既然这么想做戏,那就干脆将台给她,让她唱个痛快。”任凤华用了口热粥,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偏巧今日一群宫妃耳闻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留宿宫中,因此这一大早上便索性结了个伴儿,叽叽喳喳地来拜访两人,玉妃和四皇子生母华贵妃也在其中。 这处宫殿原本就是皇上赐给秦宸霄的宫殿,自然是华美非常,令人神往,这群宫妃早就钦羡不已,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由头,自然不会错过。 但是甫一进殿,首先见到的却是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 “咦,这不是三皇妃身边伺候的那个大宫女吗?”玉妃头一个认出了玉香的身份,讶然地叫出了声。 玉香见自己哭了好一阵工夫,三皇子殿下没等来,却等来了几个面露好奇的宫妃,顿觉失望的同时,却还是按着原本地计策踉跄地扑倒在了玉妃跟前。 “玉妃娘娘,恕奴婢眼下不能招待,我家娘娘就在内殿,您可能得找别的婢女通传一二了。” “你这是——”玉妃见她贸然开口却不是意料中的求饶,登时来了兴致,不由多问了两家,“你这是犯了什么事,你家娘娘为何叫你这样跪在人前?” 玉香抽泣了一下,以退为进:“奴婢先前说错了话,不小心在娘娘面前提了一句一位失踪的姐妹,这才惹得娘娘不快,这罚······奴婢领得心甘情愿。” “竟有这样的事?”玉妃闻言睁大了眼,意气上涌就要往里走,“好歹也是个大宫女,怎么能这样平白无故的受罚,不行,本宫得去找三皇妃说道说道去。” 华贵妃见状却慵懒地提点了几句:“妹妹可莫要想着强出头,说不定是那失踪了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先前惹怒过三皇妃,这回她才会动这样大的火气。” “姐姐说得不无道理。”玉妃见对方拆台,拉不下面子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满心不屑。 要不是眼前这人顶了个有名无实的“贵妃”头衔,她也不至于次次隐忍。 正僵持间,内殿已然有宫女进去禀报,不多时便有两个打扮得体的侍女出外来迎。 华贵妃率先走在了前头,玉妃则冷着脸跟在后头,剩下的宫妃们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独善其身,跟着看戏就好。 玉妃行至殿中,见任凤华神色平淡,对她们丝毫没有惊惧之心,心中登时暗火横生,尤其是当着华贵妃的面,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呛声道:“任氏,外头跪着的可是你近身的大宫女?” 任凤华知道这是拿耗子的狗来了,登时没了兴致,索性敷衍道:“回玉妃娘娘,外头跪着的确实是府上的下人,却不是我让她跪的,左右也不占地,便随她去了。” 谁知下一刻,华贵妃竟临阵倒戈,站到了玉妃这边,也跟着尖锐质问道:“这便是你一个皇子新妇与我们说话的态度!?” “那敢问娘娘此举是不是叫做越俎代庖?”任凤华闻言面色不改,气势分毫不输,两人虽然身份和年纪都相差甚远,但是打眼瞧去,却相差无几。 “你讽刺本宫!?”华贵妃闻言面色登时有些许狰狞,她从未这样被一个小辈落过面子,于是也来了脾气,同任凤华针尖对麦芒,“本宫今日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又如何,难道你还能不敬尊长?” 任凤华闻言挑了挑眉,随后往椅背上靠了靠,抬手朝琉璃示意。 后者登时会意,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一板一眼道:“就由奴婢来为各位娘娘澄清今日之事吧,首先,是玉香不顾全礼数······” 她将今日早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直到诸位宫妃开始哑口无言。 方才头一个开口的玉妃面色最为尴尬,见任凤华冷淡地投来视线,她干笑了两声,忽而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因为这婢子不分尊卑,那的确是应该罚,确实是应该罚。” 琉璃却立即更正道:“可不只是不分尊卑这么简单,按眼下这副形势看来,或许还有刻意煽动诸位娘娘之罪呢?” “贵妃娘娘意下如何呢?”任凤华缓缓地问了一声,而后眼见着对方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似乎挣扎许久,才妥协般干笑出声。 “既如此,那这婢子必然是该罚的,不然怎么能长记性!”华贵妃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很快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对了,那方才那婢女口中失踪的那个叫红袖的宫女,又是怎么回事呢?” 任凤华闻言答得面不改色:“这我倒是不知道,许是贪玩不知道跑到哪处宫殿撒野去了吧。” 旋即她又慢条斯理地笑着反问道,“只是凤华有些奇怪,华贵妃娘娘为何这般关心我这的宫娥?” 华贵妃不知道是被她说的哪一句话触怒,竟忽又撕裂了平和表象,愤然指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虽说是三皇子的正妃,但也该识礼数才是,如今竟还向着本宫兴师问罪起来了!” 任凤华却视她的怒气为无物,依旧和和气气地答道:“娘娘若是执意要这样想,那凤华也没有办法。” “你——”任凤华越是风轻云淡,华贵妃便越是火大。 眼见着两人就要剑拔弩张,玉妃赶忙站出来从中调停:“好了好了,大家还是以和为贵,三皇子妃也是难得在宫中留宿,可不要因为琐事伤了宫中的和气。” “你倒是惯会做好人,墙头草!”华贵妃闻言不屑地讥讽了一声,显然根本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姐姐,我本是好心好意,你为何又要如此咄咄逼人?”玉妃没想到祸水竟被引到了自己身上,下意识就想辩驳。 华贵妃却在这时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下一刻便大剌剌地掀了对方的老底:“玉妃,你少在那里给本宫惺惺作态,婢子就是婢子,即便爬上枝头也做不了凤凰,小家子气真是刻在骨子里了!” 话音落下,四座皆惊,其余宫妃们见华贵妃竟直接将玉妃宫女上位的事放在台面上讲,登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规避战火。 “你!你怎么敢!?”玉妃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那她的卑贱过往说事,闻言立时羞愤难当,她欲哭无泪,又不想同泼妇那般叫嚷,六神无主了一阵竟然奔到了任凤华面前,叫屈道,“三皇妃,你也瞧见了她便是这么刁难本宫的,本宫可是为你说话才被她欺侮,你难道不打算帮我说上两句?” 任凤华乐于看两人狗咬狗,哪里有什么劝和的菩萨心肠,因此任凭玉妃如何哭诉,到头来她回应的话只有一句:“您方才也说了,尊卑有序,我一个小辈,怎么能忤逆尊长呢?” “你!”下一刻,玉妃眼睁睁地看着任凤华施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华贵妃那侧,而后慢悠悠的扫了她一眼。 “玉妃娘娘若是有什么冤屈,不妨还是直接同华贵妃娘娘说吧。” “哼。”华贵妃瞥了眼身边的任凤华,登时笑得愈发快意,“你倒是个识大体的。” 玉妃见两人合起伙来正对自己,胸中怒气滔天,下一刻竟不管不顾地低吼出声:“任氏,你凭什么这样张狂,你真以为嫁给了三皇子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没用!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他,但他也活不长了,你还以为自己能猖狂多久!!” 她刚想快意大笑,谁知面前却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下一刻,她便被狠狠地掼了个巴掌,摔出了三步之外。 :“罢 第二百八十七章:争执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耳边嗡嗡了好一阵,玉妃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身前的任凤华,狠狠地吐了吐一口血沫:“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打我!?” “你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吗?”任凤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淬着令人胆战的寒意,语气森冷中带着沉怒,“方才玉妃所言,我会照实呈禀皇上,到时候是非如何断,便看皇上做主了——” “等等!”玉妃闻言登时敛去了爪牙,她自知失言,自方才失控发怒之后便开始后悔,见任凤华神情肃然,赶忙尴尬地想要挽回局面,“此事,此事我可以解释,方才我只是因为一时情急,并不是有意如此······” 任凤华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这些话,还是烦请娘娘您留着同皇上解释吧。” 玉妃自知颜面尽失,再不能忍受其余宫妃各异的眼神,因此瑟缩了一下,便逃也似地借口离开了。 其余宫妃今日原本只是想来凑个热闹,却不曾想会见到这样一场闹剧,生怕牵连自身,见状便也匆匆告退了。 华贵妃却留在了原地,若有所思地侧目看着神色冷淡的任凤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帮本宫?” 任凤华只是浅笑摇头:“无他,只是瞧娘娘投缘罢了。” 见她含糊其辞,华贵妃也不欲刨根问底,她今日杀了玉妃的威风,心情很是不错,因此连离开的时候脚步都带着风。 殿外跪着的玉香眼下却是噤若寒蝉,她原本只想借玉妃来为自己撑腰,却没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回忆起方才玉妃离开时狠狠瞥向她的那一眼,她便自知对方绝对不会放过她。 宫里的消息传得比轿辇要快,还未及午时,玉妃和三皇子妃在宫中起了争执的消息便传到了御书房中。 皇帝默然地听完了小太监的解释,半晌都未开口。 倒是边上的王公公闻言啧啧称奇,忍不住确认道:“你可说明白了,那任家大小姐果真如此彪悍,竟真敢一言不合就打了玉妃娘娘?” 小太监还未来得及答话,皇帝便先不满地斥了王公公一声:“一言不合?依朕看,分明是玉妃挑衅在先。” 王公公闻言神色一变,赶忙俯身谄媚地迎合道:“皇上说得不错,此事确实是娘娘太过莽撞了。” 皇帝对任凤华好似十分维护,眼下他已然确认了这一点。 皇上勾画了一阵奏折,等到快传膳的时候才把地上的王公公叫了起来:“好了,命玉妃禁足反省,此事暂了吧。” 王公公抹去了头上豆大的汗珠,赶忙连声应好。 玉妃被禁足的消息一出,宫中直到内情的人却神色各异。 被罚的玉妃在殿中不怒反笑,笑声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阿六却还是有些心气难平。 “凭什么?那玉妃这般恶言诅咒我家殿下,竟然靠这么一句轻飘飘的禁足就能将此事翻篇了?” 任凤华闻言只是淡然反问道:“我且问你,从前那些受了重罚的人是因为得罪了殿下,还是得罪了皇帝?” “当然是皇上!”阿六闻言脱口而出,话到一半才意识到了不对,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娘娘,您的意思是——” 任凤华却阻止了他想要细问的冲动:“好了,此事不该是你考虑的,先下去吧。” 阿六闻言似懂非懂地应承道:“娘娘,我知道了。” 离开的时候,却仍在挠着脑袋不解地嘟哝着“不应该啊”。 任凤华望着阿六显然因为突然洞察到了皇帝的两面三刀而恍然的背影,不由有些心惊,皇帝这慈父看来扮得实在是深入人心,才会使得近身跟在秦宸霄身边的人都未曾注意到这一点。 这得藏着多深的心机和多毒的心肠,才会布了这么一场荒唐的大戏,将亲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越想越为秦宸霄感到后怕,这几日殚精竭虑,下午的时候倦意突袭,她便靠在美人榻上小睡了一会,初时还时不时摇着的小扇到后来竟跌到了地上都未曾察觉。 秦宸霄收到殿中出事的消息赶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便是这样一副美人睡卧图,任凤华斜靠在榻上,身段玲珑,眉目妍丽,也许是倦极了,竟还小声地呓语了几句,平添了几分娇憨之态。 “华儿——”秦宸霄小声唤着她的闺名,小步走近,而后凑到了榻边,仔细端详着任凤华的睡颜。 似乎意识到有人靠近,她的睫羽轻轻颤了颤,秦宸霄只觉心底一痒,下一刻便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在任凤华的眼角处落下一吻。 不舍地退离之后,任凤华已然睁开了双眼,眸中还带着初醒的惺忪睡意。 “殿下?”她向来睡眠很浅,因此只要有人凑近,便会惊醒,认出眼前之人是秦宸霄之后,才放缓了呼吸,下意识地往枕衾上蹭了蹭。 “猫儿似的,既然这么困,昨夜为何又要说还要掌灯多看半个时辰书?”秦宸霄温柔地将她从小榻上扶了起来,视线却落在怀中之人的眼角眉梢,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殿下这是魇着了?”任凤华见他径自出神,笑着提醒了一声。 谁知秦宸霄却突然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带起些微的痒意。 这个吻稍触及分,任凤华终于回过神来,挡住了秦宸霄又要落下的唇,疑道:“殿下难不成是特地回来轻薄我的?” 秦宸霄却突然低笑着靠到了她的肩头,喘息了一阵,才慢声道:“本王很高兴。”说着又凑在任凤华的耳边轻轻吻了一记,“谢谢你。” 这两句话不响,却像是要烫进心里。 任凤华愣了片刻,才意识到秦宸霄谢的是今日自己为他出头与玉妃作对一事,登时心中一酸,下一刻便将悬在半空的手稳稳地落在了秦宸霄的后背。 “殿下不必谢我。”她小声地应了一声,谁知秦宸霄却在这时突然捉住了她的手,又腾出了另一只手困住了她的后颈,登时铺天盖地的吻便砸了下来。 “殿,殿下——”任凤华上气不接下气,眼见着秦宸霄要把她往榻上带,她登时警觉,连忙拗着劲儿制住了已然神色幽微的三皇子殿下。 意识到对方又要卷土重来,任凤华赶忙正色制止道:“好了阿霄,该用晚膳了!” 听到这话,秦宸霄才终于安分地听了动作,垂着眼帘帮任凤华扣好衣领上暗扣的时候,面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任凤华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刻意不去看对方,只是吩咐琉璃传膳。 “华儿,你打算怎么处置方才跪在外头的那个婢女?”秦宸霄却非要站咋她的眼前,偏偏谈的还是正事,更让她避无可避。 闻言,任凤华只好自然而然地将处置权交还到了他的手中:“这算是家贼,殿下以为该如何?” 秦宸霄只是一门心思地玩着她衣袖上的流苏,闻言只是和声答道:“此事全权交由皇妃处理。你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任凤华闻言两颊泛红,却还是故作正经,绷着脸继续道:“其实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玉香的身份,我不信方才那玉妃真会因为一面之缘就帮一个被法罚跪的婢女强出头,因此我认为,两人之间势必还有旁的联系。” 她说着看向秦宸霄,却见对方抬头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只是若是这婢子真是在玉妃手底下做事的,依照玉妃的性子,严刑拷打势必套不出话来。”秦宸霄见任凤华沉思,便提醒了一句。 后者思忖片刻,却忽而粲然一笑:“这宫中不是有一样现成的物件,能来帮我们逼问消息吗?” 秦宸霄也来了兴致,问道:“说来听听?” 任凤华笑得愈发狡黠:“如果我没有记错,五皇子最爱用的那物什,是不是叫曼陀罗?”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地拨弄着小算盘的模样,秦宸霄心中一痒,下一刻便要故技重施。 “殿下!”任凤华一时不查,又被他偷了一个吻,登时恼羞成怒,呵斥道,“殿下难道不分孰轻孰重?” 秦宸霄却执迷不悟地揽她入怀,答话的嗓音喑哑:“本王再清楚不过。” 不得不说,秦宸霄实在是长得很好,那双瑞凤眼不笑的时候冷得出奇,可是笑起来却像是寒潭雪融,似是要直直看进人心里。 好在任凤华的定力超凡脱俗,顶着这样的眼神,尚能全身而退,她雷打不动地裹紧了自己的外衫,而后瞅准空当钻出了秦宸霄的怀抱,而后对着榻上怀中落空那人郑重道:“殿下若是再如此,今日的药我便不叮嘱琉璃放饴糖了!” 秦宸霄虽说不会怕这样不痛不痒的威胁,却还是乖乖地听了她的话,终于压下了心底的暗火。 用膳间隙,秦宸霄施施然替她夹了一筷菜,而后毫无征兆地提议道:“我们得尽快离开皇宫了。” 任凤华本就不想在这个前世困住她一生的地界多待,因此闻言立马应声道:“好。” ······ 月上柳梢。 任凤华白日睡够了觉,到了晚上反而精神了起来,因此便多在书房留了一会,想将桌上那本古籍翻完。 谁知半个时辰之后,外间却突然传来了琉璃的通报声:“娘娘,嘉和公主来了!” 任凤华立马披上了一件罩衫,快步迎了出去,果然在外殿见着了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的嘉和。 “小心着点走路,当心又摔了!” 见她到来,嘉和这才收回视线,兴奋道:“哎呀,我这是第一次来,好奇嘛!” “第一次?你之前难道都没有来过这里?”任凤华闻言一愣,有些疑惑。 嘉和意犹未尽地扫了眼宫殿,扁着嘴委屈道:“你知道三皇兄那臭脾性,这处宫殿原本是他在宫中的住所,一开始的时候我实在是眼馋,他却死活也不让我进,后来他长久不回皇宫,这宫殿就闲置了,我也懒得来。如今华儿你住在这里,我不来岂不是亏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蛇蝎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这宫殿到底有哪里好,竟然能得你念念不忘?”任凤华笑着打趣了一句。 嘉和却突然眉飞色舞地犟起嘴来:“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大一点,宽敞了些,另外也没别的了!” 边上的大宫女见状忍不住笑着插嘴道:“殿下先前不还说这里有宫中最大的温泉池吗?怎么眼下却记不起来了?” 嘉和见自己被抓包,挑了挑眉毛,索性也不再绕圈子,兴致勃勃地看向了任凤华。 任凤华哪里耐得住她,见状只得妥协应道:“好了好了,日后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我不会和殿下说的。” “嗨呀,有你这话,三皇兄哪里还敢有别的意见!”嘉和得了她保证,登时眉开眼笑,说着便拉着人轻车熟路地往内殿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道,“年纪尚轻的时候,我别提有多羡慕三皇兄这座大宫殿了,但我眼馋了许久父皇却始终不肯为我建,说是因为我迟早都要嫁出去,早早修了日后也会荒废,这事便一直搁置——” 嘉和说着说着,神色渐渐暗淡了下去,任凤华注意到了她的黯然,便侧目朝着边上的大宫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当即会意,领着边上的琉璃一道退了出去。 殿中其余人俱离开,嘉和才静静地靠到了任凤华身旁,将脑袋枕到了她的膝盖上,小声道:“华儿,父皇又为我安排了一门和亲之事,你说他是不是非把我嫁到异国他乡去不可?” 任凤华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尽管有心相助,但是前世记忆能带给她的机遇现在已经不多了,她实在没有把握再次带着嘉和从老皇帝的算计中全身而退,因此只得心疼地听着对方缓慢地阐述心中的痛苦。 嘉和絮说了一阵,突然故作坚强地直起身来,拍了拍任凤华的肩膀:“好啦,我没事啦,我只是实在想不通父皇为何执意得让我外出和亲,却不许我在一众官家子弟中挑选。” 任凤华其实也不知道皇帝是否是因为嘉和的身份特殊,才不愿意将其赐婚苏律,只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却一直未能发现嘉和隐藏的悲伤,这一回重来一遍,她必须得帮对方做些什么。 可是这万全之策哪里有这么好想,任凤华自嘉和离开后便开始琢磨一直等到秦宸霄回来,都没有什么进展。 后者见其愁眉不展,体贴问道:“华儿这是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任凤华左右靠自己也找不出法子,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秦宸霄:“我在想嘉和的身世,我不愿意让她嫁到外域,但是实在想不出缓兵之计。” “是在想嘉和的婚事?”秦宸霄点了点头慢声道:“此事你若是想要插手,只怕是有些艰难,只不过——” “不过什么?”见他卖关子,任凤华赶忙追问道。 秦宸霄去突然陷入了沉思,眉头微蹙一动不动。 任凤华只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默默地等对方开口,秦宸霄一回头就对上了任凤华希冀的眼神,登时有些口干舌燥。 “殿下?”任凤华又凑近了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秦宸霄径自捉住了她的手,哑声道:“任你要是再乱动,本王就要亲你了。” 任凤华不禁有些无语地缩了回去,警戒地看着对方,绷着脸催促道:“殿下,你莫要再卖关子了。” 秦宸霄见她愠怒,这才继续道:“其实父皇如今尚且引而不发,为的是估计嘉和的价值。” “价值?”任凤华揣摩了一阵,问道,“他则能如此,嘉和虽非他所出,但两人毕竟也是血亲?” 秦宸霄却讥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会看重这些,嘉和的名号其实是先帝亲封的,不仅如此,先帝还曾为她特地留下了一道圣旨。” “那圣旨里写着什么?”任凤华登时正经危坐起来,一瞬不瞬间地看着秦宸霄。 秦宸霄顿了一顿,才慢声答道:“圣旨里提及先帝允诺了公主一个要求——” “那岂不是!?”任凤华闻言眼前一亮,这哪仅仅是道圣旨,分明是块免死金牌,有了它,嘉和岂不是再也不用被婚事左右了? 思及此,她立马兴奋地追问道:“那道圣旨眼下是在何处?” 秦宸霄侧目望向金銮殿的方向,一字一顿道:“在父皇手中。” 任凤华闻言心登时凉了大半截,但还是强撑着理智继续探寻道:“那道圣旨······是已经被销毁了吗?” 还好下一刻秦宸霄的回答又给了她一线希望。 “那道圣旨尚且完好。” 任凤华猛地松了一口气,突然抓住了其中玄机:“皇帝手握先帝遗旨,却没动手销毁,想来,此事应当是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秦宸霄惊讶于她的敏锐,坦然道:“不错,这个人,你也认识。” 任凤华思忖了一阵,她身边身怀秘密最多的是—— “外祖父!” 下一刻,便见秦宸霄缓缓地点下了头。 任凤华只觉大喜过望,一直以来行不通的那条道突然畅通,她登时兴奋地主动抱了秦宸霄一笑,也不管对方面色如何空白,她径自就要往外走去。 “太好了!太好了!嘉和有救了,我现在就去和她说这个好消息,她也好担惊受怕一日。” 她实在是太过喜出望外了,因而都没留意到外头黢黑的天色,直到走了几步被身后的秦宸霄拦腰截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眼见着任凤华满脸的迷茫,秦宸霄无奈地叹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嘉和的婚事又不是靠她一面之词就能定下的,眼下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询问苏律的意思?” “是了是了,是我疏忽了!”任凤华这才按捺住沸腾的热血,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兴奋都起了一阵热汗后,她有些赧然地拨开了秦宸霄揽着她的手,快声道,“我先去洗沐一番,殿下要是乏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说着便匆匆地带着珍儿跑远了,秦宸霄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低头见桌案上的医术仍摊放着,便顺手收拾了一番。 任凤华心不在焉地梳洗了一阵之后,只觉还是压不住心绪,回寝殿的途中,还在思虑着该怎么把先帝的遗旨交还回嘉和手中,她越想越入神,以至于草垛后那道鬼祟黑影都已经蹦到跟前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有人偷袭。 “留神,屏息。” 眼见着他黑衣人行经之处腾起阵阵白雾,她立马便意识到此人必然擅长用毒,立马退开三步,将珍儿等人拦在了身后,趁在毒雾逼来之前快声提醒道。 毫在珍儿和阿六的反应都不慢,闻言登时就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口鼻,一面空出一只手控制兵刃,护在了任凤华身边。 秦宸霄一直等在殿外,眼见着不远处的宫道上灯火明灭,他登时意识到了不对,让边上跟着的黑衣少年退守殿内之后,自己则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那黑衣人虽使了毒,但是身手却不弱,阿六虽有武功傍身,但毕竟受毒雾牵制,动作有诸多不便,混乱间竟被那黑衣人找到了法门,一时失手不慎吸入了毒雾,登时四肢酸软地矮倒在地。 “阿六!”珍儿见状惊叫了一声,任凤华赶忙奔了过去,一把搀起了中招的阿六,而后准确地点了几处穴位,抑制住了毒素的进一步扩散。 一一作行云流水,临危不惧。 见黑衣人意欲偷袭,甚至还能腾出手来稳稳地向来人刺了一件,剑锋快而敏锐,险些就伤到了对方的要害。 “小娘子身手不错啊!”黑衣人似乎低笑了一声,而后特意用了种诡异的步法绕到了她身后,声音喑哑,雌雄莫辨,“不错,还会武功,是个好苗子!” 那黑衣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活像是毒蛇在身后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任凤华登时砍去一剑,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蹲守我们,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闻言却之事不屑,而后像是没了骨头一般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折到了任凤华身旁,贪婪的视线落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好傲气的小娘子,我喜欢——” 谁知下一刻,他刚想趁其不备,忽而身边劲风袭来,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脚踹到了数步开外,浑身的骨头疼得像是散了架。 “是谁!?”黑衣人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按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将了起来,他还未来得及是谁暗箭伤人,便被秦宸霄的侍卫们团团围住。 “哼,你真以为区区几个走卒就能困得住我?”黑衣人却突然不屑地大笑了起来,匆匆赶来的黑衣少年不愿见他嚣张,自请出去对阵。 谁知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步形身法便被轻松打飞,黑衣人见自己手下多了个败将,立马又来了底气:“放弃吧,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谁知下一刻,秦宸霄突然挥下了手,侍卫们登时随之变了阵法,黑衣人原本就是靠那套诡异的步法取胜,如今围着他的人却好似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思,布下了天罗地网。 “好哇,这或许就是你们中原人说得人外有人吧——”那黑衣人眼见没了生路,竟然还有心情调笑,然而下一刻他便突然就地放了个烟雾弹,一瞬间移形换影,没了踪迹。 任凤华留意到了放才那黑衣人口中明显的异域口音,只是还来不及细想,边上的珍儿突然也踉跄倒地。 她赶忙安置好了两人,逐一喂下解毒丸后,眼见着两人面色转好,她才回过头来询问秦宸霄:“殿下,方才那黑衣人,到底是何许身份?” 秦宸霄远眺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慢声答道:“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 任凤华这才暂时放松,转而开始思虑那黑衣人偷袭她的原因。 一趟嬷嬷吧,我有话要问她。” 第二百八十九章:撞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三皇子宫殿深夜遇袭,事关重大,因此天还未亮,消息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不得不说,皇帝的表面功夫做得实在是面面俱到,不仅当即震怒重惩了昨夜当差的侍卫们,更金口玉言承诺会尽快倾尽人力抓住刺客。 消息不久便传遍宫中。 任清雪从心腹口中得知这个三皇子出事的消息的时候,正与被奉为“尊上”的神秘男子行完云雨之事,闻言忍不住气喘吁吁地问了一句:“皇上素来这般疼宠三皇子,难道这能让他出了事?” 尊者却只是无所谓地挥手命心腹退下,面上全无惊讶之色。 心腹赶忙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任清雪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个中蹊跷,忍不住仗着方才的温存嗔怪道:“尊上,您这事也没和奴家说呀?” 后者闻言却只是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森然:“本尊做事,难道还需要与你一个妇人报备?” 任清雪顿时洞悉到了对方的怒火,赶忙娇声安抚道:“哎呀,尊上,奴家不过也是关心您罢了,莫要动怒——” 尊者瞧向她的视线中却渐渐带上了狐疑,甜言蜜语的女人有一个通病,就是不值得信任。 “本尊始终看不透你。” 注意到对方话语中明显的杀气,任清雪赶忙作出了一副衷心的架势,好声好气地劝道:“尊上,奴家定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呀,我如今走到这个位置离不开您,放心,奴家是不会有二心的······” 尊者闻言终于阴冷地笑了起来,笑了半晌却突然轻嗤了一声,而后在任清雪身上挑剔地瞥了一眼,慢声道:“别忘了,你可不是本尊最好的选择,要不是你那个堂姐没中我的圈套,本尊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助你进宫,依照她任凤华的姿色,眼下做个贵妃约莫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任清雪眼下最恨的就是被拿来与任凤华作比较,闻言脸一黑,指甲死死地扣进了肉里,这才强绷住了谄媚的脸色:“尊上说的在理——” 尊者见她笑意盈盈,忽而捏着她的脸将人按倒在榻上,沉声威胁道:“唤本尊的名字。” 任清雪强压住心中的嫌恶不屑,乖顺地轻唤道:“封枭······” 尊者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狎昵地在她颊边轻抚了两把,任清雪的心底却满是寒意,于她而言,这所谓的尊上的只是她上位的助力,只要能爬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甘愿忍辱负重,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这厢别宫之中,黑衣少年自夜半奔走至凌晨,最终却一无所获,只得愧疚地跪到了秦宸霄跟前,自请责罚。 秦宸霄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倒也不客气:“同往日一样,自己下去领杖责。” 黑衣少年忙点头应下,却没急着离开,反而觑着秦宸霄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是不是事情又出了什么变数?” 秦宸霄沉思了一阵,忽而开口道:“昨夜那黑衣人,总给本王似曾相识之感。” “那属下们接下来该如何?”黑衣少年闻言也心焦了起来,赶忙问道。 秦宸霄摩挲了一下指尖,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加派人手,务必在明日之前就要找到那黑衣人的行踪!” 黑衣少年赶忙领命退了下去,秦宸霄却仍立在风中,眉眼满是戾色。 直到任凤华缓步从身后出现,为他披上了一件薄衫。 秦宸霄回转身按住了她的手,微微地舒了一口气,任凤华见他眉宇难舒,忽而笑言道:“殿下莫急,我有办法。” “说来听听。”闻言,秦宸霄登时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 任凤华却径自拉着秦宸霄和她一起换上了夜行衣,而后趁着未明的天色,一道朝着宫殿一角追去。 回头撞见秦宸霄疑惑的视线,她只是轻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在风中小声道:“昨夜在对峙的时候,我在那刺客身上留下了药粉,如今这人应当也逃得差不多了,药粉的味道却能保存足足半日,眼下追着那药粉的气味而去,便是直抵老巢!” 见她眉眼飞扬,秦宸霄不由眼前一亮,由衷地赞道:“华儿真乃诸葛也。” 任凤华却只是掩唇一笑,冲他做了一个“承让”的手势后,便继续向前纵去。 两人跟着药粉的残存气味一路翻山越岭,任凤华最后停在了一处精致的宫殿,轻扇着空气中渐趋浓烈的药粉气味,她断然地点了点头:“那人最后便是停在了此处。” 她抬起头来正想看请这宫殿到底所属何人,但是在看请宫殿前的匾额的时候,却还是猛然一顿。 “任清雪。”秦宸霄在她身后嘲弄地念叨,任凤华心绪复杂地叹了一声,却未停留,继续道带着人潜入了内殿。 如今天色已然微亮,殿内吟哦之声却还未止,任凤华意识到殿内应当有人在大行云雨,登时厌恶地退避三舍,却被身后的秦宸霄突然扶住了腰。 回头一看,却见对方正悠悠朝着殿门口一指。 原本昭示着皇帝留宿的绿宫灯,却没有亮起。 不是皇上? 任凤华心中一惊,下一刻,她心中忽而起了一个荒唐的猜想。 秦宸霄却已然先一步领着她上了屋檐,而后轻车熟路的撬开了最要紧的那块砖瓦。 殿中果然一片亮堂,偌大的床榻上,两道赤条条的人影正挥汗如雨,其下的那个满脸春色,正是先前还端着一副冰清玉洁姿态的任清雪,而盖在上头的那个肤色偏深,脊背上还刺着青灰色图腾,俨然不是皇帝! 任凤华意识到自己这是又撞见了一对奸夫淫妇,登时嘴角一抽,想要腹诽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正当她以为自己快要长针眼的时候,两人总算是歇了动静,气喘吁吁地躺在了一处。 那刺青男子显然意犹未尽,露骨地问道:“本尊方才疼不疼你?” 下一刻,任清雪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谄媚表情:“尊上最疼奴家了。” “再说几句好听的听听。” 任清雪咬了咬下唇,娇羞道:“要不是有尊上您运筹帷幄,奴家眼下哪里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说不定还在相府之中任人欺凌呢!尊上您英明神武,小女子没齿难忘!” 瓦上的任凤华闻言登时一惊,随即心中了然,果然如她所料,依照任清雪的家世地位,绝不可能一步登天,眼下真相大白,果真是有人在她背后推波助澜。 知人知面不知心,任清雪生得乖巧讨喜,皮囊下罩着的却是一颗漆黑野心,好在她平日里习惯对人藏有戒心,否则旧日或许早已受她蒙骗。 榻上,封枭笑了一阵,忽而伸手罩上了任清雪的小腹,调笑道:“没想到你是个不中用的,这都多少次了,怎么这肚子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任清雪闻言嗔怪道:“尊上,您干嘛这样猴急呀?” 封枭却满不在乎地直言道:“本尊要是不等到这孩子出来,怎么能顺利地混淆大秦皇室的血脉?” 任清雪闻言一愣,檐上的任凤华亦是一愣,她没想到那被换作尊上的男子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来一后宫的,此人居心之猥琐险恶,简直无法用人言而语。 边上的秦宸霄却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皇室的血能有多干净,难道还需要此人来搅和?” 任凤华遥想起身为皇室大梁的皇帝尚在四处沾花惹草,顿觉秦宸霄此言不无道理,只是她心下却还是难以消减怀疑:“殿下,你说任清雪都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人带到殿中来勾合了,依照皇上多疑的性子,难道真不会有所怀疑?” 秦宸霄却一眼洞穿了她的小心思,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想要本王替你查便直说,用不着这样循循善诱。” “殿下答应了?”任凤华的眼睛在渐渐浑圆的旭日映衬下,带着柔和人光晕,让人觉得拒绝她的期许实在是一桩难事。 见秦宸霄绷着上扬的嘴角点头,任凤华登时欣然地应道:“谢谢殿下!” “但你也得答应本王一件事?” “什么?”任凤华立马转头问道。 然而秦宸霄却对她的问话置之不理,径自纵身一跃踏上了归途。 于是一直到两人准备回房睡回笼觉的时候,任凤华才直到所谓的条件是什么。 秦宸霄活像是一只夙愿得偿的家猫,亲昵地在任凤华肩颈和面颊上蹭了好一阵,才终于放过了她,而后沉沉进入了梦乡。 自两日夜探清雪宫后又过了好一阵,宫中果然传出了“喜讯”——皇上近日偏宠的雪嫔,有孕了! 听闻皇帝听完喜讯后龙颜大悦,不仅晋了任清雪的位分,还钦点相府二老爷连声两品。 圣旨一下来,相府二房只觉喜从天降,恨不得日日到人前显摆,然而后宫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原本众宫妃只是忌惮任清雪年轻貌美,眼下此人有了子嗣,登时有人咬牙切齿,动了杀心。 这日,书房中,任凤华正在捏着笔杆苦读医术,阿六却突然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而后将一张请帖没好气地摔到了地上。 任凤华抽空瞧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阿六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还能有谁,娘娘您猜,这请帖是由谁送来的,又是她任清雪!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人,不受你的好意倒打一耙便算了,如今走了狗屎运得势,竟然还敢踩到您头上来了!她竟然还约您去宫中一叙!天爷啊,这该是怎样城墙一般厚的脸皮啊!” 见他义愤填膺地骂了许久,任凤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平淡地答道:“替我回帖吧,就说我不去。” “娘娘,咱这都这么一模一样回了多少封了!要我说,咱们干脆直接再捎一封信去,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也省得任清雪假惺惺地再来装什么姐妹情深。”阿六越说越来气,“您是不知道,那外头的人听说你不肯去赴约,都是怎么说的!她们竟敢说娘娘您怯懦,真是气死我了!” 第二百九十章:遗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又翻了一页书,慢声道:“她们要说,便由着她们说去吧,碍不着咱什么事。” “这哪能啊!在这样下去,娘娘您的名声岂不是要败了?”阿六闻言越发担忧,可是他话音未落,外间便有人急慌慌地闯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相府中来人说,茉姨娘和柳姨娘双双临盆难产,两个人眼下都在鬼门关上,眼看着就要挨不过去了!”珍儿急忙将门房传来的消息递了进来,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补充道,“来的人还说,老夫人要娘娘你帮忙去宫中求请御医!” “呵,老夫人真是好记性,眼下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们娘娘来了——”阿六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嘲道。 跟在珍儿边上的下人赶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娘娘,老夫人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情况太凶险,府医也是束手无策,偏偏这两日大夫人头疼,京中熟悉的大夫人也被派到京郊寻草药去了,我们没有办法,只得向宫中请愿,可是太医院却说他们根本无暇他顾,实在是没了法子,这才来找小姐你了!” 果然是蒋氏从中作梗·····任凤华在心中嘲弄道,但是宫中又为何求不来人? 下一刻,阿六便为她做出了解答。 “我听说近日任清雪好像自言动了胎气,太医院的人眼下应当都被留在清雪宫里了。” “果然如此。”任清雪应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心中寒意愈甚。 她本无意再插手相府之事,但是念及柳氏旧情,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传信给护国公府,告诉外祖父,相府出事了,借几个大夫去柳姨娘院子里看看吧。” 珍儿闻言赶忙带着那个急急从相府赶来的下人去护国公府搬救兵,琉璃见状却有些不解:“小姐,咱们为什么还要管相府的事啊,她们从前这样薄待你,你怎得还是心软了!” 任凤华摇了摇头,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起来:“我只是不想看蒋氏活生生地毒害这四条人命,蒋氏此番算计,无非是想一石二鸟,除去这几个祸患,好保全自己相府掌事人的位子,这这一招,她从前不就已经用过了吗?” 琉璃见她眉眼有些怔忡,自知不必再劝,便小心翼翼地在边上侍弄笔墨。 珍儿去了小半个时辰后,突然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面色有些苍白:“小姐,不好了,柳姨娘难产,忽而大出血,那褥子都快给血水浸湿了,可那孩子却就是出不来,这样下去,这大人这怕是会被活活拖死啊!” “什么!?”任凤华闻言一惊,心底猛然爬上一阵凉意,临产血流不止,母体被生生耗尽精血而死,不正是娘亲濒死前的情况! “娘娘,你怎么了?”琉璃眼见她手指都开始哆嗦,连忙担忧地问道。 任凤华却只是一把按着桌案站了起来,哑声道:“来人,备轿,去相府——” 瞧见她面上的焦急,珍儿显然有些惊讶,却还是依言备好了车马,还未等扶人上车,任凤华竟已捧着裙摆利落地跳上了车。 “劳驾,快些赶车!” 后头跟上来的琉璃和珍儿二人俱是满脸讶然,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突然这般急切?” 任凤华只觉心底热血翻涌,连带着牙冠都紧咬难松,过了好半晌,她才沉声道:“当年的血债,今日我必须得去找到真相。” “再快点!” 车夫不敢怠慢,赶忙又一鞭子抽在了马背上,马车登时破风而去。 到了相府,门房无人敢拦她,因而她一路疾奔往柳姨娘的院子,路上却见自己正身处逆流之中。 转念一想,才意识到相府几乎所有人都在茉莉的院子里,而柳氏的院子里,却只传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见到这副光景,任凤华只觉浑身都在发冷,娘亲临死前,必然面临的也是这样凄惨的场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甚至连刚出世的女儿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撒手人寰。 她停在了柳氏的小院之前,忽而有些胆寒,她想要逆转局势,但是此事却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不敢忆起这一点,深重的痛楚绊住了她的脚步。 “娘娘,怎么了?”琉璃和珍儿见她再次出神,赶忙小心翼翼地问道。 任凤华这才咬咬牙压下了心底的恐惧,毅然决然地快步跨进了门槛。 外间那个正急得团团转的,正是先前她派人去护国公府请的大夫,见她到来,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痛陈道:“娘娘,您先前来传唤老朽,老朽马不停蹄地就过来了,但是只进来看了一眼,就被里头两个剽悍的稳婆赶了出来,说什么外男见不得这幅场面,可这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任凤华倒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里头的人眼下怎么样了?” 大夫咽了口唾沫,急得直跳脚:“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拖得越久这大人就越保不住啊,再说这位姨娘年纪也不小了,生产原本也不敌常人,这么一耗,怕是难以保命啊!” “可恶!”闻言,任凤华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直接领着大夫一脚踹开了房门,里头围在八仙桌旁用茶水的稳婆见状骇然大惊,却还是端着架子不肯离开。 见到桌上堆积如小山的果壳瓜皮,便可知这两稳婆先前在里头做了什么好事,见死不救,空耗人命,确还蠢笨不自知,当真是可恨之极。 “你们是稳婆?”任凤华的问话虽然是平淡无波,但是眼底的寒意却让人心惊。 房中柳氏的贴身丫鬟知道是救星来了,赶忙摆脱了其余几个人的钳制,跪倒在了任凤华跟前,连磕了四记响头:“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姨娘吧!她们,她们一个个都见死不救,我就姨娘眼看着都要不行了!!” “作孽呀!”大夫惊闻此语,赶忙带着药箱火速冲了进去,榻上的柳氏果然面如金纸,眼见着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可是那稳婆却异常凶悍,见状还要拦上前来,一把将大夫抓了起来,而后破口大骂:“好哇,方才拦你还不够,竟然还敢去外头搬救兵,真是反了天了!” “珍儿,将这两个疯婆子给我带下去!!”任凤华却已然忍无可忍,直接下了命令,而后亲眼看着那两个异常皮实的稳婆大呼小叫地被人架了下去。 “大小姐,快来看看我家姨娘吧······”那丫鬟已然泣不成声。 任凤华只觉心底苦涩,走上前去一看,但见柳氏已然面无血色了,她所有的力气,已然在方才无望的挣扎中用尽了。 听见有人唤“大小姐”,她才异常吃力地睁开了半扇眼睛,瞧见眼前人是任凤华,她嗫嚅了两下,似乎想说话,却又只呛出了一口血沫。 “放心,我会救你。”任凤华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握住了对方颤颤巍巍抬起来的手,又一遍陈述道,“请撑住,我会救你。” 柳氏怎么舍得肚里的孩子被生生耗死,闻言即便已然脱力,却还是艰难道:“救,救救我的孩子······” 任凤华点了点头,侧目看向琉璃,快声道:“快备热水,越多越好,再拿一把滚水烫过的剪子来!” 琉璃赶忙火速出外准备,任凤华则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底的恐惧,揭开了已然被血浸湿了的被褥。 约莫半盏茶时间后,任凤华不顾满手的血腥,从柳氏身下捧出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小婴儿。 那孩子显然还未足月,小的可怜,愣是过了许久才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 她根本不敢用力,几乎颤抖着将孩子抱到了柳氏眼前。 “姨娘,恭喜你,是个女孩。” 柳氏闻言勉力地睁开眼看了看孩子,终于苍白一笑,而后感激地望向了任凤华:“大小姐,谢谢你,谢谢你······” “珍儿,快将备好的襁褓拿上了,将孩子妥善安置好。” 眼见孩子被小心安置,任凤华赶忙回过头来诊治柳氏,可是一按她的脉象,心便一截一截地凉了下去。 强撑着生下孩子后,柳氏用毅力吊着的那口气已经快要散了,再加之血流得太多,已然是回天乏术。 眼见任凤华面上的复杂神色,柳氏就已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下一刻,她艰难地抬起手来,屏退了屋里的下人。 “姨娘。”任凤华小心地将她搀扶了起来,柳氏实在是太虚弱了,就像是一团浸了血的棉花一样,一碰就像要散了。 “谢谢你,大小姐,还有,从前,对不起你······”她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固执地想要把话说完。 任凤华凑进耳朵去听,柳氏的声音却已然渐渐低了下去,眼帘也已经无力支撑,眼看着就要咽气。 她赶忙在柳氏的后背点了几个穴道,对方才又呛咳了一声吊起了一口气。 但是此法只能用作暂时续命,回光返照之后,便是真正的死亡。 任凤华原本也不想这般折腾柳氏,但是见她语意未尽,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柳氏似乎很是讶异于她的身手,因此强撑着笑了一声,赞叹道:“大小姐不愧是护国公府的血脉,会武功也是常事,我早该想到的——” 柳氏的瞳孔再次开始涣散,任凤华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忍地问道:“姨娘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缓了一口气,忽而抬手抓住了任凤华的衣领,吃力而又郑重地说道:“大小姐,你要当心蒋氏——” “我知道此人居心叵测,姨娘放心,我一直便注意着。” 柳氏却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勉力继续道:“不,不是······这,这只是片面,蒋氏,蒋氏她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她当年,做了许多坏事,她,她还知道关于小姐您的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二百九十一章:红白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您知道些什么?”任凤华只觉自己的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好似察觉到有什么惊天秘辛正在破茧而出。 柳氏勉力地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大小姐,你这么些年来颇受相府苛待,有没有想过,你的,你的身世,是不是有什么出入——” 任凤华许久之前就已然直到自己并非任家血脉,但是关于她的身世,到底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如今真相就近在眼前,她却突然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感。 柳氏知道自己眼下只是吊着一口气,因此重重地咳喘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小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当年之事却还是知道一二的,我只能说,小姐您的身世,很有可能与皇上有关——” 任凤华闻言登时心口一跳,自那日在娘亲旧宅中撞见皇帝之后,午夜梦回,她总觉得惴惴不安,如今这个消息,对她不亚于当头棒喝。 一时间,她根本难以收拾纷乱复杂的心绪,只得茫然地敛下了眸,视线有些失焦。 柳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挂下两行清泪,片刻后,她哽咽道:“抱歉,大小姐,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些,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权力知道······大小姐,你要记住,所有的祸事都不是无风起浪,无论是先夫人的死,还是你这么些年的颠沛流离,都与相府或者说皇帝脱不开干系······您以后,千万要步步小心——” 任凤华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一时根本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如火烧,她一遍遍的安慰着自己万事都有转机,可是心底却时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在讥讽她再挣扎也敌不过造化弄人。 震惊之下,她忽而惊觉柳氏竟然强挣出了一份力气,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袖,而后气若游丝地继续道:“大小姐,我快要死了,能不能请您,最后帮我一个忙?” 任凤华这才抽回了些许神智凑近些应道:“你说。” 柳氏远远地看了眼尚在襁褓之中不哭也不闹的孩子,眼中慈爱与痛楚并存:“一会人来的时候,能不能请您告诉他们,就说母女皆死都没有保住,我已经在这座牢里被关了一辈子了,这个孩子······我想让让见见光明,求您帮我把这个孩子偷偷带出去托付他人,梳妆台前的妆匣里有我的积蓄,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便都拿去吧,只需给我这苦命的孩儿留下足够应付生计的一部分便好——”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几乎快耗尽已经所剩无几的力气,见任凤华神情怔忡,她面露哀戚:“大小姐,求您帮帮我吧,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就当是作为交换真相的条件吧······” 任凤华听闻此语,才从珍儿手中接过了瘦小的孩子,凑到柳氏跟前缓声应道:“我答应你。” 柳氏闻言终于释然地笑了起来,她用尽全力伸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稚嫩的面庞,气息已经变得无比微弱:“娘要走了······对不起,我的孩子······” 最后一刻,她却是看向了任凤华:“对不起,大小姐,到最后我还是得利用你——”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柳氏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忽而猛然垂落,襁褓中的孩子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终于凄厉地哭喊了起来。 她走得太快,没听见孩子的哭声,也没听见任凤华那句轻轻的“无妨”。 人死如灯灭,沾满血污的榻上再没了生气,那个初时如秋月般温婉的女子最后还是生生被这座吃人的魔窟吸干了精血,死在了无人问津的夏末。 任凤华将襁褓抱在了怀中,而后微俯下身,伸手合上了柳氏半睁的眼。 贴身丫鬟跪在塌前低低抽泣,任凤华抱着孩子出了侧门,斜阳将她的身影打在墙上,显得分外凄凉。 偌大的相府之中,这一头有人抱憾而终,消息却慢了许久,才递到了前院。 老夫人惊闻柳氏难产而死的消息之后,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转而又赶到了正在茉莉院子里守着的任善面前,作出了一副慈悲样貌:“柳氏好歹也是为了我们任家添丁才走的,咱们该怎么料理她的后事啊?” 任善眼下满心记挂着屋子里的宠妾,闻言头也不回,只是皱了皱眉,敷衍了几句:“全凭母亲作主,只要不坏了规矩,一切从简便好,用不着大张旗鼓。” “可是——”老夫人正想推辞一二,但是外间却突然急急跑来了一个满脸笑意的丫鬟。 “茉姨娘生了,茉姨娘生了!!” 任善闻言赶忙奔了过去,满心交集地问道:“当真?那孩子——” 丫鬟忙答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茉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 “太好了!太好了!”任善闻言狂喜,脚步匆匆地往内间赶,一边喜不自胜道,“来人呐,传我的命令,只要是今日在院子里伺候的,都重重有赏!”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院子里登时一片欢声笑语。 老夫人闻言亦是笑逐颜开,任家子孙单薄,好不容易添了个丁,她直呼“阿弥陀佛”。 “太好了,太好了,任家这下算是有后了——” 蒋氏正在赶来的路上,听到内院中传来的惊呼声,便知道自己的算计定然是落空了,眼见着茉莉的院子里满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她恨得几乎咬牙切齿。 她不解茉莉为何吃了一记暗箭还能顺利生产,原以为今日之后就能一下少去两个劲敌,却未曾想,一个倒是已经如愿赴黄泉了,还有一个竟然一步登天。 见她险些气歪了鼻子,边上的丫鬟忙提醒道:“大夫人,可要注意言行分寸,这一日我们等了这么久,可不能出了什么差池。” 蒋氏这才深呼了一口气,复又端起了一副主母架势,笑意盈盈地进了内院。 任善正在逗弄着襁褓中生得虎头虎脑的孩子,见她前来,连头都舍不得抬。 蒋氏强压住心中的妒火,皮笑肉不笑地庆贺道:“恭喜老爷,这孩子一出来,咱这府里可谓是又平添了许多生气,观这孩子的面相,日后也必然是个有福气的。” 任善听到这话,才终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蒋氏见状赶忙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茉莉妹妹此番初临盆,必然是元气大伤,势必得好生休养一阵,方才又听闻柳妹妹已然——”提到柳氏,她假模假样地挂了几滴泪水,这才哽咽着继续道,“如今府中的人事也没人打点,所以我想着,或许能为茉莉妹妹分担一些。” 见她冠冕堂皇地说了好一通,就是为了将权力重新攥回到自己手中,任善虽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好在眼下正值人逢喜事的时候,于是片刻的思忖后,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这些事从前便是由你在管的,如今重新交由你打理,想来应当也是得心应手。” 蒋氏知道自己这是成功了,登时喜出望外,连声道了谢。 老夫人眼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在边上轻嘲道:“做派这般轻浮,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蒋氏闻言赶忙收敛了面上的喜色,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老夫人。 回慈宁院的路上,月华小心地觑着老夫人的脸色,问道:“方才见大夫人又将执掌相府后院的权力又拿了回来,老夫人也不见组止,您是不是已经同大夫人消了芥蒂了?” 老夫人闻言只是冷哼:“我能看得上她?笑话!先前她进到咱们相府来的时候我就看不上她,这么些年了,她除了不入流的心思越来越多,哪里还有半分长进?”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停,“对了,先前不是说大小姐也回来了吗,她眼下在哪里?” 月华赶忙回道:“据门人回报,大小姐一回到府里就赶去柳姨娘的院子里了,眼下或许还在她院子里守着呢。” 老夫人闻言若有所思地嘲了一声:“她和柳氏的关系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好了,不过她火急火燎赶回来的这一趟还不是半点用都没有,叫她请御医也半个影子都没请来,倒最后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我看是平白送了些晦气!” 月华闻言眸光一暗,忍不住帮着解释道:“大小姐已经来得很及时了,只是这御医······听闻是宫中的雪嫔忽然动了胎气,太医院的人眼下都在清雪宫中呢,所以才一个也请不出来。”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老夫人闻言显然分外震惊,她单知道自家这位平平无奇的二房女儿如今正在宫中侍奉皇帝,却未曾想竟然已经受宠到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惊动整个太医院的地步。 “清雪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木讷乖顺,竟然闷声不响留住了皇上的宠爱,这本事,看来还真是不小啊!”她顿了顿,继续道,“只可惜,此女眼下哪里还有心思放在相府,她的心可不是向着我们的,这就注定着无论她再受宠,于我们而言,也只能是祸害。” “老夫人打算这么做?”月华见老夫人又开始快速地拨弄佛珠,便知对方这又是动了杀心。 果然下一刻,便见得老夫人眼中话过算计的精光,片刻后,便听她志得意满地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先前二房的人不还得罪过她任凤华吗,不妨就借着这笔帐,让她任凤华出马,亲自搓搓二房那丫头的锐气!” “老夫人,这样会不会——”月华闻言皱了皱眉,显然觉得有些不妥。 老夫人却好像已经洞穿了她的心思,没好气地地呵道:“怎么了,你难道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月华见状赶忙压低了头颅,连声应道:“奴婢不敢。” 相府之中一日之前经了红白之事,因此可供忙活的事不少,一直等到更夫敲响二更,动静才渐渐小了下去。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九十二章:真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第二百九十二章:真相 任凤华按照柳氏遗愿安顿好那苦命的孩子之后,已经半日过去,回到王府的时候,带着满身寒气和倦意。 她实在忘不掉白日发生的一切,柳氏临死前和她说的话就像走马灯一般绕在脑海里,经久不消。 特意屏退了关切询问了一路的珍儿和琉璃,任凤华独自走在小径上,心底那个声音又开始作祟,撕心裂肺地劝她干脆出逃,远离眼前支离破碎的一切。 如果她当真是皇帝的子嗣······ 这个念头就像是野蛮疯长的杂草,肆意地夺走了她的所有生机,任凤华吃痛按着自己的胸口,失魂落魄地继续向前走,最后一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已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同秦宸霄的寝殿门口。 正仓皇失措的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另一道脚步声,冷香味随之逼近,任凤华心底一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但为时已晚。 秦宸霄已然从后头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华儿。” 可是任凤华眼下根本听不得这声音,眼见秦宸霄就快要拥她入怀,她几乎在瞬间就开始挣扎起来。 挣脱桎梏之后,她重重地开始喘息,眼底满是恐惧和沉痛。 秦宸霄只好以一个放手的姿势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眼中满是不解和受伤:“华儿,你这是怎么了?” 任凤华踉跄地退了一步,像是溺水的人重见天光一般,重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力地对上了秦宸霄沉痛的眼,哑声问道:“我问你,关于我的身世,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死死地盯着对方眼睛,期望从中找到分毫无辜或是迷茫的情绪,可是秦宸霄回应她的却只有彻头彻尾的沉默。 从对方的缄默不语中,任凤华已然痛心疾首地退了数步,忽而惨然一笑。 “你骗我······” “原来自始自终,只有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秦宸霄,你一直都知道真相,是也不是!” “华儿,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我可以和你解释,但是不是现在!” 任凤华一把推开了想要上前拉她的秦宸霄,笑得绝望而又凄楚:“够了,是我错了,我早该弄清楚这一点的。” 她突然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中。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竟一直被蒙蔽着行进,上辈子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给了秦宸霄,一想到两人很可能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却相处数载互相蹉跎,她便觉得打心底里的恶心。 背德和一带来的荒谬感几乎将她击溃,任凤华只觉喉间血气上涌,腹内一阵翻江倒海。 “为什么啊······”泪水从眼角不听使唤地滑落,任凤华伸手就像要去抹,可是泪水却越擦越多。 她已经不想去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重生以来她好不容易压下了前世被凌虐致死的凄惨回忆,可是天命却选择用更惨烈的方式来折磨她。 秦宸霄瞧见她几乎魔怔地用衣角擦拭着自己的双手,赶忙抢步上前,将她的手夺了过来,一句句地重复道:“华儿,相信我,相信我——” 任凤华却像是丢了魂一般,僵硬了许久才麻木地回道:“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秦宸霄没想到她已经受创到了这种地步,见状只得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连声道:“眼下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定论,本王还不能将真相尽数告知,但你相信我,事情决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宸霄,你是不是就想这样蒙骗我一辈子?”任凤华失焦的眼却又突然凝实,她认真地看着眼前人,此前有多少心动,如今就化作了多少虫豸啃噬着她已然千疮百孔的心脏。 秦宸霄对上她凄然的眼神,只觉心中一空,下一刻不管不顾地抢上前去,将身前在这个单薄到几乎要临风离去的脆弱女子锁入怀中,而后不顾任凤华的挣扎,一遍又一遍地凑在她的耳畔低语道:“华儿,你看看我,本王对你从来只有真情,没有半刻的虚假,你看着我——” 他还是第一回这样失态,连手臂被对方在挣扎间划伤都视若无睹,几乎想剖心而出:“华儿,你的身世实在是太过复杂,不一定·····不一定就是本王的,妹妹——” 听到这,任凤华突然停下了挣扎,而后泪流不止:“如若我今日不问,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下一刻,她复又开始剧烈地挣扎:“放了我!让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秦宸霄见任凤华已然失去了理智,不忍她继续饱受煎熬,无奈之下,只得伸手往任凤华颈后精准一劈。 失魂落魄的心上人终于暂时的安静了下来,秦宸霄疼惜地拥着她,而后无比轻缓地在任凤华眉心落下一吻。 “等着本王——”将人好生安置到房中之后,秦宸霄燃起了一株安神香,又深深地望了任凤华一眼,才终于纵身跃上了屋檐。 一路飞檐走壁,不多时便躲开了护国公府外的重重守卫,进入了内宅。 好在护国公此事尚未进屋歇息,正在廊下细悉心照料着那几株长势极好的茶花。 秦宸霄走近的时候,年过六旬的老人立马察觉到了端倪,手中的木瓢一停,稳稳当当地转身向后丢去。 瞧见一手接下木瓢之人是秦宸霄,护国公才冷哼了一声,卸下了周身防备。 “这大半夜的,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秦宸霄一路掐算着时辰,闻言开门见山地问道:“先前问您的事,护国公大人也该做出解答了吧?” 护国公闻言却只是侧目往亲臣下身后扫了一眼,微愕道:“凤华呢,我以为你会带她一起来。” 秦宸霄这回答得也很快,只是眉宇之间却难掩黯然:“她原本应该会先我一步前来,但是依照她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继续参与这些,因此晚辈斗胆先让她歇息一会。” “你把她打晕了?”护国公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登时怒目圆瞪,愤然骂道,“你既然执意不想让凤华亲自来查,当日又为何执意要把她留在身边,依我看,这分明是你一厢情愿要折磨我的外孙女!” 任凭他如何责骂,秦宸霄却始终雷打不动,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护国公,继续追问道:“晚辈今日来此,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见他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放弃之意,护国公怒视了他一会,也只得颓然地败下阵来,面露倦色地劝说道:“三皇子殿下,你就放过我们凤华吧,她是一个好孩子,不该承受这么多的疾苦啊!” 下一刻,两人默然对峙,秦宸霄的眼中满是呼之欲出的寒意,护国公也带上了老将固守的气势,寸步不让。 秋风飒沓,带起无边愁绪。 “凤华她······确实是皇上的血脉啊——” 护国公尽管心痛难当,却还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语毕后连连摇头,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秦宸霄闻言却不怒反笑,他静静地看着护国公,而后慢声回道,嗓音虽低缓却不容置喙:“华儿她,绝然不是皇室的子嗣!” 护国公闻言面色微变,似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看着秦宸霄眼底泛起的血色,他虽然不忍,却还是冷着脸继续道:“三皇子口说无凭,总得拿出证据来!” 秦宸霄闻言斜挑起半边眉梢,傲然道:“本王的话,就是证据——” 他顿了顿,少顷落下了一记重锤,“而且,当日柳夫人诞下的分明是个男胎!” “你在说什么狗屁话!?”这一句不亚于平地惊雷,护国公惊闻此于,当即惊讶跳将起来,指着秦宸霄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别以为自己空口白牙就能伪造当年的真相,此事我这个为人父的尚且都还没有查清,能容得下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评头论足?” “而且······而且······”他想起当日嬷嬷在他面前赌咒说的话,登时不可置信地轻微颤抖起来,“难道······她骗我?” 秦宸霄没听到对方的低语,他先兵后礼,这时候态度又和缓了起来,缓声同护国公道:“此事尚且还在调查之中,还望您稍安勿躁,而且,晚辈今日前来,是希望您作为华儿的长辈,好好地劝劝她,还望您莫要再混淆视听,为此事平添变数,这样不仅对华儿不公,对您,应当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这哪是商量,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护国公忌惮于对方与年龄不符的气势,鬼使神差地便咽下了拒绝的话。 秦宸霄哪里像是一个饱受余毒侵害的将死之人,这气势不仅与寻常人无异,甚至还比常人的威亚更甚。 两人的对峙无疾而终,护国公深深地看了秦宸霄一眼,心中百味交集。 王府之中,安神香尚且还没有燃尽,任凤华却已然从无尽的梦魇中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忍着天旋地转的疼痛,她勉力地直起身来,却被身边之人稳稳扶住。 琉璃显然是在榻上守了一夜,见她清醒,又惊又喜,她显然耳闻了任凤华与秦宸霄昨日夜间爆发的剧烈争吵,因此瞧着自家小姐煞白的脸色,她满心交集,但是眼下三皇子尚未回来,她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您现在身子觉得如何?” 任凤华一言不发,只是虚弱地摇头。 琉璃何时见过自己意气风发的小姐这般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小声试探道:“娘娘,您昨夜是不是和殿下闹了什么误会呀?要我说,你们眼下已然是夫妻了,夫妇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呀······” 她不知道自己好意劝人却句句在往人心窝子上戳,任凤华忍着心底的剧痛,艰难地抬手叫停了琉璃的话,而后哑声继续道:“替我梳妆一番,我要去一趟护国公府。” “小姐?”琉璃疑道。 任凤华却又颓然地跌坐到了榻上,喃喃道:“罢了,先帮我传唤一趟嬷嬷吧,我有话要问她。” ,赶忙改口道,“瞧我这记性,应该唤娘娘才是——” 第二百九十三章:乱汤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琉璃闻言一愣,尽管有些惊疑,却还是听命退了下去。 嬷嬷自打来了王府之后,就极少在人前露过面,如今忽然得见任凤华传唤,不禁有些惴惴,还未等对方开口,她便有些心急地询问道:“娘娘此番找老奴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任凤华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而后低缓地喘息了一声,正色问道:“嬷嬷,你从前一直跟在我娘亲身边,那应当知道我的真正身世吧?” 嬷嬷闻言眸光一闪,似乎有些心虚,缓了片刻,才压低了脑袋,嗓音细若蚊蚋:“小姐,你其实······你其实,确实并非由相爷所出,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任凤华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她走至嬷嬷面前,视线近乎孤注一掷,“您说啊!” 嬷嬷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闻言猛一阵哆嗦,而后忽然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小姐你······其实是皇上的女儿!” 一字一句如惊钟,一下下砸在心上,任凤华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过了好久,才无望地跌坐到了榻上,看向嬷嬷的眼神中几欲泣血。 “你一早就知道?” 看见对方躲闪的眼神,任凤华只觉心如刀绞,她满心以为重活一世能护住身旁之人,却未曾想身边之人却披着最亲善的面目推她下火海。 嬷嬷见她惨然轻笑,似乎想要解释,却适得其反。 “娘娘,你听我说,这件事,护国公大人也知道,是他老人家说先不要告诉你的——” “外祖父也知道?”任凤华赫然抬起了头,眸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责难的话语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最后,她只是麻木地喃喃,“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 “小姐······”嬷嬷似乎上前想要扶她,却被任凤华冷漠地避开。 她看着眼前同娘亲年岁相当的嬷嬷,只觉心被高高吊起,被鞭笞得遍体鳞伤。 自重生以来,任凤华一直把这位自小照料自己的嬷嬷当成亲母一般敬重,前世未能将嬷嬷护住,这一世便想着要极力补偿,可是到最后,命运却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竟从来看穿过眼前这位妇人。 “嬷嬷,我如今只想问你一句,这一切,你到底是从何得知?” 任凤华深深地看着对方,眼中再没了从前那般毫无保留的信任。 嬷嬷再次躲开了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慢声道:“小姐应当不知道,先夫人从前与三皇子生母月贵妃交好,两人情谊甚笃,老奴跟在先夫人身边,自然对宫中之事知道不少。” “之所以知道小姐您的真正身世,是因为——”她说着忽而一停,似乎接下来的话语有些难以启齿,在任凤华颇有威慑的目光注视下,她才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是因为有一日先夫人忽然闭门不出,任老奴怎么呼唤都无人应声,情急之下,我便闯了进去,却看到,却看到,屋里竟有两人正在被翻红浪,老奴吓坏了,只来得及看请先夫人榻上那男人——是皇上!!”任凤华闻言只觉胸口巨震,心中恨意滔天。 “你敢发誓,句句属实?” 嬷嬷忙不迭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事关小姐你的身世,老奴断然不敢妄言!” 任凤华强忍着几欲崩溃的神智,维持着冷静表相,继续问道:“那此事,相府的人可曾知道?” 嬷嬷闻言赶忙摇头:“小姐明辨,此事老奴也只是一知半解,实在不清楚相府到底知道多少!” 说完便复杂地看向了任凤华,她自知今日之后,这份旷日持久的主仆恩情就算是散了,心中不免有些惶惑不安。 任凤华却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她,眸中杀意隐现,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事到如今,她几乎生出了毁天灭地的心思,将这污脏不堪的一切毁个干净,大不了玉石俱焚。 嬷嬷被她周身那股子煞气惊得慌了神,半句话绕在舌根,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她其实想说,当年柳霞并不是自愿与皇帝私通的,其实是皇帝霸王硬上弓才将她害到了这般田地。 可是正是因为她的怯懦,才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嬷嬷原本意在忏悔,但是思及当年被三叔折辱的场景,心底又不免生出不忿,一番剧烈的挣扎后,最终,她还是在任凤华无力而冷淡的挥手之后低着头逃也似地溜走了。 她恨自己如过街老鼠,沉在陈年旧恨里不肯脱身,又恨命运弄人,生生把一切搅和成了一滩烂泥。 任凤华仍旧孤坐在身后那座孤单堆砌的华丽宫殿里,她没有抽泣,视线漫无目的地跟着半空的浮沉,脆弱到令人心悸。 嬷嬷逼着自己将头转了回来,一步步地往台阶下走去,走到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心防却彻底垮塌,她忽然蹲坐下来,抱头痛哭。 “我该怎么办啊——” 正要前去照看任凤华的琉璃看到这样一副光景,赶忙将托盘往边上一搁,关切地上前问道:“嬷嬷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得这样伤心?” 嬷嬷泪眼婆娑地抬头望了她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全毁了······全毁了······” “什么毁了?”琉璃凑近了些,面上满是不解。 嬷嬷却只顾着痛苦,一面在心底痛陈她的苦闷。 她的嫁娶,她的半生,都葬送在相府里,要不是因为这座吃人的牢狱还有柳霞,她何至于到了如今四处流落的地步。 这么些年来,她虽然满嘴说着无怨无悔,但是午夜梦回,都会被心底极力压抑的恨意惊醒。 她怎么能不恨,当年,她也是个正当最好年华的女子啊······ 琉璃见她状似癫狂,越发心惊,忍不住问道:“嬷嬷,你怎么样了,要不然我去寻个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嬷嬷却在这时彻底清醒,连连摆手,面色苍白:“我没事,你先进去看看小姐吧!” 琉璃闻言顺嘴提醒了一句:“嬷嬷,先前同你交代过许多遍了,眼下在王府我们得喊娘娘,可不敢坏了规矩。” 谁知嬷嬷听到这话却突然面色涨红地跳将起来,见琉璃神色惊异,她才收敛了神情,面露不屑:“我知道了。” 与骨肉血亲结为连理,想想都是彻骨的耻辱,嬷嬷忍不住又想起殿中失魂落魄的任凤华,心中痛惜的同时,却也划过一阵极为隐蔽的快意。 琉璃见她神色诡异,却又牵挂着任凤华的情况,因此一步三回头地将她留在了身后,朝殿中走去。 任凤华像是丢了魂,就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直道窗棂被人轻轻叩响,她涣散的视线这才终于又有了焦点。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阿六扒着窗棂从外头荡了进来,见任凤华面色格外憔悴,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任凤华却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 阿六只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娘娘,我已经查到先前在夜半刺杀您的刺客是谁派来了的了,果然是她任清雪!!” 任凤华早已知道那黑衣人出自清雪宫,闻言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阿六却讳莫如深地继续道:“可是小姐,我后来去追根溯源了一番,竟查到那消息竟然是从老夫人那传出来的——” “是啊?”任凤华的声线清冷,怎算是有了些许波动,“看来这老妇是要动手了,打的还是借刀杀人的算盘。” “那娘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阿六赶忙追问道。 任凤华的冰冷的视线与殿内幽暗的烛光融为一处,下一刻,她缓声应道:“那我们也是时候可以动手了——” 阿六目光一凛,赶忙领命退了下去。 也许是善恶到头,又过了一小段时间,珍儿忽然从殿外急急地奔了进来,急声道:“不好了娘娘,相府那方才传来消息,说老夫人不知为何突然病倒了!眼下整个相府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任凤华闻言却连眼睛都没眨,眸中满是讥诮和不屑:“本来就是一池浑水,再乱一些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相府虽说出事了,远在数里之外的五皇子府却好似没收到分毫影响,任盈盈依旧坐着她得宠的侧妃,尽管秦炜安一开始对她有所冷落,但她毕竟手段了得,不多时便又重新笼络回了对方的宠爱,甚至还远远的超过了身为正妃的张家小姐,一时春风得意,哪还顾得上母家那边的烂摊子。 张家小姐虽然也是个聪明人,但是没了宠爱的女子就是无根的浮萍,因此任盈盈自恃受宠,每每得意地一找到机会就要踩她一脚。 张家小姐前些日子才刚小产过,而任盈盈就是毒害她腹中孩儿的凶手,但是偏偏眼下她的身子还虚得很,蛮小妞满心怨恨无处落脚,她只得趁任盈盈经过的时候,言辞犀利地刺道:“眼下这世道真是怪得很,平白蒙了冤屈的人无处伸张,反倒是两手沾染血腥的人却能招摇过市——” 任盈盈闻言却脸不红心不跳,见张家小姐气势汹汹地来,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讥讽道:“要我说呐,这孩子没留住,到底还是这娘胎的问题,这孩子自己不愿意来,做母亲的若是怨声载道,将污水泼到别人的头上,这气量心胸,未免也太小了些。” 张家小姐被戳中了伤口,面色灰败,嘴唇开始轻微颤抖,显然愤怒至极。 边上的丫鬟见状火冒三丈,忙站出来为自家主子抱不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侧妃娘娘敢说真的对我家娘娘的遭遇问心无愧?” 任盈盈见状却突然箭步上前,一巴掌劈在了那丫鬟的脸上,迭声呵斥道:“反了天了,这就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和我说话的态度,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如直接打杀了卖给人牙子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相助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敢动我的人?”张家小姐见状大惊,愤然怒斥道。 任盈盈却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甚至还掩唇低低笑了起来:“还请姐姐你先管好自己身边的人吧,养出了这么冲的丫头,也难怪你脾气这样冲。” 对于任盈盈的一再挑衅,张家小姐已然隐忍了许久,她一个千娇万宠养出来的高门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剧烈地呛咳了起来,不多时便呛出了一口血沫。 “娘娘?”丫鬟见状大惊,赶忙将张家小姐搀在了怀里。 任盈盈见状却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还不肯舍下口舌功夫:“姐姐身子要是实在是虚弱,还是像从前一样回屋子里歇着吧,毕竟才刚小产过,还是先养好身子比较好吧。” “你!你——”眼见着张家小姐有苦难言,任盈盈嫌恶地扇了扇鼻子,不多时便摆着腰肢走远了。 磋磨了自己的眼中钉,任盈盈不由心情大好,刚回到院子便看到了从前在相府的时候伺候在她身边的几个仆妇,于是懒倦地问了一声:“祖母眼下状况如何了?” 贴身丫鬟闻言赶忙上前狗腿道:“老夫人眼下情况不大好,因此府中上下事,都是大夫人在帮着打点。” “当真?娘亲又把权力夺回来了?”任盈盈闻言喜出望外,丝毫没顾上年事已高的老夫人,“我就知道娘亲有这个本事!” 丫鬟闻言忍不住在边上提醒道:“可是眼下后院中柳姨娘虽然走了,但是还有茉姨娘在,她也是个难对付的劲敌啊!” “怕什么,从前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即便再有手段,没了老夫人扶持,难道还能步步高升,一个小妾,哪里比得上我娘亲身份尊贵?”任盈盈闻言不屑地嗤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丫鬟闻言只得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蒋氏也不过是小妾上位,任盈盈如今将茉莉贬损到了泥里,不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任盈盈却对此一无所知,她合计了一阵,忽而又想起了另一桩棘手事:“对了,先前让你帮我盯着我那好表姐,眼下她如何了?” 丫鬟赶忙应声道:“蒋小姐近日好似······有了身子,整个人戒备的很,奴婢不过想进去问几句话,一言不合就被她赶了出来。” “哦?她倒是比张氏有本事——”任盈盈闻言眸光微暗,不过下一刻,她便森然地笑了起来:“不过再有本事也不会怎么样,传我的命令,将先前送到柳氏院子里的那物什也往她院子里送一份吧。” 丫鬟知道自家主子这又是要再造杀孽了,面上登时沉肃了起来,连声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必然不负您的期望。” 五皇子府一角的一处窄小的别院里,侍郎府小姐正在用着好不容易从膳房里理论来的一盅燕窝,一边摩挲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面上笑得苦涩。 前些日子,她靠着腹中秦炜安的骨肉,终于如愿进了五皇子府,但是她身分不高,又来路不正,因此连个名分都险些没混上。 府中的下人们得知了她颇为不光彩的过往,便对她格外不敬重,不仅苛刻她的吃穿用度,甚至还背地里在秦炜安面前编造她的坏话,以至自入府以来,五皇子几乎就没来看过她。 然而尽管受尽苦楚,还无处伸冤,侍郎府小姐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坚信着自己攥着前世记忆,有朝一日定然能爬上五皇子妃的位置,只要到了那个位置,便意味着母仪天下的时候就不远了。 “等着吧,等我成了五皇妃后,定然要一个一个地朝着你们将近日所受屈辱通通讨回来——” 看着满脸不情愿的丫鬟送来的残羹冷炙,她掐紧了指甲,愤然低声骂道。 正巧这时候屋外走过三两在议论朝政的家丁,侍郎府小姐面色一顿,而后忽然豁然开朗。 算算时间,过两日好像有一件大事发生——大皇子就要倒台了! 作为夺嫡之争中的中流砥柱之一,他一倒,就意味着天色又要变了。 王府中,任凤华同样也望着不远处天边泛起的残云,面色不改地叹息了一声。 果然,不出两日,大皇子被人揭发养私兵,皇上闻言大怒,当即勒令其投入牢中,责令百般协同调查此事真相。 任凤华知道秦炜安蛰伏已久,此番终于找到了动手的机会,应当已然开始筹谋了。 阿六向她汇报完此事后,见任凤华还是兴致缺缺,只得搜肠刮肚又找出了一句消息:“对了,小姐,我顺便还去五皇子府走了一遭,这才知道,二小姐在府内简直是作威作福,快活成霸王了,那张家小姐都被她压得喘不过去来,我还听说,三小姐在宁王府中虽然并不受宠,但也不至于被冷落,过得还算是踏实——” 任凤华闻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风卷残云,心如古井无波。 “你猜怎么着?”阿六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这回去,还撞见了二小姐吩咐丫鬟去毒杀侍郎府小姐腹中的孩子,还听说那张家小姐先前那次小产,也是被她给害的!” 任凤华闻言只是幽幽一叹,轻嘲道:“她和蒋氏就是一丘之貉,手段相同,并不奇怪。” 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任凤华便面露倦色地按了按太阳穴,缓声道:“好了,我要歇息了,你先下去吧。” 阿六见她这几日还是和平常一般如故要消息,又见她虽然性子比从前冷了些却也不至于大变,终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临走的时候,还帮着轻轻关上了房门。 榻上的任凤华却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蓦地睁开了双眼,眸中分毫倦意也无。 与此同时,王府之中,张家小姐始终因为白日被任盈盈轻贱之事耿耿于怀,连用汤药的时候都不肯配合,狠狠挥袖将药碗打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声巨响。 “哎哟,我的娘娘使不得呀,这汤药金贵着呢,可是特地求来给您补身子的!”丫鬟见状赶忙急急地扑上前来组织,痛心疾首地规劝道。 张家小姐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委屈地叫骂起来:“若不是因为她任盈盈,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谁都知道我那苦命的孩儿是被她害死的,可为什么殿下就是不知道,她从来都是向着那毒妇的,那我呢,我腹中的孩子呢!谁来为我的孩子讨回公道!”她越哭越觉得不甘,满脸都是不忿的,“别拦我,我要去找殿下,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娘娘······”丫鬟劝慰无果,见自家娘娘依旧执拗,不由疼惜地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娘娘先好好静静吧,奴婢再去为您熬一遍药。” 听着脚步声渐远,张家小姐终于崩溃地将头埋到了锦被之中,小声呜咽了起来。 哭累了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啊!”张家小姐吓了一跳,骇然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是什么人!?” “噤声。”任凤华回身关上了洞开的窗棂,而后凉凉地叮嘱了一句。 屋内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尽数熄灭,只有微弱的月光从雕花窗棂中透了出来,照见了来人的玲珑身段。 “是个女子?”张家小姐试探着问道,说着便要上前看清来人的样貌。 任凤华却突然冷下了声音:“你若是再上前,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做什么——” 张家小姐闻言一惊,只觉来人嗓音似乎有些许耳熟,但是这女子将声音压得很低,喑哑难辨,慌乱间,她口不择言,脱口而出:“是不是任盈盈那毒妇派你来的!?好哇,她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来啊,我可不怕你!!” 话毕,对方似乎低笑了一声,而后继续响起:“放心,我是来帮你的。” 张家小姐闻言终于冷静了下来,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月光幽微,她始终看不清来人样貌,只觉得对方应当是个年轻女子。 任凤华却不打算再回复她,两人登时陷入了难挨的沉默。 半盏茶后,张家小姐终于还是没沉住气,哆嗦着开口道:“那你,你打算怎么帮我······” 任凤华闻言勾唇一笑,慢声道:“放心,我会帮你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闻言,张家小姐忍不住惊喜地睁大了眼,却又觉得身前之人冷得吓人,因而实在是不敢细问。 任凤华却率先开口道:“首先,接下来所有事,你都得按我说的那样做。” 张家小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绝望的眼中总算又有了希冀。 两人又独处了一阵,这厢任凤华前脚刚走,后脚房门便被人轻轻敲响。 “娘娘,快醒醒,殿下来看你了!” 张家小姐没想到那神秘人所说的试验会来得这样快,闻言登时来了精神,手往梳妆台上摸去,摸到珠钗的手猛然一顿,恍然又想起了方才那女人说过的话,赶忙将珠钗放了下来,而后将头上的首饰通通地拽了下来,换成了一副素净打扮。 见丫鬟急急进来要帮她梳妆,张家小姐抬手制止,而后又拿起绢帕将唇上的口脂抹去,扯下来了几绺碎发。 秦炜安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副柔弱打扮的张家小姐,不由心中一动,态度也跟着和缓了起来。 “近来身子养的如何了?”秦炜安温声问道,张家小姐嘴唇微动,抱怨的话眼看就要说出口,却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因为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记起方才那个神秘人交待过的,让她先将怨气收了收。 于是,下一刻,她端起了一副柔善的笑脸,温声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边上的丫鬟倒是个伶俐人,见状赶忙上前同她一唱一和:“殿下,我家娘娘近来睡得不大好,许是因为之前那事受了惊,上了根本。” 张家小姐从善如流,轻轻地呛咳了一声,虚弱道:“可不许这样说,殿下平日就忙碌,莫要为臣妾分神。” 第二百九十五章:梦魇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如今是本王的妻,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可以同本王说。”秦炜安闻言一愣,仿佛透过眼前人看到了旧日温婉动人的任盈盈,登时心中一软,平日里冷淡的脸上难得有些许柔情。 张家小姐咬了咬下唇,依旧温顺道:“殿下放心,臣妾没受什么委屈。” 见她执意隐瞒,秦炜安微有动容,正要起身传唤人送些补品来,张家小姐却忽然跟着站了起来,面上颇有哀色:“殿下是要走了吗,臣妾送送你——” 张家小姐原本就生得貌美,此番柔弱识体,越发引人怜惜,秦炜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忽而叹气道:“本王今日不走。” “殿下要留下来!?”张家小姐闻言面上满是惊喜,她再也难以自持,大着胆子凑到了秦炜安身前。 后者顺势揽人入怀,对方全身心的依赖让他感到心情熨帖,迟迟到来的愧疚在这时爬上了心头,他温柔地抚摸了一阵张家小姐的头发,边上的丫鬟赶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夜旖旎。 翌日,秦炜安留宿正妃院中的消息拍马似的传到了任盈盈耳朵里,后者当即震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好哇,这张氏闷声不响,竟然在这里算计着我,都已经落到了这副田地,竟然还能魅惑殿下,真是气死我了!!”任盈盈气急败坏地砸碎了一方琉璃砚,惊起了边上的齐刷刷跪着的丫鬟,“又是这样!殿下惯会被这样矫揉造作的女人蒙骗!” “娘娘——”丫鬟闻言硬着头皮上前劝说道,却被迎头砸来的镇尺砸了个眼冒金星。 “可恶!刚对付了一个任凤华,如今这张氏竟然也学乖了,我还得匀出心思来对付!”任盈盈骂着骂着将任凤华也给骂了进去,气得面色发青,她剧烈地喘息了好一阵,忽而问道,“相府近日如何了?” 丫鬟胆战心惊地回道:“回,回娘娘,相府还没有消息传来。” “没用的东西,让你传个消息还这么磨磨蹭蹭,是不是不想活了!!”任盈盈闻言柳眉倒竖,当胸踹了那丫鬟一脚,气急道,“看你那不争气的样子,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那丫鬟疼得龇牙咧嘴,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正好路过院子的秦炜安正好瞧见这样一幕,当即挥手止住了身后的家丁,目光一凛,慢声道:“侧妃这俩日心情不好?” 家丁心道何止是不好,小心觑着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他却只是尴尬地回道:“许是身子不大爽利。” “只是这样?”秦炜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虽淡淡的,却有阴冷之意。 那家丁扛不住这般的注视,不多时便将张氏流产之事内情半遮半掩地说了出来,秦炜安瞥着他越来越差的脸色,便知道此事十有八九约莫是真的。 这些日子来,他对任盈盈颇为纵容,也难怪她敢如此胡作非为。 迎娶张氏虽然不是他的本愿,但是对方腹中没的却真真切切是他的骨肉,思及此,秦炜安不由握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殿下······”家丁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有些无所适从。 秦炜安紧紧锁着眉头,面上满是阴冷的神色,片刻后,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将侧妃禁足院中,静处思过——” 家丁闻言忙不迭地退了下去,谁知才刚走几步,却突然被身后之人叫住了脚步。 “等等,给本王回来!” 家丁浑身一战,赶忙畏畏缩缩地转身退了回来,结巴道:“殿,殿下是要收回成命吗?” 谁知秦炜安却只是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而后突然新起了一个话茬:“本王问你,先前刚接入府中的蒋家小姐眼下如何?” 侍郎府小姐在五皇子府中保受苛待,受尽冷眼,但若不是有秦炜安的默许,下人们必然也不敢这般放肆。 如今见自家主子提起,家丁不由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答道:“那位蒋家小姐近来一切都好。” “没哭没闹?”秦炜安闻言微愕,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家丁忙不迭点头:“没错,每日就在院子里好生待着,鲜少出来走动。” “倒是给本王少了些事,那她腹中的孩子呢,可还好好伺候着?”秦炜安压下眼底的惊异,转而问到腹中胎儿。 家丁忙答道:“那孩子一切都好,蒋家小姐日日看着很是精细。” 秦炜安点了点头,意识到不远处走近的人影,顺势斥退了家丁,看向风尘仆仆的下属。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下属半膝跪地,恭顺地应道:“属下始终觉得这蒋家小姐来路蹊跷,像是处心积虑要进到王府中,因此便斗胆怀疑此人是其他几位皇子安插进来的眼线,但奇怪的事,属下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秦炜安沉吟片刻,断言道:“策划进府,她也不过是一个母家式微的弱女子罢了,没这么大的本事,想来身后必然有高人相助。”他说着豁然转身,眼底晦暗一片,“继续看着她,若是有必要的时候,就直接灭口了事。” “属下领命——”下属知道他狠辣的手段,闻言赶忙压低头接下命令退了下去。 日子过得不算很快,尤其是在人与人的芥蒂还没来得及消弭的时候。 饶是迟钝如珍儿,近来都发现了不对,一连好几日,自家娘娘和殿下都没有同桌用膳,整个人都好似丢了魂一般,每每在她眼前提起秦宸霄,气氛都有些凝滞。 “娘娘——”不知道过了第几日的餐桌上,珍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您近日也不和殿下——” 她说到一半就被边上胆战心惊的琉璃拉住了袖子,瞧见任凤华骤然暗淡下来的脸色,琉璃赶忙上前认错道:“娘娘,我们说错话了,但是您多少也得用些吃食,这都多少天了,你每日就只用些清粥,这身子怎么顶得住啊!” 任凤华却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勉力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大碍,你们不用担心。” 琉璃却还是想在争取一下,将桌上那碟精致的糕点往任凤华前头凑了凑,好声好气地劝道:“娘娘,这糕点事嬷嬷亲自做的,您从前不是最爱吃这糕点了吗?” 任凤华闻言却面色一变,眼中既有追忆又有苦涩,最后却只是缓慢地移开了视线:“不用了,你们吃吧,我实在是没有胃口。” 琉璃还想劝说,任凤华却已经皱着眉头按起了眉心:“我有些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说着,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内,琉璃和珍儿在外头担忧地守了片刻,见屋里没有动静,也只得端着糕点退了下去。 任凤华枯坐在塌前,将环在膝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些微薄的力量。 她将前世今生所能找到的所有线索都拼凑到了一起,企图找出一条生路,但是这些碎片却在她脑中搅和成了一团乱麻,或锋利或泥泞的记忆像是利刃一般纠缠着她,所谓的真相编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将她的手脚捆缚,又将她好不容易拿血泪堆砌出的信念尽数摧垮。 你逃不掉了······ 无数次在梦魇中徘徊着的破碎嗓音好似萦绕在耳畔,任凤华颤抖着抱紧着自己,只觉脚下就是无边深渊,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为什么啊······”痛苦的低吟从唇边泄出,周身越来越冷,任凤华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终于在无边的迷茫和哀戚中昏沉沉地睡去。 这厢她才刚蜷缩着睡下,殿室的侧门忽然无风而动,门后默然走来一道人影,秦宸霄脚步轻轻地走进了里屋,在看到榻边在睡梦中都皱着眉的任凤华时,他心中一痛,连呼吸都跟着一滞。 “华儿——”他极力压制着心底的隐痛和疼惜,伸手抚平了任凤华紧皱的眉宇,而后轻轻地在她后背拍了起来,嘴中哼着无名的歌谣,歌声低微却莫名让人心安。 睡梦中,任凤华终于摆脱了梦魇的掌控,面上的惊惧渐渐退了下去。 她睡了多久,秦宸霄便守了她多久,一直到任凤华眼睫轻颤,后者才不舍地收回了手,添上安神香后,才缓步离去。 约莫半盏茶之后,任凤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冷香,她忽而受惊般坐了起来,急声问道:“琉璃——” 琉璃赶忙应声急急奔了近来,急声道:“娘娘!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做梦魇着了?” 任凤华把住她的手,往着屋中看了一眼,问道:“方才房里有没有人来过?” 琉璃忙答道:“娘娘,我们一直在外间候着呢,你不过只是小睡了一会,没有人进过屋子!” “······我知道了。”任凤华这才渐渐镇定了下来,她习惯性收敛了周身的脆弱,轻轻舒了一口气,“帮我梳洗吧。” “小姐,你总算是舍得打扮打扮了!!”琉璃闻言不由惊喜,自从那日与殿下争吵以来,任凤华便一直像离了魂一般,每日懒于梳妆,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日,整日无精打采,连带着她也歇了平日里总是琢磨着把自家娘娘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手。 如今总算是重操旧业,琉璃立马来了精神,好生给任凤华梳洗打扮了一阵,最后看着镜中风采不减的倩影,笑得眉眼弯弯:“娘娘,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 任凤华却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借着珍儿的搀扶登上了赶往护国公府的马车,如今她已然被原本以为值得真心交付的人伤得体无完肤,约莫也只有外祖父才能给她带去最后的慰藉了。 车轮滚了一阵,便到了护国公府的匾额之下,门口的下人见到熟悉的车架,赶忙跑进去通报,不多时,扶着帽子的管家急急地迎了出来。 “凤华小姐来了!”他招呼到一半,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卧底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方才还面色平淡的任凤华闻言登时又是面色一变,下一刻便立马出声制止道:“不用。” 管家连连称是,一边将人往府中引一边碎碎补充道:“凤华小姐可算是舍得回来看一眼了,老爷想你想得紧,却又不能坏了礼数亲自前去看你,没法子,便只得每日待在小姐的院子里睹物思人,这两日尤其如此,连饭都不怎么舍得吃了——” “是我疏漏了,应该早些回来看看外祖父的。”任凤华闻言心中酸涩非常,眼眶有些一,才走了两步,便看到内院急急迎来了一道老迈的人影。 “华儿!” 任凤华赶忙上前扶住步伐如飞的护国公,哑声道:“外祖父——” “好孩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脸蛋上都快没什么肉了,看着怪叫人心疼的!”护国公拉着她上下瞧了瞧,留意到任凤华眼下的青黑,刚想出声询问,却望进了对方哀戚的眼。 他虽年迈,但是感觉却依旧是敏锐的,见状登时一愣,压低声音问道:“华儿,你这是怎么了?” “外祖父,凤华有些事想要问你······”任凤华抬起头来,眼眸清凌凌的,盛着多端情绪。 护国公见状心口一跳,呼吸有些乱了起来,但还是挥手屏退了下人,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任凤华必然已是知道了什么。 “外祖父,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虽是个问句,尾音却是平淡无波的,话语间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有浅淡的痛楚和哀戚。 护国公应证了心底的猜想,闻言只觉得心疼,却也没想着隐瞒,只是坦率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华儿,外祖父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护国公避开了任凤华受伤的眼神,局促地搓了搓掌心,显然有些局促。 任凤华早就从嬷嬷拿知道了此事的真相,但还是防不住心痛,按着胸口踉跄了一步。 护国公见状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痛惜地轻唤了一声:“华儿······” 任凤华摇着头,泪水已然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以来她隐忍了许久,但是痛苦并不是陈酒,藏在心中只会不断溃烂。 她静静地看着护国公,眸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而后,她一字一句地小声道:“外祖父,您会不会也认为我是个······不该存在的孽种·····” 护国公闻言呼吸一滞,下一刻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急步上前将任凤华拥进了怀里,一声声地宽慰道:“好孩子,外祖父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任凤华低低地在他怀中抽泣,削瘦的肩膀跟着轻轻颤抖,像是被雨水沾湿了翅膀的蝴蝶。 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外孙女向来都是柔韧而坚强的,何曾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见状,护国公只觉悔恨难当,一时竟难以开口。 缓了片刻,才勉力维持着慈爱温和的模样,温声劝说道:“华儿,你且放心,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你是个好孩子,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平白损去了自己的心神。” 任凤华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黯然垂首,周身都笼罩着哀戚的气息。 护国公不忍瞧她这般伤神,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咒骂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论是相府还是皇帝,都对于这场悲剧难辞其咎,若有来日真相大白,他必要让这些伪善之人身败名裂,付出应有的代价。 任凤华轻微地哆嗦着嘴唇,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护国公凑近去听,才听懂了对方的小声呓语。 “我逃不掉了······” “华儿——”见她已然陷在沉痛中无法脱身,护国公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哀叹了一声,将身上的披风拆下来套到了任凤华身上,而后诚恳又专注地小声说道:“华儿,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外孙女,都是护国公府的孩子!” 见任凤华总算有了反应,他赶忙继续道:“别哭了孩子,外祖父一直都在这给你撑腰,你要是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 任凤华泪眼婆娑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而后忽然坚定了神色,一字一顿道:“我想要和秦宸霄,和离——” “这······”护国公没想到她能果决至此,闻言一愣,反问道,“华儿,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任凤华含泪点头,心如刀绞:“我想好了,我要与他和离。” 护国公深深地望着她眉宇之间的坚定,半晌,才缓缓地叹了一声。 他知道,秦宸霄断然不会放手还任凤华自由,此番提出和离。定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是看到任凤华坚决割舍的态度,他又忍不住心中一动,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柳霞绝望的影子。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回怎么说都不会允许任凤华重蹈覆辙,被困在深闺中潦草一生。 因此片刻的沉默之后,护国公缓缓点了点头,温声鼓励道:“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外祖父都支持你,放宽心,你还年轻,前路还长着呢。” 任凤华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强挤出笑容朝着护国公点了点头。 后者心酸地抹了把老泪,继续问道:“好孩子,那接下来你先打算怎么办?” “在和离之前,我得先让相府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护国公闻言又是一阵心疼,他一早知道任凤华对相府是有恨的,却不知道这执念竟会如此深重。 但是木已成舟,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因此他也只得妥协:“好,你可以去找相府讨回公道,但是首先得保全自身。” 任凤华点头应道:“凤华知道了。”她顿了顿,忽而向腰间摸去,一面问道,“外祖父,我一直想问,这枚月桂令该如何使用?” 护国公闻言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颊:“其实关于这月桂令的用法,外祖父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拥有了令牌,便会有人寻来——”他顿了顿,突然有些戒备起来,“华儿,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 任凤华斟酌了片刻,缓声答道:“要说奇怪的人,应当就是那位苏家新接回来的四爷了,处处透着古怪和蹊跷,只是近日繁忙,凤华尚且还来不及打探一二。” 护国公闻言也点头道:“此人我也曾见过一面,瞧着实在不像是苏府的人,那时候便觉得他有些古怪——” 任凤华思索了一阵,忆及苏四身上难明的锐气,还有那份不可忽视的矜贵之气,心中忍不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外祖父,你说会不会,这苏四其实不是所谓的苏家走失了的四子,而是皇族之类的人物——” 她话音未落,忽而被自旁一道声音打断。 “不错,这个假苏四确实与皇族有关。” 两人循声望去,但见来人身量颀长,眉眼冷峻,正是被她避了数日的秦宸霄。 见对方不请自来,任凤华登时冷下了脸,慢声嘲道:“早知道三皇子殿下要来,我便先一步走了——” 瞧见她神情冷漠,秦宸霄眸色微暗,却还是温声解释道:“本王见你久久未来,便想来接你回去。” 见两人又开始沉默对峙,护国公不由叹了一身,帮替任凤华开口道:“殿下,敢问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秦宸霄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任凤华,嗓音很温和:“武昌侯府的苏老爷子在朝中位置不低,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拼了个身份混入我朝,只怕找遍国朝的朝堂都难找出这般只手遮天的人物——” 任凤华虽然无意搭腔,但是听闻此语,还是下意识地开始思索起来,片刻后,她便有了答案。 “是玄清国的人?” 秦宸霄闻言但笑不语,只是示意对方继续。 任凤华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因此没有对他的引导视若无睹,而是继续答道:“想来是那位不久前失踪的玄清国七皇子吧。” 话音落下,秦宸霄看向她的眼神中有明显的赞叹神色,任凤华便知自己这是答对了,但仍旧有些不解:“殿下为何这般断言?” 秦宸霄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黑衣少年走了上来,拿出了一个开盖的锦盒。 护国公率先将里头的布衾拿起,捧到任凤华面前和她一道看,片刻之后,两人的面色齐齐一变。 “这苏四竟真是玄青过的七皇子!?”护国公的面上难掩惊异,吃惊半晌才想起来询问,“敢问殿下是从何处寻来这样关键性的佐证?” 黑衣少年帮着解释道:“不仅是这个线索,如今各国的情报都运作在殿下手底下,想要探知到什么只是易如反掌。 “当真!?”护国公闻言显然非常讶然,他单知道这向来最为受宠的三皇子殿下命不久矣,却不知道对方竟运筹帷幄,暗自布了这么大的一场局。 此事原本是秘辛,如今却让他这个涉身朝堂的老头子知道了,约莫也是因为沾了自家这个颇招人惦记的宝贝外孙女的光。 思及此,护国公不由心情复杂。 任凤华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平淡,只是不时地才插一句嘴,问话同样简短:“那这苏四爷眼下正在何处?” “华儿好似很关心他?”秦宸霄见她一开口就是问苏四的事,不由有些吃味,文化中不自觉地带上了酸味。 任凤华却直接无视了她,继续分析道:“苏老爷子是个有气性的,如果知道此人是玄清国人,势必不会放他进府,眼下看来,最可能的情况便是——苏老爷子应当被他威胁了!” 护国公闻言愕然道:“这不可能啊,这老头脾气虽然臭了点,但是最为忠心耿耿,即便是有人威胁,他也不会放纵外邦人深入我朝,这万万不可能啊!” “您说的有理,苏老爷子性子暴烈,定然不会妥协才是——”任凤华闻言亦点了点头,推翻了方才的设想。 第二百九十七章:伤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话音刚落,她注意到了护国公格外凝重的脸色,小声劝慰道:“外祖父,你不必担心,此事尚且没有定论,还有回旋的余地。” 护国公心神不宁地点了两下头,见她要离开,赶忙将人送到了门口。 “此事便交由我调查吧,外祖父宽心就好。”任凤华踏上了马车,回转身正要让琉璃放下车帘,却见身后突然自然而然地跟上来了一道人影。 秦宸霄率先一步坐到了她的对面,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面颊上。 任凤华却深吸了一口气,全然视她为无物,将头径自转向了车窗外,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面色淡漠无波。 “娘娘······”阿六在前头赶车,只觉得寒气一阵阵地从背上袭来,忍不住牙关打战地开口打破岑寂。 任凤华却对此充耳不闻,仿佛坐在自己对面的只是一团空气。 秦宸霄向来自诩定理不错,过了三条街后,却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悠悠道:“任大小姐可想知道这玄清国七皇子之所以要成为苏家四爷的原因?” 然而,任凤华丝毫未变的反应却已经昭示她对此半点也没有兴趣。 秦宸霄对她一向很有耐心,见状非但不恼,甚至还端出了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准备循循善诱。 只可惜任凤华先一步便看穿了他的意图,赶在他再次开口之前,便掀帘子呵停了车马。 “娘娘?”阿六从前头探出了一个疑惑的脑袋。 任凤华却已经轻巧落地,往道旁走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苏律的铺子就在附近,此事还是直接同他探讨比较好。” 眼见着秦宸霄身形一动就要跟上去,车外跟着的黑衣少年大着胆子拦了上来:“殿下您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这一句话正好撞在了秦宸霄的气头上,黑衣少年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他一手提溜到了后头,险些和车架撞了个眼冒金星。 “自去领罚。”他刚挣扎着起身,秦宸霄却已然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边上的阿六丝毫没有要扶他的意思,见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两人都是少年气性,一言不合便就此扭打在了一起,难分高下。 这时候苏氏铺子中,生意做得正旺。 苏律靠在柜台之后,将掌柜递给他的账本看了又看,笑得合不拢嘴。 瞧见一双细嫩青葱的手叩在柜台上,他勾唇笑了笑,抬起头来,吊儿郎当地拿账本当扇子摇,轻慢地招呼道:“哟,今天吹的是个什么风,怎么把任大小姐给吹来了?” 任凤华只是挑了挑眉,神情淡漠,开门见山地回道:“找你来问点事。” 虽说平日里这位任大小姐就不爱与人深交,但也不至于到这般拒人千里的地步,苏律心思敏捷,登时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于是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担忧地问道:“任大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任凤华不回答,他只好漫无目的地自己猜测:“身子不爽利?还是经营庄子有亏损?总不能是和那小煞星吵架了吧?” 这话里的小煞星说的是谁,不言而喻,眼见着任凤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苏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可还来不及得意,他便被对方周身的寒气吓了一跳,一愣之后夸张地抬手捧起了自己的心脏,故作哀怨道:“任大小姐你这样好吓人,苏某不说了还不行吗!”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犯嘀咕,不是说秦宸霄对自家这位小娇妻可谓是拿命在宠,竟然还会把人惹成这样吗? 任凤华没想和他计较,压下心底的凉意,森然问道:“对了,先前下毒之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苏律清了清嗓子,终于端正了态度,紧锁着眉头答道:“你走之后,我顺藤摸瓜,果然在铺子里发现了行迹鬼祟之人,只可惜追过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人没逮住,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任凤华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你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苏府家风良好周正,苏律性子也好,应当不会在武昌侯府结仇,但也保不齐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因此关于下毒一事,实在是找不出最为准确的嫌疑人。 她帮着分析了一阵,苏律却猛一拍案,一口咬定:“我知道,肯定是我那个假四叔,除了他,就再没别的人了!” 见他如此果决,任凤华不由一愣,旋即又追问道:“你怎么如此确定就是四爷动的手?” 苏律却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断然道:“除了这个假货心怀鬼胎,还能有谁?真的四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是记得清楚着呢!” 见他面露不忿,任凤华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将这“假四爷”真实的身份透露给对方,但是苏律虽然脑子转的快,但是脾气就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让他知道真相,确实不是一件妙事。 谁知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苏律便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快声发问道:“怎么了?任大小姐可是已经查到什么蹊跷了?” 任凤华惊讶于他的敏锐,下一刻却又轻车熟路地搪塞道:“我是在想,如今你确实得小心,对方这次没有得逞,势必还有下一次。” “哎呀,放心啦,我是谁你还不知道,一般的妖魔鬼怪哪能近身!”苏律闻言又开始没正经起来,作出了一副生擒妖魔的模样,“呔,来一个小爷我就杀一个!” 见他一惊一乍,任凤华实在是为苏律这般冲动的脾性头疼,险些将正事忘了。 “近日我找你还为了另一件事,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嘉和她——” 苏律一听到嘉和,这才瞬间端正了态度,快声问道:“嘉和?不,公主殿下她怎么了?” 任凤华见他态度有变,有意为两人搭线,于是下一刻,她缓和了脸色,委婉地问道:“苏公子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没有考虑过婚嫁?” “任大小姐这是要为我做媒?”苏律闻言登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着温良无害,“可要说好,我苏某可是独爱美人的!” 任凤华挑眉看他,不置可否。 苏律立马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猜了起来:“难不成是清月坊的花魁,还是东郊薛府那位美貌闻名京城的薛娘子?总不会是哪个无趣正经的官家小姐吧!” 他一连猜了一串人名,猜得任凤华的脸色越来越黑,都没有提到半个和嘉和搭边的答案。 苏律摇头晃脑地都抖机灵,最后视线甚至都飘到了任凤华头上,还分外欠揍地握着下巴惋惜道:“可惜任大小姐这么一个美人早早地名花有主,不然苏某也不至于头疼至此——” 等到任凤华满身煞气地将茶盏半劈进了桌案里,苏律才虎躯一震,猛地退开两步,憨笑道:“开个玩笑,不要这么生气嘛。” 任凤华咬着后槽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直接问你吧,你有没有想过······和嘉和公主联姻?” 苏律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闻言骇然大惊,猛地退后两步,惊了片刻才连连摆手答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任凤华见状微眯起了眼睛,语气不善:“你说什么?” 苏律这才赔着笑站了回来,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说你方才突然没头没尾地和我提起嘉和做什么呢,原来是为了做媒,实话告诉你吧,公主和苏某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对她半分意思的都没有——” 谁知他话音未落,偏房的门却突然被人猛然踹开,自后走出了一个满面怒色的华服女子。 “嘉和?”任凤华面色微变,眼下的局面,显然不在她的掌控之内,她怎么也没想到嘉和竟然会亲自造访,甚至还在门后把苏律那些混账话给听全了。 嘉和虽然怒火中烧,心痛得不行,却还是端着她身为公主的倔强和傲骨,气势汹汹地走到了苏律面前,强忍住哽咽骂道:“方才的话,你再给本公主说一遍试试!” “试试就试试!!”苏律眼下就是块木头,对面的少女眼圈都气红了,他却还是自顾自地呛声道,“我说,就算是全天下的姑娘都看不上我,我也不要娶你——” “你混蛋!!”嘉和闻言气得两眼发黑,偏偏苏律挑衅般的笑脸还在眼前晃悠,她当时忍不住心底的怒火,猛地就是一个巴掌挥了过去。 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几记利落的勾拳。 直把对方打得踉跄倒地,嘉和才收回了拳头,拉上任凤华便风一般的逃走了。 等两人走后,苏律呜呼哀哉地捂着脸从地上爬将了起来,抬头却见面前又多了一个人。 见到是秦宸霄,他登时又索然无味地将头垂了一句,也不急着起来,就在地上吊儿郎当地赖着哼小曲儿。 “你得为你方才说得那番话付出代价。” 这是秦宸霄身为嘉和的兄长留下的警告。 苏律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依旧玩世不恭地应承:“知道了,知道了,尊敬的三皇子殿下。” 秦宸霄眼见他浑似不怕开水烫的死猪,嫌恶地皱了皱眉头,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不要后悔”后,便不顾对方骤然的沉默,飘然而去。 只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苏律呆愣愣地留在原地,看着方才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没了先前那副纨绔模样,俊秀的眉眼间竟缓缓缠上了郁色。 ······ 这一头任凤华被嘉和风风火火的带走以后,一口气跑出了好几条街才停了下来。 任凤华看着一个劲儿捧着沟渠的水为自己冲脸的嘉和,缓缓地将手拍到了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了一阵,温声劝道:“这水凉,小心害了风寒。” 嘉和这才将头抬了起来,眼圈红得吓人,见四下无人,她终于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哭声苦涩又无助。 ,失去了知觉。 第二百九十八章:反目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如果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任凤华拿出帕子替她轻柔地擦着眼泪,心疼地劝道:“嘉和,没事的,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别的法子。” 嘉和却只是无望地摇头:“没用了,我好不容易求到了父皇的首肯,满心以为可以逃离宿命,可是苏律这混蛋——” 她说到一半开始哽咽,难以自持地哭了起来。 任凤华心中也是无比酸涩,她轻轻地拍了拍嘉和的脑袋,缓声劝道:“嘉和,听我说,你先回宫好好歇息一会儿,婚事我来替你想办法。” 嘉和闻言抽泣了一会,打了个哭嗝,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往任凤华怀里蹭了蹭:“华儿,谢谢你——” “走吧,我先送你回宫。”任凤华看着急急忙忙往这里找来的大宫女,吩咐她叫来了马车,而后陪同嘉和一道坐了上去。 车上,嘉和靠在任凤华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窗外,面上神情有些麻木。 察觉到任凤华时不时投来的担忧眼神,她提起精神笑了一笑,坦然道:“华儿,我想要放弃了——”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任凤华却只是认真地凝视着她,少顷,沉静地点了点头。 嘉和同她对视一笑,笑意苦涩中却又带着明朗。 “姑娘家家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下一刻,她双手合十一击掌,慨然道。 任凤华见她眉开眼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目送着大宫女将人扶进了宫门。 回到王府之后,还未进门,阿六和琉璃便急急地迎了出来,担忧地问道:“娘娘,你怎么样了!!” 尽管收到了任凤华表示自己要先回去的暗示,两人却还是担心她被情绪激动的嘉和带走受伤。 任凤华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态度与寻常无异:“我没事,先替我梳洗吧。” “好嘞。”琉璃赶忙上前拆下了她略为繁复的头饰,而后将乌发理顺,珍儿则细心地添好了房中的安神香,将榻上的玉枕都换成了助眠的草药枕。 倦意渐浓,任凤华没有推辞珍儿的规劝,静静地窝到了被褥中,不多时便陷入了沉睡。 珍儿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门外却突然走来一道颀长人影。 “殿下——” 秦宸霄只是冷然扫了她们一眼,随后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这些日子来,珍儿看得出自家小姐与殿下之间的异样氛围,见状心登时高高吊起,大着胆子寸步不让,结巴着回道:“殿,殿下,娘娘已经睡下了。” 话音落下,她只觉得屋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冷了许多,琉璃一向比她敏锐,眼见着这“活阎王”就快动怒,赶忙拉上了满脸不情愿的珍儿,一边走一边说:“丫头不懂事,望殿下见谅。” 两人到了殿外,珍儿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娘娘好不容易才睡一个好觉,这么一闹,哪里还能睡好?” 琉璃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好啦,娘娘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要看看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娘娘已经难过了这么久了,这回殿下若是肯低头,说不定能重归于好呢。” 听到这话,珍儿才终于放下心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正要往外走,却突然留意到廊下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嬷嬷!”珍儿眼力拔群,立马发现了蹊跷,拉着琉璃追了上去。 ······ 殿内,秦宸霄接过了珍儿搁在塌前的小扇,轻缓地替任凤华扇起风来,见榻上之人呼吸彻底平缓,他才停住动作,慎之又慎地躺到了她的身边,克制而又温和地圈住了她的腰身。 而后贪婪而又虔诚的,嗅着怀中之人发间的栀子花香。 最后在任凤华的发间留下一吻。 一夜好梦。 夜已深。 珍儿拉着琉璃跟了嬷嬷一路,直到前者停在了王府一个隐秘的角落,将怀中东西扔下之后便左顾右盼地匆匆离去。 两人对望一眼,琉璃自认年纪稍长,嘱咐珍儿留在原地,自己则大着胆子顺着嬷嬷方才的路线摸索到了被她掩埋在树下的绢布包裹。 借着隐约的月光,她看清了手中捧着的物件,不由面色一变。 珍儿注意到了她拿回东西时面上的异样神色,好奇地问了一声:“琉璃姐,你找到了什么?” 琉璃有些尴尬地将手中的包裹腾了出来,但见被绢布细致包裹着的,竟是书信香囊云云的物件,更令人愕然的是,里头竟还有一本画工露骨的春宫图! “这!这这!”珍儿见状骇然退后了两步,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便是方才嬷嬷藏的东西!?” 琉璃却兀自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拿着包裹中的书信反复看了两眼,疑惑道:“据我所知,嬷嬷根本就不会写字,这些书信——” 珍儿疑惑地摇了摇头,提议道:“咱们还是把这些东西交由娘娘定夺吧。” 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才小心收好了包裹,原路赶了回去。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天已经微微亮了。 回到屋中的时候,秦宸霄已经率先醒了过来,眸中满是清明。 “别告诉她本王来过。” 留下这一句,他便掖紧了任凤华的被角,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才缓步离去。 他走后约莫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任凤华便悠悠转醒,空气中又是那阵若有似无的冷香味。 琉璃和珍儿见她面色凝重地起身,不由如临大敌,赶忙急急地迎了上来:“娘娘,你醒了,奴婢们来为您梳洗吧。” 任凤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环顾四周,面色有些难看。 “昨日我分明是先歇到小榻上的,醒来怎么会在里屋?” 琉璃闻言忙答道:“外头凉,里屋睡着才不会惊梦。” “你们两个姑娘家真能不知不觉地将我送进来?”任凤华见她目光躲闪,不禁有些起疑。 眼见着琉璃已经不能应付,珍儿赶忙自一旁窜出,斩钉截铁地回道:“娘娘只要能睡上一个好觉,奴婢们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又趁着任凤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地撞了琉璃一下,后者当即会意,将怀中揣着的绢布包端了出来,一五一十到道:“娘娘,这是我们昨日在无意中发现的被嬷嬷埋在后院一角的东西。” “嬷嬷?她能藏什么东西?”任凤华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惊疑。 珍儿从包裹里挑出了一个香囊,交到了她的手中,一面迟疑道:“如果奴婢没有记错,这个式样的香囊一般都用作定情,花纹很好认。” “嬷嬷这是要······”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摩挲着缎面上的鸳鸯刺绣,少顷,抬头吩咐道,“去将嬷嬷叫来,我要亲自问她。” 嬷嬷尚且不知道自己昨夜的行迹已经败露,听闻任凤华传唤,心中惊喜,特地还赶时间制作了一道糕点,才端着食盒敲响了房门。 “进来。”任凤华的声音自门后传来,嬷嬷赶忙推门而入,却见偌大的一间屋内,只有她们二人。 尽管如此,嬷嬷依旧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还满脸笑容地将糕点端到了任凤华面前,笑言道:“小姐近日消瘦了不少,得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才是。” 任凤华却只是深沉地看着她,缓声试探道:“前些日子,府中刚刚赎走了一个小丫鬟,说是要回家结亲去了,我还吩咐琉璃帮她添了些嫁妆,不知道嬷嬷记不记得?” 嬷嬷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便听得任凤华继续道:“府中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若是有成家心思的婢子,我也向来不会苛责,毕竟姻缘天定,强改不得。” 嬷嬷这才有些心慌起来,结巴着解释道:“老奴只想侍奉小姐,没旁的心思!” “真是如此?”任凤华微眯起眼,预期未变。 嬷嬷愣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老奴的意思是,我没想好,不是,我还不曾——” 见她说话前后颠倒语无伦次,不消细听都知道是在撒谎,任凤华缓缓地坐直了身体,在对方惊讶心慌的注视下,缓声问道:“嬷嬷可是有心上人了,若是有了心仪的人选,我定送您风光出嫁。” 嬷嬷闻言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这么快就被任凤华给发现了,面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沉默片刻后,却只是嗫嚅。 “老奴······老奴还不想成亲······” 她说着说着却突然激动了起来,面上涨得通红:“我没有要走的意思!!” 见她无端动怒,任凤华微挑起了半边眉毛,疑惑问道:“我不过随口一问,嬷嬷为何发这样大的火?” 嬷嬷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低吼出声:“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老奴只是一个累赘,如今您飞黄腾达以后,就嫌我无用了是吗!?” 任凤华没想到她会这样偏激,正想要开口,嬷嬷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依旧歇斯底里地宣泄着自己的苦命和抱怨着她的无情。 任凤华不知不觉间背了数条莫须有的罪名,眼见着开口无用,索性便只是沉默。 原本是想等着对方自己平静,可是嬷嬷嘶吼了片刻,忽而像变了一副面孔似的嘲讽一笑:“小姐,你莫不是忘记了,关于你身世的秘密,知情者可不止老奴还有护国公大人,还有相府!!”她顿了顿,面上申请近乎癫狂,“你当真以为自己已经高枕无忧了吗,相府的人难道还会轻易地放过你嘛!?” 任凤华没想到向来疼爱她的嬷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颗心像是被沉进了湖底,凉得几乎窒息。 用力地喘了一口气之后,她才缓过神来,沉声喝止道:“你住口,我是真心在为你做打算,你何故疑神疑鬼至此!” “真心?小姐,事已至此,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嬷嬷却忽而放声大笑,小声喑哑,“你和你娘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天真伪善,假慈悲!!” 第二百九十九章:东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你说什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娘亲从来都是她不变的软肋,因此惊闻此语,任凤华登时站了起来,额上青筋隐现。 嬷嬷却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底气,突然肆意癫狂地笑了起来:“只有你,一直将她当成是天上的月光,殊不知她简直是脏透了——”见任凤华的目光沉沉压来,她哆嗦了一下,忽而又静了下来:“你也是一样的,还不知道吧,你的身世是我透露给蒋氏的,总有一天你会查到那里,你敢说到那时候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满口仁义!!” 还没等任凤华回答,嬷嬷已经踉跄着跪伏到了地上,面目有些扭曲,魔怔一般喃喃道:“小姐不会原谅我了,小姐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任凤华只觉喉口血气上涌,呼吸猛地沉重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从小悉心照料自己的妇人,只觉得好似从未认识过她。 “嬷嬷,你很恨我吗······” 任凤华按着剧痛的心口,无望地问道。 嬷嬷闻言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便又回到了那副疯狂的状貌:“都是你娘的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娘的错,要是没有她,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她活该,她活该——” “你说什么······”任凤华头痛欲裂地揪着她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面上满是煞气。 嬷嬷吞了口唾沫,吃吃笑道:“我说她活该!她欠我的!活该被人生生破了身子,我在门缝里看着她向我求救,我痛快极了!!” 闻言,任凤华只觉心中巨震,她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不堪,她的娘亲,竟还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而那时候她自问最衷心的丫鬟,如今却在她的女儿面前,活生生将陈年的旧疴撕裂,暴露出里面的残破真相。 “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披着这副伪善的假皮囊留在我身边的吗······”任凤华捏紧了拳头,每吐出几个字就得顿一顿,好撑住那份锥心的疼痛。 眼前的这个妇人满眼怨毒,哪里又就是温良贤淑的模样? 可是这么多年的陪伴却还历历在目,这二者,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 嬷嬷像是听不懂这句话一般,愣了片刻才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你也不帮我······” 她仔细地端详着任凤华,眼泪挂了半张脸:“你明知道,任家老三旧日是怎么对我的!可你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还从我手下保住了他!他明明在那一日就可以死的!只有他死了,一切才算是真正的结束,否则我只能一直困在这个噩梦里,一辈子也逃不脱!!” “所以,你就想着······要报复我?” 难怪······难怪嬷嬷虽然在先前初见秦宸霄的时候极力阻止她俩有交际,可是在大婚之前却又突然销声匿迹,直到大婚第二日才重新出现。 ······第二日?思及此,任凤华忽而视线一定。 大婚之秦宸霄突然被余毒攻心,难道不是出于巧合? 疑心这样东西一旦生出来,就像是野火燎原,再难控制。 任凤华深吸了一口气,找回了一半理智,沉声问道:“我如今只想再问你有一件事,大婚那日,秦宸霄突然出事,你有没有参与?” 谁知下一刻,她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嬷嬷的眼睛黑洞洞的,像是受了什么东西蛊惑,里头盛着的满是讥讽:“是我做得又如何?” “可是你要报复的分明就只是我而已,我已经同秦宸霄成亲了,你为何还要对旁人痛下杀手!?” 那日若不是她发现的早,秦宸霄便是要折去半条命了。 嬷嬷回答她的却依旧是没头没脑的笑,还有呓语般的回答:“这确实不是因为你······我也只是奉命办事罢了······” 任凤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嬷嬷便伙同那幕后黑手在窥视着自己了。 “所以······你留在王府之中,只是为了一个时机,你得等到我嫁给秦宸霄之后,才将我的真实身世告知给我,以此······来报自己的仇,是吗?”任凤华替她将所谓的计划和盘托出,语气苦涩沙哑。 嬷嬷点头又摇头,似乎想要从任凤华脸上找到痛苦的迹象,可是从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她只能看到无边的冷漠与麻木。 “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绝望?” 任凤华闻言只是勾唇笑了笑,面上浮起讥诮。 前世她在苦海中挣扎着死去,经历过如此蚀骨之痛,眼下这等背叛,于她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 痛苦虽有,却还不至于消磨她的意志。 她与秦宸霄虽然在算计下结为夫妻,但是毕竟仍未行夫妻之实际,这个错误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至于彻底悖了伦常。 “为什么!为什么啊!!”嬷嬷见自己的预想落空,面上满是惶恐怨恨。 珍儿听到动静赶紧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立马上前制住了疯狂的嬷嬷,将她双手反剪扣到了地上。 “小姐,你是打算杀了我吗?”嬷嬷发鬓凌乱,面上却还带着瘆人的笑意。 任凤华却只是漠然地收回了视线,嗓音沙哑道:“留她一命。” 珍儿也不多问,赶忙将人架了出去。 嬷嬷凄然的笑声传得很远,让人心底不由升腾起寒意。 任凤华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眶酸涩得吓人,却偏偏连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琉璃见状担忧地凑上前来,小声询问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先歇会吧,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得了。” 她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让自己静静便好。 眼前渐渐开始恍惚,任凤华仿佛又看到旧日嬷嬷坐在她塌前轻声哼着童谣哄她入睡的光景,那时候岁月正好,她在心里暗暗赌咒,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美好,可是到如今那慈爱的妇人却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假象。 那个看着她长大的人,或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许的愿望都是让她历遍痛苦。 任凤华控制不住脑海中纷乱的情绪,只得紧紧地环抱住自己,蜷缩着藏在了床榻一角,她不想流泪,但是泪珠却还是争先夺眶而出,打湿了她已然无力疲惫的魂灵。 ······ 与此同时,秦宸霄似有所感,心中也猛然一悸。 边上的黑衣少年立马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秦宸霄却只是抬手制止了他,而后继续问道:“先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黑衣少年面色微变,下一刻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歉疚道:“抱歉殿下,属下还未曾找出此事的真相——” “你可真是有本事。”秦宸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显然已经动怒,“再给你三日,要是还查不出什么端倪,你也不用再留在本王身边了!” 黑衣少年赶忙连声应道:“属下领命,多谢殿下仁慈!”他顿了顿,忽而又想起了一桩要紧事,“对了,殿下,这两日我发现王妃身边那位嬷嬷好似行迹鬼祟,便抽空打探一二,谁知竟真发现那嬷嬷背后竟有人指使,那日属下瞧得阵切,看打扮应该是一个外邦尊者。” 秦宸霄闻言却不见惊异,只是颇为怔忡地向内殿望了一眼,淡声道:“华儿应该已经知道了。” 黑衣少年忍不住建议道:“殿下,王妃心软,要不由属下帮她除了这个祸患吧,免得日后东窗事发,引火烧身。” 秦宸霄却抬手制止道:“不必。本王已然将那尊者的画像暗中让人通缉,想来不多时就会有结果了。” 黑衣少年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隐现的怒气,忙不迭低头道:“抱歉殿下,是属下无能!”见秦宸霄岿然不动,他赶忙又抬手起誓作保,“殿下,三日之内,属下一定不负您所托。” 见秦宸霄虽不说话,但周身的气焰却消退了不少,自知是逃过了一劫,忙不迭继续谈正事:“对了殿下,咱们是否要插手大皇子的事?” “本王对他的死活没什么兴趣。”秦宸霄只是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旋即吩咐道,“如今朝局乱得恰到好处,咱们也该来插一脚了,择良日将搜集到的秦宸霄动手的证据放在皇帝能看到的地方吧。” “属下领命。”黑衣少年目光一凛,赶忙领命退了下去。 果然,三日之后,御书房惊现密文,皇帝翻阅上头所书文字后龙颜大怒,当即怒不可遏地给自己这个想来不待见的五皇子头上扣上了谋反的帽子,罚人在御书房足足跪了一夜。 所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只是这一回怒火都报应到了始作俑者身上,秦宸霄不仅失了皇心,又被皇帝在朝堂上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最后还被褫夺了王爷的封号,险些贬为庶人。 秦宸霄原本春风得意,满心以为自己已经笼络了不少人心,夺嫡胜利在望,谁知一朝落马,旧日那些酒肉朋友不仅对他退避三舍,甚至还反戈一击冷嘲热讽。 他一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管是相熟的还是不相熟的都要来特地踩上他两脚。 秦翎风难得见他吃瘪,因此一下朝就像看稀罕似的凑到了秦炜安身边,冷嘲热讽道:“要我说啊,做人就该懂得收敛些才是,有时候锋芒毕露也不是件好事,自以为出尽了风头,实际上从那个位置摔下来,痛得只怕不是一星半点。” 恒王见状立马站出来维护道:“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敢在这落井下石!?” 秦翎风见状眯起了眼睛,语气森冷:“要不就说你没脑子呢,一门心思往别人身上扑,哪天给人卖了说不定都要给别人数钱,你还是清醒些吧。” 恒王却压根不打算搭理他,依旧眼巴巴地看着秦炜安,神情担忧:“五哥,你别听他的浑话!” 可谁知对方却根本连正眼都没舍得看他一下,对于安慰也只是置若罔闻。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章:圈套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恒王见状不免有些失望,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与秦翎风对峙:“你还是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了,这御书房的信送的蹊跷,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干的,如今见你这么积极,莫不是就与此事有关吧?” 秦翎风当即翻了个白眼,呛声道:“空口白牙胡说八道什么呢,自己没本事就别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恒王也不肯落于下风:“你如今以这般姿态现身,难道不就是来显摆自己计谋得逞的吗?” 秦翎风吵不过他,最后一挥袖愤然离去,恒王洋洋得意地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转儿便由凑到了秦炜安面前,立马换成了一副关切面孔。 “五哥,你没事吧?”说着便要上前拉扯他的衣袖,却被后者瞬间避开。 “五哥,我府里这两日新添了一个外邦来的新池子,你一会要不要顺路跟我回去泡泡,也好消解一些疲惫——” 秦炜安眼下正满心烦躁,见恒王神情殷切,心中有些不适,索性婉言拒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心中却还在思量到底是谁暗中阴了他一把。 恒王见状有些尴尬,却还是厚着脸皮追了上去,在一旁碎碎念道:“五哥,我还是觉得此事的幕后黑手是秦翎风,你看他方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儿!!” 秦炜安却自顾自地陷入了沉默,眉头紧紧锁起。 如此心机手段,做事还如此滴水不漏,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秦宸霄,但是转念想起对方身子虚弱做不出这样的算计,便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心中越加烦躁。 两人比肩走到了一处隐蔽处,恒旺忽而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到了秦炜安的耳边。 “五哥,你看大皇兄正两日正好被放出来了,咱们要不要趁这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给——”他说着做了一个抬手往脖子上比划了两下,眸中凶光乍现。 秦炜安却只是遥遥望着远处的宫阙,面上神色有些许迷茫,片刻后,他才轻声叹道:“还看不出来吗,我如今大势已去,朝堂中的人都已不愿与我为伍,如今再贸然动手,岂不是自投罗网。”他说到一半,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恒旺过分灼热的视线,回避道,“你跟着我也没什么好处,除了被我这个半废的人连累,你还是不要再同我来往了,好生去做些自己的事吧。” 恒王闻言却连连摇头,当即拒绝道:“我不走,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五哥,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了,我就上奏折向父皇求情,他断然不会心狠至此的——” “你何至于此······”饶是秦炜安常年工于心计,闻言都不禁有些怔然。 恒王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少顷挠着后脑勺笑了一下:“那有什么,你是我的五哥呀!” 见秦炜安难得不对他退避三舍,恒王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拽住了他的半扇衣袖,而后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头,慎之又慎地蹭了一下,面上满是心满意足的笑意。 秦炜安尽管心里发毛,却还是强忍着厌恶没有发作,只把目光放向远处,嘴唇紧紧抿起。 自入秋以来,朝局瞬息万变,新老臣子都把不准风向,只好一个个装聋作哑,生怕自己被当成靶子。 秦炜安出事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五皇子府,任盈盈和张氏都有些惴惴不安,侍郎府小姐却还是一切照旧,面上的笑意甚至还多了起来。 她了解如今的局势,皇子们的夺嫡之争伴随着大皇子的失势正是开始进入紧要关头, 如果说之间皇储之间还只是明枪暗箭,眼下就要开始真枪实干了,如果她没记错,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驾崩,而那也是秦炜安扫清前路障碍登临帝位的时候! 思及此,她不禁快意地笑了起来,天命都已经在那写着了,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一个时机。 殊不知掌握所谓的天机的可不止她一个,王府之中,任凤华听着阿六收集来的朝堂局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皇帝驾崩之日将近,这一次,她决心不让秦炜安再从中渔翁得利混上帝位。 正筹谋间,珍儿敲响了房门,见任凤华投来视线,她赶忙利落地回禀道:“娘娘,奴婢方才从嬷嬷口中审出了那背后下令之人地身形样貌,身材高大壮硕,轻易不以真面目见人,似乎常年还带着面具······” 任凤华听到一半视线一定,没有让珍儿继续说下去,转而换了一个问题:“关于我娘亲的事,她是否已经知无不言?” 珍儿立马回道:“奴婢问过嬷嬷,的确是已经将所有与先夫人有关的小姐告知小姐您了!” 任凤华点了点头,忽而得见外头又跑来了一个身量娇小的小丫鬟,附耳在珍儿身边说了几句,后者的脸色立马变得异常难看。 任凤华用了口茶水,抬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珍儿望向她的眼神却异常复杂:“娘娘······”她迟疑了片刻,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嬷嬷她······自尽了——” “当啷”,是茶盏没拿稳磕到桌案上的动静,任凤华几乎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但是才迈出一步,她的动作便戛然而止,下一刻,她只是默然地转过了身,指节无力地敲在了桌沿上。 “珍儿,她的后事,便交由你料理吧。” 语气很平静,尾音却沙哑到几乎听不清。 珍儿小心地关注着她的脸色,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娘娘,还有一事,嬷嬷······走之前,还曾交代过在大婚之夜的合卺酒中动过手脚,这才害得三皇子殿下身子抱恙,那时候您也喝了酒,会不会——” 任凤华却率先摇了两下头,肯定道:“放心,我没事。” 她知道,嬷嬷最后还是心软了,她的那杯酒里,没有毒。 “可是殿下会不会有什么事,毕竟嬷嬷到最后都没有交代酒里到底下的是什么样的毒——”珍儿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任凤华却已经冷声喝止了她。 “不必多管闲事。” 珍儿自知这是说错了话,赶忙垂首认错而后在任凤华的吩咐下退了下去。 只是殿中发生的这番对话不多时便被黑衣少年传到了秦宸霄耳朵里,在听到那句刺耳的“多管闲事”的时候,他只觉额上青筋一跳,心中的压迫感更甚。 来不及了,若是再不快些把这团乱麻解开,华儿是真的要离他越来越远了! 思及此,他当即沉下了脸色,冷声吩咐道:“加快速度,这两日便可以收网了。” ······ 足足半日,琉璃和珍儿都不敢进殿伺候,生怕任凤华睹人伤情,难以从嬷嬷的突然离开中回过神来。 可是令两人讶异的是,她们的娘娘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余各处与平日毫无二致。 “娘娘?”琉璃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任凤华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 “去端些吃食来,再温一壶热茶。” 琉璃见状在心中连呼“阿弥陀佛”,赶忙喜不自胜地下去准备糕点了。 任凤华在案前认真地翻着医书,时不时地接过一块被珍儿强行投食的糕点,难得有些自在清闲。 直到外头的下人忽然急急跑了进来,打破了岑寂:“不好了,老夫人的身子撑不住了,大小姐,你还是快些回相府看看吧。” 下人抬头见任凤华没什么反应,赶忙手忙脚乱地将怀中揣着的信件呈了上来。 珍儿将信件递给了任凤华,一面接话道:“娘娘,是相爷亲自写的信——” 任凤华这才懒倦地用狼毫笔的末端挑来了信纸,潦草地瞟了两眼,轻声嘲讽道:“没想到我的面子这么大,竟然还劳得动相爷亲自来请。” “大小姐,你就回府看一趟吧,不然小的回去也不好交代啊!!”下人急得团团转。 任凤华扫了他一眼,顿了片刻才慢声回道:“收拾收拾吧,我回去看一眼。” 王妃要回相府的消息不多时就传到了秦宸霄耳朵里,黑衣少年看着门口将行的马车,又看了眼自家王爷凝重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进言道:“殿下,要不要派几个人跟着王妃一块去,到相府要是出了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二?” 秦宸霄却只是不屑地摇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能耐伤得了她?” 话虽然是这么说,那黑衣少年一离开,他便将身子转了回来,运起轻功跟上了任凤华的车马。 这车马是相府亲自准备的,车夫赶车快得惊人,不多时便到了相府门口。 还未来得及掀帘,任善便已经急急地迎了过来,刚一见到她就是一个大礼。 “三皇妃可算是来了。” 任善难得对她如此毕恭毕敬,她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许惊疑。 “父亲何故亲自来迎?” 任善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尴尬地笑了笑,说话有些急促:“你祖母总想再看看你,好歹是把你给盼来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领着人往内里走,任凤华不动声色地抬眼瞧了瞧,但见偌大的相府之中,走动的下人却只是寥寥。 人都去哪了? 意识到府中的不对劲后,任凤华刻意慢下了脚步,任善见状却立马不满地催促道:“怎么了,还不快走,来不及了!” 任凤华假意没察觉他面上藏不住的急切,施施然问道:“凤华还来不及问呢,祖母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任善闻言却只是含糊应答,眼睛不时地往慈宁院的方向瞥去,显然心里有鬼。 任凤华能确定此行必是个陷阱,因此在转角的时候,特地错身往后,朝身后的阿六和珍儿使了个眼色。 “娘娘?”珍儿登时慢下了脚步,轻声问道。 “方才走得急了些,马车上还落了点东西没拿,你俩先去帮我取来吧。”任凤华将计就计地想要提醒两人,却还是晚了一步。 小径边的灌木丛中忽然窜出两道人影,下一刻,身后燃起一阵毒烟,珍儿和阿六为加防备,才刚来得及往任凤华站的地方走近一步,便颓然地软倒在地。 第三百零一章:设计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在最后一刻闭住了气,退开两步将昏倒的珍儿和阿六扶到了地上,森然地看向身后之人。 任善却没有立马来探查她的情况,而是眉头紧锁地看向前来报信的家丁,不可置信地低呵道:“三皇子不是想来不干涉这些琐事的吗,怎么他也来坏事!?” 确实,前世的秦宸霄似乎自始自终都没有插足过朝堂之事,连最后消失都是无声无息,走得无声又蹊跷。 两人似乎低声合计了一阵对策,任善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在墙角神色未明的任凤华。 “你要是早肯乖乖地过来,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任凤华眸光一闪,面上却仍是一副茫然模样:“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凤华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你怎么会不明白?”任善却突然抚须大笑,面上笑意恶劣,“你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还要在这和我装蒜吗?” 闻言,任凤华渐渐收敛了面上神色,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袖中银针。 毒雾散去,任善的贪婪面目近在眼前,他看着眼前女子,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羔羊。 正当这时,自旁突然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一身华服的任盈盈从阴影中缓步踱出,慢条斯理地停在了任凤华面前。 “好久不见呀长姐。”任盈盈拨弄了一下头上的珠钗,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吧,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 任凤华却只是冷冷瞥她,神情依旧从容:“要说什么不妨直言,我没空在这陪你兜圈子。” 任盈盈闻言登时冷下了脸,忽而走近两步,从袖中摸出了一把镶着玛瑙的短刀,在任凤华面前比划了两下,锋利的刀光映在颊侧。 “猜猜,你那位夫婿会来救你吗?” 她不知道任凤华并未中招,因此气焰嚣张得很,丝毫不忌惮对方会突然发难。 任凤华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反问道:“你想要拿我的命,换什么?” 任盈盈见她如此上道,笑得愈加猖狂,同任善对视一眼后,她死死地盯住了任凤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用你的命,换三皇子殿下往后的位置,或者说,太子之位——” 说着,任善也走上前来,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两人比肩而立,野心昭然若揭。 片刻后,任凤华却突然讥讽一笑,慢声嘲道:“如今太子之位未定,相府竟神通广大至此,提前知道了人选?” 任善冷哼了一声:“我不信你会不知道,宫中早便有消息传出,皇上欲立三皇子为太子,不多时就要策立亲封!” “还有这样的事?”任凤华闻言勾唇莞尔,面上是似是而非的讶然神色。 她总算能确定相府诓骗她回来的目的了,朝堂之争和夺嫡内斗纠葛已久,任善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表过态,却已在暗中站队已久,朝中有望掌权的皇子他都有所平衡,可谁知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一个秦宸霄。 如今箭在弦上,所有的谋算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任善这才想出了如此阴招,尽管本就知道秦宸霄阳寿将尽,可是他们等不及了,这才将她绑了来,意在加速那位向来病弱的三皇子殿下的死期。 至于为何眼下动手的却是任盈盈,不消想便知道是秦炜安在背后授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炜安虽落马,手却依旧伸得很长。 思及此,任凤华不由微微地眯起了眼,她的眸子在微光下折出了琥珀色的光晕,看着神情浅淡,却让人莫名心悸。 “这是不是就叫做······小人得志?” 任盈盈闻言面上笑意一顿,磨着后槽牙警告道:“你还真是疯了,到现在还敢这样和我说话,今日之事成与不成,不在于你,而在于我们,无论如何,既然策立太子的皇命尚且还没有下来,一切不都还有转机?” 任善在边上相和道:“说的在理,谋事在人,人总得为自己打算着点,此番原本已经定型的朝局因为一人乱了阵脚,只要把这颗错棋摘掉,一切都可以恢复原貌。” “好了,不用再说了,爹爹,咱们还是直接把人捆起来了事,到时候殿下来了自会定夺。”她说到一半对上了任凤华讥诮的视线,当即呛声道,“看什么看,这位置原本就该是我家殿下的,要不是——” 任凤华却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要不是什么,莫要忘了,你家殿下眼下似乎已经不是王爷了。” “你!”任盈盈被戳中了痛处,神情立时狰狞了起来。 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瞥了一眼,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妹妹眼下满口都是五皇子殿下,还真是令人咋舌,照从前的事看来,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牵挂宁王殿下的事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任盈盈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旧事,面色一变,长长的猩红指甲登时往任凤华的头脸挥去,却被后者轻巧地避了过去。 “胡说吗,我倒不见得。”任凤华抬手拨开了横在面前的短刀,呵气如兰,“我怎么记得当年你原本要嫁的是宁王殿下呢,为了两头不得罪,这才将我从外庄接了回来,好两边牵制,处处留情,不是吗?” 她所言非虚,只是任盈盈没想到她会选择在这时将此事又翻了出来,她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一时有些惶恐无措。 任凤华注意她的视线频频飘向一处,越发断定心中的猜想,能让任盈盈这般惊慌,这便说明秦炜安一定就在暗处。 任善眼见着两人争执不下,当即皱着眉头横到了两人之间,低呵道:“好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他说着有些狐疑地挨到了任盈盈身边,惊疑不定地耳语道:“这毒雾都起了多长时间了,她怎么还没有中招?” 后者却只是不屑地轻笑:“怕什么,约莫是在硬撑呢,人已经在外头候着呢,到时候进来拿麻绳一捆,坏了她的身子,我看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命清高!” 任凤华闻言目光一凛,看向任盈盈的眼中带上了被掩藏的很好的杀机。 任善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狠戾,闻言有些犹疑:“盈盈,咱们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万一——” 任盈盈却只是不屑轻哼:“怕什么,我背后站着的可是五皇子殿下,区区一个连刀都我不起来的三皇子,难道还能凭空杀过来不成?” “什,什么?这也是五皇子殿下的安排?”任善惊闻此事俱是由秦炜安在背后操纵,登时觉得自己这是在为他人忙碌,当即打算收手抽身。 他多年混迹官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要是真的将事做得太绝,只怕必会受到反噬。 任盈盈看出了他的心思,赶忙软下声音凑上前去,和声劝道:“爹爹,您既然都已经置身其中,不妨再去同五皇子殿下见一面,说不定您二人 英雄所见略同,会有不少启发呢?” “这······”任善还想回绝,任盈盈已经不容置喙地继续道。 “殿下就在书房等您。” “可是她娘毕竟是······”任善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微微压低脊背逃也似地离开了,“我这就去面见殿下。” 他自然知道皇帝对柳霞异样的态度,摒弃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关系,任凤华毕竟身份特殊,他实在冒不了这个险,索性明哲保身。 待任善走后,任盈盈彻底狰狞了面上的神情,睥睨着依旧面色未改的任凤华,她碎碎骂了一句狐媚子,而后抬手轻轻招了一下。 “出来吧。” 登时,暗处应声走出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几人皆是亡命之徒,拿钱办事,因此对这个所谓的主子也算不善恭敬。 “还不快动手!” 那几个大汉这才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淫邪目光,活动了下筋骨,转身向后,却见身后那名女子虽神色冰冷,却挡不住容色倾城。 微微蹙眉的时候,都难掩丽色。 “哟,好生貌美的小娘子!” 为首的那个大汉登时激动地搓起了手,“嘿嘿”淫笑着走上前来,孰料才刚伸出一只手,那手便像是突然没了筋骨一般,直接被身前之人反拧了一把,登时分筋错骨。 “啊!!”那大汉惨叫了一声,登时矮身栽倒在地。 任盈盈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变故,忙不迭退了两步,惊声尖叫道:“还不快给我一起上——” 余下的几个大汉闻言登时冲了上去,才走几步,方才停在墙角的那两道虚弱人影却突然暴起,珍儿和阿六几乎同时起身,一人一记飞踹,那三两壮汉立时人仰马翻。 这几个汉子就是身形看着魁梧,实则外强中干,不多时便被两人收拾了个干净。 任盈盈见自己瞬息间没了庇护,不自觉地往后踉跄了两步,捂着嘴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阿六打下一记利落的勾拳,闻言连头也没回,只是不屑地回道,“不过是小小的迷烟罢了,难道真能困住我俩?” 任盈盈闻言面色大变,疯狂地喊叫起来:“来人呐!还不快些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阿六笑得愈发轻蔑:“你今日只怕是在这叫破喉咙,都搬不到救兵了!” 珍儿见他还在废话,不由嫌弃道:“说这么多做什么,如今杀这毒妇犹如探囊取物,还愣着做什么,直接动手!!” 说着便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朝任盈盈惊恐不已的头脸劈去。 任凤华却在这时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沉声制止道:“慢着。” “娘娘!”珍儿闻言愕然,“你莫不是心软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毒妇先前三番五次要害您,娘娘可不能在这时候仁慈!?” 任凤华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而后在任盈盈绝望的注视中走到了她身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掰开了她从方才起就紧紧攥着的拳头。 劈晕 第三白零二章:还牙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是个好东西。”任凤华把玩着从她掌中搜罗出来的小纸包,看了一眼,便莞尔一笑,“只是这好东西,还是由你来亲自消受吧。” “任凤华!你敢!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任盈盈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眼中恨意迸溅,怨毒而绝望。 任凤华却只是微笑着看她,而后平淡地吩咐道:“撬开她的嘴。” “唔!唔!” 任盈盈挣扎着咽下了催情散,面上不多时便开始泛起异样的潮红,她转身匍匐着想逃,却被任凤华一脚踩住了裙摆。 随后又是几脚踹醒了地上躺得七仰八叉的几个大汉。 “诸位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吧。” 任凤华撩起眼帘,她尽管没说什么重话,但是冰冷的眼神却像是有实质一般沉沉地压了下来。 那几个大汉受过了皮肉之苦,哪里还敢隐瞒,忙不迭地跪倒了一片,供认不讳:“我们······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啊,是她,是这个娘们要我们来动手的!她,她自称是皇妃啊,我们,我们哪里敢不从啊!!” “皇妃?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毒妇,也敢自称皇妃,也不看看我家娘——”阿六一得意就容易满嘴跑火车,幸好被珍儿用一个眼神及时止住,这才抿紧了嘴唇作罢。 后者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才端起一副冷然的架势,拉着脸站到了那几个大汉之前,眼珠子一转,沉声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能白拿人钱财,这样吧,先前这毒妇吩咐你们的事,你们照旧这办,只是这对象——”她瞥了眼正一中烧起满地打滚的任盈盈,朝着几人做了个手势,“请自便。” 那几个大汉闻言登时眼放异彩,不等催促便像提溜破布袋子似的拎起了不停咒骂着的任盈盈,将人摔进了里屋。 “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我可是皇妃!你们要是真敢动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任盈盈看到自己身上的华服被人粗暴撕碎,登时血红了双眼,不住挣扎谩骂。 那几个大汉早就被她瓷白的身子激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去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威胁,闻言越加粗暴,不多时里屋一角呼声震天,任盈盈的哭声夹杂在其中,高亢且绝望。 任凤华转过屏风,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那些淫邪肮脏。 任盈盈哭哑了嗓子,见到她的那一瞬,登时爆发出了惊声的尖叫。 “救救我!求求你!让他们停手吧!” “长姐,求求你!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任凤华却依旧对此置若罔闻,前世此人将她毁得体无完肤,如今只是领教了一个零头却已经形容癫狂,实在是不堪一击。 她没有围观人房事的癖好,正想寻一处小几坐下品茶,熟料不远处的雕花木榻上,却响起几声粗噶的挣扎之声。 “啊······啊······” 任凤华废了一点给工夫,才认出了榻上之人是一副病容的老夫人,此人变化确实挺大,原先还有些富态的身板如今已是瘦骨嶙峋,两颊也深深地凹了下去,双目浑浊无光,俨然一副枯朽之态。 她显然认出了墙角被困在人群中那道凄惨人影是旧日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因此拼着一副快散架的老骨头,还是挣扎着从榻上爬将了起来,已经不能发声的嘴却还在不住地上下开合,像是在激动地咒骂任凤华,想让她住手。 “还真是感人呐!”任凤华勾唇一笑,轻轻拍了两下掌,像是在赞颂这段可歌可泣的祖孙情,“祖母原来不是一直糊涂的,还知道顾念晚辈,可是凤华当年被她设计陷害无依无靠的时候,你怎么就又是哑巴了呢?” 注意到对方骤然回避的视线,任凤华笑得愈欢:“凤华实在不明白啊······” 老夫人被她笑得脊背发凉,心底泛起阵阵不安,她似乎想要开口狡辩些什么,却只是发出破碎的呓语。 “你想问我是来干什么呢的?”任凤华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发髻,又垂首看了眼对方老迈不安的面孔,自问自答道,“凤华自然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这不是您的好儿子亲自嘱咐我的吗?” “啊······啊······”老夫人又开了一次口,呓语中是浮于言表的恐惧。 任凤华却只是收回视线,不屑地轻声叹道:“原来您老也有害怕的东西啊,凤华还以为您运筹帷幄,已经超脱伦常,无所畏惧了呢。” “啊······”老夫人见任凤华不再理睬她,忙作出了一副求饶的模样,用平日求神拜佛的姿态,仓皇无措地对着她不住地无声告饶。 任凤华却只是轻车熟路地无视了她,而后不咸不淡地朝着外头招了招手:“把人给我提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阿六从门外缓步走来,身后还拖着一道半死不活的人影。 老夫人屏住呼吸一瞧,认出了这是自己平素最疼爱的小儿子。 “跑······跑······”她的面颊抽搐,激动之下,还真被她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字。 任凤华便顺着他的意,抬脚踹了那人一下。 昏迷的三叔骤然惊醒,面上满是不耐,左右环顾见周围似乎是慈宁院的陈设,登时惊讶地“咦”了一声,回头看见一脸冷然的任凤华,他登时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质问道:“任凤华?我怎么会在这里!” 任凤华见他一副仍在状况之外的样子,不由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蠢材。 抬眼见得老夫人仍在焦急地对自己使眼色,他甚至还不解追问:“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同儿子说什么啊——” 人蠢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没救了。 任凤华不禁摇头道:“他跑不了了。”而后,在老夫人惊惧的注视下,她悠哉游哉地发号施令,“阿六,动手吧。” “任凤华,我可是你的长辈,你不仅将我绑了来,如今还打算对我动手不成!?”三叔忙不迭地向后爬去,但是阿六动作的速度更快,几拳便制住了他,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拳脚砸了下来。 “你敢打我!!任凤华,你这小贱人竟然还敢打我!!”三叔骂的愈发难听,老夫人也开始不安地动作起来,目眦欲裂,阿六却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拳拳到肉,丝毫不打算手下留情。 “想好了吗?”任凤华眯起眼睛看向榻上无言流泪的老夫人,慢声问道。 后者似乎还在犹豫,但是看到三叔抱着肚子径自呕出一口血来的光景,她登时什么也顾不了了,连连点头。 阿六这才停住了动作,将奄奄一息的三叔给拖了出去。 任凤华则利落地送上了纸鼻,微抬下颌示意对方以笔代口。 老夫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此番见三叔已然性命无虞,又开始摆起了脸子,不肯接过笔。 “老夫人不记得当年之事了?”任凤华看出她这是刻意装傻有意隐瞒往事,当即毫不犹疑地朝着外头吩咐了一句,“阿六,那就继续动手。” “救命!救命啊!娘!他就快要把我给打死了!!” 三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再次响起,老夫人自知已经没了耍滑头的机会,无望地闭了一下眼睛之后,她终于接过了笔,在纸上飞快地涂写起来。 在潦草的笔墨中,老夫人终于交代了当年柳霞意外身死,相府的人其实都与参与,无论是主谋还是旁观者,手上都或多或少地站着鲜血。 任凤华小心地将这张纸收好,用以当作日后翻案的证据,随后又接着问道:“那我的生父到底是谁?” 意料之中的,老夫人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紧紧地抿着嘴,将手中的白纸揉成了一团。 任凤华见状也不子心急,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那知道这件事的,可还有什么活口?” 老夫人被她的气势所摄,这才又拿起了笔,小心地觑了她一眼。 她对任凤华的态度实在是很复杂,一方面,相府是因为柳霞才一路飞黄腾达有了如今的地位,可另一方面,他们欠任凤华的实在是太多,若是当真真相大白,相府绝对会元气大伤。 因此,老夫人的眼神中半是厌恶,半是惊惧,好半天才提笔继续。 这件事当年其实做的很隐蔽,除了柳霞身边的那个陪嫁嬷嬷,另外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灭口, 因此往日她根本不担心此事会败露。 可是偏偏半路杀出了一个任凤华。 任凤华注意到了她目光中的怨毒,只是平淡地照旧将纸收好,见再问不出什么话,便起身欲走。 熟料身后,老夫人却突然爬将了几步,用咯出来血在宣纸上描下颤抖的几个大字。 “放过老三和盈盈。” 任凤华只是扫了一眼,片刻便收回了视线,大步朝外走去。 徒留老夫人喘着粗气趴在榻上,目光中的狠戾之意触目惊心。 其实她还藏住了一件事,当日柳霞拼死生产,其实诞下的是一名濒死的男婴,她原本打算将那男婴暗自处理了,可谁知护国公夫人却突然赶来,她只得藏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国公夫人将抱来的父母不详的女婴与那男婴做了交换。 这件事自始自终只有她一人知道,并且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从她口中撬走这个秘密。 老夫人这般想着,又重重地咳出了一口血。 她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令它永永远远地不见天日,这才能让任凤华永生永世都陷在不伦的阴影中,痛苦一辈子。 思及此,她忽然开始无声地怪笑,面上的笑容怨毒而恶劣。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这时候,身前的屏风处突然响起一声脆响,一道颀长人影自后慢步走了出来,竟是许久未曾露过面的秦宸霄。 “啊!!!!!” 老夫人浑浊的两眼瞬间放大,她看着不向自己走近的人影,不亚于看见了从地府中爬上来索命的阎王。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挣扎,她便已经被对方一掌劈晕,失去了知觉。 第三百零三章:报应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外间的任凤华显然没有注意到里头的动静,她径自走到了墙角,睥睨着人群中已然衣衫凌乱昏死过去的任盈盈,她冷哼了一声,朝边上的珍儿吩咐道:“去将相府的人都引过来吧,就说有热闹可看了。” 珍儿立马照办,任凤华则在阿六的陪同下从相府的后门施施然地离开,仿佛不曾来过一般来去无痕。 这一头相府的人惊闻慈宁院出事,还以为是老夫人有难,登时撂下了手中的差事,竞相奔走了过来。 任善和秦炜安走在最前头,甫一撞开内院的大门,两人便齐齐地愣在了原地。 那几个大汉虽然已经趁乱落荒而逃,但是地上任盈盈的满身污秽却昭示着此前她经历了什么,秦炜安一眼瞧见那道败絮般狼狈的人影,脸登时就绿了下来,藏在广袖中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任善原以为中招的应当是任盈盈,谁知定睛一瞧,他整个人险些直接腿一软栽到了地上。 “盈······盈盈!?” 任盈盈已然昏死过去,满脸都是泪痕,身上衣衫破碎,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斑驳青紫,俨然皆是暴虐之中留下的痕迹。 秦炜安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视线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看向了任善,粗声质问道:“相爷,你不打算和本王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任善咽了口唾沫,面上神色慌乱,他怎么会知道乾坤斗转,只得满口胡言:“臣,臣也不知道,先前她分明说的是要让任凤华,臣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盈盈······造孽啊!” 秦炜安见他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登时拧起了眉毛,嘲讽道:“你们相府就是这样办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这句,他便一甩广袖,愤然离去,丝毫不顾地上只剩一口气的任盈盈。 “殿下,殿下!!”任善在后头追了两步,心一寸寸的凉了下来,望着秦炜安的背影,他无语凝噎。 正当这时,背后忽而响起一声嘶哑的尖啸,蒋氏不知何时已经冲进了屋子里,抱着已经像个破布娃娃似的任盈盈,她登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盈盈,你睁眼看看娘!你睁眼看看娘!我苦命的女儿啊!!” 抬眼见着任善没追着人,颓丧地走了回来,她登时踉跄起身几拳锤到了对方身上,哭着质问道:“你怎么每护好盈盈,还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是说成败都在今日,万无一失的吗,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副鬼样子!!”任善气急败坏地一把挥开了她,愤然怒骂道,“分明一开始中招的是任凤华呀,怎么会变成了盈盈呢!!” “任凤华!又是任凤华!?”蒋氏闻言眼中爬上怨毒,魔怔般的低语道,“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任善闻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当即喝止道:“我警告你,少动些鬼心思,眼下的局面可不是你一个妇人能掌控的!” 蒋氏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抱着任盈盈泪流满脸,口中不住絮絮低语。 任善有些嫌恶地扫了这母女俩一眼,心中开始纠结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帮助自己这个吃力不讨好累赘一般的女儿。 任盈盈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终于惊醒,她先是茫然地睁开了双眼,意识到所经历的一切并不只是一场噩梦之后,她登时失了神一般颤抖起来,自顾自地抱紧了身上残存的衣料,面上满是绝望。 “娘······娘······” 蒋氏越发用力地抱紧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你不会白白受人欺侮的——” “是任凤华!!是任凤华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都是因为她这个小贱人!!”任盈盈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只是一味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恨意迸溅,“娘,你一定要替我报仇,一定要替我报仇!!” 蒋氏闻言小心地觑着边上仁善的脸色,悄悄地捏紧了任盈盈的手,向她暗自表露了决心。 任盈盈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面上神情就又变得怯懦,她不自觉地用手搓着身上的印记,而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蒋氏身边问道:“娘,我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殿下他······有没有来过?” 蒋氏闻言一愣,犹疑一番后选择用沉默作答。 任盈盈一看到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最后一点希冀也落空了。 她这副肮脏的样子被秦炜安看到了,不就意味着自己已然成了弃子。 “任凤华······我一定要杀了你——”任盈盈恨得牙根作痒,猩红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尖落下。 蒋氏见她又要发作,赶忙一把圈住了她,柔声劝道:“盈盈,我们先得冷静下来,从长计议,走,娘先带你回去沐浴。” 任盈盈已经彻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闻言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味的任由蒋氏摆布。 与此同时,相府之外,任凤华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车辙滚过碎石,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脆响。 车轮滚过第二个街口的时候,阿四突然出现,毕恭毕敬地替她挑起了一半车帘。 “将这封信交到大皇子手上吧。” 任凤华面色如常地递出去了一个信封,车帘随之落下,阿四隐没在车帘之后,很快便消失不见。 回望楼宇隐蔽之后的相府,她勾唇提起一抹浅笑,眸中却满是冷意。 相府之中,将人带回房间之后,蒋氏就被赶到了屏风之后,听着背后浴桶中任盈盈用力搓洗身体的动静还有时不时发出的痛苦的咒骂声,她只觉心如刀绞,却又不敢出声打搅。 “娘。” 终于,里头传出一声轻唤,蒋氏赶忙应声回头:“娘在,孩子,你说。” 任盈盈的声音憔悴又沙哑:“今日有多少人看到了我······这副样子······” 蒋氏登时领会了她的意思,遣来了心腹,冷声吩咐道:“去,把今天赶去慈宁院的那些下人都给我处理了!!” 任盈盈这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了,娘,你进来吧。” 蒋氏这才急急地端着药碗转了进去,劝哄道:“来盈盈,把这避子汤喝了,以避祸患。” 任盈盈闻言面色又是一白,却还是紧紧皱着眉头将汤药咽了下去,汤水腥臭,险些让她窒息。 蒋氏赶忙在后头帮她拍背顺气,眼中满是痛惜。 缓过劲来之后,任盈盈复又直起身来,不甘心地问道:“娘,那接下来盈盈该怎么办呀?” 蒋氏又不是诸葛,却又不想伤女儿的心,只得含糊地应付道:“总有办法的,咱们总会有办法的。” 任盈盈眼下心中恨意翻涌,因此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明,只是自顾自地打定了主意:“必须得杀了任凤华,只有她死,这一切才能结束——” “没事盈盈,娘和你一起想办法。”蒋氏将她揽在了怀里,心中开始不断谋算。 两人合计了一阵,决定先挽回三皇子殿下的心才是重中之重,可谁知求情的信儿还没递出去,几日后,秦炜安竟亲自来相府接人了。 蒋氏母女闻言喜不自胜,任善对此却始终愁眉不展。 当日秦炜安的惊怒和嫌恶他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对方即便再不受宠,也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难道真会接一个已经坏了身子的侧妃回府? “你说着五皇子殿下缘何这么快就要将盈盈接回去了,该不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特地将人接回去······灭口的吧?”他越想越不对劲,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边上的蒋氏却只是自顾自地用着热茶,闻言也只是淡定地应了一句:“老爷,放宽心,盈盈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如今她才是咱们相府的希望。” “希望?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还称她是希望,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任善闻言顿觉匪夷所思,想也没想就把话给驳了回去。 蒋氏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拨弄着长长的护甲,她眼下已然是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任盈盈头上,赌虚名和利益哪个对五皇子殿下更为重要,很显然,这回她赌对了。 然而秦炜安打的是要亲迎侧妃回府的名头,却只愿意等在马车上,任盈盈尽管心中委屈,却还是眼巴巴地快步出了相府,急不可耐一般上了马车。 察觉到秦炜安比之平日更为冰冷的视线,任盈盈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唤了一句:“殿下······” 秦炜安勉力压下了紧紧皱起的眉头,上前伸手扶了她一把,任盈盈这才眉开眼笑,心下稍宽。 马车构造豪奢,坐下五六人都绰绰有余,因而此番两人相对而坐,就显得格外生疏。 任盈盈紧咬着下唇,频频抬眼看向对方,往日秦炜安待她总是温柔和煦,何时有这么冰冷的时候。 半盏茶后,她熬不住心底的焦虑,放下身段娇滴滴地将自己送了过去,故作出一副媚态:“殿下······” 秦炜安心中满是嫌弃厌恶,可偏偏眼前这女人还有利用的价值。 因此权衡之下,他只得按捺住心底作呕的欲望,顺势将人接了过来。 任盈盈焦虑之下选择以色侍人,显得尤为急不可耐。 因而两人光天化日便滚到了一处,任盈盈仍醉心于秦炜安还能重新接受自己,却全然没看到对方眼中快要藏不住的厌弃。 今日的日头不高,照得天色有些雾蒙蒙的,像是能藏住许多的腌臜之事。 王府内院。 琉璃候在外间,同边上的珍儿不住地絮语道:“你说娘娘怎么从相府回来好几日了,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也不用点吃食,叫人怪担心的。” 阿六忍不住在撇嘴道:“像相府这样腌臜的地界,去一次就要恶心一次,可不要大伤元气?” “可少说两句吧你。”珍儿闻言立马制止了满嘴胡言的阿六,一面还要顾着宽慰琉璃,“琉璃姐,你也别太担心了,娘娘不会有事的,估计是在里面运筹帷幄呢!” 第三百零四章:冰释 话音刚落,房门就“吱嘎”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任凤华从里面走了出来,几日都未饭食,整个人消受了不少,面上的郁色却也褪去大半。 琉璃见状赶忙急急地迎上前去,交集道:“娘娘,你可算是出来了,你都不知道,阿六新带回来的小姐,任盈盈都已经成了那副样子,还能被五皇子带回府,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阴招!” “我知道。” 任凤华应得很快,琉璃见她面色如常,不由愕然:“您在里头待了好几日,怎么还会中通晓外头的事呢。” 她自然是知道,她不仅知道秦炜安眼下还舍不得放下任盈盈这颗棋子,更知道此事说不定还有同蒋氏勾搭上的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 珍儿见她又开始兀自出神,赶忙焦急打断道:“娘娘当心累坏了身子,奴婢这就差人端些吃食来。” “可不是呢,都说民以食为天,我看娘娘和殿下这几日都快要修炼成仙了,一个个都练辟谷之术呢吗?”阿六闻言忍不住插嘴道,见任凤华投来惊异视线,他才结结巴巴地继续道,“好好好,我说,殿下这两日也同娘娘您一样,都快滴水不沾了,也不知道是在折腾谁呢!” 话音落下,任凤华的心情异常复杂,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秦宸霄彻底放下,但是心底的隐痛却是藏不住的,就算欲盖弥彰,它也会在午夜梦回时逃出来,以她的伤口为食,不断反刍。 琉璃见她有些动容,连忙吹了阵东风:“对了,娘娘,方才殿下派人来传话说,今日要来陪着您一道用膳。” 原本以为会收获拒绝的回答,但是片刻的沉默后,却见任凤华轻而缓地点了下头。 “娘娘,您同意了?” 任凤华没有再作出反应,她并没有做好再次心平气和面对秦宸霄的准备,但是她知道一味的躲避是懦夫行径,她不能一直将自己困在回避里,这对双方都不公平。 因此,她得试着迈出这一步。 琉璃飞也似地将她的回答递了回去,不多时,珍馐盘点便被一一送进殿中,最后一道菜却迟迟不来,来的反而是多日未见清减了些许的秦宸霄。 “华儿······” 来人一进门便自觉地坐到了她身边,像往日一般呢喃细语道:“我好想你。” 短短四字,情意拳拳。 可是听在任凤华耳朵里,却满是谬言。 无论对方情意拳拳,她却还是冷面以对,像是周身建起了堡垒,百毒不侵。 “华儿······”秦宸霄没等到任何回应,面上的希冀一点点淡了下去,变成了很难让人狠下心的困顿。 任凤华微不可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暗中捏紧了拳头,这才能勉力绷住冷漠表相,硬邦邦地继续道:“殿下,臣女会按照先前的约定,替你医治好身上的余毒,病一治好,我就会离开,绝不停留。” “本王绝不会同意。”秦宸霄闻言瞳孔骤缩,登时无法自抑般扣住了任凤华的肩膀,将人锁在了自己怀中。 可是怀中之人就像是一尊美丽僵硬的陶俑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你怎么就是不肯想信本王呢······” 秦宸霄压着心口剧痛,低低地喟叹了一声,随后像是再难控制住自己一般,抚向了任凤华的后颈,在她唇上近乎虔诚地落下一吻。 可是即便如此,自始自终,任凤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冷漠和无视终于挑起了被人埋在心底的隐痛,秦宸霄突然变得像是一头困兽,绕在原地打转,却盼不回心上人的回眸。 他只好继续摩挲着任凤华的后颈,无力地低语道:“相信本王好不好,我一定会拿出证据,证明你绝对不是皇室血脉。” 听到这,任凤华才终于眼睫轻颤,有了些许反应。 秦宸霄见状赶忙继续道:“当年出生在相府的那个孩子,确实是皇室血脉,但是那孩子并不是你——”在任凤华渐渐狐疑的注视中,他继续道,“你虽父母不详,却绝对不会与污脏的皇室血脉有分毫瓜葛。” “殿下,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任凤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秦宸霄却像是料定了她会有如此反应,因此趁在她后退之前,就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断然道:“本王有证据!” 说着就轻轻将人带了起来,两人一路越过回廊走到一处平日没什么伺候的偏听,随后便见得秦宸霄停在了一处立柜之后,而后轻巧地扭转了一下拉环。 那立柜便突然轻响了一下,开始往两边开立。 而立柜背后,竟是一道幽深的密道。 秦宸霄擦亮了火折子,随后牵起了任凤华的手,带她往深处走去,但见密道的尽头,竟然是一处逼仄的地牢。 更令她咋舌的事,那地牢中的人她也认识,竟是几日前就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夫人! 不过几日过去,老夫人似乎又憔悴了不少,只是奇怪的事,她的面上竟还残存着诡异的血色,像是枯树回春,平白又多了几日阳寿。 心底登时窜起了一阵凉意,任凤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一旁的秦宸霄,眼中满是惊疑。 秦宸霄却只是莞尔一笑,随后捡起地上一颗碎石子,不偏不倚砸到了地牢中昏迷的老夫人身上。 “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地牢中那人登时爆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吼,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喜,张牙舞爪的挣扎起来,即便边上空无一人。 任凤华这才注意到,老夫人身上眼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可见此前她曾遭到了怎样的严刑逼供。 她挣扎了半晌,才艰难地看清了来人,大张的嘴停在了一个滑稽的角度,越发显得面目可憎。 “她能说话了?”任凤华淡然地抽回视线,向边上发问。 秦宸霄对她向来有问必答:“灌了些续命的汤药,因为还有些话需要从她嘴巴里撬出来。” 老夫人闻言登时再次剧烈地挣扎起来,头撞在铁门上,梆梆作响。 “劳驾,你要是不想看你那好儿子死在你前头,就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吧。”秦宸霄说着往边上的香炉中撒了一些特殊的粉末,燃出的香味对两人没什么影响,可牢里的老夫人却像是被灌了铁水一般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多时,身上便又多了几条被自己生生抓挠出来的伤痕。 老夫人没顶住剧痛,不多时便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我说,我全部都说——” 任凤华这才又转头看她,面上神情冷肃。 “对,她,她确实不是从那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我亲眼看着那人将那柳霞的孩子换成了这个野种——对,没错,任凤华,你就是个野种!!!” 老夫人说到一半,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任凤华惊闻此语,登时往后踉跄了一步,而后被秦宸霄稳稳扶住。 “华儿,你怎么样?” 这些日子来,她接二连三已经受到了不少打击,近乎习惯了这样时不时的惊天变故,因此很快,任凤华便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原本以为此行可以拨云见日,可谁知谜团的真相却还在深处。 任凤华压下心底骤然翻腾的苦涩,逼着自己思索起来,无论怎样,她都是当年那场局中的一环,因此总有些许线索与她的真实身世有关。 月桂令! 外祖母当年与这月桂令关系匪浅,若真是她将自己带入相府,那么她的身世断然也与这月桂令脱不开关系。 老夫人见两人的注意力眼下都不在自己身上,便又想撞开锁链出逃,见秦宸霄投来威慑的视线,她登时凄厉地叫喊道:“任凤华,不,华儿,救救我,往日你好歹叫我一声祖母!你得救我啊!!” 任凤华闻言却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眸中没有半点情感。 此人老而愈奸,口蜜腹剑,前世,正是她筹谋着将她送入苦海,一手酿造了最后的悲剧。 如此血海深仇,叫她冰释前嫌,不亚于痴人说梦。 见任凤华神情冰冷,老夫人自知已然没了希望,索性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小畜生!见死不救,你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活过这辈子都只能顶着一个野种的身份,让你进我们相府是抬举了你,你还不知好歹,肯定也会不得好死!!!” “聒噪。”见任凤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秦宸霄登时指节轻动,登时又是一枚石子飞去,稳稳地嵌进了老夫人的眉心。 登时,这个算计了一辈子老妇终于粗噶地叫唤了一声,随后便僵硬地仰身倒地,死不瞑目。 几名暗卫登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暗处窜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开始处理老夫人的尸首。 任凤华依旧僵立在原地,面上神色变幻莫测。 “华儿。”秦宸霄轻轻地揽人入怀,略显忐忑道:“眼下事情的真相俱已查明,你······还走吗?” 任凤华并非无理取闹之人,既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她自然不会纠结于那些阴谋言论,愣神之后,她突然大大方方地回抱住了秦宸霄,释然又郑重地感谢道:“秦宸霄,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出苦海······” 秦宸霄闻言将她抱得更紧,而后毫无预兆地附身在任凤华的面颊上亲了一口,随后又觉得不够一般在她眼皮上啄了一口。 眼见对方逐渐开始脱离控制,任凤华赶忙将人拉开半步,无奈扶额:“殿下这是做什么?” “王妃难道看不出本王在做什么?”秦宸霄的眼眸晶亮,他像是撒娇一般再次凑近而后将下巴埋进了任凤华头顶的乌发之中,轻轻地蹭了蹭。 “本王真的很想很想你。” 第三百零五章:心意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殿下难道不是时不时地在暗处看我,哪里来的思念成疾?” 任凤华闻言却只是掩唇轻笑,眼中满是揶揄。 “你······你原来都知道?”秦宸霄耳尖一红,神情难得有些闪躲,不多没一会儿,他便转而释然,凑在任凤华的耳畔轻声道,“本王的王妃,合该是给看得的——” 任凤华微微挑了挑眉,见眼前人眉眼灵动,才觉得心底那汪泉眼算是活了过来,心中只觉熨帖。 秦宸霄见她低眉浅笑,心中直泛痒,忍不住就轻轻在任凤华的眉心落下一记轻吻,伴以暧昧的呵气:“以后烦请王妃再多依靠些本王······” 低哑的嗓音就想在耳畔,任凤华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耳垂,含糊地应了两声。 复又抬头,两人相视一笑,便如破镜重圆,终于又和好如初。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在内殿伺候的两个小丫鬟总算歇了一口气,尽管自家王妃还是整日整日地埋首案前整理医书,但是眼角眉梢的浅淡笑意却藏不住,周身的冷淡气息也终于渐渐消退。 就连出神时望着窗外长的新桂,都会不自觉地眉眼弯弯。 “娘娘,您就别担心了,阿六早早的就将消息传回来了,殿下今日定是要回来了!”送膳的珍儿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状貌,不由“扑哧”一笑,大着胆子揶揄道。 任凤华匆匆将目光收回,将医书一卷轻轻敲在了她的脑门上:“小丫头片子。” 珍儿吐了吐舌头,将菜点布置好之后,她留意到屋里多了个宽敞的浴桶,不由好奇地问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任凤华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随即吩咐道:“一会你叫上琉璃,往那浴桶里装满热水,我要配一桶药浴。” “好嘞。”珍儿再正事上从不含糊,赶忙奔走着出去喊人了。 任凤华用了几口汤,便觉得食之无味,索性撂下汤碗,起身开始检查这些日子来陆续准备好的药材。 前些日子,两人才刚重归于好,但是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秦宸霄便接了大皇子的差事,奉皇旨出外剿匪,阿六陪着同去,一去便是小半月。 珍儿一边送着热水,一边看着任凤华的背影和边上的琉璃咬耳朵:“瞧瞧,娘娘说着不在意,但这香却每日都点,一天都没落下!” 话音刚落,见许久未见的阿六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她登时福至心灵,拽上尚在瞧热闹的琉璃就轻手轻脚地往外跑。 “珍儿?”任凤华正想净手添香火,忽而听见身后渐远的窃笑声,不由蹙眉疑道。 谁知没等到两人回应,却听到了一道轻慢的脚步声。 下一刻,清润的嗓音就响在左肩,惑人的冷香却抢先绕到了耳畔,任凤华只觉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轻动,香灰眼看着要掉落指腹,却被自旁伸出来的那只手稳稳接过。 “任大小姐不该信神佛,该信本王才是……” 任凤华只觉双颊烫得厉害,如同被火烤了一般,她少有这般的小女儿情态,秦宸霄见状不由低眸轻笑了一声,轻轻捧起她的脸轻轻蹭了蹭鼻尖。 “恭喜殿下······凯旋归来。”任凤华欲盖弥彰地将指尖余下的香灰抹去,有些局促地躲开视线,却没忘了贺词。 “任大小姐平素都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怎么本王这不过出去了记日,便闷声不响了呢?” 话还没说完,秦宸霄便又像没了骨头一般贴了上来。 任凤华这才板起脸,硬邦邦道:“殿下剿匪大获全胜,理应回宫复命才是,怎么先急急慌慌地回王府来了?” 秦宸霄知道她这是恼羞成怒了,赶忙和声劝哄道:“本王思美人心切,难懂天子还有有情人重聚的道理?” 他顿了顿,忽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再说了,去了也是白去,除了碍眼,一无是处。” 所幸任凤华早已习惯了他的嚣张,闻言也只是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又像猫儿似的被秦宸霄裹进了怀里,闷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两人久别重逢,自要好生叙上一盅。 这一头任凤华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剿匪沿途的见闻,数里之外的皇城之中,却有人正愠怒不已。 “不是说霄儿一大早上就已经回京城了吗,那他人呢,朕足足等了半日,也不见他来复命!!”御书房中,皇帝气得满饮了杯中凉茶,而后狠狠将杯盏扣到了桌案上。 王公公抹去了额上的冷汗,赶忙干笑着凑上前解释道:“皇上息怒,三皇子殿下向来体弱多病,也许是因为剿匪太损心神,先回去休息一阵也不一定。” “呵,这样就可以不顾礼制不来面圣吗,我看他是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皇帝闻言只是冷哼,面上满是不满,像是思索了一阵,他忽而传唤了三位名医,状似亲切地询问道,“几位都是医术高超的医者,可知道三皇子近来身子状况如何?” 为首那医者赶忙回道:“回皇上,三皇子殿下的身子还是同往日一样,不足之症还是没有转好的征兆,想来依旧有些棘手,而且,而且······”那医者有些胆战心惊地继续道,“而且三皇子殿下的身上的那几位毒原先还能呈制衡状态,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紊乱起来,若是在多一味毒打破眼下的平衡,怕是真要无力回天了——” 闻言,皇帝心中窃喜,面上却还绷着一副慈父模样,勃然大怒道:“我要你们何用!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没能将霄儿医好,一群酒囊饭袋!!”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啊!!”那几个医者闻言只觉两股战战,赶忙叩首求饶。 眼下皇帝的心思却压根没在这几人身上,因此听任他们求饶了一阵便无所谓地将人挥退了,等人走后,他的面色就彻底阴冷了下来。 没人知道,表面肃然的帝王,背地里竟然在密谋着如何将表面上最疼宠的儿子陷于死地。 片刻后,一名医者察觉到了身后不寻常的气息,鬼使神差地往回一看,就瞧见了一脸煞气的皇帝,他登时心底一咯噔,正想悄声说些什么,却被边上的同僚一把扯住了袖子,示意他噤声。 备好牌子送上来的王公公正好与几人错身而过,径自走到皇帝身边,殷勤地劝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皇帝兴致缺缺地扫了眼牌子,最后还是点了任清雪。 然而此时的清雪宫中,获此殊荣的雪嫔却有些忙碌。 她正卖力讨好着突然造访的尊者,两人气氛正浓,正要翻云覆雨,谁知早些时候被屏退的宫人却又返了回来,扯着嗓子在外头喊道:“主子,皇上来了——” “什么!?”惊闻皇上要来,任清雪登时白下了脸色,婉言让尊者离开后,她张皇失措地罩上了外衫,扣好了盘扣,而后厉声吩咐心腹道:“还不快为我梳妆!!” 随后又是一阵忙碌,任清雪才赶着皇帝进殿之前患上了对方最喜欢的衣裳,而后勉力挤出笑容迎了上去。 “皇上——” “雪儿。”皇帝将她揽入怀中,喟叹似的轻唤着她的闺名,神情难得有些温柔。 任清雪赶忙顺势软下了身子,靠到了皇帝肩头,娇嗔道:“皇上许久都没来看臣妾了。”说着又作出了一副体贴的姿态,凑到了他的耳畔,“皇上近日精神有些不好,一会便由臣妾替您捏捏肩吧。” 皇帝揽着人往殿中走,忽而嗅到殿中有些浓烈的怡神香,不禁蹙眉道:“你如今已然有了身子,实在不适合再点这样浓重的香,来人呐,还不快将香火熄了!” 任清雪闻言不自觉地白了脸色,方才为了遮盖殿中欢爱后留下的气息,她一手抖便多添了香,所幸皇帝好似并非察觉到其他异常,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稳稳地罗落回了肚子里。 两人闲谈一阵后,便照例熄灯就寝,如此一夜无事,很快就到了天亮。 只是这京城偌大,总会有不平静的地界。 任佳月当日虽然如愿嫁入了宁王府,但是照例心比天高,时时盘算着该如何将自己扶正,但是偏偏宁王妃身份高贵,她不敢直接得罪,便只好日日借着找茬下人泄愤。 这日,帮她梳洗的丫鬟不过是在伺候的时候重了些,任佳月登时借题发挥,雷霆大怒,生生让那小丫鬟在廊下跪到了晌午,一直等到秦翎风下朝回来,她才不甘不愿地放过了下人,又抬着下巴挥手招来了贴身侍女。 “还不快为本宫梳洗打扮,要用那支成色最好的玛瑙玉坠,再去小厨房端些茶点来,本宫要去见宁王殿下。” 好不容易如愿打扮得花枝招展,谁知还未走到前厅,便收到了秦翎风已经去宁王妃院子的消息。 “可恶,竟然又被着贱人抢了先。”任佳月闻言当即破口大骂,跺地声阵阵响。 边上的侍女左右看了看,赶忙小声劝道:“娘娘,咱们现在还在外头呢,可不能这样说!” “本宫知道,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知任佳月闻言却越加愤怒,面目也跟着狰狞起来,少顷,她终于平复了呼吸,忽而沉声问道,“对了,先前让你派人盯着任盈盈,她近日怎么样,可有整出什么幺蛾子?” 侍女闻言惶恐摇头道:“那五皇子府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奴婢根本找不到薄弱处,因此,因此也不知道她的近况——” “你个废物!养你有什么用!?”任佳月闻言当即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到了她的背上,破口大骂。 她自小便缺乏管教,因而撒起泼来简直是无法无天,难听的话骂得比比皆是。 那侍女无法反抗,只得生生受下。 嘈杂声一直传到内院,秦翎风没了用茶点的兴致,皱眉问道:“外头这是怎么了,怎得这样吵?” 下人赶忙入内禀报:“回殿下,是侧妃娘娘,她方才好似说要来找您,但是不知道您已经来王妃这了,这才在外头闹起来了,不过殿下请放心,下人们已经好生将人请走了。” 第三百零六章:眼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泼妇······”闻言,秦翎风只觉心中烦躁更甚,他娶任家三女原本就不是出自本心,偏偏这任佳月还是个表里不一之人,心胸狭窄,性子市井,不仅难登大雅之堂,甚至连多看两眼都觉得伤神。 宁王妃是个懂事的,见状便知对方心气郁结,因此温和地婉言告退。 目送她离开后,秦翎风面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值,忍不住愤然咒骂道:“当初要不是因为那一件破事,嫁到我宁王府里来的本该是盈盈,这姐妹俩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这姐姐温婉贤淑生得一副菩萨心肠,怎么偏偏这妹妹却愚笨善妒,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的样子!” 边上的下属见自家主子还在惦记人妻,不由嘴角一抽,下一刻便听秦翎风继续道:“对了,盈盈近日过的如何?秦炜安可有好好待她?” 下属只得忍着心底的恶寒恭敬答道:“回殿下,据属下所知,任侧妃自从被接回来以后,五皇子便很少进她院子,据门人说,她似乎日日以泪洗面——” “什么?秦炜安竟这般待她?”秦翎风闻言登时心疼地皱起了眉头,面上满是懊丧,“当年本王就应该再向父皇求几次情。”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殷切地看向下属:“那秦宸霄那呢,先前叫你安插的眼线,可成功混进去没有?” 下属闻言面色有些许尴尬,愧疚地小声回道:“殿下,三皇子那守卫实在是森严,小的们根本混不进去——” “好啊,竟是本王小瞧了他秦宸霄!”秦翎风闻言忽而毫无征兆地冷笑了起来,笑意森然,“他不会以为如今侥幸有了御史大夫的势力就能和本王平分秋色了吧,一个病秧子,还敢妄图掌权,真是可笑之极!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传位给一个活不了的几年的人,真是疯了!” 下属赶忙见缝插针,补了一句:“对了殿下,淑贵妃娘娘从宫中传消息来说,皇上的传位态度近日好像又开始动摇,或许——” “本王或许还有机会!”秦翎风登时喜不自胜,毫不掩饰地慨然大笑起来,“母后还说了些什么?” 下属赶忙将要传达的话如实相告。 秦翎风面上的笑容随之越来越大:“知道了,传话回去,就说本王知道该怎么对付秦宸霄了!” 笑声疏朗,却藏着无限杀机。 远在王府的任凤华似有所感,心口猛然一悸,勉力扶住了药碗。 转过身的时候,秦宸霄还是抱臂笑着瞧她,在浴桶氤氲出的水汽中,他的面颊轮廓却格外清晰,像是水墨画中誊出的浓墨,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然而任凤华好歹身经百战,自然不会为眼前人的惊艳皮相所迷惑,见状只是大公无私地将最后一味药尽数撒进了浴桶里,而后朝秦宸霄招了招手:“过来。” 秦宸霄缓步踱近,身上的衣衫却依旧板正,他还特地将手摆在了身后,面上神色淡然。 “殿下几岁了?”任凤华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而后自然而然地伸手解开了他的衣带,褪下外衫之后,她便蓦地停下了手,而后抬眼瞧着只着里衣的秦宸霄,狡黠一笑,“殿下若是实在想穿着外衫泡药浴,臣妾也不阻止,只这里头的药就得再添些量了——” 说着便伸手要去拿葫芦瓢,谁知才刚转过身,便被身后之人踩住了衣带。 下一刻,秦宸霄便从身后贴了上来,悄悄地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更要命的是,才三两下的工夫,他身上的内衫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滚烫的皮肉贴在后背,即便隔着衣衫,都觉得炽热。 任凤华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却被身后之人咬住了耳垂。 “本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这不能是个鸳鸯浴。” 听到这句,任凤华才终于反应过来三皇子殿下这是在见缝插针地占便宜,登时脸一红,板着脸捉下了他作乱的手,铁面无私地转身将人往浴桶前推了两步。 “华儿······” 撒娇似的呢喃又开始作响,任凤华揉了揉耳朵,满脸冷漠地往浴桶里指了指:“进去。” 两人视线交缠,像是也缠上了氤氲的湿气。 少顷,秦宸霄才终于妥协,有些犯蔫地点下了头。 “好吧。” 谁知还没扶上浴桶壁,侧目就瞧见了任凤华忽然大盛的笑容。 ? 秦宸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动作再次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不动了?”任凤华的眉毛登时又皱了起来,秦宸霄这才动身跨入,谁知半身刚没入药汤的那一瞬间,他便猛地一定,只觉浸在药汤中的皮肉像是被白虫啃噬一般细密地疼了起来,可是低头一看,皮肤上分明又没有什么异样。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烫的,秦宸霄肩背处爬上了热汗,冷白的面颊处都腾起了红晕,眼睫处也挂上了水汽,显得分外可怜。 任凤华的心登时就软了下来,拿过一块帕子就开始替他擦汗,一面有些无措的絮絮解释道:“殿下,你得忍忍,这药汤里加了几味药性极猛烈的药物,但是对你的寒症很有好处,只要将体内的余毒逼出来,想来寒症就不会再发作了。” 秦宸霄确实没想到这药浴会这样难挨,但是好在平素吃的苦也不算少,因此这样的疼痛的他还是游刃有余。 但是眼下是在任凤华面前,因此他还是继续维持着一副强忍痛楚的模样,额上青筋清晰可见,而后趁着对方担忧靠近的时候,压着呼吸凑在她耳畔喑哑道:“这些痛楚可不好受,华儿,你总得给我些甜头,才能撑下去啊——” 不知怎得,任凤华只觉耳尖一烫,方才秦宸霄从身后欺近的那一幕忽而又浮现眼前,她退了一步,然低头对上池中人湿漉漉的眸子的那一瞬,却又只得无可奈何地走了回来。 随后,赶在对方狮子大开口之前,她毫无预兆地突然俯身,在秦宸霄的眉心落下仓促一吻,原本平静的药汤上突然泛起水纹,任凤华利落地躲开了秦宸霄突然来捉她的手,而后将帕子严严实实地罩在了她的脑袋上,一鼓作气地揉了起来。 “听话。” 秦宸霄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嗓音有些闷闷的。 “可是本王好疼啊……” 任凤华立时慢下了手上的动作,在他的穴位上轻轻地揉按了起来,一面柔声劝道:“放心,我一直在这。” 药汤不多时就开始发挥作用,草药的精粹在一吸一呼指尖渗入四肢百骸,不多时便游走周身。 秦宸霄惊讶于起效之快,原先依附于骨骸深处的寒毒似乎正在悄然剥离。 任凤华见状立马搭上了他的脉搏,细细辨认了一阵,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见效了。”她释然一笑,轻轻地捏了捏秦宸霄的手指。 秦宸霄不甘示弱般挠了挠她的指腹,两人就像是孩子般在手上较劲,面上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泡完药浴之后,两人便在廊下的秋千上同坐,月光朗润,泼洒在肩上,像是银丝织就的薄纱。 任凤华抬头看着天边近乎浑圆的明月,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慢声道:“快要中秋了吧。” “怎么了?”秦宸霄在边上笑着接过话茬,“华儿是嫌人间无趣,要回天上寻月桂了?” 任凤华低骂了一声“无趣”,面上却笑意渐浓。 然而佳节将近,却不是人人都是这样愉快的。 此时的宫中,一众宫妃正因为一个中秋晚宴闹得不可开交,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的筹办权竟然是落到了任清雪头上。 旧年的每一个中秋,基本上都是交由最为受宠的淑贵妃来操办的,今年皇上却变谱找了旁人,而淑贵妃和宁王同气连枝,此举无异于变着法的在昭告众人这两人怕是要失宠了。 任清雪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却半点没有要含蓄的意思,自从得了这门差事以来,她恨不得去人前晃悠个遍儿,招摇得不可一世。 就连清雪宫中的宫女都忍不住劝说道:“娘娘,咱们要不还是先收着些吧,万一落人口实说我们喧宾夺主该怎么办呀?” “怕什么!皇上之所以将这样大的差事拨给我,就是因为我足够受宠,在这后宫之中,谁得了皇上宠爱才是第一位的,其余的皆是虚妄,这一点难道还要我一个做主子的来教你?”任清雪对此毫不在意,口气依旧嚣张。 半日后,淑贵妃如她所愿听到了宫中那些风言风语,登时勃然大怒,足足骂了任清雪一个时辰。 但是明面上她俩却还得装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淑贵妃越想越觉着恶心,因此在宴会那日,宫女都在殿外催促了,她却还是懒于梳妆,只是愤然回道:“就说本宫快病死了,赴不了宴会了!” “娘娘,您还在为雪嫔这事烦心呢?”宫嬷嬷用眼神示意宫女退下,而后缓步走到了淑贵妃身旁,好声好气地劝说道,“娘娘,你这回不去,不就是明摆着咱们被她踩到头顶上去了吗,对付她,我们难道没有很好的法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淑贵妃闻言登时精神了起来,提声问道。 宫嬷嬷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老奴听宫人们说,清雪殿古怪得很,连皇上不去的日子都彻夜灯火通明的,也不知道是在忙活什么,又不许宫人们靠近,实在是有些蹊跷。” “当真?”淑贵妃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面上神色兴奋了起来,“看来这是老天爷在送本宫这贱蹄子的把柄啊,对,我们就拿这事做文章,看这任清雪还能得瑟多久,赶在她那肚子跑出货之前,本宫得先把她拉下去!不然她万一生出个儿子,翎风的位置就难保了!” 见自家主子重新抖擞了精神,宫嬷嬷赶忙在一旁帮着伺候梳洗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白眼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另一头的皇后得知此事却毫不在意,比之宫宴上的勾心斗角,她更担心大皇子如今的情况。 “对了,大皇子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边上的宫女赶忙答道:“大皇子眼下失势,近日都安生地待在自己的府邸里,没什么大动作。” “没什么大动作?”皇后闻言明显有些惊异,但是很快她遍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任家长女呢,可有翻出什么浪花来?” 说起任凤华,宫女登时带上了肃然起敬的神色:“这任大小姐还真是个奇人,不仅治家手段了得,对于朝堂之事也异常敏锐,许久未见这么伶俐的女子了。” 皇后闻言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调试了一下护甲,话里有话道:“过慧易折,这个道理你难道不不明白?” 宫女自知忘形,赶忙低头认错。 中秋宫宴将近,京中受邀前去宫中赴宴的官宦人家们早早地就开始准备,生怕出现一丝纰漏,折损了自家颜面。 这厢任凤华却只是同寻常一般梳妆了一般,正要在琉璃和珍儿的陪同下出发,刚出院门却瞧见了一队正左顾右盼的宫娥。 见她走近,才压低脑袋惶恐地行礼道:“娘娘安好。” 任凤华这才想起这些宫娥当日是随着红袖和玉香一道来的,只是如今后边心比天高这两人一个死,一个逃。 得知红袖被处死之后,玉香献媚脱身不成,却被皇帝叫了回去,想来又是被安排做了他用。 然而余下的这些宫娥却终归是祸患,过不了几日必有动作。 果然,正要同几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为首那个高挑些的宫娥突然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后摆出了一副期期艾艾的姿态,扭捏道:“娘娘,我们几个都是真心要来伺候娘娘的,如今被安排在外院,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还望娘娘您网开一面,将我们召回内院伺候吧,奴婢们愿为您当牛做马,随侍左右——”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琉璃就已经板着脸拦到了前头,毫不留情地喝止道:“你们几个围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来威胁娘娘吗?还不快给我散开!” “娘娘,您就让我们回来吧,奴婢们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正当这时,秦宸霄在前厅久未等到人,索性直接到后院来寻,那群宫娥一见到他到来,登时两眼放光,一个个含羞带怯,仿佛生来就是纯良无害之辈。 任凤华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人执意留院都是为了打秦宸霄的主意,不自觉地回首又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对方的皮相实在是过分招摇。 活像是藏不住香味的花丛,即便周身刮的是腊月风都挡不住狂蜂浪蝶。 这般想着,心底突然没来由地泛起阵酸来,于是鬼使神差般,任凤华轻轻点了点头,缓声应道:“那你们就先进内院伺候一阵吧。” 秦宸霄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一句,登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瞥向那群宫娥:“围在这里做什么?如果实在得闲就自去领罚。” 眼见着那群宫娥瑟瑟发抖,任凤华对上秦宸霄有些困惑不解的眼神,忍不住眉眼弯弯地刺了一句:“殿下不是说让臣妾可以完全信任您吗?” “但也不该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考验——”秦宸霄嘴角一弯,对答如流,神情一如既往的坦率,“再说了,本王属意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任大小姐啊。” 任凤华没想到对方会以柔克刚,登时喉头一哽,忘了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扑哧。”边上的琉璃听了个正着,忍不住拽着珍儿低声窃笑起来。 直笑得任凤华反应过来后无地自容,略有些恼羞成怒,两人才结伴逃散开来。 如此一闹腾,赴宴的时辰就有些晚了。 等两人到场的时候,京中的贵胄官眷们都差不多到齐了,任凤华低调入席,一面不动声色地权衡了一下席面。 但见皇子们基本上都偕皇妃到场,打眼看去皆是和乐美满,除了五皇子夫妇看起来有些许异常。 定睛一瞧才知是边上的张氏面色有些发灰,再加之唇色泛乌,俨然是一副中毒之态。 任凤华见状只觉心口一跳,宫宴还没开始便有人首当其冲,想来今日所谓的团圆之宴断然不会太平。 这厢她才刚刚低下眸子,殊不知斜对角坐着的任佳月却忽而将视线对准了她,见她面颊红润有光,俨然是一副富足之态,任佳月登时将嘴一撇,满脸都是妒色:“嘁,还以为能有多显贵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话正好被边上伺候着的宁王妃房里的丫鬟听了个正着,后者仗着主子的气势,当即在边上冷嘲道:“这不是侧妃娘娘的自家姐妹吗,怎么还有眼红不忿的道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佳月的脾气一点就着,登时撸起半扇袖子就要去捉那丫鬟,索性在最后关头被身后的侍女拽了回来,才没有大失颜面。 四座的贵夫人们看到这幅光景,都不约而同地掩唇笑了起来,宁王妃朝着众人一颔首,倒显得格外落落大方。 一众女眷在席间坐着百无聊赖,不多时便三俩招呼着去御花园赏金桂了,任凤华无意凑热闹,便领着琉璃和珍儿转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花苑。 谁知或许是今日运道不好,还没走几步,迎面就走来了一个老熟人,正是挺着个半大孕肚缓缓朝这走来的任清雪。 宫道狭窄,避无可避,招呼是免不了了。 任凤华不齿于卖身求荣之辈,因此自始自终都冷着脸,反观任清雪却还是带着旧日的无害笑容,仿佛毫无芥蒂地冲着她问候了一声。 “凤华,你我也许久未见了?” 任凤华微微挑起半边眉毛,这声“凤华”掺了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是个明眼人都能掂量得清。 琉璃听着心里直犯恶心,忆及旧日任清雪倒打一耙的好事,她登时拦到了任凤华身前,没好气地帮着回道:“雪嫔娘娘如今贵为宫妃,再唤我家娘娘闺名怕是不合适吧,再说了,雪嫔娘娘您当日不告而别,谈何许久未见呢?” “小丫头伶牙俐齿,还真是分毫未变啊!”任清雪被刺得面色一白,语气忽而转为严厉,“这些日子不见,三皇子妃也该好好管教下人才是,宫里不比相府,得处处小心才是——” 任凤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眼她的孕肚,不咸不淡地提醒道:“雪嫔娘娘如今既然身怀六甲,那这等琐碎小事还是不劳你过问了。” 任清雪闻言当真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面上却满是自得,下一刻,她不怀好意地扫视了一眼任凤华平坦的小腹,掩唇慢声道:“对了,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吧,三皇子妃这肚子怎么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都说这子嗣时最紧要的,听说如今三皇子房里好似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怎么得行!即便堂姐你得宠,也不该这样专横才是,要不这样,我宫中正好有几个模样标致的宫娥,索性到时候跟着你一道回府可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任清雪虽摇身一变成了宫妃,但是在琉璃眼中她却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跟着任凤华寻好处的“白眼狼”,于是惊闻对方要往王府中塞人,琉璃登时一蹦三尺高,横眉竖目地怒斥道。 “你一个婢子也敢这么对我家娘娘说话!!”任清雪边上的宫女见状立马抢上前来,将手一抬作势就要掌嘴。 所幸最后一刻,珍儿忽然从边上杀了上来,一把截住了那宫女的动作,虽未开口言语,周身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怎么,我要竟然连惩罚一个不懂事的婢子的权力都没有吗?”任清雪挑高了眉毛,锋芒毕露,她在宫中待了数日,早激出了往日没有的刁蛮心性,如今见自己被落了面子,立马撕破了伪善面皮,急言令色起来。 任凤华却只是冷然上前一步,护到了琉璃身前,寸步不让:“烦请雪嫔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任清雪见状微愕,少顷便摆出了一副不屑的姿态,同她对峙道:“什么叫多管闲事?我好心好意地为你们谋算,不领好心便算了,还要反咬一口,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她嘴上虽然不饶人,心底却有些打怵,往日同任凤华相处的时候,她都是一副亲善平和的模样,未曾想此人被触及逆鳞时,周身的气势简直冷到可怕。 两方用眼神角逐,一时相争不下。 任清雪其实已经有些想打退堂鼓,但是各方权衡之下,她又不情愿就此让步,直到不远处一个宫女匆匆跑来,她才顺阶而下,转而去问来人情况。 “做什么这样慌慌张张的?” 大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娘,娘娘,快些回去看看吧,宴会出了些问题——” “什么!没有用的东西!?不是叫你们好好看顾着宴会的情况的吗?”任清雪闻言面色一白,借着这个由头,她在大宫女身上撒了好一通气,才趁势匆匆离开。 任凤华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又荒诞又可笑。 琉璃气得不行,险些追上去再将人给骂上一顿。 “不行,奴婢真没见过这样的白眼狼!气死我了,我非得把她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珍儿赶忙一把将人拽住,急声劝道:“好了好了琉璃姐姐,下下火下下火,为这种人不值当发这样大的火!” 任凤华对此只是无奈摇头,见方才任清雪的反应意外,便知今日之宴必然是有另一人在暗中下黑手,而权衡各方,唯一能对轻而易举在宴会上下手的,也就只有往日权势滔天的淑贵妃了。 旧年的中秋宴都是由淑贵妃承办,想要在宴会的某些环节动些手脚,于她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 “小姐应付这样的人想来也乏了吧,咱们要不先去那边的凉亭歇歇吧。”琉璃骂了一阵,总算是歇过劲儿来,将任凤华扶到石凳上坐下之后,她又端上了一盒茶点。 第三百零八章:备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眼下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些时候呢,娘娘且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琉璃说着就送上来了一块梨花酥,任凤华正在想事,因而顺手便接了过来,入口的那一瞬,她却忽然一顿。 糕点味道很好,入口即化,只是这滋味实在是太过熟悉,让人不想触物伤怀都难。 “这糕点······是哪里来的?” “这梨花酥是先前跟着嬷嬷学的——”琉璃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提错了壶,气一点点地短了下去。 她并未将嬷嬷所做的那些事告知琉璃,不知者不怪,她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琉璃却已然无措地垂下了头。 好在这时候珍儿伶俐,见缝插针般敏锐地将糕点撤下换成了果脯,凝滞的气氛这才又开始活跃起来。 正当这时候,不远处忽而蹦跳着走来一道人影,来人脚步还未到,清凌凌的嗓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好你个任凤华,找了半日不见人,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嘉和跳将着跃上了台阶,一把勾住任凤华的肩膀,面上笑容灿烂,口中却满是抱怨:“你是不知道今日这中秋宴有多繁杂,本来就只是看看月亮吃吃月饼的事,非得整出这么多幺蛾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庭考状元呢!” “噗。”任凤华闻言忍俊不禁,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在你眼里,有哪些不是繁文缛节?” 嘉和抱着她的胳膊时不时地摇一下,一边顺手拣起一块果脯抛进了自己嘴里,而后笑嘻嘻地同任凤华说起了知心话。 不多时,不大的一处凉亭又来了一队人,打眼瞧去,竟是多日未曾露过面的李怡清。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凑到一块来了!”嘉和见状赶忙带着笑上前招呼,李怡清却像是刚睡醒一般有些迷糊,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提起笑脸朝两人打了个招呼。 往日李怡清虽然性子有些老成,却也不至于淡漠,只是今日看起来却实在是有些无精打采。 连嘉和都察觉出了异样,促狭地打趣道:“怎么了这是,李家小姐怎么也像令尊一样古板起来了,女儿家可不能是这性子,不然以后可难找好夫婿了——” 她不知道近日李怡清为情所扰之事,因而口无遮拦,任凤华眼见场面有些变得尴尬,赶忙上前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只要是真性情便好,何必拘泥于框框架架。” 李怡清慢慢点了点头,眼圈却有些红了起来,任凤华不动声色地往她手底下塞了块帕子,随后屏退了下人,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怡清,你有心事?” 李怡清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事,或许是昨夜没睡好!” 见她神情憔悴,任凤华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自己一直都在。 嘉和见两人气氛古怪,正想开口询问,便被任凤华揽到了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阵后,她终于恍然大悟,而后又愁眉苦思了一阵,她绕回到了李怡清面前,软声道:“好姐姐,我方才说错话了,只是你要是实在难受,一会出宫我带你喝酒去,正好咱俩都是苦命的人,刚好可以叙上一盅!” 李怡清闻言虚弱一笑,显然有些动容。 任凤华见两人终于有来有回地聊了起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有些隐忧,苏四此人牵扯甚远,如果李怡清当真对她情深不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至于苏家这“假四爷”的身份,眼下她实在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向李怡清说明,正犹豫的当口,嘉和却已然风风火火地拉着人去往了别处。 “慢着些跑。”任凤华颇为无奈地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片刻后还是起身追了上去。 而此时的清雪宫中,任清雪正叉着腰疲惫地靠在桌旁,大宫女已经将那几个手脚不利落的宫人带了进来,然而这些人做错了事却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面上满是不忿。 “今日要摆在殿中央的那尊红玉玛瑙为什么会缺了一角,你们难道不知道这物件价值连城吗!?”任清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众人就是一顿责骂。 宫人们却只是敷衍以对:“这尊红玉玛瑙本来就容易磕碰,娘娘你非得让我们运到中庭,这即便不碎都难吧!” “你们!!”任清雪见这几人还敢顶嘴,登时血气上涌,一时有些喘不上气。 边上的大宫女赶忙劝道:“娘娘莫要动气,您看要不这样,咱再去找一尊玉像来代替吧,奴婢看那尊白玉的也——” “你懂什么!?”任清雪却说什么都不肯妥协,看着置身事外的宫人,她急急上前两步,厉声责难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要是今日日落之前不把这循红玉玛瑙给修好,你们的命也就不用留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面前的宫人却像是认定她不会真的责难一般,连求饶都求得有气无力,显然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你们是想要造反吗!?”任清雪喊出这一声后,忽而感觉下腹一阵绞痛,她登时惶急地坐了下来,面色青白地按揉起自己的肚子。 “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动胎气了!”大宫女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快!快去请个太医来看看!”任清雪额泛冷汗,心如火烧。 这孩子不能出事!这是她心里唯一一个念头,若是孩子出了什么大碍,尊上必然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她哪里还有什么追责的心思,少顷便咬着后槽牙挥手斥退了那群软硬不吃的宫人。 “你们下去之后务必处理好此事,要是再出什么差池,我绝不轻饶!!” 见她放狠话,宫人们即便心中不屑,嘴上却是满口应承。 任清雪怒视着一干人离去,哑声吩咐边上的大宫女道:“帮我看看太医院来人没有,还有,派几个盯着这几个人宫人做事——” 吩咐完这些,她才叉着腰缓步进了内殿。 没出半炷香的工夫,淑贵妃便知道了清雪宫请太医的消息,她心中快意,越加舒心地把玩起满桌琳琅的首饰来。 别上一支缀着流苏的鸾凤钗后,她揽镜自赏,只觉眼角隐现的纹路都淡了不少。 “娘娘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宫嬷嬷在边上伺候着她梳妆,时不时地夸赞两句,心中却有些泛酸。 她是淑贵妃身边伺候的老人了,自从皇帝不常来殿中留宿之后,她亲眼见着自家娘娘日渐憔悴,心中满是疼惜。 淑贵妃见她长吁短叹,忍不住皱眉道:“嬷嬷,你叹什么气啊,眼下本宫可不想争宠不争宠的事了,只要翎风的日子过得舒坦,本宫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娘娘······”宫嬷嬷见她如今已然是将所有筹码都押到了宁王身上,不由有些犹疑,但是看对方踌躇满志,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低眉应声。 淑贵妃描好了红唇,回转身坦然地朝她招呼道:“替本宫将正装着上吧,就是原先册封贵妃时的那一身。” 宫嬷嬷闻言眸中闪过惊异,却还是依言照办。 “对了,清雪宫现在是什么情况?” 宫嬷嬷忙回道:“方才宫人回报,说雪嫔眼下正焦头烂额一筹莫展呢!” “如此最好!”淑贵妃闻言得意一笑,面上越发容光焕发。 将将梳妆完毕,宫女正要为她系上宫绦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人高声呈禀:“宁王殿下到——” “翎风!”淑贵妃闻言登时喜出望外地急步迎了出去。 秦翎风打眼就瞧见自己的母后今日打扮得比平常都要素净,不禁有些困惑:“母后,今日中秋宴,您怎么突然想着穿上这身衣裳了,原先不都是说这身配不上您,还把它视作耻辱的吗?” 面对他的询问,淑贵妃三两句就将这个话茬,转而提起了朝堂之事。 秦翎风此人金玉其外,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鲜有真材实料,因而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素来都是由淑贵妃帮他把着关,因此每每议事,他都只需要专心听着便好。 “眼下朝局动荡,你尤其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秦炜安,你记住母妃的话,此人狼子野心,绝对不能小看!” 秦翎风听着听着有些困惑,于是试探着问道:“可是秦炜安他不是前些日子才刚被父皇责骂过吗,想来······” “你以为光靠这些真能打倒他?”淑贵妃摇了摇头,眼神渐渐锋利了起来,“而且你莫不是忘了秦炜安先前做过的那些事了?” “儿臣万万不敢忘!”闻言,秦翎风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比之平素你只是让他看着不爽的秦宸霄,秦炜安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此人不仅一路算计他,夺了他中意的女子,甚至还将他的胞妹送去外邦和亲! 新仇旧恨桩桩件件,每一笔都是将他置之死地的理由。 “儿臣一定会将这些仇都讨回来!” 淑贵妃见他怒火熊熊,又提点了一句:“对付他的时候,也莫要望了秦宸霄,或许秦宸霄才可能是你日后最大的威胁——” “秦宸霄,就凭他?”秦翎风闻言却满是不屑,显然这把这当个笑话听。 然而淑贵妃的神情却异常严肃:“你莫要不信,秦宸霄他眼下已然有御史大夫撑腰,再加上他那个早死的娘,你父皇向来就偏心于他,往坏处想,或许那封内定太子的圣旨是真的呢?” 秦翎风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为了以绝后患,他索性将一众皇子排查了个遍:“那恒王呢,他老是跟在秦炜安屁股后边,他万一为了秦炜安来对付咱们,会不会有威胁?” “他?”淑贵妃闻言面上神色瞬息万变,片刻后,忽而笃定道,“恒王他可没有争这个位置的资本,他你就不用担心了。” 宁王点了点头,他一向没有什么主见,亦步亦趋于他而言是常态。 第三百零九章:宫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对了,翎风,你此番匆匆来找母后,是否有什么要事?”淑贵妃用了口热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翎风也不和她拐弯抹角,径自说道:“儿臣此番进宫,是为了劝谏母后,务必要与玉妃娘娘冰释前嫌,打好关系!” “玉妃!?”淑贵妃闻言申请错愕,俨然一副不悦姿态。 玉妃作为大皇子生母从前与她近乎势同水火,两人谁也不服谁,相处一室更是话不过三,如今要让两人交好,无异于夏蝉语冰。 话音落下,两人缄默良久,秦翎风以为此番必是要废上好一番口舌功夫,然而就在下一刻,淑贵妃好似斟酌除了就结果,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 “母后答应你。” “当真!?”秦翎风喜出望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淑贵妃却只是和煦浅笑:“我这做母后的总是要为孩子考量的,大皇子虽失宠,却仍有余力在,比之树敌,母后自然会选择帮你笼络人心。” “多谢母后——”秦翎风闻言心中感动,说着作出了一副幼子情态,任由淑贵妃怜惜地在他头上摸了两把。 “孩子,只要你能如愿坐上那个位置,母后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淑贵妃见状也有些眼眶泛酸,真要借势再叮嘱两句的时候,殿外却有人匆匆赶了进来。 “娘娘,殿下,安和公主传信回来了!” 宫嬷嬷急步而入,双手将信笺呈上。 淑贵妃赶忙箭步上前拿过了信纸,口中不住兴奋地念叨着:“太好了,这孩子可算是舍得回信了!” 她迫不及待地捧信读了起来,谁知才刚一目三行,她便像是猛然被抽去了魂灵一般,颓然软倒在了地上。 “安和,我的安和啊······” 秦翎风见状心底一凉,赶忙上前扶住了她,拿过信纸一瞧,却也将信纸捏得紧皱起来。 原本以为承载着思念之情的家书,上头写着的却是安和的死讯! “安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就······就怎就!”淑贵妃只觉心如刀绞,她将信纸上的寥寥数字看了又看,视线死死的定在“安和公主殁”几个大字上,少顷,终于凄厉地哭喊起来。 “母后,母后您不要太伤心了,儿臣一顶极力调查出安和的去世的真相,绝对不会让皇妹枉死!!”秦翎风心里同样也不好受,饶是安和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总归也是他的胞妹,如今骨肉血亲离世,自然是满心痛苦,他将拳头捏得极紧,眸中满是迸溅的恨意。 淑贵妃心中又痛又悔,最后化成了无边的恨意,她一掌拍在桌案上,面容因为痛苦有些狰狞:“一定要将害死安和的凶手找出来,本宫要将他大卸八块!!” 秦翎风赶忙垂首应道:“儿臣一定会为安和报仇雪恨!!” 这厢淑贵妃母子乐极生悲,两人相拥而泣,竟忘了中秋宴已经悄然开席。 任凤华同秦宸霄落坐席间后,堂中便有歌舞声起,觥筹遥遥相错,场面渐渐热络了起来。 李怡清就坐在两人的斜对角,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边上飘,而视线的尽头,正是正饮酒如流水的苏家四爷。 发现这一点后,任凤华不禁有些担忧,谁知才往那处瞟了一眼,苏四便意识到了她的视线,登时提起酒盏朝着她遥遥一敬,口型分明是“幸会”二字。 任凤华嘴角微微一抽,她刚要挪回视线,却见坐在边上的秦宸霄却忽而蹙眉追来视线,冷冷地看向对面的苏四。 视线两相交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片刻后,苏四竟又展眉朝着秦宸霄疏朗一笑,眉眼中难掩得意之色。 咯。 是玉筷碎裂的动静。 任凤华颇感无奈地伸手在秦宸霄的手指上捏了捏,不动声色地安抚了一阵,才让对方勉力忍下了对面之人的挑衅。 “大皇子之事没有祸及苏家,还真是便宜这些人了。”秦宸霄板着脸接过任凤华递来的蜜饯,眉宇间还是有未退去的煞气,“苏老平白躲过封风波,竟然还就此收留了个外邦皇子作儿子,还真是老而弥坚。” 任凤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森冷寒气,下一刻又送上了一杯热茶,秦宸霄吃人嘴短,只得闷闷地将此事掀篇。 不多时宫铃三声响,皇帝携众宫妃入席,场面浩大,宾客们早早停住了动作,恭顺地俯身行礼。 “诸位平身吧。” 皇帝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端肃地在高位上落坐之后,他第一个看向的便是秦宸霄。 “霄儿,近来身子可有好些,可有按照太医院的吩咐及时用药?” 依旧是一副慈父做派,甚至比往日还要热情些。 秦宸霄却还是冷淡作答,回话可有可无:“多谢父皇体恤,儿臣无恙。” 边上的玉妃见场面有些尴尬,赶忙笑着出来扯开话题:“对了,今日的中秋宴是雪嫔妹妹一手操办的吧,真是事无巨细,这宴会能如此顺当,妹妹功不可没呢!” 任清雪闻言谦逊一笑,面上却难以掩得意:“姐姐说得哪里话,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一句“分内之事”,淑贵妃的脸色登时就黑了下来,但她记得秦翎风的叮嘱,因而尽管心中再膈应,她也依旧笑着迎合玉妃道:“玉妃妹妹说得再理,雪嫔的确是大功臣!” 任清雪见死对头都甘拜下风,心中越加得意,一时竟有些忘形。 玉妃则颇感错愕地看了淑贵妃一眼,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心口。 见众妃子和乐,皇帝自然是最为宽心的,朝玉妃递去赞赏一眼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任清雪身上。 “雪嫔,也不许太多操劳,腹中的孩儿才是最紧要的。” “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关心。”任清雪闻言面上笑意更甚,与此同时还不动声色地瞥了淑贵妃一眼。 众宫妃按次序纷纷落坐,皇帝边上淑贵妃和皇后的席位不相上下,而下头就是近日风头正盛的任清雪,位置偏下的华贵妃却迟迟不肯落坐,等到后头的玉妃都坐下了发问了,她还是依旧绷着脸僵立着。 “姐姐怎得还不坐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玉妃的神情殷切,三分关心都被她演成了七分。 华贵妃见她多管闲事,忍不住抛去了一个冷眼。 皇帝见状微微收起下巴,略有些不悦:“华贵妃这是怎么了?” 任清雪自知打压人的机会来了,忙不迭地站出来,作出了一副柔弱姿态:“对不住姐姐,今日的宫宴我是按照旧年的仪制来安排的,是由子嗣多少来安排位次的,想来是有些冒犯到姐姐了,妹妹先在这里赔不是了——” 见她将锅都往虚头八脑的东西上甩,华贵妃尽管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咬牙切齿地答了“无妨”。 皇帝见状心念流转,状似无意地看向了席间的女眷,视线却准确地笼在了任凤华身上。 淑贵妃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登时开口打起了配合:“子嗣确实是头等大事,现下一众皇子也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想来不多时就可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她说着自然而然地一一问起了诸皇子府里的情况,只是停在三皇子妃这的时间却格外长一些。 “对了,上回好似也说起过,三皇子妃这可还是要加把劲啊,你们夫妇佳偶天成,可要早日传来喜讯才是。” 皇帝闷声点了两下头,接话道:“子嗣之事不得耽误。” 淑贵妃的语气却渐转刻薄:“是啊,若是三皇子府女眷稀薄,还是应该多添点人的——”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秦宸霄便已经不耐地打断了她,慢声道:“贵妃如今将皇后的活都揽去了了,难道不嫌事多压身?” 淑贵妃闻言喉头一哽,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尴尬地低头用茶。 任清雪却不肯放弃这个能给任凤华添堵的机会,她趁着众人不语,轻笑了一声,作出了一副热心姿态:“既如此,我们不妨帮三皇妃掌掌眼,挑几个美人进院子,也好热闹些。” “多管闲事!”话毕,护国公忍无可忍地将茶盏摔在了桌案上,怒目望向那一片不怀好意的妃子,“华儿是我护国公府的女儿,说话合该是有分量的,这些事她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吗,还要一群猫猫狗狗在边上指手画脚?” 任凤华见外祖父为自己力排众议,不由心中一暖,周身的冷意也跟着消散不少。 只不过这难得的一个中秋宴,因为有心人的刻意刁难,终于还是变得食之无味。 在座的看客们俱将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波及。 任清雪是皇上力捧的人,此番被比作猫狗,拂的就是皇帝的面子。 “柳爱卿何必如此动怒,雪嫔不过是因为一副热心肠心急谁错了话,你与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皇帝勉力作出了一副和煦仁君的样貌,但是面上已然怒气隐现。 护国公却丝毫不惧,直接开门见山地指着边上神情晦暗的任清雪痛呵道:“有本事就让你边上那个妇人下来说话,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惺惺作态,实在晦气!!” 他身为开国大臣,向来不惮对君主急言令色,此番见任凤华受辱,更是如此。 皇帝只得顺着他的脾气继续道:“皇嗣之事事关重大,雪嫔的建议也并非全无道理啊!” 秦宸霄见两人对阵,不知何时竟已站了起来,而后毫无预兆地朝着皇帝俯身行了一礼。 “霄儿,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儿臣只是觉得,皇嗣之事事关宗庙,由一个妇人干政,实在是有悖祖先遗训。” 任清雪见对方三言两语就往她头上扣了一顶高帽,登时慌乱地摆手辩解道:“臣妾没有,臣妾不敢对这般重要之事多嘴多舌,皇上明鉴啊!” “话都已经出口,你此时喊冤,不怕为时已晚?”秦宸霄却寸步不让,他步履平缓的径自走到堂前,见任清雪做出一副委屈之态就要下跪,登时用指节击出一节断筷,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第三百一十章:刺杀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啊!”任清雪只觉足跟一软,当即吃痛叫出了声。 “霄儿,你这是做什么!雪嫔是朕的妃子,你竟然敢对她动手!?”皇帝见状大惊,一颗心你登时七上八下,半颗心记挂着任清雪腹中的胎儿,余下半颗心则开始纠结秦宸霄何时有的这么好的身手。 秦宸霄却只是淡然地收回了手,面无表情道:“儿臣可不敢让父皇的宠妃下跪,方才只是出手相拦,若是雪嫔因此动了胎气,也只能怪她跪得太早了——” “你!”皇帝原本想追责,但是数落的话却都被秦宸霄轻描淡写地还了回来,他哪里还有发作的余地,只得径自将愤懑吞下。 如若父子当真在殿上离心,只怕今日原本这场佳宴就要成笑话了,侍立在一旁的王公公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乐呵呵地笑言道:“三皇子殿下还是同往日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啊,想来皇上定然是不舍得向您动气的,此事既然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必然得是有翻篇的时候的。老奴看天边的月都快出来了,也是时候将久候的舞姬们请上来了!” 皇帝顺阶而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意为妥协:“好了,霄儿,你先落座吧。” 秦宸霄这才原路返回坐席,对上任凤华担忧的眼神,他轻而缓地摇了摇头。 殿上鸦雀无声,不是说话的时候。 任凤华却又实在担心得紧,只好在他的掌中用手指写下几字。 “殿下,您的身手?” 秦宸霄见状唇角一动,少顷,便趁着胡琴响起的时候,凑到她耳边小声答道:“皇子们自小习武,本王也不例外。” 任凤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他展眉一笑。 两人只是简单地谈了两句,但是落在他人眼睛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对面的苏四只看见两人眉目传情,还时不时地帖近耳语,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茶盏,好半天才咂摸出,闷在胸口的那团火竟是妒意。 秦炜安在斜对角看着两人互动,心里同样也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的印象中,任凤华从来都是冰冷决绝的,何时会对人露出这般全然信任的姿态,思及此,他只觉心如火烧,既不甘,又有些意外。 意外自诩寡情的任凤华真的会对秦宸霄有意,可为何却又将对当初苦苦追求的他视若无睹。 秦炜安越想越觉得苦闷,仰颈又是一口闷酒,边上的张氏赶忙劝道:“殿下,饮酒伤神,不如还是由臣妾给你温壶茶水吧。” 任盈盈见她大献殷勤,想也不想地嘲讽道:“宫宴上不饮酒却饮茶,姐姐怎么不说现在就请殿下回京郊茶馆?” 她的语调尖酸,言辞还咄咄逼人,往日里秦炜安只觉得她真性情,但是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他看任盈盈就像一团烂泥,脏了自己还要脏了别人,实在可恨。 因此,眼见张氏吃瘪失意,秦炜安登时动身吩咐边上随侍的太监上了一壶热茶,而后春风满面地帮她斟了一杯茶。 “比之浊酒,本王还是更爱清茶。”说着就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自始自终连一个正眼都没分给任盈盈。 后者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见自己被冷落,任盈盈咬紧了牙关,险些气红了眼。 像是要同身边两人作对一般,下一刻,她特地为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酒气灼伤了喉口,带起了一股子血腥气,任盈盈在心中不断咒骂,她气愤极了,分明自己是因为秦炜安鞠躬尽瘁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可是到头来被嫌恶的却是她! 酒入愁肠,余光处,秦炜安却正与张氏相谈甚欢,任盈盈越发觉得悲愤,险些将银牙咬碎。 偏巧边上的丫鬟正好关切发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下去之后给您备些醒酒汤?” “要你多管闲事,你方才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不要脸的东西!” 丫鬟百口莫辩,只好连连认错。 张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当即蹙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丫鬟分明没做错什么,缘何要这般刁难她!?” 任盈盈见状登时借题发挥,面上摆出了委屈:“姐姐,我只是教训自家院落里的下人,缘何你也要管,你是正妃没错,但也不该将手伸得这样长吧?” 秦炜安最厌恶的就是家宅内斗,见状登时不悦地出声制止道:“好了,都先静静心吧。” 这一回两人都没讨着好,任盈盈登时满脸不忿的瞥了张氏一眼,算作自己扳回一局。 正当这时,胡琴声忽而转了个调子,变得轻快激昂起来,舞姬们纷纷轻盈地点地旋转,脚人看着眼花缭乱,活像是幕天席地开出来的几朵绮丽娇花。 皇帝见之龙颜大悦,朗笑着给准备歌舞的任清雪拨了赏赐。 然而此番任清雪也只是借花献佛,这几个美人俱是绝色,都是由尊者准备的,原本是想借机安插到三皇子府的,可谁知秦宸霄却自始自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见有心人提议,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仿佛台上站着的不是绝色舞姬,而是什么有碍观瞻的物件。 任清雪精于算计,自然不能让这群美人空手而归,因此她转而直接将人献给了皇帝,也好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多谢皇上恩典——”几位美人身子婀娜,如弱柳扶风般袅袅婷婷地一谢恩,皇帝登时有些心痒,一连喝下了半盏凉茶。 玉妃见状朝着一旁的淑贵妃颇有深意地笑言道:“姐姐,后宫中又要添新人了,往日你不是对此最为重视的吗,怎么今日却看着兴致缺缺?” 淑贵妃却只是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回嘴。 玉妃不想自讨没趣,干脆转而抛出了一根橄榄枝:“对了,姐姐,今日宴后,不知妹妹是否有幸能邀您叙上一盅?” 淑贵妃闻言尽管有些讶异,却还是点头应邀。 她俩积怨已久,自然没有什么闲话好说,八九不离十就是为了大皇子之事。 玉妃实则已对秦炜安母子积怨已久,因为大皇子之所以会遭受牢狱之灾落得如今宛如废人的下场,就是因为这两人的谋算。 思及此,玉妃心中的恨意再次熊熊地烧了起来,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淑贵妃却像是生怕她看不见一般,特意提醒道:“今日宴上热闹,皇后娘娘怎么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呢?” 玉妃见状眸光一闪,见对方沉默,她不退反进:“是啊,皇后娘娘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身子抱恙?” 皇后虽然神色苍白,却依旧从容应对:“有劳关心了,本宫一切都好,没什么大碍。” 尽管玉妃咄咄逼人,她却还是以礼还之,仿佛天生就是一副软和的好脾气。 任凤华留意到了这几人的动静,尤其注意到了淑贵妃今日尤其异常的表现,不由心生异常,疑惑地问了一声边上的秦宸霄:“殿下,我觉得淑贵妃好像是在谋算着什么——” 话音刚落,她忽而福至心灵,正想同秦宸霄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 “来人护驾!!有刺客!!”伴着王公公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宴会突然炸开了锅。 任凤华没想到自己的猜测会应征地这样快,登时一把拉上了边上秦宸霄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打眼瞧去,一片乱局之中,那群刺客辨不清面目,只看到一片刀光飞舞。 淑贵妃则混在人群当中,夸张地高呼救驾。 众皇子行动各异,秦炜安下意识地闪身向后,却见方才还在一边吟诗作对的秦翎风却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柄长剑,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冲向了乱局之中。 堂中登时越发混乱,秦宸霄忽然捏了一下任凤华的手,而后如同鬼魅般松开她的手,闪身混入了人群之中。 眼见着刺客的长刀就要刺入皇帝的胸膛,边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秦宸霄轻巧地把住那刺客的手挽了个剑花,兵不血刃就将人打退到了三步之外。 皇帝意外最后关头竟是他舍身相救,狂喜之下又有些担忧:“霄儿,你怎么突然到这来了?” 秦宸霄答得异常自然:“儿臣体弱,气息比常人都要细,这些刺客们察觉不到我——” “原来是这样!”这借口其实满是破绽,可皇帝却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那刺客被击退后见没了生路,正要割喉自尽,谁知才刚将长刀横起,殿门口却突然又来了一队人马,大皇子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单枪匹马就拿下了那名意欲自杀的刺客,又在半盏茶之内彻底掌控了局面,毕恭毕敬地走到了皇帝跟前。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不是让你闭门思过吗,来这做什么?”皇帝却他的突然到来起了疑心,态度算不上亲善。 大皇子却像是早有准备,对答如流:“回父皇,儿臣是听闻内侍说起宫中近日有鬼祟人手走动,这才不放心赶过来看了看,还好来的不算晚。” 既是来救命的,皇帝对他的态度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决然,大皇子见对方的态度有所缓和,面露希冀地抬头问道:“父皇,刺杀一事事发蹊跷,想来必有幕后黑手,必得彻查才能永诀后患。” “此话在理,是该彻查。”皇帝心有余悸地环视了一圈,眼神渐渐锋利了起来,“若是这贼人出在宫里,那必然是得斩草除根——”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侧目看了一眼自方才起就死死地揪着他衣袍躲在他身后的任清雪,心中疑心渐起。 刺杀之事暂告了一个段落,原本好好的一个中秋宴最后成了一片狼藉,众宾客也被吓得不轻,却还得配合彻查,只得扎堆候着传唤。 任凤华看着走到她身边的秦宸霄,面上神情有些严峻,沉默片刻,她才夹枪带棒起了个话茬:“殿下原来还记得回来。” 秦宸霄自知方才突然行动定然是把他的华儿给气到了,于是也不忸怩,登时摆出了一副认错的姿态,软声凑到了任凤华身边。 “······华儿,你在生气吗?” 第三百十一章:忌口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却径自无视了他,只是假作远眺殿外渐起的圆月。 秦宸霄见状勾了勾她的小指,见对方耳尖微微泛红,又忍不住兀自闷笑。 任凤华并不是恼他自作主张,只是刀剑无眼,方才秦宸霄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只觉一颗心被高高吊起,那份牵肠挂肚的惶恐感,实在令她有些无措。 如今人好端端的站在了身边,才算是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她原先并非会为感情支配情绪之人,如今做派,应当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了。 堂上,秦翎风早早做好了一副救驾的准备,谁知还没来得及杀上去,大皇子便先气势汹汹地来了,直接将他的风头也一并出尽了。 眼见着大皇子一派慨然做派,他直翻白眼,当即撇着嘴走上前去,质疑道:“大皇兄眼下不该是在府上闭门思过吗,怎么还能日行百里,瞅准时机到皇宫里来了?” 大皇子好不容易等到了翻盘的机会,自然不会任由对方在自己头上泼脏水,登时反唇相讥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本王顾念父皇母后和众弟兄,又唯恐叨扰,于是就侯在皇宫中一处别苑,原本想着同赏一轮月也好,谁知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多日的闭关明显令他的心思沉稳了不少,大皇子一番说辞堪称情意拳拳,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 见秦翎风哑口无言,他轻笑了一声,复又转身向皇帝赔罪:“儿臣赴宴来迟,还望父皇莫要怪罪。” “你单凭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的来,没人为你佐证,谁知这些说辞有几分真几分假?”秦翎风却仍紧咬不放,他深知此番绝不能让大皇子逆风翻盘,于是声色俱厉,寸步不让。 皇帝见两人相争不下,片刻后重重咳了一声,从中调停道:“好了好了,今日是中秋佳节,合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莫要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大皇子是有目共睹的救驾功臣,皇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面上有些欣慰:“既然来了,那就一并过节吧。” 这话的言下之意到底是不是要将过往一笔勾销,堂中没有一人敢断言。 众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秦炜安惯是会和稀泥的,见状登时正色站了出来,拨乱反正道:“儿臣认为,眼下首要的任务还是需得找出此次刺杀的元凶才是——” “不错——”皇帝点了点头,视线沉沉地落在堂下被扣起来的几个歌姬身上,目光中满是审视。 这几个歌姬瞧着弱质纤纤,持刀暴起的时候却皆是凶相毕露,宴上好几个宾客都被她们的刀锋所伤,中庭那尊白玉玛瑙被血溅得触目惊心,不详的气息经久未消。 秦翎风见状抢先在众人面前杀到了哪一队被生擒的歌姬面前,厉声暴呵道:“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行刺的!?” 然而歌姬们像是有血性的,任凭他如何逼问,都只做充耳不闻,她们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面上却俱是视死如归。 “没有一人肯说?”皇帝在边上正了正衣冠,转回身来的时候,见问话依旧没有进展,不由有些恼火。 莫非这幕后元凶就在宫中? 皇帝目光一凛,面上青白一片。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看来朝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秦翎风小心揣测着皇帝的心思,见无人开口,索性率先毛遂自荐:“父皇,儿臣愿查清此事真相,找到幕后元凶!” 秦炜安自方才起就没露多少相,见状赶忙跟了一句:“儿臣也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 话音刚落,两人对望一眼,谁也看不上谁。 皇帝怎么会看不出两人揽功的心思,故意没有立马表态,而是面带凉意地看向众人,缄默不语。 大皇子倒是另辟蹊径,他没有请命领功,而是先放眼看向了站在最边沿的人秦宸霄,担忧地问了一声:“三皇弟,方才见你在与歹人争斗的时候好似被伤着了手腕,怎么样?不要紧吧?” 秦宸霄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显然不欲与几人产生瓜葛。 皇帝闻言却眼角微眯,心中有了考量。 比之这几个都快将狼子野心的都写在脸上了的狼崽子,傲慢避世的秦宸霄俨然是解决此事的最佳人选。 皇帝立马在心中敲定了人选,面上却还做出了一副斟酌良久的模样,而后犹疑地将目光落在了秦宸霄身上,缓声道:“霄儿,方才你离朕最近,此事要不就交由你去查办吧?” 秦宸霄闻言果不其然拧起了眉毛,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大理寺中秋也休沐吗?” 见皇帝尴尬咳嗽,他才颇为不耐烦地接过了差事:“儿臣领命。” 皇帝见他这般为难,这才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这番衡量得当。 见他面露疲色,淑贵妃赶忙自一旁凑了上来,体贴地问了一声:“皇上乏了吧,不如由臣妾先扶您回寝殿歇息一阵?” 皇帝闻言没有立马作答,而是先侧目扫了一眼自方才起就闷声不语的任清雪。 见她怯生生地投来视线寻求庇护,皇帝想也不想就挪开视线,冷哼了一声。 “往后这等大事,还是继续交由淑贵妃操办吧,朕还是任用旧人比较放心些。” 任清雪闻言面上满是错愕,反应了一会才觉得耻辱,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淑贵妃见状只觉得扬眉吐气,登时将腰板挺得笔直,而后见皇帝没有要离席的意思,又飞快改口道:“皇上,今日的宴会重要,眼下逢凶化吉,或许正是因为月神庇佑,您不如留下来与小辈们将晚膳用了吧。” 皇帝闻言深觉有理,随即点头道:“爱妃此言有理,接下来的宴席诸位可要尽兴,权当是为今日之事压压惊了。” 一国之君发话,其余人哪里有不从的道理,登时纷纷将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满口谢着皇上厚爱。 在一片心照不宣的假作和乐的氛围中,餐点终于全部上齐。 “皇上,这最后一盘乳酪是臣妾特地吩咐御膳房的人家的,秋意渐浓,用乳酪也好生津开胃。”任清雪满心想找法子弥补方才的过失,因此眼下又卖笑凑到了皇帝跟前,殷勤地为他递筷送勺。 后者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拂她的面子,只不过这乳酪才刚入口,皇帝忽而面色大变,下一刻竟毫无征兆地发作,将玉箸狠狠地砸到了任清雪头上。 怒气加持之下,他近乎用了十成的力气。 任清雪当即痛叫了一声,只觉天旋地转。 “皇上,臣妾、臣妾实在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见堂下任投来惊讶的视线,任清雪只觉面如火烧,立马直挺挺得跪倒在地,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入宫数月以来,她何尝受过这样的责骂,苦心维护的自尊再次被人拿出来鞭笞,痛苦比往日更甚。 皇帝却只是怒目瞪她,还在不住地喘着粗气,显然是气得狠了。 淑贵妃知道眼下还不是得意的时候,因此见状登时担忧地护到了皇帝身前,检查了一下那盘作为罪魁祸首的乳酪,她忽而如临大敌,惊讶道:“雪嫔,你怎么可以在里面加花生呢!?你难道不知道——” 她点到为止,戏已经做了全套。 任清雪眼下已经彻底慌了神,她看看那乳酪,又看了看皇帝,满心的惶恐无处诉说,只化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辩驳:“臣妾不知道这是皇上您的忌口,臣妾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却显然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不顾她挺着孕肚以头抢地,下一刻便在淑贵妃的体贴陪伴下愤然离席了。 场面瞬间变得越发尴尬,皇帝一走,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任凤华扫了一眼仍然跪在堂前失魂落魄的任清雪,少顷收回视线,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吃不了花生?” 秦宸霄答得很快,语气却很漫不经心,仿佛两人讨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物。 “他尚年幼的时候被几个皇兄弟永花生捉弄过,险些性命不保,自那之后就见不得花生,如今更是直接成了膳房的忌讳,今日出现在宴上,也算是稀罕。” “原来是这样。”任凤华闻言点了点头,心中豁然开朗,前世他便知道皇帝这一忌讳,只是一直到今日才了解到原因,两世的因缘际会一交叠,瞬间有恍如隔世之感。 此事她知道,淑贵妃知道,宫中的有心人应当都知道,除了一个初来乍到的任清雪不知道。 淑贵妃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以此为契机,摆了任清雪一道,而步步慎重的任清雪之所一回中计,则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就是业障,一叶障目,哪里还能看清前路祸根? 只是眼下任清雪缺显然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败局,皇帝二人都已经行至殿外了,她竟还不顾身孕地追了出去,委屈哭喊道:“皇上,您挺臣妾解释,臣妾当真不是有意的,烦请您饶了我这一辉吧。” 皇帝只觉心中怒气翻涌,又见任清雪执意纠缠,越加没了耐心,当即没好气地冷声斥责道:“把雪嫔押送会宫中,闭门幽禁,如若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朕绝不轻饶!” “皇上!!”任清雪目眦欲裂,却再看不到皇帝的回头,只觉心如死灰,面无人色。 “好了皇上,莫要动气了,臣妾陪你回去吧。”淑贵妃则正好趁着这时候献媚示好,将皇帝哄回了宫。 任凤华在后头看着三分纠缠半日,只觉是一场大戏终场,看得还甚未津津有味。 唱砸了戏的任清雪被押解回殿之后,先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丫鬟上前来劝,却成了出气口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还在这里给我马后炮,若不是因为尼没有提前知会我皇上的忌口,我今日至于出这样大的丑吗!你这个废物!还敢哭!我今日非得打死你不可!!” 说着,她便抓起了手边藤条,轻车熟路地往那丫鬟身上招呼过去,登时就是数道淋漓血痕。 第三百十二章:纠缠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那丫鬟吓破了胆,见任清雪面目狰狞,活像是看见了罗刹,吓得不住颤抖。 “你还敢躲!再躲我就朕打死你!”藤条落下处溅起血花,任清雪正要借此泄愤,自旁却忽然无声无息地伸出一只手来,径自抓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尊上!”任清雪下意识往来人地方向一看,登时惊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卖笑还是诉苦。 尊者不屑地扫了她一眼,随后松开了手,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你平时就事这样招呼下人的?” 任清雪不愿承认自己的残暴,因而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尊上,您可得为我做主啊,今日我平白受了委屈,定然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那尊者闻言却只是嘲弄一笑:“不过是有人刻意瞒了你几条消息,竟然也算得上是陷害了?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可是……”任清雪不想承认自己的疏漏,还想往旁人身上找原因,“这群婢子装聋作哑,难道就不该罚嘛!?” “呵,弱者才会在旁人身上找原因。”尊者闻言对她越发不齿,态度轻慢不屑。 任清雪只觉脸皮一烫,想也不想地酒辩驳道:“无论如何,此事必然是淑贵妃在背后谋划,总有一日,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本事不大,口气倒还不小。”尊者闻言却只是嘲笑,仿佛当她只是开了个玩笑,“还是等你先生下一个皇子再说吧,眼下你还没有资格同她谈什么高低。” “尊上,您怎么知道我腹中的一定就是个男孩呢?”任清雪闻言一愣,申请有些错愕。 尊者却答得十分自然:“这是本尊的种,难道会不知道带不带把?” 此话一出,别说是任清雪,就连地上瘫着的九死一生的丫鬟都跟着身形一颤。 任清雪没想到尊者会在外人面前就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大咧咧地说了出来,登时心中一慌,不知该如何阻止走漏风声。 那丫鬟更是如履薄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在原地如坐针毡。 方才任清雪拿藤条抽她的时候,将她的衣衫都抽得破败,透出了里头泛红的皮肤。 再加之这丫鬟模样生得俊俏,尊者绕着她走了两圈,忽然色心大起,伸手摸向了她的肩头。 “本尊竟不知道,你殿中竟然还有这样貌美的丫头。” 眼见着最后可以蔽体的衣裳都要被揭走,那丫鬟吓得任步步后退,哑声求救道:“娘娘,我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救救我——” 任清雪心中不忿,又有些后怕,皱着眉头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那丫鬟如蒙大赦,赶忙趁在尊者发话之前,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厢清雪殿中正剑拔弩张,淑贵妃处却是一片和乐。 如愿将皇帝请回自己的宫阙之后,她登时使出了浑身解数,说尽了好话,才终于安抚了震怒中的帝王。 “皇上,今日之事由皇子们把着风,想来不多时就能水落石出,您也不要太挂心了,兴许那幕后黑手明日就能被抓出来呢!” 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轻嘲道:“看来朕还真的是高看雪嫔了,竟连一个中秋宴都办砸了!” 淑贵妃眸光一闪,开始循序渐进地把脏水往任清雪身上泼:“这也不能怪雪嫔妹妹,没人会知道今日宴上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对啊,这刺客为何来的这么巧,偏偏就是今日呢?” 皇帝心中早已生疑,方才那几个刺客暴起的时候,他分明尚且有脱身的余地,要不是任清雪大惊小怪地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他也不至于险些命丧刀下。 “如若雪嫔当真与这些刺客相干,朕绝对不会轻饶她!” 淑贵妃见皇帝已然对她疑心深重,登时掩唇自得一笑,假意为任清雪求情道:“皇上,雪嫔妹妹或许真的是因为有孕在身做事才出了差池,你也万万不要太苛责了!” “你怎么又帮她说起话来了?”皇帝深知深宫妇人心思弯绕,对淑贵妃亦非完全信任。 淑贵妃自知方才戏做得太假,赶忙表露衷心:“皇上放心,臣妾对你的心日月可鉴,这数十年的情谊怎能作假?” “说的倒也是。”皇帝从不信浮于言表的情谊,但是不能不相信年月,淑贵妃此言俨然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疑心散去后,他又变回了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君王,一手将淑贵妃揽到了自己怀中,亲昵地笑谈了两句。 “皇上······”淑贵妃平日里保养得当,羞怯的时候尚存少女之态,皇帝见之心痒,两人笑闹了一阵,不一会就到了芙蓉帐里。 王公公自觉地退到了殿外,听着帐内娇声媚语,他不禁钦佩淑贵妃的勾人手段,也难怪此人能在风水日转的深宫里得盛宠不衰。 一场宴会无疾而终,宫门外却另有一片好天地。 马车疾驰到宫外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街巷,珍儿和琉璃隔着车帘望见对岸摇晃的灯火,早就激动难耐,于是等任凤华一声令下,登时笑闹着跑远了,还不忘扬言要为自家娘娘带回来一个最好看的花灯。 任凤华和秦宸霄比肩走在后头,瞧着满街盛景,只觉是天河倒挂,跑散了璀璨繁星。 越往光亮处走,人声愈甚。 任凤华只觉得新鲜,又想起秦宸霄好静,便侧目回望了一眼,却见对方也正在看她,目光中还盛着点点灯火,偏浅的瞳色澄澈如琉璃。 “殿下应当也是想来灯会的吧。” 任凤华莞尔,下一刻见对方果断摇头,不由笑得愈欢。 “本王喜静。” “那就把我方才迎来的花灯还来——”说着还真的伸出了手,朝着他招了招。 秦宸霄挑了挑眉毛,下一刻却将手送了上来,准确地抓握住了她的手。 “花灯还不了了,拿人抵吧。” 话音刚落,忽而一阵秋风送来,晃得灯上的一对鸳鸯像是吃醉了酒。 秦宸霄很少笑,但他的笑是藏在眼角眉梢的。 下一刻,任凤华晃了晃手里提的河灯,率先向前走去,却没松开他的手。 耳尖的红被灯火照得通透,连着半扇脸颊都染上了霞色。 秦宸霄嘴角一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中秋灯会向来热闹,尤其是天子脚下的京城。 街上有市井布衣,又有官眷子弟,绫罗交错,步履生风,热闹非凡。 任凤华领着秦宸霄一路来到了河畔,但见河水如镜,上头载着点点光亮,逶迤着驶向远方。 任凤华捧着河灯许了愿,脱手送灯入河的时候,瞧见放下的那盏灯绕在暗流里打转不肯远走,不由展眉一笑。 美人如玉,笑靥如花。 任凤华本就生得极好,星火倒映在眉目之间,更衬得她眉如远山,目盛晨星。 对岸的游人见之不由侧目,面上难掩惊艳之色。 其中两人看得尤其投入,正是后脚跟着他们一道出宫的苏四和秦炜安。 任凤华满心正斟酌着该怎么将寄愿送走,自然没有注意到对岸走来的那两道人影。 秦宸霄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登时一展广袖,将任凤华藏在了自己怀里。 “殿下?”他动作太快,任凤华眼见着自己发簪上的流苏打在了他的额上,磕出了一小片红,还来不及惊讶就已经轻笑出声,“殿下这是怎么了?” “怕你摔着了。”秦宸霄答得很快,约莫是想掩盖一味叫羞窘的情绪,他紧了紧怀抱,将人往他怀里送了送,目光中却淬满了寒意。 四周那些窥探的视线见状哪里还敢上前,登时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一路不远不近跟着的宫女见状得体一笑,而后恭顺地上前,低眉贺道:“都说有情人共放河灯,必得长久美满,三皇子和三皇妃必然也能和乐常伴,白头到老——” “多谢你——”任凤华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宫女位分颇高,想来应当是宫中派来随护的。前世她可从未领受这样的待遇,如今应当也是因为沾了秦宸霄的光。 那宫女大方得体,也不碍事,秦宸霄当即大方地赏了银钱,遣她回去了。 两人放完河灯后,也没有停留,秦宸霄像是要带着她躲避什么晦气一般,脚步比平日里都要快。 果然,不过片刻,那“晦气”就自己追了上来。 “任大小姐,请留步。” 自从出阁以来,少有人这么唤她,任凤华皱了皱眉,原本不想理会,但对方已经指名道姓,她只得面色沉沉地转身向后。 果然是苏四。 阴魂不散!任凤华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此人古怪得紧,她实在是不想多打交道。 “任大小姐,苏某并无恶意,为何如此戒备?”两人从前就闹过矛盾,可眼下苏四却像是不记得了一般,又带着一张和煦笑脸迎了上来。 “你要是没有什么正事,就恕不奉陪了。”任凤华不满于他的轻浮,转身欲走,生怕晚一步边上的小阎王就要发作。 然而就当她拽着秦宸霄要走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灯影幢幢后藏着的一道熟悉人影。 怡清? 她脚步一顿,犹豫了一瞬,就被苏四追了上来。 “任大小姐,我们不曾有什么过节吧?” 秦宸霄周身的气势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若不是因为街上游人太多,他或许早已出手将人丢进河里。 “苏四爷,你若是执意纠缠,我们也不会客气!”任凤华只觉耐心也要见底,语气也不再客气。 苏四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依旧一副儒雅做派。 “华儿。”身旁,秦宸霄悄无声息地靠近,几乎凑到了她的耳畔,“本王累了……” 任凤华闻言嘴角一抽,转而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先稍安勿躁。 既然来者不善,那她就得摸清对方的底细,毕竟此人在前世与嘉和的死脱不开关系。 苏四看着确实是想要和她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受住秦宸霄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眼神,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改日再叙”,便挥袖离去。 第三百十三章:花灯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小厮见状赶忙追了上去,急声呼唤道:“四爷,你怎么走得这样急,小的都要追不上了。” 苏四回转身望了一眼身后已经比肩离去的那对璧人,只觉牙根直犯酸,面对小厮的殷切发问,也只是几句话就敷衍了过去。 李怡清躲在花灯之后,看清了他面上的懊丧神色,登时只觉心如火烧,胸中难受得紧。 “小姐,您没事吧?”边上的丫鬟见她出身,不由心疼地关切道。 后者却依旧倔强嘴硬,将头一扭佯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没事!我才不在乎呢!” 丫鬟却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外强中干,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再和苏家谈谈吧,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呢,毕竟是媒妁之言,怎有轻易悔改的道理?” “不必!”李怡清却径自抬手阻止了她,深呼了一口气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不嫁就不嫁,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小姐······”丫鬟还想再劝,却见李怡清已然绝决地转过身去,径自往回走。 “好了,不用为我担心,走吧,带你继续逛逛。”说着就往花灯深处走去,一并将眼角滑落的泪珠藏在了迷蒙的灯火之后。 主仆俩渐行渐远,摊贩旁却突然走出一道人影来,秦炜安回忆着方才在御史府小姐面上看见的伤情神色,不由眉尖一挑,计上心头。 这厢任凤华被秦宸霄牵走之后,心中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想在回望时找到方才一晃而过的李怡清的身影。 可谁知人潮汹涌,哪里能找到熟面孔,几次尝试无果,无奈之下,她只得先将心思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已被冷落许久的秦宸霄。 时至中秋,街上难得热闹,任凤华虽不喜聒噪,却也流连这份热闹烟火气。 见秦宸霄自方才路遇苏四后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弯眉笑了笑,难得主动提了要求:“殿下能否再陪我逛逛?” 说着还附赠笑容一枚,言笑晏晏,似能融化数九寒冬。 秦宸霄被这一笑晃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地牵上了她的手,领着人往街巷深处走。 语气纵容到让任凤华都忍不住侧目。 “逛多久都行。” 除却衣衫和周身气质的确太过瞩目,两人一举一动与寻常夫妇也没什么不同,因而一道进店的时候,小二虽然忌惮两人身份,却还是带着惊惧满脸热情地上前招呼起来。 虽说只是家外头看着貌不惊人的首饰铺,但是胜在内里精致,首饰也是一应俱全,任凤华低眸打量妆匣,秦宸霄就在一旁看她,神色温和,眉眼温润。 “两位客官可有相中的首饰?”店小二在旁鞍前马后,态度恭顺。 任凤华拿着一支珠钗刚想开口,又想起眼下在外头不好暴露身份,于是干脆敛眉轻笑,脆生生地唤了一声“阿霄”。 “阿霄,这只珠钗可衬我衣裙?” 秦宸霄的视线从珠钗上一笔带过,转瞬又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少顷,他忽而掩唇藏住了一声自得的轻笑,佯作轻咳,连着点了两下头:“夫人貌美,合该是你来衬珠钗。” “油嘴滑舌。”任凤华耳尖一红,嘴上却没饶人,轻嗔了一句才将著珠钗轻放回了妆匣,而后和声看向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小二,“劳驾,这珠钗多少钱?” 小二迎客,向来都是由高官贵妇的丫鬟仆役同他打交道,如今得这般矜贵的人物亲自询问,登时面露惶恐,磕巴着才说完一句话。 任凤华和气地笑了一声,下一刻就要打开锦囊大方给钱。 自旁却突然截出了一只手,两盏银锭子先一步落到了小二的手上。 “这都要抢?”任凤华侧目微愕,眼中满是笑意,说着还是将手中的碎银递到了小二手里,“佳节辛苦,权当赏银了。” 小二见之喜不自胜,登时也不顾什么惶恐不惶恐的了,上前就是一串甜言蜜语。 “多谢多谢,您二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来日必然和乐美满,地久天长!” 任凤华只是笑而不语,秦宸霄却难得多说了几句,眉眼间自得又餍足,叫她仿佛又看见了大婚当日高坐马上的俊雅儿郎。 见那小二美言,他似乎很是高兴,以至走出首饰铺的时候,手上多了好一串包裹,任凤华拦不住他大手大脚,索性任由他光顾店家生意。 秦宸霄一手帮她提着满手首饰,竟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牵她的手,再加之两人样貌打眼,因此一路走来,过路的人几乎都会多看两眼。 其中不乏一些相伴相携的眷侣,大着胆子隔着对街遥遥祝他们“百年好合”。 任凤华便也学着这些寻常夫妇的样子,提声回道:“也祝你们儿孙满堂!” 秦宸霄在边上低眉轻笑了一声,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趁着对方不解回眸的时候,才补上一句:“也祝我们。” 任凤华反应过来的时候,两颊都跟着滚烫起来。 “不知羞!”她轻轻挣开了手,在秦宸霄肩头轻捶了一下,力道不大,倒先把自己送进了对方怀中。 “当心点。”秦宸霄拉着她躲过了后头追打着的一对夫妇,轻声在她耳畔追了一句。 “对不住,对不住!”那衣着朴素得体的妇人见状赶忙揪着丈夫的耳朵回到了两人跟前,忙不迭地赔罪。 那丈夫却气鼓鼓地不肯认输:“还不是因为你非得追我,不然我怎么能撞着人!!” “对不住啊,我相公晚些时候用了些酒,有些混账!”妇人嘴上骂着,却将丈夫严严实实地护到了身后,“这样吧,边上就是我们的摊子,二位若是不嫌弃,吃一个糖人再走吧!” 说着就热情地引着人往边上走,那丈夫虽然吃醉了酒,功夫却半点不含糊,手起手落,登时就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显形。 任凤华接过糖人的时候两眼放光,登时笑盈盈地凑到秦宸霄耳边道:“殿下你看,市井烟火可要比一板一眼的清贵日子有意思多了?” 后者闻言挑了挑眉,像是突然起了斗志一般,趁着任凤华和那亲切妇人闲谈的时候,忽而借用了摊位,随即认真地学着方才看来的动作,照模照样也捏出来了一个糖人。 伸到任凤华眼前一晃,果然也收获到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你喜欢这个?”秦宸霄故作云淡风轻之态,眸中却颇有些自豪。 任凤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每日里只为柴米油盐奔波,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音落下,见秦宸霄还真开始思索这种生活,任凤华不禁笑着打断道,“好了,我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对了,怎么只有一个女娃娃样子的糖人,为什么不捏一个男娃娃和她配上呢?” 秦宸霄闻言笑意一顿,视线落回到了摊位上,显然有些踟蹰。 方才那摊主只捏了一个女娃娃,他自然也只能照猫画虎,任凤华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并非有意刁难,只是瞧着有趣,想看看秦宸霄吃瘪的样子。 眼见着对方一手抖将娃娃捏成了雪人,任凤华登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嘴上却还在连连叫好。 秦宸霄立时当了撒手掌柜,将“小雪人”按回板上的时候,颇有恼羞成怒之感。 “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任凤华打了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可偏偏秦宸霄却很吃这一套,得了她的首肯之后,登时拨云见日,将鼓鼓囊囊的钱袋往摊上一丢,便将那堆雪人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任凤华手上,随后拉上人就走。 那对夫妇惊讶于两人的出手之大方,越发笃信因祸得福的道理,喜滋滋地提前收了摊。 “多谢招待啊!”任凤华无奈于秦宸霄今日一反常态的风风火火,扭头还没等招几下手,便被带到了又一条街。 “你若是真想柴米油盐,等回去之后,将膳房的伙计们都遣散了,也不是不可——” 任凤华没想到他一路琢磨下来竟是在纠结这个,登时忍俊不禁,连连摆手:“照常就好,照常就好!” 尽管踏着锦靴的脚已经有些酸软,然而不知为何今夜的街景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她突然很想和秦宸霄一直这样逛下去。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大半辈子几乎所有时间,都被困在了幽深的内宅里,此番难得瞧见这般的热闹,自然是流连忘返。 两人走着走着,忽而被人流绊住了脚步,打眼一瞧,才知道前头是在猜灯谜。 开设灯谜的店家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往来的游人却仍是络绎不绝。 任凤华起了兴致,便也拉着秦宸霄上前一看,眼下正猜着灯谜的姑娘是个急脾气的,见自己连连失利,不由有些恼火:“店家你这做事不厚道啊,往年猜的都是花啊月啊,怎么今年这藏头就成了什么,什么凰女月桂的,这不都是些市井谣传吗,我哪能知道呢,这不作数!” 任凤华对市井怪谈没什么兴趣,却被对方话语中的“月桂”分去了心神,正想仔细听听,秦宸霄却注意到了她慢下来的脚步,二话不说便走上前去。 “莫要走远了,我帮你嬴一个回来。” 说着便施施然到了花灯丛中,而后约莫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如约拎回来了一盏最大的花灯。 这花灯色彩绚丽,上头似乎还用工笔细细画着几株彼岸花,被烛火一打,惟妙惟肖,任凤华正要提灯细看,谁知就在俯身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花灯有异? 这一念头才刚来得及从脑海里蹦出来,她便感觉到自己脚下一轻,抬眼之时,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热闹街景一瞬成空,身边也没了秦宸霄的踪影。 任凤华试探着在虚境中走了两步,只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白纱,看什么都像雾里探花。 直到眼前忽而若远若近的出现了一道飘渺人影。 “你是谁!?”任凤华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对面那人也不客气,朝她逼近了一步。 “你又是谁?” 第三百十四章:旧事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话音落下,对方没答话,却忽而拂袖打过来一团云雾。 任凤华忙错身躲过,愠怒道:“你我无冤无仇,你这是要做什么?” “吾乃吡沙国人,你能透过彼岸花灯进到虚境,还能躲过吾的一击——”那飘渺人影似乎合计了一阵,忽而豁然开朗,“吾知道了,你是凰女!?” 凰女? 短短半个时辰以来,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眼,顿时越加好奇:“敢问阁下为何断言我就是凰女,还有,此处到底是何地?” 对方去好似不愿与她再纠缠,任凤华只觉对方好似是轻哼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阵光雾打来,瞬间天崩地裂。 虚境崩塌,周围的喧嚣人声又像潮水般涌了回来。 任凤华脚下一阵踉跄,像是仍然没有实感,恍恍惚惚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却还是秦宸霄将花灯交到她手中的那一幕。 “怎么了,华儿,如若不喜欢我再去替你换一盏?” 任凤华慢慢回过神来,轻缓地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喜欢。”话毕却只是将灯低低提着,再不敢凑近细看。 灯上的彼岸花依稀仍在,她的呼吸却开始渐渐粗重起来,今夜的一切突然变得像是一场幻梦,她不再留意周围的喧嚣人烟气,眼前浮现的俱是方才在虚境中的所见所闻。 “华儿······华儿?” “嗯?”任凤华终于回过神来,对上了边上秦宸霄担忧的眼,“我没事······” 说着便继续与他提灯夜游,只是比之方才却明显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她想得太入神,完全没有留意到边上的秦宸霄的异样。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昆仑山巅。 寒风呼啸中,洞中人掐算着的手忽而一顿,洞外天光昏暗,他算不透天机,只能无奈摇头。 “这都是天数啊。”他透过雪景遥望山下,少顷轻叹了一声,“凤华,为师也只得帮你到这了。” 像是心念相应,长街上,任凤华忽觉心口一跳,一种颇为玄妙的感觉忽而席卷内心。 她越发放不下心,索性一鼓作气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方才那个花灯,可是这回不管怎么卯足了劲儿地去看,却再没有虚境为她打开。 “怪了,怎么又没有问题了?”任凤华轻声自语了一阵,余光忽而留意到身侧之人慢下了脚步,不由不解转身,却在对上秦宸霄颇为幽怨的眼神的那一刻,骤然失语。 “怎,怎么了——”忽然一阵被抓包般没来由的心虚,任凤华主动抓起了他的手,斟酌着问道,“殿下可是觉得厌烦,想要回去了?” 秦宸霄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视线颇为认真。 “自方才起,你的心思就不在游街上,可以告诉本王发生了什么吗?” 任凤华见他神情委屈,不由心一软,赶忙低头认错:“抱歉殿下,我不该如此的。” 秦宸霄要的自然不是她的道歉,因此闻言只是缄默。 两相无言,任凤华登时有些忐忑,她正打算主动求和的时候,秦宸霄却突然开口:“这花灯······有玄机。” 这话不是个问句,任凤华登时错愕抬头,但闻对方继续道:“上头的彼岸花据说是异世之花,有动摇人心神之奇效,久视或可步入异世。” 任凤华心中愈惊,赶忙顺势问道:“那殿下可曾听说过吡沙国?”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秦宸霄却只是淡然反问。 任凤华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对方,闻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索性和盘托出。 “方才在拿起灯的那一瞬间,我好像被拽入了一个虚境,境中遇到了一个人,自称是吡沙国人······” 她将在虚境中的所见所感事无巨细地一一道出,秦宸霄瞬间就抓到了关键:“你方才说,那人断言你就是凰女?” “不错。”任凤华点头道,“可惜我还没还得及追问清楚,那人就已经把我给打出来了。” 那种无法脚踏实地天旋地转的感觉,实在让人很不好受,眼下想起都让人心有余悸。 “这实在是太荒诞了······但是又有些新奇——” 秦宸霄见她神色恍惚,立马上前将她圈入怀中,和声劝道:“没事,无论是什么,本王都会和你一道面对。” 任凤华闻言只觉心中一暖,那份虚无缥缈的压迫感终于渐渐消散。 秦宸霄同她比肩而走,忽而低笑了一声,帮助她分散了注意力:“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今日中秋宴上那场刺杀是谁安排的?” 任凤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个,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上他眼中的细碎笑意,她突然福至心灵,快声答道:“莫不是殿下你!” 回想起殿上众人的举动,她却又有些犹疑:“我原本还以为是淑贵妃呢。” “其实本王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秦宸霄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很有耐心地帮她梳整好,一面慢声道,“如今祸水被抛到了雪嫔处,也只能怪她多行不义,只能自认倒霉。” 任凤华思索了一阵,忽而想起最后落到秦宸霄头上的调查差事,猜测道:“观皇上今日在殿上的反应,想来还是对殿下您有所信任的吧?” “这题错了。”秦宸霄突然成了个一板一眼的教书先生,闻言在任凤华的掌心轻敲了一下,一口否决道。 任凤华讶异于他的笃定,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会如此确定,万一——” 转念想起皇帝冷血如斯,怎可能顾念骨肉亲情,便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秦宸霄见她面露难色,继续道:“信任这种东西,他不配拥有,他当年对我母妃不曾有过,如今又怎可能对我出现例外?” 任凤华在他的引导下,终于拼凑出了一个更为骇人的事实——秦宸霄的生母月妃所谓的病逝只是对外的虚言,是皇帝害死了她!? “禽兽······”种种罪孽俱是起源于一人,无论是她娘亲的一生,还是月妃的一生,都毁在了龙椅上的那个人手中,一个人能自私自利贪婪暴戾如此,简直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秦宸霄轻缓地将自己的下巴垫到了任凤华头上,语气依旧平淡,尾音却沾染上了寒气。 “他将我母妃纳入宫中,不过是因为贪恋她的母家权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揽权的机会,却还扮了这么多年的情深不寿,虚伪至极。” 母妃早逝,父皇又人面兽心,难以想象这么多年来步履维艰的宫中,秦宸霄一个人拖着一身病骨是怎么走下来的······ 任凤华心中一痛苦,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心中渐起了一阵同病相怜之感。 “我娘亲从前也是如此殒命,我懂你的苦楚,往后由我陪你,揭穿这些豺狼的丑恶面目!” 秦宸霄闻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少顷,才在她耳后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慢声继续:“这天底下若是还有他不敢动的人,应该就只有护国公他老人家了,皇帝忌惮他‘战神’之名,不敢轻举妄动,边境战火被镇压多年,两方开国功臣都被打压得苟延残喘,只有护国公一人屹立不倒,你可知为何?” 任凤华顺着他的话继续道:“皇帝他不敢动最强者,因为这是他牵制朝局最关键的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外祖父出事,他必然也会元气大伤!” 秦宸霄点了点头,看向她的视线中俱是柔情。 “所以你可以宽心,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他祸及护国公府。” 任凤华却只是认真地看向他,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我知道,那你呢,这么些年来,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她难以自制地想起了前世耳闻到的秦宸霄猝然离世无人问津的光景,登时心口像是在同利刃割锯一般,疼得人窒息。 秦宸霄察觉到她在轻微颤抖,语气越发柔和:“这些年,我过得没有你想象的坏,皇帝需要做戏,自然不会在明处对我下手,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利用我······约莫在我还在听学的时候,他曾想将御史大夫之女李怡清送入宫中做伴读,只是他没想到,那是我第一次拒绝他——” 所谓的伴读,实际上就是为长大后联姻揽权做准备,秦宸霄那时候年纪虽小,却已经早早地洞悉到了皇帝的野心,他踩住了对方的软肋,借着任性的名头,开始了自己的抗争。 “他当时······没想到我会拒绝,因为在那之前,他曾以为我是最听话的皇子。”秦宸霄的脸埋在灯火的阴影处,显得有些晦暗难明,他慢声诉说着过往,语气却平淡得像是个局外人。“只是他没想到,逼死母妃那日,我就藏在殿中——”他说到这顿了一顿,嗓音开始沙哑,“母妃走之前······是看到我了的,她笑着让我逃,然后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奔到了屏风后面,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听到这,任凤华已然泪流满面,她小心地拥着秦宸霄,像是在拥抱一尊易碎的瓷器。 很难想象,一个半大的孩童,亲眼看着往日还算敬重的父皇逼死了最疼爱自己的母妃,会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她无法回到过去,将那个藏在角落里绝望哭泣的孩子救出来,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秦宸霄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畔补全自己的迟来的承诺。 “别怕,阿霄,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就得杀回去了——” 她的眼中满是杀意,前世让皇帝死得轻巧,这一次,她必得让此人死在她二人手中! 秦宸霄吃力地说了一阵话,似乎是倦了,闻言,只是轻轻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好似呓语地呢喃道:“你陪我。” 任凤华遥望向东方的皇城轮廓,无比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陪你!” 第三百十五章:夜访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摸了摸她的发梢,嗓音有些闷闷的。 “眼下还不是对他动手的时候,还得等等。” 任凤华轻轻地点了点头,轻轻从他的怀抱中直起身来,轻声问道:“那刺客的事,需不需要我在为你添一把东风?” “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秦宸霄紧了紧她的外袍,拂落了肩头细碎的桂花,带起一阵幽香。 任凤华知道刺客一事必然是由最为可疑的任清雪背了黑锅,但她毕竟多行不义,此番也算是报应。 两人一路相伴而走,没用车马代劳,一直到夜深才回到了王府。 琉璃见着任凤华回来,登时笑逐颜开:“娘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不来,奴婢和珍儿差点都要提着灯笼出去找了!” 她说着接过了任凤华褪下的外袍,一边帮她梳洗一边笑言道:“对了,娘娘,你是不知道,方才奴婢和珍儿在街上看到了许多好看的花灯,我俩带回来了好几盏,等晚些时候就捎一盏挂到娘娘殿里来!” 珍儿闻言在边上揶揄道:“怎么才挂一盏,回来的时候我怎么明明白白记得琉璃姐姐买了好几盏,一盏给了娘娘,一盏给了我,那还有一盏呢?” 琉璃张牙舞爪地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珍儿窃笑了一声,大咧咧地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方才见府里只有阿四哥是提着一盏花灯走的——” 琉璃慢半步捂上了她的嘴,任凤华却已经将她方才的话听了个真切,眸中渐现若有所思之色。 琉璃被看得面红耳赤,作势要打多嘴的珍儿,却被后者轻巧地躲了开去。 “哎哟,好姐姐,你这藏着掖着要到什么时候啊,不如由我帮你一把吧!” 琉璃急得结结巴巴,正愁要怎么解释,忽而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娘娘,我是阿四。” 正打闹着的两个人闻言齐齐一顿,琉璃闹了个大红脸,自然不愿意现身,一溜烟地藏到了屏风之后,却还忍不住怯生生地往外看。 “进来吧。”任凤华压下上扬的唇角,招手示意人进门。 阿四中规中矩地上前一礼,随后面无表情地禀报道:“娘娘,今日中秋宴上的刺客一事已然有了眉目,殿下让我转告您,不必过于忧虑。” “我知道了。”任凤华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屏风后的纠结人影,登时挺直了腰板,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一阵眼前的青年。 阿四虽与阿六年岁相当,却要更为老成,平日话虽不多,但是为人板正,踏实靠谱,倒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任凤华从前没看出琉璃对他的心思,如今便想着用做媒来弥补,于是思索一阵后,她清了清嗓子,挂上了宛如长辈般和煦的笑容。 “阿四,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在府上或是府外遇到了中意的姑娘,也该谈一门好亲事了。” 阿四闻言神色一定,微抬眼帘,但又像是在克制什么一般,轻轻将头低了下去。 任凤华只当他是羞赧,便试探着继续道:“不过府上也是有很多好姑娘的,不知你看——” 她话还未说完,阿四却在这时候突然单膝跪了下来,神色郑重一板一眼地说道:“娘娘,属下誓死效忠您和殿下,无心······嫁娶之事。” 任凤华闻言微愕,却听得对方继续道:“属下在此立誓,终身不娶!” “你!”任凤华没想到对方竟会这般决绝,面上微有愠色。 屏风后忽而一动,一回头,却见是琉璃眼眶红红地走了出来,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狠狠地看了阿四一眼,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珍儿在边上小心地守着她,目光中满是担忧。 阿四却是个楞的,他见屋内凭空多出了两个人,也只是费解地多看了两眼,最终却没顶住任凤华略显责备的眼神,匆匆告辞离去。 “琉璃——”任凤华没想到自己好心办砸了事,心中满是愧疚,见琉璃失魂落魄,顿时越加自责。 琉璃闻言抹了抹眼睛,勉强一笑,而后随意扯了个由头,便也哽咽着跑走了。 “琉璃!”任凤华追了两步,却被一旁的珍儿拦了下来。 “娘娘,就让琉璃姐姐先静静吧,她现在一定很不好受,估计不想同人说话。” 任凤华这才收回视线,懊丧地揉了揉眉心:“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张了。” 珍儿忙劝道:“娘娘可别这么说,琉璃姐姐定然不会怪罪您的,只是这阿四实在不识好歹,琉璃姐是个多好的姑娘,他竟就像个木头一样,好赖话都听不懂。” 任凤华闻言只是叹气,意识到自己最近总是乱点鸳鸯谱,她不禁越发心气郁结。 琉璃一口气直接跑到了中庭,正好撞上了同样也回来复命的阿六。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呀?” 他一眼就瞧见了琉璃红红的眼睛,立马一把将人拽住,担忧地问道。 他平日虽然总是一口一个“好姐姐”的拿琉璃打趣,却打心里地把人当成妹妹看,生怕妹妹被人欺负了去,却未料到对方今日好像不怎么想搭理他。 “我没事,我要去准备明日的早茶了,先不和你说了!”说着,便急匆匆地同他错身而过。 阿六怎么会看不住她在撒谎,于是揣着满心疑惑,他一进内殿便脱口问道:“娘娘,琉璃这是怎么了呀,哭得跟只兔子一样!” “咳咳。”任凤华知道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德行,因此闻言登时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她······应当是被方才街上的风沙眯了眼了,难受得紧,你千万别去招她!” 阿六是个不好忽悠的,但好在对她的话却是言听计从,闻言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念念有词地出去了。 三更的钟声已然敲响,暗室中,秦宸霄却仍在审问今日殿上的刺客。 宴上的闹剧中他确实有动一些手脚,但是眼前这名仍紧咬牙关不松口的歌姬却不是他的人。 “殿下,已经审了好几个时辰了,这女人的嘴巴实在是太严实了,根本问不出什么线索来!”下属无奈回禀,手中捏着的倒刺鞭上已然满是鲜血。 秦宸霄低头扫了那人一眼,慢声道:“喂吐真水吧。” 那地上的刺客闻言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哪抵得住人高马大的侍卫,半瓶吐真水下去,先是剧烈地呕出一口血,最后还是挣扎着吐出了零碎的线索。 “皇帝?” 秦宸霄复述了一遍她说的话,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而后霍然起身,平淡地挥了一下手。 “处理了吧。” 侍卫登时应声而上,手起刀落,那刺客便没了声息。 “准备好了吗?”秦宸霄捡起地上的白绫,漫不经心地盖住了刺客的头脸,而后侧目看向身后阴影处。 黑衣少年应声而出的时候,面上却已然罩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一,映着冰冷月光,面颊处有一道狭长刀疤几乎横贯了整张脸,戾气逼人。 他压低了嗓音,气息粗犷:“一切就绪,殿下放心。” 秦宸霄闻言敛下了眸子,唇角却愉悦地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他如今不杀皇帝,是为了要收集证据,好将对方的狗命悬在一根线上,留到日后慢慢折磨。 刺客尚能一刀毙命留有全尸,他却根本不配有这样的死法。 对于恶人,千刀万剐总是好过一击致命。 一旁,侍卫正忙着收拢地上的尸身,闻言却有些担心:“殿下,万一皇上知道刺客死了,起疑心了该怎么办?” 秦宸霄却依旧慢条斯理,闻言只是抬头看了眼屋外皎洁的圆月,面色淡然:“无妨,那就让我们先抢一步棋吧。”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纵身点地,纵到了屋檐之上,两息之内已是数丈。 黑衣少年赶忙跟了上去,同样落地无声。 此事的皇宫内,御书房灯火未歇,长明灯亮,不是为了批阅奏折,而是为了供淫乐的帝王看清灯下美人。 王公公颇为无奈地守在殿外,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却又不敢真的入眠。 御书房内,皇帝正毫不忌讳地宠信着白日新进的美人,翻云覆雨好不快活,直到一声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来者何人!?”皇帝正到关键时刻,突然被人叫停,登时没好气地暴呵出声。 屋外之人却应得格外从容:“父皇,是儿臣。” “霄儿!?”皇帝认出了殿外之人,态度登时急转直上,又变回了原本和煦的模样,“你先停在殿外,容朕整理着装!” 眼见着殿外没了动静,皇帝也没了兴致,将身上的美人一推,没好气地驱赶道:“还不快给朕滚下去!” 美人悬泪欲泣,刚要哭哭啼啼地下榻,忽而背后一阵寒光袭来,瞬间皮开肉绽,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啦,便没了气息。 皇帝招手唤来了影卫,将尸身清理的无影无踪,等到整理好形容之后,才朗声回道:“进来吧。” 秦宸霄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王公公便扶着高帽匆匆地赶了进来,他原本是掐算好了时辰进来伺候的,谁知一抬头瞧见了两尊大佛,险些腿一软摔倒在地。 “皇,皇上——”他被对方周身的杀意吓得不敢动弹,登时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不敢言语。 皇帝碍于有秦宸霄在,无法开口发作,只得沉着脸冷哼了一声,下一刻对上秦宸霄却又瞬间缓和了态度:“霄儿,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府上歇息,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不是父皇说的让儿臣查案有线索就第一时间来通知你的吗?”秦宸霄对答如流,神情依旧淡然。 皇帝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闻言只得尴尬一笑,关切问道:“你还是得以身子为重,此事倒也可以暂且放了放。” 天聊到这里眼看着又要陷入僵局,皇帝又转而看向了王公公,没好气地埋怨道:“三皇子到了也不知道提前通报一声,没用的奴才,还不快给朕滚下去!” 第三百十六章:问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王公公闻言如蒙大赦,走的时候还忙不迭为自己保下命而悄悄对秦宸霄表示了感激之情。 等人走后,皇帝几乎迫不及待地看向了他,低声问道:“说吧,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秦宸霄规规矩矩地回道:“儿臣已然将今日宴上刺杀一事的真相调查的水落石出——” “哦?”皇帝明面上好奇,心中却颇为忐忑,毕竟自己在这件事中,手上也算不得干净。 于是下一刻,他赶忙出言试探道:“霄儿,那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秦宸霄闻言静静地看向了他,视线宛如薄刃,像是要劈进人的心里。 “儿臣从那刺客口中逼问出了两个可疑人选,一是宁王,还有一个则是雪嫔,刺客所言毫无章法,在这之外还提到了几人,儿臣以为,需要父皇明辨——” 皇帝见对方的话中没提到自己,登时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低头的那一瞬间,却瞧见了秦宸霄戏谑的眼神,他心中一惊,再去确认的时候,对方却仍然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 “可恶,朕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此事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瓜葛!此事如若千真万确与他们有关,朕绝对一个都不会轻饶!!” 秦宸霄直截了当地说完了此行目的,便不再开口言语,两人对立无言,颇有几分尴尬。 皇帝见自己目的达成,自然也无意再与他纠缠,不多时就将人遣走了。 等人彻底消失无影之后,皇帝忽而敛眉扣了一下桌案,随后提声唤道。 “给朕出来。” 话音落下,房梁上应声跃下了一团黑影,走到灯火下,才见是那名脸上划着刀疤的影卫。 “朕且问你,你此行去调查秦宸霄,调查结果如何?” “刀疤”的嗓音比往日沙哑,却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回皇上,属下调查出的结果与三皇子所言俱能一一对应。” “今日宴上之事蹊跷,你可有调查清楚,此事有无秦宸霄的手笔?”皇帝有些不放心地继续确认道。 “刀疤”顿了顿,斩钉截铁地回道:“此事三皇子并未参与。” “当真?如若真是如此,他竟是真的要救朕?”皇帝闻言挑高了眉毛,显然有些狐疑。 “刀疤”却突然好言哄道:“皇上,三皇子想来应当是十分敬重您的,这才会出手相助!” 皇帝尽管打心眼里的不信任,但是闻言却依旧龙颜大悦,朗笑了几声。 “刀疤”见状继续问道:“皇上,那这次刺杀的参与者该如何处置啊?” 皇帝闻言随口答道:“如何处置?自然是重重处置!凡是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就先从雪嫔开始吧。” 此事原本就是皇帝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见过当时一世情迷送到任清雪手上的权力再夺回来,谁知权力是完璧归赵,但是没成想问罪的时候不慎假戏真做,还真将任清雪折磨了个够呛。 不仅受了皮肉之苦,听闻险些连腹中的孩子都没保住。 淑贵妃听闻这消息简直是快意极了,听闻任清雪没好果子吃,她比哪个人都高兴。 宫嬷嬷也在边上和声劝道:“老奴就说了,没有无缘无故的盛宠,雪嫔果然立不住脚跟。” 淑贵妃得意洋洋地抚摸了一阵别在发间的珠钗,有些蠢蠢欲动:“眼下任清雪那贱人已经自食恶果了,是时候将皇后那个老不死地也拽下位了吧,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处,只会碍眼!” 她正要开始筹谋如何将皇后落下后宫之主的位置,谁知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通传。 “皇上驾到——” 淑贵妃闻言登时狼狈得从美人榻上爬将了起来,又惊又喜地迎了出去,端着满面谄媚笑意:“皇上怎么突然想着来看臣妾了?” 皇帝却只是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待到进殿看见榻前的果盘的时候,他才视线一顿,颇为不悦地沉下了脸。 那果盘中的吃食是外邦进贡的,一早才来,如今却已到了淑贵妃殿中,个中蹊跷,不难推敲。 淑贵妃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登时往后退了一步,欲盖弥彰地挡住了果盘,随后尴尬地解释道:“皇上,臣妾只是想着您也好久没来了,便先准备了些吃食,盼着您能来……” 皇帝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而后慢声问道:“先前中秋宴上刺杀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臣妾,臣妾只是一个愚钝的妇人,自然没有什么想法,当然是任凭皇上您定夺——”淑贵妃闻言神情闪躲,心中开始狐疑皇帝发问的原因。 皇帝见她装傻充愣,冷哼了一声,继续试探道:“近日你好似对宁王格外上心啊,怎么?是想让宁王为你图谋些什么?” 淑贵妃没想到她竟然会将话题引到此处,登时大惊失色,连忙矢口否认:“皇上,臣妾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无论是刺杀一事,还是翎风的事,臣妾都万万不敢有异心啊!” “你真的不知道?”皇帝却只是斜眼看她,语气满是威胁,“霄儿已经将此事调查的水落石出,但是和你的说辞有很大出入啊——” “这,这——”淑贵妃没想到会东窗事发,面上青白一片,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了多管闲事的秦宸霄,印象中此人分明不理俗世,如今却给她捅出了天大的篓子,“臣妾确实不知道啊……” “真看你是糊涂了,既然这样,朕便亲自去问宁王吧。”皇帝转身欲走。 淑贵妃赶忙扑了上来,面上满是惶急:“皇上,皇上,此事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翎风这孩子向来是最敬重您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定然,定然是有人再背后泼脏水,故意陷害于他,一定是这样!!” “当真如此?”皇帝像是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俯身看了过来,视线黑洞洞,显得格外骇人。 淑贵妃这时哪里还能思考,忙不迭地点头道:“皇上放心,臣妾敢保证,宁王绝无二心!!” 见她打死不承认刺杀一事,皇帝神色冰冷,倒也觉得尚在意料之中,如今他手中虽然已经拿捏着母子俩参与刺杀的线索,却不打算在此事将两者置于死地。 淑贵妃尚在地上噤如寒蝉,皇帝却只是凉凉地扫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便走。 “娘娘,快起来吧,地上凉,皇上已经走了,咱们没事了!”宫嬷嬷忙心疼地把人给扶了起来,连声劝道。 淑贵妃这才停止了颤抖,如梦初醒地抬头问道:“走……走了?” 见她六神无主,宫嬷嬷上前安抚了她好一阵,淑贵妃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方才皇帝周身的杀气不是作势,他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也越发让她意识到了时机的紧迫性。 “快!快!现在就来了遣人去查秦宸霄,还有任清雪,一个都不要放过,本宫非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放暗箭!” “老奴明白了。”宫嬷嬷闻言心领神会,登时出外准备召集人手。 淑贵妃艰难地将自己挪到了美人榻上,揉着发软的小腿肚,口中不住碎碎骂道:“秦宸霄,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果然是生子肖母,简直跟他娘一样的不要脸!!” 此时的清雪宫中,却正是一片狼藉。 那日逃出去的丫鬟最后还是没有逃过尊者的毒手,第二日就被逮回了房中。 当着她的面,尊者将人提溜到了榻上,而后压着人折腾不休,哭喊和挣扎声不绝于耳。 任清雪还被勒令陪在榻旁,一边干呕一边翻白眼,只觉身心俱疲。 终于,榻上的哭喊声终于戛然而止,那丫鬟竟直接被折腾得昏死过去,周身都是累累伤痕。 尊者阴笑了一声,伸手招了招,任清雪当即忍着嫌恶端上去了一盏酒。 “这小丫头脾气虽倔了些,滋味可远在你之上……”尊者轻慢地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 见任清雪面色青白,他又伸出手去,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调戏道:“怎么?吃味了?近日见你总是苦着张脸,难看得很。” 任清雪闻言心中愈发恶心,却只能强打精神继续解释道:“尊上,我总担心那日中秋宴之事最后会落到我头上,毕竟皇上那已经下通碟了……”前些日子刚受了一顿皮肉之苦,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尊者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将人拉到了榻上,榻上血腥味仍存,任清雪护着腹中孩儿,满眼惊恐:“尊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尊者冷笑,少顷将那昏死的丫鬟一脚踹开,将任清雪的手脚都用床帘捆住,沉声道:“取悦本尊。” 任清雪骇得面色苍白,偏偏这时外间还突然响起了动静,像是有人屏退了她的宫人,正要往里头走来。 “雪嫔——” 中气十足的一声呼唤,是皇帝! 任清雪吓得魂飞魄散,登时就想从尊者怀中脱身,可谁知对方竟然得寸进尺,伸手想要剥离她的衣衫。 “尊者!我求您了!我会死的!” 任清雪急得天天转,只得连声哀求。 尊者却视若无睹。 “人呢,雪嫔,还不快出来见朕!” 真是个疯子! 任凤华压下心中的愤恨,只得强行挤出笑容迎合尊者:“尊上,求您了,您晚上来,我一定让您满意——” 终于在内间的珠帘就要被拨开的最后一刻,在尊者忽而冷笑了一声,转瞬消失不见。 任清雪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赶忙整好了自己的衣衫,将床帘罩得严严实实之后,才抢先一步迎了出去。 “皇上来了!还请您勿怪,臣妾方才睡得沉了,竟忘了出来接驾!” 皇帝被拦住了脚步,面上满是不悦:“你倒是还有闲心安睡,你难道还不肯承认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见对方一上来就问罪,任清雪心中一凉,赶忙换上了一副柔弱模样,小心翼翼地认错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先前中秋宴一事,确实是因为臣妾的疏忽才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十七章:定罪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往日她做事出了差池,一般只要端正态度求饶皇帝定然会网开一面,但是自从中秋宴之后,对方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落千丈,冷淡到近乎不近人情。 任清雪见皇帝闻言依旧神色难看,只得继续苦着脸哭诉道:“皇上,臣妾当日是当真不知道您的忌口,并非故意布置了不当的吃食,都说不知者无罪,还望皇上您明察——” 皇帝扫了她一眼,眸中全无往日的柔情:“你当真以为朕来找你只是为了此事?”他顿了顿,无意与任清雪周旋,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道,“别以为朕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刺客一事可不是你求情就能了解的!” 任清雪闻言一惊,腿一软立马跪倒在地:“皇上!臣妾冤枉啊!!” 可皇帝哪里会给她辩解的机会,三言两语断定了她的罪名后,就将人交给了一旁的王公公。 “此事就由你来处理吧,朕只要一个结果。” 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凭任清雪头磕得再响,都无济于事。 “雪嫔娘娘,您也不想让咱家为难吧。”王公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往日恃宠而骄的新进嫔妃,只觉天道轮回又是一遭。 “来人呐,将雪嫔娘娘带到内殿里去,没有皇上的吩咐,谁也不准私自将人放出来——”王公公拨弄了一下拂尘,脚步在她身边一停,“娘娘还需在这等一段时日,莫要不识大体。” 听到这句,任清雪终于无望地闭上了眼睛,皇帝留给她的何止是幽禁,更是将近的死期······ “皇上······”任清雪磕散了发髻,整个人颓然倒地,眼见着宫门幽闭,天光散尽,终于凄然地哭喊出声。 这厢淑贵妃等到任清雪终于落马的消息,心中大石随之落地,愁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豁然开朗。 “太好了,风水轮流转,这贱婢总算是遭报应了!!” 宫嬷嬷却在边上不自觉地叹气,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眼下庆功隐有狡兔死走狗烹之感。 御书房中,刀疤同样对此十分不解,仗着皇帝对他的器重,他大着胆子问道:“皇上,咱们为什么没有制裁淑贵妃呢?” 皇帝翻了一页奏折,斜扫了他一眼,语气颇为深沉:“蝉走了,总得让螳螂先蹦跶一会,不然这黄雀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刀疤闻言心中一跳,登时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未竟之意,帝王之位向来就不是个容易坐着的地方,其下有罡风阵阵,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只有将数股势力权衡起来,才能长治久安。 “皇上高见。”思及此,刀疤连连点头,有越发卖力地拍起了马屁。 皇帝闻言只是朗声大笑,自始自终,这么些年来,无论手中的沾染的亡魂如何在梦中叫嚣冤屈,他却始终认为自己走的是人间正道。 何其可笑。 “噌”地一声,是脚跟和青瓷地砖摩擦的声响。 御书房外,嘉和一把拉住了险些没守住脚步的大宫女,心口剧烈地跳动起来。 今日她原本是打算来找皇帝收回成命的,谁知特地抄了条近路来,竟好巧不巧听到了屋中人的密谈。 她一向是最为伶俐的,凭三言两语就拼凑出了零碎真相,登时又惊又惧,见大宫女正要发问,赶忙低斥了对方一句便拉着人跑远了。 秋意渐浓,蝉鸣声已经分外微弱,偶尔在突兀的枝桠间寻着一只老蝉,也已经是奄奄一息。 四野皆是垂暮之色,叫人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来。 任凤华难得空闲,却有些坐不住了,左右无事,索性就在院落里寻了把小椅来,一边用着菊花茶,一边等着秦宸霄回来。 忽而又想到当日游街时遇到了寻常夫妇,她忽而来了兴致,索性又多搬了张椅子来,正好摆在自己对面。 只是今日秦宸霄回来得却格外晚,任凤华没等一会便在裹着桂花味的秋风中眯着眼睡了过去,直到被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拖住了面颊。 “怎得睡在外头了?”秦宸霄微俯下身,大半身子都充作了她的倚靠,好闻的冷香味在鼻尖绕啊绕。 任凤华无意识地耸动了一下鼻尖,忽而吃吃一笑:“在等殿下你呀。” 睡眼惺忪间,是难得的女儿家娇憨之态。 “又忘了,不是殿下。”秦宸霄动手将人埋到了自己怀中,等任凤华挣扎着将头脸救出来了,才低笑着问道,“该叫什么?” 任凤华斜了她一眼,不客气地重复道:“殿下!” 秦宸霄微挑高了半边眉毛,而后一把提溜来了对面的藤椅,紧紧挨在任凤华边上坐了下来。虽是秋日,但是挨得太近也难免燥热。 任凤华刚要转头,就见秦宸霄无比自然地拿过了她用过的杯子,抬手浅浅地用了一口茶。 不知为何,喉间一阵燥意。 秦宸霄捏了捏她的手,话题却还停在上一个:“叫什么?” 分明摆的是一副要说正事的姿态,执着的却是不相干的事。 任凤华无奈扶额,最后还是妥协。 “阿霄。” 秦宸霄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才继续道:“阿四已经差不多将中秋宴上的刺杀都查得差不多了——” “怎么样?”任凤华登时端肃起来,神情担忧,“皇帝没有为难你吧?” 秦宸霄见她眼中满是关切,不由心中一暖,面上神情也不自觉地和缓了下来:“他不会拿我怎么样,此事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会作出一副信任的姿态,因为那场刺杀,原本就是归功于他。”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场刺杀是他自己布局筹谋的?是为了嫁祸?”任凤华的思路很快跟上,意识到皇帝工于心计,心中不由有些恶寒。 秦宸霄点了点头,继续道:“他往日色迷心窍,将权力托付到了并非知根知底的人身上,眼下反悔了又碍于面子无法明说,只得设计将权力收回来,这才有了这场戏。” “想来这人就是任清雪吧。”任凤华唏嘘道,“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两人倒还不如露水姻缘,睡一个枕头都在相互算计。”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一箭双雕。”秦宸霄又呷了一口茶,温声道。 任凤华顺着他的思路一路排查,最后将错愕的眼神落回到了他身上:“皇帝真正想对付的其实是殿下你!?” 秦宸霄满意于她的敏锐,神情颇为自豪。 任凤华见状不由嘴角一抽,甚是无奈:“殿下,这么严肃的事,你好歹也该严肃些。” 秦宸霄却只是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将头靠到了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本王不怕呀,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他说着闲不下来一般用指尖挠了挠她的掌心,语气轻松,“这不是第一次,我身上日日打架的这几味毒不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任凤华虽然对此早有猜测,但是真的从秦宸霄口中听到真相,心口还是一阵阵地抽痛了起来。 为人君为人父到了这种地步,简直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自私,残暴,多疑,冷血,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一身冠冕堂皇的皮肉之下,藏着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漆黑心肠。 也难怪他最后会选择青出于蓝的秦炜安最为下一任君王,毕竟他们身上才是真正流着同一脉血,一样的虚伪刻薄,鲜廉寡耻。 “对了,那日刺杀来得不只是一拨人,其余动手的人呢,都是怎样处置的?”任凤华从深重的厌恶中抽回思绪,平缓乐思绪,继续问道。 秦宸霄对她向来有问必答:“任清雪重惩,秦翎风等人只受轻罚,以示警戒。” “轻罚?”这个结果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任凤华却仍是有些不甘,扳倒了一个任清雪,却让真正下黑手的人无法伏诛,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放心,他一定会后悔的。”秦宸霄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落在肩头的乌发,意为安抚。 任凤华认真地回望他,片刻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对,他一定会后悔的。” 她不仅要让皇帝后悔,还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要让他生平做过的所有的恶通通都报应到自己头上去。 秦宸霄见她态度坚决,不由低眉失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任凤华一问刚平,又有一问:“对了,宴上大皇子踩着最紧要的时间及时赶到,想来应当也不是靠他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吧?” 秦宸霄闻言嘴角微勾,尽管只是答了无关痛痒的寥寥数语,但面上却满是胸有成竹之色。 任凤华见状也放下心来,同时心中还不忘起了新的打算。 中秋宴后的第三日,追责的圣旨终于落了下来。 秦炜安惴惴不安了数日,在得到自己只需要思过自省就能抵消疏忽之罪的口谕后,面上难掩窃喜,却还不忘装模作样地自请加罪。 传讯的公公见他颇有些惋惜,多话道:“不是咱家多言,五皇子殿下这回真是受了连累,委屈您了。” 秦炜安却连连摆手,客客气气将人送走以后,他一反常态的高兴,招来了心腹立马吩咐全府都跟着领罚,美其名曰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张氏不知其中内情,断章取义还以为自家殿下又受了贬谪,登时心如火烧,在房中忧心得食不下咽,天天转个不停。 贴身丫鬟看着也替她着急,忙出主意道:“娘娘,要死实在拿不定主意,咱们就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吧,殿下是她的儿子,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这怕是不妥吧。”张氏咬紧了下唇,绞紧了手中的手帕,视线有些犹疑。 外人眼中皇后待她宽厚,少有苛责,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两人虽是名义上的婆媳,实则生分异常,隔阂犹豫天堑。 皇后表面上好似与她无话不谈,处处做得滴水不漏,私下里其实冷淡得很,像是很不将她放在眼里。 “好了,先让我独自静静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辙子。”张氏自顾自地思索了一阵,还是毫无头绪,索性先将丫鬟遣了出去。 第三百十八章:催生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等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张氏忽然走到了窗前,望着停在窗棂上的信鸽, 她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那日神秘人忽然出现为她指点迷津之后,便再未出现过,两人偶有交集,也只是靠飞鸽传书。 此事她原本不想求助那位大人,只是眼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这般想着,张氏利索地添墨写好了信纸,往信鸽的腿上一绑,抬手将自己的希冀往空中一送。 信鸽扑棱棱地振动翅膀,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信鸽停到了王府一角,任凤华留意到了天上的动静,正好伸出手去,鸽子往她手上一落,登时挣下来了一张细窄的纸条。 展开一看后,她唇角一弯,知道机会这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六正好在这时候走进门来,见她神情神秘,不由好奇问道:“娘娘在看什么呢,你每次这么一笑,好像都会有人要遭殃!” 任凤华见他好奇得紧,故意不说真相,只是颇吊人胃口地搪塞了几句。 阿六见状哀叹了一声,倒也不再追问,转身就闷闷欲走,却被任凤华叫住了脚步。 “娘娘是要告诉我了?!” 任凤华无辜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忘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是想问你,最近没去招惹琉璃吧?” 阿六“啊”了一声,无精打采地回道:“我哪里敢惹这姑奶奶,她一天到晚就摆着张臭脸,往日里还能找她谈天,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都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是我长得见不得人吗!” 阿六越说越气愤,任凤华看着他那张与阿四有七分相似却眉飞色舞的脸,不由叹了口气:“虽然不是,但也是。” 阿柳被她说糊涂了,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 任凤华知道他口风不紧,继续套话道:“对了,近来总不见阿四,他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阿六闻言连连摆手,面露悚然:“娘娘,我和你说,就算是后院里的王婶都谈情说爱了,阿四他都不可能动凡心!他就是个木头脑袋,我老是怀疑他真个人都是用木头削的!” 任凤华被他的说辞逗笑,低头研起墨来,准备回信。 阿六却突然反问了一句:“娘娘,你突然问起阿四做什么?” 任凤华没套出来话来,自然不愿被反将一军,立马借着研墨的由头,将话题转了开去。 阿六扫了桌案一眼,见上头字迹隽秀,不由呵呵一笑:“娘娘,你这字写得真好看!” 两三句话间,早就把方才纠结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日很快过半,张氏连午膳都没用,专心致志地在窗边等了足足几个时辰,总算等到了那位大人的回信。 尽管对于神秘人她一问三不知,却不妨碍她对这人的绝对信任。 然而启信一瞧,信中内容却模棱两可。 正苦心琢磨的时候,丫鬟却突然匆匆从外间跑了进来,慌忙间,她赶忙将信件凑到了烛火旁,火舌席卷而上,瞬间将信烧了个干净。 “什么事?” 丫鬟兴冲冲地回道:“娘娘,您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殿下说今日要来院子呢,还不快准备准备!” “当真!”张氏闻言登时兴奋地站了起来,行步件已经走到了铜镜前,细致得开始挑拣起首饰。 秦炜安片刻就到,见他还是一副和煦模样,张氏心中柔情万种,登时小鸟依人地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谨遵那神秘人的吩咐,以退为进,果然如愿收货到了秦炜安的柔情。 夜色渐浓,两人闲谈一阵,暧昧的气氛渐浓。 秦炜安领着她往榻上走的时候,她略有些忸怩,不多时衣衫尽褪渐入佳境。 可谁知秦炜安在掐着她的腰肢意乱情迷的时候,呢喃着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凤华,凤华……” 秦炜安眼下下腹火烧,来时用了两盏酒,只教他眼前像是罩了一层雾,迷离间身下之人忽而成了当日求而未得的相府嫡女。 张氏听清了他口中辗转着的字眼,登时犹如受了一记晴天霹雳,整个任都不可置信地战栗起来。 牵肠挂肚的夫婿,在情爱之时唤的却是另一个女子的闺名,这是多大的凌辱! 秦宸霄正一中烧,哪里能意识到张氏的异常,他如今满心记挂着的都是嫁作人妻的任凤华,登时也不再按捺心中的久积的愤懑,将怒火都发泄在了眼前人身上。 如此荒唐一夜。 张氏得了一夜恩宠,领受的却是满心屈辱。 丫鬟满心欢喜地进来伺候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却是自家娘娘满身的狼狈痕迹,登时惊叫出声。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张氏却只是紧紧捏着拳头,丝毫不顾扣进肉中的指甲间不断渗出来的鲜血。 任凤华…… 她在心中不住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心中恨意滔天。 此时,远在数里之外的王府中,任凤华忽而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喷嚏,边上的琉璃见她犯迷糊,不由失笑道:“娘娘这是怎得了,莫不是有人想了?” 珍儿见状忍不住对她打趣道:“娘娘有没有念叨人奴婢不知道,但是琉璃姐姐在想谁,珍儿可知道!” “说什么你,小丫头片子,说话没遮没拦的!”琉璃闻言登时张皇失措地要去捂珍儿的嘴,见珍儿狡辩也只是红着脸嗫嚅,“他,他又不知道,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任凤华见她失落,不由叹了口气,许久之前就想着给琉璃找一门好亲事,但是姻缘天定,也强求不得。 不过争取一下倒也是无妨。 于是下一刻,任凤华算了算日子,忽而招手将茫然的琉璃唤了过来,轻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生辰应该就在这两日了吧,一会下去之后我带你去挑些首饰,女孩子家家的,总归是要打扮的。” “这哪行啊!”琉璃闻言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珍儿却已经心领神会地帮着任凤华劝了起来,她拗不过两人左右夹击,只得红着脸妥协。 王府中一片和乐融融,清雪宫中则是一片愁云笼罩。 任清雪已经被囚在殿中好几日了,头几天发发脾气还有人送来新鲜吃食,但是这几日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都换不来一碗热汤。 宫人们平日就受她打压,如今见她虎落平阳,登时一个个翻身做了主人,不仅对她的话视若无睹,更变着法子地苛待她。 这日,见平日低声下气的粗使嬷嬷都开始斜眼瞧她,任清雪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道:“我如今还是后宫嫔妃,你们一个个敢这样慢待我,就不怕哪天遭了报应!?” “报应?娘娘,你真以为你还是娘娘呢?”粗使嬷嬷沙哑地笑了一声,“醒醒吧,皇上说了,只让奴婢们看着你还有一口气就好,你要是不服,出去说理去啊!!” 任清雪如今羸弱得不行,只轻轻一推,她就踉跄着起不来了。 自从失势以来,宫中的下人待她如猪狗,那尊者更是再未露过面,原本那些熟悉的宫女尽数被调走,如今游走在清雪宫中的都是些手段毒辣的生面孔。 她虽受尽折磨, 但是终归还是被吊着一口气,只要等她腹中的孩儿一出世,她这一辈子就算是走到头了。 “雪嫔娘娘,您还是每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万一肚子里的小皇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您可是再没有命来担待了——” 任清雪闻言无语凝噎,只是绝望垂泪,她挣扎想要起身反抗,却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一人一只手的压了下来,忽而下腹一阵钝痛,她尖锐地惊叫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那老妇看都没看一眼,登时利索地直起身来,冲着外头高声叫了一句:“来人呐,雪嫔娘娘要临盆了,还不快请稳婆来!!” “等等!等等!”任清雪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赶忙伸手想要阻止,但是这群老妇哪里肯依,几乎将她五花大绑,捆到了床上。 稳婆急急忙忙地来了,原本还有些踌躇,却被老妇们赶鸭子上架,送到了任清雪面前。 孩子尚未足月却被强行催生,于子于母都是命悬一线,任清雪绝望地嘶喊着,挨过撕心裂肺的剧痛后,隔着朦胧泪眼往身下一看,却只看到了一团模糊血肉,登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稳婆同样也是手忙脚乱,孩子是生下来了,却闷声不响,有进气没出气。 皇帝派来的人见到这么一副光景,听闻小皇子可能活不下来,登时心中一惊,赶忙跑着回去复命了。 这消息却抢先一步传到了淑贵妃耳朵里,得知任清雪很可能产了个死胎后,登时为此幸灾乐祸,还不忘像宫嬷嬷确认此事细节:“确认过了,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宫嬷嬷沉稳点头道:“娘娘放心,老奴反复确认过了,这事即便被人查起来,就算是皇上亲自来查都抓不到什么把柄!” “那本宫就放心了。”淑贵妃闻言越发志得意满,眼中满是狠戾。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美人翻云覆雨,王公公在外头一声通传,他登时没了兴致,匪夷所思地反复问道:“什么?一尸两命!?你们是怎么看着人的,大的没保住就算了,小的竟然也跟着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急匆匆地赶去了清雪宫,看着跪了满地的下人,他愤然怒骂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那稳婆第一个跪到前头来,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皇上,奴婢们都是循规蹈矩地来的呀,这孩子原本生得好好的,是雪嫔,雪嫔娘娘突然来了脾气,说不肯生了,这才导致这孩子活生生的被憋死在了腹中啊!?” 她三言两语就将所有罪责都归到了任清雪头上,将一众宫人都摘了个干净,不仅如此,见皇帝余怒未消,她还要添油加醋:“雪嫔娘娘像是犯了魔怔一样,不仅突然说不生这个孩子了,还,还——” “还怎么样!”皇帝不耐烦地咆哮道,神情狠戾。 第三百十九章:逼宫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接生婆眼珠子一转,登时不管不顾地嘶吼道:“雪嫔娘娘她不仅咒骂了皇上,还,还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叫唤的是让什么尊者来救她,其余,其余奴婢当真没有听得清楚,宫人们都吓坏了,还以为娘娘是突然被什么妖邪附体了!” “呵。”众人见皇帝怒极反笑,登时战战兢兢跪倒一地,生怕他迁怒发难。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殿中血腥味仍未散,他额角微跳,审视着一众宫人,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正当殿中人已经忍不住低声抽泣的时候,皇帝终于挥袖斥退了众人,单单只留下了一个抹着冷汗的御医。 “皇上,不知您召老臣来此是为何事?” 皇帝厌憎地扫了一眼小榻上那团血肉模糊的小小人形,头疼地磨了磨后槽牙,低声吩咐道:“朕知道你有办法断出这个死婴到底是不是朕的骨血——” 御医没想到自己要面临的竟是这等棘手事,登时软倒在地,面如死灰。 “你若是不去,朕才不会饶过你!”皇帝冷然地扫了他一眼,后者终于颤抖着起身摸爬到了塌前。 约莫半盏茶之后,御医胆战心惊地收回了银针,官袍已然被冷汗浸湿。 “皇,皇上,这死婴,绝非皇室血脉啊!!” 喊出这一句,他整个人登时脱力,根本无法动弹。 “这贱人!”闻言,皇帝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他面目猩红地看着榻上的死寂人影,狠狠将身前的小椅踹到了数步之外。 御医如今草木皆兵,被这一下动静吓得不轻,忙不迭地磕头高呼“饶命”。 皇帝侧目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今日之事要是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你也不用留在这世上了——” “老臣明白!老臣定会守口如瓶!!” 御医将头点得飞快,得到首肯之后,他一刻也不肯多留,飞一般逃出了清雪宫。 等人走后,皇帝揉了揉眉心,朝着虚空中唤了一声。 “数三。”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登时多了一道人影。 “去相府,他们敢送一个贱人进宫,就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数三闻言依旧没有表情,无声无息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山雨欲来,却总有人没做好预备。 相府。 这日,茉莉正在摇着摇篮逗弄襁褓中的幼子,忽而感觉身后气氛一沉,戒备转身之时却看到了一道熟悉人影。 “尊上?”认出了来人,她登时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察觉到对方面色不善,她赶忙软和了态度,作出了一副谄媚模样。 尊者却先她一步走出了黑暗,而后忽然伸手从身后提溜上来一个人。 茉莉定睛一瞧,忍不住惊叫出声:“这······这不是跟在任清雪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吗,怎么——” 她识趣地将话停在了一半,只是这丫鬟形容狼狈地被人从皇宫中劫了出来,想来应当也是被尊者给盯上了。 思及此,她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尊者见她凑上前来,颇为不耐地斥了一声:“上来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尊滚下去!” 茉莉却像是听不懂他的逐客令一般,犹自用细软的手臂挑逗,可谁知对方今日却像是犹如一尊铁石一般,纹丝不动。 她哪里知道尊者眼下一心记挂着任清雪肚子里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皇子,那原本是他最新的筹码,而至于任清雪,这女人的死活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茉莉凑近乎无果,自然也不敢再久留,赶忙抱上了孩子逃之夭夭。 清雪宫出事,整个皇宫中,看热闹的不乏少数。 作为正宫的皇后却还是如往常一般在殿中静静待着,将梵文念了一遍又一遍。 “皇后娘娘当真不肯见我!?”张氏等在殿外翘首以盼,等来的却是宫女敷衍的托辞。 她原本尚且没有勇气真的进宫来找皇后,直到那日收到了那位神秘的大人寄来的回信。 信中所言,她原本看得云里雾里,只看懂了皇后无心五皇子之事这一句。 张氏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于是还没来得及和秦炜安商量,便径自请了道旨进宫,可谁知皇后竟然壁纸不见。 “皇妃娘娘,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娘娘身子抱恙,实在是无力再面见您了——” 见宫女一连几次说的都是同一套说辞,张氏终于耐心耗尽,越发笃信心中所言,索性大着胆子硬气地命人挡开了宫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殿内,皇后正悠哉游哉地剥着龙眼,几个宫女在旁熏香,她躺在小榻上,好不快活。 张氏一进门便看到这副光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又顾念长幼秩序,只能生生地将怨言憋了回去。 “奴婢们有罪,没有拦住五皇子妃,还望娘娘勿怪。” “人都已经进来了,还请罪有什么用?”皇后娘娘见状懒倦地抬起了眼角,不耐地扫了一眼不速之客,语气挑剔,“这便是这么些日子来你学到的礼数?” 她向来就看不惯张氏这个粗鲁又有些愚笨的儿媳,此人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体态轻巧知书达理的任盈盈,于是平日里她俱是敷衍对待,只同她有些表面来往。 此番见她风风火火搅扰了自己的清净,皇后心中不悦,先慢条斯理地起身才慢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氏看到她还是有些许胆怯,但是为了秦炜安,还是大着胆子回话道:“儿臣这次来,是想恳请您能帮殿下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殿下眼下不得皇上器重,府中俱是愁云惨淡,儿臣实在是不忍殿下这般失意,迫不得已才想着来求您啊——” 见她如此理直气壮,皇后心中好笑,又有些愤懑,当初给秦炜安择婚事的时候,她原本是想将本家的女儿选为皇妃的,奈何家族式微,最后却被这蠢笨女子占去了位置,因而她越瞧张氏越觉着来气,同时也极其不满皇上自作主张的赐婚。 张氏见她憋闷,不由油然而生一股扬眉吐气之感,旋即又变回原本那副乖顺模样,以退为进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劳烦您,就带儿臣去见皇上一面吧,只要一面就好。” “你要见皇上,痴人说梦!”皇后闻言却突然发作,厉声喝止道。 “皇后娘娘,您难道就不想帮殿下吗,您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失势吗?”张氏穷追不舍,面上满是哀戚之色。 皇后自知失态,只得将脾气压了下去,咬牙切齿地温声细语道:“好孩子,你听话,莫要再胡闹了!眼下不是你胡闹的时候,还不快给本宫回府去!” “那皇后娘娘呢,您又在做什么!?”张氏却寸步不让,她眼见着皇后安然自处,心中不由鄙夷。 皇后见规劝不成反而将自己给坑了进去,心中暗火丛生,冷下脸婉言道:“来人,五皇子非妃有些糊涂了,把人先请下去吧。” “娘娘!娘娘!”张氏不死不休,挣脱了几个宫女伸来的手,“母后,那可是您的孩子啊,儿臣都是为了殿下好啊,您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呢!” “你这话是在谴责本宫吗!真是反了天了!?”皇后闻言面上青白一片,忍不住起身愤然骂道,可这张氏却是个十乘十的倔脾气,见状依旧不依不饶,非得讨一个说法。 皇后压着额角跳起的心中,不住地默念清心经,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张氏虽然没脑子却还算真心为秦炜安打算,如此劝诫了自己许久,才压下杀人的心思,略微消气,强打起耐心为对方解释道:“张氏,你且听清楚了,眼下皇上赐下的那道旨,虽说是来问罪的,但你看安儿有没有受到太大的罪责?” 张氏一愣,怔怔摇头:“恕儿臣愚钝。” 皇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就说明皇上并不是真的对他失望了,这只是为了搪塞这悠悠之口罢了,这点安儿必然是明白的,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来质问本宫!” “那母后,儿臣接下来该怎么办呀——”张氏越听越觉着心里没底,方才那副嚣张的气焰登时散的一干二净。 皇后见她又摆出了安府愚笨的模样,心中不屑,却还是提点道:“此事你知道本宫为什么不插手吗,因为关心则乱!如今这般局势,有多少人正盯着我们母子呢,此番要是贸贸然动作,岂不就是把自己的把柄往旁人手里送?” 她说着凉凉地扫了张氏一眼,语气不善:“可是我俩都没想到,竟然会在你这出了差池,自作主张,本宫没拿你罪就算好了,竟然还敢叫板!” 张氏见自己被反将一军,匆忙辩解道:“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真的是因为担心殿下——” “本宫最后警告你一遍,莫要再轻举妄动,日后你要是再自作主张,就没必要留在安儿身边了!”皇后语气渐转森冷,看向她的视线冰冷如刃。 张氏胆战心惊地点头称是,没等点头告退就被皇后没好气地轰走了。 她虽然心中仍有不平,却还是低着头乖顺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皇后便不屑的嗤笑道:“没脑子的东西,净给人添乱!” 说着便没了骨头般地又倒回到了榻上,招了招手。 一个面色黝黑的侍卫登时从暗处走了出来,自觉地跪坐在地,毫不避讳地帮皇后捏起脚来。 “娘娘,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手却不安分地褪下了她的鞋袜,在内里游走起来。 皇后轻哼一声,扫了他一眼,嗓音渐渐软了下去:“能怎么办,自然是低调行事,见机行事。” “娘娘说的是——”侍卫小声地应了一句,视线却一直在她犹有风韵的脸上流连。 皇后察觉到了他炽热的视线,那角尖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挑逗道:“说,在想什么?” “属下,属下什么都没想!”那侍卫被逗弄得窘迫,惶急地往后退了一步,可谁知下一刻,皇后竟已俯身而上。 第三百二十章:善后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假正经,在本宫面前还想撒谎!”她略有不悦地将人推倒在地,三两句话间就把外衫褪了个干净,见侍卫羞窘,她越发起了兴致,将下人屏退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白日一。 殿内云雨声起,殿外天色将沉,将万般苟且地罩在了下头。 张氏失意离宫后,任凤华立马得知了她与皇后不欢而散的消息,甚至连言行都事无巨细地拿捏准确。 “皇后还是打得一手老棋,只是时局变了,即便她引而不发,也总有人要替她露底。”任凤华望向皇城的方向,唇角勾出一点凉薄的弧度。 皇后认为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殊不知光靠张氏这点举动,就已经足够让皇帝起疑。 毕竟人心诡谲,更何况帝王。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皇帝便从眼线处得知了皇后瞒下五皇妃进宫商谈一事,登时疑心大起,吩咐道:“走,去皇后那看看——” “喳,老奴这就安排宫人们摆驾。”王公公赶忙应道,却被皇帝挥手制止。 “不必大肆摆驾,朕今日简装而去便好。”说着便提步往外走去。 荣和殿外,宫人们骤然得见突然赶到的皇帝,齐齐大惊失色,赶忙俯身就要高声行礼,却被对方先一步制止。 “皇后呢?” “回皇上,皇后娘娘正在沐浴净身。” 皇帝闻言登时提步而入,刚到内殿,见里头热气氤氲,心中微微有些不满。 正要进去,谁知前头却拦上来了几个慌慌张张的宫女。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怎得突然来了——”为首那名唤作铃铛的宫女拔高了嗓门,高声问道。 皇帝不满于她一惊一乍,皱眉问道:“你拦着朕做什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铃铛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又高喊了一声:“奴婢知罪,望皇上您仁慈——” 说话间视线却一直往里,显然异常紧张。 有了这两声动静,内间的皇后总算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正在和那黝黑侍卫洗着鸳鸯浴,谁知乐极生悲,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外头却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原来是皇帝嫌铃铛吞吞吐吐太碍事,便径自拨开人进来了。 皇后大惊失色,赶忙一把将侍卫按进了浴桶之中,又在水面上多添了一捧花瓣。 “皇后。” 低沉的嗓音下一刻就响在面前,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笑着向来人问候道:“皇上万安,您怎么进来了,臣妾这般形容,都不好向您问安。” 见她确实只是在浴桶中沐浴,皇帝的疑心消散大半,又见皇后在水面上沉浮酥胸半露,便起了些狎昵的心思。 “仔细想想,朕确实已经许久没在你殿中歇过了——”他说着,便要往浴桶中走来,“皇后这番情态,是否是在邀朕共浴吗?” 皇后闻言身形一战,身下的侍卫更是已经快憋不住气开始挣扎。 千钧一发之际,铃铛忽然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恭顺地拦下了皇帝:“皇上,这浴汤中又不少性热的药材,皇上在入浴之前,不如先来一杯清热的凉茶吧,这对身子也有所助益。” 皇帝最是惜命,果然被这话拿捏住了心思,同皇后招呼了一声后,便转而到外间用茶去了。 皇后劫后余生,剧烈地喘息起来,侍卫更是失了魂魄一般挣扎着从水下而出,还不等皇后指示便已经赤条条地翻窗而出。 正庆幸的当口,铃铛忽而左顾右盼地走了进来,小声同她请罪道:“皇后娘娘,恕奴婢自作主张。” “你做得很好。”皇后松了口气,和声称赞道,心中却还有些狐疑为何皇帝带来,宫中上下却无一人通报。 带着疑惑,她飞快地套上了衣裳,确认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之后,才轻呼了一口气迎了出去。 “皇上,这浴汤有些浊了,臣妾已经吩咐宫人们去添新的了,您还得再等一会了。” 皇帝见她又回到平日里那副寡淡无味的样子,早已没了兴致,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摆手道:“那就算了,朕也嫌麻烦。” 皇后闻言神色一暗,却还是恭顺地应道:“是,全凭皇上您吩咐——” 皇帝扫了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朕听闻今日早些时候五皇子妃进宫来找你了?” 皇后闻言心中一慌,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解释道:“皇上,五皇妃也是因为孝敬臣妾,才想着来进宫陪伴的。” “哦?那你说说,你们俩都说了些什么?”皇帝不紧不慢地继续追问道。 皇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我们也只是说了一些闺房之事,五皇妃她担心自己久未怀上子嗣,臣妾也只是提点外加宽慰了两句。” “当真只是如此?”皇帝反问道,“朕还以为你也在密谋一些对朕不利的事呢。” “这,这怎么可能呢!”皇后闻言只觉呼吸一滞,吓得花容失色,还好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游刃有余地抬哄道,“皇上可吓着臣妾了,臣妾怎么可能如此大逆不道!” 见状,皇帝便也从善如流地安抚了几句,两人这才开始调笑起来。 天色终于彻底地按了下来。 王府早早地亮起了烛火,任凤华便凑在烛火底下翻阅书卷,手不离卷,孜孜不倦。 琉璃在边上帮她添茶,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 “娘娘,都说了您几回了,凑得这么近看书伤眼睛,您怎么就是不听呢,快些将菊花茶喝了,也好名目!” 任凤华却只是不在意地宽慰,一面却还是将茶水一饮而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华儿说分寸,好似要比寻常人宽泛不少。”谈话间忽然多了一道清润的嗓音,抬头看去,但见秦宸霄正缓步走来。 琉璃见状窃笑了一声,赶忙端着茶水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了两人独处,秦宸霄自然而然地挨到了桌案旁,吹了吹烛火,又不安分地勾了勾任凤华的笔杆。 “在看什么呢?” 任凤华没好气地在他手背上点了一滴墨,而后将书大剌剌地摊到了他面前。 “殿下自便。” 秦宸霄俯身一扫,便看去了个七七八,抬头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华儿,你还是留意那吡沙国之事?” 任凤华不否认,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始终还是觉得秘境中遇到的那人很是蹊跷,或许他会知道我的身世。” “······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不要在自己的夫君前这般认真地想着另一个男人——”秦宸霄沉默片刻,忽然凑到了她的耳畔,轻笑了一声。 任凤华只觉耳畔一痒,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殿下真是武断,万一他不是个男子呢?” “对了,任清雪的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秦宸霄挑了挑眉,仿佛没看到她刻意扯开话题:“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想来应当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任凤华点了点头,忽而伸手抚摸了一下秦宸霄的脸颊,眼见着他面上难掩的倦色,不禁心疼道:“今晚上早些歇息吧,奔波数日,都有些清减了。” “嗯,我知道。”秦宸霄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背,轻轻呵了一口气,“皇帝已经把任清雪暴毙的消息给压了下来,暂时还不会有什么麻烦找上来。” “什么,这么大的消息,他竟不肯外传?”任凤华闻言不免有些惊疑。 秦宸霄解释道:“想来是那些丑事终于瞒不住了,皇帝担心他的老脸过不去,这不就索性不让旁人多嘴多舌,也省得一个个去解决。” “太快了,我原本以为任清雪至少还能再周旋一阵,没想到竟就这么去了。”任凤华有些许唏嘘,“祸水好似在一夕之间都被引到了她头上,感觉好像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一般。” 她说着敏锐地将视线投向了秦宸霄,问道:“殿下,你是不是插手了?” 秦宸霄轻点了她的额头:“顺水推舟罢了。” 他从来不是个会多管闲事之人,如今突然变了心思对付起了任清雪,想来也是为了帮她报当日之仇。 思及此,她不由心中一暖,下一刻便大大方方地靠到了秦宸霄的肩头,喟叹道:“殿下,多谢你。” 见她难得投怀送抱,秦宸霄心中高兴,略起自得之感,索性接着帮她分析下去:“但是任清雪之所以会忽而暴毙,其中有一人手笔。” “淑贵妃?”任凤华答得很快,接着他的话说道,“想来任清雪原本不用死的,但是后宫中有人看不得她继续活,索性一尸两命,解决了个干净。” 秦宸霄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渐缓:“只是殊不知一石激起千层浪,死了一个任清雪,却激起了不少祸患,这事可要比所有人想的都要牵连甚大。” 听到这,任凤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如今时局地覆天翻,她却只觉得心情复杂,仿佛凭空少了些什么,让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此时的皇宫中,皇帝从荣华殿抽身回来之后,在御书房里停留良久。 任清雪走得突然,只留下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所谓的尊上到底是何方人物。 “封枭……” 皇帝念着这两个字眼,将手中的扳指攥得死紧。 然而遣了影卫下去调查了半日,却毫无结果。 仿佛此人除了留下一个名字之外便来去无风。 皇帝震怒之下,满是不甘心,转而准备对相府发难。 “如果朕没记错,秋猎将近了吧?” 王公公赶往应道:“回皇上,不错这两日各司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这就好。”皇帝点了点头,“看来是时候得给相府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了,给了朕这么大的不痛快,他任善也休想痛快!” “老奴明白了!”王公公闻言心中一凛,应得飞快,见皇帝神情阴鹜,便知相府这是要遭殃了。 年年的秋猎都要见血,只是今年怕要见的不是走兽的血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两情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王府中,仍保持着靠在秦宸霄肩头的姿势,忽而轻轻地叹了一声:“任清雪虽死,却留下了烂摊子,这烂摊子皇帝想来又是要你来接——” “华儿不乐意?”秦宸霄漫不经心地勾弄着她的发梢,莞尔笑开,“那本王就不管了。” 任凤华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殿下还真是真性情。” 只是眼下困扰她的,可不只是这一件事。 算算时间,秋日已经过半,再要不了多久就是秋猎的时候了。 她尚还真真切切地记得,上辈子就是因为秋猎突然出了差错,秦炜安早有准备大放异彩,这才得了皇帝器重,成了皇位的接班人。 这一回一切生变,她自然不能再让秦炜安故技重施。 暗自打定了主意后,任凤华又偏头点了点秦宸霄的额角,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秦宸霄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有些无奈地问道:“本王只只是想问问,嘉和近来如何?” “殿下怎么突然问起嘉和来了?”若是旁人要从她这问嘉和的消息,她断然不会轻易起疑,但这回发文的人成了从来都与琐事二字不沾边的秦宸霄,她便觉得有些蹊跷了。 话毕,果然见对方神情有些许闪烁。 这些天来,她发现了秦宸霄的一个特质,那便是不善扯谎,不想说的事一律答不知道,再多问两句准会顾左右而言他。 “殿下要不说便算了,我问别人去!” 激将法果然是上上策,话还没说完,任凤华便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一手拽住,一回头,果然看到了无奈扶额的秦宸霄。 “是苏律。” “哦?”任凤华登时来了兴致,替他满上了被茶,“仔细说说。” 秦宸霄一看就是少年时期没帮同窗送过信笺的那般少年郎,对个中弯绕一窍不通,光是板着张脸沉肃道:“是苏律,他说要给嘉和送东西,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这才辗转求我帮忙,他实在是······太过烦人,我便答应帮他问上一句——” “送东西?”任凤华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问道,“香囊还是脂粉?我想想,苏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对嘉和有意?” 秦宸霄闻言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出卖了上家:“不错。” “好他个苏律,可算是被我给逮着了!”任凤华闻言睁圆了眼睛,下一刻只觉扬眉吐气,但与此同时又不禁有些惆怅,“这是在闹什么呢,分明这两人是两情相悦,怎么偏偏情路这般坎坷呢!” 想着想着他又愤懑起来:“如今还想着送礼来挽回,嘉和不理他都是轻的,他这就是自作自受!” 秦宸霄闻言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在旁帮腔道:“说的在理。” 两人一唱一和,没两句话就把苏律编排成了个不懂惜取眼前人的笨二郎。 远在数条街之外地苏律似有所感,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正纳闷地揉了个鼻子的功夫,先前派出去送礼的几个伙计已经提着出门时的那些行当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什么?她又不肯收!?”苏律闻言难掩懊丧,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掌柜在边上拨弄算盘,见状没好气地嗤了一声:“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苏律横了他一眼,见哪几个伙计没头没脑地问话,一股脑地把人轰了出去:“没送到人手上就再送一遍,这道理难道还要小爷教你们吗!?” 说着还气急败坏地捶了一下门框。 掌柜撇了撇嘴,哼了两句酸溜溜的话本,悠哉悠哉地晃到里间去了。 另一头任凤华讨伐了一阵,终于歇了口气坐了下来,这才想起方才心中冒出来的疑问。 “对了,殿下,您和苏律从前是旧识吗?怎么会想着帮这小子来我这旁敲侧击?” 秦宸霄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茶,面上神情有些许复杂,那是一种掺杂着些许嫌弃的无奈,片刻沉默后,他缓声答道:“其实……他是我的手下……” “竟有这事!”任凤华闻言一惊,只觉得匪夷所思,原本以为这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谁知到头来竟然还是同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 如果实这样的话,前世苏律的失踪也定然不是意外身陨了,想来应当是去执行什么密令了。 一切水落石出,任凤华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翌日一大早,她便直奔皇宫。 熟料还未走近嘉和的寝殿,便闻里头传出一阵摔打声。 下一刻,便见大宫女有些灰头土脸得从里头跑了出来,怀中还抢出了一个小锦盒,依稀可辨是苏律先前送来的礼物。 “叫他莫要再送这些劳什子来了,不然我见一次扔一次!” 嘉和的声音从内间传来,带着不小的怒气。 大宫女冲她求救眨眼,任凤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绕过被摔了满地的书画瓷瓶,任凤华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嘉和身后,趁着对方正消停的当儿,忽而拍了下她的肩膀。 “啊!”见嘉和惊得跳脚,任凤华笑着从她背后探出身来,满脸和煦笑意。 “瞧瞧,我们嘉和为什么发了什么大的火呀!” 嘉和跺了跺脚,瞬间破涕为笑:“华儿,你可算是来了!我真是想死你了!” 任凤华闻言笑得促狭:“到底是在想我还是在想别人呢?” 嘉和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听得任凤华继续道:“今日来,是为了有一事要找你解惑,我有一友人,他自小便喜欢一道玩的一个貌美姑娘,一日这姑娘鼓起勇气来找他表白心迹,可他却因为胆怯和一些其他的原因,不仅拒绝了这个姑娘,还伤透了她的心,你说这应该怎么办?” 嘉和闻言打了个哭嗝,还真的认真得想了起来:“你这友人真不是个好人,若是要将那好姑娘追回来,这怕是得要金山银山才行呢!” 任凤华闻言轻笑,而后抬手指了指在门口堆了一地的礼物。 “金山银山倒是没有,那赔礼堆成的山你看行不行?” 嘉和这下总算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友人,脸一红就没了下文。 她虽羞窘,态度却明显有所缓和。 大宫女见状暗中给任凤华递了一个万分感谢的眼神,自觉终于要从鸡犬不宁的日子中摆脱了。 “你要是再不仔细想想怎么给人家一个答复,只怕过两日这门庭都要被人给淹了!”任凤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他苏律是个混账,我此行也不是为了来劝你与他重归就好,只是想提醒你,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嘉和闻言忍不住哽咽了一声,这些天来,她其实根本就没放下过苏律的事,但是她深知对方的纨绔性子,生怕对方这般行径只是为了诓骗她。 任凤华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其实吧,苏律他约莫是真的撞到南墙了,为了给你送成一个礼想尽了辙子,这找门路甚至都找到三皇子殿下那去了,旁敲侧击的,就为了在我这打听到你的消息!” “真的?”嘉和闻言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脏狂跳。 任凤华挑了挑眉头:“你知道的,我不说假话,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我有什么好满意!我又跟他不熟!”话虽是这么说,面颊却已经攀上红晕,嘉和心中泛起了又甜又酸的热流,嘴上却还倔强着不肯松口。 “好了,好了,我原本也不爱搭理他苏律的事,只是想着你开心度日才是。”任凤华帮她理了理头发,笑得分外温柔。 嘉和晃了晃她的手,面上终于拨云见日:“嗯!” “对了,华儿,再几日就是秋猎了,你会去的吧!”嘉和解决了心事,登时又记起了玩乐之事。 任凤华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闷声应道:“我若是不去,你岂不是少了人做伴了?” “太好咯!”嘉和见她答应,登时喜不自胜地跳了起来。 任凤华看她一副天真无邪之态,只觉得岁月静好,一切都有转机。 前世的一切终究已成过往,她不能活在执念里,她得为所有原本该好好活着的人活,嘉和的命不好绝,她这次也绝对不会允许嘉和再次先她而去。 如有变故,她不介意铲平所有意外阻碍。 在离开嘉和寝宫的这段路上,她一直在沉思着这些,以至都没察觉到对面渐近的人影。 “这不是三皇妃吗,稀客呀!” 略显尖锐的问候声在眼前响起,任凤华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见这回遇到的人是方才解禁的玉妃。 只不过想起以往那些不愉快的旧事,任凤华并没有与她热络的意思,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只当是打过了招呼。 熟料玉妃却将她这反应当成了轻视,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气焰嚣张地拦到了任凤华跟前。 “哟,三皇妃这是要往哪里去呀?莫不是迷路了,要不要与本宫同行呀?” 她的态度实在是热络得诡异,逼得任凤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审视。 玉妃却依旧自顾自地对她说着好话:“近来日子过得一切都好吧,不用想就知道是好好的!如今宫里人都在说呢,说三皇子殿下视皇妃如命,当真是如珠似宝地宠着呀!” 玉妃的话语明着是在奉承,实则那尖酸刻薄的语调就是在讽刺她以色侍人。 任凤华不耐与她继续纠缠,索性抬手将人拦了下来,转身欲走。 玉妃见状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一个劲的喊道:“三皇妃慢着些走呀,等等本宫。” “玉妃娘娘,您到底是要做什么,不妨直说。” 玉妃没想到她会如戏单刀直入,一时有些尴尬,半句话卡在了喉咙口,生是没有憋出来。 “本宫,本宫哪里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地想找你叙叙旧罢了……”她笑得僵硬,干笑了一阵,忽而上前想要故作亲昵地来抱任凤华,却被后者利落地一下避开。 “本宫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请你去宫里坐坐,在陪我说些话。”玉妃还想坚持,可谁知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 第三百二十二章:机关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皇后突然从边上的宫道上走近,立马加入了话局,状似无意地打断了两人对话,转而向着边上的任凤华抛出了橄榄枝。 “三皇妃,不知你可否愿意去本宫宫里喝上一杯热茶?” 玉妃见来者不善,立马拦到了任凤华面前,帮她回绝道:“皇后娘娘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这人是我先遇上的,怎么闹了半天却要和你走呢?” 皇后娘娘光凭嘴皮子定然是说不过她的,只好搬出救兵:“玉妃可莫要忘了先前皇上的教诲,要谨言慎行才是。” 玉妃虽然不如从前那样受宠,但是底气仍在,再加之人人都知道皇后是后宫中出了名的软柿子,闻言自然是分毫不让地怼了回去:“皇后这话事什么意思,别以为搬出皇上就可以不用讲道理了!” 皇后却径自无视了她,上前就要伸手强行带走任凤华。 任凤华却软硬不吃,径自避开了她的手,冷然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还未回头,便听得背后传来两声惊叫。 “琉璃,珍儿!” 皇后不愧为秦炜安生母,手段卑劣如斯,见任凤华不肯妥协,竟抓住了她的两个贴身侍女。 “还不快把人放开。”任凤华看着那上前面目黝黑的侍卫,心中气愤,登时抢上前去想要制住那人,谁知就在这时,后头突然又围将上来了几道人影,趁人不备便将她团团围住。 见状,任凤华暗袋中的银针蓄势待发,然而余光瞥见皇后因为阴谋得逞自得的那副面孔,她忽而停住了动作,下一刻,她故意露出了破绽,被那群侍卫押送到了皇后面前。 “啧。”皇后上下扫了她一眼,拨弄了两下护甲,眼中是渐渐腾起的杀意。 正当她要命手下动手的时候,自旁忽然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个面上横着一道狭长刀疤,看着就是一脸凶相。 “皇后娘娘,属下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动手,这人可不是您能动的。”刀疤看门见山地阻止道。 皇后闻言轻嗤了一声,但是这刀疤传的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片刻的凝滞后,她不屑地挥了挥手,示意刀疤可以将人带走。 任凤华时刻留意着两方的动作,见皇后面露不甘之色,心中暗暗有了思忖。 “娘娘,您就这么任由他将三皇妃给带走了,万一三皇子殿下震怒该怎么办呀?”宫女见刀疤将三人带走,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皇后却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有皇上给本宫做后盾,难道还怕他一个秦宸霄?” 宫女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 任凤华原本是清醒地被人带走的,谁知才走到半途,那刀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朝她面前撒了一把香粉,她虽有刻意闭气,却还是不慎吸入了一些,昏沉间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旋地转。 四周暗得吓人,任凤华适应了良久,才隐约能视物。 她如今身处的,似乎是一座看着由诸多榫卯筑成的机关楼,严丝合缝,连阵风都吹不进来,唯一能嗅到了只有空气中令人不适的桐油味。 索性手脚都没有被束缚,在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她便警戒地从地上起身,正要环顾四周,却骇然得见身后立着一道明黄身影。 “皇上!?” 任凤华踉跄了一步,看向晦暗处那人,只觉心中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您怎么会在这?” 她继续发问,可是对方却恍若未闻,只是静静的、无比认真地端详着她。 “这是何处?” 一问三不知。 任凤华用余光瞥见一处可供防身的地界,正要不动声色地往那挪,皇帝却在这时候突然动了起来。 “是凤华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随后便看着皇帝缓步走近,面上的笑容也愈来愈大:“这地方原本是为你娘准备的,如今你来了,也算是缘分。”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任凤华却登时皱起了眉头,她忘不了眼前这个禽兽曾对娘亲做过的事,如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作呕。 人面兽心,却还要装作情深不寿,实在是恶心至极。 她不知道皇帝今日绑她来作甚,但是看到对方粘稠而赤裸的视线,她只感觉一阵恶寒,但是如今情势于她而言不利,只得行缓兵之计。 “皇上,既然如此,此地臣女还是不要踏足得好,便先告退了。” 刚要离开,皇帝却迈着诡异的步法径自上前拦住了她,将人逼至一角后,他忽而轻轻的笑了,望着任凤华令人心折的眉眼,他的目光有眷恋,也有痛惜。 他似乎想伸手触碰,却被对方冷冷避开。 “皇上,您到底想说什么!?”任凤华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只要对方敢靠近一寸,她手中的银针便会一针封喉。 然而皇帝却像是猜到了这一点一般,就停在了半步之外,而后凝视着她的眉眼,像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你跟她真的,一点也不像。”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眼角的纹路却写着贪婪:“其实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朕的所爱之人,从来就不是老三的生母,而是——” “皇上!”他话说到一半,自旁却突兀地多了一个人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回忆被匆匆打断,皇上似乎很是恼怒,他回转身看向身后的刀疤,没好气地骂道。 刀疤半膝跪地,闷声道:“三皇子子追来了,如今正在外头说要面见您。” “什么!”皇帝闻言微愕,他似乎先是咒骂了一声,而后转身欲走。 任凤华却在这时候径自叫住了他:“皇上难道不打算带臣女一块出去?” “凤华,听话,你还是先在这留一会吧。”说着就朝外走去,一把扣上了暗门。 机关沉闷地响了一声,机关楼再次变得密不透风。 任凤华有些不甘心地上前再暗门处摸索了一阵,却一无所获。 再看楼壁,亦是密不透风。 她查探一番未果,有些气恼地回到了原地。 “这老贼——” 她正咒骂,忽而头顶天光乍现,阴影晃动,下一刻忽而摔下来了两道人影。 “琉璃!”任凤华趁着些微的光亮认出了两人的衣物,赶忙急奔上去将人接了下来。 “娘娘!!”琉璃和珍儿顾不得身上的擦伤,登时和任凤华抱成一团,喜极而泣,“可算是见到您了娘娘!奴婢们都快担心坏了!” 琉璃哭得异常伤心:“奴婢,奴婢还以为您被那歹人掳走了,娘娘,你没事吧,没伤着那里吧?” “我一切都好,你们放心。”任凤华宽慰了她们一阵,而后简单了解释了一番。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奴婢认识,他是跟在皇上身边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琉璃心有余悸地朝着头顶看了看,显然还是有些害怕。 “是啊,娘娘,皇上为什么要派人将您关在这里呢?” 面对两人的疑惑,任凤华却只能无奈摇头,言简意赅地回道:“此事缘由我尚且也还没有弄明白,只是方才皇上出现过一次,说这楼原本是为他心爱之人建造的——” “心爱之人?”琉璃愣了一下,有些匪夷所思,“人人都知道,皇上的心爱之人不是月妃娘娘吗?” “也有可能,不是如此——”任凤华叹了口气,心乱如麻。 琉璃和珍儿相视一眼,俱是茫然:“那会是谁呢?” “如今讨论这个,想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任凤华摇了摇头,头隐隐作痛。 珍儿立马上前鼓舞军心:“娘娘,您莫要害怕,三皇子殿下他一定会来救您!您放心吧!” 任凤华闻言却越加担心了,她带着两个丫鬟尚且还有自保的余地,但若是皇帝拿她作筹码来威胁秦宸霄来对付旁的人······ 她实在不愿意看秦宸霄受人摆布。 再者,对于皇帝方才钳制她时异样的眼神,她现在想起,仍有些许不寒而栗。 种种谜团堆在眼前,任凤华只觉前路叵测,寸步难行。 珍儿见她出神,不由也有些黯然:“娘娘,都怪我们,要不是因为我们被那侍卫拿住,也不会连累您被皇后囚住,还被关到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说什么呢。”任凤华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便借力起身,复又开始研究墙上的机关。 盘根错节,仍是束手无策。 这些机关看似毫无章法,但是却牵系在一人身上,似乎只有在皇帝来的时候,才会有所松动,固若金汤的墙壁才会裂出一道门来。 看来这出去的法子还是只得从皇帝身上入手······ 这般想着,她同珍儿和琉璃合计了一阵,商谈出了一个较为详实的想法,并为此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而所谓的所爱之人—— 任凤华的眸子隐现寒意,即便她不愿承认,但应当就是娘亲了。 “无耻······”她低骂了一句,转眼便收敛了心神,开始全副精神地等待那一个时机。 楼外,皇帝接见了一脸寒意的秦宸霄,却像是看不见他周身的戾气一般,依旧摆着一副慈爱的面孔。 “霄儿,你怎么突然想着来见父皇了?” 秦宸霄开门见山地回道:“儿臣来寻皇妃。” “啊?是三皇妃在宫中走失了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皇帝神态着急,仿佛是打心底里的为他操心一般。 秦宸霄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皇帝心虚了一瞬,转而同边上的王公公吩咐道:“去,派人去找一找三皇妃,务必要将人找到。”说着还欲盖弥彰地安抚了秦宸霄一句:“别担心,这人呐,定然完璧归赵。” “唉,喳——”王公公刚要应允,秦宸霄却突然叫住了他。 两人齐齐转过头来,只见秦宸霄忽然目光锐利地看向御书房的方向,眸中冷意闪烁。 皇帝原本以为已经将人糊弄好了,谁知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登时如临大敌。 第三百二十三章:戳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又是怎么了,霄儿?”皇帝咳嗽了一声,面色有些许凝重。 “父皇应当知道儿臣在做什么。”秦宸霄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寒意闪烁,“如若日落之前儿臣没有找到华儿,这整个皇城定会不得安生。” 皇帝依旧装聋作哑:“你放心,这人一定是被找到的!” “最好如此。”秦宸霄嗤笑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皇帝停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磨了磨后槽牙。 这厢秦宸霄刚离开御书房,拐角的时候却撞上了一道急匆匆的人影。 “皇兄,你找到华儿没有!?”嘉和看清了眼前人,登时急声问道。 秦宸霄并不想理睬她,径自向前走去。 嘉和注意到了他周身的怒气,赶忙自觉道歉:“皇兄,都是我不好,华儿要不是因为进宫来看我,也不会无故失踪,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自责间,正好得见大宫女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她赶忙问道:“查的怎么样了,可有问到宫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三皇妃是在什么时候?” “回公主,据宫人们所言,最后一次看到三皇妃应当是在御花园附近,那时候与她同行的是刚被解封的玉妃娘娘。” “玉妃?”嘉和闻言眉头一皱,“怎么会与她有关,她才刚出了事,竟然还敢来招惹华儿!”嘉和闻言怒气上涌,一提裙摆就准备去拿人问罪。 “你留下!”谁知才走半步,便被身后之人冷声呵住了脚步。 “皇兄?” “此事你不必插手。” “可是——”嘉和下意识就要顶嘴,但是瞧见秦宸霄爬满血丝的眸子,她只得偃旗息鼓,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那便交给皇兄了。” 随后便看着对方快步离开,一刻不停。 机关楼中,任凤华叮嘱珍儿留意着外头的动静,终于,在听到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她打了个手势,其余两人登时全神贯注。 “咯噔”,是机关迅速启动的声音。 众人瞧向楼中唯一一处光亮处,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凤华,你在里头住着可好?” 朗笑声快速逼近,楼中烛火不点自燃。 皇帝出现在几人面前,他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任凤华,视线却被她的两个丫鬟挡了个严实。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给朕退下!!” 琉璃和珍儿却纹丝不动,面上满是坚定。 “好哇,你们竟敢不遵皇命!” 他摆出了君王的架势,不怒自威。 “皇上即便是皇上,也不能随意将人关在此处!天子犯法,难道不该与庶民同罪?”珍儿骨子里带着磨不掉的血性,见皇帝神色张狂,她心一横便拦上前去,愤然骂道。 “反了,真是反了,你可知道,欺君罔上,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皇帝提步上前,伸手欲将她拿下。 可下一刻珍儿却被任凤华一把护到了身后,望着皇帝骤然变得和缓的一副面孔,她冷笑了一声:“皇上这样,难道不算是在囚禁臣女吗?” 皇帝骤然收回了手,忽而和煦的笑了笑,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之间:“这怎么能说是囚禁,朕这分明是在保护你啊,你原本就该被如珠似宝地教养着长大,怎么好插手外头那些腌臜事呢?” “保护?”任凤华视线渐冷,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皇帝的武功不一定在她之上,但是眼下被困在对方的地盘上,情势于她而言,何止是不利。 正当任凤华飞快盘算对方弱点之时,皇帝已经打退了琉璃和珍儿,缓步向她走来,面上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好孩子,只要你从了朕——” 然而就在下一刻,楼中忽而暗光大作,皇帝骇然大惊,正要转身叫人,却已被来人三两下制住了死穴。 “你!你怎么来了!!”待到看清来人面貌之时,皇帝终于大惊失色,眼中满是惊愕。 秦宸霄却懒得看他一眼,而是径自走到了任凤华面前,俯下身将人拉到了自己身旁。 “殿下——”任凤华认真看他,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 既是动容,也是担忧。 “逆子,朕让你进来了吗!?”一旁的皇帝被戳破了丑事,当即恼羞成怒,撕破了平日里那副伪善面皮,抬手戳着秦宸霄的鼻子骂道。 秦宸霄却对此恍若未闻,他先是上下检查了一下任凤华,又在她背后轻轻安抚了一下,才微挑起眼角,看向身旁气急败坏地帝王。 “好哇,你如今真是反了,竟然还敢跟踪朕!” “跟踪?”秦宸霄挑起一遍眉毛,眸中满是不屑,“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早该公之于众,难道还怕被人顺藤摸瓜?”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机关楼分明——”皇帝被定住了身形,面上神情却依旧多变,一瞬之间,惊疑与惶恐齐现。 “易如反掌。” 楼中阴冷,秦宸霄注意到了任凤华衣衫单薄,便一边应付皇帝,一边伸手罩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皇帝见他这般淡然,心中打乱,趁势冲外头喊了一声。 “刀疤!” 杳无音信。 “人呢没还不快给朕滚进来!” “你要是急着想见他,儿臣倒是可以送您一程。” 皇帝没等到回音,却等到了秦宸霄磨刀霍霍向自己。 “你杀了他!?”下一刻,他背后爬满了冷汗,略微凝滞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小便被他玩弄在股掌间的三子,像是时至今日才头一回看清他。 秦宸霄没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头同任凤华轻笑了一声:“放心,手已经擦干净了。” “你们!”皇帝眼见自己最大的杀器已经无法上前救场,面上不由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眼前相依偎着的两人,牙关声声作响。 任凤华冷眼瞧着他如今狼狈的状貌,片刻后,嘲讽道:“皇上,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何要把臣女绑到此处?” 话毕却没有等他回话的耐心,袖中的银针已经隐隐见光。 皇帝看到她的时候,却又像之前那般飞快地静了下来,他认真地注视着任凤华的双眼,突然咧嘴一笑。 “凤华。” 然而他才刚开口,便有一道剑光袭来。 他一时不察,被当胸击中,登时趔趄了几步,颓然倒地。 “你这逆子,竟然真敢伤朕!?”皇帝面目狰狞地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秦宸霄。 “我警告你,最好别再动什么歪心思。” “你敢伤朕?朕可是你的父皇!”皇帝见他走近,面上看着凶恶,却只是色厉内荏,他试图用伦常来教化秦宸霄,却被他眼中的杀意所摄。 他开始恐惧,恐惧秦宸霄会真有这胆量弑父。 其实,他没有猜错,上一刻,秦宸霄确实是动了一刀将人了结的心思的,但是最后关头,任凤华却在后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殿下。”任凤华轻而易举地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前,见对方已然杀红了眼,心中又疼又气,轻轻地伸手捧住了秦宸霄的脸,“殿下,你不能动手,至少······不能让你来动这个手。” 无论如何,她是在不想看秦宸霄背上弑父的罪名。 她的阿霄已经太苦了,好不容易从泥泞中挣扎着上岸,她不想再看他因为一桩杀孽再陷旧疴。 “阿霄,我在这里,这回,我会陪你。”任凤华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片刻后,后腰处缓缓地搭上了一只手。 任凤华赶忙抬头确认对方的情况,见秦宸霄猩红双眼终于恢复清明,她松了口气,轻轻收回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 皇帝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磨了磨后槽牙,而后瞅准了时机,正想挣脱筋脉脱逃,谁知才刚动作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老贼,你能逃哪去?” 任凤华伸手掸了掸裙摆,皇帝负隅顽抗,却被她一针钉在了颈项之间。 “你若是再敢贸然冲开气穴,走的时候只怕是要七窍流血了。” “你!”皇帝显然没想到上一刻还娇柔无力的颜如玉摇身一变竟是个狠角色,一时无言,谁知多看了几眼,便被人一把毒粉迷住了眼。 “我说过,别再动不改动的心思。” 目不能视,耳畔传来的低语就越发清晰。 皇帝意识到自己眼下已是命悬一线,面前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心狠手辣,他心口狂跳,下一刻,终于不甘地低头妥协。 “你们,你们放了朕,朕绝对不会追究今日之事!” “放了你,然而任由你来诛我九族?”任凤见他如此天真,差点被气笑了。 她何尝不想直接杀了这禽兽,但是眼下毕竟不是最好的时机,如今动手,极难全身而退。 而且让秦宸霄继续留在这,或许还会继续激发他体内残存的毒素。 权衡一番后,任凤华认真地看向了秦宸霄,慢声安抚道:“殿下,您能先离开一会吗,我有些话,得单独问他。” 秦宸霄闻言眉头一皱,但是任凤华直到,他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的。 果然,半盏茶后,秦宸霄沉着脸向后退去,却只肯退到不远处,而后生着闷气背过身去。 “我只能停在这里。” 任凤华看着他闷闷不乐的背影,微微一愣,随后眼角一弯。 确定以两人眼下的距离,她动手秦宸霄也来不及赶到后,她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地上若如坐针毡的皇帝。 后者已能略微视物,认出眼前人是她之后,面上的戒备显然褪去大半。 在他眼中,任凤华始终不过是个闺阁小姐罢了,即便有些毒辣手段却也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这么想着,皇帝自然不惧怕她,却依旧恼怒着对方让他忍受的屈辱。 堂堂一国之君,却只能满身狼狈地被牵制在方寸之地,这令他感到生不如死。 “我问你,我娘,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任凤华同他保持了两步距离,即便她的身世依旧扑朔迷离,但是多年来牢记心头的血海深仇,却不能不报。 皇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他忽而咧嘴笑了起来,齿缝间俱是因为内伤涌出的鲜血:“朕,朕没有加害你娘,朕是真心钟情她的,朕真心爱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了结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真心相待?”任凤华匪夷所思地低头看了他一眼,见皇帝面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怀念神色,登时有些恶寒,“分明是求而不得的囚禁吧,不然,为何会有这处机关楼?” 皇帝闻言一愣,而后近乎癫狂地嘶吼道:“她原本就该是朕的人!!” 当年,他确实有打算将柳霞永生永世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机关楼内,却没想到这女子竟能执拗如斯,宁肯死也不愿意被束缚自由。 柳霞当年身陨,机关楼便随之废弃。 直到前段时日,他见到了那女人的女儿。 对于前人的执念迅速转嫁,透过迷离的光线,皇帝近乎贪婪地看着面前之人,目光痴狂:“你为什么······就不能再更像她一眼呢?” 他顿了顿,忽而吃吃地笑了起来:“可你看起来·····也不像朕?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皇帝自以为拿捏住了任凤华的要害,面上神色放松,他期待从对方脸上捕获到类似惊异或是茫然的神色。 只可惜,一无所获。 任凤华的脸是凉薄的,眼神是锐利的。 片刻后,她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我知道。” “你知道!?”皇帝没想到对方的回应竟会是如此,登时大惊失色,转瞬却又变为愤怒,“你既然已经直到,竟然还敢这样对朕,即便你不想承认,朕也是你的生父!?” “生父?你也配。”任凤华俯身攥紧了他的衣领,颈上的银针越陷越深,“我可没有你这样禽兽不如的生父——” 她顿了顿,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声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的生父其实并不是你。” “什么!?”闻言,皇帝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不是朕还能有谁!这贱人,难道还与旁人厮混了吗!?” “你早该死了。”任凤华没等他骂完,便已走开几步,沉着脸挥了一下手。 候在一旁的阿六见状登时箭步上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又按着他的头在地上狠狠地撞了数下。 “咳咳,贱人,任凤华,你也是贱人,你和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一样的水性杨花!不识好歹!”皇帝剧烈地咳出一口血来,却还不忘咒骂。 任凤华忍无可忍,一把从阿六手上接过他的衣领后,她攥紧了那枚银针,狠狠地抵在皇帝的要害处,冷声骂道:“禽兽,你再说一句试试?” 皇帝的心智早已扭曲,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见任凤华靠近,他由怒转笑,魔怔般碎碎念道:“你就是朕的孩子,你绝对就是朕的孩子!朕是疯子,你难道就不是疯子!?”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戕害我娘亲的?”任凤华油盐不进,将手中银针越刺越深。 皇帝像是清醒了些许,他眼珠子转了转,忽而一定:“说了多少遍了,朕和柳霞是两情相悦!当年是任善那老匹夫亲自把人送到朕身边来的,可是她不识好歹,竟然要逃!” 他已经前言不搭后语,却还是坚持着一句“两情相悦”。 “后来,后来朕听闻她有孕了,那时候,朕是真的高兴,可是她竟然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要自尽!朕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用护国公府来威胁她,可是她最后,为什么会死呢······” 皇帝浑浊的视线不住犹疑,最后死死地落在了任凤华脸上,他像厉鬼一般扑上前来,面上满是增恨:“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杂种,她才会死!” “娘娘,要不封住他的嘴吧!”阿六闻言眉头一皱,他担心任凤华会因此自责,正想宽慰,谁知后者却异常冷静。 这番言论于她而言不痛不痒,任凤华早已领教过了比这更深重的痛楚,自然毫不畏惧。 在对方猖狂的言语间,她渐渐沉下心来,而后终于发现了破绽。 “你说,你不知道我娘到底为什么会死?” 皇帝却仍沉浸在往事中,如痴如狂。 他不知道······ 任凤华垂下眼帘,难道娘亲的死,皇帝不曾插手? 但她不信,这么一个死有余辜的人手上,竟然不曾有过这样一桩业障。 趁着对方尚且还在癫狂,她一脚踩上皇帝明黄的衣摆,一剑劈落了龙冠。 “那月妃,她的死,你总没有别的托词来解释了吧?”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朕怎么会知道,朕不可能知道!”皇帝闻言明显地哆嗦了一下,面上却仍是装疯卖傻。 “否认有用吗?”任凤华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他的伪善面目,“月妃难道不就是你害死的吗,你逼她自尽,香消玉殒,却还要借她逢场作戏,同世人伪造恩爱假象,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不会怕报应吗!?” “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皇帝没想到这般隐秘的旧事都被她轻易翻出,连声质问道,见任凤华冷笑着走近,他心中登时腾起不祥的预感,“你要做什么!你敢——” 任凤华面上却笑意愈甚:“没什么,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说什么——”皇帝骇然欲逃,任凤华却已经扣住了他的下颌,往他口中灌下了几粒丹药。 “咳咳!你这贱人,到底给朕喂了什么!?”皇帝伸手入喉想要将那丹药抠出来,熟知那药遇水即化,早就融入骨血之中。 任凤华满意地看着他渐转苍白的脸色,笑言道:“没什么,不过是将你从前在三皇子殿下身上埋下的毒,千倍百倍地都还给了你罢了——” “啊,啊——”过于烈性的毒素瞬间攀了上来,皇帝扯着嘶哑的嗓子,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双手,像是想来找任凤华索命,可是后者却只是冷眼旁观,而后无比精准地踩住了他的手,毫不费力地踩踏碾压。 “我不喜欢折磨人,但是换成了你,我不介意慢慢地看着你死。” “啊!!” 凄惨的呼声终于招来了等在不远处的秦宸霄,等他走近了时候,皇帝已经开始在地上嘶吼着打滚。 “也该让他尝尝你受过你苦。”任凤华走到了他身旁,有些疲惫地将头靠到了秦宸霄的肩头蹭了蹭。 秦宸霄将她揽在怀中,并没有多问什么,同她一起看着地上那道痛苦的人形。 “逆子!不!霄儿,你救救朕,朕一向不是最疼你了吗!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皇帝已然慌不择路,求情都求到了苦主头上。 秦宸霄却只是毫无眷恋地别过了头,仿佛看不见他的惨状。 “你这畜生!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弑父!秦宸霄,你难道真想背上这样的千古骂名!!”皇帝见求救未果,登时破口大骂。 见状,任凤华上前一步,将秦宸霄牵到了自己身后,而后对着地上满目猩红的皇帝,慨然道:“你记住了!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你也得给我牢牢记住,是我!任凤华,亲自将你送去的!你罪孽太深,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她话还未说完,却已经被秦宸霄拦了下来。 “不该是你。”秦宸霄轻轻地将任凤华揽到了自己怀中,将下巴轻轻地垫到了她的头顶,“他死不足惜,这罪名不该担在你头上,况且,不过是个弑父的罪名罢了,本王难道会怕?” 两人互相揽错,地上的皇帝满心叫嚣着不甘心,却被蚀骨的痛楚折磨地体无完肤。 毒性发作的很快,不多时便游走到了四肢百骸。 皇帝一直到死,都想伸手试图够到一臂之外的那把短刀。 听到身旁没了动静,任凤华漠然转身,看向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身。 “都结束了。”她轻声道,而后转身看向秦宸霄,“皇帝死了,殿下,或许只有顺势登基,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但同时,她也十分不忍,这帝王之位染满血腥,底下交织着的,俱是尔虞我诈。 秦宸霄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与她额头相抵,忽而展眉一笑。 “还有更好的办法。” “殿下想到了什么?”任凤华闻言登时来了精神,好奇地看着秦宸霄拍了拍手,在黑暗中召出了一人。 “数三,剥了他的面皮。” 来人瞧着像个谦谦公子,动作却异常干脆利落,手起刀落,就开始动作。 任凤华认出了这名叫“数三”的侍卫是秦宸霄的人,正想细问,眼前却忽然遮来了一只手。 “无妨,我不怕这个。”她轻轻拦下了秦宸霄的手,面上莞尔。 历经前世劫难,拨皮抽筋于她而言都成了小场面。 只是将将醒来的那两个小丫头却吓得不轻,琉璃牙齿打战地将视线从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挪开,转而看向已经将面皮处理好罩在自己脸上的数三。 “这,这······”看着简单装扮之后已经与先前的皇帝别无二致的数三,她惊得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这也太像了吧!” “确实是天衣无缝。”任凤华看着已然有模有样的数三,也不由唏嘘。 秦宸霄见她好奇,不由笑言道:“你若是觉得新奇,以后便让他教你。” 任凤华点了点头,抬步欲走,熟料约莫是因为方才太过紧张,如今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似的,有些飘忽。 所幸秦宸霄抢先一步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走吧,先回去吧,其余的事本王来处理。” 他话音刚落,便有暗卫鱼贯而入,不多时就将皇帝的尸身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两人比肩而走,走出机关楼的时候,天色竟已沉了下来。 “殿下,你想当皇帝吗?”任凤华忽而侧目看了一眼秦宸霄,眼眸晶亮。 秦宸霄的眼眸像是秋日的山泉水,原本该是清冷的,却在改道时遇到了和煦的日光,转而变得温柔如许。 他先是深深地凝望了任凤华片刻,才莞尔一笑。 “说了多少次也不见你长记性,本王自始自终要的,不过就是任大小姐边上的那个位置罢了。” 走边向他勾了勾手:“跟我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夜奔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闻言面上带笑,忽而快走几步到了秦宸霄前头,脚步轻快。 秦宸霄也不问她突然这是作甚,只是微垂着头在后头踩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地陪着她往回走。 “华儿。” “嗯?”任凤华转过身来,微微挑起了半边眉毛。 秦宸霄却只是没头没尾地对她说了一句:“接下来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任凤华怔怔看他,两人似乎在许久之前就已心意相通,只是一个眼神她便宛转笑开。 她知道,秦宸霄一直都知道她在酝酿对秦炜安的复仇,只是从未多加涉足,这份信任就足以让人心暖。 “谢谢您,殿下。”任凤华几步走了回来,伸手牵住了秦宸霄的衣袖。 两人比肩而行,终于走到了明亮处,蓦然回首,才发现御书房与机关楼中间原来只隔了一条不长不短的密道。 “我说他怎么能来无影去无踪。”任凤华唏嘘了一声。 随后便听得秦宸霄解释道:“这暗道,原本是先祖为了在危急关头避难才修建的,却被这老贼改造作了囚禁之用。” 任凤华闻言低叹了一声,所幸如今善恶到头终有报。 两人路过御书房的时候,守在门口的王公公刚打了个盹惊醒,发现走到跟前的人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三皇子殿下,三皇妃娘娘安好。” 随后,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面上却带着藏得很好的惊异神色。 “皇上可在御书房中,我们特来请辞。” 王公公闻言往内殿的方向瞟了一眼,快声答道:“今日皇上有些乏了,正在里头歇息呢,咱家也不能私自作主放您二位进去不是——” “那就不为难公公了。”任凤华闻言和煦一笑,随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提步离开。 王公公望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只觉得一颗被高高吊起的心总算是能脚踏实地。 四处无声,他在原地合计了一阵,还是抹去了额上的冷汗,决定进殿去探看一番。 今夜的御书房比往日都要昏暗,走了两步,才看见桌案前的灯火徐徐亮了起来。 王公公心口一跳,却像是没发现异常一般,继续迈着碎步向里。 灯火摇晃下,桌案前一人独坐,半张脸没在阴影中,苍白得可怕。 王公公只觉头皮一凉,脚一软就要跪下,但是下一刻,多年如履薄冰的经验支撑着他继续前行,一边无比艰难地提起嘴边僵硬的笑意。 “皇上,今夜还没翻牌子呢。” 他的尾音比平日奸细,数三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勾了勾嘴角,语气冰凉:“今夜不用,朕······要静静。” 王公公嘴角微微抽搐,却还是无比恭顺地应道:“全凭皇上作主。” 殿外,任凤华同秦宸霄踏着宫道而行,尽头处却突然风风火火地奔来了一道人影。 “华儿!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我都要急死了!” 嘉和眼见着任凤华毫发无伤,当即惊叫一声就要扑上来,谁知却被秦宸霄一剑鞘稳稳拦下。 “好了,好了,我没事。”任凤华见状无奈地挡开了剑鞘,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笑着宽慰起上气不接下气的嘉和,“我半点皮肉伤也没受,你也好放心了。” 嘉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心里的愧疚终于渐渐消散,却还是有些失魂落魄地低声呢喃道:“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然而对于皇帝的情况,嘉和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聪慧如她,显然已经猜测到今夜并不太平,,但她却还是将此事埋进了心底。 任凤华见她惊魂未定,便提出要送她回宫,月光撒在三人身上,前头两个姑娘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倒显得被落在后头的秦宸霄形单影只。 终于,嘉和小心地觑着秦宸霄的脸色,终于,趁在对方忍无可忍就要发号施令之前,她登时两手前伸,将任凤华完璧归赵。 “好了,人还给你了,别再给我摆臭脸了,我快冷死了!” 嘉和夸张地搓着自己的手臂,牙齿打颤,随后看着紧紧揽着任凤华不放护犊一般的秦宸霄,她又忍不住想笑。 片刻的寒暄之后,她望着那对璧人比肩而去身影,心中又是羡艳又是感动。 “如果能像皇兄皇嫂她们那样就好了——” 大宫女见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来了一句,不由疑道:“公主,你这突然说什么呢?” 嘉和闻言倒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想看着他们一直这么幸福,所以,我总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那公主你······打算做什么?”大宫女见她眉目坚毅,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见嘉和小手一挥,一副慨然姿态:“本公主决定好了,要跟着苏律去趟西域!” “天老爷,公主,您这是在胡说什么呢!您是万金之躯,那西域处处都是危险,那里是您去得了的地方!”大宫女闻言登时慌了神,急声阻止道,“公主殿下,还请您收回成命啊!”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再说我耳朵都得起茧子了!”嘉和却满不在乎地摆手制止了她,“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而且,你可不许把这话和别人说,我是看平日里和你要好才同你说的,要是被我知道有别人听到了这件事,我就,我就把你送到别宫里去伺候!!” 这话虽然没什么威慑力,大宫女却还是不忍反抗,她看了看嘉和,又低下头,显然心情复杂。与此同时,正在深夜整理账册的苏律突然毫无缘由地打了声喷嚏,而后晃了晃脑袋,半天眼前都是晕乎乎的。 边上的侍从连忙打趣道:“瞧瞧,公子,咱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指不定有人在背后念你呢!” “就知道贫嘴!”苏律闻言笑骂了一句,“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侍从挠了挠脑袋,还是有些不放心,“公子,你说咱们这走了也不和苏老爷子打声招呼,万一被老爷子发现追上来怪罪该怎么办啊!” 苏律闻言连翻白眼:“婆婆妈妈的!咱们是半夜走的,要追上来也是明天的事了,再说了,咱这新添置了好马,脚程快着呢!” 说罢见那侍从还是神色怏怏,他登时作出了一副不悦地姿态,一马鞭不轻不重地打在了人身上:“你要是不肯去,大可以现在就走,只是日后逢人可千万不要说是在苏某身边做事的人!” 侍卫见他动怒,赶忙收敛了思绪,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错了,错了,属下这就让他们准备赶路。” “没骨气!”苏律笑着踹了他一脚,转而又看向另一个跟班,“对了,我问你,这两天送去宫里的东西,公主她收了没有?” “公,公子,那礼物都快堆成山了,可公主她就是看都不肯看上一眼!” “这鬼丫头!”苏律头疼地捋了捋额发,下一刻粗声粗气地勒住了马绳。 骏马瞬间改道,扬长而去。 吊儿郎当的声音飘在风里。 “走之前,苏某总得再见她一面。” 眼下已是秋末,夜晚渐渐悠长。 嘉和望着窗外的天色,心中有些惴惴,她虽已打定了主意要与苏律同往,却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和启程,又拉不下脸去找人问。 大宫女在边上帮她收拾行囊,见她愁眉不展,又腾起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打算走了?” “去去!”嘉和斥了她两声,转身看了眼包裹,斟酌片刻,又添了几句,“把华儿给我的那些瓶瓶罐罐也塞进去吧,我不嫌重。” 大宫女见状欲言又止,忽而窗棂处发出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长夜。 “来者何人!” 今夜嘉和特地遣散了殿中下人,因此身边的大宫女一人揽过了侍卫之职,闻声登时横到了公主身前,胆战心惊地看向窗棂处。 却见来的不是什么通天大盗,而是一个揉着膝盖从地上“哎哟”着爬将起来的俊俏后生。 她正要上前质问,却被嘉和先拦了下来。 “嘉,嘉和。” 塑料布爬将起来后,还在懊恼自己方才为什么会一时脚滑,以至于一抬头对上嘉和冰冰凉的视线的时候,都有些手足无措。 “哟,这大晚上的,这位公子夜闯女子闺房,是何居心啊?” 嘉和抱臂看他,斜挑着眉毛,神情冷酷。 苏律知道她这是还在和自己置气,赶忙赔着笑掸了掸身上的灰,走上前去:“嘉和,我今日来,是为了——” “站住,本公主又不认识你,你走过来做什么?”嘉和轻慢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却勾起了一个隐秘的弧度。 “嘉和——”苏律见她执意不认自己,心中半是无奈半是委屈,东边的天已经开始隐隐见白,他知道时辰耽搁不得,只得三言两语解释道,“嘉和,我今日来找你不是让你不痛快,只是,只是为了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你一面。” 嘉和闻言目光一定,耳尖微微颤了颤。 苏律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今日,我就要出发去西域了,这,这个,请你一定要收下!” 他平日说话伶牙俐齿,今日却像是被人塞了满嘴糨糊,话都说不利索。 好不容易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他忽而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长相潦草的香囊,将它高举过顶,送到了嘉和面前。 那香囊一定不是从铺子里买来的,上头的针脚就和苏律说的话一样,磕磕巴巴的,看不出绣的是鸳鸯还是鹌鹑。 苏律见嘉和挑眉狐疑,又红着脸继续结巴道:“这,这是我自己缝的,有,有点难看——” “切,哪有男人绣香囊的!”嘉和闻言没好气地将头一扭,藏住了高高扬起的嘴角,语气却仍是不屑,“告诉你,苏小公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本公主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 迟到就是迟到了,忏悔总是廉价的。 “那你,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啊?”苏律看起来是真的没辙了,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被针扎出来的小眼,片刻后,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一般大声道,“只要公主肯原谅我,苏某做什么都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秋猎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真的做什么都行?” 苏律眼见着身前人神情一亮,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嘉和便气势十足地跺了一下脚,势在必得地看向了他:“本公主要和你一道去西域!” “什,什么!”苏律闻言瞠目结舌,“去,去哪儿?” “我说,我要,和你,去西域!” 嘉和有些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是在紧张。 苏律呆愣半晌,好一会才问出话来:“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西域?” “你管本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嘉和耍起了刁蛮性子,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揭过,瞧见苏律异常为难的神色,她登时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一记暴栗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是不是反悔了!方才可是你说的,只要我肯原谅你,做什么都答应!” 苏律暗自恼火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望着眼前一脸希冀的小青梅,他为难极了,终于意识到方才嘉和蛮横和怒火都是装出来的,原来最后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他。 两人青梅竹马地长大,几乎无话不谈,因此嘉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那些弯弯绕绕的顾虑,因此下一刻,她迫不及待般一手抓上了苏律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一辈子都不跟你好了。” 故作一副幼稚的凶相,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和树上的风筝置了一下午气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小女孩。 苏律原本就理亏在先,眼下只得言听计从,终于,在嘉和形式另类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下,他终于哀怨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下了头。 “太好咯!!早这样不就好了!”嘉和计谋得逞,登时喜不自胜地一掌打在了苏律背上,直把人打了个趔趄。 后者却只是捧心哀叹,缓过劲来以后便开始不住地絮叨:“不过去可以,好多事情你得先答应我,我得给你配上几个暗卫,还有到了那以后,你不许······” 苏律这人看着吊儿郎当,一絮叨起来简直堪比七旬老妇,嘉和没听两句就感觉耳朵起茧,登时推搡了他几下,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操心了,老妈子!” 苏律还想说话,却已经被她不由分说地堵了回去:“咱们还是先说些正事吧,加了我,你今夜必然是走不成了吧,那咱约个时间地点呗,到时候也好碰头!” 苏律被她岔开了思绪,愣愣地点了下头。 定下时间地点以后,嘉和喜滋滋地开始继续收拾行囊。 苏律瞧见这副阵仗,小心翼翼地在边上试探道:“那咱们这一走,皇上和你皇兄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什么交代?”嘉和瞧见他眼中的无奈,撇嘴道,“这么麻烦做什么,我警告你,可不许给我多事!” 说着还威风地舞了舞自己的小拳头,皱了皱鼻子。 “好好好,我不说出去。”苏律只得抬手起誓,“但我能问问公主此行所为何事吗?” “游,游玩!”嘉和愣了一瞬,随即信誓旦旦道,“对,就是为了游玩!本公主早便听闻西域风光秀美,总想着去看看,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说完,生怕对方追问一般,赶忙继续追问道:“那你呢,你去西域做什么?” 苏律也没打算瞒着她,简单答道:“我是为了走稀有药材的生意。” “稀有药材?”嘉和福至心灵,忽而眼前一亮,旋即又有些狐疑,“你也去找药材?” 她生怕苏律抢在自己前头帮上了秦宸霄的忙,以至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苏律闻言果然一愣:“也?” “我,我是说你,你具体说说,是去做什么生意的?”嘉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面上却有些泛红。 苏律不疑有他,正打算仔细解释,却又被嘉和兴致缺缺地挥手遣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苏律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走出宫殿之后,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帮嘉和瞒着出行西域一事终归太过冒险,因此半路上,他还是谨慎地留下了讯息。 翌日,天才擦亮,苏律便换上了一身挺阔的新衣,等在了马车前。 他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树,终于视线一定,看向从墙角蹦蹦跳跳走出来的人影。 “看什么呢你!”嘉和身着一袭男装,将乌发严丝合缝的竖起,英姿飒爽地往他跟前一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傻眼了?” 确实傻眼了。 艳若桃李的小公主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粲然一笑,直叫人收不回眼来。 “公,公主。”他结巴着招呼了一声,却被后者一掌拍在了脑门上,“喊什么呢!” “好的,小少爷。”苏律无奈一笑,将人迎上了马车。 侍从听说自家又多了位少爷,登时好奇地冒出头来,疑惑地向苏律示意道:“公子,这位是?” “多嘴多舌!”苏律却一反先前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检查行囊准备全了没有!” “好了,知道了——”侍卫拖长了语调,委委屈屈地跳下了马车。 嘉和被他这副样子逗乐,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美人一笑,活色生香。 苏律看直了眼,好半天才嗫嚅出一句:“不愧是皇室血脉啊,得亏没让你办成我的属下,不然说出去约莫都没人会信。”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挡上来了一道人影。 大宫女察觉到了危机,登时横到了两人之间,同时也拦去了苏律分外灼热的视线。 苏律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敌意,只得尴尬一笑,摸着脑袋坐到马车前,高声道:“准备出发——” “可要驾稳点马哦,苏车夫。” 嘉和悠哉游哉地放下车帘,却还不忘打趣他。 后者脸红到了脖子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两人说着是还有芥蒂未解,却谁也放心不下谁。 嘉和一会没看到他的人影,就开始东张西望,撺掇着大宫女出去看看。 谁知车帘飞舞,自旁却突然伸进来一串糖葫芦。 嘉和愣愣地抬手接过,看着车旁骑在高头大马上笑得恣意的苏律,赶忙一掌将车帘拍了下去。 “神出鬼没的!” 大宫女见她羞红了眼,不由在一旁打趣道:“公主这下可不用慌了,苏公子眼下就在外头守着了。” “谁要他守着!”嘉和安了心,嘴却硬了起来,倔着不肯往外看。 窗外,侍从策马追了上来,见自家主子没专心看路,倒是专心看着那新来的小少爷的车帘,欲言又止道:“公子你,是想坐马车——” “住嘴,下去吧你!”苏律呗当场抓包,无地自容,只好把火气通通撒在了这个无辜的侍从头上。 车内主仆俩听着外头的动静,俱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公主,他一直在外头看着你呢!” “叫小少爷!”嘉和羞窘地打断了她,耳尖开始泛红。 “公子,这事你可赖不得我!属下这顶多算是不识趣,但你这可叫登徒子了!!”侍从被压榨惯了,竟也不再怕苏律不痛不痒地追打。 掀了他的老底之后,那侍卫得意极了,当即也不顾自己那点微薄的俸禄了,嚣张地大笑着跑远了。 徒留一个火冒三丈的苏律在原地咬牙切齿。 苏律一行出发的时候很早,任凤华才将将起床。 用早膳的时候,她瞧见了一脸凝重的秦宸霄,不免有些惊讶:“殿下今日没去上早朝?” 秦宸霄递给她一碗热粥,沉肃道:“嘉和跟着苏律去了西域。” “什么!”闻言,任凤华哪里还有喝粥的心思,急声道,“昨日不还乖乖地待在宫里吗?” 秦宸霄一直摩挲着指尖的扳指,显然有些许急躁:“苏律是为了接应侍卫得到稀罕药材的情报才自请离京的,只是没想到去的却还有嘉和。” 他虽然平日面上不显,但是对嘉和这个妹妹却还是在意的,此番见人被自己的属下拐走,愠怒都是轻的。 任凤华也很心急,暗恼昨日竟没有看出嘉和的心思。 那药材她有所耳闻,听闻除了解毒之外还能延年益寿,嘉和此番应当不是贸然出发,而是因为愧疚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她太了解嘉和了,这丫头看着风风火火,但是言出必行,此番出去断然是不肯回头。 可是算算日子,距离嘉和前世的死期,竟然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任凤华不信命,但是绝对不会允许嘉和如此涉险,这般想着,她登时起身,准备出府。 秦宸霄却先一步拉住了她:“华儿,你先等等。” “殿下,我总觉得这趟西域之行太过突然,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助推一般,这般怪异,我总害怕有蹊跷。”她顿了顿,忽而视线一定,“我能问问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秦宸霄闻言亦心中一凛,他很快便读出了任凤华的言外之意。 他的情报网中,很可能出现了内鬼。 “那药材听闻是个稀罕物件,江湖中遍寻不得,却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这实在是太过巧合,我总觉是背后有人在布局。” 秦宸霄牵住了她,宽慰道:“你放心,本王即刻派人下去排查,有什么消息,会立马知会苏律。” 再一问,人早已走远,任凤华即便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秦宸霄又劝了好一阵,她才勉强放心,立马回屋开始给嘉和寄信。 蹉跎了好几日,秋猎便到了。 这于宫中而言,是场盛事,自然需要大张旗鼓。 秋猎的队伍浩浩汤汤地前往行宫,皇帝被众星捧月般护在最中间,密室的帘子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近日有些寡言的帝王。 数三的易容术在几日的磨合之下,已然是天衣无缝,无论是身形体态,还是声音语调,都已经学成了七八分。 第三百二十七章:猎场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几个时辰之后,辇车停在了行宫之前,皇帝协同一众妃子照例如席。 权臣们则位居其下,纷纷抬起手中杯盏,朝高位者遥遥致意。 任凤华虽然已经出嫁,却破例坐回到了护国公身边,美其名曰思孙女心切。 这只是两人方才还相谈甚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护国公忽然死死地定住了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高位上的皇帝,神情异常凝重。 “华儿,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皇上格外奇怪,就好像……” 任凤华心口一跳,面上却滴水不漏,巧妙地借着一碗羹汤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之后,她笑着搪塞道:“这几日听闻后宫事多,皇上想来消瘦不少。” 护国公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犹疑地收回了视线。 见其他人都并未起疑,任凤华松了一口气,朝着对桌面色不大好看的秦宸霄使了个眼色。 每年秋猎开始前总是免不得长篇大论,好不容易等到禀礼太监将繁文缛节一一报备完毕,皇帝一声令下,早就跃跃欲试的小辈们立马成鸟兽散。 这群在京中精细养着的公子小姐们盼这次能撒野的机会已经许久了,也不顾长辈们的训诫了,前呼后拥地就去了马场,一个个抬首阔步,神气得像是将军。 任凤华特地慢下了脚步,这才没有被人流卷走。 她今日为了行动方便,特地穿了一声靛蓝色的短打,腰带束住盈盈一握的腰身,勾勒出打眼的身段来。 琉璃还不厌其烦地帮她将一头乌发都编成了精致的小辫,又添了几尾雀翎在发间,在阳光下一走动,简直流光溢彩。 再衬上一张艳若四月天的俏脸,往人群中一站,即便冷冰冰的不说话,都惹眼得很。 “娘娘,奴婢果然没看错,你这么打扮果然更好看了!”琉璃在一旁赞不绝口,几次跃跃欲试地想给她再添些口脂。 任凤华嫌弃太招摇,与她追逃了一阵,忽觉眼前人影一晃,抬眼一瞧,却看见了一对似笑非笑的含情目。 “殿下?” 任凤华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嗓音脆生生的。 秦宸霄来回看了看她,含蓄又难掩惊艳地点了点头:“这颜色衬你,你穿哪身衣裳都好看——” 他特地顿了一顿,目光不自在的在任凤华的细腰上掠过,随后轻咳了一声:“不过本王还是觉得来时我给你挑的那身衣服更好看些。” “殿下可莫要说笑了,如今又不是寒冬腊月,你让娘娘裹得那么严实做什么,又是骑马又是狩猎的,您难不成想看娘娘在秋日中暑?”琉璃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而后大着胆子打趣道。 说罢就感觉身前有眼刀袭来,忙不迭地就藏到自家娘娘身后去了。 “好了殿下。”任凤华嗔怪地看了秦宸霄一眼,随后将珍儿递来的披风一罩上,英姿飒爽地冲着他笑了笑,“各退一步,殿下看可好?” 秦宸霄见状嘴角微微翘起,抬手帮她整了整衣冠,眉眼间俱是神采,显然很是愉悦 青衣,骏马,一对璧人。 珍儿和琉璃为之赞叹不止,可是不远处一方隐蔽的草垛之后,却有一人正血红着双眼盯着两人,眼中满是呼之欲出的妒意和仇恨。 此人正是当日消失得无声无息的玉香。 一别数日,她似乎消瘦了许多,两颊深深下凹,显得双眼格外矍铄。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阳光下俊逸无双的秦宸霄,那个她一心恋慕的男人,此刻却心无旁骛地正在给身边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整装,这个画面无疑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 爱而不得滋生的妄念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迅速撅紧了她地心脏,玉香喘着粗气,一刻不停地疯言疯语:“你本该是我的,殿下,你本该是我的!!” 但是光亮处的人群却并未察觉到这异常的动静,反倒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为醒目的那对眷侣。 三皇子面如冠玉,皇妃艳若桃李,比肩往那一站,就是神仙眷侣。 小辈们约莫都追闹着去玩了,女眷们则等在内席,遥遥地为策马而去的夫婿捏一把汗。 任凤华却是一袭轻装打扮,明艳动人,反而是秦宸霄好似一刻也离不开她一般,甚至还伸手自然而然地挽上了她的手。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嘉和,于是强忍着笑意,任凤华侧目看向眉眼俊朗的秦宸霄。 “殿下,我从前都没发现过你这么招人待见,这才半盏茶功夫呢,便有一只手的官员来找你问候了。”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秦宸霄牢牢锁着她的那只手,眉眼戏谑。 秦宸霄却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只是含蓄低笑:“不是一向如此?” 任凤华笑容一停,眼见着四周凑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略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挣扎了一下。 谁知却被对方紧紧锁进了怀中。 四周登时响起唏嘘之声。 大庭广众之下,倒没有人说有伤风化,但是在场的人都笃信三皇子冷心冷情的说法,以为娶了个妃子也只是装模作样的供着,可谁知今日一见,竟是耳听为虚。 护国公正好路过,眼见两人缠缠绵绵,登时翻了个圆滑的白眼,立马叫停道:“光天化日的,这还有孩子在呢,像什么样子!” 边上看得正乐呵的御史大人不满意了,笑着同他顶嘴道:“柳老爷子,人家小两口领了婚契,抱一下也是应该的,再说这幕天席地的,伤哪门子的风化去!” 御史大人原本就和他不太对付,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护国公闻言登时吹鼻子瞪眼,嚷嚷着硬要和对方比划两下。 “老顽童!”御史大人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径自走到了两人跟前,大致的嘱咐了一下秋猎的整个过场,便笑了笑翩然离去。 护国公拔足欲追,结果瞧见周围的那群老匹夫对着自家的宝贝外孙女指指点点,登时就不乐意地一甩马背上的长枪,气势十足的低呵道:“多管闲事!我看你们是想领教一下老夫的枪法了吧!” 围观的人哪里还敢多嘴,赶忙告饶着一哄而散。 御史大夫尚未走远,听着背后的动静,又看着比肩失笑的三皇子夫妇,原本的那点担心登时烟消云散。 了却掉身边那些不必要的注视之后,任凤华浑身轻松地跟着侍卫的指引来到了划归为三皇子府所有的营帐。 掀帘一瞧,却见里头张挂着丝质的罗帐,帐边甚至还燃着她平日惯用的熏香。 任凤华拨弄了一下珠帘,笑着回头道:“这帐子布置得都要比府上精细了,想来应当不是下人们有心吧。” 秦宸霄闻言只是眺望远处,耳根却渐渐攀上了薄红。 这副情形无异于不打自招,任凤华轻笑了一声,忽而凑上前去,在秦宸霄的侧脸落下轻轻一吻。 “这是谢礼。” 秦宸霄对她总是不计回报地付出,这拳拳情谊无以回报,聊以真心相赠。 香吻来得突然,秦宸霄先是怔愣了一瞬间,才猛然回神,登时伸手圈住了任凤华意欲逃离的细腰。 “这要是谢礼,怕是不够。” 他的嗓音低哑,烙在耳畔,烫得吓人。 任凤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被对方笑着一了唇瓣,热烫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叫人无处可逃。 唇齿厮磨,辗转反侧,浑沌间,膝弯忽而一软,这才意识到竟是已经到了床榻。 眼见着就要被人打横抱起,任凤华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圈住了秦宸霄的脖颈,被平放到温软的床榻上后,她对上了身上人情动的双眸,却在捕捉到眸中一闪而过的血光之时,迎合的动作戛然而止。 “殿下。”任凤华攥紧了他的衣袖,轻轻挣动了一下。 后者这才低声喘息着停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抱歉,殿下。” 火是她点的,好巧不巧也是她灭的。 任凤华歉疚地看了秦宸霄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对方果不其然生了闷气,将头埋到她肩颈之间就不动弹了。 热烫的呼吸铺洒在颈项之间,一下下的作痒。 “本王很不开心。”闷闷的抱怨从锁骨处传来,“是你先招我的。” 任凤华叹了口气,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 “但本王又很开心。” 孩子似的。 任凤华眉眼弯弯,却没笑出声,她也喜欢这样的秦宸霄,不再是初见时的冰冷少年,而是像被补齐了迟到的七情六欲,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秦宸霄心里通透着呢,他知道这时候任凤华正柔肠百转,因此眼巴巴地直起身来,想要得寸进尺。 “是华儿错了,那总该有赔礼才是。” 说着意有所指地抿了抿嘴角,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被卸了爪儿的猫儿。 饶是任凤华日日对着这张俊脸,骤然对上这么一双眼,都一下成了蜘蛛洞里的唐僧,被美色晃了神。 秦宸霄的皮相实在是生得太好,眉眼五官都生得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一双瑞凤眼半睁不睁的,迷离中又带着些惑人,带着些委屈神情望过来的时候,任凤华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在秦楼楚馆里为楚楚美人一掷千金的公子哥。 只是在要被对方得逞的最后一刻,任凤华忽而眉眼一弯,挑着眉将手指挡在了秦宸霄逼近的唇间。 眼见着美男计落空,秦宸霄不免失落地眨了眨眼,低头蹭了蹭她的侧脸:“可是我难受······” 鼻音比往日浓重,尾音却微微翘起,期间还刻意压抑着沙哑。 任凤华心念微动,而后忽然动身凑到了秦宸霄耳畔,低声道:“那就由我来帮殿下解决一下。” “······当真?”秦宸霄的身体登时僵硬,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人。 却见对方粲然一笑,大方道:“自然是真的!” “其实······也不用。”秦宸霄有些无措地把玩着她的手指,声音有些闷闷的,却藏不住其中窃喜。 任凤华煞有介事地一点头,下一刻忽然起身,边走边向他勾了勾手:“跟我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过继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被她眸中的眼波流转晃了神,怔怔地跟上了任凤华轻灵的步伐,看着她在帐中绕了一圈,而后停在一处。 “殿下,准备好了吗?” 她的笑容狡黠又漂亮,秦宸霄眼角微眯,正要上前一亲芳泽,忽而察觉背后伸来了一只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堂堂国朝三皇子,这是头一回毫无防备地被人暗算,他眼见着任凤华笑得愈欢,自己则蓦地跌进了浴池之中,水花四溅,登时浸湿了他的内衫。 “抱歉,殿下,这是最快冷静的方法了。” 秦宸霄反应的很快,瞬间浴水而出,抬起头的时候,任凤华就笑着趴在池壁上,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秦宸霄心中暗火丛生,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冷不防由怒转笑,生生被气笑了。 “三皇子妃果然是智计百出。” 他说着捋了一把湿发,水珠顺着优越的五官摇曳直下,划过上下滚动的喉结,没入被浸湿的衣裳深处。 任凤华一下就觉得自己成了不知羞的登徒子,双颊通红,有些不敢看秦宸霄英气逼人的五官。 “殿,殿下那就顺便沐浴一番吧,我,我先出去看看。” 心中的悸动和羞赧无处遁藏,任凤华逃也似地冲出了营帐。 “华儿!” 秦宸霄见状有些失神,被这么一闹,他早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冲出了营帐的那一瞬,寒风彻骨。 阿六大老远就看见自家殿下湿着衣裳就要往外走,登时拦上前去,着急道:“殿下,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眼下都快秋末了,这风一吹万一把身子吹坏了怎么办!” 他一溜烟地奔进了帐中,见满地狼藉,不由嘴角一抽,非礼勿视地捂上了眼睛,摸索出了件大氅。 正要出去给秦宸霄披上,却被对反冷冷地瞥了一眼。 “殿下,可不带这样迁怒的——” 阿六登时委屈瘪嘴,两人僵持片刻,直到任凤华去而复返打破僵局,秦宸霄才终于缓下了神色,委屈道:“你回来了。” 阿六哪里见过自家殿下摆出这副神色过,登时如坐针毡,不待人赶就搓着双臂跑远了。 走出百步路后一回头,见两人相依偎着进帐,不由碎碎念道:“果然是重色轻友,有了媳妇,就忘了老部下了!” 任凤华原本就准备去外头吹把冷风冷静一下,真没想到秦宸霄竟然会跟出来,见他人衣衫湿透还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任凤华帮他擦头发的手不由轻柔了下来,良心颇受谴责。 “殿下还真是痴了。”她低声斥了一句,见对方眉眼失落,不由又改口道,“好了,我这就准备药浴,你也好好泡一泡,正好驱驱寒。” “哦。”秦宸霄低低应了一声,说罢就开始宽衣解带。 任凤华只得僵硬地霍然起身,开始准备药材,余光却还是避无可避地瞧见了秦宸霄的腰腹,那股子羞赧眼看着就要去而复返,她赶忙心无旁骛地开始念叨起了这几味药材的具体效用。 还真是妖孽,见不得,一见就容易心门失守。 任凤华一边默念着清心咒,一边留意着秦宸霄浸入浴池中的动静,心里还不住打算着之后的解毒方法。 想着想着,倦意却突然侵袭而来,任凤华头一点一点的,终于在安神香的效用下,浅浅地陷入了梦乡。 秦宸霄见说着说着没人再接他的话,抬头一看,便瞧见了恬静睡去的任凤华,眼见着药浴也泡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而出,长臂一伸,从屏风上捞了一条薄毯,准备给任凤华披上。 可谁知也不知是睡前思绪太过跌宕,任凤华竟然做了个羞于启齿的梦,梦里春色旖旎,她挣扎着脱身,谁知一睁眼,却瞧见了扑面而来的水汽。 “本王要不还是抱你去榻上睡吧。” 任凤华总算在一片迷蒙中看清了眼前人,但见秦宸霄寸缕不着,宽肩窄腰,肌理匀称,大咧咧地站到了她面前。 “你,你!!” 梦里的荒诞光景登时浮现眼前,任凤华只觉脑袋轰地一声,登时无地自容地叫了一声,狂奔而去。 那场面实在是太过香艳,再多待一刻,约莫着就要血气上涌昏过去了。 一口气跑出老远后,任凤华不住地拍着胸口,暗自谴责自己越发没正形了。 谁知正自言自语间,一拐角,便撞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华儿妹妹?” 该死。 任凤华登时认出了来人的声音,面色登时一寒。 冤家路窄,她遇到的竟然是秦炜安。 对方却对她的冷淡视若无睹,依旧带着笑套近乎:“大伙儿眼下都去游玩了,华儿妹妹这是迷路了吗?” “不劳五皇子殿下挂心,臣女不过随处走走。”任凤华疏离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秦炜安想要来牵她的手。 “华儿妹妹缘何对本王这般生分,从前在相府的时候,你我不还是有话可聊的吗?”秦炜安的眼神有些受伤,他不甘心地走近一步,将任凤华堵进了一条死胡同。 后者神情戒备,见状越发不客气:“五皇子殿下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依照规矩唤一声皇嫂吧。” 这声“皇嫂”于他而言何其诛心,秦炜安登时沉下了脸色,死死地看向了冷若冰霜的任凤华,心中半是不甘半是恼火。 “你难道还不明白本王的心意嘛,这些日子以来,本王从未忘记过你——” 任凤华挑起半天眉毛,不可置否道:“五皇子殿下魔怔了,你我原本就没什么交集,谈何心意?” 说罢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高傲离去。 秦炜安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攥紧了拳头。 五王府的丫鬟正好在这时候找了过来,刚想开口却惊惧于秦炜安满带杀气的脸色,生生把话卡在了嘴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秦炜安认出了这丫鬟是任盈盈身边的人,登时不悦地开口质问道。 那丫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答,又被他的逼问吓得哭了起来。 秦炜安无奈扶额,只得温声安抚。 “好了,别哭了,侧妃找本王到底有什么事?” 那丫鬟抽噎着回道:“回,回殿下,是侧妃娘娘让奴婢来看看您在做什么?” “她倒是有闲心。”秦炜安微微眯起眼睛,尚在思虑这丫鬟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纠缠任凤华的画面,见她匆忙离去,不由动了杀心。 至于任凤华,他回忆着那冰冷女子看向他时不屑憎恶的眼神,心中恶气难抒。 “任凤华,你难道真觉得自己这么高贵吗,那就看看本王怎么亲自毁了你——” 隶属于五皇子的营帐中,任盈盈在帐中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个送信的丫鬟回来,心中焦躁不安,忍不住发起火来。 侍女赶忙上前宽慰道:“娘娘,您别着急,这里地势复杂,兴许那丫鬟是迷路了呢!” “那你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打探殿下的行踪!”任盈盈余怒未消,打骂了那侍女好一阵,才没好气地将人轰了出去。 等帐中的人都走了七七八之后,任盈盈忽而又冷静下来,她面露忧愁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哀怨道:“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炜安已经不曾涉足她的院子了,日日就望张氏房里跑,有时候甚至还去看望她的那个好表姐。 她却只得独守空闺,以泪洗面,脾气一日大过一日。 正顾影自怜间,外头突然有人通报。 “娘娘,侍郎府小姐在外请见,您——” “这贱人还敢自己找上门来,活腻歪了吗!?”任盈盈登时毫不客气地骂道,谁知那丫鬟正要转身出去递话,她却突然把人叫住了,“等等,把人叫进来吧,我们姐妹俩也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这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侍女不寒而栗,赶忙逃也似地出去叫人了。 “哟,表姐,许久没见你了,你怎么有了身孕也没见富态,还是这样消瘦。” 侍郎府小姐一听这话面上笑意一顿,任盈盈怎么可能不直到自己怎么落入这般田地,要不是任盈盈故意徇私苛刻,她也不至于在王府中连混个温饱都困难。 而任盈盈却每日娇奢行事,光是置办个发簪都够她半年的吃穿用度。 思及此,侍郎府小姐心中愈发嫉妒,面上却滴水不漏,乖巧地应承道:“娘娘说笑了,我如今不过寄人篱下,能吃口饱饭就足够了。” 她说这话时,低眉顺目的,任盈盈上下扫了她一眼,终于意识到了心中那份古怪来自何处。 侍郎府小姐着白裳,梳素髻,这不正和从前未出嫁时的她一模一样。 面对这般拙劣张狂的模仿,任盈盈对此简直嗤之以鼻,因此语气直转刻薄:“还没问呢,你不好好的守着一日三餐过日子,来找我做什么?” 侍郎府小姐咬了咬下唇,像是内心挣扎了一番,而后忽然期期艾艾地跪了下来。 “我今日来,是想求求你,求求你护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呵。”任盈盈闻言收回视线,拨弄了一下猩红的指甲,“原来是来找援手的呀,我说表姐近日春风得意,怎么想着要找我来了。” 她顿了顿,毫不掩饰自己看向对方隆起的小腹时狠戾的视线:“不过你怎么敢确定,我这想保这个孩子,还是杀这个孩子呢?” 侍郎府小姐闻言登时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惊慌地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我不会?”任盈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既然你笃定我不会,那总得拿些合作的诚意出来让我瞧瞧吧?” 诚意? 侍郎府小姐牙关打战的看着主位上端坐着的那个刻薄女人,她们好歹自小一起长大, 自然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任盈盈这是想让她拿腹中的这个孩子来换前途。 如今她处境艰辛,这孩子生下来或许都能难题,谈何养活。 侍郎府小姐很快就动摇了,她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好,我答应你,这孩子出生之后,我可以让她过继给你——” 第三百二十九章:隔阂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哦?你真的舍得?”任盈盈没想到她会这样果决,眉头一挑,有些许惊异。 侍郎府小姐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近乎咬牙切齿地复述道:“这就是我的诚意,够了吗?” “表姐这是说什么呢,这么见外。”任盈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忽而走上前来,递给了对方一杯热茶,笑得开怀,“我们不是一家人嘛。” 侍郎府小姐僵硬地笑了笑,正好任盈盈边上的贴身丫鬟殷勤地要来送送她,两人擦肩而过,互换了一个眼色。 孩子是筹码,筹码到最后却还是得捏在她的手上。 掀帘而出的那一瞬间,侍郎府小姐脸上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帐中的任盈盈春风得意,殊不知一切的交易却已经在她的计划之中。 秋猎已经正式开始,京城的青年才俊们争先恐后地大展身手,就是为了能留下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 秦翎风在众皇子中显然是最积极的,秋猎一开始,他便没从马背上下来过,狩猎野物的时候也最注重风姿,若是姿势不够潇洒,他宁可让猎物脱逃。 他对于拔得头筹势在必得,正好射了漂亮的一支箭,四周站着的女宾们登时连连叫好,秦翎风被围在中间,笑得肆意风流。 就在他洋洋自得时候,四周的衣香鬓影却忽而齐齐地让开了一条道,打眼瞧去,原来是任佳月不合时宜地来到,端着谄媚笑意一连挡开了几个貌美的小姐。 “殿下,骑了这么久马了,不若先下来歇歇吧,臣妾正好做了些糕点。” 众人一见宁王府的女眷赶到,哪里还敢对秦翎风抛媚眼,登时兴致缺缺地一哄而散。 秦翎风眼见着身旁的莺莺燕燕不舍离去,登时阴下了脸,分外不悦地看向了越靠越近的任佳月。 越看越觉得此女实在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得很。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佳月自然知道对方不待见自己,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讨好道:“殿下,臣妾这不是挂念您的身子嘛,这糕点还热乎着呢,您多少吃一块。” 她说着赶忙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块形状精致的糕点,殷勤地向前送去,却被眉头紧锁的秦翎风一手打落。 糕点在泥地里滚了几下,污脏不堪。 任佳月登时愣住,手足无措地看着秦翎风:“对,对不起,是臣妾没有拿稳——” 可是她越卑微,秦翎风就越看不上她。 “你要是真的这么闲,这秋猎你就不该来,在府里待着多好!” 秦翎风毫不留情地提步在那掉落的糕点上一踩而过,看向任佳月的最后一眼,俱是粗鲁和嫌恶。 “为什么!?”任佳月流着泪捧起地上已经呵泥水融为一体的糕点,终于呜咽着哭了起来,“为什么殿下就是看不上我,我也是官家小姐,可他为什么就是一直嫌恶我!” 边上的丫鬟见她失魂落魄,赶忙上前抢过了她的手擦了起来,一面急声宽慰道:“娘娘,您不要这样,殿下许是一时心情不好,想来应当不是故意要针对您的!” “不是故意的吗······”任佳月的神情忽然恍惚起来,“可是他看我时的眼神,分明,分明——” 她哽咽着话不成句,丫鬟见她伤怀,眼珠子一转,忽而计上心来:“娘娘,奴婢或许有一计。” “你?你能有什么计策?”任佳月闻言一顿,狐疑地扫了她一眼,“难道——” 丫鬟见她忽然激动起来,赶忙示意噤声,小声提醒道:“娘娘,咱们回帐中再议。” 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回帐中,任佳月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说,我看看你有什么锦囊妙计。” 丫鬟总有看了看,悄声道:“娘娘,奴婢以为,要得到殿下的宠爱,得靠子嗣,只有拥有子嗣,才能在宁王府站稳脚跟!” “子嗣?我当然知道子嗣的重要,但是这哪有这么容易。”任佳月没想到她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不由有些神情怏怏。 丫鬟赶忙继续道:“奴婢要说的可不止这么简单,关于子嗣,奴婢有一个计谋。” 任佳月赶忙附耳过去,两人合计一阵,转而相视一笑。 每年的秋猎都有一场大比,大比依旧以狩猎为主,以谁人猎物最多作为胜者。 年轻子弟们都在狩猎场外整装待发,任凤华和秦宸霄比肩而立,遥遥看着皇帝待着一众嫔妃声势浩大的过来,前者不由失笑。 “原本以为数三扮得总归会有些破绽,没想到竟是这样天衣无缝。” 秦宸霄在边上答和道:“大可以放心,数三易容拟人已是出神入化,绝无破绽。” 任凤华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而便被几个嬷嬷催促着到了女眷所在之地。 她原本不欲与这群说话总是明枪暗箭的妃子站在一处,只是这几位宫妃却像是怕她听不见一般,隔了大老远就有议论声传来。 先是玉妃统领众人开始押宝这回哪位殿下会最终夺魁,众妃假模假样地猜了一阵,忽而淑贵妃尖笑一声,若有所思地来了一句:“今年皇子们好似都上场了呢,三皇子······哦不,瞧本宫这记性,三皇子今年上场了!往年都因为身子原因不能上场,今年嘛,怕是打马上阵为红颜——” 她说完,立马有相熟的妃子笑着迎合。 其余几个则神色各异地看向了任凤华的方向,却见后者只是温润一下,落落大方地应声道:“殿下静动也只是随心,我这个小女子也只是沾沾光罢了。” “呵。”淑贵妃见她圆滑将此事揭过,登时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转而看向场中。 见宁王一马当先的时候,她嚣张一笑,转眼看见秦宸霄竟也同他不相上下,登时面色一变,暗自思忖起来。 人人皆知,秦宸霄身患旧疾,平日就是个活脱脱的病秧子,今日却能策马奔驰,面色也与往日无异。 难道是秦宸霄往日装病? 思及此,她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高座上远眺的皇帝,见对方脸色并无异常,也只得推翻心中大胆的猜想。 任凤华自然留意到了淑贵妃的动作,只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马背上的秦宸霄。 三殿下平日缄默不动的时候像一幅画,急奔起来就像画突然活了过来,鲜活又恣意。 玄衣,骏马,少年郎。 若是没有那些污脏之事,秦宸霄或许本该就是这般明艳的模样。 “三皇子殿下和娘娘可真是恩爱呀。” 边上的官家小姐们纷纷投来视线,见两人心意相通,忍不住钦羡感叹。 这群小姐们都待字闺中,今日跟着父辈们来秋猎,其实也是为了来择婿的。 人群中之中皮相最好的无疑是秦宸霄,她们叽叽喳喳地谈论了一阵三皇子出挑的样貌,却很快被他的古怪脾性劝住了心思,转而开始谈论起了在今年秋猎上艳惊四座的苏四爷。 “这四爷虽然样貌略略逊于三殿下,但是听闻性子温文尔雅的,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小姐们越说越起劲,其中一人眼尖,忽而留意到了场中的动静,登时捂嘴惊叫起来。 “看啊,苏四爷走过来了!!” 任凤华背这声惊叫惊扰,下意识地循声一看,但见苏四忽而打马回旋,绕到了秦宸霄身旁。 “三皇子殿下好哇。”苏四提溜了一下马绳,扬眉冲着秦宸霄一笑,招呼了一声。 场外的小姐们看到这副场面,登时屏息凝望,就怕错过只言片语。 秦宸霄还是和往常一样,异常不待见来人,登时就要赶马离去。 苏四这回却不依不饶地拦了上来,委婉地挑衅道:“不才听闻三皇子殿下往年都是不参与秋猎的,今日忽而上马,可要小心着点,莫要被马儿给颠着了。” 说完还轻佻地吹了一记口哨,拽动马绳嚣张地让胯下的黑马亮了一下蹄。 “彼此彼此。” 秦宸霄神色依旧凉薄,看着对方笑意张扬,他微微扬眉,气势分毫不输。 任凤华一眼就注意到了秦宸霄好似比平日要不自在一些的神色,忍不住猜测苏四这回刻意挑衅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正思忖间,众皇子们已经策马回到原点,静静地等着高台上的皇帝发号施令。 “大比开始——” 王公公扯着嗓子一声喊,马儿们登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蹄下尘土飞扬。 秦翎风扯着马绳一马当先,众人登时如火如荼地讨论起来。 眼见着近七成的人都在赌今年大比的胜者会是宁王,淑贵妃登时洋洋得意起来,一一领受了一众马屁。 嘴上虽然客套谦虚,转头却同边上面无表情地皇后挑衅道:“哟,姐姐,可看着你家五皇子没有,要说五皇子的骑术也是不错的,怎么今年好似瞧不见影呢。” 皇后平日里被她挤兑惯了,自然而然地别过头去,刻意不接她的茬。 淑贵妃自讨无趣,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很快便转回去接受其他人的奉承去了。 任凤华坐在人群外缘,乐得清静,眼见着人影已经跑远再消失不见,她只得低头默默饮茶,与周围人截然不同,自成一派岁月静好。 抬头时正好瞧见许久未见的李怡清,她这才打起精神来,提声打了声招呼。 “怡清。” 李怡清闻言却没有立即应声,她显然认出了任凤华的声音,第一个动作却是转身欲逃。 “你怎么了?”任凤华没等来她的回应,不免有些担忧,登时起身迎了上去,一把牵住了李怡清的衣袖,“来,怡清,咱们单独谈谈。” 两人低调离席,耳关六路的淑贵妃还是在第一时间留意到了两人的行动,微微眯起眼招来了身边的侍女。 任凤华一直将人拉到了一个隐蔽处,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此番躲我,是不是因为苏四?” “不,不时,跟他没关系——”李怡清闻言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手足无措地否认道。 欲盖弥彰。 任凤华见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此事定然不对劲。 第三百三十章:杀阵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怡清,或许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任凤华不忍见她伤怀,一心想要开解她。 李怡清却连连拒绝,满口说着自己无事,面色却很不好看。 “凤华,我,我先去看大比了,先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 说完便逃似的提着裙摆离开了。 任凤华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我觉得李家小姐最近怎么这么奇怪呢,没回都是说自己匆忙,为什么奴婢总觉得是在故意躲着小姐你呢!”琉璃见状也有些困顿,她一直跟在任凤华身边,对这位敢爱敢恨的李家小姐向来也是十分敬重的。 任凤华自然希望不是这样,但却只能自欺欺人:“怡清她或许还是放不下苏四,毕竟是第一眼就相中的人,也怪我,那日我就该拦着她。” 但是阴差阳错,有些事却是挡不住的。 这厢李怡清借口逃走以后,心中同样极不好受,她喜欢和任凤华做朋友,但是一想起四爷曾对任凤华示好的画面,她便觉得心如刀绞,心里矛盾得很。 丫鬟见她如此难受,忍不住愤愤不平道:“我看着任大小姐她就是故意的,她明知道您眼下看着她就会想起不高兴的事,却还要故意来小姐您眼前晃悠,这不是成心的嘛!” “住口!凤华不是这样的人!”李怡清只是受了情伤,一颗心却通透着呢,“此事是我小人之心,不管凤华的事,是我该和她赔不是才是。” 墙头马上遥相顾,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如何,那日只是潦草一见,她却像是中了蛊一般,忘不掉心心念念的风流少年。 原本以为是天定良缘,却害她大伤元气,还折损了一个原本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李怡清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却还是跨不过心中那道坎,终于百感交集的哭了起来,哭得异常委屈。 任凤华回到席间,似有所感般,心情也十分低落,望着西天越来越沉闷的云彩,她的心中忽然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半盏茶之后,狩猎场的密林中突然疾奔出了一只骑兵,为首的那个将领三步做两步跑到了御前,面上满是急出来的热汗。 “皇上!不好了!今年的野林中突然出现了往年都不曾出现过的云豹,此兽凶悍异常,场面当时就失控了,当即就来人去知会了各位殿下!但是,唯独三皇子殿下不知去了哪里,竟然下落不明!!” “什么!你说三皇子失踪了!?”皇帝的壳子里套着的数三闻言登时惊得站了起来,片刻后才找回了天家威严,连声斥责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还不快给朕加大人马去找!” 任凤华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登时唤来了阿六问他还能不能联系到跟在了秦宸霄身边的阿四。 可说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 任凤华的心登时一沉,她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高位上的淑贵妃和皇后,见二者俱是一派好似真心实意担心秦宸霄的模样,一时竟无法判断到底是哪派势力动了手。 她越想越心焦,索性不再浪费时间,豁然起身就要解下披风。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珍儿见状大惊,赶忙拦了上来。 “在这里待着没用,我要去找殿下!”任凤华很快紧了紧发髻,就要下场找人,却被琉璃和珍儿一人一只手拉住。 “不行啊娘娘,太危险了,这野林种都是猛兽,你一个女儿家去了,万一遇到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呀!而且,皇上已经派兵前去找殿下的下落了呀——” 任凤华却头也不回,一心回忆着方才秦宸霄离开的方向。 “你们该知道,如果殿下死了,我我也不会独活。” 这句话分明重若千钧,却被她轻描淡写地给说了出来。 珍儿看着她坚定清晰的侧脸,忽然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好,哪奴婢陪您。” 珍儿哽咽着妥协,悄悄往她手中塞了一把短刀。 嫔妃们见任凤华身姿灵动的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上了马。 愣了片刻,忽而爆发出了议论声。 “天呐,三皇妃这是疯了吗,竟然打算自己去找人,这不是明摆着要送死吗!” 诸如此类隔岸观火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皇帝终于震怒,“砰”地一下摔了手中的酒盏。 “快!再加派些人手护送三皇妃,务必要护着人将三皇子找到!若是三皇妃出了什么差池,朕要你们的脑袋!!” 王公公闻言哆嗦着应了一声,赶忙招呼着御林军全体出动。 边上的皇后却敏锐地留意到了暴怒中的皇帝一丝不寻常的地方,她作为当日掳走任凤华计划的同谋,自觉已经和皇帝站在统一战线,眼下间对方又为了三皇子夫妇几乎倾巢而出,不免有些狐疑。 想到那日之后皇帝对三皇子的态度好似依旧一如既往,她暗自庆幸当日之事应当是没有被捅出来,不过却又千真万确地看到了皇帝对任凤华异常的看重。 皇后登时眼珠子一转,登时自觉已经找到了皇帝的一大把柄。 场下,任凤华策马疾奔而出,耳畔罡风阵阵,卷起了她的额发。 她的马儿跑得飞快,阿六和珍儿勉强跟在后头,瞧着前头马背上的单薄的任凤华,只觉心惊肉跳。 两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道旁凝结的血迹。 呈斑块状沿路洒落,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兽的,登时在心里又为秦宸霄捏了一把汗,暗自祈祷自家殿下一定不要出事。 前头跑着的任凤华却仍是一脸坚定,仿佛笃信秦宸霄绝对不会出事。 也许是两人连心,另一边的秦宸霄确实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狩猎半日的他原本应该满载而归,却再踏入一块未明地界的时候突然感觉杀机涌现,这才意识到脚下踩着的竟然是一处陌生的杀阵。 阵法极其诡异复杂,刀枪暗箭防不胜防,一眼瞧去根本看不到生门。 边上帮着他抵挡的黑衣少年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吃力地喘息道:“殿下,当朝竟然有人能布置下这种程度的阵法,此人必然是居心叵测啊!” 秦宸霄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忽然目光一定。 “躲开!” 一声暴呵,黑衣少年悚然一惊,要不是秦宸霄反应及时,他眼下说不定已经成了一条刀下亡魂了。 他瞧见秦宸霄依旧淡定自若,目光却频频停留一处,立马便意识到这是已经找到了生门。 迟迟不出,是因为他们。 黑衣少年思及此,登时挡到了秦宸霄身前,帮他拦下了暗器。 “殿下!你快走,就由我们来断后吧!” 秦宸霄知道优柔寡断只会害人害己,因此片刻都没有犹豫,登时瞅准时机破阵而出。 他不能就留,破开生门后它来不及回望,立马继续前行。 “可恶……竟然这么快就被他破了阵。”不远处,苏四看着毫发无伤聪阵中出来的秦宸霄,有些咬牙切齿。 边上那名叫玄九的侍卫对此也十分不满,甚至大胆进言道:“主子,咱们要不干脆直接派几个人把这人暗杀乐算了,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将人困在这里呀!” 顶着苏四身份的玄淳一凉凉地扫了一眼不服气的下属:“要是不想被追打着回玄清,你大可以试试。” 玄九闻言登时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放心吧,计划斗已经打点好了,不会出错的。”玄淳一眼见着天色渐暗,愉悦地笑了起来。 边上的玄九闻言夜击掌庆贺道:“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在这里继续憋屈下去了,这些日子可把我给闷坏了!” “哦?这么想走,我倒是有些不舍呢。”玄淳一笑了起来,面上带起些怀念的神色。 玄九见状却颇为震悚:“不是吧主子,玄清才是我们的家呀,你日日在那苏府里被人家指指点点的,我都快要气炸了,等回去之前我一定好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尤其是那个最烦人的苏律!” “不准动苏家。”玄淳一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玄九知道自己失言,赶忙吐了吐舌头,朝着自家主子示好地笑了一下。 常言道秋高气爽,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乌云压顶。 任凤华跟着一路深浅不一的马蹄印,终于找到了秦宸霄失踪的那处地界。 地上打斗的痕迹仍在,却已经无人停留。 她一眼就看出了地上残存的阵法,正苦思间却突然看到阵眼初有暗芒闪现。 任凤华走上前一看,只看到了一个泛着磷光的“一”字。 布阵的人是玄淳一! 任凤华福至心灵,心中登时澈净明通。 茅塞顿开之后,她突然抬头望了望天,轻声道了句谢。 “师父,多谢。” 简短的感慨后,她飞快地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已经被破开的阵法,正庆幸于秦宸霄的安然脱身的时候,边上缺突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她立马起身欲走,却被来人拦住了脚步。 “华儿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秦炜安拦住了她的去路,面上神色有些阴冷。 “让开!” 任凤华眼下一心只想着要找到秦宸霄,见到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自然是分外恼火,当即不客气地呵斥道。 对方缺完全不为所动,继续纠缠道:“任大小姐,本王奉劝你不要继续再往里走了,还是就此折返吧。” 阿六和珍儿披荆斩棘跟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副场面。 秦炜安和恒王依旧一路,两人拦在任凤华身前,苦口婆心地劝着她莫要前行。 任凤华显然是恼了,被逼得直接动手。 秦炜安却以为她没有武功,因此并不设防,谁知下一刻便挨了对方一记结结实实的肘击,登时仰面朝天往后摔去,元气大伤。 所幸被恒王扶了一把,才不至于飞出去太远。 “任凤华!你这贱人!竟然伤他!”恒王见秦炜安重伤心疼不已,登时揽着人破口大骂。 任凤华却对此置若罔闻,恒王恼羞成怒,忽然暴起,自以为亮出了绝招,却被牵着三两下掰住了手指,狠狠往地上摔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夹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可恶!”恒王吃痛,登时往地上一滚,疼得龇牙咧嘴。 “少班门弄斧了!凭你们也想动我们娘娘!”阿六见状登时嗤笑了一声,同珍儿一道站到了任凤华身边,嫉恶如仇的看向眼前的两只拦路虎。 秦炜安见他气焰嚣张,又见任凤华自始自终就未把他二人放在眼里,心中恼怒,杀意暗生。 他和恒王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亮出了武器,齐齐朝任凤华杀来。 然而任凤华早便看出了两人的破绽,登时拔出腰间短刀迎了上去,她的招式相当漂亮,毫不拖泥带水,并且招招都落到实处。 饶是对面两人这回不曾轻敌,还是被她打得连连败退。 她的身法和招式都快得离谱,像是腾起的云鹤,轻盈点地,是带着锋芒的飘逸。 暗处,藏着一审时度势的大皇子,他偶然撞见众人打斗,看清被困在其中的是任凤华后,他明显一惊,暗自讶异于对方竟有这样的身手。 同时对于平日里都满面春风如今却寸步不让的秦炜安留了个心眼,见战局暂歇,大皇子赶忙摒住了呼吸,悄悄地跟上了飞快掠走的任凤华。 猎场外的高台上,数三频频看向场下,却没等到一队回来禀报情况的护卫,他不得脱身,只得一杯杯地用着凉茶下火。 “怎得还不曾找回来!” 丢了个三皇子殿下已经够让他心焦了,如今见三皇妃也跟去了,他简直心力交瘁。 王公公在边上抹着热汗,一边心虚地回道:“皇上,您先别着急,那猛兽虽然凶悍,但是殿下们也是一个个身手了得,定然不会出事的!而且,为而且,宁王殿下这不是已经找回来了——” 尽管是受了重伤昏迷着被人扛回来的。 其余皇子虽说没往云豹出现的方位去,但是也俱行踪成谜。 王公公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赶忙低头装聋作哑。 在他之前,原本是淑贵妃一直在宽慰皇帝,宁王回来之后,她头也不回地便照料他去了,于是眼下御座边上,坐着的是温声细语的皇后。 “皇上,您别太上火了,小心急坏了身子,趁着天还没黑,一切都有希望呢。” 她话虽是这么说着,边上却无半点仓皇神色,显然一早便知道秦炜安绝对不会出事。 数三厌恶于她的惺惺作态,却又得顾着伪装,敷衍地应了一声后,忽而话锋一转:“皇后比淑妃沉稳多了,五皇子都还没回来呢,你瞧着也不心急。” 皇后闻言脸色一变,片刻后又做出一副大度模样:“臣妾这不是怕皇上您听着愈加心烦吗,不过炜安确实是不需要臣妾担心的,他身边虽然没有三皇子和三皇妃身边这么多的暗卫,但是好在他自小习武,即便遇到不测,还能应付一二。” 皇后状似不经意的将话茬往任凤华头上探去:“皇上您也别太担心了,三皇妃虽然走的着急,不过后头不也跟去了不少兵马嘛。” 数三到底不懂这些妇人家的弯绕心思,他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将话题带到了任凤华身上,只能敷衍着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行为落在皇后眼中,无异于就是坐实了任凤华在皇帝心中非同小可的地位,再联系到当日半路劫人一事,她凤眼微眯,心中越发鉴定要为秦炜安夺下这个皇位。 否则三皇子一脉绝对会踩到所有人的头上去。 与此同时,野林之中,秦宸霄一行刚刚闯过阵法,还未走多远,却又遇到了一路杀手。 这群杀手俱使弯刀,身手具有异域特点,刀刀用尽全力,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 黑衣少年见状下意识就又要帮秦宸霄断后:“殿下!您先走,有我们在呢!” 秦宸霄却根本没听他的话,他步伐不停,身形在杀手中流转飞快,杀手们一开始还略占上风,谁知不过半盏茶时间,气运却突然溃散,不多时便偃旗息鼓。 秦宸霄浴血而出,手中结果了数条人命。 他的面色却依旧沉静,像个习以为常的杀神。 “可恶!主子,咱们的人折损近半,都是被秦宸霄给杀的!”玄九见状气红了眼睛,登时拔剑起身就要冲出去。 还好玄淳一在最后一刻拉住了他。 望着轻轻松松突破重围的秦宸霄,他心中跌宕,此人看着除了皮囊漂亮一无是处,骨血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俊的身手。 不远处的秦宸霄若有所察,循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玄淳一心神一晃,一时失察,便让愤怒异常的玄九闯了出去。 “还我兄弟命来!” “玄九,回来,准备撤退!” 然而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玄九冲得太快,以至于秦宸霄豁然抽刀的时候,他根本避无可避,甚至没过两下招,便被利刃抹了脖子。 “主,主子……” 玄九话不成局,临死之前夜记得不能看向玄淳一的方向,于是仰天缓缓地倒了下去。 “玄九!”同行惊呼一声,提刀就要杀出去。 这回玄淳一拦得很快,登时就将人呵在了原地。 “计划有变,咱们得动用另一个方案!” 玄淳一眉头紧锁地带着人且行且退,然而话还没说完,忽有暗箭袭来,身边的暗卫登时回转过身,帮他挡下了了一击,还未出声就已经没了气息。 玄淳一知道这是行踪败露了,借着草木遮掩回望之时,正好对上了秦宸霄泛着寒芒的眼睛。 暗箭难防,他身边的护卫死伤过半,连心腹都被折损。 如今与身手强悍的秦宸霄对峙,无异于以卵击石。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阵,隔着在秋风中簌簌扑动的落叶。 秦宸霄忽而展眉一笑,玄淳一见状心底一寒。 下一刻,银针擦肩而过。 玄淳一险险地避开了杀招,转身时再不犹豫,疾步奔走,狼狈脱逃。 等人走后,秦宸霄收回袖箭,身形一晃。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殿下!” 黑衣少年赶忙奔了上来扶住了他,见他双目赤红,面无人色,登时心口一跳,结巴道:“不,不好了,殿下方才擅用了真气,眼下怕是又毒发了!” “什么!?”侍卫闻言赶忙哆嗦着掏出了行囊中临走前皇妃吩咐他一定要备好的药丸,小心谨慎地送到了秦宸霄口中。 眼见着自家殿下周身都开始发出热汗,便知道这药起效了,但这毕竟不是神药,无法药到病除,因此毒性的完全压制需要靠时间。 两人只好先扛着秦宸霄去找一处隐蔽的地界养伤,谁知约莫是被追击时走错了路,他们眼下已然找不到来时的路了,眼见山路逼仄,忽而听到一声尖锐的哨音,山间群鸦四起,定睛一瞧,竟发现迎面闯来的那团土雾竟是一群喊打喊杀的山贼。 野林尽头有座荒山,不知何时竟来了群流民占山为王,为首的那个一眼就看出了被两人架着的秦宸霄身份不俗,登时起了顺手牵羊的心思。 这三人一看就是穷途末路,眼下以多欺少,显然是最好的时候。 黑衣少年和侍卫见状暗道不妙,正要带着人且战且退,可是身后却不合时宜地又响起了一声豹嗥。 汗毛倒竖地回头一看,但见竟是几头云豹并驾而来,凶悍异常,身形矫健,但是走到了三人之前却忽然刹住了脚步,这才发现这几头猛兽身后竟然跟着个黑袍尊者。 那尊者面具遮面,露出的皮肤森白,周身笼罩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黑衣少年只觉脑中突然寒芒乍现,下一刻便认出了来人,同身旁的侍卫小声知会道:“这就是当日袭击三皇妃的那个黑衣人!” “哟,二位,好久不见呐。” 尊者似乎十分满意于黑衣少年脸上的惊惧神色,轻快地拍了拍手,笑着从云豹群中走了出来。 “你们这位殿下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生龙活虎的嘛,眼下怎么就只剩一口气了,该不是个绣花枕头吧。” 见那尊者出言挑衅,黑衣少年的脸色黑如锅底,登时和侍卫一道将秦宸霄严严实实地护到了身后,摆出了一副抵死不从的阵仗。 “要伤殿下,就先从我俩都尸体上踏过去!!” 尊者闻言轻佻一笑:“本尊这小宠可矜贵得很,想做垫脚料,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便驱策着云豹倾巢而上,自己则施施然地穿梭在占据之中时不时地来些明枪暗箭。 黑衣少年和侍卫打定了主意这回要背水一战,然而这尊者的攻势实在是太重,侍卫为了护住秦宸霄,被一爪挠在了背心,登时血溅当场昏死过去。 黑衣少年为此分神了片刻,竟也被尊者擒住手脚,按在了枯树的断桩上。 “模样生的不错,可惜是个傻的。” 尊者不屑地嘲讽了一声,下一刻便抓起了黑衣少年的头发,狠狠地往树桩上摔去。 少年却抵死不肯服输,竟就着这个姿势突然暴起,和尊者揪斗起来,然而最后却还是以重伤告终。 尊者歪了歪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扫了眼被好生安置在一旁的秦宸霄,又看了对面虎视眈眈的一群山贼。 “打,打扰了。” 那山贼头子看此人行事这般凶悍,哪里还敢虎口夺食,登时摆摆手就要临阵脱逃。 眼见着那尊者挥挥手就要将矛头对准那群山匪,黑衣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爬将了起来,刚要拼死偷袭,却突然留意到身后忽然闪现一道人影。 王妃? 黑衣少年看到了暗处跃跃欲试的任凤华,登时狠狠地朝着她摇了摇头。 快走—— 想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尊者眼观六路,一面打压着山贼,一面竟突然勾了勾手召动了身后的一群云豹,云豹们登时嘶吼起来,绕走成圈,将尚未来得及动手的任凤华困在了其中。 任凤华没把握全身而退,又实在心系命悬一线的秦宸霄,因此干脆也没打算逃,匆忙中将伤药丢给黑衣少年后,便淡然起身迎向来人。 然而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便认出了此人就是那个一宫廷的神秘尊者,登时如临大敌地捏紧了袖中银针,眉头紧紧皱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重围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哟,今天这事什么日子呀,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熟人。”尊者看到任凤华的那一刻,眼睛明显一亮。 他觊觎此人已久,眼下自然不愿轻易放过。 “是任大小姐吧。”他绕着任凤华走了一圈,目光流连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忽而伸手像是想揩一把油,却被后者迅速避开。 “任大小姐这么好的根骨,要是就此被埋没在了深闺大院里,岂不是可惜,不如对本尊一块回去,教你修习双修之法呀?” 这话语要多下流有多下流,任凤华登时咬紧了牙关,只觉一阵反胃。 尊者却根本不在意她的厌恶神色,依旧态度热情,他早已相中了任凤华做他的炉鼎,此女天资卓著,要是能为他所用,绝对会受益匪浅。 任凤华透过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尊者的意图,不由如芒刺在背,再也忍受不了与之周旋,于是且行且退,三两下从几只云豹的围困中挣了出去。 “娘娘,你先去看看殿下,我们先帮你把人拖着!” 阿六和珍儿赶忙护上前来,双双亮出了最趁手的兵器。 “好。”任凤华分得清孰轻孰重,于是也不停留,立马纵身借力跃到了秦宸霄昏迷之处。 闹中取静地搭脉一瞧,见秦宸霄的毒性已经被暂时抑制住,才松了一口气,暗中为他渡了一口真气。 另一头阿六被云豹缠身,珍儿只得独自迎击尊者。 然而这尊者见珍儿模样标致,竟又起了猥亵的心思,在打斗的间隙一把擒住了她的下巴,调戏道:“小美人怎么可以像这样打打杀杀的,要不这样,你先劝你家主子和本尊回去,回去之后本尊必然会好好疼你。” 任凤华闻言眉心一皱,确定秦宸霄开始好转之后,她霍然起身,再次利索地抽出了腰间短刀。 这短刀虽不起眼,却异常精悍,能伤人于意料之外。 她三两下地移动步伐,以一种异常诡谲的姿态救下了珍儿,甚至还在救人的间隙从袖中洒出了一把银针,往那尊者的头脸掷去。 “你原来会武功?” 那尊者见状明显一愣,一边冷嘲情报出错,一边招式一转,开始转下杀手。 谁知这时方才被溜得团团转的珍儿却也从一旁杀了上来,她知道自己根基弱,因此每一招用的都是巧劲,用以攻其不备。 她敏锐地收到了任凤华的眼色,在一个突刺之后故意露出了要害,那尊者果然打算趁势补刀,任凤华便在这时胡忽然动用杀招,一刀劈在了他的后心。 这一下于尊者而言元气大伤,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离得极近,尊者这才看清了任凤华手中那把用得行云流水的短刀。 这短刀虽貌不惊人,却削铁如泥,仔细瞧得时候,其上甚至还有暗芒浮现。 此物绝非凡品。 尊者悻悻然地收回视线,见任凤华又要卷土重来,登时将披风一掀,召来了雪豹。 “这回算你们走运。” 说完这句,他便原地腾起了一阵云雾,瞬息间消失不见。 云豹们没了驱策者,被任凤华短刀一挥,登时一哄而散,不多时便逃到了密林深处。 “此地多留不妥,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着便一把扶起了秦宸霄,还没走出两步,却突然脚步一停,冷冷地看向身后。 “娘娘,怎么了?”阿六惊疑地问道。 任凤华不悦地看着身后那处无风自动的灌木丛,紧紧皱起了眉头:“有人跟踪。” 话还没说完,袖中银针却已尽数发出,灌木丛却突然一动,自后突然滚出来了一道人影。 “任大小姐且慢!” 大皇子抖了抖衣袖,讪讪地来到了众人跟前,慢声说道:“任大小姐莫慌,本王是来帮你的。” “帮我?”任凤华死死地盯着来人,满心戒备,“无事献殷勤,你认为我会信你?” “难道任大小姐还打算继续走吗,这一路颠簸,你当然是受的住,但是本王的三皇弟,可却不一定能撑住了。” 这话很显然戳中了任凤华的心事,她低头看了一眼经脉错乱又开始受毒性惊扰的秦宸霄,少顷,终于,低叹一声,重新抬头看向来人。 “好,我答应你。” “任大小姐请跟我来。” 大皇子闻言和煦一笑,登时走上前去引路,步态从容,显然对野林的地形轻车熟路。 而与此同时,猎场之外,数三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已异常焦急,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几乎将边上的王公公骂得狗血淋头。 王公公将头越压越低,碎碎解释无果,他又惊又惧,囫囵地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都供了出来,但是对于秦宸霄的失踪却还是无济于事。 数三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愈加焦躁。 秦炜安是在半盏茶之前回来的,他知道自己此时回来蹊跷,于是立马识趣地凑到了皇帝跟前,小声解释道:“父皇,儿臣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其实看到了三皇嫂,那是我原本想要带她一起回来,她却固执地不肯听劝,甚至还打伤了儿臣,最后往野林深处去了!” “你没拦住她?”数三头疼道。 秦炜安生怕皇帝对他失望,赶忙愧疚道:“儿臣不敢真的伤了皇嫂,只能先行回来复命了。” 数三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眼下三皇子夫妇俱失踪,万一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野林之中,大皇子犹在前头带路,后头的任凤华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断断续续地同前者套话。 “大皇子殿下怎么会这么凑巧出现在此处,还正好遇见了我们?” 大皇子答得倒还算爽快:“本王受人之托,自然得尽力将你们二人都毫发无伤地带出来。” 他说着,任凤华才发现他们一行竟然在不知觉间快要走到营地,在快要达到的时候,大皇子才抬手抱拳,道了声“告退”,神出鬼没地离开了。 天色渐暗,皇帝被请入了帐中,没过一会却见竟是皇后期期艾艾地找来了。 “你怎么来了?” 数三原本就心情不佳,见到无事献殷勤的皇后越加心气不顺。 皇后面色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臣妾也放心不下失踪的三皇子和三皇妃,但是您毕竟身子要紧,可莫要急坏了身子。” “哼,你若是是来此说风凉话的,那还是及早回到自己的帐中去吧。”数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神色分外不耐。 “皇上,臣妾也是好意啊。”虽然平日皇上对她亦是冷淡生分但至少礼数周全,不似如今这般相看两厌。 数三有口无心地回了一句:“那你来此难道是有妙计能将霄儿救回来?” “皇上——”皇后闻言一愣,她惊疑于皇帝话语间对秦宸霄好似真心实意的关切,还以为是试探,立马圆滑小心地回道,“皇上从前说过,臣妾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定然是要心系每一个子嗣的,三皇子虽然不是出自我宫中,那也是皇上您的孩子,于臣妾而言,定然是视若己出的呀。” 说罢含情脉脉地看向皇上,略见老态的一张脸妆容精致,越凑越近。 数三见之非但不动容,甚至还心里发毛,不管皇后如何虚以委蛇,他都是觉得恶寒而已,当即退开一步推脱道:“皇后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 皇后是何许精明的人物,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厌恶,心中一寒,也随之退开一步,做出了一副欲擒故纵的姿态:“可皇上一向只是敬臣妾,却不肯爱臣妾——” 数三闻言后背登时起了一阵白毛汗,对方的攻势却愈加猛烈。 他只得决然地背过身去,遥望帐外的落日:“皇后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歇息吧,朕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下。” 皇后见他无动于衷,心中越发笃信皇帝对任凤华的偏爱,她自以为抓到了对方的要害,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恶魔愤懑离去。 数三又在帐中徘徊良久,见外头还是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他叹了一声,再也等不住了,登时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扯下了脸上的面具,三下五除二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从营帐的间隙中溜了出去。 出了这样的祸事,营地中人人自危,胆小些的公子小姐们甚至不敢出帐了,整个营地都是一派沉郁之态。 任盈盈却在这时候悄悄出了自家帐子,打听到三皇子和三皇妃还是下落不明的时候,她登时阴森地笑了起来,再回去的路上还不忘恶毒诅咒:“不回来最好,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回到营帐之后,她一眼就瞧见了已经等在帐中的秦炜安,登时大喜过望,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殿下,臣妾正打算去找您呢,您竟然亲自来了!” 秦炜安闻言只是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如此殷勤,只是言行却依旧温柔体贴, 任盈盈许久未曾受到他的温情眷顾,见状登时害羞垂眸,原本还有些胆怯,此时突然一鼓作气,期期艾艾地凑到了秦炜安跟前,嗫嚅道:“殿下,臣妾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其实,臣妾已经有身孕了······” 话音落下,却没等到想象中的惊喜和温声细语,秦炜安像是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却是厉声先将营帐中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殿,殿下?”任盈盈见状有些不安,但很快她就从对方冰冷的视线中察觉到了深意。 秦炜安是在怀疑她腹中孩子的血统是否纯正—— “殿下,你总能这样想,这可是你的孩儿呀!!”她不可置信地摇了两下头,泪水登时夺眶而出。 秦炜安却只是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点明道:“那日你在相府中的遭遇,你如今是已经忘了,可本王没忘!” “但,但是那时候臣妾也是被迫的呀,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呀——”任盈盈吞吞吐吐地解释道,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安无事,她还真以为秦炜安胸有沟壑不会计较她的清白,却不曾想对方竟从未跨过这个坎。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三十三章:爆炸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这孩子的归宿该如何,本王即便不说,你也该明白吧。”秦炜安只是冷冷看她,冷声道,面上全无喜色,尽是鄙夷。 “殿,殿下!”任盈盈屈膝跪下,浑身都在颤抖,“这真是我们的孩子啊——” 秦炜安却已经忍无可忍地衰甩袖离去,显然对这个孩子全无感情。 原本以为的转机如今却成了杀机,任盈盈几乎敢肯定,腹中这个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颓然地在地上枯坐了一会之后,突然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坐了起来,“对,我要去找娘亲,娘亲一定会办法!” “来人呐!人都去哪了!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下一刻,她便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帐外的丫鬟被欺压已久,原本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任盈盈的笑话,被这声凄厉的吼叫吓得不轻,几乎连滚带爬地掀帘而进。 “娘娘,您突然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你现在就给我找个由头,去找相府的帐子那递话,务必要把大夫人请来见我,就说十万火急,万万不能耽搁!”任盈盈慌不择路地看向她,威胁道,“要是做不到,我立马就把你发卖给人牙子去!” 丫鬟惨白着脸连连称是,被任盈盈催着除了营帐后,却没有立马上路,而是趁着众人没注意,改道去了侍郎府小姐的帐子。 待了一时半刻,才探头探脑地继续赶路,趁着渐暗的天色,去摸寻相府在营地中的帐子了。 天色渐晚,野林中腾起了一阵雾气,叫人打心底里地浑身泛寒。 任凤华解下了披风,严严实实地罩在了秦宸霄身上,望着不远处的营地,她却不肯再前行一步。 “眼下我们还不能回去,说不定今日动手的人就在营地中守株待兔。” 营地亮起的灯火倒映在她眼中,照得她眸光熠熠,她沉默片刻,召来了阿六:“你先暗中回去给数三报个信,就说我们已经成功脱险,叫他不必担心。” 目送阿六离开以后,她才招呼黑衣少年和自己一起寻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洞那个,先将一路跟着他们颠沛流离的秦宸霄安顿了下来。 秦宸霄身上的余毒每每发作都是千钧一发,手脚都冰凉得骇人,任凤华只好以己作炉火,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时不时地低头喂些清露。 “娘娘,我们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为什么还不回去,反而还在这破地方留着!殿下的伤势可已经等不得了!” 黑衣少年实在不理解任凤华为何要在这时候当缩头乌龟,分明方才与那黑衣人对阵的时候还这么不可一世。 侍卫同样也有些心焦,三皇妃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他做不到完全放心。 “你们要走可以先走,但是殿下还蹦回去。”任凤华闻言面色未变,只是径自丢去了两瓶伤药,“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先将伤处包扎了,小心引来猛兽。” 见她如此冷漠,又加之拿人手短,两人只好乖乖听令,耷拉下头互相疗伤去了。 正沉默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出外寻药的珍儿披荆斩棘地回来了。 “把这两枝磨碎成泥,再加上我带来的那些金疮药,正好能凑活着止血。” 珍儿麻利地按照她的指示开始动作,靠在山石旁哎哟叫唤的侍卫见状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给他俩止血。 这一路的打斗可称悍烈,他俩能死里逃生都算的是神迹。 黑衣少年伤得虽没有他重,却也快破了相,血水留了半脸。 看到任凤华走来,他想也不想地就扭过头去,他向来不待见这个红颜祸水,于是干脆做了哑巴。 任凤华也没想对他和颜悦色,径自将调配好的药膏糊到他脑袋上以后,转身便走,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将两人的伤口处理了个大概。 黑衣少年疼得不行,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眼见着自己的伤口好似隐隐发热不再继续恶化,他心口一跳,憋了好久的一句“谢谢”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纠结了一阵,他干脆自告奋勇道:“天黑了,我出去守夜吧,你,你们也该休息一会了。” 侍卫闻言登时也跟着他一块出去了。 任凤华不是个矫情的性子,闻言也没想着拦,她如今一心记挂着怀中昏迷不醒的秦宸霄,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秦宸霄睡得实在是太沉了,以至于她总是放不下心地想要去试探他的鼻息,触到温凉的温度后,她才能暂时放心。 “殿下······”她小声呢喃道。 她毕竟只是血肉之躯,白日里遭遇变故拼杀了一路,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全靠一腔热忱吊着气。 她一直看了秦宸霄好几个时辰,确定他的脉象再次渐趋平稳之后,才渐渐松懈下来,眼前渐渐开始模糊。 忽然,耳畔有阵风吹过。 空穴来风。 任凤华登时睁开了眼,看向山洞口的方向,燃起的篝火却纹丝未动。 “有人来了。”她的语气却异常笃定。 抱臂守在洞口的黑衣少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竖耳倾听,却只是茫然摇头:“可是,根本听不到什么动静啊。” 然而,他话音未落,忽然又有一朕腥风卷来。 秋高气爽,山野无风。 来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凶悍得直奔他们而来,脚步声如雷,显然阵仗不小。 杀手的数量很多,几乎上前的同时就构成了一个杀阵。 任凤华几乎在发生变故的同时就护到了秦宸霄身前,她紧咬着牙关,一把抄起了昏迷中的秦宸霄,在其余人的掩护之下,且战且退,一路往山洞的深处走去。 这批人来势汹汹,他们一行人都是强弩之末,再负隅顽抗都没有迎敌之力。 任凤华心中有数,因此移动的速度很快,山洞越往里走,就越逼仄,她生怕摔着秦宸霄,因此格外小心。 她们一行才刚落脚此处就有人追杀,必然是有人走漏风声,任凤华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方才故作高深送他们到这的大皇子,心中暗火丛生。 杀手来势汹汹,看架势绝非谋财,而是来害命。 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的紧要关头,任凤华登时将珍儿往安全处狠狠一推,又暴呵一声趴下,千钧一发之际,她从袖里掏出了一包份量不大的火药,引燃后,径自朝着那群杀手丢去。 “轰”地一声巨响,杀手哀呼声一片。 火药的杀伤力不大,但是毕竟炸在山洞中,因此几乎在火光燃起的同一时间,山石开始坍圮。 所幸其余三人闪得很快,立马就往洞外退去。 任凤华带着秦宸霄避无可避,只好继续往死胡同里跑。 等到硝烟散尽,山洞已经被自里死死封上。 另一头在山麓上奔走的阿六察觉到脚下隐约的震动,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很快,他便趁夜潜入了营地,可是绕着营地找了一圈,他都没有找到数三的身影。 “阿四,阿四!”无奈之下,他只好改道去三王府的帐中找留守于此的阿四,谁知才刚开口说了一句,竟被闻声找来的琉璃发现了踪迹。 “阿六,你回来了!!那娘娘和殿下呢!!” 阿六没时间解释,只好拉上两人就跑:“娘娘和殿下已经成功会合了,但是安全起见,他们现在还留在山上,我走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现在我也不确定吧。不说了,你们先随我去看看吧!!” 方才那阵地动山摇,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应该是有一场爆炸。 闻言,两人再不耽搁,当即躲过守卫一口气地也进了野林,琉璃虽然身量娇小,但是拼着一腔热血,竟也勉强地跟上了兄弟俩的步伐。 阿四远远地就看到了王府暗卫用萤火打出的暗号,于是回过头拽上了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琉璃,带着她一路向上。 三人一道跟着暗号来到了山洞后,果然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珍儿一行。 见到几人,琉璃立马扑了上去,急声问道:“娘娘呢!娘娘现在在何处?” 珍儿死里逃生,眼下还没有缓过神来,闻言却突然热泪盈眶,重重地咯出一口血。 “我们方才遇到了一路杀手,无奈之下只好用了火药,娘娘带着殿下根本逃不出来,被散落的山石困在里面了,都不知道——” “什么!?”琉璃原以为能盼到团聚,却听到了可能诀别的消息,整个人登时踉跄了一下,下一刻疯了一般地扑向山洞,企图用五指为里面的人挖出一条生路。 “回路!”阿四也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样快,等出声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 山洞后面散落的山石之后竟然还藏着几个死里逃生的杀手! 琉璃只觉而后一阵刀光掀过,眼见着就要身首异地,还好阿四在这个时候迅速赶到,一道砍死了那个强弩之末的杀手。 “你再干什么!你还嫌现在的情况不够乱吗!?” 阿四向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少有这么急言令色的时候。 琉璃被吓了一跳,但也终于恢复了冷静。 她就着被溅满鲜血的手抹了抹眼泪,看着春风吹又生的那群杀手,登时捡起了地上的长刀,长舒了一口气,狠狠地向前杀去。 ······ 任凤华被尖锐的疼痛逼醒的时候,只觉眼前昏黑一片。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眼前的不是地府。 他们活下来了。 在山洞彻底坍圮前的最后一刻,她爆发出了一阵惊人的力量,一口气带着秦宸霄奔进了甬道深处,赶在地崩山摧之前,终于找到了一处稳固的山石。 只是即便这样,她还是被流石击中了后脑,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最后的动作是将秦宸霄护到了自己身下。 然而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却意外地发现,竟变成了秦宸霄牢牢地护在了他上方。 以一个僵硬且不容拒绝的姿势,可他的眼睛却仍紧紧闭着。 任凤华见状只觉心脏骤停,颤抖着伸手确定对方仍有鼻息之后,她才觉得重获生机,同时,眼眶也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异兽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醒过,在千钧一发的时候。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容置喙地护到了她的身前。 任凤华看着他身上斑驳的血痕,只觉心痛到差点无法呼吸。 “秦宸霄······我好累啊······”她泪流满面地伸手抚摸着秦宸霄的侧脸,声音却低到不能再低。 这话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很累,可是她还不能倒下,她还得把秦宸霄原原本本地带出去。 这么想着,任凤华又勉力地支撑了起了自己,忍过一阵头晕目眩后,她晃了晃脑袋,又扶起了秦宸霄,带着他继续往山洞深处摸索。 方才爆炸的最后一刻,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背后有风,这就意味着这个山洞必然有别的出口。 可是方才那下撞击给她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几乎连走路都困难,更何况思考。 终于,眼前出现了幽微的光亮,正当任凤华如释重负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 前面竟然已经没有路了!? 在坠落的那一瞬,任凤华原本是想借力将秦宸霄留在上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者却还是跟着她一起掉了下来,还好这底下俱是青苔和松软的沙砾,两人最后都没什么大碍。 山洞之下竟然还有一处山洞! 任凤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掉下来的这处地界可比外头的山洞宽敞多了,触目的景象难以言喻,颇有一种玄妙之感。 “殿下,殿下。”此处别有洞天,任凤华心中隐隐燃起了希望,有些高兴地将秦宸霄揽了起来,试图将他唤醒。 然而,却依旧是徒劳。 任凤华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将秦宸霄安置好以后,她这才起身打量周围。 但见底下的铺着的沙砾看着不像是天生地长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布置在这里的,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色彩通透的宝石和珠玉。 周围的岩壁可称整洁,却有一股类似檀香的奇妙味道。 角落里还有一处用紫檀木搭成了小小方阵,约莫是方才被他二人摔下来的动静波及,已经塌得看不出原状了。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处天然的山洞,倒像是······什么东西的巢穴。 思及此,任凤华心底那份释然登时荡然无存,这要是人还好,如果是什么猛兽的巢穴,那就糟糕了! 她立马当机立断地要带上秦宸霄想办法离开,可是才刚来得及动作,头顶却突然响起一声奇异的嚎叫。 那是猛兽发怒的信号! 惊惧之下,任凤华没有发现这声嚎叫格外细软,只觉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挡住了身后的秦宸霄,深呼吸几次后,她视死如归地抬头一看,却没看到想象之中的高大猛兽。 反而还是逡巡一圈后,才见到了一只长相颇为······奇特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似乎不满于她过了这么久才找到自己,因此干脆灵活的纵身一跃,跳到了任凤华跟前,同她大眼瞪小眼。 任凤华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因为眼前这小家伙长得似猫非猫,尽管难以辨清类别,倒是长得精灵可爱,在地上扑腾的时候,活像是个成了精的小团子。 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小家伙扑闪着碧绿色的瞳仁,忽而又叫唤了一声,叫声脆生生的,像未足月的小奶猫。 任凤华认真地看着它,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小团子约莫是在和她打交道,于是连忙蹲了下来,露出和煦的微笑,一本正经道:“幸会。” 小团子抖了抖长长的耳朵,浅碧色的瞳孔突然转为金黄色,它用爪子巴拉了一下地上的沙砾,忽而又抬起头冲着角落里坍塌的紫檀木架叫了一声。 任凤华这回知道了,这小团子是在控诉他们俩冒冒失失从上面摔下来砸坏了它的住处呢。 小团子见她没有反应,又不服气地叫了两声,气得短短的尾巴都一跳一跳的,显然正在发怒。 只可惜面对这么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任凤华实在是怕不起来,见小团子有模有样地扑到了秦宸霄面前,装模作样地亮出了自己粉粉的肉爪,不由扶额轻笑。 对秦宸霄怀有敌意的人多,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可爱的。 那小团子听到笑声浑身一激灵,它像是明白不了眼前这个两脚兽在做什么一般,歪了歪脑袋,无意识地耷拉出了小舌头。 少顷,它约莫是瞧着任凤华生得好看,脾气又温柔,竟忘了与眼前这个死气沉沉的人的“深仇大恨”,蹦蹦跳跳地停到了任凤华跟前。 “小团子,是想和姐姐玩?” 任凤华展眉一笑,顺手摸了一把小团子溜光水滑的毛发,这小东西登时舒服地呼噜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掌心。 倒是不怕人! 任凤华心中一软,见那小团子忽而快跑了两步走上前去,又转回来冲她吐了吐吐舌头,登时意识到它这是要自己跟上它。 见状,她登时也有些好奇,秦宸霄约莫已经快要苏醒,任凤华趴在他耳畔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跟上了小团子跳脱的步伐。 底下这处山洞果然是别有洞天,从一道暗门穿过以后,竟还有一处更大的地界。 任凤华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落下来的那处地界与此地而言,简直算得上是九牛一毛。 暗门之后不仅有流水潺潺,流水汇集的湖泊尽头,竟然还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林子,里头长着的树木却奇形怪状,最大的那一颗甚至还在发光。 山洞常年避光,哪里有植株可以成活,眼前的这一小片林子,绝非凡物。 小团子一路引着她来到了发着光的那颗树前头,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发光的不是树,而是树上的果实。 那些果实皱皱巴巴的,似乎都长着一张张人面,其上却流光溢彩,像是倒映在湖面上的晚霞。 见她看得呆了,小团子连忙拱了拱她的脚,着急地蹦跶了两下。 任凤华见它一蹦三尺高,都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她抬头看看树上的发光果实,又看了看小团子,竟再次奇迹般地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要我帮你摘这树上的果实?” 小团子见她听得懂,高兴地直点头。 任凤华却没立即动手,反而略有戒备地反问道:“你一直住在这里,为什么不自己来摘呢?” 小团子闻言登时就地打了个滚,而后作出了一副意欲要去碰那颗树的样子,只是刚挨着树便夸张地惨叫了一声,作出了一副被甩飞出去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碰不了这棵树?” 说罢她又看了看地上大小不一的小坑,似乎明白为什么这小团子的态度会这样急切了。 小团子又点了点头,水汪汪的眼睛又变回了碧色,可怜巴巴地看着任凤华。 “你确定我就能碰?” “呜呜!” 任凤华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撸起了半边袖子,伸手去拿树上的果实,原本以为少说也要吃些苦头,可谁知摘下果实的动作却一气呵成。 小团子瞧见了被抛到自己眼前的果实,登时雀跃地蹦跶了起来,张嘴就将果子吞了下去,囫囵吞枣地一咽,眼睛都舒服地眯了起来。 任凤华送佛送到西,一连又给它摘了好几个,垒成个小山堆到小团子面前后,却见它突然拱了颗果子,送到了她面前。 “谢谢,我不吃。” 任凤华礼貌拒绝,谁知那小团子却锲而不舍地又巴拉了一下果子,用爪子指了指上面的光晕,又指了指她被划伤的手臂。 “你是说,这果子可以治伤?” “呜呜!” 任凤华这才将信将疑地捡起了那个果子,拍了拍上面的浮尘,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入口的那一瞬间,只觉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汁液流经了四肢百骸。 接下来,手臂上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快愈合,不多时竟就消失不见! “这······这也太神奇了······”她不禁喃喃惊叹。 与此同时,山洞外,阿六一行与杀手的厮杀也终于接近尾声。 琉璃却有些杀红了眼,那杀手已经鲜血淋漓,却还是被她揪着脖子刺了一刀又一刀。 珍儿阻止不了她,只得在边上无奈摇头:“琉璃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四哥日后的生活怕是有些难过了。” “说!是谁派你们来刺杀的!”她手起刀落,那杀手又是一阵闷哼,“你要是不肯说,我让你死无全尸!” 那杀手却仍倔强地不肯开口,面上血泪交加,好不凄惨。 “好了,停手吧。”阿四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凶悍的一面,终于看不下去抬手制止道。 见对方已然有些走火入魔,他只得上前硬生生地将琉璃拉了下来,后者总算冷静下来,手中的长刀有些不知所措地跌到了地上。 “现在不是你疯的时候!”阿四严厉地斥了一声,琉璃委屈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觉得伤心极了。 见两人气氛尴尬,珍儿赶忙上前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还是正事要紧,有什么其余的事回来再说!我们已经问出来了,这些人约莫都是恒王派来的!” “早这样说多好!”阿六闻言了然地拍了一下手,下一刻手起刀落,那个被琉璃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杀手立马就没了生息。 “如今计划有变,殿下和娘娘又都被困在山洞里,我们先从长计议,变更一下原本的计划吧。”阿六平日虽活泼好动,但是在大事面前向来不会掉链子。 众人立马以他为中心,开始商定事情的转机。 营地中,数三在山上找寻了一圈未果,只得先行回到了帐中,瞧见阿六给他留下的记号,才意识到两人竟是擦肩而过, 但是懊悔无用,他只得先掌控住局面,才能为接下去的计划做好准备。 这般想着,他立马召来了帐外的王公公。 “传朕口谕,加大巡防,务必要查清营地里所有的人员走动,一个意外都不许放过!” 第三百三十五章:奸夫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王公公似乎对于他的反应已经视若无睹,他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哪里会发现不了蛛丝马迹,但是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性命总是最紧要的,于是面对与从前只有一副面孔没变的“皇帝”,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行,这样还不够,传令下去,派人将整个野林也一道包围,不可再放人进去!”数三踱了一阵,忽而又补了一句。 “皇上,这怕是有些难办吧——”王公公闻言终于愣怔了一下,下一刻委婉地提醒道,“皇上忘了,您前些年都是不管这个的,京中各派势力也乐得自在,今年要是真的这样大张旗鼓,只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呐。” “不满?朕看谁敢不满?”数三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冷硬道,“那朕就更要摆出大架势来,不然怎么能引蛇出洞?” 王公公闻言面色一沉,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话,出了营帐之后就拿着令牌召来了御林军,吩咐他们将整座山头包围。 一声令下,火把几乎照亮了大半个营地,这样大的动静,驻扎在营地里的各方势力不可能看不见,皇后等人见势不妙,立即召来了自家皇子,趁着夜黑风高商量对策。 淑贵妃更是不管不顾地闯进了秦翎风帐中,也不顾他伤势未愈,便上前冷硬地比问道:“本宫问你,先前你派去的那些人,如今都怎么样了?” 秦翎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直接对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地方格外地疼,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艰难道:“儿臣,儿臣派去的那批人马几乎······无一幸免——” “什么!?”淑贵妃闻言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呢,你不是说派去截杀的都是精锐吗?” 眼下派去的人死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很可能也已经暴露了,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也没有再收手的道理了。 “翎风,那你接下来都是怎么打算的?” 秦翎风咳嗽了一声,视线渐转阴骛:“我受了伤,父皇除了不痛不痒地关照了我一下,根本连个正眼都不肯给我,是他先对我不仁的——”他顿了顿,忽而阴冷的笑了起来,“他不是要大刀阔斧地去救他那个最宝贵的儿子吗,我就偏不让他得意,不仅如此,我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在御林军里动些小手脚,要让他知道,自己养出来的刀,也是会弑主的——” “你当真已经想好了?”淑贵妃认真地看向秦翎风,显然对他的话语有所动心,如今夺嫡看来已经是没有什么可能了,但是若是皇帝意外驾崩呢? 乱中取胜,先到先得。 而同样听到御林军出动消息的华贵妃却冷静如常,他不但不为所动,甚至还悠哉地念起了经。 直到婢女通报的一声“大皇子到”,她才放下了手中念珠,冷静地看向来人,叹了口气后,屏退了帐内的下人。 “大皇子,你回来不找玉妃,来找本宫做什么?”华贵妃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落坐。 大皇子却只是干站着,开门见山道:“本王今日来此,是为了同娘娘您知会一件事,一件关于三皇子的事——” “三皇子?不是说三皇子在野林重走失了吗,本宫还在为他们祈福呢。”华贵妃惯会装出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尽管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数,见大皇子神色沉着,她不禁生了些挑刺的心思,“大皇子好似和从前有所不同了,原先一提起三皇子,你便横眉冷对,如今却怎么突然兄友弟恭了?” 她这话已经问得相当犀利,大皇子已经不像往日般鲁钝莽撞,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戒备和厌恶。 他同样也不待见眼前这位两面三刀的妇人,下一刻,便不耐烦地为二人的谈话作结。 “华贵妃还是莫要在这里和本王打哑谜了,之前准备好的计划,还请您千万不要忘了。” 说罢,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华贵妃没有急着将帐外的下人们都召进来,而是先从身前梳妆柜的小匣中取出了一封薄薄的信笺。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体有些歪扭,是毗罗国的形制。 她扫了一眼信件,随后将信凑进烛火,不多时便有火舌飞快地卷了上来。 华贵妃一直静静地等到信笺烧完,才伸手打了个响指。 登时有暗卫在帐中出现,毕恭毕敬地跪到了她身前。 “娘娘,有什么吩咐。” 华贵妃附耳过去,同他小声交谈起来。 而另一边的皇后处,她尚且还没来得及去找秦炜安,后者却自己找来了。 见秦炜安行色匆匆,她赶忙温声安抚道:“安儿,你先不要担心,你父皇老了,许多事都做的糊涂,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他一时兴起呢。” 秦炜安却很快地恢复了平淡的神色,显然是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皇后心中有数,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秦炜安却突然注意到了她脖颈间几点暧昧的红梅。 他早经情事,自然看得出这是欢爱之后的痕迹。 一想到眼前看似慈祥的母亲不久前才和一个野男人一,秦炜安便感到打心底里的恶心。 皇后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异常的视线,自然也顺着视线发现了自己的马脚,登时不着痕迹地整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冷声道:“安儿,现在不是你走神的时候吧。” 秦炜安心中余怒未消,闻言忍不住反驳道:“这话应该得是儿臣对母后您说的吧,如此紧要关头,您不也分出心思去对付别人了?” 皇后见他言辞尖锐,面上不由青白一片,她又羞又怒,登时一掌拍在了桌案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是吗!”她说着喘了一口粗气,有些口不择言,“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本宫这,这都是为了你——” 秦炜安闻言一愣,意识到好似有什么惊天秘闻就要破茧而出,他登时踉跄一步,慌乱地摆了摆手:“不,不不,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顶撞您的。” 皇后也渐渐平息了怒火,顺势扯开了话题:“对了,如今御林军几乎倾巢而动,你可不要在这时候动什么心思。” 见对方忽然缄默,她心中一凉,继续试探道:“你如果真要动作,也不该选在这么一个众目睽睽的时候,你知道眼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吗?” 秦炜安轻笑了一声,断然否认道:“母后,你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当真?”皇后将信将疑。 “自然。”秦炜安侃侃而谈,“如果真在这个时候当众对秦宸霄动手,不仅父皇会起疑心,秦宸霄背后站着的御史大夫一脉也会因此将矛头对准我们,到时候得不偿失,您知道了,儿臣从不做赔本买卖。” “说的倒也是。”皇后点了点头,疑心渐消。 只不过下一刻就见秦宸霄似乎分外愉悦地轻笑了一声:“不过即便儿臣不在御林军中动手脚,秦宸霄想来也应该是回不来了。” “看来你都已经安排好了。”皇后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母后就放心了。”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秦宸霄文质彬彬地退出了营帐,只是在放下门帘的那一瞬,他却看到了一道飞快凑到皇后身边的人影。 是那是面色有些黝黑的高壮侍卫! 也就是······奸夫。 “还真是疯了。”秦炜安摇了摇头,眸中浮现杀意。 边上狗腿的下属赶忙上前奉承道:“殿下,现在情势一片大乱,不正是个铲除心头大患的好机会?” “哦?你又有什么法子了?”秦炜安同他比肩而走,低声追问道。 下属赶忙点头哈腰地继续道:“殿下,咱们可以将计就计,先这样······” 狠辣的计划被和盘托出,秦炜安紧皱的眉心渐渐松开,听完下属的话后,他偏头问道:“这计划······多久可以实行?” “现在就可。” 秦炜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勒令道:“那还不去把那人给引来。” 下属赶忙殷勤地下去了。 秦炜安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皇后的营帐,走着走着忽然勾唇一笑。 这次行动若是成了,他就一举成了皇上,那他的母妃就会自然而然地晋升太后。 而太后,是决然不能有污点的,更何况是私有一个情人。 另一头,那高壮侍卫刚刚得了赏赐,正美滋滋地点着银钱,忽而营帐被毫不客气地打开,自后走上了一群护卫。 “五皇子传唤,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高壮侍卫闻言登时如临大敌,边走边退,将金银死死地护在自己身后。 “叫我,不,叫属下做什么?” “废这么多话做什么,还不快点跟我们来!”为首的那个护卫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 侍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高声呼唤道:“不行,我得先同皇后娘娘报备一声,我不能直接同你们走!!” “呵,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还要同皇后娘娘禀报,谁给你的脸面!”护卫嘲笑了一声,登时不由分说地架着人就走。 高壮侍卫的惊呼声引来了帐外伺候的宫女,她见状暗道不妙,赶忙急奔回去同皇后通风报信。 “皇后娘娘,不好了——”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本宫乏了。要先歇息了!”皇后却只是随意打发了一句,便掀帘进去休息了。 那高壮侍卫跌跌撞撞地被带到了秦炜安面前,硬生生地被按着跪了下来。 “来了?”秦炜安头也不回地问道,“忘了问,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活计?” 高壮侍卫打了个激灵,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殿下,属下平日里,主要是护卫皇后娘娘的安全——” “哦?只是这样吗?”秦炜安唇角勾起恶劣地微笑,缓缓地转过身来,“和本王说话,是谁允许你抬着头的?” 侍卫赶忙深深地压低了头,连声说着“殿下饶命”。 第三百三十六章:认主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炜安似乎十分满意与于此人对他卑躬屈膝,这让他有种凌驾在皇后的权力之上的感觉。 “你在我母妃身边伺候,也有不少时间了吧,本王听闻你从前是在行宫当差的,怎么一下子就到荣华殿了?” 侍卫抖若筛糠,几乎知无不言:“回,回殿下,属下从小就和皇后娘娘相识,正因为有一层关系在,娘娘才格外厚待些。” 敢情还是对青梅竹马呢。秦炜安在心中不屑地想道。 “既然你说对本王的母后忠心耿耿,那总得向我证明一下吧,不然本王怎么放心让你继续伺候在母后身边?” 侍卫闻言登时抬起了头,神情中有几份殷切:“那殿下,属下该怎么做呢?” 亲秦炜安满意于他的上道,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没什么,只是需要你成为御林军的一员,帮本王办些事罢了。” 说着又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本王听你是母后身边伺候的人,才这么放心地将任务派给你,可不要叫本王失望啊。” 闻言,侍卫原本心中的犹豫和胆怯登时荡然无存,他慎重地点了点头,满口答应道:“五皇子殿下放心,属下定然会竭尽全力!” 秦炜安作出了一副对他的情深十分敬佩的模样,心中却是十分的不屑,片刻的凝滞后,他和颜悦色地催促着人离开。 侍卫一心想着要证明自己的心意,因此视死如归地吸了一口气,便跟上了他安排的人。 漫漫长夜,足以发生许多变故。 然而翌日一早,一切却似乎又回到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皇后等众嫔妃一早就赖在疏散身边不走,打得关心龙体的名头,实则各怀鬼胎。 终于,在数三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御林军中终于传来了消息。 一听到有秦宸霄的消息,数三登时毫不加掩饰地激动起来,借机摆脱了身边莺莺燕燕的束缚,吩咐王公公道:“快,快些将回来的那些人带到朕面前来!” 很快,阿六便领着其余几人进到了帐中,看到数三的那一瞬,两人飞快地对了一个眼色。 “快,你们可知道三皇子和三皇妃的下落。” 阿六的神情有些落寞:“回皇上,属下们办事不利,三皇子和三皇妃因为被歹人追杀避无可避,如今被困在了一处山洞中。” “什么!被困了!”数三闻言登时惊声道,“还不快些加派些人手去救!” 王公公闻言立马应下,碎步跑出了营帐。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边上蠢蠢欲动的皇后根本插不上话,其余的诸如淑贵妃一行也俱是心思各异。 数三特地停顿了一会,才将视线挪到了阿六一行身上,他极力压住心中的激动,平淡地吩咐道:“你们也辛苦了,都下去歇息一会吧,那丫头是在三皇妃边上伺候的吧,怎么还晕过去了,下去之后叫个太医来看看!” “谢皇上。”阿六忙替因为过度激动而晕厥的琉璃从善如流地应下,很快便在众宫妃如狼似虎的眼神注视下全身而退。 如此一折腾,很快就是半个上午过去。 任凤华在山洞中靠着秦宸霄将就了一晚上,正晨昏不分间,忽然感觉有东西轻轻拽动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别闹。” 原本以为是团子又要来闹她,任凤华眼睛也没睁,只是柔声斥了一句。 谁知下一刻,对方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衣袖。 任凤华只得提起耐心睁开了眼睛,对上的却不是团子那对浅碧色的眼睛,而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正在对她弯眉浅笑,眉眼盈盈有光。 “阿霄!你终于醒了!”任凤华只觉心口猛烈地跳了起来,看着眼前冲她眨眼睛的秦宸霄,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不想隐瞒,她实在是太想念秦宸霄,看到他苏醒,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华儿,辛苦你了。”秦宸霄的唇色还是有些许苍白,但是手脚却已经灵活自如,他伸手似乎想要来轻抚任凤华,但是才刚来得及伸手,自旁却突然飞来了一个雪白的团子,冷不丁地朝他扑咬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棉花成了精?” 秦宸霄骤然见到这样一副奇景,也有些哭笑不得,只见那猫儿似的小东西龇牙咧嘴地跳进了任凤华的怀里,朝着他亮着粉嫩的肉爪,而后发出自以为凶狠的嚎叫。 “呜呜!” “它说什么?” 任凤华无奈扶额,推测道:“它大概······是在骂你,骂你才是棉花成的精!” 团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像是为了表达感谢一般,缩着脖子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一边还不忘满带敌意地瞪了秦宸霄一眼。 任凤华实在想不通,这昨日才结识的小兽怎么摇身一变像是成了自家没断奶的孩子,见不得旁人靠近她。 “呜呜!” “这句我听懂了,你是不想我靠近她对吗?” 秦宸霄面色不善地挑起了半边眉毛,旋即单手就将那小团子拎了起来,一字一句道:“这不行,她是我的!” “呜呜!” 小团子被他周身的冷冽气势吓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一刻就像是一团被雷劈的棉花一般,剧烈地挣开了秦宸霄的手,满心戒备地逃到角落里,却还想着恶狠狠地回来复仇。 “呜呜!” 它看着任凤华的方向,像是在控诉。 任凤华显然不曾想到自己一睁眼就要应付这样的场面,颇有些头疼。 秦宸霄却在这时从善如流地靠到了任凤华怀里,余光甚至还凉凉地瞥了那团子一眼。 “它凶我。”下一刻,那个周身都冒着冷气的冷面煞星竟还趁势往任凤华怀里钻了钻,故意压低了嗓门,闷声道。 !? 见状,团子的毛都要炸开了,它显然是第一回看到这么恶人先告状的生物,气得胡须抖得不停。 “呜呜!” 下一刻,它似乎是恼怒极了,竟然压低了脊背,作出了一副类似猎豹狩猎前的准备姿势。 它的动作极快,跳一下几乎能敌寻常人走上十步,还好秦宸霄在它杀上来的最后一刻施施然地砸过去一块碎石,否则可能就要生生受下这一击。 任凤华也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团子似乎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可爱无害,它不是宠物,而是在野林间放肆的猛兽。 “华儿,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了,外头许是已经变天了,咱们不能久留了。”秦宸霄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任凤华点了点,应道:“的确是时候该出去将账一笔笔地讨回来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方才被小石子痛击的团子却也委委屈屈地挨了过来,一双浅碧色的大眼睛在她面前忽闪忽闪的。 “你的意思是,想跟我们一起走?”任凤华有些犹疑。 “不行!”秦宸霄却当机立断。 “呜呜!”团子急声反驳,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它实在是不敢再次挑衅脾气不好的秦宸霄,于是,它挠了挠爪子,轻车熟路地来到任凤华面前站定,原地打了个滚儿,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这明显是在撒娇。 “呜呜。” “我承认你的确是很可爱,但也不能——”任凤华实在是有些为难,但还是忍不住为那张毛茸茸的小脸蛋动容。 “呜呜!”团子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又叫了几声,突然翻身而起,朝着顶上两人掉下来的洞穴跳了两下。 “你有办法把我们带出去?”任凤华将信将疑。 “呜呜!”团子满脸写着肯定。 “殿下,我们要不就信它一回?”任凤华转过头去征询秦宸霄的意见,后者则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递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两人挨得极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团子却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小爪子挥舞不停,显然是对两人的亲密十分谴责。 秦宸霄见状来了脾气,登时在任凤华的侧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那团子立马叫的更凶了。 “好了殿下!”任凤华无奈于自己竟然一下摊上了两个“孩子”,赶忙及时将还想再亲一口的秦宸霄拉开,尴尬地提醒道,“快别闹了,外边还有人等着咱们呢。” 闻言,秦宸霄才终于冷哼了一声,他身上的毒性来的快去的也快,恢复正常之后,他很快就不再虚弱。 两人的轻功俱是上乘,因此说了要走,两人立马随着团子的指引齐齐向上纵去,稳稳落地后一回头,却见团子纵身一跃,到了半空的时候却象被一层透明的罩子给挡了回来,登时往地上摔去。 “它上不来。”任凤华皱着眉头会想起方才看见的那层罩子,惊觉道,“此处有阵法困住了它!” 她苦思一阵,看不出此阵何解,只得看向身边转身欲走的秦宸霄:“殿下,你有办法解阵吗?” 秦宸霄原本都想趁势把这小东西丢在这了,但是眼下任凤华发话了,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转了回来,看向下边,那团子还在对他呲牙咧嘴。 “要破阵法不难。”他不咸不淡地说道,见底下那小团子开始欢欣鼓舞,他又立马泼了一盆凉水,“但它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呜呜!” “殿下,它问有什么条件。” “你是灵兽吧,我的条件也不高,听闻零售都能认主,我要你认华儿为主。” “呜?” “它大概说的是,这它还得再想想。”任凤华继续帮着解释。 “既然你不肯,我也不勉强,华儿,咱们走吧。”秦宸霄的态度也很果决。 两人作势就要离开,那团子见状登时一蹦三尺高,急声叫唤起来。 “呜呜呜呜!” “殿下,它答应了!” “还算识趣。”秦宸霄冷哼了一声,随后又护着任凤华跳了回去。 团子不情不愿地咬破了自己的爪子,将爪子上的血稳稳地按到了任凤华的掌心。 两者相触的地方,登时腾起一阵火烧之感。 灵台像是被一种玄妙的力量彻底贯穿,任凤华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觉体内好像有一处地方开始不一样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败露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既如此,我便唤你阿云吧。”任凤华只觉灵台一片清明,伸手揉了揉团子的小脑袋,看着它亲昵地在自己的掌心磨蹭。 “不早了,我们得出去——”秦宸霄见状眉头一挑,不咸不淡地催促了一声。 旋即三两下便找到了阵眼,施巧劲将此地的阵法解开了。 “呜呜!”阿云喜不自胜,登时向外窜去,等任凤华和秦宸霄追出去的时候,它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小家伙。”任凤华忍不住摇头轻笑了一声,正想照看身边秦宸霄的情况,谁知阿云竟又呜咽着跑回来了。 小家伙在山洞里与世隔绝的住了太久,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的就成群的人。 任凤华一看它炸起来的毛,心中就有了数,当机立断地带着秦宸霄藏到了一株矮数之后,伸头一看,才讶然得见眼前这约莫整座山头都没御林军密密麻麻地围了起来,他们是从山洞后边的甬道出来的,才没有迎面撞上这些士兵。 “他们不对劲?”任凤华低声问了一句,阿云忙不迭地点头。 秦宸霄则细细地端详了一阵,忽而断然道:“里面有我的人。”说完却又有些困惑,“但还有许多新面孔。” 怀里的阿云却突然焦躁不安起来,听闻不远处的甲胄摩擦声,它突然暴起,径自向外纵去,正好巡逻的守卫途经此地,见一团雪白袭来,登时慌不择路,抬腕就是一箭。 “呜!” 电光火石之间,阿云险险地擦过了羽箭,心有余悸地睁眼的时候,却见自己被秦宸霄抄在怀里。 “呜呜!” “吵什么!”秦宸霄颇有些头疼。 然而这时候那队守卫却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阿云登时缩成一团跳进了任凤华的袖袋里,不住地发抖。 任凤华和秦宸霄比肩而立,看着御林军的头领在一声呼唤下急急地奔了过来,登时有些无言。 阿云显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在袋子里闷了好一会,突然悄摸地探出了脑袋,用小爪子扒拉出一颗发着光的小果子来。 “你是说,把这颗果子给殿下吃?” “呜呜!” 秦宸霄颇为嫌弃地接过了那颗果子,在任凤华鼓励和期盼的眼神注视下,才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 登时只觉静脉舒畅,体内躁动的毒性被压下去了大半。 任凤华见状登时弯眉笑了起来,而那统领也已经屈膝跪到了两人身前。 “参见殿下,娘娘,卑职可算是找到你们了!!”那统领显然激动非常,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毕恭毕敬地引到了人群之中,“那二位就请跟着我们下山吧,皇上都快急坏了。” 士兵们见状俱是高呼“万幸”,纷纷自觉地辟出了一条道。 可谁知途中却突然生出了变数,人群中有一道高壮身影突然暴起,手中刀光雪亮,直逼秦宸霄而来。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所幸有方才那颗灵果加持,秦宸霄才能在最后关头突然一个后仰躲过了杀招,甚至还借力劈落了那侍卫手中的短刀。 “你是何人!” 任凤华也在这时候加入战局,一把将此人的双手反剪,死死地按到了地上。 那侍卫被一脚踹中了后心,登时狠狠地呕出了一口血。 任凤华扫了一眼他的脸,忽而抬头对秦宸霄道:“是皇后身边的人。” “不管你们怎么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侍卫好似视死如归,将脖子一伸,便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闭上了眼睛。 任凤华却只是径自将他手中的匕首踢落,语气渐转森然:“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罢,她与秦宸霄对视一眼,而后抽出了边上护卫的长刀,往那侍卫面前一按。 “最后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 那侍卫咽了口唾沫,引颈就戮。 “也好,那我就亲自带你去见他——” 登时雪光亮起,扬起一阵血雾。 营地里,皇后被那个磕破头的侍女一声声泣血叫喊唤醒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听闻身边的侍卫被秦炜安带走,她登时连外衣都忘了穿,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却只看到从野林中浩浩荡荡出来的御林军。 “去!还不去把五皇子给本宫叫来——” 她嘴唇泛白,几乎无力支撑一般借着侍女的搀扶站着,望眼欲穿地看着营帐口。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宸霄和任凤华比肩毫发无伤地回来,而后面带诡异笑容停到了她跟前。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余光还在不时地打量御林军,似乎渴望从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皇后娘娘再找什么呢?”秦宸霄讥诮一下,随后招了招手,身后的阿六登时走了上来,面色沉寂地丢上来了一个被血浸染的包裹。 拿包裹落地的时候,里面滚出来了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啊!!”皇后在见到它的那一瞬登时失声尖叫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那个头颅,只觉天旋地转,“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竹马已经死了,甚至想要伸手抱住那颗头颅。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 皇后只能不住地剧烈抽泣,但是心痛来的太快,她一口气没上来,竟中了邪风,抽搐着说不出话来了。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边上的宫女惊呆了,立马伸手接住了她,见皇后口吐白沫,她连忙高声呼救:“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这是被邪气侵扰了啊——” 秦炜安此前闭门不见,也只是想避避风头,他没想到皇后会提前发现他的计划,更不能对生母的病危视而不见。 “母后——” 他急急地奔了出去,装成一副刚才赶到的模样,对边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更是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母后,你不要吓儿臣!!” 秦炜安立马上前接下了皇后,将头凑得极近,才能听清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畜,畜生······”她说。 秦炜安眸中神色渐暗:“母后,儿臣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他原本以为皇后很可能是中风,于是一边安慰她一边还分出心思叫了太医。 谁知下一刻,皇后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竟然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领,而后带着满腔恨意,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你个畜牲!!” 说罢便突然暴起,秦炜安只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匕首已然当胸没入,汩汩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前襟。 “母后?”秦炜安微偏过头,神情竟有些茫然。 “你知道······自己杀了谁吗!?”皇后却难以自控一般,将手中的匕首越按越深。 秦炜安没了平日阴险狡诈的模样,这一刻,他几乎无法动弹,只能听着皇后一字一句地剖开了他的心。 “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秦炜安登时目眦欲裂,他难以自控地看向地上那颗滚远了的头颅,突然想起了那侍卫离开时应付自己的那句“应该的”。 头痛欲裂间,皇后突然紧咬着牙关,凶狠地一把将他推开。 “还不快给我滚!” 秦炜安不可置信地跌倒在地,周围人的目光似利剑,刺得他体无完肤。 他就像是穷途末路的困兽,潦倒地掩面离去。 他从前觉得自己是被放弃的娇子,蒙尘的明珠,这才对着皇位孜孜不倦。 而如今命运却告诉他,一切都是僭越? 秦炜安突然惨笑一声,像阵风一般往山林中奔席而去,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任凤华望着他的背影,又擦了擦自己染血的短剑,忽然轻笑了一声:“阿六,追上去瞧瞧。” “是,娘娘。” “做得干净些,最好最后被查出来,只是场意外。” 就像前世她在冷宫中孤寂离世一样,秦炜安,你一定也要死得无声无息,让万人践踏。 “走吧。”秦宸霄从来畏惧她的狠戾,见识到了任凤华的杀伐果断,他却仍旧态度柔和,“我们也该去和数三会合了。” 另一头的数三听闻了秦宸霄和任凤华安然归来的消息,登时喜不自胜,立马动身就要前去迎接,谁知才刚兴奋起身,他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混沌中,他突然看向身前那杯茶水。 “父皇,您猜得不错,确实是茶水出了问题。” 走进来的不是他方才传唤的王公公,而是秦翎风。 他面带笑意,款款走来,拿折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一下啊。 “父皇,儿臣有时候总是很奇怪,这么多个孩子里,你为什么从来都只看得见秦宸霄呢,难道他是您的孩子,我们就不是了吗?” “所有人都在朝那个位置拼尽全力,可为什么,他秦宸霄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抓获这个位置,难道您的那颗心,生来就是偏的吗!” 他的控诉如同疾风骤雨般接连不断,数三面色铁青,叫苦不迭,他没想到老皇帝留下的业障竟会报应到他头上来。 但老皇帝旧日的种种偏宠也不过是为了做戏罢了,对秦宸霄这般百依百顺众星捧月,也不过是为了捧杀罢了。 然而眼下数三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翎风拿着毒酒走近。 “父皇,很快的,这酒无色无味,只要一下,您就能去陪您最爱的那个女人了——” “等等!”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帮数三喊出了心中所想。 他挣扎着抬起眼帘,却见是淑贵妃。 “让我说几句。”她拖着华丽的衣裙,带着平日里被抨击为豪奢的首饰,又像旧日那个不可一世的后宫宠妃一般,雍容华贵地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你要走了。”淑贵妃缓缓地跪坐在地,面上的神色竟是哀戚,少顷,她又突然落寞地笑了一下,“可我总想着用最漂亮的样子再来见你一眼。” 她说着俯下身,就像旧日像自己心爱的夫君撒娇一般,轻声道:“其实我比那个女人更爱你······” 说到这,抬头的时候,她却愕然发现“皇帝”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知道?”她突然问道。 秦翎风有些不耐烦起来:“母妃,你这是做什么。” 数三却在这时候抓住了时机,突然磨蹭了一下指尖,一只蛊虫突然从他的袖间飞了出去。 秦翎风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异样,他正恼怒于淑贵妃的临阵倒戈,两人眼看就要僵持不下,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面前一阵腥风袭来,登时愕然看向了边上的淑贵妃。 一句“你给我下毒”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看见淑贵妃也一起倒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剖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秦宸霄和任凤华此时正在赶忙营地最中心的路上,突然得见蛊虫摇摇摆摆地飞来,两人登时暗叫不好,赶忙加快了脚步。 可谁知在离营帐不足几丈远的路上,任凤华突然心口一悸,意识到扑面而来的那阵腥风不对劲之后,她连忙闭气,伸手想去拽秦宸霄的衣袖。 但是后者却已经难以控制的吸入了好几口药粉,眼下已然血气上涌,昏死在地。 “殿下!!” 任凤华只觉肝胆欲裂,飞扑着救下了倒地的秦宸霄,一面阴恻恻地看向营帐后的阴影处。 “是谁!?” 那背后作妖的人尚未亮相,却听得一阵鼓掌声抢先响起。 那个从药雾中亮相的人,竟然是昨日才做别的大皇子。 “果然是你!”任凤华愤怒到骨节隐隐作响,“你不怕遭报应,他若是出事,我定会让你陪葬!!” 大皇子却只是一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螳螂捕蝉,我这只黄雀要真的不动作,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在帐中头尾倒下的宁王母子,突然轻笑了一声:“任大小姐,你猜猜,如今宁王已经弑君,但是自己也晕了,我要是再把三皇弟也运进去,大家伙还分得清谁才是弑君的那个人呢?” 大皇子晃动了一下手中乌黑的药瓶,突然得意地笑了笑:“皇后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但是给的东西却很好。”他扫了一眼地上五识俱失的秦宸霄,又看向痛心疾首的任凤华,“任大小姐,想必听说过曼陀罗吧。” 闻言,任凤华只觉心神俱震,京中旺铺惨死的老板,殿中上供却被皇后包揽的曼陀罗。 一切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激得她心摇神晃。 “你什么时候和她勾结在一起的?” “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只是合作罢了。”大皇子轻轻笑了笑,“秦炜安太笨了,他以为只有自己会藏拙,不过也要多谢他,帮了本王这么大的忙。” 他做完了陈词,转身飘然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自认仁慈的“本王事情从来不做绝,弟妹,好好和我的三皇弟告个别吧”。 字字句句撞在任凤华的心口中,几乎将她撞得支离破碎。 “阿霄,阿霄,你醒醒。”开口的瞬间,眼泪已经争先恐后地流了下来。 任凤华不是圣人,她会怨恨,会心痛,也会手足无措,尤其是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几度濒死。 因此当看着秦宸霄唇色泛青,瞳孔也开始涣散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内力,仿佛这样就能有一线生机。 “没用的!别输了,这样是没用的!!”黑衣少年看着她这般糟践自己,终于忍无可忍地抢上前来,“曼陀罗催发出来的毒性是无可逆转的,王妃,你这样也会死的!!” “可是我不能——”任凤华六神无主地捏着秦宸霄已经开始冰凉的手,恍然未觉自己也已经吸入了曼陀罗花粉,开始深陷噩梦无法自拔。 黑衣少年死死地捂着口鼻,见状同样也心急如焚,近乎口不择言地低声喃喃道:“不行,殿下撑不住了,眼下唯一能就殿下的只有凰女了,可是天大地大,我们该上哪里找凰女去啊!!” 凰女!? 任凤华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闯入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是中秋灯会时把她拉进幻境中的那个奇怪的人影。 那个人似乎说过这个名字,而那时候和凰女连在一起的,是她的名字。 难道······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曼陀罗的加持下很快笼罩了任凤华的内心,她就像是魔怔了一般,突然一把扑到了黑衣少年跟前,厉声问道:“回答我,如果找到了凰女又该如何,该怎么样才能救回殿下的命!” 黑衣少年似乎是被她惊住了,愣了片刻后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殿下,殿下之所以不想要去找凰女续命,就是因为要想彻底根除他体内的余毒,就得让凰女剖心为药引入药——” 话音未落,他就见任凤华手起刀落,突然超出了手中短刀,猛力往心口刺去。 她一瞬都没有犹豫,利刃登时穿胸而入,索性在没入不到寸许的时候,袖袋中的任凤华突然破开,一个雪白的小团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来,一掌拍下了刺进她胸口的那把短刀。 “呜呜!”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黑衣少年已经完全吓呆了,他看着任凤华拿着刀颤抖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登时小脸煞白,“难道,难道您就是——” 任凤华神志一片浑沌间,突然感觉虎口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知道是阿云死死地咬住了她,并往她体内注入了一些灵力。 曼陀罗的影响终于褪下大半,任凤华头痛欲裂,突然想起曼陀罗是有相克之物的,拥有曼陀罗的人一般都会将暹罗草带在身上。 这般想着,她不顾胸前钻心的疼痛,突然暴起,在黑衣少年骇然的注视中踉跄起身,忽然像营帐后的暗门杀去。 大皇子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就恢复清明,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快找到自己,瞳孔登时一阵紧缩。 “说,暹罗草在哪里!?”任凤华以非人之速抵到了大皇子跟前,刀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逼近他的脖颈。 “怎么可能,你分明中了毒。”大皇子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他自然不知道,灵兽一旦认主,与宿主就是祸福相依,共担悲欢,因此在震怒的情况下,阿云也为任凤华的身手助了不少的力。 “说!”任凤华耐心渐渐耗尽。 大皇子目眦欲裂,却仍在逞强,一字一句道:“说了,本王,不、知、道。” “很好。”任凤华勾唇一笑,登时连着他袖中的药瓶一起,连根斩断了大皇子的右手。 “啊——” 凄厉的痛叫声登时作响。 任凤华面无表情地将人推给了阿四,自己则又奔回到了秦宸霄身边。 “娘娘,要不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黑衣少年此时也红了眼眶。 “呜呜!”阿云也不住地在她脚边蹭,显然已经开始察觉任凤华周身越来越重的死气。 众人只见任凤华缓缓地跪坐到了地上,她轻柔地抚着秦宸霄的面颊,似乎想将旧日不曾启齿的那些衷情一并剖出。 “阿霄······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她没有哽咽,字句清晰有力,又近乎贪婪地看着怀中那人,想将眉目耳鼻尽数刻画到魂魄中去,到了黄泉也不遗忘。 “所以······我不要你死——” 在黑衣少年愕然地注视下,任凤华再次举刀,朝着众人微微一笑。 “再见了——” 他们都以为任凤华不会再次犯傻,毕竟已经没了曼陀罗的蛊惑,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发生的太突然,以至大伙根本就来不及拦。 “娘娘——” 所有人都在痛呼,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突然有一人在马背上高呼。 “华儿,你先停下!!” 任凤华认出了来人的声音,在最后关头停住了刀尖,怔然循声望去。 “嘉和······”她喃喃。 嘉和见她这般狼狈凄楚,顿时红了眼睛,赶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向前跑来。 “你先别急,别冲动!!我和苏律找到还魂草了!!” 后头那匹马上,苏律拖着浑身累累的伤口,几乎爬着将怀中藏得极好的那株药草送了上来。 原来是玄淳一派人在半路设伏截杀,两人死里逃生,才将救命的还魂草带了回来。 要不是玄淳一事到如今还以苏四的身份在秦国周旋,说不定他们俩就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太好了!!殿下有救了!!”黑衣少年喜极而泣,赶忙帮着浑身颤抖的任凤华将还魂草喂到了秦宸霄口中,眼见着他的脸色由青转白,众人才齐齐欢呼起来。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任凤华近乎力竭,却仍勉励支持着要给嘉和二人行一个大礼,索性在最后关头被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嘉和好似突然看见了什么,惊呼道:“当心——” 众人惊魂回头,但见大皇子不知何时竟然逃脱了阿四的控制,竟拖着断手往外逃去,黑衣少年骂了句脏,登时抄起长刀追去。 大皇子眼见着长刀就要劈在自己身上,登时抓过还在营地里疯了般转悠的皇后挡刀,后者避无可避,登时喷了口血软倒在地。 大皇子赶忙继续往外逃,可前面迎接他的却还是天罗地网,恒王带来的人水泻不通地堵住了他,他逃无可逃,只能抱头求饶。 “你为什么要背叛五哥!你为什么要和皇后勾结在一起背叛五哥!”恒王也快疯了,死死地揪住了大皇子的衣领,大吼道。 对峙间大皇子突然暴起,两人揪斗着隐没野林,谁知还打多久,就听到了云豹森然的吼声。 大皇子的断手还在不住地流血,血腥味早就飘到了数里之外,两人正想退逃,四周却已经亮起点点萤火。 那是十余头云豹在虎视眈眈。 营地中,任凤华听着被风声送来的阵阵惨呼,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 营地中,御林军已经溃散一片,许多达官贵人却还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就如任盈盈,还在紧锣密鼓地同蒋氏商量着对付侍郎府小姐的对策。 帐外突然有个张皇失措的宫女闯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和蒋氏纠结该用哪种毒药杀人于无形。 第三百三十九章:落逃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救命啊!!救救我!!” 蒋氏立马将任盈盈护在了自己身后,听着外头的动静琢磨道:“这人好像是从茉莉那贱女人的营帐中逃出来的!真不知道老爷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得!竟然还会带着这个惯会生事的贱人出来!” 正抱怨间,那伤痕累累的宫女已经跑了进来,这宫女浑身是血,看着格外吓人。 “救救我,任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任凤华? 任盈盈闻言登时来了兴致,敢情这是想找人救命却找错人了。 “你找我做什么?”任盈盈眼珠子一转,登时端起了架子。 那宫女慌不择路,闻言登时跪倒在了她身前,“那人,那人说你是活菩萨,求您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那尊者就是个疯子,他强占我,还要杀我,还说只要找到任大小姐就能放了我!!” “哦?那尊者现在在何处?”任盈盈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套话。 这宫女就是当日被尊者从清雪宫中劫出来的可怜人,她早已被折磨得不能思考,只能知无不言:“他,他方才在贵府茉姨娘的院子里,我是趁他不在,才逃出来的。” 闻言,蒋氏眼睛一亮,登时计上心来。 任盈盈却还在继续往下深挖:“那依照你的意思,尊者看起来对我,不,对本宫执念匪浅咯?” “应当是这样的,那尊者似乎对您······有僭越之心——”宫女抖若筛糠,字句艰难。 “我知道了。那你先留在此处吧,我去会会他。”任盈盈闻言得意一笑,用眼神示意蒋氏看紧此人,自己则扭着腰肢出去找任凤华的麻烦去了。 她视任凤华为毕生劲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自然要趁此将对方给扳倒。 只不过任盈盈的算盘打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个占尽天时地利的人证竟然是被人刻意放进来的。 她这一头才春风得意地刚出营帐,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正好我有事要找你。”任盈盈自认刚刚拉拢了对方,于是从善如流的招呼了一声。 谁知对方竟只是冲着她诡异一笑,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帐中哭声不断的宫女。 这人一开始其实跑进的是她的帐子,照模照样向她痛陈了自己的悲惨遭遇之后,她突然计上心来,意识到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划。 任盈盈此时却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眼底浮现的讥诮,只是一路引着侍郎府小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无人营帐。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现在是扳倒任凤华最好的时机,你难道不恨她吗?” 侍郎府小姐却只是冷静回望:“你又想让我冲在前头?” “难道你不该冲在前头吗?”任盈盈闻言一愣,旋即匪夷所思地笑了起来,“别忘了,当初提出要和我合作的,是你——” 侍郎府小姐却像是被一下戳中了要害,她突然暴起,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 “你要做什么!?” 任盈盈登时意识到了对方面上那股令人不祥的疯狂,登时惊叫起来。 侍郎府小姐却只是近乎魔怔般,一下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忽而吃吃地笑了起来:“孩子,你还在的,对不对?” 任盈盈被她笑得毛骨悚然,戒备地看着她的刀往后退去。 可随之她就愕然地发现,营帐的木门竟然被从里面死死地锁住了。 “来人呐!来人呐!”她不住地呼救,但是此地偏僻,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经过。 “你跑不掉了——”侍郎府小姐森然地笑着,提到走近。 任盈盈已经大惊失色:“你疯了吗,你杀我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和任凤华作对的吗!” 侍郎府小姐似梦似醒,闻言却还能对答如流,她摇头出神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找任凤华寻仇,应该找你寻仇!” 毕竟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这一辈子,都是被眼前这个贱人毁掉了。 要不是当日任盈盈因为嫉妒毁了她的容貌,她也不可能走上后面的歧途。 只是她太嫉妒了,嫉妒重来一次为什么任凤华就能逆转乾坤,淌平前世经历的一切,而自己却只能重蹈覆辙,这份嫉妒就像附骨之疽一般,野火烧不尽,伙同她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和自傲一起,让她盲目地将矛头对准了高高在上的任凤华,而忘了真正害她至此的任盈盈。 她原本其实是可以忍辱负重的,可是—— 侍郎府小姐一手拿着刀,一手还是习惯性的扶着自己已经快足月的肚子,可是那温凉的肚皮底下,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起伏或者是挑动了。 她那个还未出来看看世界的孩儿,在某个夜晚的一碗粥饭之后,成了一个死胎。 而她却还自欺欺人地挺着大肚,一遍遍地喊着“孩儿”。 而凶手,不会是口蜜腹剑的任盈盈又会是谁! “我原本,原本该杀的就是你啊······” 侍郎府小姐念叨了一句,浑浊的瞳孔又突然有了焦距,她看着形容狼狈的任盈盈,突然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在对方惊惧的眼神中,将手中的刀刃无比精确地往她的下腹捅去,一时间,血如泉涌。 “孩子,我的孩子——” 任盈盈的下腹被捅了个对穿,她愣愣地望着那个血洞,终于难以自持歇斯底里地叫喊了起来。 “你怎么配有孩子!”侍郎府小姐又将短刀抽了出来,望着满地的鲜血,她突然吃吃一笑,唱起歌来,唱的是一首京中流传甚广的童谣。 任盈盈倒在血泊中,眼睁睁地看着她痴笑着离去,片刻后,才手忙脚乱地摁上下腹的血洞,踉跄着跑了出去。 她像个血人一般,跌跌撞撞地找回了秦炜安的营帐。 一句“殿下救我”几乎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可是却没收到任何回音。 任盈盈拼死爬进了营帐,却只看见空空荡荡的屋子。 殿下他······他走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剩下的力气就尽数溃散。 身下的血已经成了血泊,分不清是她的血肉还是她那早夭的孩子。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谁,谁!” 任盈盈眼下已然成了惊弓之鸟,闻声登时原地抽搐起来。 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被侍郎府小姐再次逮住,可是回头的那一瞬间,她却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 “任,任。” 过分的恐惧让她已经几乎喊不出对方的名字了,任盈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凤华出现在血泊的倒影里,而后又缓步走到她眼前。 “好久不见,我的妹妹。” 任凤华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任盈盈在前世逼死她的那一天的第一句独白。 而此时的任盈盈却只能感到毛骨悚然。 “你,你要做什么——” 任凤华笑着看她,突然抬脚,温柔地踩住了她的伤口。 “妹妹,你在流血。” “啊!!!!!!”任盈盈痛到面目扭曲,肝胆俱裂,“你真敢杀了我吗!!” “我不是不敢,我只是在等。”任凤华慢慢地收回了脚,问道,“痛吗?” 不等任盈盈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应该不痛,可惜了,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也不知道你那时候是从哪里找来的西域蛊虫。” 任盈盈的眼神像是再看一个疯子,她觉得自己快要流干了血,只能拼着一口气嘶喊道:“你要是真敢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任凤华却只是坦然地耸了耸肩,笑答道:“那我会很乐意奉陪的。” 任盈盈闻言目眦欲裂,下一刻,便听对方继续道:“我听人说,一匹马惊的时候,能撞死人,那一群马惊的时候,你猜猜,能把人碾成肉泥吗?” “你说什么······”任盈盈已经开始难以自控地牙关打战了。 “那日我们出府同游,妹妹放开我躲入人群的时候,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任盈盈被迫想起往事,面色终于白了起来,她像是一条阴沟里的蛆虫,不住地耸动着,想要逃离眼前这个魔头。 “前世的事你不记得了,没关系,那你就来偿清今世的业障吧。” 说完这句,任盈盈只觉耳畔一阵利风响起,下一刻登时腾空飞起。 尽管落入马厩的那一刻她已经快没了意识,但是她还是能听到角落里一声炸响,接下来身下传来一阵雷鸣声。 “啊——” 她发出喑哑的嘶吼,但很快便被达达的马蹄声尽数淹没。 而自始自终,任凤华的手上都没站上一滴血。 侍郎府小姐已经替她顶着黑锅,疯疯癫癫地跑到了御林军之中。 “我杀人啦!我招认!你们能把孩子还给我吗!” 背后是经久不消的马蹄声,任凤华步履坚定地离开,心中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把命运踩在脚下的安然。 阴暗的角落里,张氏得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才能不惊惧地叫出声来,毕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血肉横飞,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没有想到尾随任盈盈出来,竟然能目睹她的死期,一时间差点吐出来。 旋即,张氏又转身看向灰蒙蒙的日光下,任凤华挺拔的背影,突然和那日月夜在她闺房天降的神秘人合二为一。 她登时瞪大了眼,开始难以自制地喘起了粗气。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几日前收到了那封密件,那封叫她从侍郎府小姐身上下手的密件。 思及此,似乎一切巧合都被串了起来,张氏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自愿做了对方这么久的刀。 而走在前头的任凤华突然脚步一慢,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用余光看着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妇人,少顷,突然勾唇一笑。 其实,她的确曾交代过让张氏从侍郎府小姐身上下手,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做的这样绝,直接将对方腹中的孩子药成了死胎。 但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注定,最后还是让她得以报了血海深仇。 思及此,她突然转身,朝着阴影处那人粲然一笑。 张氏登时三魂出窍,哪里还敢细想,登时逃命似的跑走了。 第三百四十章:尾声 - 重生之盛世帝妃 - 与君归 任凤华浴光而立,眉眼冷冷淡淡的,仿佛报仇只是无序人生中必要的一环。 直到秦宸霄缓步走近,将她紧紧抱到了自己怀中。 “那日在梦境中,我看到你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梦里面我看着你被人百般折磨,求死不能,可是我帮不了你。” 任凤华轻轻在他的肩头蹭了蹭,眼角渗出的泪水没入衣领之中。 “没关系,还好我还有原原本本再来一次的机会。” 秦宸霄轻笑了一声,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这时候,任凤华也听到了不远处响起的嘶吼声,回头望去,但见是蒋氏挣脱了边上下人围困,发了疯一般向她奔来。 “盈盈呢!你把盈盈带到哪里去了!!” 她在营中像没头苍蝇般晃的时候听到了任盈盈被刺杀的消息,登时灵魂出窍,心里却还牵着一线生机不肯落下。 直到任凤华对着她淡淡一笑:“你若是想找她,我可以带你下去。” “你你!!”蒋氏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往后退,突然拔足狂奔,一直跑到主营地边上挨着的那条激流时,才终于仰天长啸,回头看向紧紧跟来的任凤华。 “你害死了盈盈,我做鬼的不会放过你!” 任凤华听这样的说辞都快听腻了,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点头:“那就扫席以待。” 蒋氏看着脚下滚滚的流水,绞尽脑汁想着让任凤华奔溃的方法,她几乎用上了毕生最难听的言辞去侮辱任凤华和柳霞,面目狰狞地宛如恶鬼。 “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你那贱人老娘是怎么死的了!” 任凤华脚步一停,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蒋氏不管不顾地继续道:“是她作狐媚子在先,要不是她先勾引了皇上,还摆出一副欲说还休的姿态,将他迷得五迷三道,许给了任善还要与人苟合,她活该暴毙,活该命短!” 任凤华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就设计害死了她?” 蒋氏却突然大笑起来:“你猜错了!她是被你给害死的!我与皇上情深意重,原本是不会背弃他的命令的,是柳霞这个贱女人,她从来高高在上,那日竟求我对她动手,她是自己想死的!只因为肚子里那个孽种,也就是你!!” 任凤华只觉心头一痛,两世以来,她对娘亲死的真相的执着近乎已经成了执念,可是如今洞悉真相,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释然之感,只是无比的平淡。 娘亲她怎么会不爱她的孩子呢。 不然也不会让护国公夫人冒死去将孩子替换出来,让他不要再被纠缠在权力的纷争中。 而娘亲她,不,应该是柳夫人,也是该有选择死亡的权力的。 她的一生太苦,死亡或许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而她任凤华,只是机缘巧合才被卷入其中,正要又替另一个人完成了宿命罢了。 思及此,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滚滚江水。 不过还好她没有白来,至少该遇到的人,她一个也没有错过。 于是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她的眼中一片清明,视线尽头的蒋氏则像一个跳梁小丑。 “盈盈,娘来陪你了!!”下一刻,蒋氏突然痛呼一声,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打在江边的岩石上,粉身碎骨。 血水顺着奔流不息的江水被送走,仿佛从未停留过。 任凤华淡然地收回视线,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些事没有解决。 “出来吧,不是已经看了很久了吗?” “哟,小娘子还是这么洞若观火呀。”伴着一阵一的笑声,尊者慢条斯理地从暗处现身,“好久不见。” 任凤华朝他颔首:“不管你潜入朝中是想干什么,但是今日,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她刚想上前,却被边上的秦宸霄牵住了衣袖。 “这回就让我来吧。”秦宸霄对她温柔地笑,“毕竟我也该为这朝廷做些事了。” 说罢就抽出了腰间双箭,如阵风一般席卷了上去。 那尊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登时后退应招。 他的激将法原本是针对任凤华一个人的,却没想到招来了旁人。 可他也不知道,秦宸霄和任凤华从来都是不分你我的。 秦宸霄体内的余毒已解,从来都被小心翼翼压制着的内力,终于以吞海之势解开了桎梏,登时以排山倒海之势像那尊者冲去。 那尊者原本就是靠着双修邪功来供给源源不断的修为,可是同他私通的那些女子竟死的死,逃得逃,营地之中,他不敢大肆一,于是功力大减,受下秦宸霄一击后,登时呕出一口血来。 他没想到上一次见面还奄奄一息的皇子今日竟然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攻势根本难以抵挡,他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却只能勉励支持。 僵持间,他突然提起了半成内力,朝着任凤华大吼道:“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了吗?” 任凤华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他的缓兵之计,闻言只是讥诮一笑:“不是每个人都得执着于过去,我如今只想珍重眼前。” 她这一生都在为所谓的家人和血海深仇所奔波,这让她劳心劳力,极度奔溃,而现在,她真正切切想要的家人,不是那些将她卷入纷争的人,而是那些她想爱的人。 说罢,她默契地与秦宸霄对望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好哇,好一个珍重眼前!”尊者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洒脱,登时恼羞成怒,竟然动用了秘法,将体内的功力提升到暴增数十倍不止。 他想要玉石俱焚。 可是就在他要使出最大的后招的时候,却感觉体内汹涌的内力像是突然撞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开始横冲直撞没有章法。 他越心急想要运功,七窍流出的乌黑的血就越来越多。 “为什么!为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任凤华不咸不淡地扔了一张帕子给他,笑言道:“你难道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暗度陈仓。” 说着,她轻巧地拍了拍手,边上登时应声走出来了一道人影。 “大小姐。” 那人恭敬行礼。 正是近日不曾露面的茉姨,茉莉。 “你,你这个贱女人,你竟然背叛本尊!!!” “背叛谈不上。”茉莉甜甜一笑,仿佛一瞬之间就回到了当初那个二八少女,“妾身不过是在帐中香里添了一些不常见的东西罢了,昨日您留宿,也不是我逼您的。” “原来,难怪,那个宫女也是你放出去的?” 茉莉像是打定主意想叫他死个明白:“不错,她想走,我便让她走了。” “可恶,你是什么时候和任凤华勾结在一起的,还是你们俩个从来都没有断了联络?”尊者已经看不见两人了,因为血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浸湿了他的面具。 茉莉却在这时候温柔地俯下身去,慢声道:“尊上,您难道真的以为,那日湖心亭对谈,妾身和小姐什么都没有说吗。” 闻言闻讯赶来的琉璃都忍不住一愣,原来那日陪着小姐离开时茉莉最后的眼神,竟然真的是有深意的。 “抱歉了,尊上,谢谢你从前帮我,但是我这半辈子一直在替您做打算,如今我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好哇,本尊果然没看错,你们女子果然生来就是作娼妓的命,蛇蝎心肠!不得好死!” 他说着突然拼尽全力,洒出了一把药粉,想要竭力遁逃。 但是药物散尽的那一刻,众人却只见到他趴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尸身。 他可能到死都想不到,最后竟然是死在了一个从前视为蝼蚁的小宫女手上。 那宫女紧咬着牙关,拿着刀一下下地凿在尊者的后心,仿佛是想借对方的血,将自己平白受过的屈辱尽数洗清。 “女子不是贱命,你才是!!” 宫女声嘶力竭地叫唤了一声,随即就以为力竭昏死过去。 是茉莉上前扶住了她,而后珍重的将她手中紧握不放的刀刃轻轻地拿了下来,丢向了不远处。 “是啊,谁又比谁高贵呢。”她轻声呢喃道,忽然又回头看向任凤华。 “小姐,对不住。” 任凤华却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去,只给她留下了一个潇洒挥手的背影。 所幸回到皇帐的时候还不算太晚,数三身上的药性没过,半梦半醒的,正好捏着秦宸霄的手来了一场临终托付的戏码。 方才为难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公公有才这点出现,假惺惺地抹着泪水跪在了塌前。 这深宫之中,他从来就是最聪明的。 “皇帝殡天——” 最后,他高唱了一声哀辞。 帐外的文武百官登时噤若寒蝉地跪了一地。 而帐内的数三却只是借着众人掩护,轻手轻脚的将面上的脸皮罩到了一早被安排好的与皇帝身量相当的尸体上。 弑君的罪名,则花落宁王府。 众人谁也没想到,一场普通的秋猎,最后竟然会以皇位的交接而告终。 王公公力排众议,拿出了先前皇帝为了捧杀秦宸霄而专门准备的继位诏书,风风光光又水到渠成将秦宸霄立为心王。 一时之间,百官无一敢有异言,纷纷俯首,山呼万岁。 ······ 宸华元年,百官立三皇子为帝,改号宸元帝。 册封大典上,新帝大赦天下,在百官的敬贺声中,却牵过了边上皇后的手。 “华儿,你从前说要站到最高的位置,现在我陪你。” 任凤华头顶繁复凤冠,冲他粲然一笑。 “朕的天下不是朕的,是你的。”秦宸霄笑着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但你,是我的。” 百官站在阶下,感慨帝后情深。 人群里,嘉和兴奋地将袖中刚收到的婚书擦了又擦,又哈了口气,朝着边上羞红了耳朵的苏律狡黠一笑。 偏殿中,琉璃喜极而泣,边上递来帕子的不是珍儿,却是阿四。 屋顶上,珍儿和阿六抡圆了手臂撒着芍药花瓣,看着殿下任凤华和秦宸霄相依相偎,开始客气地相互称赞,最后笑作一团。 角落里,李怡清看着任凤华灿烂的笑颜,终于将贴着胸口放的绣着苏字的香囊决绝地踩在脚底,释然地拨开人群朝着前头走去。 殿上,任凤华看着天边大盛的霞光,感觉到的是满心欢喜。 “谢谢你,让我重来一次。” 山水异世,果然,这一次,有缘人总会在隔岸重逢。 《重生之盛世帝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重生之盛世帝妃请大家收藏:()重生之盛世帝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