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宠的公府夫人 大夏庆丰十一年春 大夏都城金陵成国公府,傍晚时分,后院的门被悄没声息的推开,两个下人抬了个长长的黑色布袋子出来,一出门便将这黑袋子扔到已经等侯多时的独轮车上,小声道:“乱坟岗。” 此时正是暮春时分,傍晚时候街上的人却也不少,只成国公府附近没有民居,行人倒是稀稀落落不过二三个。 只这二三个行人中也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当下便想,怕又是这等高门后院的龌龊事了,瞧那黑色布袋的样子,里边分明就是装了个人,只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 一个下人推了独轮车快步行走,天黑之前已经到了城门口,对守城门的人亮出成果公府的牌子,便检查都没检查就直接出了城。 城北不远处有座土山,这里花树不多,光秃秃的难免有些煞风景,这地方葬的都是那等无有家室或者家中贫困实在安葬不得的人,离的近了,土山上鼓起的一个个坟包在夜色下叫人心惊。 独轮车夫将车上的黑布袋扛下来,口中念叨:“并不是我心狠将你扔在这里,实在是你没投个好胎,得了这么个结果,去了阎王殿好生说些好话,下辈子投个富贵胎,好过如今这等凄凉。” 一边说,车夫一边大着胆子将那布袋扔到土山上便推车跑了。 他才跑没多远,便听到野狗的叫唤声,还有夜猫子以各种野物的叫声,这车夫心说那才死了没多久的人尸首怕不到明儿就被啃的面目全非了吧,心中难免有几分怜意,只他也不过是个车夫,又能如何。 垂着头,车夫又走了一段路,步子快的紧,趁着天色还没黑透,就想寻个安生地方歇息一晚,等明儿再进城。 他并没有回去瞧那尸首,却不知他走了没多久便有两个农夫打扮的人抬了那黑布袋子走了。 成国公府几辈子都安葬在西山上,这里有太祖皇帝画下来的专做成国公府墓地的好大一块地方,除去做墓地,还建了一个小庄院安排下人看守坟墓。 几个黑衣人此时就在成国公府的墓地里小心察看,终是停在一个好大的坟头前,那坟上分明写着一行字,成国公一品诰命夫人成宋氏之墓…… 黑衣人瞧明白了墓碑上的字大松一口气,紧接着便是悄悄的挖开墓地,露出里边的棺木,当黑衣人将那明显和一品诰命夫人身份不匹配的简陋棺木打开的时候,又有两人抬了黑色布袋跑过来。 几个人合力将布袋子打开,将里边穿着简朴的妇人抬出,小心安置在棺木中,又将墓地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守坟人此时睡的黑甜,大约不晓得梦到什么好吃的,嘴角还流着口水,并没有发现成国公夫人的墓地有任何的变化,更不知道里边已经填进去一个死尸。 成国公府内,位于离主位不远处的潇湘馆中,冯颂贤上着香色薄绸褂子,下着月色罗裙,长发半盘,显的整个人纤瘦又忧郁,一阵风吹过,似是将她要吹走似的。 她嘴角含着一丝笑,似乎是解决了心头大事一样笑的很开怀。 她伸手推开窗子,见外边月色正好,如水月光倾泄一地,一时竟看呆了去。 隔着窗,冯颂贤就听到外边秋海棠下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吵闹声。 这两个声音极熟悉,冯颂贤便是闭上眼睛,就是这般夜色中也听的一清二楚,争吵的两人一个是她的陪嫁丫头玲珑,一个是自小伺侯她夫君的丫头小青。 如今这两个丫头都已经是她夫君的通房丫头了。 玲珑的声音有些尖锐高昂:“小青你这小蹄子是什么意思?凭的什么那些钱就得在你手里,我和你一样都是伺侯大爷的,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这回挣子多少钱?” 小青有几分得意:“凭什么?凭你是陪嫁丫头,而我是自小伺侯大爷的,凭的大爷夸我对数字极敏感,凭我算帐比你快得多,不过,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吧,这回我手底下这商队出去一遭挣了这个数……” 小青应该是比划了个手势,玲珑顿时急了,狠推小青一把:“小贱蹄子,你得意了,这么些钱留着也不怕烧手,你个贱命穷命怎配拿这些钱。” “便是配了。”小青浅浅笑着:“你这话可不对,当初你跟大爷的时候可是跪在大奶奶跟前哭着说什么人人平等,说你心悦大爷已久,说爱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别,怎的今日却与我提什么贵贱之别了,要是叫大奶奶听到,说不得得哭死呢。” 只现在听到两人对话的冯颂贤却没有哭死,她脸上还带着笑,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笑。 又听玲珑声音更高了几分:“大爷说明儿去我屋里,还说上回我跟他提的那几样首饰他都叫人打了,最是配我不过的,明儿必然给我,你便是管着商队又如何,左不过年纪比大爷大,过不了几年大爷就会把你扔在一边再想不起来。” 小青气着了,咬牙道:“你……”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磁性,很是好听,紧接着,一个穿着月色长衫的男子踏着月色而来:“显见得你们姐俩个好,跑到这里说起悄悄话了。” 玲珑和小青赶紧收拾了神色,两个人都是一副崇拜和充满爱意的样子,一起上前,一左一右的偎在男子身上:“大爷,我们两个正说您呢,说您对我们是真好,今生今世能服侍您真是不晓得是修了多少世的福份呢。” 男子笑了,一手牵了一个丫头,脸上带着浅笑:“都说了不要叫我大爷,叫我的名字。” 小青羞的垂了头,低低浅浅叫了一声:“平安郎。” 玲珑扭着身子也跟着叫了一声,男子乐坏了,搂了两个丫头,三人站在一起配着月色倒真真是一副美好的画卷,当然,前提是没有先前那些对话。 冯颂贤就是耳中听着,也能想象得到究竟是个怎样的情景,不由的嘴色勾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呵,这便是她的相公,还有她的丫头,真真是好呢,好相公,好丫头。 她冯颂贤这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一没偷没抢,二没枉顾人命,三没祸国殃民,非但没做过什么坏事,相反,她先前因着心软善良反而帮了不少的人,照旁人的说法,她也算是修了功德。 只她这功德并没有帮了她,反而将她推到这般境地。 她的相公成平安在外人眼里年轻英俊、风流潇洒又才能出众,她嫁给这样的人做正妻不晓得羡煞多少闺阁千金。 她原也想她能嫁给平安郎定也是不晓得修了几世的福分,只现在她却不这般想了。 冯颂贤宁可嫁给那等纨绔子弟,哪怕她的相公一事无成,起码能给予她嫡妻应有的尊重,而不是分毫不与她商量,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纳进府里,不是在她因错罚哪个美貌丫头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训斥她没有丝毫同情心。 不是在小妾跟她请安的时候大声说那人人平等的话。 她是成国公府大爷的正妻,只管家的权在姨娘手中,她相公外边置办的铺子给丫头管着,商队给通房拿捏着,她除了陪嫁和应有的份例竟是摸不着一丝一毫的银子,她要做什么衣裳,要打什么首饰,都要叫丫头同意才成。 想到这里,冯颂贤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这一切啊,都是年少无知惹的祸,当初看成平安长的好又博学多才,诗词又写的好,便动了一颗少女爱才子的心思,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嫁到成家来,本想着能够夫妻和睦,自此举案齐眉,不料想却落得独守空闺,被人作贱的下场。 冯颂贤笑着,笑意越来越苦。 而窗外她的相公安抚好了丫头,大踏步的进了屋。 冯颂贤收拾好心情起身见礼,做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相公,紫菱洲的白姨娘怀了身孕,恭喜相公要喜得贵子了。” “颂贤。”成平安低低切切的叫了一声,过去握了冯颂贤的手:“你最是大度不过的,这些日子你多照顾她一些,等她生产过后,我必好好谢你。” 冯颂贤低头笑着,温柔的应下。 又听成平安问了一句:“你在后院那间废弃的小屋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妇人?” 冯颂贤低声应了一句是,成平安小声道:“那人死了,她死前最后见的便是你,你想想,她可有说什么话?” “她送我一样东西。”冯颂贤回身从妆台的抽屉中抽出一张图纸来递给成平安:“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她告诉我这图纸很是重要,叫我切记保护好,莫告诉旁人。” 她这般一说,成平安便信了,激动的握紧冯颂贤的手:“颂贤,你真好,我便知你心中只有我,旁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 “你是我相公,我自然便该替你打算。”冯颂贤说的顺畅之极,叫谁都听不出不适来。 她心中却道,那人说的极是,果然成家的人都盯着呢,为了消除成家人的怀疑,将真正的宝贝藏好,也只能牺牲这张图纸了。 第二章 惨死 绿呢八宝盖垂珠马车驶到门口,两个门子拦住车子,车夫笑着跳下来:“大奶奶要出门。” 其中一个门子笑了笑:“对不住了,老爷和大爷都交待下来这几日大奶奶还是在家里的好,总归外边不平静,没的出门受了惊便不好了。” 冯颂贤在车内听着,那门子语气中包含的不屑一再入耳,只这些年她是听惯了的,早对这些话麻木了,她示意跟随一侧的丫头秋红出面。 秋红挑起车帘瞪了门子一眼:“大奶奶要回侯府去,前儿侯府老太太传了信儿来说是想大奶奶了,说不得老太太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你们拦了大奶奶耽误了要事可吃罪不起。” 秋红也知冯颂贤在国公府没什么地位,只好打着冯颂贤娘家荣威侯府的名头来威胁门子。 果然,两个门子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道:“那容小的去请示大爷。” 说完这门子一溜小跑没了影子,冯颂贤自嘲一笑,低头拿起一颗棋子开始左右手互相下棋。 这些年她早寂寞惯了的,闲来无事也没有什么可消磨的,便琢磨了这么一手棋艺,说出来真真叫人好笑的紧,堂堂成国公府的大奶奶竟然连个陪着下棋的人都寻不着,怕是谁都不信的吧。 过了许多时候那门子跑过来,先对着马车行了礼,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大爷说了,有什么事他去侯府瞧瞧便是了,大奶奶还是莫出去的好。” 冯颂贤微叹一声,知道今儿是出不去的,吩咐车夫:“回去吧。” 车子折返回潇湘院,冯颂贤扶着秋红的手下车,还未站稳就听到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呦,大奶奶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儿要出去的么?” 冯颂贤顺声望去,便见一个穿着正红绣牡丹纹衣裙的女子俏生生站在潇湘馆门前,这女子其实岁数不小了,只是长了一张娃娃似的脸,虽显稚嫩,可身段却是极好的。 “想起有一事未办,便回来了。”冯颂贤对女子点了点头:“若是李姨娘无事便挪开,我要回去休息了。” 这女子确是成国公府大爷的姨娘,这位李姨娘家境贫寒,其父不过是个穷秀才,也不知道成平安如何碰到她的,只见过一面便念念不忘,后来便纳进府中。 说起来,李姨娘不过是个妾,可却穿了正室才能穿的正红衣衫,这本是不应该的,原冯颂贤也在成平安跟前提过,只成平安硬是说什么人人平等,还说不过是件衣裳凭她穿什么不成,偏冯颂贤那么多穷讲究,因着这事和还给过冯颂贤没脸,自此,府中的妾室不管穿什么,冯颂贤只当没有瞧见。 “有事,怎么没事。”李姨娘笑的眼睛眯成月牙状,看起来很是纯净,只知道她性子的冯颂贤却是心中有一股恶气:“过两天我父母要来探望我,奶奶也知道我那屋子不如奶奶的屋子收拾的好,我听说奶奶有一面漆雕的屏风,便想借过去摆上两天。” “你来晚了。”冯颂贤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那屏风白姨娘借了去,你若要用寻她去。” 说着话,冯颂贤绕过李姨娘进了院,又当着李姨娘的面将院门紧闭。 一进屋,冯颂贤就是一阵腿软,使劲扶着秋红才能将将站稳,秋红一阵担心,脸上又有些恼怒之意:“这个李姨娘越发轻狂了,照奴的意思,大奶奶很该教训她一番。” “罢了。”冯颂贤摆了摆手坐到椅子上:“别我刚教训了她,大爷又来教训我,何苦来哉,到最后还是弄的自己没脸。” 秋红听了心里一阵气闷,很替冯颂贤不值:“奶奶真真命苦,当年真不该嫁了来,原老侯爷便说大爷靠不住的,奶奶只不听,如今想来,老侯爷的话真准。” 冯颂贤也是一阵苦笑,她如今是真悔了,可后悔又能怎样,即已成定局,也只能这么将就罢。 才要叫秋红闭紧了门她要休息片刻,只冯颂贤还没有起身,屋门就被狠狠推开,紧接着,成平安大步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眼中蕴含着狂风暴雨。 冯颂贤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大爷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下去。”成平安看向秋红。 秋红犹豫着,冯颂贤对秋红一笑:“你且下去吧,我与大爷说话。” 秋红有些担忧的出了屋子,又将屋门紧紧关上。 屋门才关紧,成平安便很不耐的一把将冯颂贤拉了过来,也不管她被如此粗暴的对待会不会疼痛,紧提着她的衣领沉声问:“你给我的图是什么?” 冯颂贤满脸的惊异和不解:“妾身哪知道,是那个妇人给我的,我便给了大爷,大爷知道那是什么吗?” “你真不知道?”冯颂贤摇头:“不知。” “哼,你与她相交那么长时间,竟然不知?”成平安根本不信,一把掐住冯颂贤的脖子:“莫骗我,骗了我你可没有什么好结果。” 冯颂贤只觉脖子一阵阵疼痛,呼吸更是困难,片刻功夫就觉头晕脑胀,眼前直冒着金星,她费劲力气道:“我,我,不敢骗大爷。” 成平安一松手将冯颂贤扔在地上:“她除了给你图纸还给你什么了?仔细想清楚。” 冯颂贤捂了脖了粗喘一阵,又接连咳了好几声,使劲摇头:“并,并没有什么。” 成平安根本不信,绕过冯颂贤就在她屋中搜罗起来:“你如今越发的胆大,竟然连我都想骗,我总归得好好找找,若是叫我知道你藏了东西,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冯颂贤爬在地上一阵难受,低垂了头,掩住眼中的伤痛和恨意:“我对大爷一片痴心,如何,如何会骗你呢,若真是有什么东西,我早给你了。” “但愿吧。”成平安还是在仔细的搜着。 眼瞧着一屋子的东西被他折腾的七零八落,整间屋子都搜遍了还没找着,成平安便将目光集中到冯颂贤身上:“你身上的东西呢,都拿出来我瞧瞧。” “大爷。”冯颂贤惊呼一声:“求你给妾身留些体面吧,如此光天化日,你叫我衣不蔽体,以后叫我如何活。” “哼,老古生。”成平安冷哼一声,几步过去便要去脱冯颂贤的衣裳,冯颂贤见如此使劲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哭道:“大爷这是逼我去死么,你我夫妻一场,你竟然连最后的体面都不与我。” “且先搜过再说。”成平安的声音冰冷无情,直叫冯颂贤已经冰冷的心又寒上几分。 眼瞧着成平安拽了她压裙角的玉佩,又去翻找她的荷包,冯颂贤一阵心焦。 那妇人送她的东西确实还有一件,是一个金色的珠子,珠子内似是含了什么物件一样,有水质流动,看起来极漂亮的,妇人对她说那是她家的传家宝,叫她存好了交到一人手中,若是那人一直不回来,这物件便留给冯颂贤了,冯颂贤答应了妇人要好好保存,便是死都不给成平安父子,如此妇人才咽了气。 而如今眼瞧着成平安就要搜到那颗珠子了,冯颂贤如何不急? 冯颂贤自来受的教育便是为人要讲态信,她即答应了旁人,若真不能完成这一辈子都不能心安,再者,那妇人与她交好,在她最无依的时候给了她温暖,又教会她许多东西,在她心中,那妇人便如娘亲一样,她又如何肯叫妇人死都不能瞑目。 见成平安将荷包扔下,又要搜她的身,冯颂贤彻底的急了,袖中拢着的珠子转眼到了手中,趁成平安搜她身佩的香囊之时,狠心咬牙将那珠子吞进口中,又猛的咽下。 冯颂贤这番动作成平安又如何瞧不到? 他微眯着眼睛,眼中满满的不善狠厉:“果然,我便知道你不能信的,你吃了什么,给老子吐出来。” 冯颂贤吞了那珠子只觉难受异常,腹中疼的厉害,只差没有满地打滚了,她硬中咬牙忍着不想失态。 成平安见她如此,更加确定她定是吃了什么物件,一把将她擒住,使劲掐着她的脖子:“快给老子吐出来。” 冯颂贤被掐的直翻白眼,只觉胸腔间火辣辣的难受的紧,更兼呼吸不顺,喘不过气来,直憋的脸色青紫。 可成平安根本没有感觉,又用了几分力气:“快,颂贤,给我吐出来,如此咱们还是恩爱夫妻,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依你可成?” 他话虽说的柔和,可动作一点都不柔和,冯颂贤使劲掰着他的手都掰不开,越发的,冯颂贤挣扎都没了力气。 最后竟是吐着舌头就这般去了。 成平安又掐了好一会儿见冯颂贤不动弹,缓过神来却发现冯颂贤已经没了气息。 “颂贤?颂贤。”成平安使劲摇晃,大声喊叫,可冯颂贤再不会理他了。 他眼中闪过泪光:“我,我不想的,我只是吓吓你,你……别怪我。” 才想将冯颂贤的眼睛合上,成平安又想起冯颂贤吞下的那个东西,登时神情又凶狠起来:“别怪我,谁叫你不听我的话,你肯定是将宝贝给吃了,这可不成,你敢吃宝贝,我就叫你死都不能安生。” 成平安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刀子,当即便要将冯颂贤开膛破肚。 第三章 重生 冯颂贤只觉腹中热的紧,紧接着,那热劲便变成了火烧火燎的疼痛,疼的她几乎想要打滚,又有什么东西似要融化一样,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被一个东西烧的融了。 这种痛意竟是活生生的将她痛死。 冯颂贤自小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只是,若是再叫她选择一回,她也必将那珠子吞了,宁可痛死也不留给成家人。 先不说宋氏这些时日对她的关怀和教养,就总着成家人的自私贪婪,冯颂贤也不会叫他们白白得了便宜。 痛过之后,她只觉浑身舒服的紧,整个人轻飘飘的要飞起来的样子。 瞬间,冯颂贤发现她确实飞起来了,如今她人在半空中冷眼瞧着成平安寻了把刀子,再瞧着地上躺着的和她一模一样的那具尸首,她明白,她是彻底的死了,如今的她,怕是处于灵魂状态吧。 冯颂贤笑了,如此也好,一死百了,她也算是彻底的解脱了,再不用和成平安费心周旋,再不用看着成国公府那乌七八糟的后院而头疼烦燥了吧。 然后,她就眼睁睁瞧着成平安拿刀子将她的肚腹剖开,看着成平安面不改色的在她肚中寻找那颗珠子,只是,任凭成平安如何的寻找,如何弄的满身脏污,他愣是没有寻到。 最终,成平安累的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如何会没有?分明被她吞了?” “啊!” 一声尖叫响起,冯颂贤吓了一跳,顺声看过去,便见秋红端了茶水进屋,待看到她躺在地上被人开膛破肚,吓的将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大奶奶……” 秋红惊叫着,转身就要往外跑,口中直呼:“救命啊!” 她口中啊字才出口,便被成平安上前一步紧掐住脖子,手中的刀子一转,就这么结束了秋红那年轻鲜活的生命。 冯颂贤心中钝痛,一次次的想冲下去夺了那刀子,可她却是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秋红被害,最后心疼的眼中泪水直落。 忽然,外边下起雨来,似是老天爷都感到她的悲痛一样。 而此时,成平安也回过神来,看着被他糟踏的再要不得的冯颂贤的尸首,先是一惊,之后便是满脸的焦急,在屋中急的团团转:“这,这可怎么办?” 虽说冯颂贤无父无母,可她还有荣威侯府的亲人,这些年眼瞧着荣威侯府和成国公府不怎么走动,可侯府的人暗地里还是关心冯颂贤的,若是知道她去了…… 成平安原地转了好几圈,最终咬牙从冯颂贤屋中寻了缝衣针还有绣线,先是穿针引线,然后将从冯颂贤肚中掏出来的五脏再度装了进去,用针线一点点的,动作熟练的缝着,只是他并不是按寻常缝衣料的针法去做,而是用着一种新奇的,冯颂贤从未见过的针法行针。 没多长功夫成平安便将尸首缝好,他张嘴笑了笑:“到底是老本行,多年未动手了却也弄的不赖。” “什么老本行?”冯颂贤竟是听不懂了,成平安明明就是个书生,怎的?怎的竟说缝合尸首是他的老本行,难道他原先做过仵作的? 摇摇头,冯颂贤否决了这个猜想,成平安出身也不错,虽说他那个死去的父亲不如成国公有权势,可也算是富贵之家,怎么都不会去叫成平安当仵作的,那么…… 冯颂贤一时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她只是在屋里飘着,眼瞧着成平安给她换好衣裳,又将她脸上的血污擦干净,脸色平静手法熟练的将她收拾妥当,又将秋红的尸首也弄好,再叫人进来,一脸沉痛对下人们道:“大奶奶……她,她,不知道因何想不开,竟是吞金自尽了,秋红是忠仆,见大奶奶这一去,就抹脖子跟了去,你们,去准备棺木,好好收敛。” 冯颂贤眼瞧着她的尸首被装进红木棺材中,又瞧着成国公府摆开灵堂,下人忙着去通知亲朋,自然,最先通知的便是荣威侯府。 她又见她的祖母和伯母婶娘哭着吊唁,虽然说她活着的时候这些亲人对她有些瞧不上眼,更因为她当初一意孤行要嫁成平安的行为叫亲人们冷了心,放下话来再不管她,可她去了,真正为她掉下两滴泪的,也还是这些亲人们,到底血浓于水,再怎么疏远,总归是比外人强的。 她瞧着灵堂上成平安的那些妾室姨娘一个比一个会哭,一个比一个哭的痛,好似她生前和她们关系多么要好一样,又听成平安劝慰那些姨娘,只说她们姐妹情深,可到底逝者如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又听成平安对人夸奖说他的后院一片安然,不管是正室还是姨娘关系都极好,真正做到了情同姐妹。 冯颂贤想笑,真的想要大笑一场。 成平安…… 她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去说了,那个文采斐然,那个处事精明,那个于经商之道很有一手的成平安竟然天真的认为正室能和小妾和平共处,且处的跟姐妹一个样子?这似乎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要真是处的好,那她早年间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没的? 早些年死在后院的那位方姨娘是被谁害的?宋姨娘生下来的女儿又是如何得病死的?真真是好笑啊。 之后,冯颂贤见她的祖母边哭边说要瞧她最后一面,而成家下人很紧张的阻拦,她的老祖母犯了倔脾气,总最是得瞧瞧她才成。 这一时,冯颂贤所有的怨气都涌上心头,她想叫自家的亲人不至于被瞒,想要叫天下人都知道成平安,这位成家有名的郎君是如何狠毒的杀死嫡妻,且更恶毒的将嫡妻开膛破肚的。 冯颂贤集中的所有的力量去撞向棺木,狠狠的撞着,不知疲惫的撞着。 然后,她见原先她总是瞧不顺眼的伯母一手扶着祖母,一手趁人不备去推棺木的盖子,想来,伯母应该也是想到她的死有古怪了吧。 也不知怎的,冯颂贤竟然感觉她的撞击起到了作用,棺木的盖子突然掉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她那具面色惨白的尸首就这么大刺刺的出现在人眼前,同时,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正个灵堂,伴随血腥味的还有一股子古怪的花香。 “贤儿。”老祖母伸手颤抖的去抚过尸首的面部:“贤儿啊,祖母的贤姐儿……” “血,血……”小婶子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棺木中的血迹大叫了一声。 冯颂贤飘在空中冷冷笑着,看着老祖母猛然转身去质问成国公府的人:“我的贤姐儿究竟是如何没的?成国公府没人了么,叫好好的大奶奶吞金自尽?这些年你们怎么对待我家贤姐儿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开自尽的,玲珑呢,她不是贤姐儿的陪嫁么,叫她来见老身。” “祖母。”冯颂贤看着老祖母气愤的样子泪水一滴滴掉下来,她想跪在老祖母跟前忏悔,想要跟祖母还有伯母、婶娘说说心里话,说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听长辈的规劝,后悔没有在长辈跟前尽过一点孝心,后悔被成平安的甜言蜜语迷了心,失了魂。 只是,她才掉了几滴泪,便觉一阵晕眩,接着,便是人事不知。 冯颂贤再度睁眼,便看到一片碎花青布做成的床帐子,她抬了抬手想要触碰,只是手微抬却又放下,实在没有力气,只觉得胳膊如千金重一般。 喉咙中又是一片干涩,冯颂贤努力的张口,干哑的声音传出:“水……” “姑娘,姑娘。”一个穿着桃粉色棉布衣裙的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举步过来,满脸的惊喜:“姑娘可算是醒了,奴去唤老爷太太……” “水。”冯颂贤又唤了一声,丫头才算是醒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待看到冯颂贤躺着起不来时又赶紧将杯子放下,先将冯颂贤扶起来,又在她背后靠了两个引枕,叫她靠的舒服一点,之后才端来水杯:“姑娘,水。” 冯颂贤看了一眼丫头的手,见这丫头手指有些粗短,手上还有些茧子,看起来是个做粗活的丫头,心下有几分不解,为何伺侯她的竟是粗使丫头?旁的丫头呢? 之后,她的目光集中到丫头手中端着的茶杯上面,看了那茶杯一眼,便有几分嫌弃之意。 这茶杯只是普通的民窑白瓷杯子,若放在百姓人家应该是极好的,可冯颂贤出身侯府,又嫁到国公府,好东西不知道见了多少,便是她平日常用的都是顶好的官窑瓷器,或者是白玉杯子,便是那等犀角杯,玛瑙杯子也跟玩器一样,就是给丫头摔着玩也不怎么心疼,可今日…… 冯颂贤便想着这到底是哪里? 这应该是个百姓人家?或者说这位姑娘不受宠,被冷落的只能住这等寒酸之地,便是吃用器具都是最次的? 想着这个,她的头一阵的疼,便如针刺一般疼的她大叫一声又摔倒在床上。 “姑娘。” 丫头吃了一惊,随后又着急起来,使劲喊着冯颂贤:“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不要吓奴啊。” 冯颂贤只觉得头似要爆炸一样,好像有许多的东西钻入脑中,搅的她的头脑发胀发疼,疼的她晕死过去。 第四章 季氏 夜深人静,风清月朗。 金陵城中却是一片繁华之象,大夏朝富裕安宁,金陵又最是风流之地,是历朝历代百姓生活最安定富足之时了,尤其是庆丰元年新皇登基之后取消了宵禁,到了晚间,金陵城夜生活最是丰富多彩。 而便是这一片繁华之中,皇城外不远处一座样式古朴却占地很大的宅子内处处都显的紧张和不安。 第二进的宅子是主院,如今,屋中坐了十来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那么几分紧迫和担忧。 坐在上首位置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他旁边坐了个穿着朴素看起来却很精明的老妇,老妇不住的双手合什念着:“娘的贤姐儿啊,可莫有事,你要是,要是再不醒来可叫为娘怎么办?杀千刀的狗东西,竟将我家贤姐儿逼到这种地步,贤姐儿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就撞死在你们门口,拼着命不要也得叫天下人知道知道你们如何的仗势欺人。” “娘啊。” 老妇左上首位置坐着的中年人听了顿时一惊:“娘,你可莫想不开啊,你放心,妹妹不会有事的,她要出了事,还有我们兄弟呢,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总归得给妹妹出了这口恶气。” 老者抚着胡子点头,紧绷的脸上也显出一丝担忧:“丫头,莫再胡言乱语,咱家贤姐儿怎么会有事。” “宝宝啊。”老妇一把攥住老者的手:“我担心啊。” 说到这里,老妇又想起什么来,扔开老者的手骂了起来:“都是你无能带累了贤姐儿,当初你要是抄刀子捅那小畜生几刀,咱们贤姐儿也不至于……” “娘,娘。” 坐在左右下首的八个或中年或青年长相虽各具特色,但看起来都不错的男子纷纷上前劝解:“爹也是没法子的,娘莫再和爹生气了,咱们还是再寻个大夫给妹妹瞧瞧吧。” 老者也长叹一声:“明儿我进宫求陛下,请容御医来给贤姐儿看看。” 老妇一听这话才消了气,看看老者:“宝宝,你定要请来容御医啊。” “嗯。”老者坚定的点头。 站在一旁的八名男子都背转过身,忍下笑意,实在是……不是他们不孝,而是父母的称呼都太搞笑了一些。 原那老妇的小名叫丫头,年轻的时候倒没什么,可如今那般大的年纪,还整日整日被老者丫头丫头的叫着似有些不合适了,只老者丝毫未觉年岁大了,还带着年轻时候的激情,每回一见妻子必称丫头。 老者的小名更加的好笑,也不晓得是谁取的,一个男子小名竟叫宝宝,老妇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打年轻的时候便一直叫着宝宝,叫到如今,虽然儿子们还觉好笑,但都已经习惯了,只外人听了大多都是要笑出声的。 才当八子劝过父母,便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过来,在门口的时候还跌了一跤,她口中大呼:“老爷,夫人,姑娘,姑娘醒了。” “我的贤姐儿啊。”老妇一听猛的站了起来,老者脸上也带了激动的神色,可还是起身扶住老妇:“你慢些,莫急,忘了你身子不好么。” 说话间,两人便直奔屋外而去,他们八个儿子也紧紧跟随。 只说冯颂贤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她睁眼便见一片漆黑,转头四顾,看到桌上一灯如豆,便知已是夜间。 抚抚头,冯颂贤艰难的坐了起来,伸手扶住床柱,对坐在不远处正打盹的小丫头道:“水……” 那小丫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见冯颂贤醒来立时惊呼一声,旁的不管不顾,立马就往外跑去,倒叫冯颂贤看的脸都绿了,这家实在不会调教下人,跟随姑娘的帖身下人都这般的没谱,实在是…… 她如今浑身无力,也动弹不得,只能静静侯着那丫头回来与她倒水。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她开始慢慢整理那股涌入脑中的记忆。 那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原主与她的名字一样,只是姓氏不同而忆。 原主姓季,也名颂贤,说起来,这季家冯颂贤倒是听说过的,季家的男主人姓季单名一个亿字,这位季亿出身贫寒,无父无母,小时是被邻居伍家夫妻照顾长大,这伍家有一小女儿时常的拿了家中吃食与季亿,天长日久,两个人暗中生情,也算是青梅竹马之情了。 这季亿倒是有良心的,他为人聪慧,待到大一些的时候渴盼读书识字,便每日于乡间私塾外徘徊,偷听先生教学,他比旁人都聪明,虽说偷听,可比正式上课的学生学的还要好,一日他坐在外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字,被先生瞧见,考了他一场,见他很有灵性,一时起了爱才之心便收他为徒。 如此,季亿有了机会读书识字,他也争气,用了几年便考中秀才,之后过一年中举,待他中了举人便有了官身,这时,乡间许多富户便想将女儿许配与他。 只季亿实是喜爱伍氏,虽然伍氏泼辣又喜争斗,在乡间素有泼妇之称,可季亿还是打心底里喜爱,便在中了举之后亲自登门求取伍氏,他本是伍家夫妻看着长大的,知他品性端方又素是个重情义的,伍家夫妻便将伍氏许配与他。 这伍氏倒也是旺夫的,她前脚嫁给季亿,第二年季亿便中了进士,且还是二甲传胪。 之后,季亿便是一路奋发,官也越做越大,冯颂贤还记得她临死的时候,季亿已经官拜中书令还兼着一品太尉的虚职,可谓官高位显,但即是如此,他也从未嫌弃过结发之妻,且在金陵那些高门大户都嫌弃伍氏粗鄙之时还是极维护其妻的,这是一位难得的重情厚义男子。 季亿不只官高位显,家庭也极和睦,他与结发妻先后共生育八子,八个儿子都极争气的,待临到四十多岁,其妻再度怀胎,这回竟生了个娇滴滴的姑娘,一时间夫妻二人乐坏了,自然将这姑娘看的眼珠子似的,而冯颂贤如今便是这季亿的小姑娘季颂贤。 将这些信息疏理完毕,冯颂贤,如今已是季颂贤便想要仔细回想一下原身如何落得如此地步的时候,不想房门被大力推开,紧接着一个老妇跑进屋中,颤颤微微将她搂在怀里,哭喊一声:“娘亲的贤姐儿啊,可受苦了。” 只这一声,季颂贤便感受到了来自于母亲的真心疼爱,不由的泪水滚滚而落。 “贤姐儿莫哭,莫哭啊。”老妇,便是季颂贤此身的母亲伍氏一边给季颂贤抹泪一边哄着:“娘在这里,贤姐儿有委屈跟娘说,娘与你做主,再不可做傻事了。” “咳!” 站在老妇身后的季亿右手握拳往嘴边掩住咳了一声,紧绷着一张脸道:“醒了就好,再不醒老夫就将你这没担当的东西逐出家门。” “父亲。”季亿的长子季纲捂脸,有些不忍再瞧季亿。 果然,伍氏回身一掌拍在季亿身上,险些将季亿拍个跟斗:“瞧不上我们贤姐儿,要将她逐出家门,好,先把我这个泼妇逐出去,我与贤姐儿一处走。” “夫人,夫人。”一时间,季亿额上冒了汗,极笨拙的解释:“老夫也是担心贤姐儿,并不是真心要逐她出去。” 季颂贤坐在床上瞧着这一家子,看季亿与伍氏的互动,心下便知果然传言属实,这老夫妻自幼时扶持长大,感情自与旁人不同。 只这会儿季颂贤最关心的还是干渴的喉咙,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水,水。” 这一喊,她惊觉喉咙肿痛,颈间也疼的紧,摸了摸脖子,只觉更疼,心里一紧,情知原身大约是上吊自尽的,这才叫她附了身。 只是,季家如此和睦,原身的八位兄长对她也很疼爱,原身可谓是蜜罐里长大的,还有什么事能叫她想不开,以这样惨烈的行为结束生命呢? “水,啊,水。”伍氏一拍自己的脑袋:“瞧为娘傻的,竟不知给贤姐儿弄些水喝。” 她话才说完,长兄季纲已经端了茶杯过来,小心扶住季颂贤将茶杯凑过去,季颂贤看了一眼季纲,看他满眼的关心,低头就着他的手慢慢喝完一杯水,果然,喉咙感觉好受许多。 “还要水么?”季纲身后次兄季绛紧张的看向季颂贤。 季颂贤摇头,用干哑的声音道:“不用了,谢二哥。” 季绛笑了笑,摸摸季颂贤的头:“不必,只以后不能再做傻事了。” 季颂贤一直疑惑,不晓得原身到底怎么了,为何做出这等傻事,不过,她还是乖巧的摇头:“不了,再不了。” 一时,季亿都笑了:“好好养着,想吃什么与你娘亲说,家里没有的,爹想法子。” 季颂贤一阵感动,点头道:“好。” 伍氏转头瞪了季亿一眼:“只会说风凉话,贤姐儿要吃人参燕窝你从哪里弄?” 季亿笑笑:“前儿有人备万金求画,与他一幅便是了。” 只听这么一句,季颂贤便已感动的哭了,只身伏在床上哭道:“都是女儿不好带累爹爹。” 第五章 原由 对于季亿这个出身贫寒,但却有着大毅力,以自身努力扭转命运且对发妻情深义重不离不弃的宰相,金陵城诸多传说。 季颂贤原作为冯颂贤的时候长日耽于后宅,又见成平安一个一个的往家里抬各式的姨娘,在对感情心灰意冷之下,便极羡慕伍氏,只觉伍氏命好,碰着季亿这么一个负责任的男子,于是,对季亿也多加关注。 她知季亿十分有才华,且书画双绝,这在金陵城是极有名的,不晓得多少人奉上重金想求取一字一画,只季亿很看重名声,再加上权位日益提高,便都回绝了上门求字画的人。 季亿没有家底根基,在做了宰辅之后又被陛下赐下大宅子,虽然说大夏朝官员俸禄厚重,为历朝历代之最,可要维持那么大的宅院运作,又要养着妻儿,自然所遇之巨,所以,甭看季亿身为宰相,可季家确实没有多少余财,听说伍氏这么大年纪了还时常纺布,季家上上下下生活都很简朴,便是这样,季亿也不为外物所动,其风骨着实令人敬佩。 只是现在季亿为着她这个女儿竟然说出受人钱财卖字画的话来,可见季亿心中对这个女儿有多疼爱。 季颂贤陡然被如此关爱,深觉父爱如山的时候,又为自己占据季颂贤的身体享这份疼爱而深深愧疚,不由痛哭失声。 “莫哭了。”季亿长叹一声:“为父如何不要紧,只愿你能好好的。” 这样一句话,叫季颂贤更是痛哭不止,她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不为旁的,便为季家人对她这样疼爱,她都要做好季颂贤,要好好的孝敬季亿老两口,好好的友爱兄长,努力过的平安喜乐,好叫季亿和伍氏放心。 “父亲。”季颂贤在床上重重嗑了个头:“都是女儿不孝,带累父亲母亲担忧,女儿以后再不会做傻事了。” 伍氏见此长长舒了口气,随后笑着抚过季颂贤的头:“傻丫头,赶紧起来,你再嗑头你父亲要难受了。” 果然,季颂贤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季亿老眼中有泪光闪过,他含笑点头:“我的贤姐儿长大了,只这样历经苦痛得来的成长,为父宁愿不要。” 若没有对女儿最深沉的疼爱,如何又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季颂贤明白季亿的疼女之情,眼泪不由又掉了出来,同时心中大骂季颂贤怎么这样不懂得珍惜,即有这样疼爱自己的父母,又有相互扶持的手足兄弟,竟然轻生而去。 若是她,季颂贤想着,她是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等傻事的,若当初她有父母兄弟在,又怎会义无反顾的嫁给成平安那么个狗东西,就算是成平安说烂了嘴,只要父母不同意,她也绝不会跟他的。 自小孤苦的季颂贤最最渴盼的还是父母亲情啊。 伍氏一把搂过季颂贤,狠瞪季亿一眼:“死老头子,做何在贤姐儿跟前说这等话,你瞧,叫我的贤姐儿又哭了。” 骂完季亿,伍氏又一脸慈祥的看着季颂贤:“贤姐儿啊,你饿不饿,为娘与你下厨做你最爱吃的肉末鸡蛋可好?” “好。”季颂贤笑着点头:“劳动母亲了。” “不劳动,不劳动。”伍氏赶紧摆手:“你娘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骨硬朗的紧,便是去地里做活都没什么打紧的,你且等着,一会儿为娘给端来吃。” 笑呵呵的与季颂贤说完话,伍氏转身便是一副母夜叉状,对着八个儿子骂道:“都愣着做甚,即是你妹妹醒了便都回去睡觉,明儿都还有要紧事呢。” 季纲兄弟八个赶紧恭敬的应喝,拱手告辞离去。 一忽的功夫屋中便安静下来,只季亿和一个小丫头留在屋中,季亿看着季颂贤直笑,讨好的问了一句:“贤姐儿莫急,你母亲做饭最快不过的,只一忽便得了,你若是无聊,为父与你念书。” 说话间,季亿便在一旁的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来朗声读了起来。 季颂贤听着,这是一本游记,写了许多各地的风俗和新鲜事,她早先与后宅时无聊也曾看过,如今听季亿读来,又另有新鲜感。 季亿并不死读书,一时读,一时给季颂贤讲解,别看季亿长的端正,性子看似也有些刻板,但他讲书却是极风趣的,一时妙语连珠,将各地风俗讲的极有趣,听的季颂贤入了迷。 “死老头子,又卖弄你的学问了。” 伍氏端着一个大大的碗进来,将碗放到桌上等着放凉,笑着跟季颂贤道:“贤姐儿莫急,且等着凉了再吃,这鸡蛋羹瞧着外边凉了,内里却是烫的。” 季颂贤点头:“母亲,我不急的,父亲书讲的好,我喜欢听。” “好,好。”季亿抚着胡子大乐:“喜欢听父亲有时间再与你讲。” 伍氏瞪他一眼:“还不赶紧睡觉去,明儿还得上朝呢。” 季颂贤这才想起季亿如今身为中书令担着多重的职责,赶紧道:“父亲,我已无事,您还是歇息去吧,明儿我与父亲请安,再听父亲讲书。” 如此,再三说服才算是将季亿哄回去。 这一晚,且等着季颂贤吃过鸡蛋之后伍氏也没有走,而是留在屋里照顾季颂贤,晚间睡觉之时,母女两人躺在一个床上说话,季颂贤因嗓子疼倒是没有多话,都是听伍氏一人在说,时不时的小声插上一句,等到伍氏熟睡了,季颂贤感受她身体传来的温暖,眼中又掉下泪来。 第二日,季颂贤虽身体还虚弱,不过却也能起床了,她收拾一番给季亿和伍氏请安,却在伍氏房中看到几个年轻妇人还有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带着几个男孩子聚在那里陪伍氏说笑。 季颂贤便知这定是自己的几个嫂子还有小侄儿。 说起来,昨日为何季颂贤没见着嫂子侄子,却是因伍氏是个疼媳妇的婆婆,也是个疼孙子的祖母,本来季家儿媳妇们都要守着小姑子,只伍氏看天色晚了,便硬撵着媳妇和孙子都去睡觉,以至于季颂贤今早才瞧到嫂子和侄儿。 坐在伍氏身边穿着豆绿细棉布衣裙的中年妇人是季纲的媳妇孙氏,她一见季颂贤进来便赶紧笑着起身:“小姑无事了?真真谢天谢地。” 站在孙氏旁边的少年也赶紧过来行礼,口称见过姑母,季颂贤笑着夸了少年一句,又对围上来的那些小男孩笑着说了几句话,从袖中拿出一把糖来分给他们,叫他们一处玩去。 伍氏乐呵呵的瞧着,等季颂贤忙完才将她拽到身边,一时说一时笑,笑的很是欢快得意。 季颂贤见了不由问了一句:“母亲因何发笑,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 伍氏更是乐呵,她还未说话,一直陪站在一旁的少年,也是季纲的儿子季宗翰也笑了:“正是天大的好事呢,姑母有所不知,昨日那狗才成平安的夫人故去,荣威侯府的人来奔丧,荣威侯老夫人悲痛之下要亲见孙女,成家自然不愿意,也不知怎的,那棺木竟自动打开,露出里边的冯氏来,成家说冯氏想不开吞金自尽,但是棺中却有血迹,更兼血腥味十足,用着香气浓郁的花木香料都压制不住,荣威侯老夫人一见之下疼的什么似的,大骂成家的人背信弃义,又骂成平安猪狗不如,最后硬是闹着要验尸,一定要弄清楚冯氏是如何去的。” 他说到这里,孙氏接口:“成家不同意,只说冯氏已然故去,不愿意扰的她不得安宁,只荣威侯府狠了心要验尸,荣威侯也带人上门发下狠话,便是闹到御前也要搞清楚自家的侄女是如何故去的,又兼有许多高门大户之人在近前,大家都劝成家如了荣威侯府的愿,因着这么多人在旁见证,成家无奈只能同意,结果,叫了女仵作验尸,竟发现,竟发现……” 说到这里,孙氏脸上没了笑意,一脸的惊惧,旁的人也都是一脸惧意:“果然这成家没一个好东西,那冯氏竟然被开膛破肚,后来也不知怎的拿针线给缝上了,荣威侯老夫人得了结果当时便昏死过去,荣威侯更是发了狠话,要叫成家给他侄女赔命。” “啊!” 季颂贤一脸的惊异惧怕之色:“成家,成家人竟然,竟然这样猪狗不如么。” “看将我家贤姐儿吓的。”伍氏一把搂过冯颂贤:“娘摸摸,贤姐儿不怕。” 季颂贤窝在伍氏怀里,低头时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她心想原她到这具身体之前便见那棺木打开,也不知后事如何,却不料老祖母还是疼惜顾念她的,瞧出她死因有异,便拼着与成国公府两败俱伤也要查问清楚。 一时间,季颂贤又有些愧色,只觉对不住原来的家人。 不过,她又搞明白了如今是什么时候,却原来,正是她去后第二日,看起来,这季氏颂贤与她去的时候应该是一致的,因此,她才能投身季氏身上。 “先前那个狗东西还肖想咱们贤姐儿,呸,也不看看他什么模样,这满金陵谁不晓得他是个什么玩艺,贪花好色的东西,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抬,还说要叫咱们贤姐儿做妾,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伍氏眼带厉色一顿大骂,季颂贤才明白原身竟也叫成平安纠缠上了。 第六章 惩奴 季家一屋子老少团坐,谈话间,季颂贤倒是得了不少信息。 原来,季颂贤这具身体的原身自幼订下娃娃亲,她未婚夫婿是家世显贵,书香世家一门三杰的景家。 只这景家素来在子嗣上便有碍,到了她未婚夫景东旭时,一家子竟只得了这么一个身体有些瘦弱的儿子,便看的似宝贝一般,时值季亿才带着家人入金陵为官,和景家人走了一路,相谈中景夫人得知季亿的夫人为他生了八子,便觉伍氏旺夫能生养,一时激动缠着伍氏非要订下娃娃亲。 伍氏本是不愿的,只是其后路上碰到贼人,景家帮了大忙,她又瞧景东旭长的极好,为人也和善有礼,小小年纪就瞧出不凡来,心下喜欢,就答应了订亲。 待到了金陵城,两家便通了文书,又互换信物算是亲事订下。 这季颂贤的原身是个温和有礼的姑娘,这些年素守闺誉,心下对景东旭也极仰慕,一直盼着长大成人嫁为景家妇。 只是前些日子季颂贤的原身上山礼佛,路上碰到一个青衣公子,她原也不甚在意,后来正巧丫头说话逗她发笑,原身便也笑了几下,不料想笑的时候正对着那青衣公子,便被他给瞧中了,也不知道心中怎么想的,回来便亲来季家求娶,只说季家姑娘对他有意,在山上碰到还对他留情发笑,他也甚悦季大姑娘其人,发誓要娶回家中。 自然,这人便是成平安,他在季家折腾了好几日,搞的左邻右舍都晓得季家那个小女儿与人有了私情,人家闹上门来要求娶。 这事叫景家人听说自然又是一场闲话,景东旭是个清净的人,清净到容不得一丝污点,哪里还会再想要这个名声有污的未婚妻,一气之下写了退亲的文书,将这门亲事退个干净。 原身哪里受得住,只觉万念俱灰,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 季颂贤从季家人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真相,忍下心中滔天怒火一个劲陪伍氏说笑,待到回房之后,她顿时变了颜色。 长长的指甲掐着手心,将手心掐出许多血印子,季颂贤也分毫不绝。 她银牙紧咬,咬的咯嘣作响,心中将成平安骂个狗血淋头,季颂贤只觉自己原先是瞎了眼的,怎么就会瞧中那么个玩艺,竟不知郎君原是狼君,翻脸无情的东西,便是这么个玩艺害她死了两遭。 只是,季颂贤没有想到,更加惨烈,更叫她气恨的还在后头。 成国公府 成平安身着素服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对着老成国公:“祖父没瞧见冯氏有多可恨,宁可吞宝自尽也不愿意将宝贝与我,我与他多年夫妻,她把宝物给了我难道还能亏了她不成,我也是因一时气愤,再便是想要拿到宝物,所以才剖开她肚腹的。” 说到这里,成平安小声嘀咕:“再说,死都死了,是她自尽,又不是我杀了她,做什么这样咄咄逼人。” 老成国公一脸失望的瞪着成平安:“你个没心眼的,总归宝物已经叫冯氏吞了,早拿晚拿有什么要紧,你不会等着将她收敛发丧之后再拿么,非得早早动手,如今可好,冯家盯上咱们了,不几日你杀妻的名声就传出去,咱们成国公府几辈子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不是我杀了她。”成平安大声反驳:“冯氏这些年对我也不错,我又怎么会杀她。” “混帐东西。”老成国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如今不是纠结冯氏如何去的时候,而是……罢,你且想个法子将这事圆过去吧。” 摇头,老成国公叹息:“若是子君在又何至于此。” “父亲。”成国公一听急了:“提他做甚,怕他早死的不能再死了,说不得骨头渣也烂了。” 成国公瞧瞧成平安,满脸的心疼:“父亲,先让平安起来吧,这地上凉,总跪着难免有伤身子。” 老成国公见成国公对成平安多方维护,再加上他到底现在上了年纪,精力不继,便摆了摆手:“起来吧,只你们想个好法子把事圆了,总不能叫国公府臭了名声。” 成平安起身应是,成国公满意的瞧了成平安一眼,笑了笑:“父亲,平安也是为成家考虑的,那个东西对咱家有多重要您也不是不知道,他也是太着急了嘛,再者,这事情总归怨冯氏,谁知道那妇人这样大胆不知感恩,嫁到咱家多年咱们对她素来是不错的,谁知道竟养了个白眼狼,死都死了还反咬咱们家一口。” 说起冯氏来,老成国公也有几分不满的:“不是个贤的,罢,没了就没了,以后咱们再给平安娶个好的。” 一说起这话来,成国公立时笑了:“父亲,前些时候陛下还叹息过,只说晋阳公主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满金陵数来数去也没瞧到满意的人家,原本倒看咱们家平安不错,只平安已经娶了妻只能作罢,如今冯氏没了,说不得咱们家还能尚公主呢。” 老成国公一听这话立时高兴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成国公一脸得色:“自然的,父亲难道不知平安对女子心事上极有一套么,早先冯氏死活要嫁来还不是因太过喜爱我们平安了么,想来,晋阳公主也是一样的。” 老成国公立时就信了,当下道:“平安,明儿你便去冯家负荆请罪,只说原是怕冯老夫人伤心便瞒了冯氏的死因,这都是你的错,是你没看好冯氏,对不住冯家,如今任打任怨,只盼冯老夫人不要太过伤怀。” “父亲?”成国公急了:“您这……万一冯家害了咱们平安可如何是好。” 老成国公一摆手:“平安跪在他家门口,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平安莫怕只管去,你这么一说,自然便有人要追问冯氏真正死因,你只要闷声不说话,只是哭,只说对不住冯家就成了,其他的祖父来安排。” “是。” 成平安知道老成国公素来是极有主意的,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我听祖父的。” 待成平安从老成国公屋中出来,握紧了拳头一脸的不解,随后摇头自语:“怎的冯氏那样欺瞒于我?难道说我的魅力失效了?也不对呢,前日小青还说我越发的吸引人,便是往街上一站,说不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得心悦于我呢,罢,罢,为着好名声,还是再抄袭一些东西才好。” 季颂贤坐于菱花镜前,满目震惊的看着镜中人影。 这…… 镜中人顾影自怜,万分的娇弱美丽。 饶是季颂贤见识过人,也自谓见多了美人的,那等据说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瞧见过的,只是,如今见了镜中人,她才知什么叫美人。 “怪不得,怪不得……” 季颂贤不一时笑出声来,笑的很是苦痛伤怀:“怪不得成平安那狗贼一见倾心呢,却原来这身体竟然如此的好看。” 可不是好看么,这具身体的美丽似是用任何语言都难描绘,唯也只剩下两个字,好看。 她伸手抚过白皙面庞,脸上的笑容叫整张脸好看的勾魂摄魄,原身是好看无疑的,只因年幼太过青涩了些,待到季颂贤魂穿而来,她这个历经世事的妇人带着成熟和洞察世事的通透给这具身体又添了几分颜色。 如此美人才称得上倾国倾城也。 “姑娘,姑娘……” 小丫头篆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一见季颂贤就叭叭的念叨起来:“姑娘,今儿外边有集市可热闹了,听说西边还有唱曲儿的,不如咱们一处去瞧吧。” 篆儿脸上带着笑,原想着她家姑娘必然会应了再与她一处出去的,却不想她家姑娘猛然回身,眼中带着几分打量,脸上的笑都是冷的:“出去。” “姑娘?”篆儿极为不解:“姑娘怎么了?奴,奴做错什么了?” 季颂贤上下打量篆儿:“你自己作死别带累主子,谁教你拉主子出去玩闹的?谁教你口没遮拦的?为人奴才丝毫不守本分,若是放到别家里你这样的早打死不晓得多少回了。” “姑娘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奴不明白。”篆儿还是满脸存疑,只是眼珠子却是转了几回,倒是叫季颂贤瞧出她有几分心虚来。 “出去,廊下跪着,几时明白了几时再起。” 季颂贤悠悠长叹,起身,细棉布的绣花长裙如一朵开放的花般曼延开来,更显的她娇花一般动人。 “姑娘,奴,奴。”篆儿嘴唇颤抖,显是吓坏了。 季颂贤不再看她,只是收拾东西做自己的事:“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请你出去。” 季颂贤语气中的淡漠更是吓坏篆儿,虽不解,可还是出了房门于廊下跪好。 季颂贤也不理会她,自去将柜中的衣裳收拾出来重新放好,再将妆台中的首饰锁好,又瞧瞧这间屋子,好好的比照一番定下方案,出门叫了几个粗使下人将屋中家具重新换了地方,这么一倒腾,就显的屋子宽敞了许多,更显清雅。 她取了一个白色瓷瓶装了清水,又自去院中采了一些花朵插入瓶中摆在靠墙的条案上。 之后便翻出一块碎花棉布来将床帐换了,那青布绣花帐子收入柜中等着以后再做它用。 才将屋中收拾完,便听到屋外伍氏的声音传来:“贤姐儿啊,篆儿这丫头惹着你了,惹了你娘亲罚她,你可莫生气。” 各位亲,凤新文现在打榜,有推荐票的亲记得投给凤,先谢过了,么么。 第七章 又生事端 季颂贤赶紧起身迎出屋外。 便见伍氏站在廊下,而篆儿正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娘来了,赶紧进屋。”季颂贤笑着拉伍氏进了屋子,如今本是晚春,外边倒是有了热气,伍氏在外边走了许久身上只觉发热,猛一进屋便觉一阵凉爽,又打量季颂贤的屋子不由惊道:“贤姐儿收拾屋子了?这屋子收拾的好,好看的紧,待明儿也将为娘的屋子收拾收拾。” “好啊。”季颂贤笑着答应一声,又请伍氏坐下,亲手奉了茶给她。 伍氏喝了茶才问:“篆儿到底怎的了?竟惹的你这般罚她,你以前不是极护着她的么?” 说起篆儿来,季颂贤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退,低头,眼中含了几滴泪:“娘,我……我这回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许多事情也瞧清楚了,当日便是篆儿鼓动我去庙中拜佛的,结果,结果就险些要了我的命,今儿她又要拽我去外边看杂耍,我又岂能不罚她。” 伍氏一听柳眉倒竖,咬牙道:“这个小娘皮,几日不管她还想上房揭瓦呢,惯的她,罚,贤姐儿狠狠的罚她。” “娘。”季颂贤醒来之后回想篆儿平日的为人处事,总觉得这丫头心太大了些,许多事情已经超出下人本分,便想着换了篆儿,如今见伍氏支持她,自然而然的便提出要求:“篆儿心太大了些,我怕调教不好她,不如娘与我换个丫头吧。” 伍氏听得此话倒是笑了,拍拍季颂贤的手:“我的儿,娘明日便与你挑个好的。” “挑个容貌普通一些的。”季颂贤也笑了,撒娇般说出自己的要求来:“只要能干活便成,最好话少点,别有的没的将主家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才好。” “嗯。”伍氏听得点头:“娘记住了,保管挑个叫你满意的。” 又坐一时,伍氏记挂着旁的事情便要走,季颂贤送她出了屋子看她离开才要回房,却不想篆儿一把抱住她的腿,跪在地上直哭:“姑娘,奴错了,奴错了,姑娘莫换了奴,奴以后再不敢了。” 季颂贤低头看她,就见篆儿哭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在脸上糊成一团,不由皱皱眉头:“你仔细与我说,若是有一句话不实我便叫娘将你卖到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 “是,是,奴说,姑娘只管问。”篆儿似是被季颂贤眼中的冷意给吓着了,浑身打着哆嗦。 “那时叫我上山拜佛是你的主意还是旁人指使你的?”季颂贤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篆儿,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来。 “是,是奴的主意。”篆儿眼珠子转了转,咬牙道,只她脸上的心虚并不曾逃过季颂贤的眼睛。 “嗯?”季颂贤拉长音哼了一声,尾音上挑,叫篆儿心中一惊:“莫骗我,你的事我竟是都知道的,你再不说实话我便与你说说。” 篆儿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丫头,听季颂贤这么一说是真吓住了,先哆嗦一时,后来才心虚的说道:“奴,奴,是有人指使奴的。” “是谁?” 季颂贤转身回屋,回头对篆儿道:“你进屋来仔细说。” 篆儿答应一声起身进了屋,她仗着季颂贤心软,又素日对她很好便不曾害怕了,脸上带着些愤怒与悲痛道:“是,是景家少爷的表妹,她仰慕景家少爷,一直想嫁到景家,只是姑娘早早的与景少爷订了亲,所以……” 不用篆儿说完季颂贤便能猜到了:“所以,她就与你钱财指使你鼓动我出门,大约半路上埋伏了什么,想着要坏我名节,叫我嫁不成景家,只是没想到半路上碰着姓成的,姓成的一路跟着她那些打算都没成,是么?” “是,是。”篆儿现在已经信了季颂贤什么都知道了,就一股脑的往外倒:“奴也是没法子的,奴只有一个兄弟,奴卖身便是为着兄弟能够读书识字,景家表小姐给奴银子,奴实在……” 一行说,篆儿一行哭了起来。 季颂贤听的烦燥不已,厉声喝止住她:“不过几两银子你就将你家姑娘卖了,真真是个好奴才,那表小姐也打的好主意啊。” 冷笑一声,季颂贤一指门外:“继续跪着。” 篆儿显见得吓坏了,快步出门扑通一声跪下。 季颂贤将房门带好,坐在屋中冷笑半日。 敢情她便是那等好欺负的,前世今生都被人算计了。 前世她被成平安花言巧语的骗了,到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竟连尸首都不保,这一世前身也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莫不是老天都不肯叫她好过? 冷笑一会儿,季颂贤瞧瞧穿外快要伸进窗子的一束红艳海棠花,手指抚过桌面,心中却道那位景家的表小姐千算万算,就算是算计一辈子也不可能进得景家的门。 景家与原身订亲是瞧中了原身的娘亲能生,原身上边八个哥哥都争气,为着便是能兴旺景家,那位景家的表小姐季颂贤倒是知道一些,那位表小姐姓柳,她家中姐妹甚多,最后只落了一个瘦弱兄弟,景家本就缺承嗣之人,又岂会叫景大少娶那位身子骨不是很好家中子嗣更少的表小姐呢。 看起来,那个柳姑娘也是个痴人,一心巴望嫁给心上人,却是瞧不透形式的。 只她再是痴人也抹煞不了她害人的事实,季颂贤嘲讽一笑,她忍了半辈子,在成家不得不贤惠,如此才能度日,如今重获新生她是不会再忍让的,柳姑娘……早晚有一日她会好好教训的。 季颂贤料理好了篆儿,从她口中也掏出原身身亡的实情便有些累了,在床上休息一会儿起身弄了茶水喝,又从床柜中寻出一盘点心吃了几口,觉得有了力气出门转了几圈,回来的时候篆儿还跪在廊下,季颂贤便叫她起身帮着梳了头,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裳去见过伍氏。 晚饭便是在伍氏屋中吃的,这一日下来,季颂贤对于季家也有了几分了解。 她发现季家这般大的房子下人却少的可怜,多的是粗使下人,因着房子太大打扫不过来,只能多用粗使下人,贴身服侍的下人每个主子不过一人,伍氏年纪大了服侍的多些,也不过两人,季家这样的在世家大族里简直就是寒酸的可怜。 季颂贤还从未见过如此人家,一时觉得新鲜,后又心疼季亿和伍氏。 只是她如今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又没将季家了解透,一时也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瞧着。 待到了第二日,伍氏果然叫了牙行的人来将篆儿带走,又挑了个新的丫头给季颂贤使唤,新来的丫头确实如季颂贤所言长相普通看着也是个老实忠厚的,季颂贤试了试,她做活也干脆利落,便留了下来。 这丫头姓何,在家里的时候因不受重视总是被二丫二丫的叫着也没个正经名字,季颂贤即是要留用的,便给她取了个名字。 之前篆儿的名字是原身取的,原身素爱书法,就以篆为名,只季颂贤却并不是很喜爱书法,她喜琴音,就以古琴为名给丫头取做绕梁。 之后,季颂贤就带着绕梁去给伍氏收拾屋子。 伍氏出身乡野,做惯了农活的,要叫她下地干活种菜织布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要叫她将屋子拾掇的清雅些就为难她了。 季颂贤原就看伍氏的屋子别扭,只是她才来还不了解伍氏为人,再加上原身的性子也不多事,便不敢提出,如今伍氏自己提出来季颂贤也乐的好好的给她收拾一番。 带着绕梁还有伍氏的两个丫头忙了一日,将屋中除了床其余家具的位置都挪动一番,又寻了块好看的碎花布料将屋中那张原木桌子铺上一层,再将床帐也换了个颜色,又寻出季亿寻常作的画挂到屋中,最后剪了几枝香气清幽的花朵插瓶。 弄好之后季颂贤拍着手去瞧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忙了一身的汗,身上也很累,可心中欢畅。 “好,好。” 伍氏看的高兴,笑着拍手道:“你爹回来叫他瞧瞧咱们贤姐儿多能干,贤姐儿大了,都能帮娘收拾屋子了。” 季颂贤也笑:“待我得闲的时候将爹的书房也收拾一下,保管叫爹大吃一惊。” 伍氏忙着点头,待到晚间一家人团坐吃饭之时,伍氏便和季亿说起今日季颂贤帮她拾掇屋子的事,季亿吃惊道:“我说咱们屋中变了样呢,却原来是贤姐儿弄出来的,贤姐儿能干了。” 伍氏也跟着夸奖,一时屋中多了欢声笑语,正好此时季纲回来,伍氏拉了她才要夸季颂贤能干,就见季纲阴着一张脸,明显带着怒气的样子,不由问道:“老大这是怎的了,谁给你气受了?” 季纲脸上阴沉,压住怒气道:“还不是姓成的,狗东西,早晚叫他好看。” “怎的了?”伍氏一听是姓成的,立时也怒了:“他又说什么了,他要再污咱们贤姐儿,我寻他拼命去。” 季亿也看向季纲:“老大,好好说话。” 季纲压下脸上的愤恨之情,坐下来仔细的说了一番,直听的季亿都皱起眉头来,口中说道:“伪君子,小人,竟没想到成家出了这样的玩艺。” 季颂贤更是满心的震惊还有恼怒。 篆儿妙目圆瞪:“都怪亲们推荐票票不多,导致奴家为赚钱买票背叛姑娘。” 第八章 赌气 却原来今日季纲下了衙思及季颂贤所受的委屈,又想起冯家那位惨死的娘子原是成平安的嫡妻,如今冯家正和成家闹腾不休,就想去冯家瞧瞧,若是可能,联手冯家给成平安一些教训。 不想他过去的时候冯家门前围了许多人,季纲满心好奇挤过去瞧,就见成平安赤着上身,身负荆条跪在冯家门口。 成平安本就长的好,肤色也白净的很,上身被荆条勒出几道血印子,瞧的触目惊心,也引的人替他心疼。 有好几个应该是成平安好友的人在一旁相劝,成平安只是倔着性子不理,口中却道:“是我对不住冯家,本来娘子嫁与我我就该好好的对她,谁知道,谁知道我一个没瞧见她,她也不晓得被谁鼓动一番就出去了,叫我怎么都寻不着,等我寻着的时候娘子她……呜,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多派人看着她一些,说不得她就不至于如此,你们不晓得我看她躺在地上浑身上血,肚腹被人破开,肠子都流出来的样子心里多疼,我不能叫她就这么,就这么入敛,又不放收别人给她收拾,只能自己给她拾掇拾掇寻了针线给她缝上,我怎么都不能叫她死不能全尸啊……” 说到这里,成平安伏地大哭:“我要是晓得是谁害了我娘子,今生今世必和他没完。” 季纲看到这里眉头已经皱的死紧,心中对成平安大是厌恶,只觉此子虚伪奸滑,为着名声将污水往死去的妻子身上泼。 他那话里的意思不是带累世人将冯家娘子往不守妇道方面想么,不是叫人误认为冯娘子与人私通么。 那位冯娘子季纲也是听人说过几句的,据说是位极温柔贤惠的,却不想所嫁非人,惨死之后还要带累名声。 不一会儿,冯家大门大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小子出来,人人手中拿了木桶,整桶整桶的水泼到成平安身上。 成平安淋个落汤鸡,可丝毫不恼,一个劲的说:“都是我不好,我活该的,我任打任骂。” 他身子摇晃两下,又跪稳了,大声吟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成平安刚吟完诗,旁边便有人赞道:“好诗,好诗,若不是对冯娘子情深意重,又怎会写出这等诗句。” 一听到别人赞许,成平安便更加来劲,对着冯家大门痛哭的大声说道:“我与娘子自幼相识,成亲之后感情甚笕,我又怎会害她,我娘子去了,我比谁都伤痛,我这心里……” 他一行说一行捶着心肝,将一个痛失妻子的痴情人的形象扮的入木三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好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真是道尽了情之一字啊。” 旁边又有读书人感慨,同时路人也开始议论纷纷,都说冯家怕是误会了成平安,成平安不可能杀妻的,一来他妻子出身侯府,如今侯府还在呢,成平安不敢如何,二来成平安这般重情,又怎会惨害妻子。 更有那等看不过眼的劝成平安回去,莫在这里受苦了,成平安只是不依,跪在那里流着泪望着冯家大门。 季纲看到此时心里就很是气闷,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去冯家,便带着怒意回来了。 他前脚说完,后脚伍氏就大骂:“好一个小人,老大,你当时就该脱下鞋来给他几鞋底子臊臊他的脸去,什么海啊山的说的多好听,临冯娘子去之前他还来纠缠……咳,总归他在胡说八道。” 季颂贤看似低头沉默,可这心里却跟倒了一壶沸水似的翻滚不休。 她完全没有想到成平安会这么不要脸,且会这般无情无义的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人都已经死了,还去的那样惨成平安还不放过她,硬是误导旁人她不守妇道,她在偷人,为着叫人相信,还将那样情深的诗句拿出来念,成平安念那样的诗,简直是辱没了那几句诗词,更是叫季颂贤认识了何谓斯文败类。 一时,季颂贤又很是不解,成平安有才华这一点季颂贤是知道的,她原也是因成平安的才华才瞧中了他,嫁给成平安之后,季颂贤一直仰慕成平安,每当念起成平安所写的诗词时心中甚悦,可如今她再念那些诗只觉恶心。 那样美好的诗词实不该成平安这样的人写出来的。 便如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句,这其间的深情便是季颂贤都感动,可是,成平安后院那么些女人,就是现在成平安还在往后院收藏美人,他这样的花心风流,又如何去经历那只为一人牵念的情感,没有那样的感情经历,又怎会写出这样的诗词来? 头一回,季颂贤开始怀疑成平安了。 季颂贤一时想了许多,耳边却听季亿长叹一声:“这样黑了心肝的偏偏又有那样的才学,老天爷实在是不公道的。” 季颂贤就有些气闷,一气赌气道:“爹爹,说不得他是抄的。” “能写出此等诗词的人又怎甘愿与人做枪手?”季亿摇头:“他能抄谁的?” 是啊,季颂贤想着,成平安又能抄谁的? 只她却分外不甘心成平安才华过人。 又说一会儿话,季家其余人都来了,一家人团坐吃饭,季颂贤的几个嫂子夸赞了伍氏屋中的摆设,伍氏得意洋洋讲出这是季颂贤帮忙布置的,她那一干嫂子便都请季颂贤有时间也去给她们参详参详,季颂贤自然都答应下来。 待吃过晚饭,季亿便开始考较儿子女儿的功课,从老大季纲开始,一个个的提问,待问到老八季缜时季亿摇头晃脑的赞道:“老八功底扎实,文章写的也不错,这回乡试便下场一试吧。” 季缜立时欢喜起来,忙起身谢过季亿又抚头笑了起来。 季亿又看向季颂贤,开口就问:“前儿叫你所背孟子告子一篇可曾记下?” 季颂贤先是一愣,并不曾想到季亿将儿女一视同仁,竟然教原身四书五经,幸好她也是个爱读书的,又出身侯府也不缺书瞧,这些书也都曾看过,便起身道:“回爹爹,背下了。” 季颂贤张口就背:“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杯也……” 一直待季颂贤背完,季亿才点头笑道:“不错,只是背过还不算,还要知道讲的是什么。” 说完,慢慢的给季颂贤讲解,季亿也算是当世极有才学之人,他亲自讲书季颂贤自然要认真去听,就站着仔细的听完。 越听,季颂贤越是佩服季亿,这人生活简朴禀性不张狂且务实,表面瞧着并不像是文采风流之人,但实际却是才华横溢,听他讲书趣味横生又讲解的极为明白,其中点评观点新奇引人入胜,实在是个难得的人物。 同时,季颂贤越发觉得成平安虽瞧着风流之人,却极为虚浮,看似写了那么些诗词,却经不起推瞧,与季亿一比,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的。 季亿讲完书夜已深,季颂贤便跟着兄长告辞离开,出得院门,她八兄站在月光之下对着她笑。 季颂贤很喜八兄厚道的性子,也是一笑:“八哥可有事?” “无事。”季缜笑着摆手:“夜深了,我送你回屋吧。” 说完,季缜也不管季颂贤同不同意举步便走,季颂贤只好跟上,一行走,一行与季缜说话,待到进了院子,季颂贤才回头对季缜道:“夜深了,八兄快些回去睡觉吧。” “好。”季缜笑着转身便要走,季颂贤却突然间看到季缜路过的海棠树下似有什么物件一闪而过,立时道:“八兄且慢。” 她快步追了过去,往海棠树下仔细瞧了几眼,奇道:“刚才我好似看到这里有东西,怎么这会儿子竟是什么都没有。” 季缜笑道:“许是看花眼了吧。” 季颂贤也觉好笑,苦笑一声:“许是吧,我原见娘亲又开始织布,便知家里恐是缺了钱,大约是我这几日生病又花费不少,便想着说不得哪一日发一笔横财,咱们家也不愁吃穿了,这几日竟是看什么都似金光闪闪的样子。” 她这小女儿之言逗的季缜哈哈大笑,一指那海棠树道:“说不得呢,这树原是原屋主种下的,原来的房主是前朝获罪之人,说不得这树下埋了金银财宝等着小九儿去挖也不一定。” 季颂贤魂穿这具身体竟也继承了原身娇俏的性子,一听季缜取笑她的话顿时赌起气来:“也不定我运气好,时运壮,这树下真有财宝呢,八兄不知有一句话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季缜更加好笑,索性也不急着走,负手道:“为兄在这里等八妹,且赶紧取了铁锹挖上一挖,也好叫你死心。” “取便取来。”季颂贤恨恨一咬牙,便叫了绕梁去柴房拿了铁锹,她伸手接过来便要开挖。 季缜笑着抢了过来:“小九娇娇弱弱如何挖得动,罢,为兄帮你挖挖,也好叫你死心。” 两人原是说笑之语,季缜是乐意宠着自家小九妹,季颂贤有心和兄长亲近才有了此出,季缜拿了铁锹开挖,挖了一时,两人竟是都呆了。 却原来季缜挖了一个深坑,铁锹突然间碰到硬物,将浮土扒开,竟是一个大大的铁箱子。 第九章 宝物 “爹,娘亲……” 季亿和伍氏才刚睡下便听到敲门声,两口子一机灵翻身坐起,季亿腿脚利落的下床,披着衣裳开了房门。 月光下就见自家小八季缜脸色惨白,哆嗦着说:“爹,娘亲,快,快,贤姐儿……” “贤姐儿怎么了?”伍氏一听小女儿有事,立时吓的腿都软了,扶着季亿的手才站稳了。 季亿脸色也变了:“贤姐儿,快说,贤姐儿如何了?” 季缜一手一个扶住季亿和伍氏:“随儿子去瞧瞧。” “快些走。”季亿急道,伍氏也是快步向前,三人没用多久就进了季颂贤的院子。 一进院便见到海棠树下堆了一堆的土,而季颂贤好好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瞅着三人,季亿大松一口气:“贤姐儿这是做什么?” “儿啊,你要是看这海棠树不顺眼明儿娘叫你哥哥给你砍了再种旁的树,你可莫恼啊。”伍氏颤颤微微向前。 季颂贤快步过去扶住伍氏,又白了季缜一眼:“你与爹娘说什么了,看把爹娘给吓的。” 季缜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话里怕是带歪了,将自家父母给吓坏了,赶紧拱手为礼:“爹娘,是儿子的不是,吓着了二老,只这事……唉,你们自己看吧。” 季亿已经走了过来,借着月光却见海棠树下的土堆里似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瞧,竟是个铁箱子。 “这是什么?”季亿一脸疑问。 季缜快言快语道:“儿送小九回院子,临走的时候小九说见母亲还要织布实在辛苦,便想若是有一大笔金银就好了,又说她现如今瞧什么都是金光闪闪的,看海棠树下也发着金光,儿便取笑她快些拿铲子来挖,说不得就能挖出财宝,却不想小九较真了,偏就要儿陪着一处挖,结果……” 季缜指着那铁箱子,不言而喻,就挖出这么个东西来。 “这里边是什么?”伍氏说话时音儿都不对了。 季颂贤一摆手:“我和八兄都没打开,不晓得是什么。” 季缜伸手将箱子费力搬了出来,季颂贤笑了笑:“不如拿到屋中打开吧。” “就在这儿打。”季亿沉下脸道:“谁知道里头是什么,万一……若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拿到屋里可不成。” 伍氏也跟着点头:“是极,是极,宝宝说的是,就在这儿打开。” 季颂贤忍笑,每回听到伍氏喊年纪那般大的季亿宝宝就实在是忍笑忍的难受。 “唉。”季缜答应一声拿着铁锹将铁箱子上已经腐蚀了的锁头撬开,慢慢的打开箱子。 月光下,箱子一开,便觉一阵晃眼,这箱子最上一层竟是一整套的小巧琉璃器具,有一个小小的水壶,还有六个小杯子,季颂贤好物件见了不少,可看到这样小巧精致的琉璃器具还是很吃惊:“这琉璃杯子做的真精巧。” 她蹲下身小心的将杯子和茶壶取出,又打开下边一层,铺的满满的都是各色的珠宝玉石,白玉、青玉为多,珍珠也有一些,还有玛瑙琥珀等物。 “天。”季缜惊呼一声,蹲下身子将这些珠宝小心的放到自己的衣摆上,季颂贤又打开一层,这最底下一层一块红绒布包了,打开布包,金光闪闪的全是金条。 “这,这……” 伍氏使劲掐了季亿一把:“宝宝,疼不?” “嗞,自然是疼的。”季亿疼的皱起眉头,又听伍氏道:“那便不是做梦了。” 季亿抚额:“你为何不掐自己。” “唯舍不得尔。”伍氏跟了季亿一辈子,倒也学会了拽文。 “爹,娘。”季缜吃惊够了兜着珠宝起身:“这,这些东西咱们要怎么办?” 季颂贤也起身很是担忧的看着季亿:“爹,这得值多少钱,这些东西咱们要怎么着?是自己留着还是,还是送还原屋主?” 伍氏一巴掌盖在季颂贤额头:“倒也没烧,这孩子怎尽说胡话,自然是留着了,傻子才送人。” 季亿也跟着点头:“自然要留着自己用的。” 季颂贤一阵吃惊,瞪圆了眼睛看着季亿,简直就不敢相信。 季亿笑了笑:“傻孩子,你当爹素有清名便是傻子么?好好的挖了宝物还要送还给旁人?爹的清名那是不愿意受贿,不愿意做对不住良心的事才得来的,可自家的院中挖了东西自然是要自家用的,你当爹乐意叫你娘那么大年纪还要纺纱织布么,愿意叫你与你哥哥过的清苦么,有好日子过谁不乐意过,只不能违背良心得来便是了。” 说到这里,季亿长叹一声:“这家原屋主早年间获罪,后来陛下将宅子赐给咱们一家住着,这便是咱们的,房子里挖出什么也自然是咱们的,爹没那般傻的,再者,爹也知一句话,天予不取,必受其祸。” 季颂贤怔怔的看着季亿表示不明白。 季缜摇头苦笑:“爹说的是,这东西咱们还真得自己留了,不然倒是祸患了。” 伍氏搂了季颂贤:“傻丫头,咱们家挖出宝物是谁都不能说出去的,不然怕以后没个消停日子了。” 季颂贤立时明白过来,真的想狠狠拍自己几巴掌,怎的死过一回的人了还这般的糊涂,又看看季亿,心下十分佩服,心说怪不得季亿能为相,他不只清正,且还圆融,是极有生活智慧的一个人,想来,以后还得跟他好好的学着为人处事。 又瞧瞧伍氏,对这个农妇出身但是现在身为宰相夫人的妇人也很是敬服,虽说伍氏不是很识字,读的书大约也不多,但是,她活了这般大的年纪,一直从生活中汲取智慧,一直处事分明,大约这也是季亿和她一直恩爱两不疑的原因吧。 此时,季颂贤对这对夫妇才真真正正的认可、接受、敬服。 “将东西搬到贤姐儿屋里,赶明叫你大哥想个法子出手了,这些东西咱们家也没什么用处,还是换成银子保险一些。”季亿看着那箱子长叹一声。 却是伍氏拉着季颂贤只是笑:“还是我们贤姐儿有福气,旁人住了那么些年都没发现这树根底下还有财宝,偏人们贤姐儿就发现了。” 季缜也是使劲点头:“娘说的是,小九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福运还长着呢。” “长着呢。”伍氏乐的点头。 一时季亿和季缜将箱子合力抬进季颂贤屋中,放到她的床下,季颂贤床底下放了这些物件也是睡不着觉,伍氏只得留下陪她。 且等着季亿和季缜出去之后,伍氏摸着季颂贤的头发直乐:“娘的贤姐儿就是有福份,人长的这般好,又最是贴心,以后啊,咱们得仔细的挑个好人家,那个景家娘原本就瞧不上眼的,如今退了亲也好,往后咱们还有好的挑。” 季颂贤本就对什么景家的人没怎样印象,这时候也乐的哄着伍氏:“自然的,都是景家没眼光,女儿这般样貌的他们还瞧不上眼,以后定叫他家娶个丑八怪回来。” 伍氏听的哈哈大笑,娘俩人说了一会儿子话都不由的打起呵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季颂贤醒来梳妆好去见季亿,她前脚走,后脚伍氏就叫季纲和季绛将她床下的那个箱子抬走了,至于箱子里的东西如何处置了,季颂贤倒是真没关心过的,她只知道没有两天伍氏给她送了一套头面来,想来,箱子里的东西已经全换成钱了。 季颂贤得闲的时候也算了一笔帐,那些东西都是精贵的,要是换成钱的话约摸也得有几万两的,如此,季家的日子应该是好过许多,起码不用伍氏带着媳妇们织布做绣活度日了。 又过几日,伍氏和大嫂孙氏一处到了季颂贤屋中,伍氏在前,孙氏捧了一套衣裳进屋,进了屋,伍氏将坐着看书的季颂贤拉了起来:“好贤姐儿,快些换了衣裳跟娘亲一处礼佛去。” “礼佛?”季颂贤先是吃惊,放下书问:“去哪个寺庙?” 孙氏一笑:“今儿灵隐寺高僧做法会,金陵城中好多贵人都去了,听说极热闹的,娘说你整日在家也不出门,便要带你去瞧瞧。” 灵隐寺季颂贤以前也是去过的,那里的素斋可是一绝,吸的许多贵妇人过去品尝,自然,法会的时候去的人会更多。 季颂贤想及灵隐寺的惠安方丈,又思及那人临死前还曾提及灵隐寺,便想起一事来,因笑着对伍氏道:“娘亲,能否,能否给我些银子?” “你要多少?”伍氏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问季颂贤要多少银子。 季颂贤想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早先女儿曾受过一个人的帮助,只是她如今已经没了,她也无儿无女甚是可怜,女儿便想着在灵隐寺求高僧给她添盏佛灯,保佑她能投个好胎。” 伍氏一笑:“这是好事,是应该的,不如你将那人的名字告诉娘亲,娘亲与高僧说去。” “好。”季颂贤笑了笑道:“她的名字叫宋惠儿,便用这个名字给她添盏佛灯吧。” 伍氏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跟季颂贤保证一定要多出些钱,给那个宋惠儿添一盏大大的佛灯。 如此,季颂贤安心的换了身衣裳,娘三个出了屋子,坐上一辆季颂贤早先见了定会嫌弃寒酸的马车一路驶向灵隐寺。 第十章 两盏佛灯 灵隐寺离季家不远。 说起来,季家离皇宫比那个自谓简在帝心的成国公府还要近上一些,季家便在皇城边上的西十八街,而成国公府却在皇城南的存义街,比之季家要远上一倍的距离。 而且季家离六部、大理寺、国子监等都很近,成家却要远上许多,季颂贤想着,论起简在帝心,成国公府应该是比不得季家的。 不说旁的,只说这灵隐寺便在玄武湖旁边,离国子监也不算远,从季家去灵隐寺约摸半个来时辰就到了。 季颂贤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时不时的掀帘子打探一下外边的景色,伍氏只是笑着,却也不阻拦。 季颂贤自从嫁到成国公府以后就不怎么出门,几年的功夫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倒是也愿意出去逛逛,便是瞧瞧风景心里也舒坦,只是成平安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拦着总不给她出去,可成平安的那些姨娘就能以女子之身出去闲逛,尤其是小青,竟然还能出去与人谈买卖,说起来,季颂贤实不知成平安的心里都想些什么。 如今,季颂贤隔着车窗看外边的热闹景色,见街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各色做小买卖的,挑担的,摆摊的,叫卖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街上行人穿的衣裳不管是什么料子,都是洗的干干净净,收拾的整整齐齐,走路的时候也是不急不缓很有几分意态,可见得金陵城的生活是怎样的舒适安宁。 “现如今老百姓日子越发的好了。” 伍氏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感叹:“我还得记我和你爹小时候日子可不好过,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的,你爹每天熬上一盆粥,凉了便将粥分成几块,每一顿饭都只吃一块粥,当时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伍氏慢声细语的跟季颂贤说起往日光景,季颂贤听的有些入迷:“那爹后来如何?” “你爹啊……”伍氏想起早先的事情不由笑了起来:“我心疼他,时常的揣了吃食与他,又见他没日没夜的读书,便隔个一两日给他洗衣裳,收拾屋子,你爹只说不用,他其实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就是心疼他,就是管不住自个儿,回了家就惦记他,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可有饿着,冬天的时候有没有冻着。” 说到后来,伍氏抿嘴笑着:“你爹是个念旧情的,等他考中举人便来家中求娶我,当时我欢喜的什么似的,只我娘亲说齐大非偶,我不过是个农家丫头,若是嫁给举人老爷怕要被人说的,若是将来他中了进士做了官,说不得要嫌弃我的,我那时候哪想那般多,只想着这辈子我要不嫁给他,那就什么人都不嫁,与我娘拗了些时候,她拗不过我的就应允了,原我嫁给你爹的时候好多人都不看好的,怕他们都没有想到我与你爹过到如今。” 伍氏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幸福笑容,语气却是平淡又带着历经沧桑的智慧:“说起来,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各自的酸苦自家知,旁人如何知晓。” 孙氏在旁边听的直点头:“娘说的是,各自关门过日子,其中事也只有自己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季颂贤看看孙氏,又看看伍氏,张口问道:“那爹没曾想过纳妾么?” 伍氏哈哈笑了起来:“原你爹中了进士还被人榜下捉婿,先前的曾相爷家中有个小女儿看中了你爹,曾相爷便想叫你爹做他家的姑爷,你爹却推了,好多人都说他傻呢,后来他官越做越大,也有人送小妾什么的,你爹都不收,他说这辈子就陪着我就知足了,再不想旁的。” 见伍氏笑容灿烂,虽然如今那么大的年纪,皱纹都爬上脸颊,可说起季亿的时候,却还带着些许少女的甜美娇俏,就知道她日子过的真的很顺心,也不由的感叹一番季亿当真是个极深情重义的人,也是个当之无愧的顶天立地男子汉。 娘三个说说笑笑,没一会儿便到了灵隐寺,三人下车,各自带着丫头往山门而上。 这灵隐寺建在半山头上,要进寺还要爬好一段台阶,季颂贤便想着伍氏年纪大了,怕是要吃力的,就小心的扶住她。 只伍氏一把推开季颂贤,笑道:“你娘亲有的是力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比不得的。” 说话间,她迈步就走上台阶,季颂贤赶紧跟上,孙氏在她后边笑道:“妹子莫担心,娘亲的身子骨好的紧,如今还伺弄菜果,养鸡喂鸭呢。” 季颂贤便想到原身记忆中果然有伍氏在认中开了一块地种菜养鸡的事,也跟着笑了笑:“倒是我多虑了,嫂子快些跟上来。” 孙氏答应一声,又走了几级台阶,待到了寺门的时候,伍氏脸不红气不喘,孙氏也神色淡然,倒是季颂贤很觉疲累,不由有些羞意,三人中数她的年纪小,可拉后腿的却也是她。 伍氏看看季颂贤:“娘以前太惯着你了,什么都不叫你做,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罢,回去你也跟娘种菜。” “好。”季颂贤倒不觉种菜什么的不符合世家千金的身份,只觉新奇,笑着答应下来。 进了灵隐寺的正门,伍氏便寻了知客僧,告之想求见方丈。 知客僧客气的将三人引到大雄宝殿后面的一个偏殿中歇息,过了约摸有一柱香的功夫,知客僧来引着三人去见方丈。 灵隐寺方丈也是佛门高僧,每日里不晓得有多少人求见,只他如今一心向佛,寻常是不见人的,只是伍氏来,方丈是必见的。 说起来,这灵隐寺的方丈有个爱好,便是喜种瓜种菜,他吃用的都是自己种的菜,只他却不是很会种菜,一年里种的菜生了虫一日日的蔫下去,眼瞧着都快死了,方丈心疼的什么似的,正好伍氏来拜佛,胡乱转悠竟是到了方丈的菜园子里,彼时方丈不在,伍氏看好菜都枯了,也是心疼不已,当下不管不顾过去帮着捉了虫,又松了土,看旁边又有木桶又有井的,就打了水来浇菜。 待方丈过来的时候,伍氏已经侍弄好了,方丈见她倒是真爱这些瓜果蔬菜的,就跟她聊了几句,待知道伍氏是季亿夫人的时候,更是对她刮目相看,又过几日,方丈种的那些菜竟然返青了,方丈欢喜的什么似的,自此之后引伍氏为知已。 自然,这些事也是孙氏一边走一边小声告诉季颂贤的,季颂贤便对伍氏更加好奇和敬服。 三人随着知客僧一路走着,绕了许多路便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就见这地方被平整出来种了许多的菜果,季颂贤光瞧着绿意浓浓,却是一样都不识得。 伍氏过来便熟门熟路的寻到那用竹杆子搭了架的一些绿色植物前摘了几根瓜,季颂贤见了伍氏手中的瓜倒也是认得的,便是她寻常爱吃的黄瓜。 伍氏洗了给季颂贤一根,又给孙氏一根,笑道:“才长成的嫩黄瓜最是好吃的,赶紧尝尝,不然一会儿那老和尚来了怕是吃不成的。” 她话音才落,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伍施主又寻摸贫僧那几根瓜了。” 伍氏一笑,嘴里咬的咯嘣作响,季颂贤觉得新奇,也跟着咬的咯吱咯吱的,一边吃一边想着这抢来的黄瓜果然好吃,就是比买来的香脆新鲜。 “罢,且等我回去赔你几根便是了。”伍氏吃完半截笑了:“不过是几根瓜,你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树荫下转出一个高瘦的老和尚,他念了声佛号又笑了:“这瓜倒与伍施主有缘,才结成了,旁的人都没尝呢,便是贫僧也没吃上一口,偏就叫伍施主给瞧见了。” 他走过来寻个树墩坐下,伍氏也坐了,从袖中摸出一包银子来往前一递:“今儿来是寻你有事的,这是香油钱,我家女儿想帮人点上一盏佛灯,添一瓣佛莲。” 老和尚笑着点头:“这是好事,贫僧无有不允的。” 伍氏一听笑了:“那人名叫宋惠儿,便这样写吧,乖女儿,你过来跟老和尚说说都是哪几个字。” 季颂贤听到叫她,几步向前才要说话,却见方丈皱起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又笑了:“今儿真真有趣,前儿有个莽撞小子过来要点佛灯,却也是给这宋惠儿施主点的。” 季颂贤一惊:“大师,是什么人?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说与宋惠儿是什么关系?” 方丈摇头:“并没有说是什么人,只是一脸的冰霜,贫僧可不能叫他在寺里久待,不然怕贫僧这些瓜果都得遭殃,只能胡乱应下他,只他银钱倒也给得足,想来与宋惠儿施主关系应是很亲密的。” 说到这里,方丈又看向季颂贤:“季施主,这佛灯还点不点?” 季颂贤咬了咬牙,狠心道:“点,他点的是他的,我点是我的心意,倒是要麻烦方丈了。” 老方丈笑着点头:“你倒是比你娘知礼多了。” 伍氏一听瞪圆了眼睛道:“老和尚这话怎么说的,我女儿是我教的,她知礼便是我知礼,不然,我又如何教得好她。” “伍施主这话可不对,素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多的是,素来能教出状元徒弟的可不是状元师傅,这些事端看个人领会力了,我瞧着季施主就是比你知礼。” 灵隐寺的方丈年纪是极大的,季颂贤曾听人说过他怕是有九十多岁了,只是身子骨硬朗,瞧着却不像那么大的,只是如今年纪那样大的老方丈孩子一样的和自家娘亲逗嘴,娘亲也是气的险些跳起来,叉着腰跟方丈分辩,再加上旁边那块菜地,叫人看了只当乡村的田间地头上年老的长者逗弄自家小辈,哪里会相信这是佛门高僧和宰相夫人。 第十一章 指挥使大人 “好你个老和尚。” 伍氏辩不过方丈,气的跳脚:“真惹急了我将你这些菜都拔了。” 方丈念了声佛号:“施主不是那样的人,可舍不得这样糟踏东西,若施主真舍得,老纳绝无二话。” 显见得这老和尚是吃定了伍氏的,气的伍氏脸色涨红:“好,好,你若是再有什么不会种的菜,可莫再问我。” “伍施主心胸太过狭窄,这不是什么好事,气大伤身,莫气,莫气。”方丈淡淡然说了一句话,气的伍氏都想挽袖子揍人了。 季颂贤捂脸,实在觉得丢人的紧,又怕伍氏真的去打方丈,只能拖着她:“娘亲,咱们去别处看看吧,我听说灵隐寺景色很好,不若咱们转转去,走动一会儿必然会饿,饿了便能多吃些斋饭,旁的咱们不成,吃穷灵隐寺还是成的。” 伍氏一听顿时乐了,瞪了方丈一眼,转头早没了那副凶狠样子,对季颂贤慈眉善目道:“好孩子,真是娘的好闺女,这话说的好,咱们多吃些,吃穷他。” 方丈含笑不语,伍氏只觉自家胜了一回,立时洋洋得意,带着李鸾儿和孙氏雄纠纠气昂昂,仿若得胜将军一般去寻那景致好的地方转悠。 季颂贤捂着嘴偷笑,孙氏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落后几步悄悄对季颂贤道:“还是妹子有法子,每回我们几个陪娘亲来都劝不住的。” 季颂贤一瞪眼:“那娘亲莫不是还要,还要揍方丈一顿么。” “哪呢。”孙氏白了季颂贤一眼:“那老和尚厉害着呢,娘可打不过他,每回娘斗嘴斗不过便和他斗力气,和他比赛铲地,和与几位弟妹思量着老和尚怕是故意的,瞧着娘亲耐不得激,每回这么一激便叫娘亲白白替他做活。” 季颂贤几乎听傻了眼,只觉这画风极致不对,传说中那位恭谦和善的老方丈怎的在嫂子嘴里便成了无赖,而自家瞧着精明爽利的娘亲怎的跟小孩子一样败在激将法之下呢。 季颂贤一时想不透便也不想了,跟着伍氏转了好一会儿子,伍氏丁点不觉得累,倒是季颂贤险些走不动了。 待中午的时候,伍氏带着季颂贤好好享用了一顿素斋。 伍氏、孙氏与金陵许多高门大户的奶奶太太都不一样,她们叫丫头端饭,只是叮嘱少盛些,若是不够再盛,不许多拿多要,省的吃不完浪费。 季颂贤见她们俩那般珍惜粮食,吃饭的时候将碗碟里的饭菜都吃的光光的一粒米都不剩,心下疑惑,却也跟着学了,瞧着没有浪费丁点的粮食,不知怎的,季颂贤心里只觉一阵敞亮。 “贤姐儿今吃的不少。”伍氏笑着:“大约是多动弹的原因吧,且等回去与为娘种菜,累得狠了便觉饿,这人一饿啊,什么都吃得下,想当初家乡闹饥荒的时候,我们可是连草叶子树皮树根子都吃过的,有的人饿的实在受不得了便吃观音土,只那土吃到肚子里胀的难受,有的人生生给胀死的。” 季颂贤认真的听伍氏念叨,口中小声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着这样的话语,季颂贤只觉以前她在成家的时候整日因成平安的事而伤春悲秋,好几年打不起精神来实在太过骄情了一些,这世上连活命都难的人多了去了,她这样不愁吃穿,不用为生活奔波辛苦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因一点不如意便愁苦呢。 三人吃过饭又歇了一会儿子才离开。 伍氏走的时候没跟老方丈道别,季颂贤不知为什么,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告个别,伍氏摆手只说不用,季颂贤因想着伍氏和老方丈熟悉,应是知道他的脾气的,想来定是不用的,便也没有再问。 坐上马车,虽觉还是颠簸,可季颂贤却也不再觉得有多辛苦。 车子离开灵隐寺,顺着玄武湖往东走,季颂贤漫看车外湖光山色人来人往,心情越发的平静下来。 只是,她未平静许久,便被一阵马蹄声给惊的回了神,却见伍氏命人将车子赶到一旁,一阵穿着飞鱼服的人张扬的骑马经过,打头的是个二十来许的青年,他端坐马上,浑身带着凛然不可侵的气势,因过的极快,季颂贤只觉这人气势惊人,却未及看得清相貌。 之后,她远远的就见这队人马踢飞路边的摊子却不管不顾,张扬的一路飞奔而去。 “这是?” 季颂贤惊住了,不想天子脚下还有这等样的人。 伍氏也有些不明白,立时去叫丫头问车夫:“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些都是什么人?” 车夫停下车子下去打问一时,问着一个消息灵通的也得了些准信,回来便隔着车帘一行走一行给伍氏学说。 “老夫人,刚过去的是才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说不得这又是哪位大人犯了事要去捉拿,只是,只是也有些太过张扬了吧。” 伍氏听得不语,孙氏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京城怕是又不能消停了。” 季颂贤听后心中一紧,只觉浑身发冷,心中也有些微微惧怕。 大夏朝如今开国未久,从太祖起到当今也不过三世而治,只是,虽只这么短的时间,可锦衣卫却能声名远扬,有叫小儿止啼之功,可见其手段有多狠辣,手下人命又有多少,沾的鲜血怕是能将玄武湖填上一半了吧。 大夏朝太祖时为了监察百官,更为了震慑当时随太祖南征北战而封侯封爵的那些老臣,太祖设下锦衣卫,自此之后,锦衣卫一直恶名不断。 尤其是前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朱构,他自上任起捉拿官员无数,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只要是被抓到锦衣卫中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好好的出来的,便是查清了是被冤枉的,可放出来之后也已经残了,活不了几日便没了命。 季颂贤还清楚的记得她才嫁给成平安的时候,一日成平安回来说朝中一位叫他佩服的官员不知道怎的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被构陷抓了起来,据说进去第一日就被严刑拷打,其间所受刑罚之严酷叫季颂贤想想便浑身发抖,惊惧不已。 她虽在后宅,可也听说过官员进了锦衣卫会被如何对待。 举凡灌辣椒水,打板子等都是轻的,那等拔指甲、老虎凳、扒皮抽筋等等举凡不一,足叫人只听听名字便胆战心惊。 只是,上一任的指挥使因手段太过狠辣,人也太张扬了些,不只得罪了太多的官员,便是当今也对他失了耐性,为了安抚官员,他只能被拿出来当靶子。 据说,那位指挥使临死前将他所发明的酷刑都受了一遍,整整哀嚎了十来日才断了气的。 自那位指挥使去后,金陵城已经约摸有半年没见锦衣卫再嚣张过了,如今,新任指挥使上任,光只刚才的情景便知定也是个张扬的,怕是以后金陵城又要风云不断了。 “娘亲。”季颂贤越想心中越是害怕,紧抓着伍氏的手:“娘亲,咱们回去跟爹爹说说,叫他小心些。” 锦衣卫抓人可不是有明确证据时抓的,有些官员都是因莫须有的罪名进了监牢,且他们也不说什么官职大小,不管陛下重不重用,想抓了便抓,不说宰相,便是那等封王封侯的也被拿入过监牢。 “嗯。”伍氏眼中也有几分不确定,点点头:“死老头子虽说聪明着呢,可……罢,我回去好好与他说。” “娘还是早早与爹说说吧。”孙氏也有几分担忧:“爹素来便瞧不上锦衣卫的手段,我瞧这任指挥使怕也不是吃素的,叫爹莫与他起了冲突。” “我儿莫怕。”伍氏将季颂贤搂在怀里,又对孙氏笑了笑:“你爹精着呢,就是瞧不上眼,也不会当面起冲突的。” 有了伍氏这一句话,季颂贤才将担忧放下,脸上露出笑容来。 而季颂贤与伍氏还有孙氏正说道的那位新任指挥使带着部下一路旋风也似的进了锦衣卫指挥所,他飞快跳下马,站的稳稳的,抬头看看牌面上的几个大字,冷着一张脸迈步进去。 将身上披的薄披风随手扔给后边的校尉,几步进了内室,里边放置了几案、桌椅,他坐在椅子上,背挺的笔指,浑身气势更加慑人。 一个百户小心进来,指挥使看他一眼:“查的如何了?” 那百户见过礼,越发的小心谨慎:“回大人,卑职刚刚仔细查过,今日去灵隐寺上香的香客有三百余人,进过后殿的有八十四人,与知客僧见过拿了大笔香油钱的有十二人,其中季宰辅家夫人与小娘子面见了灵隐寺方丈,应是拿出大笔香油钱,卑职想来,添佛灯的应该便是她们,又与知客僧打听一番,确定是季家的小娘子添的佛灯,且还添了一瓣佛莲,都是为宋惠儿女施主添的。” 指挥使听了面色越沉,就在那百户被他气势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时,他才开口:“好好查查季家人。” 第十二章 揭穿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坐在专用的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里,手中端着新贡上的雨前龙井,整张脸在水气蒸腾中有一种朦胧的美好。 只是,当他将茶杯放下,那浑身上下的凌厉气势却将那张完美的脸衬出几分冷意杀气,叫人看了忍不住心中发寒,又哪里还会再去在意他长的若何。 拿过几卷宗卷,这位指挥使才要去看,耳尖的却听得远远的一处房中,几个小旗总旗在那里谈论金陵城中高门大户家里那些事情。 其中一个小旗笑道:“今日是成国公府那位冯娘子头七,不知道冯家的人会不会过去,话说,成国公府的大公子倒是真舍得,竟然在冯家门口负荆请罪,你说,他脸皮子怎么那么厚?” 另一个小旗道:“现如今金陵城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冯娘子偷人被杀了,成大公子还替她遮掩呢,不想冯家人误会了,只能说出真相,还说什么成大公子最是情深不过的,对冯娘子也好的紧。” “哈!” 先前的小旗失笑:“这你也信,咱们是干什么的,各家各府的事情如何瞒得了咱们,那位冯娘子最是贞静不过的,自嫁到成国公府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倒是成大公子一个个往家中纳妾,他那些小妾那个张扬,听说他一位小妾还扮上男装与人谈生意呢,到底谁会偷人,咱们心里可有个谱的。” “倒也是。”一个总旗过来插起话来:“满金陵城里数一数,高门大户里纳妾的多了去了,可是唯一敢说什么妻妾不分,在他心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一般地位也唯有成大公子一人耳,不过,谁叫人家能耐,讨得陛下欢心,又有谁敢说他一句不是的,想来,这回冯家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吧。” 啪! 将宗卷放下,指挥使大人起身顺着声音到了那间小屋中,推门直入,将几个小旗总旗吓的直哆嗦:“大人,您……” “今日是冯娘子头七?嗯?”指挥使大人沉声问着,最后一声尾音高挑,听的人心尖都直颤。 “是,是。”那个总旗胆子大一些,赶紧应了一声。 指挥使大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好一会儿,那几个小旗总旗才算是缓过神来,一个个却并不敢再胡乱说什么,一时做乌兽散。 季颂贤坐着马车在西山附近徘徊。 今日过了头七,便是她下葬的日子,每每想起,季颂贤都觉得很是古怪,这世上还有谁能在死后看到自己的丧事,能看着自己下葬? “姑娘?”新上任的贴身丫头绕梁傻傻的看着季颂贤,不知道她在这里转悠什么。 “姑娘?”车夫吴叔一边赶车一边道:“姑娘是不是要祭拜一下老太爷和老太太,照理说,姑娘福大命大能活的这般好好的,说不得有老太爷护着呢,来祭拜一下也是该当的。” 季颂贤这才想及季亿到金陵之后寻了一处风水宝地将季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墓给移了过来,据说一位极通风水的先生给季亿选的地方,说这里能叫季家兴旺好几代,且代代书香传家,季亿倒也不求子孙多富贵,只这书香二字打动了他,这才急急将父母的坟移来的。 “好。”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声,心想幸好出来的时候带了香烛的,不然又如何祭拜先祖。 待到吴叔赶着车到了西山脚下,指明墓园的位置,季颂贤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实在是这季家和墓园和成家的挨的极近,说起来,她到这里一边能祭拜先祖,一边还能瞧瞧自己的墓地吧。 季颂贤苦中作乐的想着。 马车只能到山脚下,再之后的路便要季颂贤自己走上去的,季颂贤叫绕梁提好篮中的香烛,又叫吴叔在前边引路,便一门心思开始爬山。 待她走到季家墓园的时候,早已累的腿都在发抖,实是一步路都走不得了,全凭咬牙一股气上来的。 绕梁伸手扶住季颂贤,才要进墓园,便听到一阵鼓乐声,顺声看过去,就见一队送葬的队伍赶来。 “这是?”吴叔远远看了一眼:“应该是成国公府的人。” 季颂贤低头,再抬头的时候眼中一片惧怕:“吴叔,咱们且,且寻个地方躲躲吧。” 吴叔知先前成国公府那位大公子纠缠自家姑娘的事,对成国公府也没什么好印象,见季颂贤眼中的惧怕之意,就是一阵心疼,对成国公府印象更差了些。 他当先带路,带着季颂贤和绕梁到了几棵大树后边,借着树影遮住三人身影。 此时,成国公府送葬的队伍已经近在眼前,季颂贤微眯着眼睛,将里头的人瞧个一清二楚,那些虽然穿着素服一直悲痛不已的小妾,她的陪嫁丫头玲珑哭的不能自已,只季颂贤却知,她一直拭泪的帕子定然抹了蒜汁子的。 她分分明明从那些妾室眼中看到了得意,看到了欢喜。 可送葬而来的成平安却瞎了眼一般什么都瞧不着,一边做出悲痛的样子,一边盛赞玲珑等几个小妾和季颂贤姐妹情深,如此的情意深重。 那些话传到季颂贤耳内,实将她恶心的不成,季颂贤真是恨不得冲出去质问一声,她娘亲只生了她一个,她哪里来的姐妹,成平安这一句姐妹情深究竟是何意,还嫌对她羞辱的不够,死后都不放过她么? 她狠狠的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都不觉什么。 季颂贤眼睁睁看着送葬队伍进了成家的墓园,拉绕梁起来,对吴叔笑笑:“吴叔,咱们走吧,早些祭拜完祖父,早些回家。” “是,是。”吴叔点头应着,带季颂贤便要进墓园,只一脚迈了进去,又听到成家墓园那边传来一声巨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成国公府的墓园,你们这样……这是偷坟掘墓,有违国法。” 那巨吼的声音季颂贤打死都不会听错,分明就是成平安的。 她倒是奇怪了,有谁敢这样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的跑到成国公府的墓地来捣乱? 又听一个很强横的声音道:“锦衣卫办事,余者退下,不然可别怪我们无情了。” 锦衣卫,锦衣卫? 不只季颂贤,便是吴叔和绕梁都吓住了,三人急急进了季家墓园,进去之后还是心有余悸,实在是锦衣卫名声太响,恶名太过昭著了些,谁听了心中不害怕? 寻到季家老太爷的墓,季颂贤摆了供品香烛,又烧了纸,跪拜的时候心中默念,季家的列祖列宗可莫怪我,并不是我故意借了你们孙女的尸首,实在是我也没法子的,也不知道为何就借尸还魂了,我来的时候你们孙女早没了,她可不是我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有气,便寻害她的人。 见烧的那些纸都平平缓缓的,也没出现什么异象,季颂贤才大松一口气。 实是借尸还魂这样的事都出来了,也由不得她不信鬼神。 起身,季颂贤才要叫绕梁收拾东西回去,不想起的急了,竟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要不是绕梁手快扶住她,说不得她要狠狠摔上一跤的。 季颂贤低头去看,就见绊了她的小石头模样古怪又好看,她弯腰捡起来看了两眼,越看越是喜欢。 季颂贤原来有个很古怪的爱好,便是喜欢收集各色的石头,雨花石她收集了很多,嫁人的时候带到成家,到成家之后也一直在收集小石头,屋里存了不少,只她这一去,说不得成平安要将那些石头都扔了呢。 想到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成果被人糟踏,季颂贤就舍不得扔掉手中这块石头,对绕梁一笑,叫她先将石头放到篮子里,之后三人出了墓园。 才出去,就又听到成平安大吼的声音,之后,几个着锦衣卫飞鱼服的人跨着绣春刀出来,当头的那人气势极重,季颂贤一见他便知这就是才上任的指挥使大人。 却听那指挥使沉声道:“好一个成国公府,无情无义,迫害嫡妻只怕便是你们家的家风了。” 又见成平安匆匆追了出来,一行追一行骂:“那是我父嫡妻的坟,你凭的什么掘开,真不将我成国公府放在眼里。” 季颂贤一惊,心想这锦衣卫为什么会掘宋氏的坟?是不是……有什么事泄露出去了? 她又惊又怕,直往吴叔身后躲。 又见那指挥使大人猛的转身,紧紧盯着成平安:“那是你嫡母之墓?” 成平安被他看的浑身发冷,不由退了一步,随后觉得这样丢人,立即大喊一声:“是极,你,你们便是锦衣卫也不能如此不尊重去世之人,你们这样……我要寻陛下去,要告御状。” “好极。”指挥使大人立时笑了,笑容阴冷之极:“我也想要寻陛下说道说道。” 他又看了成平安一眼:“你嫡母是几时去世的?” 成平安又退一步,随后一梗脖子:“我嫡母去世有七年了。” “哈哈……” 锦衣卫中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看样子似千户的人笑指成平安:“真是笑话,成大公子,你与我们解释解释,你嫡母去世七年,如何面容不败,我们这些人中都是刑讯高手,自然能瞧出一个人去世多长时间了,你嫡母分明只去了七八天的样子,我们倒要去成国公府问一下,成国公夫人这七年都到哪去了,成国公安的什么心,给夫人报了去世,可她却好好的活着……” 第十三章 夜明珠 季颂贤听到锦衣卫中有人这般说,登时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锦衣卫会去查宋氏的事情。 她害怕的往吴叔身后又缩了缩,尽量不叫那些人注意到自己。 同时,季颂贤心里还在琢磨宋氏的事情。 说起来,宋氏去后被抛尸,还是她请了人帮忙将尸首运到成家墓地掩埋的。 当时季颂贤是恨透了成国公府那些人的,她因想着宋氏怎么都是成国公名正言顺的嫡妻,凭的什么死后被抛到乱坟岗上,宋氏那样的人就该好好的被安葬,得享成国公府年节祭祀,也是一时不忿悄悄的买通了人做下这一切的。 季颂贤自认她当时做的隐密,就是成平安都没有察觉到,锦衣卫的人又如何得知的,且还来挖宋氏的坟墓? 她百思不得其解。 偷眼看过去,却见成平安已然气极,脸色通红的对锦衣卫喊道:“你们,你们,我嫡母去世你们都不叫她安然,还想安罪名到成国公府头上,我嫡母确实去世七年了,至于你们所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满面冷意拨开众人上前,上下打量成平安,过后冷笑一声:“不过是这么个东西,真是碍眼。” 挥了挥手,指挥使大人冷声道:“撤。” 立时,锦衣卫的那些校尉、小旗、总旗、百户之流立时就跟他往山下走去。 成平安不服气,在送葬的所有人都吓的往后退之时,大吼了一声,挥拳就朝指挥使大人冲过去。 季颂贤吓的闭上眼睛不敢看。 做为成平安曾经的枕边人,季颂贤倒也是知道成平安的,甭看他长的文质彬彬的,可其人却也爱武艺,曾也拜过名师习过武的,寻常十来个汉子近不得他的身,他这样冲过去,说不得那位指挥使大人要受伤的。 却不想成平安冲是冲过去了,只拳头未挥去时就已经被指挥使大人握住,那位大人面容更冷,整个人犹如置身冰天雪地中一样,浑身散发的冷气也似要叫人冻住,起码,季颂贤就觉浑身发冷。 “滚。” 指挥使大人一脚踹过去,将成平安踹的后退了一丈多,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粗喘不已。 指挥使大人再不看他一眼,挥手带着锦衣卫中人就下了山。 不知为何,季颂贤只觉得心中舒爽之极,嘴角不知不觉勾起笑意来。 “姑娘。”绕梁也是吓坏了,这孩子小心的拉拉季颂贤的衣角:“姑娘,咱们回吧。” “好。”季颂贤心情大好,便招呼吴氏带她和绕梁下山,只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她竟然叫成平安给发现了。 成平安看到季颂贤,当下也顾不得浑身的痛意,一翻身站了起来,迈步就朝季颂贤这边跑来,季颂贤吓坏了,赶紧往吴叔身后躲,她摸摸胸口,似还觉得胸口被开刀的疼意,怕极了成平安过来要质问她那宝贝到底在哪里,竟是吓的小脸都白了。 “姑娘。”绕梁伸手挡在季颂贤身前,回头笑笑:“奴给姑娘将登徒子打发走。” 绕梁这一句话才叫季颂贤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才想到她如今不是成平安的嫡妻冯颂贤,而是相府千金季颂贤。 如此,季颂贤心情好多了,也沉得住气,深吸一口气,这时成平安跑到近前对她情意绵绵的问:“季姑娘,你,你怎么在这里?不然我送你回去如何?刚才你应也瞧到了,锦衣卫的那些人如狼似虎,你这般好看,说不得要被他们抓走的,我虽不才,可也能拼命护着你。” 季颂贤很敏锐的发觉许多道不善的眼神,心知必是成平安那些小妾射过来的,可笑成平安不过和旁的女人说上两句话他那些小妾就如此的嫉恨,成平安还在做着妻妾和平相处的美梦呢。 “季姑娘,你别怕,我护着你。”成平安见季颂贤不答话,还以为她害怕呢,赶紧又道。 吴叔的嘴角抽了两抽,上前一步道:“成公子,我们家姑娘自然由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护着,再者,锦衣卫便是再嚣张,这还是天子脚下呢,我们姑娘身为相府千金没犯什么错处,锦衣卫也犯不着与一个弱质女子计较。” 说到这里,吴叔回头看看季颂贤,关心的说道:“姑娘,我们赶紧走吧。” “好。”季颂贤笑了笑,跟在吴叔身后便走。 成平安却不干了,紧走几步追上:“季姑娘,我心悦姑娘你……” 只这一句话,叫季颂贤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腾起来,季颂贤回头,目含怒火看着成平安,指指他身后的成家墓园:“成公子,今日是你嫡妻安葬之日吧,你嫡妻尸骨未寒你就对我说出这等话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你究竟是不尊重你的嫡妻,还是在侮辱于我。” 说完,季颂贤慌忙跟着吴叔的脚步往山下走。 只成平安还不放弃,小跑着过来便要去拉季颂贤,季颂贤忙躲,却还是叫他给拉到一小片衣角,顿时季颂贤恶心的不成,心说这衣裳是要不得了,回去定然叫人烧了。 “季,季姑娘。” 吴叔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推开成平安,季颂贤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是气极了,对着成平安就是一脚,恨声道:“刚才那位指挥使大人真该一脚踹死你。” 说完,也不理会成平安的惊叫还有那受伤的眼神,季颂贤赶紧招呼吴叔快走。 待坐上自家马车,季颂贤才轻松一口气,而绕梁则是使劲抚着胸口:“姑娘,刚才那人是疯子吧,可吓死奴了,实在好可怕,金陵高门大户中怎有此人物,以后咱们还是绕着走吧。” 季颂贤听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好,这等疯子咱们就该绕着走的。” 待回到季府,伍氏听绕梁说起墓园中的事时一时也是气的大骂,又赶过来安抚季颂贤,见季颂贤已然想开,再不会寻死觅活的这才放下心来。 彼时季颂贤正在整理这次出门的所得,她买了一些小物件,有竹根做的笔筒,还有小泥人,不倒翁等,样样都充满意趣,季颂贤在安抚住伍氏后一样样的摆弄,时不时的问问伍氏可喜欢哪一个。 伍氏拿了个笔筒只说是要送给季亿,又见季颂贤拿了块样子古怪却很好看的石头摆在桌上,不由奇道:“这石头是哪里得来的?贤姐儿怎还如此爱玩石头?” 季颂贤这才忆起原身也有收集石头这一爱好,不由大喜,心说等伍氏走后定然要看看原身的收藏。 却不想这时伍氏拿起那块石头左右瞧着,石头上有个棱角一时扎了伍氏一下,伍氏不妨竟将石头掉在地上,那石头看着坚硬,竟是经不得摔的,一摔便摔了几瓣。 “坏了。”伍氏大呼一声,赶紧蹲下来捡。 季颂贤也赶紧蹲下身来:“娘,不过是个石头,坏了就坏了,莫要捡了。” 可她眼角余光瞧到桌角下似有物件,想来应该是崩坏的石块,便伸手掏了出来,等拿到手中吃了一惊,竟是圆溜溜的一颗大珠子。 “娘,您掉东西了?”季颂贤问了一句。 伍氏摇头:“哪里掉东西了?我也没带什么呀。” 季颂贤将手中拿的珠子放在伍氏跟前:“这个是什么?” 伍氏表示不知,两人将石块捡起,拼了半天才发现这珠子竟是石头里藏的,叫伍氏一摔,就这么给摔了出来。 “这是珍珠吧?”伍氏看了半晌才问。 季颂贤摆了摆手:“应该不是,看着也不像呢。” 说到这里,季颂贤恍忽想起一事来:“这石头是在祖父墓地捡来的,说不得是祖父留给咱们的呢。” “墓地捡的?”伍氏大吃一惊:“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手拿着珠子,一手挥了一下,宽宽的袖子将珠子遮住,就在这一瞬间黑暗下,季颂贤眼尖的发现那一瞬间珠子发出亮光来。 她一忽的想起什么,立时拿过那珠子,又将门窗紧闭,将窗帘都拉好,再拉伍氏坐到床上,将床帐子也放了下来。 本来这屋子就偏暗,床帐一放下床内便如黑夜一般,可这时候,季颂贤手中的珠子却发出不刺眼却很明亮的光来。 “这是,这是……” 伍氏吓了好大一跳;“竟是夜明珠?” 季颂贤点了点头:“我瞧着也是夜明珠,等爹回来给他瞧瞧。” 说话间,季颂贤将珠子交给伍氏,伍氏却是不接的:“你捡来的东西你收着,想来这珠子是你祖父给你的,旁人哪里能要。” 季颂贤坚持要交给伍氏,伍氏却怎么都不拿,最后伍氏摸摸季颂贤的头发:“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顺,可娘不只你一个,你上面还有兄嫂呢,这东西交给了娘,娘要怎么分,倒不如你拿着为好。” 季颂贤一听这话便也不再坚持,又和伍氏说了一会儿话才送她离开。 等到晚上季亿回来,伍氏打发人叫季颂贤过去,季颂贤便带着那颗夜明珠去了伍氏屋中,当下,三人将烛火熄灭,又见识了一番夜明珠的光亮与美丽,季亿见过之后抚着胡须笑道:“贤姐儿是个有福的,不然又怎么接二连三寻着宝物,只是,贤姐儿记得,这事莫再与旁人提起。” 第十四章 一份记忆 “呜!” 季颂贤躺在床上使劲摇头,一脸的悲痛之色,只是屋中一片安然,没人发现她的痛苦。 “啊!” 随后又是一声惨叫,绕梁迅速的爬起来跑到床边:“姑娘,姑娘怎么了?” 季颂贤猛的坐起,透过月色看到她住的这间屋子,不由的大松一口气:“无事,做了噩梦。” 绕梁也松了口气:“姑娘无事便好,刚才实在吓坏奴了,依奴说,姑娘还是叫白天的事给吓着了,那个成小公爷原听说是个好的,哪里知道这样莽撞,奴瞧着哪里是大家公子作派,完全就是个花花大少呢。” “莫说这些话了,我无事,你且去睡吧。” 季颂贤摆了摆手叫绕梁自去安置,她又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觉。 季颂贤几乎是一直睁眼到天亮的,她实在觉得很是奇怪,感觉这些年算是白活了。 原她以为自己借尸还魂已经是一件奇事了,可哪里晓得这世上还有更出奇的事呢,一思及此事,季颂贤又是止不住的一阵愤怒。 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她竟然知道了这件可称极隐密的事情,只是,季颂贤却认为这事应该是真的。 却原来,季颂贤今天安置之后脑中就一片混乱,似是有什么东西硬往脑子里钻一般疼的她不成,她还以为是着了风头疼呢,也就忍着没说出来,且等好容易睡着之后,季颂贤却得了好多的记忆,一些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原身的记忆。 这份记忆是成平安的,确切的说,这个成平安也是借尸还魂的,只是他却是从一千多年以后借尸还魂到了大夏朝,一千多年以后管这种事情叫做穿越。 这倒也罢了,最叫季颂贤气愤且无法接受的是成平安当年娶她的真相。 原来,在成平安未穿来之前,那个做为纨绔子弟的成平安曾见过冯颂贤一面,一见之下就迷了心魂,心心念念都是冯颂贤,甚至于曾买通侯府的下人打听冯颂贤的事情,他也曾想着若是叫他娶了冯颂贤,必然一世对她好好的,只可惜,那个对冯颂贤一片痴心的成平安与人打架就这么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千年以后的成平安。 成平安穿来之后接受了原身的记忆,从那份记忆中得知原身喜欢一个叫冯颂贤的女人,便发誓替原身完成心愿,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娶冯颂贤为妻。 说起来,成平安对于冯颂贤没有多少喜欢,一直以来,成平安也只当冯颂贤是一个替原身完成心愿的工具而已,真正讨他欢心的反而是他后来娶的那些妾室。 这也是为什么成平安可以纵容妾室着男装与人谈生意,却将冯颂贤拘在后院的原因,只要冯颂贤在成国公府一日,成平安就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他没有辜负原身,起码完成了原身的遗愿。 当太阳渐渐升起,亮光透过窗子照射进屋子的时候,季颂贤自嘲的一笑,叫过绕梁给她打水梳妆。 一边洗脸,季颂贤一边在心中苦笑连连,真觉得自己原来那些生活就你是一场笑话。 她原还以为成平安至少是喜欢过她,对她有一份真情意的,却不想真相竟然如此的打击人,若不是她原先被宋氏教导过一段日子,如今又在季家感受到了父母兄长的关爱,怕是要万念俱灰的。 她那样反抗荣威侯府的亲人,那样不顾颜面,那样义无反顾的嫁给成平安,原还以为是值得的,却不想才几年的功夫,这一切都变成了笑话一场,或者再过几年,人们提起此事也只当笑谈罢了。 便是这还不够叫季颂贤足够气恨,最最叫季颂贤受不得的就是那成平安哪里是有什么才学的,分明就是一个无赖,是个十足的小人。 他抄袭着异世的诗词,拿着千年之后的许多文章话语来装饰他自己,在另人称赞他的时候还洋洋得意的认为他是真有本事的,起码,他这样能够穿越时空便是最大的本事和幸运了,旁人都不及他,他是一千年以后的新新人类,在他面前,古人是如此的蠢笨和无能。 想到这些,季颂贤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同时,心中更加的愤怒,一股子火气总是发散不出来。 等到梳洗过后,季颂贤压下怒火去给季亿还有伍氏请安。 她过去的不算很早,孙氏已经带着几个媳妇正陪伍氏说话,见季颂贤过来,伍氏忙叫人摆饭,一时间宽敞的厅堂中摆了两桌,季亿带着几个儿子孙子坐了一桌,伍氏带着季颂贤还有媳妇们坐了一桌。 孙氏和王氏几人起身给伍氏布了几样菜,伍氏摆手叫她们坐下一起吃饭。 这几天季颂贤在季家也默默观察,发现虽说季家是宰相之家,季亿人品也素来端正,可是,季家真没什么刻板的规矩。 便如金陵许多世家每到饭时媳妇要给婆婆小姑布菜,伺侯婆婆小姑吃过饭才能用些剩饭的规矩季家就没有,每天早晨用早饭的时候,也不过是孙氏几个媳妇轮流做做样子罢了,伍氏对媳妇一点都不苛刻,媳妇们自然也领情,对伍氏很是孝顺。 同时,季亿也不像旁的人家对儿子非打即骂,似乎总觉得自家孩子不成器。 他虽端着一张脸,可还是会很关心孩子,时不时的会指正季纲几个在处理政事时的缺点,也会点拨几个孙子如何读书,有时季颂贤的哥哥们会提出一些看似很奇特的问题,季亿丝毫不会责骂,反而会很认真的回答,若是他也不懂的,便记在心中去请教旁人,实在请教不到便也不会端什么父亲的威严,会很直爽的告诉孩子们他不懂,且也寻不到懂这个问题的人,叫孩子们以后自己慢慢捉摸。 原季颂贤觉得很奇怪,也很好笑,同时觉得和季家人相处很轻松。 可在她得了成平安一部分记忆之后,却开始认同季亿的教子方式,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季家八子个个成材了。 一家子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孙氏笑了笑道:“娘,前儿刘家发来帖子请咱们赏花,不知道娘的意思去还是不去?” 伍氏沉默一阵,扭头看了季亿一眼,对孙氏小声道:“你爹前几日与我说刘家有些张狂了,前些日子还联络恭亲王,怕是……刘家咱们还是不去了,省的招事。” “好。”孙氏笑着应了:“那我回刘家只说咱们家有事去不成的。” 伍氏笑道:“只管回,我听说前些日子奉旨回来的纪家这些时日也忙着四处联络,若是他家头了帖子你就说咱们去,回头与你妹妹张罗几身新衣裳,真要去哪家做客带上你妹妹,不然叫她整日闷在家里有什么意趣。” “娘再疼妹妹不过的,什么都替妹妹打算好了。”孙氏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季颂贤:“也难怪娘疼妹妹,便是我每回瞧见妹妹也疼的不成,就妹妹这模样去旁人家做客,保管叫人看直了眼去,我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可白长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姑娘也如妹妹一般好看的。” 伍氏一听顿时脸上笑成一朵花:“你妹子自然好着呢,只如今差了一个好婆家,等哪时候她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 “娘怕什么,就妹妹这模样皇妃娘娘都做得,哪家娶了妹妹可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呢。”王氏也笑着奉承了一句。 季颂贤扭身:“嫂子们只拿我打趣,说这些没羞没臊的,我……不理你们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直接去了内室,伍氏看的哈哈大笑:“你们妹子臊了。” 一上午的时间,季颂贤陪伍氏说了一会儿话,又陪她去后园看了菜园子,伍氏给那些瓜菜松土,季颂贤就帮着浇水,忙了一上午,季颂贤累的实在是连说话都没了气力。 吃过午饭她就回去歇着,等睡午觉醒来,只觉得得自成平安的那些零碎的记忆更加的清晰。 同时,季颂贤入了迷一般的沉浸在一千年以后的世界中。 她那一世一直拘于内宅之中,学的是琴棋书画和管家理事,眼光自然便有些短浅,更不要说有那如男子一样的胸怀,虽然那时候成平安一个个的往后宅抬姨娘小妾,季颂贤也是很气愤的,可也认了命,并不曾想过反抗。 可当她看到一千年以后女子有着怎样的生活时,所有的不甘占满了内心。 她竟未想过有一日女子也能读书上学,也能如男儿一般的挣钱养家,有着同男儿一样的地位,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人成亲,若是婚后觉得性子不合还可以离婚,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那些生活过的精彩之极,性子张扬鲜活的女子有多叫人羡慕,起码,季颂贤心中是满满的艳羡,恨不能也生在那个时代,也有着那样鲜亮的日子。 一点点的整理着那些散碎记忆,季颂贤的心又活了过来,性子也在慢慢的转变,竟然再不拘泥,更加不会再瑟缩害怕,她想,就是她现在面对成平安,也能挺直了腰杆子说话,更敢大大方方的给他没脸。 同时,季颂贤也越发的感激宋氏,原宋氏教导她的许多话她都不明白,到如今,她竟是全都明白过来。 第十五章 猜测 到了晚饭时候,季颂贤整理好衣着去伍氏屋里用餐。 她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孙氏正在和伍氏商量事情。 见季颂贤进门,孙氏笑着招呼她,等她坐定之后孙氏问了一句:“我与娘正商量妹妹的事,正好妹妹来了,也该问问妹妹的意思。” “什么事?”季颂贤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满眼的迷茫叫孙氏看的心里都是软软甜甜的。 “妹妹一日大过一日,原咱们家没富裕的银子便也罢了,可如今家里境况好了一点,我与娘商量着是不是给妹妹请个宫中放出来的姑姑教导一番,如今金陵城里哪个高门大户的姑娘没有姑姑教养,妹妹若是缺了,难免会叫人说嘴。”孙氏很是担忧,前些日子她出门应酬就碰着人讽刺他们一家子都是穷酸出身,到如今身上还带着土味呢,孙氏就发了狠,旁的人倒也罢了,总归就是那样了,可季颂贤长的又好又是个聪明的,要是好好教养,总归是能养出个正经的大家闺秀来。 季颂贤听了忍不住皱眉,同时看向伍氏:“娘有什么想法没有?” 伍氏看看孙氏,又瞅瞅季颂贤,想了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宫里的姑姑莫寻了,我不想叫贤姐儿变成那样只会以夫为天刻板端正的女儿家。” “娘?”孙氏真的很不解,不由问了一声:“那些姑姑礼仪可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做奴才的礼仪最好不过吧,都是宫里伺侯人的,学的也都是奴才学的那一套,又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伍氏冷笑一声。 季颂贤听的心中大惊,同时又有着说不出来的喜悦。 原来她在荣威侯府的时候见家里伯母、婶娘给姐妹们请姑姑教养,心里很是羡慕的,便想着若是她有亲娘肯定也会请宫里最好的姑姑教导礼仪,却从来没有想过伍氏这样的观点,这观点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叫人意料不到,却也叫人觉得很是有道理的。 伍氏见季颂贤眼中惊喜一闪而过,很是欣慰的点头,见孙氏满脸不解,也就耐着性子解释起来:“说是宫里的姑姑,也不过都是平民女子出身,好此连字都不识的,进了宫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求生存,做的也都是伺侯主子和捧高踩低的事情,这样的人本身就移了性情的,叫她们教导,还不定将好好的姑娘家教成什么样子呢,你去瞧瞧,满金陵城叫那些姑姑们教出来的姑娘还不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个也只会以男人为尊,过的卑微小心,却又偏偏嫉嫌妒能,倒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姑娘活的鲜亮,自然,也不全都是这样,可多是这样的,难道还叫人瞧不出来么。” 孙氏听了伍氏的话先是沉思,思量许久慢慢懂了,抬头看看伍氏,起身给伍氏行了一礼,脸上满满的敬服之色:“多谢娘的教导,以前是我想差了的,竟连这些都没有瞧出来。” “你是个好的。”伍氏拍了拍孙氏的手:“只是叫那些人给蒙住了而已,如今想透了,以后这样的话莫提了。” “是。”孙氏肃然应声。 伍氏又看看季颂贤:“贤姐儿,娘也是为了你好,不想叫你变成活动的女四书,也不想叫你被那些规矩给束缚住了。” 季颂贤赶紧起身见礼:“娘,女儿明白娘的好,女儿其实也不想跟那些姑姑们学的。” 伍氏听后笑了:“你能想明白就好,咱们虽是女子,这个世道又对女子最是不公,可即是生于世存于世,便也该痛痛快快的活一场,你有你爹和你哥哥教导,已经识文断字,又不是那等张狂的,大面上已经过得去了,旁的还计较那么些做什么,女子嫁人后活的好与不好并不是取决于你多懂规矩,而是取决于你娘家有没有靠山膀子,你有八个哥哥,你哥哥又最疼你不过的,这就是你的靠山,有了这些,你还怕个甚么。” 季颂贤仔细的想一想觉得大为有理,她在成国公府的时候难道就不懂规矩礼仪么,她处处显示贤惠大度,处处谨小慎微,对成国公和成平安的娘孝顺之极,对成平安也是体贴周到,可最后落得什么结果? 若是知道她最终那样惨死,当初真的该好好的,按着自己的意愿活上一场,便是死了也不枉这一生了。 “倒是我想差了。”孙氏见季颂贤情绪有些低落,立时笑了起来:“我怎就忘了咱们家可不同旁人家,光是相公他们兄弟八个就足够妹妹寻个好婆家了。” 又看看伍氏,孙氏笑着说:“娘,以后我再不提给妹妹寻姑姑教导的事了。” 伍氏满意的点头,满脸宠溺的看着季颂贤:“我生了八个小子,一直想要个姑娘,待到年过四十,本来便不抱什么希望了,哪知道临老了还生下贤姐儿来,她啊,就是我的命根子,她在家一日,我就尽所有叫她好好的。” “世上做母亲的疼爱女儿大抵如此。”孙氏看的羡慕之极,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我没生个姑娘出来,要真有个姑娘,我也这样疼她。” 季颂贤站在一旁微微笑着,心中却是一片温暖感动,对于伍氏更加亲近和感激。 待到季亿回家,伍氏就叫人摆饭,等了一会儿,季纲命人回来报信,只说衙门有公务要处理,赶不及回来吃饭,叫大家不用等他。 季亿就大手一挥,叫大伙一处吃饭。 待吃过晚饭,季亿看看左右儿孙,咳了一声嘱咐道:“陛下新近任命了锦衣卫指挥使,那位指挥使瞧着也是张扬冷酷的性子,我瞧了几日,见他不买任何人的情面,只要抓着你的错处不管是谁,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这几日,金陵城好几个官员都入了诏狱,你们这些时候都打起精神来,做事也都小心些,莫叫锦衣卫抓着把柄。” 季亿这一番吩咐,他那些个儿孙立时都起身答应,季亿板着一张脸摆了摆手:“都坐下吧,自己家里,没那么些规矩,只我瞧着这位指挥使真真如疯狗一般,谁都敢咬一口,丝毫不考虑后路,怕是金陵城又要动荡不安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一声叹息:“都谨慎些吧。” 季亿又吩咐一番才叫儿孙散去,季颂贤思及她所见的锦衣卫中人在成国公府墓园挖宋氏坟墓的事,她是怎么都想不透的,今儿季亿又提起锦衣卫来,季颂贤就想和他提一提,也叫他帮忙想一想,或者朝中又有什么动荡,万一季亿想明白了,倒也不至于吃亏。 因此,季颂贤就留了下来。 季亿将人打发走,回头却见季颂贤捧了水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暖笑容:“爹,喝口水吧。” 季亿一张老脸带着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接过杯子来喝了一口:“还是贤姐儿最孝顺不过的。” 季颂贤抿嘴一笑:“爹,你忙了一日怕累坏了吧,女儿给你按按肩膀也松快松快。” 季亿笑容更甚,坐到椅子上活动活动肩膀:“膀子倒也疼的紧。” “爹坐好了。”季颂贤伸手给季亿仔细按压,一边按一边道:“爹,我有件事忘了与你说。” 季颂贤倒是有一手很好的按摩技巧,原她在荣威侯府的时候为讨老太太欢心就学了这一手,时常给老太太按按,后来嫁了人,又想讨成平安母亲的欢喜,便也经常伺侯她,倒练的越发的纯熟,她这么一按,季亿只觉得浑身舒坦,又想着是女儿一片孝心,这心里比喝了蜜都甜。 “有事你就说吧。”季亿舒服的微眯着眼睛,胡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正好伍氏瞧见,撇着嘴啐了一口:“老东西,瞧你美的。” 季颂贤对伍氏一笑:“呆会儿我给爹按完了再给娘按按。” 伍氏摆手:“可别了,小心累着你,有事给你爹好好说说,你爹旁的不成,出主意倒是成的。” 季颂贤笑了笑,随后面容一肃道:“爹,前儿我去墓园祭拜祖父,却不想看到成小公爷和锦衣卫指挥使起了冲突,好似锦衣卫的人将成小公爷嫡母的坟给挖了,说成小公爷的嫡母不是七年前去世的,似是刚去世不久,问成小公爷这七年他嫡母都去了哪里?” 季颂贤一边按一边说,只她这话才说完季亿就已经惊的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见季亿这样震惊,季颂贤只好将话又说了一遍,季亿皱起眉头,脸又板了起来,想了许久才摆手:“没什么,总归不干咱们的事,你莫再跟人提起。” 季颂贤点头答应下来,季亿便叫她回房休息。 且等季颂贤走后,季亿对伍氏道:“得亏了成平安一闹腾,咱们贤姐儿没嫁到景家,真要嫁过去,不定吃多大的亏呢。” “如何?”伍氏有些不明白。 季亿叹了一声:“那等高门大户是那般好嫁的,其间门道多的是呢,就算咱们以后肯替贤姐儿做主,可也不能每天看着她啊,说不得被人算计了呢,你只瞧成国公的嫡妻便知道了。” 见伍氏还是不清楚,季亿只好又说的仔细一些:“锦衣卫的人不会看差的,成国公的嫡妻应该是才去世不久,可成国公七年前就给妻子发丧,后又娶了继室夫人,这其中没有什么古怪你信么,怕是成国公那位夫人这七年受了不晓得多少苦楚呢,说不得是成国公给囚禁起来折磨死的。” 季亿这么一说,直吓的伍氏生生打个寒战,口中直道:“真真好狠毒的心肠啊,咱们贤姐儿以后可不嫁那等高门大户。” 第十六章 登门 金陵的皇宫人称紫极城,皇宫离玄武湖不远,是本朝坐定天下之后修建的,端的华贵大气。 今上庆丰帝年幼登基,到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雄心勃勃之时,他正端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看着身着紫色蟒服的锦衣卫指挥使端步进来,笑着道:“怀瑾来了,快坐。” 庆丰帝身旁的大太监刘统忙叫小太监搬了椅子给指挥使坐下。 指挥使谢了恩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定,庆丰帝叫刘方将屋中伺侯的人都带出去,才笑道:“怎的,听说你与成平安结了怨?可有此事?” 指挥使点头:“确有此事,成平安跟你诉苦了?” 庆丰帝又笑:“你也忒心急了些,才回来便招惹他做甚。” “知道你还要用他,我不过踹了他一脚,若不然,哪里还有他的命在。”指挥使本来板着的冷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不过就是拖着罢了。”庆丰帝说到这里又看看指挥使:“若不然,朕将你的身份告诉他们如何?旁的人不能开宋氏的墓,你却是最有资格开的,若是说出你的身份,怕是成平安也不敢再说什么。” “不必。”指挥使冷冷的开口:“还未弄清楚母亲如何去的,我不想和成国公府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二十多年都未曾谋面,本就没有什么情意在,又何必弄那些假惺惺的。” 他垂头思量一会儿:“我因思量着母亲怕是被他们给害死的,这事总得叫我弄明白才成。” “你啊。”庆丰帝长叹一声:“便是知道又能如何,你却也不能因母亡而弑父。” 庆丰帝也有些替指挥使不值:“分明你才是成国公府嫡亲的血脉,本应承嗣的,可如今什么都叫那个继子给抢了,不只成国公府的人脉家产,还有你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都叫成平安给搓磨死了,也怪道你如此生气,若是朕,弄死他都便宜了他。” 却原来,这指挥使大人竟是成国公府真正的嫡子成怀瑾,因出生便体弱多病,险些就一命呜呼,当时还是成国公夫人的宋氏大急,正好一位极有本事的人物到了金陵,宋氏便携子求见,叫那人瞧了瞧,那人只说成怀瑾若是想活命便得舍弃父母之情,跟他到深山中居住,不到成年不准回金陵,更不许见家人,若是宋氏答应他就将成怀瑾带走,若是宋氏不舍,生死便也由着他了。 可怜宋氏一片爱子之心,虽舍不得儿子,可为着成怀瑾能活下来,还是忍痛叫那人给带走了。 如此,一直到成怀瑾成年都没有音信,不只宋氏,就是成国公几人也当成怀瑾已经没了,自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成平安身上。 成怀瑾猛然抬头,一张冷脸对着庆丰帝:“我本不稀罕这些,只那冯氏的作派叫我心寒罢了。” “若是冯氏未嫁,莫不成你还真娶?”庆丰帝倒是稀奇起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成怀瑾点头:“自然,她是母亲与我订下的亲事,我如何能有违母命,总归我得娶亲,娶哪个不是娶,都是一样的。” 听他如此说,庆丰帝竟是一阵憋屈之意,忍不住道:“你倒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朕且等着有一日你对哪一个上了心,朕必得好好的笑话你一回。” “陛下只管等着吧。”成怀瑾起身,再无旁的话,便要告辞离开。 庆丰帝赶紧起身道:“且等着,我再问你一件事。” 成怀瑾停下脚步冷眼瞅着庆丰帝,庆丰帝摇头:“你这性子谁家的千金能瞧得上,朕瞧着你必得打一辈子光棍的。” 说到这里,庆丰帝又笑了笑:“到时候朕与你赐婚如何?” 成怀瑾不言不语,迈步就要离去,庆丰帝终是急了,赶紧相留:“朕不笑话你了,真有正事问你。” 他急急忙忙留住成怀瑾:“你也悠着些吧,如今诏狱里不晓得关了多少大臣,朕想寻人办事都有些不便。” “奸臣贼子罪该万死。”成怀瑾扔下一句话,且等着出了门才道:“我会捡好些的放出一些来,好叫你有人帮着处理政事。” 见成怀瑾丝毫情面都没留就走个没影,庆丰帝又气又急,骂道:“且等着,有朕瞧你笑话那一日,莫等到时候求着朕。” 只是他这一句未完,成怀瑾又回来了,站在乾清宫当间看着庆丰帝:“明日我会去见季相,先知会你一声。” 庆丰帝顿时大急:“季相是朕的得力干将,再者他素来清廉,你可不许……” 成怀瑾脸色更加难看,干巴巴道:“我有事要谢他。” 如此,庆丰帝才放下心来,后又有些好奇:“你有什么事谢季相,不如朕与你做个中人吧,若不然,你这样冷着一张脸,季相又素来刻板,你们俩别坐到一处相顾无言。”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庆丰帝不由大笑出声。 成怀瑾皱眉,冷冷扔下一句:“笑的真难看。”就头也不回的去了,独留庆丰帝一人气的肝疼。 只说季颂贤这些时日都在整理得自成平安的一些零碎记忆,这些记忆很是杂乱,且有些模糊,好些详尽的事情都没有,只依稀有成平安之前的生平罢了。 成平安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其母为外室,他因身份见不得光,自小就被人所鄙视,也养的性子最是刻薄无情又小气记仇的。 只是他自小聪明,学习也上进,后来考了名校,也得了一份好工作,他父亲那个嫡子倒是不学无术,等他和其父相认之后便开始打起争夺家财的主意,只是他缺乏正统继承人的教养,并不明白上流社会的生存法则,且想事情也简单直白了些,最终倒激起那位嫡子的好胜之心,终是将他赶了出去,自此之后落魄非常。 他后来便寄心于什么网文之上,整日耗在家里抱着电脑看那些穿越文,因着寄情的作用,他时常将自己代入主角之中,常常做梦都是他自个儿穿了,为着穿越之后能称王称霸,他就开始死记硬背下许多东西,他所记的那些东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又有诗词歌赋、格物致知之学,当真称得上百科全书了。 只是季颂贤也不过知道了成平安的生平,至于成平安自小到大学的那些东西她倒是不知道,成平安记下的那些个知识她也丁点不晓得,想瞧也瞧不到,脑子里一片模糊,似是蒙了一层东西一样。 季颂贤因想着大约是上天不叫她知道的,又想着知道了成平安是穿来的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旁的事不知道也就算了,不能要求太多的,便将此事抛在一旁。 之后她一心孝顺季亿夫妻,也不是没想过寻成平安报仇。 只是成平安是成国公府的公子哥,她一个内宅女子又如何能抛头露面的寻他去,便是寻了他,季颂贤也没法子报仇的。 即是如此,季颂贤也不强求,将这些心事压了下去,只一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享受父母兄长的疼爱,倒也是悠然自得的紧。 这一日,季颂贤早起跟伍氏请安,又与伍氏还有季亿一起用早饭,一家子才刚吃过早饭,就见管家宗叔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见着季亿立时就苦了一张脸:“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锦衣卫指挥使在咱们家门口求见。” 他这一句话季亿倒没怎的,端坐桌前不语,季颂贤和伍氏却是急了。 季颂贤吓的脸都白了,伍氏也是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锦衣卫如何上门了?” “父亲这样清廉,又不曾做错过什么,锦衣卫怎就寻了来?”季颂贤想到锦衣卫那些残忍的刑罚,心肝都在发颤。 季亿起身:“本没有什么事,你们倒吓的失了冷静,且等我去瞧瞧,莫怕,不会出事的。” 安抚好季颂贤和伍氏,季亿便大步去了前院。 季颂贤不放心,留在伍氏房里等侯消息。 却说季亿去了前院,就叫宗叔将人请进来,宗叔出去,不一会儿引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青年进来。 季亿一眼瞧过去就认了出来,这便是锦衣卫才上任不久的指挥使大人。 以前季亿见他都是身着蟒袍,端的是冷肃贵气,显的很不近人意,今儿他去穿着素色常服,脸上也多了些温情,倒是没了先前的冷硬模样。 “怀瑾见过季相。”成怀瑾进门就看到季亿,打量季亿两眼便躬身为礼。 季亿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笑道:“多礼了,请上座。” 成怀瑾坐下,从袖中拿出一份礼单来递上:“怀瑾此次特来谢过季相,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谢过?”季亿倒是不明白了:“某自认与指挥使没什么交情,这谢之一字从何说起。” 提起这话来,成怀瑾稍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才道:“前些日子令夫人与千金去灵隐寺上香,令夫人心善,给一位亡去的夫人点了佛灯,又捐了佛莲,彼时正好某便在灵隐寺,因此得知此事,一直未有机会登门相谢。” “敢问指挥使和那位夫人是?”季亿倒也知道伍氏和季颂贤去灵隐寺上香的事,只是不知道那位夫人是指挥使的什么人。 却听成怀瑾开口道:“那是亡母,不瞒季相,某本是成国公府的嫡子,亡母宋氏。” 第十七章 痛骂 滋…… 季亿觉得有些牙酸,有些抱怨的看了成怀瑾一眼:“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么?” 成怀瑾那张冷脸上表情丝毫未变:“说不说全在季相,我心胸磊落,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欺瞒季相而已。” 季亿并没有去问成怀瑾明明是成国公府嫡子为何却不回去认父之类的话,只是笑了笑:“即如此,这谢礼某便收下了,指挥使不便在寒舍多呆,还是早些告辞为是。” 成怀瑾对于季亿这样明显送客的态度也不生气,起身抱拳道:“某告辞了。” 他大踏步离开,未回头看一眼相府的人或物,倒叫季亿对这个人印象好了不少,摸着胡子点头:“倒也算是个有心胸之人。” 待到季亿回房,伍氏和季颂贤都紧张上前询问:“锦衣卫的人来做甚?” 季亿将成怀瑾的身份还有来的目的说了一番,又叮嘱伍氏和季颂贤:“我看他并不想叫成国公府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你们也只当听听就算了,可别与旁人说。” 伍氏自然点头:“宝宝,你多想了,我又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碍得着和别人说么。” 季颂贤虽也在点头,可心里却如一团乱麻一般,她实没想到这位指挥使大人竟然是宋氏的儿子,是成国公府的嫡子,且还是她前世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成怀瑾。 想到成怀瑾那冷着一张脸的严肃样子,还有对待朝臣丝毫不留余地的查抄抓捕,不知道怎的,季颂贤竟有一丝心疼。 成怀瑾这一世的人生实在是太过凄惨了些,自小体弱被人带走,未享过一日父母疼爱,待到长大成人回来,定了亲的未婚妻被继兄抢走,亲生母亲惨死,父亲对他多年不闻不问。 而且,成怀瑾如今还担着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官职。 那指挥使的位置看着风光,可却着实的不是什么好位子,这样的人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是帝王的一条狗,放出去杀人咬人,最后没了价值又因得因的人太多了反而被帝王卸磨杀驴,为平朝臣怒火绝对会将他置于死地。 如此想着,成怀瑾的一世成过悲惨失败了。 季颂贤想到她的前一世,也是那样的凄惨失败,似乎,她和成怀瑾这对素未谋过面的未婚夫妻有些同病相怜呢。 虽然有些同情这个人,只季颂贤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又和成怀瑾并不熟识,就是心里有话,也不能说出来的,只能自己思量思量便放下不管。 将成怀瑾的事情放下不管,季颂贤就跟伍氏去后园种菜,如今正是暮春时节,倒是个好时候,伍氏锄地,季颂贤跟在后面撒籽,种了好大一片的小青菜。 种完了,季颂贤叫绕梁打了盆水她和伍氏洗净手上的脏污,又看看那长的嫩生生的顶瓜带刺的小黄瓜,不由心头大为喜欢,伍氏看她总盯着那几根黄瓜瞧,就过去摘了下来洗净了给她,娘两个一人一根黄瓜咬的咯吱作响。 季颂贤只觉心头快活之极。 实在是活了这么些年,从没有这样自在的时候,她吃完一根黄瓜,拿眼直瞅着伍氏,瞅的伍氏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将剩下的最后一根又嫩又脆的小黄瓜也递给了她。 季颂贤一掰两截,给了伍氏一截,脸上带着笑将半截黄瓜吃进肚中,只觉得胃口大开,中午怕是还能再吃一碗饭的。 她与伍氏说,伍氏白她一眼:“你以前总说要学正经的闺阁千金,总不愿帮娘做活,整日的闷在房中不是看书就是绣花,轻易不走动,自然吃不进东西,这几日跟娘种菜虽劳动了身子,可却开了胃口,吃的多些在所难免,你要是再跟娘做些时日活,身子骨定然壮实起来。” “是女儿以前想差了。”季颂贤赶紧认错。 瞧着一片碧绿的菜园子,季颂贤不由的想到宋惠儿教导过她的一些话。 当时,宋惠儿告诉季颂贤,想要在成国公府活下去,就必然得贤惠,装也得装的贤惠一些,若不然怕是日子更加难过,季颂贤问她为什么时,宋惠儿只说了一句:“唯弱势而已。” 她想了许久虽有些明白,可还有些糊涂,就又请教宋惠儿,宋惠儿便告诉她:“因你在成国公府处在弱势地位,所以,必然得依从强者,照着强者的意思活,若是你有一日变成强者,就可以自在过活,到时候,你穿着简朴,吃的素淡,人只说你生活节俭,颇有古风,你若是素喜奢华,人都会赞你有品味,总归什么都是对的。” 她当时是明白了,如今细一想,心中就更加的通透。 依在伍氏身上,季颂贤笑着说道:“娘亲,我以前真的想差了,我就只想着跟那些闺阁千金学,学着她们的作派生活,却不想想,我与她们本就不一样的,我就是再学,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伍氏震惊的看着季颂贤,好半天眼中掉下泪来:“我儿真的长大了,竟这般明白过来。” 她抚着季颂贤的长发小声道:“原你父亲的官职一日大过一日,我却还是喜欢种菜,好些贵人到了咱们家看到我这喜好都会笑话,有一回我觉得愧对你爹,就想着将菜铲了全种上花草,后来你爹拦了我。” 说到这里,伍氏牵着季颂贤的走慢慢的向正院走去,一行走一行说:“你爹告诉我,如今有人笑我只是因你爹的官职不够高,若是等到有一日他官职够高的时候,我若种菜,旁人只会说我生性淡泊,素喜农耕之乐,我若种花,旁人也都会效仿我,我的喜好,就会被人捧着赞着,再无一人敢说什么。” 季颂贤看着伍氏,伍氏笑着:“等你爹做了相爷,倒是真没人再在我跟前说三道四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想通了一个道理,做人啊,还得自己痛快最要紧,万不可因着颜面什么的去盲目效仿别人,如此非但自己不高兴,还会被人说什么丑人多做怪。” “是。”季颂贤恭声应着:“娘说的是,女儿受教了,以后再不会胡思乱想。” 伍氏笑着拍拍季颂贤的手:“今儿娘高兴,一会儿亲自下厨给你弄几个小菜吃。” 季颂贤也赶紧道:“我给娘搭把手吧,我一日大过一日,总得学些厨艺才好。” 伍氏见她真有心要学,就带着她进了厨房,娘两个才将菜洗净,淘米做饭,就见伍氏的丫头随心匆匆赶来,小声道:“夫人,成国公夫人来访。” “成国公府的人?”伍氏有些厌恶,季颂贤听了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 “请到正厅吧。”伍氏随口说了一声,将淘好的米放到锅中,又添了些水,叫厨娘好生做饭,带着季颂贤回屋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裳才去见客。 季颂贤不愿意再见成国公府的人,只推说累了要回房休息,伍氏想及她原先因着成平安还自尽过,也不乐意再生波折,就叫她自去。 却说伍氏收拾好了去前厅,就见成国公夫人周氏上身穿着紫色绣花缎子褂,下系月色绫裙,一手端着茶正喝着,口中却挑捡着:“这茶也算是不错,只不如咱们府里的。” 她身后的丫头也娇俏的应着,伍氏的脸上一黑,几步过去,丫头顺意端了杯温茶过来,伍氏端起来一口喝尽:“茶水也不过是解渴的物什罢了,我可不管什么好坏,只知解了渴便是好茶。” 她这一句话,叫周氏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心里大骂伍氏不过是个泥腿子,是个蠢物,只是,想着儿子的请求,又想着季亿的身份,还有季家那八个成器的儿子,就将火气压下去,端着笑脸道:“季夫人说的是,茶么,自然是给人解渴的,能解渴的就是好的。” 伍氏脸色缓了一些,瞅了瞅周氏:“不知国公夫人来寒舍有何贵干?” 季家素来和成国公府没有交情,年节上也从未来往过,便是两府宴客也不会去请对方,伍氏实在不明白周氏突然上门所为何事。 周氏听伍氏问及,赶紧笑了笑道:“实在是大好事,季夫人也知我府上的儿媳妇冯氏过去了。” 伍氏点头:“倒是也听说了。” 周氏掩口轻笑一阵又道:“说起来,我家大郎前些日子出门瞧见贵府千金,这一见便钟情上了,回去就和我闹着非要娶您家的千金过门,倒是叫我斥了一顿,说他胡闹,贵府的千金又怎会去我家做妾呢?只大郎实在喜欢贵府千金,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我也心疼的紧,可巧冯氏就去了,我因想着我家大郎无正室管家理事,贵府千金又刚刚被景家退了亲事,倒也是蛮合适的,若咱们两家成了,可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好事了,就亲来问问季夫人这事能不能成。” 原周氏说起冯氏去世的时候伍氏虽心里不痛快,可也没多大气性,只是,听周氏一字一句都在贬低睡在家,都在抬高她那个风流成性的儿子,伍氏气性就上来了,又听周氏说季颂贤被景家退亲,伍氏更是气恨,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家那个儿子什么德性满金陵城谁不知道,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冯氏就是被你们家的人给生生气死的,气死了冯氏还不够,还想叫我家姐儿进你家那个火坑,你做白日梦吧。”伍氏真是气坏了,骂的声音极大,几乎震的周氏耳根子都疼。 第十八章 揍人 话说周氏来季家提亲,想叫季颂贤嫁给成平安,一时气坏了伍氏,伍氏拍桌子起来痛骂,骂的周氏心里也是火大。 自嫁给成国公之后,周氏可再没受过什么委屈,素来都是别人捧着她,可没谁敢给过她气受,再加上成平安妻妾一堆,个个为了争宠都极尽能事的跟周氏献媚,以至于养的周氏有些太自得了,如今伍氏一骂她自然受不得。 伍氏即然拍了桌子,周氏也不怕她,随后也拍桌子站了起来:“这婚事成不成的先放一旁,我成国公府可没得罪你们季家,你犯不着这么大骂,到底是给谁没脸呢,呸,你当你家那个闺女多好似的,不过就是张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到处勾人罢了,她嫁到我家我还嫌她不守妇道呢,我看啊,景家退了亲是正正好的,要不然叫你家那背晦的进了门还不定怎样呢。” “你说谁呢?”季颂贤可是伍氏的命根子,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周氏这样指责季颂贤,这样败坏季颂贤的名声伍氏自然不会放过她。 “就说你们家闺女怎么着。”周氏也不怕,大着嗓门吵上了:“什么娘什么女儿,有你这样的娘,你家闺女也好不到哪去。” “丧天良的东西。”伍氏瞪着通红的双眼,几步过去就往周氏脸上招呼起来:“你敢骂我家姑娘,我打死你……” 伍氏当年在村里名声可是大着呢,她年轻的时候爽快泼辣,不管是骂人还是打架从来没有服过输,未出阁的时候好几个妇人拧一处都打不过她一个,且那些妇人还都是种地的好手,有的是力气,别看如今上了年纪,可打起架来丝毫不输当年,周氏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如何是她的对手,一巴掌被伍氏呼的脸都歪了。 “你们成国公府就没一个好的,就你们家那么个玩艺成天算计旁人家的姑娘,但凡是个过得去的都想拉到府里去,呸,也不怕铁杵磨成针,别说我家姑娘不会嫁到你家,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谁不是躲着你们家的,偏你们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真是马不知脸长,猪不知自身黑。”伍氏一行骂一行打,揪着周氏的头发,将她好好的头发揪的乱七八糟,周氏带来的丫头婆子过来劝架也被伍氏几巴掌呼到一旁。 “你,你敢,好个泼妇。”周氏被打的旁的话说不出来,只是骂泼妇。 “我本就是个泼妇,全金陵城谁不晓得我泼辣,今儿我就叫你见识见识泼妇本色。”伍氏也不悚,打的周氏都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实在受不得了瞅个空推开伍氏就跑,她带来的那些人也怕的不成,跟着就往外跑。 伍氏还不算,跟着跑出去追着骂:“什么东西,当你是什么尊贵人么,不过是披着那身好皮子罢了,脱了衣裳还不是**样。” 这一骂,羞的周氏拿袖子掩着脸跑,好容易跑出季家,周氏就跟身后有老虎追着似的连丫头都不用,直接蹿上马车,一迭声的喊:“快走,快走,今儿老脸都丢尽了……” 马车一行走,周氏一行哭,这么多年下来,她可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周氏且想着等改明进宫跟太后絮叨絮叨,叫太后责罚伍氏,且又想着晋阳公主可一直对自家儿子有些意思,虽然说晋阳公主年纪有些大了,但是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娶回来也是好的。 原周氏就瞧中了晋阳公主,想着叫成平安尚主,却不想成平安瞧中了季家的姑娘,周氏说破了嘴皮子他偏要娶,老成国公也说娶季家姑娘比尚主还要好,季亿如今贵为宰相,家里又有八个成器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能得个大大的助力,因此周氏才会去季家提亲的。 如今瞧伍氏那个样子,周氏早绝了这门心思,就算是为着和伍氏较劲,也定要叫成平安娶回晋阳公主。 她一行捂着脸喊痛一行计较,有丫头过来想帮她擦把脸,被气极的周氏一掌拍到一旁,心里的火气没处发散,周氏拔下头上的金簪子按着丫头没头没脑的就扎了起来:“作死的小蹄子,如今又是做给谁看,那会儿子你主子挨打的时候你又躲哪去了。” 旁的丫头即怕挨打,又想着这挨打的丫头自来便因着周氏的宠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如今挨打倒是活该,因此,哪个都不来相劝,周氏直扎的那丫头身上血珠子直滚,又不敢哭,忍痛忍的嘴唇都咬破了才方罢手。 而这边伍氏将周氏打跑了,气恨恨的回房,狠灌了好几杯温水才算是压下些火气。 她才想着这事要跟季亿好好的商量一番,周氏这回挨了打,回去指不定怎么说自家呢,反正伍氏叫人说的多了也不怕,只是她怕周氏败坏季颂贤的名声,因想着怎么使个法子叫成家不拿季颂贤说事。 只是季亿还没回来,季颂贤就进屋了,她一进来就对着伍氏深施一礼:“为着女儿叫娘受气了,都是女儿的不是。” 伍氏一听就知季颂贤怕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赶紧扶她起来笑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有什么气可受的,你是没瞧见,我将那周氏打的哟,哎哟,好久没这般揍人了,真真是痛快之极。” 季颂贤心里也觉得很是痛快。 她做为冯颂贤的时候在成家可没少受周氏搓磨,如今伍氏将周氏打的那个样子,叫她再维持不住贵妇人的表相,实在是解恨的紧。 一时,季颂贤也笑了起来:“娘亲真真厉害,女儿佩服之极。” “哈哈。”被季颂贤称赞,伍氏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先前的气愤全都消失无踪,笑了几声拉着季颂贤的手道:“你也觉得娘威风吧,娘和你说,娘真是好多年没动手了,今儿倒是有些便宜了周氏,想当初娘在村里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乡打架的一把子好手,要搁那会儿,娘还不得扇掉周氏几颗牙,叫她一辈子说话漏风,如今到底老了,力气有些跟不上了。” 季颂贤赶紧道:“娘才不老呢,我看娘这几天又好看了,对了,前儿我看书瞧到几张古方,用了能叫人皮肤更好,更显年轻,且也不贵,不如我弄了娘试试看,要是好,给几个嫂子也用用。” “还是我们贤姐儿最是孝顺的。”伍氏笑着夸了几句:“要是有时间就弄弄,若是不得空就算了,莫要累到了。” “嗯。”季颂贤赶紧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伍氏这会儿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偏抓着季颂贤要教她打架。 季颂贤听说伍氏揍人倒不觉得如何,可真要叫她学着揍人,她总觉得放不开,又不好拒绝伍氏,因此上苦了一张小脸,实在烦恼的紧。 伍氏还在那里絮叨:“你如今娇生惯养的,再加上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多以贞静为主,咱们面上也学着些,莫叫人念叨什么,可是,为着以后不吃亏,咱们里子也得架起来,跟娘学些打架揍人的招数也不错,万一以后与人争执也不至于吃亏,再者,说不得你以后的相公是什么样子的,若你厉害些,他就不敢招惹你。” 说到这里,伍氏压低了声音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如今咱们大夏朝文风正盛,男子也多儒雅,倒少了些打自家婆娘的汉子,可先前大夏朝初建的时候,好些人都带着前朝的禀性风气,那时候打婆娘的多了去了,我还是听我奶奶说起过,据说当时村子里好几户人家当家的喝醉了酒打老婆,还有一个婆娘实在受不得投了井呢。” “怎会如此?”季颂贤又哪里听过这样的事,当时就吓了一跳。 “怎就没有,这世上什么事没有。”伍氏拉着季颂贤坐下:“这世上有些人素爱得寸进尺的,你退让了,他便逼着你再退,直到无路可退,可你若比他厉害些,他就不敢如何,你想,那个投井的婆娘若是也跟你娘这般厉害,她那汉子可敢打她,说不得能将她汉子教训的服服帖帖,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因此上,这女人啊,骨子里还是得强横些的。” 说完,伍氏也不管季颂贤如何想的,很是教授了一些打架的决窍,季颂贤倒是都认真听了,只是以后照不照着做还得另说。 锦衣卫指挥所 一个小旗站在屋中,等到成怀瑾将公文批完才慢慢说道:“成国公夫人去季家提亲,想要叫成平安迎娶季家姑娘,结果被季夫人给打将出来,成国公夫人脸被打肿了,头发也被揪下来好几撮,很是不成个样子。” 说到这里,小旗偷笑一时又道:“据说,成国公夫人逃了之后季夫人拉了季家姑娘教她如何打架,季姑娘平时性情最为温柔贞静的,被季夫人给弄的苦着一张脸很是没法子。” 成怀瑾一行整理公文一行听那小旗说起季家之事,当听到成国公夫人去季家提亲的时候,他那张冷脸就更冷了几分,听说季颂贤被逼着学打架,成怀瑾不由想到在成家墓园外见到的那个季家小姑娘,想及那小姑娘娟秀精致的一张脸,那温柔贤静的气质,实是想不出她与人打架是何模样。 不过,听说她苦着一张小脸不得不听从伍氏吩咐,成怀瑾只觉有趣的很,那张冷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小旗只顾着害怕了,并不敢抬头去看成怀瑾,若不然,非得给吓着不可。 第十九章 指责 快入夏天的成国公府各处都有珍稀花卉,四处都笼着一层绿意,便是隔着高墙远远的看上几眼,也能想及内里是怎样的繁花似锦,景色是如何的美。 尤其是成国公府的花园,据说是成国公府小公爷历经五年重新布局,又亲自设计过的,不只精雅漂亮,且景色与旁人家的都不一样。 其间假山堆叠,小桥流水,尤其是花园里的一汪湖水,在各种季节,一天早晚都会变色,真真是叫人稀罕的不成。 金陵城里多数人家都知论起花园子,当数成国公府的精巧别致又独具匠心,这是谁家都比不得的。 而此时,成平安就在成国公府那别致的花园里和好几个小老婆吃酒,小青和玲珑也陪伴在侧,小青一边给成平安斟酒一边笑道:“相公对季家小娘子一见倾心,叫我等都十分好奇,季家小娘子长的到底有多好看。” 玲珑抿着嘴笑:“相公,莫不是比白姨娘都好看不成?” 这白姨娘可是万花楼的花魁,据说还是个清倌人,最是清高不过,卖艺不卖身的,一次成平安去逛万花楼,醉酒之后狂态大发,挥笔写下一首诗来,那白姨娘见着那首诗就极倾心于成平安的才学,故此委身跟了他,成平安倒也对白姨娘有情有义,替她赎了身带进成国公府抬了姨娘。 说起来,满成国公府里论起来,要数好看,当数白姨娘。 “这怎么能比呢?”成平安喝的有些醉意,搂了玲珑笑着:“那是不一样的美,白姨娘温婉,季小娘子清冷,清清淡淡又娟秀精致,别有一番滋味,就好像……” 成平安一时说,脑海中出现了红楼里黛玉的形象,不由的吟唱了起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他这一吟唱不要紧,惊的那些小老婆一个个心里都打起鼓来,小青犹甚:“相公,季家娘子这样好看?” “好看,好看的紧呢,跟我的女神黛玉差不了多少,你不知道,我初见她时一眼瞧过去,这心里啊,彭彭彭的跳个不停,我才知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成平安拿筷子敲着碗,一时说一时唱,看样子豪放潇洒,再加上他依红偎绿,猛一瞧,着实的叫人羡慕不已。 那几个小老婆顿时心中生忧,玲珑笑着又敬了成平安一杯:“相公才学过人,想来,季小娘子定也愿意嫁过来的。” 一旁的柳姨娘也笑:“听说季家清贫,季小娘子日子必然过的不好,咱们国公府里最是富贵不过的,季小娘子来了,必然欢喜,相公即是那般喜欢于她,咱们姐妹少不得要以她为主的,以后姐妹们好好服侍相公,闲时一起观景谈心,又能做些诗词,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小青听了柳姨娘这话心里鄙夷,不过却也点头应是。 玲珑笑着道:“是极,到时候咱们大伙一处玩耍,肯定痛快的紧。” 这几个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给那位她们自认为要来府里做正经奶奶的季小娘子挖了个好大的坑。 柳姨娘第一句话就道出了季家没钱,季小娘子若嫁了来,说不得也是为着成国公府富贵来的,后边的话处处显示她们的大度和对成平安的敬爱,又有一个坑放在那里,等以后季小娘子进门若是不能和她们做到妻妾和睦,那便都是季小娘子的错了。 这些女人间的弯弯绕绕成平安又怎么会懂,他就只顾着高兴了,搂了柳姨娘笑着:“好,好,柳儿最是懂事不过的,来,咱们亲香亲香。” 柳姨娘笑着去躲,却没躲开,成平安在她脸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柳姨娘笑着看向玲珑,对玲珑冷笑一声,顿时,玲珑的脸上就变了色。 这几人中暗潮涌动,不想周氏屋里的丫头玛瑙寻了来,一见成平安便急道:“公子快些瞧瞧太太吧,太太给人打了,才刚叫了大夫。” “打了?”成平安立时站了起来,大怒道:“混帐东西,谁这样大的胆子敢对我母亲不敬。” “太太……”小青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快些去瞧吧。”玲珑也做出一脸关怀的样子来:“太太要紧呢。” 一伙人又急急忙忙去了周氏屋里。 成平安一见门就见到周氏脸肿的不像样子,头发虽梳的齐整了,可仔细瞧却是缺了好些的,又有她眼角的青紫,手上的抓痕,一再显示周氏遭到多惨无人道的对待。 “娘。”成平安紧走一步关心的看着周氏:“你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一见成平安眼泪顿时掉了下来,抓着成平安的手就不撒了:“儿啊,娘,娘丢死人了,娘不活了……” 成平安一边安抚周氏,一边看看周氏的大丫头琉璃:“琉璃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璃行了礼,将周氏如何去季家,如何跟伍氏提亲,伍氏如何回话,又如何按着周氏便打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恨声道:“太太本来好言相商的,哪知道季夫人竟然如泼妇一般起身就骂大公子,太太气不过辩了几句,她就一个耳光过来,那季夫人是做惯了粗活的,一把子好力气,太太又如何是她的对手,不说太太,就是我们过去帮太太也给她连打带踹的险些要了命去。” 一时说,琉璃竟是哭了起来:“大公子一定要给太太做主啊,太太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这么给人打了,这脸上如何下得来,便是我们瞧着太太都心疼的紧。” 成平安听得个怒发冲冠,恨声道:“岂有此理,季家的人怎如此野蛮,不成,我得好好的去会会他们,给娘亲找回场子。” 他抬脚就要往外走,不想周氏一把拉住他,大哭了起来:“儿啊,咱们,咱们这亏吃了吧,那伍氏忒厉害了些,你,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啊,再者,娘只你一个,季家可有八子呢,八个如狼似虎的小子,咱们如何比得过。” 周氏心里清楚,论起圣宠,成平安或者和季相差不了多少,因此上,这事闹到御前圣上也不过是和稀泥,给他们调解调解便是,并不会偏帮啊一家,所以,想给她报仇,也只能两家的主子去死拼一下,只伍氏那般的厉害,她教出来的儿子又差到哪里去,季家八个小子,自家又如何比得了。 “娘。”成平安停下脚步小心哄着周氏:“儿子不怕,儿子武艺好的紧,娘且等着,儿子到季家去砸场子,季家八子,哼,怕都不是儿子的对手。” 说完,成平安嘱咐琉璃:“你且看好太太,好好劝劝太太,别叫太太窝了火。” 琉璃赶紧答应,小青这时候站出来道:“相公只管去,我们姐妹守着太太呢,总归陪太太说说话,不叫太太烦心就是了。” “嗯。”成平安重重点头,拔腿就往外走。 成平安从成国公府出来并没有去季家,而是直接去了枢密院,进去便问季亿的所在,成平安颇得庆丰帝信重,也帮着六部官家做了好些事,因此枢密院的官员也都认得他,只当他寻季相有要事相商,便直言相告。 成平安带了怒火寻到季亿,进门便道:“季相该好好约束家人,省的犯下大错。” 季亿正在批阅公文,听到此言皱眉将公文推到一旁,抬头看了成平安一眼:“成公子,坐。” “不必了。”成平安摆摆手:“我来是有一事告之季相,还请季相与我做主。” “成公子请说。”季亿那张板着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出现,平铺直叙的说了一句,又对伺侯的小厮吩咐一声:“给成公子倒杯茶来。” 小厮倒了茶端来,成平安却是不接的,小厮没法子只得放到一旁去。 成平安冷笑一声:“今日季夫人将我母亲痛打一顿,如今我母亲还卧床不起呢,我尝听人说季相最是公正不过的,因此寻来,请季相给评个理儿。” 季亿听到这句话脸上有些动容,起身走了两步:“我夫人这些日子却是不曾出门的,如何碰着国公夫人?” 成平安理所当然道:“是我母亲去贵府提亲,我妻冯氏病丧,我自然要娶新妇,因见贵府小娘子貌美端庄,便想和贵府结成儿女亲家……” 他这话未说完,季亿的脸就已经拉了下来:“原来如此,老夫当时未在家中,若是在家,老夫也不会阻止夫人的。” 成平安没想到季亿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气的脸色紫胀:“你……季相这是打算不认帐了。” “认,如何不认。”季亿眼中精光闪过,脸上带着怒意:“小女和景家算是指腹为婚的,眼瞧着婚事要成,却因为成公子纠缠小女,叫景家退了亲事,小女不堪其侮上了吊,若不是救治得当,怕是如今已经没了。” 一句话说出,叫成平安愣在当场。 季亿看他一眼继续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何你成国公府连个说法都没有,好个成国公府的大公子,你有妻,小女有夫家,你却是三番五次纠缠不休,是欺负我相府无人么,如今你妻新丧尸骨未寒,你母便到我家来提亲,这分明就是再次欺辱我季家,一次两次如此,我老妻能忍得住才怪了,当时是成国公夫人去了,自然挨了打,便是换个人去,这顿打也是缺不了的。” 第二十章 相助 “老夫还没去寻成国公算帐,你倒是找了来,如此也好,老夫与你去寻陛下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季亿厉喝一声,拽着面有羞愧之色的成平安就要往外走。 “老相爷,相爷。”成平安愧色更甚:“在下实没想到令千金会如此想不开,实在是在下的错。” “没想到?”季亿冷笑一声:“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的紧,你莫和我说什么没想到,也不要推脱年纪小,你都已经是成家立业多年的人了,可别说什么不懂事的话。” “相爷。”成平安有些惧意:“实不曾想到的,我原想我是真心喜欢令千金,再者,也不过我多登了几次门,令千金又没错处,这景家退亲那是他家不讲理,令千金怎会想不开呢?” 季亿真想拿大耳刮子扇成平安:“老夫也不和你多说,你现如今就给老夫滚,以后你们成国公府的人再敢登我季家大门,甭管是谁,见一个老夫打一个。” “您别气,别气。”成平安见季亿气成那个样子,怕他一把年纪真气出个好歹,劝了几句立时就走。 等从枢密院出来,成平安还搭拉着脑袋苦思,实不明白季小娘子为甚自尽,不过就是一门亲事嘛,再者,景家又不是多好的人家,退了亲就退了吧,依着季小娘子的家世容貌还愁寻不着好的,再者,自己对她一往情深的,又不会嫌弃她退过亲,只要她点头,自己立时就叫人上门订亲,她又怕个甚么。 实搞不明白,成平安又没脸去与季家的人理论,只能闷着头回了成国公府。 他一回去,周氏就叫人将他叫到屋里,见他只是精神有些不好,身上也没伤才大松一口气:“儿啊,这亏咱们就吃了吧,季家的人真不好惹的。” 成平安坐下,精神还有些恍惚:“娘,季家小娘子前些日子自尽的事你知道么?” “自尽?”周氏也吃了一惊:“如何自尽了?” 成平安低垂着头:“听说是因着我纠缠景家退了亲,季小娘子一时想不开就,就上了吊。” “怎么会这样?”周氏猛的坐了起来紧抓着成平安的手问:“可是真的?” 成平安点头:“真真的。” 周氏滋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呢,难怪伍氏那般生气,原来其间还有这等事情,罢,这,这亏咱们只能吃定了的。” 她又看看成平安:“儿啊,这梁子咱们与季家是结定了的,你也莫要再想娶季小娘子的事了,等娘伤好了与你再相看好的。” 成平安心里还记挂着季颂贤,又哪里愿意,猛的抬头:“娘,这事你莫管了,且等着季家的人火气消了儿子再想法子,当年冯氏还不是因着儿子有才华才跟了儿子么,当时冯家的人可都瞧不上儿子的,这季家也是,只要季小娘子有心跟儿子,季家的人还能怎么着。” 周氏想想对成平安死心塌地的冯氏,又想想成平安那一后院的女人,也跟着点头:“儿说的是,以我儿的相貌才学,又有哪家的娘子不喜欢呢,且等等吧。” 季颂贤与伍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陪伍氏做针线活,待到季亿回来,伍氏和季亿相商,想着成家总揪着季颂贤不放,他家这样没脸没皮的,自家也是实没法子,倒不如带季颂贤去躲一躲,伍氏因想着自家才在南郊买了个庄子,那庄子是前礼部侍郎家的,因全家人还乡,才将庄子卖了的,这庄子修的倒是好,景致也不错,莫不如去那里住上些时候。 到第二日早间,伍氏就与季颂贤说了要去庄子上住的事情,季颂贤倒也愿意,吃过饭就回房整理东西,等着不日去郊外庄子上玩。 只是,季颂贤才将杂物整理好,就见伍氏屋里的丫头顺意过来唤她去前边。 季颂贤匆忙放下正在包东西的包袱皮,整了整衣裳过去,一进门就见一位宫里的姑姑正坐着喝茶,见到季颂贤上下打量两眼笑了一声:“皇太后听说季小娘子容貌好性情也最是和善,便想叫进宫去说说话,小娘子且请吧。” 伍氏起身笑了笑:“我这女儿最是害羞的,也没怎么出过门,若是进宫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姑姑多多关照。” 说话间,伍氏悄悄递上银子,那姑姑看了两眼却是没收:“季夫人这是打我们的脸呢,关照是一定的,哪里还要叫您破费。” 伍氏一看如此这心就提了起来。 季颂贤也有些紧张害怕,实是宫里的人都是一双富贵眼的,也最是贪财不过,到哪家宣旨不想着搜刮些好物件,可这位姑姑送上门来的银子都不要,其中必有古怪。 只是皇太后宣召,季颂贤又不有推脱,只能笑道:“且等我换身衣裳再走,以免失了礼数。” 等那位姑姑点头,季颂贤回房换了身比较庄重的衣裳这才成行。 出得季家的门,坐上宫中来抬人的轿子,季颂贤满腹心事进了宫。 轿子从后门进去,季颂贤下了轿子便跟着姑姑往前走,一路过了御花园,绕过十二院和十三殿,在西北角门处过了一个长长的甬道就到了皇太后的居住清宁宫。 待到清宁宫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季颂贤走这一路也实累坏了,一进清宁宫,只觉一阵凉气扑面而来,顿觉舒服不少。 又见清宁宫内来来往往宫人穿梭不断,却是鸦雀不问,就知皇太后的手腕了,想到皇太后垂帘多年,也不过是前几年才将政事交还陛下,季颂贤就又是一阵紧张。 她站在清宁宫的院中,待着宫中的姑姑进去禀报,只是左等右等都没有见人出来,也没有人要叫她如何,季颂贤心中更加没底,只是这是皇宫大内,她也不敢如何,只能呆站着。 又过一时,却见一个宫装丽人带了十来个宫人太监进得门来,那丽人看她一眼,撇了撇嘴:“你就是季相的女儿季颂贤?” 季颂贤并不知这丽人是哪一位,却还是依足规矩见了礼:“见过贵人。” 便有一个宫人上前道:“这是晋阳公主。” 季颂贤立时跪下请安:“臣女见过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站在当地冷冷的看着季颂贤,看了好一会儿,一挥衣袖进了门,却留下一句话来:“好没规矩的东西,多跪一会儿吧。” 直到此时,季颂贤心里才明白了,说是皇太后要见她,却实是晋阳公主用了皇太后的名义将她叫进宫的,恐怕就是为了折辱与她,只是,她却不知她素与晋阳公主无仇无恨,甚至面都没见过的,晋阳公主为什么要这般做? 季颂贤跪在当地,眼瞅着宫人进进出出却无一人理会她,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心里头也突突的难过之极。 为着不给父母添麻烦,她只能咬牙跪着,不敢分辩一句。 此时日头正浓,季颂贤跪了一会儿就觉膝盖生生的疼,身上也不住的流出汗珠子,额上更是,汗珠子避里叭拉掉到地上,不过一会儿衣裳就已经快贴到身上去了。 此时,却听清宁宫内传来一阵笑声,却是晋阳公主隔着纱帘看她,一边看一边笑:“母后,你只夸季家小娘子长的好,我还说她定是敷了粉的,如今看来却也不是,若真是敷了粉怕这会儿子早叫汗水给冲了,只是我却不想就此认输,只能再委屈她一会儿了。” 听到此言,季颂贤心里火突突的,只觉受到万分的折辱。 若她真有过错皇太后和晋阳公主叫她跪,便是跪断了膝盖她也不会叫一声苦,但是,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拿她打赌,拿她当个乐子来逗的,将她当什么了,便是娼妓优伶之辈也没的如此的。 忍着泪水,季颂贤攥紧了拳头,努力压下火气,心中却急转,想着用什么法子脱困。 突然间,清宁宫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之后,却是一人进了院子。 季颂贤低垂着头却是没看,只见到一双脚绕过她站到屋外冷声道:“见过皇太后,见过晋阳公主,陛下才刚召见季相论政,季相这会儿要出宫,便想带季小娘子一处走,却不知皇太后问完话了么。” “好没意趣。”晋阳公主抱怨了一句,接着就是一个带些沧老却依旧清润的声音:“罢,叫她跟你过去吧。” 那人答应一声,走到季颂贤跟前轻声道:“季小娘子,跟在下走吧,季相还在外边等着你呢。” 季颂贤点头,先用手撑地费力的想站起来,只是她跪的太久了些,竟是有些吃力的,那人也不好相扶,季颂贤只能一点点起身,才刚站起来,就见一根树枝递到眼前,季颂贤抬眼望过去,就见那个锦衣卫指挥使面带善意对她点头:“小娘子且扶着些吧,省的走不动路。” 季颂贤道了声谢,伸手扶住树枝,锦衣卫指挥使成怀瑾就这么牵着她出了清宁宫。 待走过长长的甬路,季颂贤哑着嗓子问:“不知我父亲在何处?” 成怀瑾猛的回头,看了季颂贤一眼,小声道:“并不曾有季相,只是在下听人说起晋阳公主将小娘子召进宫来意图羞辱,便借了陛下和季相的名想帮小娘子一番。” 第二十一章 秘闻 “为什么?” 被成怀瑾所救,季颂贤心里是有些怯意的。 一来,成怀瑾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叫季颂贤心中害怕,二来,成怀瑾是她原来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只是她不守妇道,被成平安花言巧语所惑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成平安,这就是极对不住成怀瑾的,因此上,季颂贤总觉得在成怀瑾跟前低一头。 “季娘子曾给我母亲点了一盏佛灯。”过了许久,就在季颂贤认为成怀瑾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说完之后,成怀瑾有些凶狠的看了季颂贤一眼:“快些走,问这问那莫不是还想去清宁宫跪着?” 季颂贤心里一突,赶紧答应一声忍着腿上的痛意快步跟着成怀瑾出了宫门。 待出得宫门,季颂贤远远的瞅见季亿站在宫门外的大树下不住张望,他身后跟的是季家唯一的一辆青布马车,不由的泪珠滚滚而下。 季亿瞧见季颂贤快步走来,当看到季颂贤形容狼狈的时候紧握了拳头沉声道:“出来便好,跟为父回家去吧。” “好。”季颂贤答应一声,忍泪看绕梁捧了水从马车后绕出将水递给她,季颂贤喉头早干渴不已了,也顾不得许多,接过水壶喝了好几口,之后便借着绕梁扶持艰难的爬上马车。 “多谢。”季亿看看成怀瑾,虽还是板着一张脸,可明显多了几分善意。 “不必。”成怀瑾的目光隔着季亿看向季颂贤:“我不是为着相爷,是为着令千金。” 说完,成怀瑾也不看季亿脸色如何,转身走人。 “无赖。”季亿嘀咕了一句,回身钻进车中叫吴叔赶紧归家。 当季颂贤归家,伍氏看到季颂贤被折腾的那个样子时,抱着季颂贤便哭。 哭完了,伍氏只是不依,推着季亿道:“晋阳公主怎如此无礼,你倒去好好问问陛下啊,凭的什么咱们贤姐儿无错便要罚跪,贤姐儿是宰相家的小娘子,可不是宫里那些奴才,不是她晋阳公主说罚就能罚的,贤姐儿这样……分明就是皇家不给咱们体面,要下咱们家的脸呢。” 季亿闷了好一会儿才抚着胡须道:“丫头莫恼,说起来,这事还是成平安作出来的。” 季颂贤本来要劝伍氏的,可一听季亿这话便有些不解:“父亲此话何意?” 季亿语气中带着恼意道:“我与指挥使打听了一下,原晋阳公主心悦成平安,一心要嫁与成平安,早先有冯氏在,晋阳公主不能做妾,自然就一心想着为难冯氏,如今冯氏去了,晋阳公主自然便瞅着机会,原想叫陛下赐婚的,哪知道成平安竟然瞧中了贤姐儿……” “所以晋阳公主就想给女儿一个下马威,警告女儿莫要和她抢人?”季颂贤咬着牙,忍不住怒意恨意喷薄而出。 季亿长叹一声:“也不光如此,要只晋阳公主也做不来的,这都是太后纵容的,太后怕也是想警告于为父吧。” 季颂贤垂头细思,好一阵终是明白过来。 原庆丰帝继位的时候也不过八九岁的光景,一个小儿继位自然不能亲政的,据说当时太后便临朝听政,又将庆丰帝送出去跟一位大能学本事,好几年陛下不在京中,这天下都是太后说了算。 后来陛下归来,便有那等忠君的臣子请求太后归政于陛下,太后不肯,拿着陛下年幼说事。 一直到陛下娶了皇后,臣子们又要求太后归政,太后才不得不归政于陛下,从陛下亲政到如今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 若说陛下是个无能的倒也罢了,太后也还能摸着一些权力,恐也不会有怨言。 只是陛下却是个英明之主,他亲政以后铲除太后爪牙,又大力提拔实干的臣子,一时间将政务握于手中,慢慢架空了太后。 如今,太后应是恼了陛下,只是陛下到底名头政,又是太后的亲子,太后也不能如何,她要将这火气发散出去,也只能拿旁人出气了。 而季亿原是太后提拔上来的,只是后来陛下亲政季亿便一心忠于陛下,叫太后这个原主子恼了,她又揪不出季亿的错处,便借由晋阳公主的手罚了季颂贤来告诉季亿不该忘恩负义。 想清楚了,季颂贤一阵担忧,抬头看向季亿:“爹,太后如此恼怒,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季亿见季颂贤分明受了大委屈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先担忧自己,心里说不出来的舒埋,摸着胡须笑了笑:“无事,你爹爹精着呢,太后拿我没法子的。” 伍氏搂了季颂贤哭道:“我可怜的贤姐儿,太后母子斗法你却受了这池鱼之殃,实在委屈的紧啊。” 季颂贤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只能安慰伍氏:“娘,我无事的,再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是君,我是臣,又能如何。” 伍氏又哭一场,叹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进京,咱们在外边多好,不用受这般大的委屈,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一行说,她一行拿出药膏来要给季颂贤涂抹。 季亿就赶紧躲了出去,伍氏挽起季颂贤的裤管一瞧,见她两个膝盖乌青一片,又是一片心疼,轻手轻脚的抹了药膏,又慢慢帮她揉那瘀血,饶是伍氏很小心了,可季颂贤还是疼的心一抽一抽的,为怕伍氏又哭,只能咬牙忍了。 因季颂贤被晋阳公主折腾了这一场,伍氏再不叫她出门,更不叫她动弹,每日里拿了绣活去季颂贤房中做,又叫厨房捡着季颂贤爱吃的饭菜做了送过去。 如此两三日,倒养的季颂贤百般无聊。 这一日,二嫂王氏带着侄子宗文来探望季颂贤,宗文别瞧名字中有个文字,却是个最活泼坐不住的,一进季颂贤的屋子便爬上爬下的折腾,季颂贤看他欢实就劝王氏别拘着他,还叫他过去剥了果子与他吃。 宗文折腾了一场就安稳下来,坐到季颂贤身旁和她说话,笑着对季颂贤说:“姑姑不知,姑姑养伤这段时间金陵城可是出了一件大事呢。” “什么事?” 季颂贤正无聊的紧,就愿意和宗文说些闲话,也乐意听宗文说外面那些事。 宗文将小脑袋一仰:“姑姑若要听也好说,只细细的捡那好花样与我做个荷包便成。” “臭小子。”季颂贤拍了拍宗文的脑袋:“成,待姑姑寻块好料子与你做个荷包。” 宗文这才将听来的消息说出去:“据说前儿晋阳公主约了人一处打猎,在半路上遇到成国公府小世子,便结伴而行,结果到了围场上也不知怎的,晋阳公主的马惊了一路狂奔谁都拦不住的,成国公府小世子追着过去欲救晋阳公主,可人没救了,晋阳公主摔下马来摔折了腿,那位成小世子也被马踢了一脚,听说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这样厉害?”季颂贤吃了一惊:“怕也该晋阳公主倒霉了,不然怎旁的人都没事,就她的马惊了呢。” 王氏看看季颂贤,啐了一口:“原也是该当的,晋阳公主为人最是娇蛮不过的,说不得她发脾气虐待那马,马受了气自然就不听话了。” 季颂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和王氏说了些话,王氏见季颂贤脸上有些困意,便带着宗文告辞离去。 等王氏一走,季颂贤呆坐半晌,总觉得晋阳公主落马这事不寻常,那是公主,要去打猎马匹早就有人好好的检查过了的,而且,晋阳公主的坐骑应是寻那等温驯的,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惊了呢。 季颂贤想着应该是人为的,只是却不晓得什么人这样有本事,竟然无声无息的在公主的坐骑上动手脚。 不期然的,成怀瑾那张带着冷意的俊脸浮现眼前,季颂贤赶紧摇头:“自己和他什么关系,人家救了自己一回就已经很意外了,怎又会去给自己出气呢?” 金陵最大的酒楼顺意楼的后院中,院中桂树下两人下大对奕。 庆丰帝一身淡紫常服笑着执黑,迅速落子:“晋阳的事是你弄的吧。” 成怀瑾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白子落下,黑子迅速被困住一大片:“天要下雨,马要惊慌,我又有何法。” 庆丰帝摇头苦笑一声:“还是如此,在我面前就不能说句实话么。” 成怀瑾看了庆丰帝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庆丰帝有些无语。 成怀瑾起身,仰头看天,半晌回头:“陛下的生母已然寻到。” “什么。”庆丰帝猛的一惊,起身的时候将棋盘带倒,黑玉棋盘跌落在地上摔成几瓣,只他浑然无觉:“她,她,她现在如何?” 成怀瑾摇头:“节哀,她已然故去,我已命人将她的尸骨再收敛,悄悄带了回来。” 庆丰帝怔然而立,许久掉下一滴泪来:“罢,罢,是她没福的,是朕没福气。” “你。”成怀瑾不知如何安慰庆丰帝。 庆丰帝伤怀了一阵就恢复过来,对成怀瑾笑了笑:“咱们俩倒也算同病相怜的,你母惨死,我亲母也被害身亡……” 过了许久,庆丰帝又问:“她是如何没的?” 成怀瑾摇头:“莫问了。” 庆丰帝便知那人一定受了许多苦难,便也不再硬要追问。 第二十二章 转变 不知过了多久,成怀瑾才试着问了一句:“娘娘的尸骨要如何处理?” “你帮朕瞧个好风水之处将她安葬吧,父皇不愿意看到她,她也恨父皇,即如此,倒不如别葬在一处,免得相对两生厌。” 庆丰帝说到此处有些动情:“朕先前许多年竟不知她是朕的亲母,以致于她遭此劫难,当真枉为人子,如今即已寻到她,自然要好好拜祭,你葬发之后朕瞅个空出宫祭拜一番,也算是母子相认了。” 说是母子相认,却是永远阴阳两隔,同样有此经历的成怀瑾又岂不知庆丰帝的心情,陪他叹了一会儿气,才又道:“陛下该好好管管晋阳公主了,她也实在刁蛮太过,全然不顾脸面,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 “你不是已经教训过了么。”庆丰帝看向成怀瑾:“朕不好出面教训她,你倒是替朕做了,朕却不知季相家的千金是怎么叫你看中了的。” “咳!” 成怀瑾咳了一声,肃然道:“我是感激她,我知母亲这些年在成家日子定然不好过,她去后依着那人的性子,指不定将她的尸首扔到哪儿呢,因想着必有心善之人照料她,且将她安葬进成家墓园,如今想来,恐此人便是季家娘子,她于我有葬母之恩,我若不报还于她又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生母。”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庆丰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半晌后拍拍成怀瑾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朕都已经有二子了,你却还是孤家寡人,叫朕如何安心。” “无有情投意合之人安能成家。”成怀瑾回了庆丰帝一句,起身就朝外走去:“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宫吧。” 转眼间,成怀瑾走的没个人影,庆丰帝只能骂了一句:“一说到成家立业便是如此,再耽误下去,朕怕要以为你有断袖分桃之好了。” 只是他再骂成怀瑾也是听不到的,庆丰帝只能恨恨的离开此地先回宫去。 却说成怀瑾出了酒楼往他才买的一座三进宅子而去,走不多时,便看到西十八街,且远远的瞅到季家大宅,成怀瑾站在那里半晌催马前行。 季颂贤这日听宗文说起晋阳公主落马一事,心中便有些猜疑,等到无人的时候,她细细思量也没个头绪,只能抛到脑后去。 因着那日被罚跪,季颂贤这些时日总觉膝盖疼浑身无力,想来应该是在日头底下跪的太久了些,竟是晒的有些中暑,这几日就在房中好好休养。 一时屋中安静下来,季颂贤就拿起一本书来瞧,瞧了一会儿犯起困来,竟将书本掉到地上也不知晓,一时迷迷瞪瞪睡着了。 这一睡就怎么都起不来,似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好像做了好长时间的梦。 梦中,她好像读了很多书,只那些书上讲的什么她却不知晓,不过,她却又好似经历了许多女孩子的一生,各式各样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都极自强自立,且活的很是洒脱自在,有些分明被丈夫休弃,却还是活的很好,也有的被家人不喜,却拼命上进,最终生活的很好。 这一梦,季颂贤似是历经千年一般,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怔怔的坐了很久,长叹一声:“和她们一比,我那一世也着实太可悲了。” 因又想着都是女儿身,旁人都能活的自在洒脱,偏她总是拘束太多,叫心不得自由,人也变的暮气沉沉,着实不应该的。 她思及梦中一个女孩说过,甭管碰着什么事都不能失了自我,都要保持本心,绝不因浮华而轻浮,也不能困苦而退缩…… 现在想想,那话还真是有道理,她前一世活的太糊涂了,因着成平安那么一个东西将心封闭起来,活的越发的麻木如行尸走肉,最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从头再来,季颂贤因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活法了。 之前她变成季颂贤来到季家,从头到尾似乎都在被动接受,被动的接受季家人的关爱,接受伍氏的安排,接受季亿的训戒,却丝毫没有自己的主意,且因想着自已是个女儿身,不能出闺阁半步的,成平安又势力极大,她是报不得仇的,便生了退缩之意,这实不该的。 一个人评论强大与否,不如在乎有多少钱,也不在乎有多大的权势,而是在于本心,心强大了,便无所惧,无所惧,才敢于接受任何的挑战。 季颂贤咬牙,握紧了拳头,打今儿起她便是季颂贤了,做为冯颂贤的一切懦弱的、冷漠的、被动的、不堪的全都应该抛弃,要做为一个全新的人挺直了腰杆站着,要敢于面对一切的困难。 起身,季颂贤换了一身衣服便去季亿的书房寻书。 她以前读的书不过都是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或者便是女则女训,这些书虽然规矩,也不会出什么差子,照时下人的说法,不会叫女孩移了性情,可到底将女子的眼光心胸拘限住了,眼光不长远,心胸不开阔,又因何能够有强大的勇气。 季颂贤在书房中寻了几本史书,另又寻了一些地理图志和游记之类的,拿了书回去便读了起来,读了一时书,她起身在屋中走动,又照着梦中女孩那些法子做些运动以便强健身体。 一下午过去,季颂贤竟然读了半本书,实在是叫她有些傻眼。 以前她却是不知她记忆力这般好,似乎将书上的东西瞧上一两遍就能记得牢牢的再不忘却。 不由的,季颂贤有些欣喜,脸上带着笑去伍氏房中请安。 可巧马上就要入夏,伍氏才寻了料子要给季颂贤做夏衫,看她来了就叫她过来选,季倾贤选了一匹雨过天晴的衣料,又选了一块素白棉纱做裙子,一行选,她一行笑道:“我做个白纱裙,裙角绣上大片的墨莲,上身配青色纱衫子,又素净又清灵,穿上定是十分好看的。” 可巧王氏和孙氏一块过来,听她这么一说倒都笑了:“妹妹本长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伍氏虽则出身粗鄙了些,然这么多年在金陵住着又时常应酬,眼光倒是顶顶好的,她一点季颂贤的额头:“哪里有绣大片墨莲的,你也不怕旁人说你俗。” 季颂贤吐吐舌头:“大俗才能大雅,俗极至雅,旁人都不穿,我偏穿这个,人也只有夸我心思巧的,不信娘且等着,我做了来穿上你也定夸好看。” “是极,是极。”王氏抚掌大笑:“妹妹眼光自来是好的,不如妹妹也帮我配个颜色,好叫我也跟着做回雅人。”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季颂贤自取了衣衫放到一旁,又和伍氏说了一会儿话等季亿回来便开饭了。 席间,季颂贤说起她在书房取了几本书瞧,季亿因问是什么书,季颂贤就如实回答了,季亿听后沉默良久才夸了季颂贤两句:“很该读读的,读史使人明志,虽你是女儿家,可到底心胸开阔以后日子才能过的好些,如今你知读史书,可见是长进了。” 他一夸奖,季颂贤赶紧起身听着,等季亿说完了,季颂贤笑道:“我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请教爹爹。” “不值什么,你只管问。”季亿高兴,摆着手说道。 随后一家人又坐下吃饭,等着吃过饭后,季亿问伍氏取些钱来,伍氏因问要做何用,季亿便叹了一声道:“自成指挥使上任,便如疯狗一般的乱咬,这些日子以来不晓得多少官员被抓入诏狱之中,金陵人人自危,前日赵尚书跟陛下乞骸骨,明日要还乡,我与他同殿为臣之年,总得送一送的吧。” “这是应有之义。”伍氏答了一句,又关心道:“你也小心些吧,别叫他给咬上一口。” “如今陛下正用我呢,哪里就容他放肆了。”季亿不将这话往心里去,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瞧他分明不是个傻的,怎就做事不留一点余地,他这般将所以官员全得罪光了,待到得兔死狗烹之时,就不怕旁人落井下石,前任指挥使尸骨未寒,他也不瞧瞧这前车之鉴。” 季颂贤原在一旁听着,听到此处心中一惊,不由有些担忧之意。 成怀瑾对她心怀善意,且她原对不住成怀瑾的,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成怀瑾能好,可听季亿这般说,再加上她如今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很能想到以后成怀瑾下场如何悲惨,就颇有些不忍心。 “爹爹。” 季颂贤考虑了许久才试着开口:“成指挥使对我有救助之恩,爹爹……若是,若是不碍爹爹的事,能否提醒他一句?” 季亿眉头皱的更紧:“我怕的是提醒了他也不听,再者,他这个位子本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若是不咬人了,陛下还养他做甚……罢,罢,你即提出,我瞅空与他说上两句吧,至于以后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 季颂贤这才稍放下些忧虑,一心和季亿说话,哄季亿开心。 第二十三章 毒计 第二十三章 毒计金陵城外折柳亭 一把年纪的赵尚书还乡,许多官员都来相送。 季亿和赵尚书坐在折柳亭内边喝茶边看这暮春时节金陵美景,赵尚书举杯:“这次赵某还乡,怕与兄再不得见,今日清茶一杯敬兄,还请兄顾念旧情,照顾一下赵某的弟子。” 赵尚书的关门弟子韩中书也是寒门出身,为人刚直果敢,如今是六品户部给事中,以他的年纪已经做到实职六品官,也算是前程似锦的,只是赵尚书这一走,怕有人给他使绊子,便跟季亿提了一句。 “兄放心,能照顾的我一定照顾。”季亿喝了口茶跟赵尚书保证。 起身,季亿走到亭外折了柳枝递了过来:“送兄细柳,祝兄一路平安。” 而季亿的随从又过来奉上仪程,赵尚书瞧了赶紧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中人口众多,钱财上也不凑手,如何……” “便是再不凑手也不差赵兄这些。”季亿笑着将仪程又递了过去:“赵兄收着吧。” 赵尚书没有推辞收下来转手交给跟随的忠仆,满脸不舍的环顾金陵郊外风光:“我在金陵二十载,已将此地做为故乡,没想到临老还要离开这里……” “兄即不舍,为何还要离开。”季亿和赵尚书关系很是不错,如今故人远去,也很不舍,便出言挽留:“倒不如兄在金陵安享晚年。” “罢,罢。”赵尚书摆手:“我还是回乡去吧,起码不瞧这乱作一团的金陵城心里清静啊。” 说到这里,赵尚书又压低了声音:“如今陛下年长,太后还想揽权,龙争虎斗之下怕要波及旁的,兄还请注意。” 季亿点头应承,又听赵尚书道:“我听说令千金温柔贤惠,我那弟子倒也不错,兄若是瞧着好就给我去封信,我来做个媒,若是瞧不上全当我没说。” “中书确实不错。”季亿笑笑:“只孩子的婚事还要看缘份,且走着瞧吧。” 两人说话间,就又有几个官员过来相送,季亿也不便久留,就与赵尚书告辞离去。 坐在马车上,季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在他瞧见路旁站着的人时一机灵惊醒过来,忙命车夫停车,季亿也不用人扶,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来,又仔细的看了几眼,确定是那人无疑,才对他点了点头。 这站在路边的无疑便是成怀瑾,他看到季亿对他点头,几步过去别扭的对季亿一笑,只他分明在笑,可季亿却觉得他皮笑肉不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指挥使如何在这里?” 季亿扭头指指一旁树林::“带人操练而已。” “老夫还以为指挥使意在监视我等呢。”季亿很不赞同的皱眉:“即知今日赵尚书离去,指挥使却偏偏在这里出现,难免叫人多想。” “在下行的正坐的端,别人怎么想干在下何事。”成怀瑾站的笔直,脸上满是倔强和凛然之气。 季亿对他倒颇有几分欣赏,思及昨日季颂贤与他说的话,不由的关心了几句:“指挥使还是小心些吧,毕竟前任尸骨未寒,你又何必将自己置身纷争之中不留一丝余地。” “陛下所需,某敢不尽心。”成怀瑾一字一顿说道:“此地不是什么久留之处,季相还是早些还家吧。” 季亿对成怀瑾拱了拱手,心知他是听不进良言相劝的,便转身欲上马车,成怀瑾向前走了两步:“季相和令千金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就在季亿皱眉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成怀瑾迅速离开,独留季亿长叹。 “滚开,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清宁宫中,晋阳公主不住砸着东西,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屋中伺侯的宫人全都叫她赶了出去,晋阳公主砸的累了喘着粗气拍着被子嚷着:“一个个都想瞧本宫的热闹不成,本宫现如今是动不得了,不然出去非得叫你们好看。” 原来,晋阳公主摔坏了腿被送回宫中叫御医治疗,前后好几位御医都说晋阳公主这腿怕是不好治,恐要三五个月才能起身,欲要行走如常,却要一年往上的时间。 晋阳公主本就是个好动的,如今弄成这样自然心里不好受,偏她在屋中闷的正烦乱之时,高阳公主、明阳公主一处来看她,明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有些不对付,话里话外的在嘲讽晋阳公主有失体统,没的去和一群臭男人打猎,结果老天都看不过眼叫她惊了马。 高阳公主看着在相劝,其实也在指责晋阳公主不对,高阳公主温温和和的指出晋阳公主没的给季相女儿难堪,实在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亏得季相一家性情温和,没将这事往外传,要是但凡季相性子爆些,将这事传出去,看晋阳公主脸还往哪里放。 若说旁的晋阳公主倒不在意,偏说季颂贤,简直是戳了晋阳公主的肺管子。 这几日晋阳公主腿脚不便也不能出门去瞧成平安,她倒听说成平安还抽空在季相家门前转悠,应是对季颂贤还不死心。 想及季颂贤那张美人皮,晋阳公主恨不得拿刀直接给划花了,瞧她怎么勾引男人。 高阳公主和明阳公主说个不停,晋阳一时大怒直接将两人赶了出去,又是在屋里乱砸一气,吓的宫人全都不敢近前伺侯。 一直到晋阳公主发够了脾气这才叫人收拾屋子。 等屋中收拾干净了,宫人回报说太后来了,晋阳赶紧抹了一把汗命人相请。 一时高太后带着一群人进了屋,看到晋阳公主屋中少了的许多摆设不由的皱眉:“又胡闹了。” 晋阳公主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高阳和明阳讽刺女儿,女儿气不过嘛。” “你弄出来的那些事,我若是高阳几个也是瞧不惯的。”高太后坐下瞅着晋阳公主:“她说的也是实话,偏你自己把脸送出去给人打,叫人打疼了又怨怪。” “母后。”晋阳就有些不高兴了:“母后相帮哪个?” 高太后冷笑一声:“我不过提个醒罢了,你看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国主公的体统,你简直比泼妇还泼妇。” 一句话说的晋阳公主直捶被子:“凭的什么,我就是看中了成平安,那个季颂贤与我抢,我气不过嘛。” 高太后使劲的点头晋阳公主的额头:“你当你稀罕成平安他就成宝贝疙瘩了,谁稀罕似的,季家丫头才不稀罕呢,那丫头一直躲着她,偏你弄出来的这些事叫成平安越发的怜惜于她,你又怪谁。” 说到这里,高太后叹了一声:“晋阳啊,母后与你寻个好的,莫再想着成平安了吧。” “不,我谁都不要,我偏要他。”晋出犯了倔脾气:“母后,成平安有什么不好,他家世好长相也好,又最是多才的,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我?” 高太后简直是没办法了,一指一指的戳着晋阳:“你这孩子怎么不长心啊,成平安不过是成国公府的继子,可不是正经成家血脉,他是皮子长的好,可要论俊美,这金陵城比他好的多的是,他有才学又如何,那小子风流着呢,府里的美人成群结队,你若真嫁给他,以后有你苦头吃的,你想想那个冯娘子,怕是被成平安给生生气死的吧。” 晋阳公主一拍被子:“我是公主,我要真嫁了他,他难道还想要那么多美人,美的他,我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将那些小贱人全打发出去,叫他心里只能有我,他若不依,哼,我就拿鞭子抽他,看他敢如何。” 晋阳公主刁蛮任性,最是会无理取闹的,高太后说破了嘴皮子她都不听,气的高太后头疼:“罢,罢,随你吧,总归路是你选的,以后过的不好你也莫哭诉。” 说完,高太后甩甩袖子就走,她前脚走,后脚晋阳公主就将被子扔在床下:“一个个都死哪去了,都给本宫过来。” 一时间一群宫女冒了出来,晋阳公主一指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宫女:“绿柳,这几日成公子可有没有送东西于本宫?” 绿柳使劲摇头:“殿下,那日殿下惊马成公子拼命相救,说不得成公子也受了惊呢,这几日怕是没时间来探望公主的,说不得过几日就会送东西表示心意。” 绿柳这几句话倒叫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偏你最是嘴巧的,本宫就等他几日。”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又阴下脸来:“你来给本宫想个法子,怎么治一治那个季狐狸精,叫她不敢跟本宫抢人。” 晋阳公主这话叫绿柳顿时苦了一张小脸,好半晌才敢向前走了几步,在晋阳公主跟前小声道:“公主,怕是成公子瞧中季小娘子是因着她长的好,再者,她那样子看着又温柔又和善,而且显的又雅致风流,最是清静不过的,要叫成公子死心,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坏了季小娘子的名节,她都是残花败柳了,想来,成公子也再瞧不上的。” 绿柳这话本就藏着十分的狠毒之意,只晋阳公主一心记恨季颂贤,听了绿柳这话反倒笑了:“去领些赏银吧,偏你最是懂本宫的心思,这个主意出的好,你拿了赏银再好好想想怎么败坏她的名节。” 绿柳一听这话轻舒一口气:“奴谢过公主。” 第二十四章 亲事 第二十四章 亲事“荣威侯府?” 季颂贤去给伍氏请安时见伍氏手中拿着的请帖,登时惊的叫了一声,心中无限激动:“娘,荣威侯府与咱家熟么?” 怪不得季颂贤激动,实是自她去后再没有见过荣威侯府的老夫人与大太太了,早先她未嫁之时满府里的人也唯这两个是疼她的,虽说她如今已经适应了季颂贤的生活,且将本身当成了季颂贤对待,可到底对这两位亲人还是有些牵念的,想亲眼再见一见,知道她们过的好与不好。 “你这孩子。”伍氏倒是笑了:“难道忘了么,咱们家才进金陵城的时候你还小,半路上正好碰见荣威侯府的四爷一家就结伴而行,等咱们安顿好了娘带你去侯府拜谢,侯府老夫人对你可是喜欢的不行,就是那位冯娘子,便是姓成的故去的那位夫人和你也投缘,虽她比你长了好些岁,可也能与你玩到一处,当时回来你还说很喜欢那位冯姐姐呢。” 季颂贤听呆了去,她苦思搜索,终是在冯颂贤的那份记忆中想及一件事情,那时候冯颂贤正因为成平安慢慢展露才华而被他迷住了,旁的事情都不怎么管,一心只想怎样嫁与成平安,有一回家里来人做客,她出来拜见,正好看着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冯颂贤见了很是喜欢,就带着那小姑娘玩了半日,还送了好些东西,只那小姑娘到底是谁,她竟然无心记住。 如今倒是与伍氏的话碰上了,季颂贤赶紧问道:“我房中有一对玉镯便是冯姐姐送的么?” “可不就是。”伍氏笑着点了点季颂贤的额头:“那个冯小娘子倒是个好的,性子温柔不说,又最是个干净纯善的,只眼光不好,嫁了那么个东西,生生给人糟贱死了。” 季颂贤低头不语,伍氏把她搂进怀里:“你也莫难过了,男人家素来不知后院争斗有多凶险,全都做着妻贤妾美的美梦,等到将来他们老了因妻妾相争而引的儿女纷争不休的时候才知后悔。” 见季倾贤有些沉闷,伍氏又笑着逗她:“娘叫顺意给你将衣裳做好了,待明儿去荣威侯府做客的时候你就穿上新衣裳。” “我也要去?”季颂贤惊问。 “瞧你说的这话,娘去哪里能不带你么,再者,侯府老夫人特意交待带你过去的。”伍氏摸摸季颂贤的手:“等咱们去了荣威侯府,天气就越发的热了,娘带你去咱家新买的庄子上避暑去。” “嗯。”季颂贤答应一声,便叫绕梁寻顺意拿新衣裳,带回房里试穿。 她本就长的好,这回穿上那天青色绣花衫子,底下着葱白点着大片墨荷的纱裙,着实的秀美之极,站在那里就像是春天才刚绽放的一朵娇花,又如春日暖风,徐徐的沁入人心。 “姑娘真好看。”绕梁瞧的呆了好半晌方赞了一声:“奴还没见过比姑娘更好看的人呢。” 瞧她这呆头鹅的样子,季颂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才见过几个美人,说的好似阅尽世情似的,傻丫头,赶紧帮我将衣裳换下来,这衣裳等着做客穿呢,可不能弄皱了。” 绕梁赶紧过来相帮,主仆二人将衣裳脱了又好好的放妥当,季颂贤就打发绕梁出去,她自己翻箱倒柜的终是寻出那对白玉镯子,轻抚着镯子,季颂贤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 哭过之后,她又将手镯好好的收起,提笔欲作画,可拿起笔来心烦意乱也不知画什么,遂放下,坐在凳子上思量明儿去了荣威侯府要怎么说怎么做,因又思量宋氏曾与她说过早先宋氏嫁给成国公的时候宋家还富贵,宋氏的嫁妆当真丰厚,可谓十里红妆。 宋氏并不曾喜欢过成国公,待嫁过来之后先前不知道成国公是何脾气禀性,因此嫁妆中许多的物件没有透露过,待到宋氏后来看清楚了成国公的冷漠无情还有贪婪自私之后就再不提及,怀孕的时候还将许多小件又珍贵的东西偷出去藏在她置办的一所宅院的秘室中。 另还有一些宋家传家的东西也被宋氏藏了起来,原是准备交给她儿子的,只可惜宋氏临死之前都没见着成怀瑾,这东西就是留给谁,宋氏也不会便宜了成家,自然更不会透露出一星半点。 季颂贤那时候已经对成家的人再无期许,也就帮宋氏瞒着,如今想来,成怀瑾即已归来,那些东西该是转交给他的,只是,季颂贤又犯起愁来,不晓得怎样通知成怀瑾。 想及宋氏的嫁妆,季颂贤又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这事若不是思及宋氏,或者季颂贤还想不起来呢。 原是她是冯颂贤时,她亲母却是出身极高贵的,据说还是一位县主,她母亲临去之时也给她留了一些好物件,里边还有一件传家宝,这事只她母亲的奶娘知晓,在她出嫁的时候那位奶娘悄悄寻着她,将一个沉香木所做的盒子交给她,只说这里边的东西万万不能叫人知道。 冯颂贤只当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因此并不曾与人提及,就是成平安也不晓得,待到后来她看宋氏的做法,就想着也将盒子放到庄子或者外边的宅子中,只她的嫁妆成平安都是清楚的,若是放到庄子上难免落到成平安手中,无奈之下就将那盒子也收进宋氏的那所宅子中,如今想来,她该早些取回来才是。 思量再三,季颂贤咬了咬牙,想着待跟伍氏去郊外庄子的时候想个法子去宋氏宅子中走一遭,先将她的物件拿出来,再设法给成怀瑾传个信。 定下主意,季颂贤就满心激动的开始寻首饰,又想着明儿得盘个什么样的发髻,总归得给荣威侯府老夫人一个好印象。 这一夜,季颂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天亮就早早的换好衣裳,又叫绕梁给她梳个百合髻,将伍氏才给她打的新首饰寻了两件戴上。 因想着老夫人才失了最疼爱的孙女,怕是心里不好受,季颂贤并不曾戴那些色彩鲜亮的,而是捡着素淡的青玉簪子插了两支,又将白珍珠攒的头花戴上,看着素净,却也不寒酸。 打扮好了,季颂贤就去伍氏屋里侯着,且等一家人用过早餐之后,伍氏带她和孙氏一处坐上马车去了荣威侯府。 季颂贤不知道荣威侯老夫人猛不丁的设宴做何事,想着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荣威侯府谁的生辰,这样广邀宾客到底是要做什么? 且等着车子在荣威侯府门前停下,季颂贤和伍氏及孙氏下车,见荣威侯府门口停了许多华贵之极的车子,想来此时已经来了许多宾客,随心去将帖子送上,荣威侯府的人赶紧请伍氏一行进门。 进了门走不多远便见荣威侯府的大太太金氏就迎了出来,她一脸笑容携了伍氏的手:“你可真难请,早先我们请了多少回都不来,这回倒是抓着你了,必得好好的罚你几杯才成。” “实是家中事务繁杂。”伍氏脸上也带着笑和金氏前后进了门。 荣威侯老夫人自老侯爷去世之后便居于偏房的锦香院中,一行人便去了锦香院,进了正厅,先给荣威侯老夫人见了礼,才分宾主落座。 老夫人看着瘦了许多,只是精神还好,季颂贤坐在伍氏身侧,看着老夫人瘦的那个样子,心里难过之极,真的很想大哭一声扑到老夫人怀里诉说委屈,可她现在并不是冯家的人,而是季氏之女,失态的事是万万行不得的,也只能咬牙忍着。 老夫人和伍氏说了几句话就看向季颂贤,笑着对季颂贤招了招手:“这是贤姐儿吧,一晃神这般大了。” 季颂贤赶紧过去人老夫人见礼,荣威侯老夫人抓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是喜爱:“是个好孩子,长的这样好难为她也不张狂,又是这般温柔大方的性子,我是越看越爱,好孩子,以后有时间常来侯府玩耍,这府上也有几个女孩儿,虽不及你这般好,但也不是轻狂的,想来你们是能玩到一处的。” “是。”季颂贤应了一声:“我只是怕我粗卑叫姐妹们不喜,若是您不介意,那我以后就多打扰了。” “不介意,不介意。”老夫人笑着摇头:“你这般灵秀的人儿天天来才好,我瞧了你就舍不得,要不是你娘在那里坐着,我怕是将你抢了来呢。” 金氏也在一旁陪笑,对老夫人道:“想要叫贤姐儿天天伺侯您也成,我们家的靖哥儿年纪也大了,若是……您想几时见贤姐儿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季颂贤一听手上就是一抖。 金氏所说的靖哥儿是如今的荣威侯的长孙冯靖,季颂贤还记得她未出阁的时候和冯靖最是要好的,她比冯靖要长好些岁,冯靖几乎是她带大的,如今竟也到了要娶妻的时候。 她明白金氏应该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和相府结亲。 可是,她这身子是季颂贤没错,可魂魄分明是冯靖的姑姑,又如何作嫁? 伍氏也是一惊,随后笑道:“青天白日的你们婆媳尽琢磨着抢我姑娘,我可不依的,你们婆媳二人,我也带着媳妇呢,倒也不怕你们。” 金氏知道这事怕是不成的,眼中有些落寂,可随后又笑了:“我偏就喜欢你家的姑娘,你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且等着,赶明儿我再寻个好的气气你。” 季颂贤心头一松,很是感谢伍氏推了这门亲,要知道,她便是嫁给任何人都绝不能嫁给冯家人,那简直就是乱伦了。 昨天忘了更新,实在对不住了,今儿补上。 另外,有人说季颂贤身为相府嫡女,成家就是身份再高也不能叫她为妾的,这话要是放在常人身上还有些道理,可要放到成家那些极品身上就没什么道理可言了。 可知道成平安身为**男,穿越前看的书也全都是**文,在**男的眼中是没有身份之别的,好些文中的**男一娶几个公主,郡主都能为妾,更何况只是相府的姑娘了。 另外,古代也真的有相府的嫡女送给别人为妾的,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古人的事情有许多说不明白的,现代人写古代文也只是通过想象写的,有些写的古代女子端庄贤淑,对自己严谨苛刻太过了,比古人还要古人,凤问过许多人,尤其是问过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家,还有百龄老人,似乎,古代人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规矩森严,说起规矩来也是规矩不过的,要是没规矩的时候,比现代人更开放。 第二十五章 疑心 第二十五章 疑心正说话间,外边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三个长相仿佛的女孩进了屋。 季颂贤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三个女孩是如今冯家未嫁的仅有的三个了,一个是长房庶女也就是冯靖的妹妹冯蓉蓉,另一个是二房嫡女,却是二房太太钟氏所生的小女儿冯贞贤,最后一个是四房嫡女冯淑贤。 原冯家女孩儿不少,只如今去的去了嫁人的嫁了人,唯剩下这三个还在老太太跟前奉承。 冯贞贤年纪最长,她素来最是个性子活泼的,进门就笑,还着妹妹和侄女给老太太见礼,又被金氏拉着过来拜见伍氏。 伍氏前头生了八个儿子才得了季颂贤这么一个姑娘,向来很喜欢长的白净可爱的女孩子,见了冯家三女顿时笑了:“难为你们家怎么养的,一个个水葱似的,瞧的我直想抢回去自己养。” 金氏一听立时笑了:“你若真喜欢这也好办,我与你做个保,你瞧中了哪个叫她认你做干娘不就成了。” 伍氏和季颂贤听此言均是一愣,伍氏笑容不减:“我哪个都看着好,只这事还得和我家老爷商量商量,他要是不答应,我便是再喜欢也是不敢的。” 金氏想及伍氏的出身便也理解笑道:“那你可别白哄我们一场,叫我家姑娘白白高兴。” “怎么能呢。”伍氏表示一定会和季亿好好商谈的。 说到此处,金氏又叫冯家三女和季颂贤一处玩。 原季颂贤做为冯颂贤的时候在闺阁时这三个女孩还小,素来和她也玩不到一处,因此并不曾熟悉,如今再瞧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有了季颂贤的灵魂记忆,对冯家的人倒是少了许多的亲热,季颂贤和冯贞贤说话的时候,也能平常以对。 说了一会儿话,她也算瞧出这三个女孩的性子了,冯贞贤性格活泼大方,很能言善辩,冯淑贤不善言谈,性子也有些内向,而冯蓉蓉大约是庶女的原因就显的懦弱畏缩,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可便是如此,就算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冯蓉蓉对季颂贤似是都有些瞧不起。 看到此处,季颂贤心中不由摇头,冯家这辈子女孩的教养总归不如何,老太太也是年纪大了精力不继,教的本该水样清静的女孩也长了一双富贵眼,生了一颗刻薄心,如此,就是长的再好,也多了几分庸俗。 不过,想到她当初还不是因着成平安那样的花言巧语所惑义无反顾的嫁到成国公府时,而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同样被成平安纠缠,却恪守本心便是死也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两相一对比,荣威侯府对女子的教养问题就显现出来。 这样一个世家大族反倒不如寒门出身的季家会教养孩子,实在是叫季颂贤越想越失望,越想也越替荣威侯府担心。 女孩一个个如此,她记忆中荣威侯府的男人也都不是什么能顶起门户的,再这般下去,荣威侯府怕是要败落了。 季颂贤想了许多,越发觉得头脑清明了。 只这会儿伍氏已经和金氏坐到一处说话,虽然伍氏一直在笑,可是,季颂贤却分明觉得伍氏的情绪越来越烦乱。 “娘。”季颂贤推推伍氏,才要说什么,便听荣威侯老太太笑了笑:“我们老一辈的说些家长里短的话,你们小辈的怕是闷坏了吧,贞贤,你带季姑娘出去玩玩。” 因她又对季颂贤道:“我们府里也有一个园子,倒还精巧些,你也去瞧瞧,省的跟我们老人坐一块闷坏了。” 季颂贤不好说什么,便起身跟老夫人告辞出去。 一时四个姑娘出了屋子,冯贞贤打头带着大伙往后院走去。 一行走,冯贞贤一行问:“季姐姐平日里都做什么消遣?我听说季夫人到如今还亲自种菜,姐姐不会也跟着下地种菜吧,姐姐这样的清静人也跟泥土打交道?” 季颂贤分明就是从冯贞贤眼中看出些嫉妒之意。 再想想这具身体的容貌,季颂贤倒是明白的,冯家女孩虽长的都不错,可在这满都是美人的金陵城内也不是多出挑的,而季颂贤这具身体长的实在是太好了些,这女孩之间首先攀比的就是容貌,自然冯家三女就瞧她越发不顺眼了。 虽曾都是亲人,可季颂贤除去和老夫人还有金氏亲近一些,旁的荣威侯府的人她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迁就这三位。 她含笑点头:“我无事时也跟娘亲一起种些菜。” 冯蓉蓉一听抿着嘴笑了:“季姑娘这样干净人儿怎么学那等下里巴人的做派,没的辱没了相府千金的名头。” 冯蓉蓉大约是给冯家其他人欺负惯了的,今儿就想在季颂贤身上找些优越感,因此大力的诋毁季颂贤。 季颂贤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改分毫:“怎么会呢,便是闺阁女儿也不能只学女红管家之类,旁的事情也该知晓的,爹爹长说农人不易,我们兄妹都要学着种地,一来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吃起来才香甜,二来,也能知道这一粒米一棵菜是怎样辛苦得来的,才能学会珍惜,不说我们,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每年春季不也下地做活,养蚕纺纱么。” 季颂贤这一句话叫冯家三女脸上都有些能堪,冯蓉蓉和冯贞贤黑了一张脸只默默往前走,倒是冯淑贤笑了笑道:“姐姐说的很是,是我们自误了。” 冯贞贤有些气闷:“走快些吧,我们家院子太大了些,若是走的慢了,不知道及时才能到花园子里。” 季颂贤也不与她一般计较,回快脚步跟在冯贞贤身后。 又走了一时,绕过一个月亮拱门便进了园子,这冯家的园子季颂贤自是熟悉不过的,如今进来,大有恍然如隔世般的感觉。 看到园子一角她亲手种下的竹子,季颂贤眼眶都有些微热,她扭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自去寻了个凉亭坐下。 一时冯贞贤只说口渴了,叫丫头端茶过来。 冯淑贤过来坐到季颂贤身边不远处问季颂贤平常都读什么书,季相有没有教她读书之类的话。 季颂贤不好说她平常多读史,季亿也叫她读些地理图志、民俗风情之类的书,只笑道:“不过是读些女四书一类的,些须认得些字便是了。” 冯淑贤点头:“是了,想来季相那般刚直之人,家教一定极森严的,姐姐恐也不会读旁的书,只我听说前朝的时候有位清正官员,因太过清贫,其女隔墙受了邻居家的一块饼,叫那官员得知嫌弃其女丢了名节,竟将他女儿活活饿死。” 说到这里,冯淑贤就不再说什么了,可季颂贤却分明听出了许多的恶意。 她心下有些恼怒,只身在冯家,再者怎么说这都是冯颂贤的亲人,她也不好发作,却将这事记在心间,想着以后还是少和冯家诸女打交道的吧。 一时茶水点心送了上来,冯蓉蓉笑道:“季姑娘多吃些。”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季家穷困,连点心都吃不起么。 季颂贤忍着怒气端起茶来灌了一口,冯贞贤笑了笑:“姐姐大约不怎么喝茶吧,这喝茶哪有如此牛饮的。” “是极。”冯淑贤也掩口笑着:“茶是雅物……” “我只知这茶是给人解渴的,旁的都是其次,只要渴了不喝便是了,管那么许多做甚。”季颂贤嘴上说着,心中却气的直要骂脏话了,老娘当初在荣威侯府的时候还不像如此败落,老娘吃的穿的用的比你们可好多了,就算是在成国公府虽不受宠,可也是一脚出八脚迈的,你们此等样寒酸还敢笑话老娘。 如此心中发泄完,季颂贤有些无语,她……似乎是跟着伍氏学坏了呢,竟将乡间骂人的粗语都学了。 她心中腹诽之时,旁边的丫头又斟了茶端来,季颂贤伸手去接,不料那丫头未拿稳竟是将茶倒在她的身上。 因茶水颇热,季颂贤赶紧起身,茶还是泼的白绫裙上一片脏污。 “哎呀。”冯蓉蓉捂了嘴:“这可……怎生是好呢。” 冯贞贤看看季颂贤:“我与姐姐的身量仿佛,姐姐这裙子怕是穿不得了,倒不如换上我的裙子吧。” 说着话,冯贞贤便叫丫头去她屋里取衣服。 季颂贤眼瞧着自己这才上身的衣服弄成这个样子,心里的火气又不好发,脸上又不能露出不满来,实是憋的难受。 洒了茶的丫头自觉做错了事,赶紧拿着帕子给季颂贤擦裙子,又跪在地上道:“都是奴的不是,奴伺侯季娘子换洗。” 季颂贤瞧她一眼:“莫擦了,你带我寻间屋子将这裙子换了吧。” 虽无奈,可季颂贤最紧要的还是将这又脏又湿的衣裳给换掉,丫头赶紧起身引着季颂贤往亭子外走,边走边道:“奴带季娘子去寻常女客燕坐换衣之处将这衣服换了吧。” 季颂贤点头,跟着丫头走了一路。 只是,她越走越是觉得奇怪,这路可不对呢。 要知道季颂贤原可是荣威侯里出来的,她小时贪玩,在这园子里一玩就是半日,园子的哪一处熟悉,那供女客燕坐之处她也知道在哪里,里边的摆设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这路分明就不是去那里的。 再者,季颂贤又想着今儿是荣威侯下帖子请人,怎么在外边看到好几辆马车,到了里边却不见旁人家的姑娘太太? 第二十六章 不堪 “今儿我来的时候见侯府门口停了好几辆车,怎么进来却只有我们一家,其他的宾客都去哪儿了?”季颂贤故做不经意的问起引路的丫头。 那丫头低头一笑:“今儿来的都是自家亲戚,有大奶奶娘家人,还有四房太太的嫂子带着侄子侄女过来瞧她的,如今都没有在老太太这里,季娘子自然也看不见。” “原来这样。”季颂贤点了点头,看着前边一处所在的时候,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立时将引路的丫头掐死。 若是头一回来荣威侯府做客的姑娘大约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可季颂贤心里清楚的紧,荣威侯府的花园子很大,若真要逛的话恐要逛上一天的,为了叫客人在走累的时候有个歇息的去处,有时候荣威侯府自己家的人在花园里玩累了不乐意回去,也有个睡午觉的地方,老荣威侯在世的时候就在花园建了两处小院子,这两处院子建的猛一瞧都差不多,但是,若是自家人就很容易的能分得出来。 这两处院子就是给男女宾客燕坐之处,一处是专供女宾客休息的,一处是供男宾客休息玩耍的去处。 女宾的院外墙上有一处青砖浮雕,雕的是富贵牡丹,男宾客雕的是松鹤延年,季颂贤一看到这处院外的浮雕心里便清楚是怎么一回子事了。 她压下心里的怒火,跟着丫头进了院子,一时进屋季颂贤瞧瞧四周摆设,对丫头一笑:“你出去帮我瞧瞧衣裳可拿来了?” 丫头自然也不会多想,福了福便出去了。 待丫头一走,季颂贤立时进了内屋,在西面墙上敲了两下,蹲下身数数地砖,在第八块地砖处使劲的按下,突然,雪白的墙上就出现一个暗门,季颂贤闪身进去,又将暗门恢复原状,叫谁都瞧不出来。 她才进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喘气说话声,那男人应是喝醉了的,进门倒头扎在床上,嘴里胡乱说着:“爷没醉,喝,今儿非得把你们都喝……” 季颂贤捏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险些扎进肉里。 她不知今儿这是谁设计了她,只是却也明白,这和荣威侯府是扯不断关系的,心中一时又是悲凉又是气恨,实不想她不过出嫁几年荣威侯府竟然败落至此,落得要陷害客人过活的地步了。 只是,这其中老太太还有大太太可有参与,季颂贤不想将二人想差了,可也忍不住想着荣威侯府满府的人都对她心生恶意。 咬了咬牙,季颂贤快步离开这个所在,一进出得院子,就直接躲在一棵大树后边瞧着。 果然不一会儿荣威侯府的三个姑娘带着丫头匆匆赶过来,冯贞贤一行走一行道:“季姐姐换个衣裳怎么老出不来,不会在里头睡着了吧,咱们且悄悄过去拿了她。” 冯淑贤也跟着笑了起来,冯蓉蓉默不作声,可却也不反驳。 一进众人进了屋,随后惊叫声起,冯贞贤从屋中跑出来,一巴掌扇在带路的丫头脸上:“季姐姐呢。” 那丫头捂着脸也不敢哭:“奴,奴不知,季姑娘叫奴去瞧衣裳拿过来没有,奴就出去了,谁知道,谁知道……” 捧衣裳的丫头吓的也是缩着头不敢说话。 “还不赶紧去找。”冯贞贤挑着眉凶狠的威胁:“若是寻不到人,仔细扒了你的皮。” 季颂贤等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瞧见冯贞贤挑唇一笑:“你们这是怎的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贞贤大松一口气:“姐姐这是去哪儿了?我们过来寻姐姐找不着人,险些急坏了。” 季颂贤一笑:“不过是觉得屋里气闷出来走走罢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能去哪里,左不过就在这园子里呢。” 她又看看冯贞贤:“瞧这急的一头汗,赶紧换个衣裳松快松快,省的着了风身上不舒坦。” 说话间,她就拉着冯贞贤要往里头走:“不如咱们两个一处换衣裳。” 冯贞贤吓了一跳,她如今可不敢再叫季颂贤知道里头还有个男人呢,立时笑了笑:“季姐姐,不,不必了,即是找着姐姐了,不如姐姐去我屋里坐坐,我才得了几样好东西与姐姐玩。” 季颂贤也不拆穿她,点头道:“也成。” 她一行走一行指着先前给她带路的丫头:“这丫头倒也机灵,叫什么?” 那丫头见了礼笑道:“奴名唤芙蓉。” “长的倒也好,配得上芙蓉之名。”季颂贤脸上带着笑跟冯贞贤道:“我有事吩咐芙蓉两句,不知妹妹舍不舍得。” 冯贞贤这会儿子就想将季颂贤带离这里,旁的事是不管的,立时点头:“姐姐只管使唤她。” 季颂贤将芙蓉叫到身边,对冯贞紧摆摆手:“你们且到前头去,我一会儿便跟来。” 冯贞贤和淑贤都有些不乐意,季颂贤一板脸:“怎的,还怕我丢了不成,有芙蓉带路呢。” 冯府的人见季颂贤似是有什么私秘的事情要说,便也不敢多耽误,冯贞贤带人离的远远的,且等她们走了,季颂贤便笑问芙蓉:“女客燕坐的地方在哪处?” 芙蓉本就是紧张之时,听季颂贤这么一问,下意识的一指远处一座小宅院:“便,便在那里。” 季颂贤点头轻笑:“这男客燕坐之处和女客的确是不一样,一处富贵牡丹,一处松鹤延年叫人一眼就瞧出来了,倒也不至于弄差了。” “嗯。”芙蓉这会儿子还回不过神来呢,点头轻笑:“这是我们府里老侯爷在时想的招,是极有意思的,那松鹤延年……” 说到这里,芙蓉才回神,立时惊惧的看向季颂贤:“季娘子,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季颂贤把脸一拉,面带怒气看向芙蓉:“我身为相府千金若是连这个都瞧不出来也忒给我爹丢人了,未进那院时我早就瞧出来了,只身在侯府不便多言罢了,你与我好好说说今儿这事是谁的主意,我可得罪了什么人?” 芙蓉后退一步,脸上惊惧更加明显:“奴,奴,奴不知道,都是,都是奴的主意。” “是么?”季颂贤一步上前伸手掐住芙蓉的脖子:“你的主意?你一个侯府的丫头敢打宾客的主意,胆子倒是不小,我若将这事闹腾出来,怕是你们老太太都要好好与我解释,想办法给我交代,你说,我若是叫老太太将你们一家全打死了,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荣威侯府自有定制,若是家生子丫头多是以花木草为名,且都是承袭下来的,比如前头一个丫头叫芙蓉,若这丫头嫁了人或者放出去了,后头同样这个职位的丫头便也叫芙蓉,如此一代代相袭,基本上是不会乱套的。 可若是外头买进来的却是不能以花草为名的,多都是各自的主子给随意取个,先前季颂贤问芙蓉的名字便是想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一听这名字就知她必是家生子,因此才如此威胁与她。 果然,芙蓉的脸色都白了,吓的浑身哆嗦:“奴,奴,奴说了,恐也……” “你若说了,若那人真将你们一家发卖了,我便叫人买下便是,你且放心。”季颂贤轻声诱哄着。 芙蓉被她哄住了,想了一会儿方咬牙道:“是,是蓉大姑娘的主意,原是晋阳公主知娘子要来我们府上做客,便给蓉大姑娘捎了话,说若是帮着晋阳公主办成了事,晋阳公主若是能嫁到成国公府,便叫蓉大姑娘也过去,自此姐妹相亲,若是晋阳公主嫁不到成国公府,也给蓉大姑娘寻个好婆家,省的她在家受嫡母搓磨,想来,贞四姑娘和淑五姑娘也是知道的,不过应是蓉大姑娘许了她们好处,再者也不是她们房里的事,她们也乐得看蓉大姑娘和大奶奶斗法,就装做不知。” 芙蓉口齿倒是伶俐一时交待清楚了,季颂贤松手:“我明白了,咱们且走吧。” 一行走,季颂贤一行交待芙蓉:“你且笑着些,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会闹出来的,这事全当没有。” 芙蓉大松一口气,引着季颂贤快步追上冯贞贤几个。 待去了冯贞贤屋里,冯贞贤便拿了几套衣裳出来叫季颂贤挑,季颂贤挑了一件素淡颜色的裙子到内屋换了,将自己的裙子叠好要了一张包袱皮包了才出来。 冯贞贤一时笑着张罗茶点,才摆上一桌子的各色点心,便听丫头说老太太传唤说要吃午饭了。 一时一行人又转到老太太那里,季颂贤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待吃过午饭又陪老太太说了一时话,伍氏便起身告辞,老太太又让金氏相送。 等到伍氏跟孙氏还有季颂贤坐上马车离开荣威侯府后,伍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孙氏脸上也不好看,季颂贤不知为何,因瞧瞧伍氏又瞅瞅孙氏,伍氏看她这个样子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道:“以后荣威侯府是来不得了,这还是堂堂侯府高门大户呢,怎的做事反倒不如咱们这样清贫人家有礼,忒的没脸没皮,实不知叫人怎么说。” “娘亲这是怎么了?”季颂贤看看孙氏:“嫂子,荣威侯老太太和娘亲说了什么话么?” 孙氏摇头:“不说娘亲生气,便是我也极气愤的,怎的都没想到堂堂侯府行事实在是……唉。” 伍氏看季颂贤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拉着她轻声道:“原我还以为荣威侯府总是找成家的不自在,老是说冯娘子死的委屈是替自家女儿抱不平的,哪里知道她们分明就是在打冯娘子嫁妆的主意,当初冯娘子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嫁妆是真真丰厚,荣威侯府早就打着那些物件的主意了,这回冯娘子故去,她又没个子女,成家原是要封存嫁妆的,为此,荣威侯府和成前闹腾起来,想着抢回嫁妆。” 孙氏也在一旁解释:“荣威侯府早掏空了底子,如今竟是入不敷出的,便想着抢回冯娘子的嫁妆他们自个花用,或者也能再撑上一些年头。” 第二十七章 明白 青布马车在青石铺就的街上驶过,路边热闹的买卖声季颂贤充耳不闻,心中惊异,口中问着孙氏:“冯娘子已经故去,她娘家讨要嫁妆也是应有之理,说不得是荣威侯府的人不愿意便宜了成家,再者,荣威侯府要真是眼馋冯娘子那些嫁妆,当初冯娘子未出阁时怕是早吞没了,哪里容得她带去成家。” 季颂贤确实不明白,听孙氏的话是很瞧不惯荣威侯府为人的,只她却觉得当初在闺阁时祖母和伯母对她也很疼爱的,她不想将原来的亲人想的太过不堪。 伍氏笑着拍了拍季颂贤:“你啊,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故,冯娘子的父亲和母亲临去世之前就怕荣威侯府那一窝子人算计了冯娘子去,便请了亲朋好友来做见证,将嫁妆封存了,还请衙门里的人写了文书,言明如果冯娘子长大做为嫁妆,若是冯娘子未长成人便故去,这些东西就捐给国库。” “竟然,竟然是这样?”季颂贤想到她在冯家长到一十六岁却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事情,她只当家人亲近她,却不想,却不想……当年荣威侯府的人不定出了怎样无理的事情,才叫父亲母亲如此防备,甚至于连脸面都不要了去寻人做证,就只是为了叫她能够长大成人。 一时间,季颂贤又是凄苦,又是疑惑,又是悔恨,心中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孙氏应该也是想要教导季颂贤的意思,揽了她道:“原来冯娘子和成家的嫡公子定下亲事,等冯娘子长大成人,荣威侯府便拿着这门婚事说嘴,想叫冯娘子给那人守着,其实那时候满金陵的人都认为成家那位嫡子已然故去了,荣威侯府怕是想将冯娘子留在家里些年头,等长成老姑娘了便将封存的嫁妆取出来自用,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冯娘子竟然不叫他们摆布嫁给成家继子,有成家做主,他们又怎么敢打那嫁妆的主意,只是冯娘子到底命苦罢了。” “嫂子,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季颂贤二十多年的想法念头,心中认定的事情全叫伍氏和孙氏这番话给打翻了,她心里不是滋味,耳边嗡嗡作响,再不想听到任何荣威侯府的事情,只靠在孙氏身上说要眯上一会儿。 孙氏以为她真累了,赶紧搂紧了她:“那你且眯一会儿,等到了家我叫你。” “嗯。”季颂贤点头,看她样子似是睡着了的,可是,她头脑清醒之极。 她现在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该笑的是她死后重生一回却也知道了亲人的真面目,该哭的是她想着若是她没有嫁到成国公府,说不定死的更早些呢。 如今想起来当初荣威侯府的人那般反对她嫁给成平安,不是因为疼她,也不是因为颜面,而是因着她丰厚的嫁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嫁妆有多少,除了明面上那些,还有她母亲暗地里藏在首饰盒底层的那些银票、房契、地契,如今想想,这些嫁妆恐也够荣威侯府再赫赫扬扬过上十年八年的了,也难怪那般的叫人眼红。 “母亲,今儿荣威侯府的行事有些古怪。” 孙氏小心的察看,见季颂贤确实睡熟了,小声的和伍氏说话:“猛不丁的为什么要请咱们过府做客,咱们和他家也没什么来往呢。” 想了一下,孙氏又道:“且请咱们的时候,他家那些太太奶奶的娘家人怎的都来府做客?” 伍氏也有些糊涂:“是不是想要拉拢咱们,我瞧着荣威侯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叫她家的女儿认我为干娘,只她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我怎么又能往上凑呢,照我说,这荣威侯府真真成了破落户,前儿才给成国公府害死了个女儿,这会儿子又想将自家女儿送到成国公府去,也忒的不知体面了。” “娘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孙氏一惊,赶紧询问。 伍氏笑着拍拍孙氏的手:“你当你娘傻么,便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也瞧出来了,荣威侯府里几房争的真真是凶狠的紧,长房想要嫁妆,便鼓动那庶孙女要给成家那小子做妾,以便过去之后凭着成家小子护着将嫁妆夺了,四房最是没出息的,如今也是那府里最落魄的,便也打了那个主意,不过,他们是想将四房嫡女嫁到成家为妻,这姐死妹继的事情也多了去,倒也使得的,可却也不瞧瞧冯娘子是怎么死的,他们还敢……真是为了银子命都不要了。” 孙氏听的瞪圆了眼睛捂着嘴:“老天,竟是这样,竟是这样?这些人实在可恨。” 季颂贤闭着眼睛,孙氏和伍氏说话的声音一个劲的往她耳朵里钻,叫她想不听都难。 听过这些话,她心中更加悲痛,不过也更加清明。 她道为什么那三位都算计她,却原来冯蓉蓉和冯淑贤都想入成国公府,自然成平安一直想讨进门的她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全都想将她拉下马来,可那冯贞贤又为何? 季颂贤左思右想待想到那酒醉的男子终是明白了,怕是那个男子就是冯家二房太太的娘家亲戚吧,他们是打着败坏了她的名节,叫她不得不嫁给二房亲戚,以此来拿捏季亿这个相爷,真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季颂贤忍着悲意待到了季家就赶紧下车,快步进房将绕梁赶出屋门,她将门紧紧锁上扑到床上痛哭失声。 狠哭了一场,季颂贤起身擦干净眼泪,眼中一片清明坚定,即然荣威侯府那些亲人早就不当她是亲人,全都当她是金子银子一般算计争夺,那么,彼此之后她也不再将他们当做亲人,即是重活了一回,那前尘往事如云散,她不再是冯颂贤,她是全新的季颂贤,从里到外都是季颂贤了。 捏紧拳头,季颂贤咬牙,荣威侯府这次算计她可以不计较,全当还了那么些年的骨肉血脉之情,只晋阳公主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她却不能不计较,总归有一日,她必将把这些算计都还给晋阳公主。 这么想着,季颂贤只觉头脑更加的清楚明白,心中也是一片安然,浑身又是轻松舒坦,竟像是真将许多重物抛却,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她对镜浅笑,镜中人如花似玉,原来眉宇间的淡淡忧伤全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慧黠和果敢,若不是还是那张脸,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绕梁。”季颂贤打开门唤了一声,绕梁赶紧答应着,季颂贤一笑:“打盆水来,我洗个脸。” 绕梁应声出去,没一会儿便端了水盆进来,季颂贤就着她的手洗了脸,又拿毛巾擦干净脸上,再匀了些香脂,收拾好了,且换了身衣裳坐在桌前看从季亿书房拿来的那些地理图志。 她一行看,一行回想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梦中许多女孩子生活的一些片段,还有得自成平安的一些记忆,慢慢将所有的记忆融合,心中好似多了一个全新的人儿,整个人也更加的清明聪慧。 待到如今她再想及成国公府那些年的生活,竟也觉得自己那些年简直就是白活了,单落得一个蠢字。 怪不得宋氏总是对着她长吁短叹,在给她讲解世情之后还是那般担忧,后来便也不讲许多,只教她如何贤惠,没的贤惠装也要装成贤惠的样子,却原来,宋氏已经对她失望,唯有的便是盼着她能保命而已。 想到这里,季颂贤不由的冷笑出声。 她也实在太过愚蠢了些,宋氏怕是也觉她烂泥扶不上墙吧。 本来成平安就对她没的什么情份,她进门之后便一味的如木胎泥塑一般任人摆布,忙着讨好周氏,想要在成国公府站稳脚跟,却不想,婆婆再如何的亲近,也终不及相公的亲近维护。 她虽也会管家理事,但那只是荣威侯府的法子,成国公府不论是名声还是钱财比荣威侯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理事的法子自然也不一样,她却固守成规不思进取,且说话行事木讷无趣,也难怪成平安只叫她保有嫡妻名头,对她的喜欢却连一个丫头都不及呢。 她那些年完全丢掉自我,混混噩噩的活着,总是活的不够明白,自己且先都不明白自己,不对自己好,又怎能指望旁人再对你好的? 便是如今她到了季家,也是只随着伍氏安排,只想着讨好伍氏和几位嫂子,再孝顺季亿就成,终不想怎么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怎的活的清楚明白一些,终还是落得下乘。 她总说女儿家还是安静贤惠为主,多学女红理家之道,诗词之类倒是落得下乘,却总是不想想为何那千年历史中多为人称赞名留青史的却还是那些才女,那些腹有诗书,那终通古博今诗词华彩的女子为世人所称道,那些女子诗词美名流传千年,总是得了称赞,却无一人说她们不守闺阁之道。 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这世道无论男女,终还是要自身好,自己有实力有才能是为上策,世人总教女子专于闺阁,可有哪个女子抛却闺阁之道,如男儿一般搏美人前,世人又敬佩称赞那样的女子,怕是这世上的人都是矛盾的吧,即想讨个贤惠温良的媳妇,却又羡慕那等行事洒脱别具一格的女子,到最终,还是那样的女人活的明白,活的自在。 季颂贤脑中纷乱,一时想了很多,终是明白季亿的苦心,怪道季亿以前总是不叫原身读那么些个女四书,总是如男儿一般的教养她,到如今,她也替原主了解了这一番慈父心肠,季亿是真心疼爱她的,是想叫她能够活的更自在。 怔怔的,季颂贤也读不进书了,眼中泪水滚滚落下,绕梁在旁边瞧了吓了好大一跳,转身跑出屋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伍氏的声音:“我的儿,这是怎的了,好好的怎么哭上了,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第二十八章 报复 “娘别担心,我无事。” 季颂贤抹掉眼泪笑了笑:“近来读史倒是明白许多事理,有感于您和爹爹对我的苦心这才掉了几滴泪,偏绕梁这小蹄子大惊小怪惊动了娘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伍氏搂着季颂贤抚抚她的背脊:“我和你爹自然是要疼你的,这本就是该的,你又何必去哭呢,仔细哭坏了眼睛。” 季颂贤笑着点点头:“我自此之后再不哭了。” 她倒也说到做到,起身和伍氏说笑,脸上再没一丝伤感。 待到晚饭时候季亿回来一家子团坐着吃饭,伍氏便说起季颂贤今日读书竟然读哭了,倒是叫她几个哥哥很是笑话了她一通,臊的季颂贤脸都红了。 吃过晚饭其余人都回房,季亿单把季颂贤留了下来。 一时饭菜撤了,季亿一边喝茶一边问:“这几日都看了些什么书?” 季颂贤赶紧起身回道:“看了几本地理图志以及写民俗风情的书,如今正在看史记。” 季亿点点头:“读史好,以史明志,以史为镜才能知得失对错。” “爹说的是。”季颂贤越是读史心思越发的清明,自然赞同季亿的话:“以前都是女儿自误,总觉得自家出身粗卑便跟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学,如她们一样的作派,也只是读女四书,习女红针织,竟是将日子越过越糊涂了,待到如今心里才知道人活一世,难得的是明白二字。” 听季颂贤如此一说,季亿抚须大笑:“好,好,不愧是我季亿之女,你小小年纪已知明白二字的难得,这着实是难得的,有些人过了一辈子在意功名利禄,在意身份名声,总是将自己活在框子里,没的累已累人,实不配明白二字,如今你已知明白难得,便该也活得明白些。” “是。”季颂贤恭敬的应下:“爹的话儿谨记在心。” 季亿看季颂贤,见她低眉顺目间却眉目清明,眉宇间有坚毅之色,就知她所言不虚,必然是心中懂了些什么才会如此,越发的欣慰。 季颂贤犹豫半晌,见季亿心情不错,一直在和伍氏说笑,便咬牙将今日在荣威侯府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又将她的猜测也都告之季亿。 她前脚说完,后脚季亿就和伍氏变了脸色。 季亿拍案:“晋阳公主实在过份,前些时候无故罚你跪着,我本想着这大约是太后的意思,太后简拔我入京拜相,对我有知遇之恩,为着这个,我才叫你忍了这口气,只她得寸进尺又无事生非,着实可恨。” 伍氏也气道:“我便说宴无好宴,那荣威侯府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却不想他们满府里竟然敢这样算计你,且等着,娘过些时候就与你报仇。” 见季亿和伍氏都这般生气,季颂贤吓了一跳,又赶紧相劝,终是将他们安抚下来,见他们神色好了才告辞出去。 她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想着刚才季亿和伍氏那些话,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这才知道父母之为儿女是怎样用心,一时间又庆幸自己有福份,竟得了这样好的一对父母,同时,对原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鄙夷,身处这样好的家庭,有这般关心自己的父母,又有疼爱她如珠如宝的兄长,原身竟然就为着被退了亲事,就不顾父母兄长的感受自尽身亡,实是太过想不开,也太不孝了,倒是白便宜了她这个半世凄苦之人。 等到回屋,季颂贤就想到她重生之后这些经历,又想着季家的一些事情,越想越觉幸运,不一会儿功夫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在她熟睡的时候,觉得体内暖乎乎的似有一股热流在经脉中流过。 第二日季颂贤惊醒,起身之后摊开手掌瞧了瞧,又坐到妆台前照镜子,发现她不过睡了一夜,脸色竟然出奇的好,脸颊粉嫩又带着健康的红晕,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带着说不出来的神韵,不由想到昨夜梦中那股热流,还有紫府里似是有一颗珠子,就越发的吃惊。 她又细细的去想,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她当初是不想叫成家人得了宋氏的传家宝就一气之下吞了那颗金珠,之后便被掐身亡,死后重生到季颂贤身上,而之后她不过在院中和八哥说了几句话便得了一大箱的金银财宝,也不过给季家先祖祭拜一番,竟然得了一颗夜明珠,这也实在太过幸运了。 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因着那颗珠子? 因为她吞了那颗珠子,所以才会……才能重生到这样好的人家,才能不过出趟门就得了宝贝? 越想,季颂贤越是认定她所想的应是真的,若不是这样,为何宋氏死死藏着这珠子直到临死才交给她,若不是这样,为何成家会总惦记着这珠子? 季颂贤想明白了,便也不想做什么,总归是人这一辈子多点好时运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不过,人活一世也不能总靠着时运,总归还得自己努力才能将日子过好的。 将所有的想法抛诸脑后,季颂贤又开始认真读书。 她却不知昨儿一夜季亿和伍氏因着她被欺负而睡不着觉,两个人说了半宿的话,今儿一大早季亿就进宫去了。 季亿站在乾清宫外求见,庆丰帝才刚用过早餐,一听季亿来了立时命人叫他进来。 且等季亿进了屋,庆丰帝笑问:“季相如此心急求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季亿手捧着奏折,将其中重要的说与庆丰帝听,庆丰帝一边听一边思索,又问季亿可有什么法子,季亿也都一一如实回答。 君臣奏对约摸有半个时辰才将这些事情理清,庆丰帝轻松一口气,才要叫太监端上茶来给季亿润润喉就见季亿躬身行了一礼,抬头就是老泪纵横:“陛下,老臣自被陛下信任简拔出任宰辅以来虽不说有大功于社稷,可也算是兢兢业业处理政事,不敢有丝毫差错,老臣唯恐因已身给陛下添乱,素来约束儿孙不敢有丁点越矩之处,只是如今……老臣,老臣也是为着儿孙舔着脸求陛下一事。” 庆丰帝见季亿那般大的年纪哭的如此悲痛,真正是涕泪横流不顾颜面,倒是一愣,随后摆手:“季相何处此言,你我君臣相得,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何来求之一字。” “实是,实是老臣的一点私心。”季亿老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也知臣得了八子,临老才得一女,偏生老臣这个女儿处处都好,更是老臣与我那夫人的命根子,臣女若是有什么差错,臣也不想活了。” 为着女儿,季亿便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女子耍赖的招数都使了出来,着实叫庆丰帝傻了眼。 季亿素来端正自持,一向都是冷着一张老脸看起来刻板的很,如今站在殿中的季亿倒是与素日丁点不同,不过却多了些烟火气。 见庆丰帝不语,季亿继续道:“前儿成国公家的大公子也不知道怎的偏就惦记上了臣女,一直纠缠不休,使得景家一怒之下退了亲,臣不能怪景家不念多年情谊,那成平安又是陛下想重用之人,臣也不敢怪责,只能叫臣女忍气吞声,哪里知道晋阳公主不知因何得知这件事情,就以为臣女想攀附成国公府,先是无故责罚臣女,又买通人陷害臣女,险些叫臣女名节尽**体残疾,臣这心里跟油煎似的,只公主是君,臣也不敢怪责,如今老臣实是没法子了,就想求着陛下,即然晋阳公主如此心悦成家公子,陛下就与他们赐婚吧,想来他们成了亲,就不再惦记臣女了。” 季亿一口气说完,又是深施一礼:“陛下,老臣这么多年从未求陛下什么事,唯此一事,还请陛下准允。” 季亿所说的这些事情庆丰帝倒是都知道的,只不过全当小儿女玩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今日听季亿这样一说,便不得不重视。 无它,季亿此人实在是能干的很,又最是忠心耿耿的,庆丰帝可实在不愿意让季亿一气之下摞挑子不干了。 又一想晋阳公主素来最是蛮横无礼的,便对晋阳公主生了怒意。 看季亿老脸上还带着泪水,一副小心翼翼状,庆丰帝便有些同情于他,不由点头道:“朕已知,季相放心,这事朕会处理妥当的。” 季亿这才抹了泪抬头对庆丰帝笑了笑,那一张老脸笑的一朵菊花似的,叫庆丰帝生生打个冷战:“罢,即无事季相且退下吧。” 待到季亿走后,庆丰帝拉下脸来一拍桌案:“这个晋阳,从来都是无是生非,只会给朕生事,朕即是管不得她的,倒不如寻个人来管,这成平安嘛……倒也使得。” 庆丰帝身后的太监总管程淮听了这话立时垂头,心里明白晋阳公主已经惹怒了庆丰帝,要不是如今太后还好好的,又给她撑腰做主,说不得她那公主的名头都没了。 如此一想,程淮就打定了主意,以后得远着晋阳公主一些,甭管怎么说,陛下正值壮年,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而太后已是暮年,不定哪一日就不成了,要半哪个远哪个不用想便知。 只说季亿从宫中出来一路到了政事堂,过去就见几位官员正在议事,季亿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进了专为他准备的一间屋子,立时就有杂役过来听唤,季亿命人备些茶水来,他一行喝茶一行看些折子,一会儿又叫来官员商议一番,待定了之后将重要的捡出来批阅,又放到一旁等着送于庆丰帝。 做完这些,季亿才歇息一会儿,一边歇息,他的头脑可没停下来,不住的转着念头。 瞧着他今日只不过是替晋阳求赐婚,好似是不敢心怀怨恨,可就是只这一招,便将晋阳的名声以至以后的生活全部打乱,终晋阳这一辈子,恐怕都再得不了丁点好处。 第二十九章 又见宝物? “姑母!” 季颂贤才刚将写好的字收起来,就看到门外一个小脑袋露出来,怯生生的唤着她。 “小武子,快些进来。”季颂贤笑着招手,一个穿着大红对襟小褂,墨蓝绣花撒腿裤,头上绑了冲天小辫,辫子上还甩着两个铜钱的小娃娃呵呵笑着进来。 季颂贤最是喜欢这种干净讨起的小孩子,见到小娃娃立时叫绕梁去抓些果子给他吃。 这小娃娃季颂贤见过几回,是三哥季绎家四岁的儿子季宗武,因宗武长的好,且年纪又小,季颂贤倒是带着他玩了几回,因此这小子如今很是粘季颂贤的。 宗武捧着炸的金黄又裹了糖的面果子吃的香甜的紧,一边吃一边抬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季颂贤:“姑母这里的果子好吃,娘亲以前都不叫吃的。” 季颂贤笑着把宗武搂进怀里:“你娘是疼你,怕你吃多了长驻牙的,到时候牙被虫子给咬了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的,好东西都吃不得,你到姑姑这儿做客,姑姑少不得叫你尝尝,只咱们约好了不许多吃,吃完这一个就得了。” 宗武是个讨人喜欢懂事的娃娃,立时点头:“嗯啊。” 说完,嗷呜一大口将面果子吞下去拍拍小肚肚:“好吃,不过肚肚还饿。” 季颂贤便叫绕梁又拿了些没有糖的蒸面饺给他吃,吃完又叫宗武含了水漱口。 一时两个人吃完东西,宗武就要拽季颂贤出去玩,季颂贤无奈,只得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随他去菜地里扑蝴蝶。 季家后花园专开了一块做为菜地,一家子吃用的菜都是从这里出的,因此旁的不多,菜地里那种白色的菜蝶倒是极多的,间或也有一些彩色的大蝴蝶,宗武早就瞧着那些大蝴蝶眼馋的紧了,这会儿拽着季颂贤叫她赶紧扑来。 季颂贤因拿着缠着季缜做的小网兜子和绕梁围着菜地转着扑蝶,一时扑累了数一数,两个人也不过扑了一只蝴蝶,绕梁就拿那种通透的白色纱布缝的袋子将蝴蝶装进去又将口用绳子绑好给宗武拿着玩,季颂贤倒是累了,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边打扇一边对宗武道:“且等姑姑歇一歇再给你扑个更好的。” 季宗武眨着一双大眼睛点头,又对季颂贤露齿一笑:“等扑了更好的咱们去给小弟弟。” 宗武所说的小弟弟便是四哥季维家五个月大的宗平,如今这小子才能翻身,养的胖嘟嘟正是好玩的时候,季颂贤看过两回,心里爱的什么似的,听宗武提及,便笑着刮了刮宗武的鼻子:“姑姑前儿才寻了个好玩艺,一会儿给宗平带过去玩。” 季颂贤说的好玩艺也不过是个银柄红木析拨浪鼓,是她前几日寻东西从柜子底翻出来的,想来,应是她小时候玩过的。 季宗武不住点头,拉着季颂贤使要去四嫂钱氏房里。 只是两人到底没有去成,未到钱氏屋里伍氏就叫人来唤季颂贤,季颂贤少不得哄了宗武叫人将他送回去便去了伍氏那里。 才一进屋,季颂贤就见伍氏笑眯眯的对她招手,她紧走几步过去福了福身:“娘唤孩儿来有何事,瞧娘亲的样子倒是极欢喜的,可是碰着了好事。” 伍氏拉过季颂贤抚抚她的长发:“我的儿,你爹这老东西到底是疼你的,这不,昨儿你才和我们说了被晋阳公主算计的事,今日他便进宫讨了旨意,刚才娘亲得了信儿,陛下给晋阳公主和成家小子赐了婚,这成家小子马上就要尚主了。” 一行说,伍氏一行笑:“晋阳公主不是看重成家那小子么,即如此便成全她,省的她总想着害人。” 季颂贤也笑了笑,依在伍氏身上:“还是爹和娘最疼我的。” 她这倒也是实话,季亿什么样的人,最是忠心不过的,性子虽不迂腐,可也是个正直之人,他能因着儿女私事出头请陛下给晋阳公主赐婚已经是一件着实不容易的事了。 若不是因着季颂贤险些吃了大亏,想来,季亿也是不会去做这等事的。 季颂贤想想季亿出的这一招便止不住的笑,话说,她这位爹爹也着实的有趣呢,旁的那些做官的素来只专注朝堂,后宅纷争之类的怕是不会太过关注的,偏季亿竟然还懂得这些个,且便是整治什么人都不屑于用阴谋诡计,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 伍氏见季颂贤高兴,便也笑了:“且等着过几日咱们就收拾东西去庄子上住着,我也与你几个嫂子交代一下,叫她们也出些力,等咱们走了,你几个嫂子就出门做客,旁的不说,专说成家那位冯娘子去世怕也不过几日,便是七七都没过呢,晋阳公主便求着陛下赐婚,想来,倒是对成家小子情深意重的,真真是一位难得重情敞亮的人。” 伍氏一行说,季颂贤一行笑,最后笑的滚倒在伍氏怀里,口中直道:“不成了,娘亲给我揉揉肚子,哎哟,笑的肚子疼呢。” “你这样大了还只跟娘撒娇,哎哟,这叫娘怎么放心,要是嫁了人在婆家可没人像娘这般待你,到时候你可怎么着啊。”伍氏也笑,笑过之后又犯起愁来。 季颂贤起身只不依:“娘说的什么话,我不嫁,一辈子陪着爹娘。” 伍氏知道这女人没有不嫁的理儿,可听了季颂贤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柔软,就顺着她道:“不嫁,咱陪着我和你爹这两个老东西。” “爹和娘才不老呢。”季颂贤撒着娇又陪着伍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等着伍氏乏了才起身告辞。 她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便偷着乐了起来。 原她并没有得过父母宠爱,也不知道父母之爱子女会如何,可季亿这一招却叫季颂贤充分体会了父母对于子女的疼爱和保护,她高兴并不全为着晋阳公主以后会如何倒霉,成平安会怎样的烦燥,大多为着是有了这样一对那般好的,好的几乎叫她做梦都想要笑的父母。 若是前一世她也能有这样的父母,想来她也不会…… 只是想到荣威侯府那对父母临死前都不忘她,弄出那样的法子专为保她能够平安长大,季颂贤也是很感恩的,她的父母那般费尽心力保她,只可惜她不争气,出了那样的损招,嫁得那样一个渣男,自己生生将自己给作死了。 季颂贤一阵愧一阵欢喜,之后捏紧了拳头开始幻想晋阳公主以后的生活会如何的水深火热。 前朝公主权力极大,对驸马的限制也很多,养的公主们一个个蛮横无礼,叫人闻之色变,因此上大多数人家都是不乐意尚公主的,到本朝的时候为了不重复前朝公主的命运,开国时便定下制度,公主和驸马是平起平坐的,且公主没有什么权利,得了宠的公主还好些,有着太后和皇帝宠爱,日子倒是好过,若是不得宠的公主,嫁了人便也和寻常妇人一样要受婆家的搓磨。 晋阳公主瞧着如今是很得宠的,只太后年纪越发大了,这些年时常有个病痛之类的,不定哪一时就没了,要是太后没了,依着太后之前和陛下的那些个矛盾,还有晋阳公主本身的性子,恐怕晋阳公主会被陛下厌弃的,到时候,她恐怕还不及寻常的妇人。 再者,成平安可不是什么好的,季颂贤比谁都了解成国公府后宅的可怕。 成平安那些女人被他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心比天高,除了成平安和成国公以及周氏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晋阳公主嫁了过去有她受的。 不过,依着现时晋阳公主的地位以及性格,恐怕先难受的是成平安以及他后院那些女人吧。 想上一想,季颂贤就觉得高兴。 又想着伍氏说的那些话,明显的就是要绕着弯的败坏晋阳公主的名声了,冯颂贤去了可没多少日子呢,按理说成平安要守一年的妻孝,这时候陛下赐婚别人不说陛下糊涂,只会说晋阳公主想男人想疯了,哭着求着要立时嫁一个妻子才去了的男人,或者还会说不定晋阳公主和成平安有什么呢,不然陛下怎会这般急着赐婚? 另外,成平安的名声也会因此受到连累,有那些心思多的也不定会想成平安为了尚主害死了嫡妻,如今又不守妻孝,急匆匆求娶公主。 成平安以前千方百计维护的名声这回都得败光了,认为他重情重义的那些人恐怕也得再思量思量了,如此,成平安以后做事情恐怕不会如以往那般顺利。 不过,依着成平安的性子以及能力,说不得不用多少时候不能平息谣言,只是,能给成平安添些堵是一些,总归叫他得几日烦乱季颂贤就很是高兴。 一时欢喜,一时狠笑,季颂贤折腾了好一时在屋里也呆不下去,便径自带着绕梁去花园散步。 到了后院,季颂贤见一些月季花上飞舞着几只彩蝶,便和绕梁合力去扑,只一时不察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扑倒在月季花上,哄的绕梁大叫一声扶住季颂贤才叫她免于受伤。 季颂贤站好了嘟了嘟嘴用脚踢踢那块险些将她绊倒的石头,谁知道这块石头竟是埋在地里的,她踢了一下踢不动。 也不知怎的,季颂贤便生气了:“绕梁,去拿个花锄来咱们将石头挖出来消消气。” 绕梁很老实的答应一声,没一会儿就提了一把锄头要去挖石头,季颂贤却抢了自己来挖,她如今力气大了许多,不过几下子便将石头旁边的土挖松了,没过一会儿功夫挖了个坑,只这石头似埋的极深,季颂贤只能继续往下挖,又挖一时,石头是拿上来了,只石头下边却埋了一口铁箱子,季颂贤看了皱眉,很是无语,这不会又是一口装宝贝的箱子吧。 第三十章 两家反应 季颂贤拿着花锄和绕梁奋力的在箱子上埋了些浮土,便拿出帕子垫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对绕梁摆摆手:“快些去寻老夫人来。” “唉。”绕梁答应一声,脚下跑的飞快,径自去了正房。 季颂贤坐在一旁守着左右无聊,便掐了花枝编着玩,过了好一会儿子才看着绕梁扶了伍氏过来,伍氏看看季颂贤,再瞧瞧季颂贤跟前的那个不大的坑,滋了一声:“我的儿,这,这,这不会又是什么金银财宝吧。” 同时伍氏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只说季颂贤这时运也太好了些吧,不过和兄长赌气便挖出那么一大箱子的物件,去给祖宗上个坟捡颗石头里边竟有夜明珠,这回倒好,险些绊个跟斗又挖出一口箱子来。 季颂贤起身扶住伍氏笑了笑:“谁知道呢,女儿也不曾看,不晓得里头是些什么。” “那便先不看。”伍氏也是拿不准主意,蹲下身将土又埋上了:“如此,咱们先回去,且等你爹回来再拿主意。” “是极。”季颂贤抚掌笑道:“这事总归得爹爹拿主意的。” 说话间,伍氏又留随心和绕梁在这里守着,她携了季颂贤回屋,母女俩虽说回去,可心里总归惦记着这些事,总盼着早些天黑季亿早些回还,左等右等就觉得时间过了是真慢。 好容易守的天黑了季亿带着一身轻快回来,进门却不见往日老妻迎出来叫人摆饭,院中屋里都有些黑意,季亿心中一惊,直道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未等他进屋,季颂贤和伍氏已经迎了出来,伍氏一把拽住季亿就与季颂贤拉着他去了后院。 “这是怎么了?” 季亿心中惊异,边走边问。 “快些过去了便知。”伍氏拉着季亿走的飞快,季颂贤紧跟着走了一时就有些吃力。 好容易走到花园那几株月季旁,绕梁和随心就过来见礼,伍氏一摆手,叫随心拿了花锄将土挖开,当季亿看到那口黑乎乎的箱子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又是怎么的?” 伍氏赶紧将季颂贤如何被绊倒,如何发现这箱子的事讲了出来,末了还道:“咱们贤姐儿最是有福的,便是绊个跟斗都能摔出宝贝来。” 季颂贤赶紧道:“哪里就是宝贝了,且瞧瞧吧。” 莫看季亿如今年纪大了,力气却丁点不小,眼瞧着随心将周围的浮土锄开,季亿便蹲下身一个用力将箱子提了出来,季颂贤过去相助,帮着扶住箱子,只觉手中死沉死沉,知这箱子里定也存了不少东西,却不知到底有什么。 “快打开瞧瞧。”伍氏瞧着箱子拽了出来,急匆匆道,又见天色越发的暗了,就吩咐随心:“去点个灯笼来。” 随心答应着去了,不过一会儿提了一盏八角琉璃灯来,却是早些年上元节时两家斗富,季亿跟着瞧为瞧猜灯谜得来的。 琉璃灯一照来,便是一阵明快。 季亿借机将锈烂了的锁头拽下来,用劲将箱子打开,箱子一开,便见厚厚的一层油桐布,虽然外边的箱子显的有些破烂,可这油布却没有丝毫破损,一瞧就知必是秘法泡制出来的,季亿和伍氏合力将油布打开,出现在眼前的竟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各式的书籍。 “宝贝,果然是宝贝。”季亿一瞧到这些书立时眉开眼笑。 伍氏也很高兴,季颂贤更是跟着笑了起来。 只随心和绕梁这两个明显瞧热闹的丫头见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便有些失望。 “快,快帮为父将书捡出来瞧瞧。”季亿高兴的吩咐季颂贤,季颂贤答应一声蹲下身子帮季亿将那书一本一本的放在铺到地上的一块布上,一边捡一边念着书名。 两个人都是爱书之人,季颂贤这么些日子总在季亿书房中游荡,倒是也了解了许多东西,见这些书竟都是孤本书籍,本朝许多人都只听过书名,竟是已经绝了迹的,心中大为欢喜。 季亿也是越瞧越高兴,抚着胡子长叹:“我儿有福,竟挖出这么些好书,足够咱们以后以书传家了。” 确实也是如此,这些孤本任是一本拿出去便抵得上几百本的书,一箱子书少说也有几十本的,就算是那些藏书甚丰的世家怕也没有这么些奇珍孤本。 “爹。”季颂贤将书码好用布包了起来:“咱们还是赶紧拿到书房去吧,这会儿外边潮,莫叫书犯了潮才好。” “是极,是极。”季亿赶紧点头,又加紧将最后几本书拿出来,待才要将包书的油布扯出来时,却在看到底下的一样物件时又是一惊。 季颂贤赶紧过来瞧,弯腰将里边几张纸拿出来仔细看了一回,也是一阵惊异。 却原来,这竟是几张地契,几张地契倒是没什么,偏巧却是西边山上皇家行宫周围几块地的地契,如今那一块的地炒的价格极高,偏生好几块地在衙门里备了案立了契的,可到如今也没见哪一家动土,这满金陵里权贵世家多了去了,越是如此,越叫人不敢轻易动弹,好些人都猜着那几块地到底是谁家的,竟是富足的扔在那里不管不顾,又哪里知道这地的主人竟是不知道生死的,偏生就便宜了自家。 又看一眼,其中一块地就是皇家行宫边上,周围多是王府公府和朝庭重臣的别院,那块地季颂贤倒是知道,成国公府原就想在那边买地建另院的,成平安也瞧中那里,季颂贤早先曾听成平安说过一嗓子,似是有一块地有温泉的,成平安想盖一座温泉庄子用来种反季节菜疏,只现今都寻不到那块地的主子也只能作罢。 想及此,季颂贤倒是笑了,拿着那几张地契递给季亿:“爹,这几块地可是比金银珠宝还要值钱的。” 季亿官至宰相,又如何是那等没见识的,立时也笑了:“等得了闲爹带你去瞧瞧,要是瞧中那一块爹叫人盖了庄子,且等你出嫁的时候做你的陪嫁。” 一句话倒是说的季颂贤脸红了,搂了伍氏撒娇:“娘你瞧爹竟说些有的没的,我才不嫁呢,我一辈子在家陪着你们。” 伍氏笑着点点季颂贤的额头:“好,好,我们贤姐儿一直陪着我和你爹这两块老骨头。” 三个人说说笑笑合力将那些书弄到书房,季颂贤又帮着季亿将书拿出来安置在书架上,一时想起那此者自成平安的记忆,似乎是千多年以后有一种藏书的地方叫图书馆,那里的书因着种类太多便有一种很稀奇的检索方法,又看看季亿书房四周那些高大的书架,又想及过来寻书的不便,就笑着和季亿道:“爹,我想着一个整理书籍的法子,左右这几日无事,我便将爹书房打理一下,爹瞧我弄的好不好。” 季亿最是心疼季颂贤的,凡是她所求没有不应的,虽则也宝贝那些书,可到底这如宝贝女儿更得他的心,便笑着应下,伍氏也笑:“你若是给你爹将书房打理好了娘与你做好号的奖赏你。” 季颂贤便笑着与伍氏商量要给她做什么好吃的,一时书房中满是欢声笑语。 且只说季家得了晋阳公主赐婚给成国公府的消息一家子欢喜,荣威侯府却是满府的阴沉。 荣威侯长房长子一房半日不见笑脸,冯蓉蓉跪在嫡母赵氏跟前垂着头:“母亲,不如你叫女儿去寻晋阳公主好好说道说道,晋阳公主原答应我的,只要她能嫁到成家,便抬我做成公子的妾室,女儿可是侯府之女,就是做妾也是贵妾,依着成国公府的富贵还有成公子的小意温存,女儿未来必然差不了。” 赵氏想了好长时间叹了一声:“我原也不指着你如何富贵,早先便与你相看人家,只是你总惦记着成国公府,若是不依着你,难免又要被人说我这嫡母不慈,即如此,你便去试试吧。” 冯蓉蓉嗑了头起身,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赵氏又说她几句便撵她出去,且等着冯蓉蓉离开,赵氏冷笑一声与身后的陪房道:“到底是小妇养的,显见得上不了台面,她真以为成国公府便是富贵窝了?若是如此,颂贤妹妹又是如何惨死的,那还是侯府正经嫡女呢,岂是她一个庶女可比的。” 她那陪房一笑:“奶奶管那么许多做什么,总归那是她自己愿意的,以后过的不好了也别怪奶奶,奴瞧着这几日苏姨娘又兴头上了,且等着吧,等大姑娘去成国公府受了搓磨看她还能如何。” 赵氏点头一笑:“我这做嫡母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也只能依着姑娘自己的意思了,只我却是瞧不上她这般没志气,放着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非得与人做妾,哼,被她那姨娘养的眼皮子浅的货。” 赵氏这里骂着冯蓉蓉,四房里头冯淑贤脸上也不好,她想了一时就约了冯贞贤一起给老夫人请安,等去了老夫人房中,就见老夫人正与宋四家的商量事情,两个人等了一时才敢进屋,进去就见老夫人脸上不好,冯贞贤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老夫人说笑,等到老夫人累了,姐俩个叫出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牡丹出来问。 牡丹一脸的难色:“两位姑娘且别说了,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呢,原还想着不能和成国公府断了亲,想与成国公夫人商量一下叫咱们府上的姑娘嫁过去做继室,谁知道晋阳公主那般没脸没皮,三姑娘这还尸骨未寒呢就……老夫人一气之下便想叫侯爷去成国公府上讨回三姑娘的嫁妆。” 第三十一章 拿回 “是该讨要回来。” 冯贞贤想到大房冯蓉蓉的野心笑着赞了一句,总归她是绝不会嫁到成家为妾的,那些嫁妆也就别想了,即如此,倒不如讨还回来封存,将来说不得自己出嫁的时候也能弄出些来。 冯淑贤想着母亲与她说过的当初冯颂贤出嫁时候十里红妆的情景心头就是一热,也赞同道:“很该的,三姐姐在成家可没过过好日子,凭的什么咱们冯家的嫁妆还得留在成家,没的便宜了那些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两位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两人也情知现如今老夫人正是气头上,便也不过去招她的眼,又和牡丹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只说冯蓉蓉获得嫡母的同意出得家门便去了晋阳公主心腹的家中,先将她的意思说明,又送上一些银两,求那些人转告公主一声,说她愿意跟去服侍公主,还请公主莫忘了早先和她说好的那些事。 待到办完了这件事情冯蓉蓉轻松一口气,满心幻想将来去了成国公主是何种景象。 回到荣威侯府,冯蓉蓉先去给她的嫡母赵氏请安,与赵氏说了几句话,就被赵氏打发出去,等回到自己屋中,见到那狭小简陋的屋子,再瞧瞧服侍她的那几个寒酸的丫头,冯蓉蓉心里的火就突突的,一时叫人上茶,送上来的茶水竟是茶叶末子泡的,冯蓉蓉一甩手将茶壶扔在地上,茶水湿了一大片,将几个丫头的裙子都弄湿了。 “都打量我好欺负是么。”冯蓉蓉恨声道:“且等着,哪一时我得了势有你们好瞧的。” 她的大丫头是赵氏给的,是赵氏陪房家的女儿,在赵氏跟前很有几分得意,这时候抖着湿了的裙角冷笑一声:“姑娘哪里来这般大的火气,没的跟我们这些做奴才下人的较什么劲,哪家的姑娘这样没有体统指着奴才骂得了势如何如何,姑娘也不过是个庶出的,这辈子都莫想寻个好的,又哪里来了得势一说。” 数落完冯蓉蓉,那丫头径自出去寻衣裳换,只剩冯蓉蓉气的呼呼喘着粗气。 也难怪冯蓉蓉一心想要去成国公府,宁可为妾也要进那传说中的富贵窝子,她在荣威侯府情形确实不好,时常受赵氏搓磨不说,吃穿用度也都是最次的,再加上冯蓉蓉也知荣威侯府如今境况不好,便是大房也缺银子缺的紧,她若不想个法子,说不得赵氏就得将她卖了换银子呢,到那时候,她岂不是更没处诉说委屈。 冯蓉蓉曾打探过成国公府的事,知道成平安性子好,对妾室也很优容,且最是个妻妾不分的主儿,若是嫁与成平安为妻的怕是心中委屈,可要是到成国公府为妾,那日子才自在呢,她想着凭她的姿色还有先前三姑妈留下的余荫,若是过去了必然能得几分看重,岂不比叫赵氏卖到商户人家的好。 只是冯蓉蓉主意打量的是真好,却不想晋阳公主那里好几日没有动静,且等着过了五六日光景,冯蓉蓉都等急了才有一个小丫头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一时冯蓉蓉大怒。 却原来,晋阳公主派人来与冯蓉蓉说她并不曾允诺过冯蓉蓉什么,且她是公主,又不是寻常妇人,无论嫁到哪里谁都不敢给她没脸,根本不用带着藤妾固宠,冯蓉蓉说要做她陪嫁的妾室真真是痴心妄想的。 就么一番话将冯蓉蓉打击的眼前直发黑,压住怒意叫丫头下去,一忽扑到床上死了似的半天没有动弹。 旁的人若是出尔反尔依着冯蓉蓉的性子说不得要打将上门,也或者传出什么谣言来,可那是晋阳公主,她便是想见都没有门路,更莫说打将上门了,公主住在宫中,她连宫门都入不得的…… 冯蓉蓉越想越是委屈,一时间又想及她前途莫测,不由的哭了起来。 这一日伍氏打量好了去郊外庄子的日子,叫季颂贤紧着收拾行装,季颂贤早先就已经知道,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伍氏忙着收拾东西,便瞅空跟伍氏请示一声,说要出去走走。 伍氏倒也不拘着她,只说叫她带上人去,出门小心些。 季颂贤答应一声换了出门的衣裳,叫上绕梁又叫上吴叔赶着车出了相府的大门,出门分辩一下方向便指挥吴叔赶着车一路向南而去。 待到了城西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车子是进不去的,季颂贤下车带着绕梁径自去了最里边的一户人家,敲了半晌的门才有一个老头儿打开门瞅了一眼:“这位娘子,您是来?” “姐姐叫我来瞧瞧花阁廊下的紫藤花开了么。”季颂贤笑着说了一声,那老头儿立时眼睛一亮将门大开:“娘子且进来,且进来。” 季颂贤带着绕梁进得门去,打发老头儿自便,她便进了二门,又绕了一时到了东厢房处,叫绕梁在外边守着,她径自进去,在一处暗阁中寻了一个匣子,按照宋氏曾教她的那个法子打开匣子,果见里边放的满满的银票盐引还有房契地契,季颂贤先将这房子的房契寻出来藏好,抱着匣子出去,又到了第三进处进了一个小阁楼里。 还是叫绕梁守着,季颂贤进去在第一层的屋子里数起地砖来,从左数了十一块砖,然后自下而上又数到第二块砖时笑了笑,蹲身将那砖拿开,伸手进去捞了一会儿捞出一把钥匙,再将砖恢复原状,上二楼再度寻了暗阁,打开之后将里边的物件取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绕梁都等急了,季颂贤对她一笑,将几个匣子交给绕梁抱着匆忙出去,又跟老头儿说了几句话,只叫他守着,说不得再过几日便有主家前来验看房子,又留了银两给老头儿,算是奖励他做的极好。 那老头儿是个孤老头子,先前曾得过宋氏的恩惠,自愿来这里替宋氏守着产业的,他见季颂贤进门之后极熟悉的样子,各处都不用自己去带便能寻到,想来也知她定是受了宋氏嘱托,且看过宋氏所绘的这屋子的图样的,对季颂贤也放心,笑眯眯道:“娘子只管放心,小老儿必然尽心尽力。” 季颂贤点点头:“这银子你也且拿着,将屋子收拾一番,莫荒凉长草了才成,哪里该修补的也修补修补。” 老头儿倒也没推辞收下银子道了谢,季颂贤出得门去照旧和吴叔汇合,且等坐上马车看绕梁一脸疑惑的样子敲敲绕梁的头:“今儿这事回去该怎么和老夫人说便怎么说,也别瞒着。” 季颂贤也心知想瞒都瞒不住的,她早想好了说辞,因此才敢出来的。 吴叔在马车外边喊了一声:“姑娘,咱们这回去哪儿?是回去还是在外边走走?” 季颂贤想及一事笑道:“我尝听说宋嫂子家的鱼做的是极好的,挨着她家的于大家的烧饼也别有一番特色,不如咱们去买些回去给爹娘尝尝。” 吴叔一笑:“姑娘说的是,老爷最是喜欢宋嫂子家的鱼呢,大爷也爱于大家的烧饼,另外汇丰居的小咸菜味道也好,总最离的不远,姑娘不如都买一些带回去分分。” “有劳吴叔了。”季颂贤笑着应下。 一时吴叔赶着车又往东北方向走去,待绕过文德桥,在大中街停下,这里多为商旅汇集,里边有许多的小吃摊,季颂贤一路走一路瞧下来,只见街上挤挤挨挨的全是人,且各个穿的干净整齐,百姓走在街上也是面带笑容,又有做小买卖的吆喝声,好一番太平盛世景象。 点了点头,季颂贤笑道:“这金陵城确实繁华的紧,我瞧着百姓日子过的也好,怪道好多人都羡慕金陵城里的人,外乡的人想尽办法想来见见世面,旁的地方的人竟给金陵人取了个别号拢袖娇民,原我竟不知为何,如今见了这番景象,再细一想,百姓日子过的悠容,又想及前儿爹爹说过城外的护城河该修了,官府出价到了一日两百文金陵城的百姓都嫌活计太辛苦没有愿意去做工的,只得从旁的地方雇人来修,可不就应了这拢袖娇民一说么。” 一时说的绕梁也笑了起来:“奴奴也不知什么拢袖娇民不娇民的,奴只知如今的日子就像是在天堂一般。”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不妨马车竟是猛的停了下来,季颂贤哎哟一声险些撞到,还是绕梁手忙脚忙扶住她才无事的。 绕梁掀帘子问吴叔,只听吴叔道:“姑娘,这街上住了一个豪富之家,药商贺家姑娘知道么?” 贺家? 季颂贤想了一时笑道:“原来是他家,他家如何了?” 吴叔一笑:“他家磨了好几年,终是要迎娶一位郡主进门,这不,明儿便要娶亲的,今儿贺老爷高兴,在门外搭了棚子放钱呢,凡是过来说句吉祥话的便有红包入帐。” “奴也去讨一个红包。”绕梁一听便有些跃跃欲试,吴叔笑道:“那你且去,我守着姑娘。” 季颂贤也摆手:“倒也是件吉利事,你且只管去。” 绕梁笑着答应一声跳下马车欢呼着跑了,季颂贤看她那样容易满足,想及这孩子本分忠厚,倒也跟着笑了。 第三十二章 再遇 却说一豪富之家炫富,绕梁挤过去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领了个红包,欢呼着进了马车将红包给季颂贤瞧:“姑娘且帮奴瞧瞧里头装了多少铜子。” 季颂贤掂了几下:“我瞧着倒不像是铜子”,说着便将红布缝成的包打开,却见里头两个金银锞子,金锞子弄的金元宝的样子,银的铸成梅花状,倒也是别出心裁。 “这是谁家,竟这样豪阔?”绕梁惊的捂着嘴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季颂贤笑着敲了敲她的头,将红包扔还给她:“即是你讨来的就收好,且等将来嫁人的时候留着做嫁妆。” 见绕梁还没回过神来,季颂贤少不得与她分说:“这是药商贺家,他家在南北各处都有药园子,专门种着各种珍稀药材,又往各处有药铺收各地药材贩运,咱们大戛朝论起药材齐全来就数他家了,旁的且不说,只单说人参、灵芝这些药材每年从他家铺子里卖出去的不知凡几,你且想想他家得多阔气吧。” “天,怪不得谁过去都送金银呢。”绕梁惊的大叫一声:“他家买卖做的竟这般大。” 不过,稍后绕梁又有些疑惑,硬巴着季颂贤问:“好姑娘,你且与奴分说分说,他家便是再阔气可无官职在身,怎的就能娶皇家郡主了?皇室之人不是身份最尊贵不过的么,堂堂郡主之尊竟要下嫁商贾之家,也实在是……” “这有什么。”季颂贤笑着与绕梁解说:“本朝太祖得了十八位王爷,二十多位公主,那些王爷每一个也都是能生养的,单这般算,太祖皇帝便有子孙百多人,本朝又不分封,所有皇室中人都挤在金陵,你算一算几代下来得多少人,皇家哪里养得起,近枝的还能管一管,那些远一些的便任其自生自灭了,那些破落的皇室之家又最是爱要面子的,吃穿都有讲究,又不事生产,到最后也便只有将自家女儿嫁给富豪之家来赚得聘礼来维持家计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长叹一声:“说是郡主,也不过是为家族谋财的工具罢了,为着好听只说嫁人,说难听些,也不过是叫父兄给卖了。” 因她又想起一事,就细细说与绕梁听:“你听说过安王么?” “安王?”绕梁睁着一双大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倒是知道,听说安王小老婆不知道有多少,且又最是能生养的,安王府里后院乱的紧呢。” 季颂贤一笑:“确实如此,安王好色,府里除正妃之外其余小妾就有几十个,他单儿子十二个,女儿更是不计其数,便是安王府里这些年嫁到大商家的郡主、县主就有十余个呢。” 滋! 这话一说出来,听的绕梁只顾倒吸冷气了:“奴竟是没想过的,原来那些出身高贵的郡主、县主日子也这般不如意。” “天底下又有几个能如意的。”季颂贤哂然一笑:“莫说这些了,如意坊到了,你且去帮我买些笔墨去。” “是。”绕梁笑着答应一声,接了季颂贤递来的铜钱便跳下车一跳进了如意坊,不多时抱了几刀纸还有一个小纸盒子过来,季颂贤先接了她手里的东西,再将她拉到车上,仔细瞧了那纸,倒确实是自己常用的,还有墨也是好墨,因笑道:“且等回去赏你好吃的。” 只一句话乐的绕梁眉开眼笑。 主仆二人一时说笑,不妨车子行不多时又停了下来,季颂贤倒是好奇起来,隔着车帘问吴叔:“吴叔,莫不是又有谁家斗富不成?” 她这话问出去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季颂贤吓了一大跳忙叫绕梁出去瞧瞧,绕梁还没有来得及动就听到车窗边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可是季家小娘子?” 季颂贤深吸一口气抓住绕梁的手,绕梁早吓的哆嗦起来,季颂贤安抚的拍了拍才道:“正是,不知您是哪一位?我家的车夫在哪里?” “小的锦衣卫百户,指挥使大人在此办案,还请季小娘子回避一时。”那男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即是锦衣卫办案,我们避开就是了。”季颂贤应了一声:“还烦请这位大人将我家车夫发还。” 等了约摸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听车外吴叔的声音响起:“姑娘,刚才我看到一间茶楼,不如咱们去那避一避?” “好。”锦衣卫的大名季颂贤自然知晓,不想和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对上,自然是能避开就避开的。 她才要叫吴叔赶车去茶楼那边,却听车窗外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季小娘子,我是怀瑾,这条街上不甚安全,我护送你去茶楼吧。” 季颂贤吓了一大跳,心里想着莫不是办什么大案不成?便点头答应下来:“麻烦您了。” 一时吴叔赶车到了茶楼那边,绕梁跳下车扶季颂贤下来,季颂贤站到地上左右瞧瞧,发现这家茶楼倒是挺干净整洁的,再瞧瞧旁边不远处成怀瑾才下了马,正将缰绳扔给店小二。 想到刚才成怀瑾自我介绍,季颂贤心知他定然怨怪成家,所以只报名不报姓,想来若是可能,他怕是不会姓成呢。 成怀瑾几步过来,在离季颂贤约摸有四五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季小娘子,你且先去二楼避一避,我小几个小旗帮你守上一会儿,再过半个来时辰这案子应该便办完了。” 季颂贤对成怀瑾点了点头:“有劳了。” 说完话,她扶着绕梁的手进了茶楼,一进留吴叔在一楼叫了茶点歇着,她和绕梁则上了二楼的一间靠窗的雅间,成怀瑾随后上来,看了看季颂贤选的那雅间,再四处察看一下,一脚踢开左侧雅间的门瞧瞧,见里边无人,出来便又将右侧的门踢开看了看,不一会儿赶出两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来,便虚手引着季颂贤进了中间的那个雅间。 季颂贤在一旁冷眼瞧着倒没说什么,只绕梁吓的如鹌鹑一般扎在季颂贤身后打着哆嗦。 成怀瑾脸上还带着冰寒,不过季颂贤却似乎从他眼中瞧到一丝温暖,她也不过认为自己瞧错了,并无在意拉着绕梁进了屋,见成怀瑾转身要走,季颂贤一急脱口而出:“指挥使,令慈早先留了些……” 话未说完她深觉有些莽撞了,便住口不言。 成怀瑾回身看她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嘴角上勾,似是在笑,可笑容僵硬,看起来很是好笑,季颂贤瞧了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凶名远播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竟然丝毫不怕,便是他再冷着一张脸,也不过觉得有些刻板,并无一丝惧意,与远来的她竟是大相径庭,着实奇怪。 “且等某办完案子登门拜访。”成怀瑾留下一句话放下帘子便走。 季颂贤瞧他走后没一会儿便有两个着锦衣卫服侍的年轻人如钉子一般钉在门口一丝不动。 摇了摇头,季颂贤拍拍手,不一时便有一个头上戴了一朵大红玫瑰,脸上擦了粉,身穿蓝衣,着上却戴了绿巾的少年端了水盆进来,半跪着道:“娘子且先净手,再瞧小的拿来的茶牌。” 季颂贤就着盆净了手,那少年伶俐的拿过香脂等物,季颂贤摆摆手:“天热,倒不用抹这些个,茶牌呢?” 少年从袖中拿出一个不大的书册样的东西递上,季颂贤接过来翻看两下:“来一壶月兔茶,再来一碟核桃仁,一碟桂花饼,一碟绿豆糕,就这些吧。” “好咧。”少年应声,突然变色:“娘子,本店才得了些新奇的茶,和时下的茶饮法不一样,还有专供女眷饮用的花茶,娘子可要试上一试?” 季颂贤一听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少年所说的新奇茶和花茶应该是成家流出来的,早先季颂贤也曾喝过的,和时下的饮法确实不一样,倒也别具一番风味,她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来一壶玫瑰花茶吧。” 少年笑着下去,季颂贤看他背影摇了摇头:“可惜了。” 绕梁也道:“当真是可惜了。” 季颂贤和绕梁所言可惜是指那少年头上所戴的绿头巾,本朝延续前朝一些规矩,凡娼妓和家里操贱业的男亲属都要着戴绿巾,刚才那少年头上绑的正是绿巾,怕是家中有姐妹或是他的母亲是娼妓一流。 那少年长的俊俏,又很是能言善道,瞧他的样子应也是识字的,若是平民百姓或者还有出头之日,可是……家里操贱业,好几代怕是都没有可能翻身了。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将季颂贤点的茶点端上来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季颂贤叫绕梁赏了他几个铜钱,少年笑着告退出去,季颂贤坐在桌前依窗喝茶,一边瞧着茶楼下边街上一团的乱。 “姑娘,您说锦衣卫在办什么案子?” 绕梁站在季颂贤旁边瞧的很是热闹,不由问了几句:“奴瞧着底下一片杂乱,亏得咱们躲得及,不然姑娘该受惊了。” 季颂贤点了点头:“倒也是。” 又仔细的瞧了,却见成怀瑾骑马带着人押了好几个身着短打黑衣的青壮男子前行,忽一支利箭当空射过去,成怀瑾身子一侧躲了,便又有几个黑衣男子不知道从哪里跳下来的,挥刀就朝成怀瑾砍去。 季颂贤吓了一跳,惊的啊了一声,再瞧时,成怀瑾已然避开,且伸手挥着马鞭几鞭子就将那几个人给挥退,手一挥,对围在他身旁的几个着总旗服饰的人道:“拿下。” 第三十三章 难事 成怀瑾带着一帮锦衣卫不只拿下许多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且连同这条街上住着的一个官宦人家也围了,不一时带出一位穿便服的四十来岁中年人并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以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锦衣卫将这四个人拿绳子绑成一串拽着叫他们跟在马后跑,那些黑衣人则当街卸了下巴并将手脚关节都卸了去扔在一辆牛车上带走。 季颂贤从窗边瞧着街道两侧原来做小买卖的全吓的跑个没影,各家各户更是关紧门户不敢出头,便是这些酒楼茶楼之类的店小二也都缩在店中不敢出来招揽客人,行人更是一个也无,登时更加明白人们心中对于锦衣卫的恐惧之情。 她又眼睁睁瞧着成怀瑾忙完了朝这座茶楼走来,立时将窗户关紧叫绕梁拿了些绿豆糕去门外守着。 过了约摸半刻钟季颂贤就听门外成怀瑾问绕梁:“你家姑娘呢?如今外边太平了,你家姑娘若是要回去也可成行。” 绕梁应该是极害怕的,小声道:“奴家姑娘还在里边,大人,奴,奴这就去唤姑娘。” 季颂贤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推门出来,瞧了成怀瑾一眼,将吓的不成的绕梁拉到身边:“指挥使,可有笔墨没有?” 成怀瑾看了看站在门边上的一个总旗,那人立时笑道:“小的这就去寻。” 之后,季颂贤就见总旗带了店小二过来,店小二也是吓着了,战战兢兢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边倒是放了笔墨。 季颂贤接过托盘进屋,拿起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份图纸,出门来将图纸交给成怀瑾:“令慈给大人留了些物件,大人若是得空可照图纸上的去寻,小女子出来时候不早了,怕家中父母挂念,就此做别吧。” 一行说,她一行端端正正行了个福礼,唤了绕梁一声,便带着绕梁下了楼。 成怀瑾看看那图纸折好放在怀里,跟在季颂贤身后下得楼去,正好瞧见吴叔正在掌柜的结帐,成怀瑾立时过去在柜台上拍了一下:“算在我的帐上。” 他一句话吓的掌柜脸都变了色,立时做揖道:“这次全当是小店请几位客人。” 成怀瑾脸色又冰寒几分,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扔下:“爷还没有到那等吃霸王餐的地步。” 扔下这句话,他带了两个总旗便走,直到出门都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季颂贤见他走了这才带着吴叔和绕梁出了茶楼,刚才在楼上倒未看得很清楚,待出来之后季颂贤上马车前瞅了几眼,登时一阵的心惊,却原来街上那么大的几滩鲜血,满街血腥味极重,闻的人心里都直打鼓。 她只觉得腿脚有些软,扶着绕梁的手上了车便瘫坐在马车上好久回不得神。 “吓死奴了。”绕梁明显也吓坏了,拍着胸口直喘气:“奴以前就听人说锦衣卫厉害着呢,谁都敢抓,今儿一瞧真真是……那个指挥使往旁边一站几乎将奴冻住,到如今身上还冷的紧呢。” 绕梁这一句话倒是叫季颂贤心中的惧意轻了不少,看绕梁小小的脸上带着惊恐的样子,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脸颊跟个包子似的鼓了起来,季颂贤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手指在绕梁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倒是软软的,跟白面包子很相仿,又戳一下,手感很不错,便改戳为拧,拧了两下见绕梁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季颂贤赶紧坐正咳了一声笑道:“莫怕,有你家姑娘我在呢,总归不会叫他们将你抓了去,我知你荷包里还装了好几块点心,快些吃吧。” “啊!”绕梁赶紧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绿豆糕来塞到嘴里,使劲嚼了两下含糊道:“奴现在不怕了,老爷可是相爷呢,怎么着他们也不敢抓奴的。” “嗯。”季颂贤点头:“你家老爷是相爷,你靠山强的紧,莫怕,莫怕。” 说到这里,她自己撑不住先笑了。 待回了家,季颂贤先回屋将寻来的几个匣子一一打开,便见其中珠光宝气美不胜收。 一个匣子中装的全是美玉,另外一匣子的指肚大的各色珍珠,还有一匣子都是头面首饰,最后那个匣子中便是那些银票房契地契之类的。 她拿出来数了数,共十万两的银票,在金陵繁华路上有三个铺面,在离季家不远处有一处三进的宅院,城郊有一个十倾的庄子,剩下的便是许多盐引。 季颂贤一一检查完了将东西放好,托着下巴想着,便是她偷偷藏起来的物件就有这么些个,更不要说那些还在成国公府的嫁妆了,也难怪荣威侯府里各人都眼红了似的想着争抢,不说旁的,光是那些房子地亩也足够一户人口不是很多的人家一辈子花用的。 只现在她的身份不好再出头经营这些,季颂贤想着如何弄个法子将铺面还有庄子卖了,另就是那些盐引也须尽快脱手,若不然过了日期便要作废了的。 她又算计一番,那些盐引她弄到手里的时候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当时盐引的价格不高,再加上她也悄悄借了成国公府的势,自然弄的极容易,如今盐引价格越发的高了,这一万两的盐引卖出去,说不得能卖上三万两银钱呢。 依着她如今的吃用算下来,三万两银子足够她花用……嗯,好几辈子了吧。 只她如今是深闺女子,这些东西没有可靠的人倒不好出手,季颂贤想了好一会儿便将主意打到季缜身上。 依着她这段时间相处来看,八兄季缜性子最是活泼,也最灵慧不过,且并不以商事为耻,又与她感情最为要好,若是她相求,说不得季缜能帮这个忙的。 将那些房契地契还有盐装好,季颂贤又将旁的东西都锁到柜中,这才叫了绕梁径自去寻季缜。 一时到了东跨院季缜所居的一座精致院舍中,季颂贤推门进去,便见季缜的书童青葵正在清扫院子,见到季颂贤,青葵赶紧放下扫把过来见礼:“九姑娘来寻八爷的吧,才刚有客人来访,八爷随老爷见客去了。” “老爷竟在家么?”季颂贤没想到季亿今儿回来的这般早:“是哪位大人来访?” 青葵想了一时:“好似是工部的诸大人。” “工部的人来做甚?”季颂贤有几分不明白,不过她即来了没有立时就走的理儿,便对青葵道:“我去兄长房中等一等,你扫地吧,莫理会我。” 她来季缜这里是惯常的事,对季缜房中也熟悉的很,进了屋就寻了一本书瞧,又叫绕梁自去玩耍。 绕梁正是贪玩的年纪,自然乐意出去松快松快,便笑着蹦跳着出门去折花寻草去了。 季颂贤看了几页书,才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登时一喜,立时跑到门边笑道:“八兄。” 季缜推门直入,看到季颂贤一张笑颜也跟着笑了,将青衣宽大的袖子拢好指指桌旁放着的一个小盒子:“前儿出去访友在路边瞧了个好玩艺,瞧着不错,你且拿去玩吧。” 季颂贤道了谢,跑过去拿过那个小盒子打开,却见里头放了一个精巧别致的面人,那面人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季颂贤,只比她显的更可爱一些,季颂贤看了大喜,忙跟季缜道谢。 兄妹两个落座之后季颂贤问:“诸大人来咱们家做甚?” 说起此事来,季缜跟着叹息一声:“诸大人也颇为不易的,这不,护城河该修了,城墙也该加固,另外夏季雨多,陛下怕城南低陷,万一下了大雨将民居淹了反为不美,便叫诸大人趁着雨季未来之前将城中沟渠再疏通一些,排水道也使人打扫好,免得到时候真有了暴雨手忙脚乱,只这么些工程放在一处当真难办的紧,先便是人手不够使的,你也知金陵百姓如何,一个个娇养的什么似的,那样下死力气的活计给多少钱都没人做的,再一个陛下给的工期极短,工部各位大人算计了半天都觉时间不够,因此诸大人无法,只得来寻父亲出个主意,二来便是诉苦的,说什么工部人手不够,想叫父亲给想个法子往工部拨上一批人手。” 季缜一时说,季颂贤一时点头,她倒是知道金陵百姓娇养的,却不知工部有这么些难处,以前在成国公府的时候,成平安因有大抱负,光想着如何挣得大钱,如何得陛下重用,只往大处着眼,这等样的琐碎小事他从未说过。 如今想来,季颂贤只觉成平安这样的人实是眼大心空之辈。 只想如何青史留名,建大功业赚大钱娶多少美娇娘,却从未真真正正的踏实做人,没有从丁点小事做起,便如一座高楼盖的再如何的高大如何的富丽堂皇,可根基未稳,怕是一有什么外因倒塌起来也是极容易的。 这么一想,季颂贤心中一阵敞亮,她因想着,说不得哪一日成平安便跟那大楼似的忽啦啦随风而倒。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稍纵即逝,她见季缜一脸的愁容,口中道:“父亲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安慰诸大人,说从侯补的官员中寻一二能做实事的补给工部。” 第三十四章 大义 季缜这样,叫季颂贤也不由跟着犯起愁来。 她瞧了瞧季缜问:“往年间这些工程都是如何做的?难道每年都无人做活么?” 季缜听她这般一问倒是笑了:“你啊,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护城河好些年没有清淤了,往年城墙加固还有修排水沟都是捡着那些灾年来弄的,或是水灾,或是旱灾就有许多流民,这些人为着吃饱饭什么事都做,给些钱便有无数人抢着做活,只这几年天下承平风调雨顺,还有谁乐意做这些苦力?” 季颂贤听的皱眉,一时也难住了。 她想了许久没有想个好办法,不由的便翻看脑中那些得自成平安的记忆,那些记忆很模糊,大多的知识她是瞧不到的,只记得一点,以利诱之。 可是,工部已经给出许多工钱都没人干,实在是…… “八兄,这清淤都要做什么活计?”季颂贤一行想一行问。 季缜左右无事,就耐着性子教导她:“说起来这活计倒也苦累,必得使人跳进河中将河底的泥清到岸边,再将清上来的泥运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淤泥不知道多少年岁了,又是河底的,铲上来很是费力气,再加上河底泥不知道多厚,一个不注意就会将人陷入泥中拔不出来,也难怪无人愿意干这等活计。” 季颂贤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心说似这般的活计必得有利器助之,叫人清闲些才有人肯干,只是……她记忆中一千多年以后确实有许多的器械可以做这些活,只不说是她只有那么些模糊记忆,就是成平安怕也不知道那些机器是怎么弄出来的吧。 这倒真是为难了。 “难怪诸大人要诉苦呢。”季颂贤摇头道:“陛下给的工期太短,这些活又太苦了,更没有个好办法,不说诸大人,怕是放到谁身上都难办。” “何尝不是呢。”季缜点头承认。 “若是有些能帮着做活的利器便好了。”季颂贤苦恼了一会儿又想总归不是自己的事,操那些闲心做甚,便笑着与季缜闲话,将心中一些想法说了出来:“要是有好工具叫人不用跳进河里便能将泥清上来不知道省多少事,怕就有人看在工钱多的份上肯干了,再到金陵城郊的几个村子里贴上告示什么的,告之村人谁若是肯做活除了拿工钱,还能将清上来的淤泥运到自己家田里做肥料,想来十里八乡的百姓肯干的就更多了,也省了运输一途,倒省下不少的事来。” 她一句无心之语倒是提醒了季缜,季缜一拍脑袋:“妹妹说的很是,我怎的就没想到呢。” 他高兴的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季颂贤赶紧拽住他:“且等等,我有事拜托八兄。” 一听这话,季缜少不得停下脚步耐着性子再次坐下。 季颂贤对他一笑:“我早先曾遇到过一位夫人,也曾帮她一点小忙,那位夫人境遇很是可怜,我就时常关注些,她曾告诉我她藏了些物件在一所宅子里,若是她亡故了叫我取出来,一些是她送给我的,还有一些是她留给她儿子的,我最近得知这位夫人已经故去,便去那所宅子取了她送予我的东西,只这些东西……” 季颂贤说话间将拿来的那些房契地契还有盐引什么的都拿出来给季缜瞧。 季缜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这……这也太厚重了些吧。” 季颂贤脸上有些羞意:“我也知拿的有些不是很理直气壮,可是她被人所害,若是我不拿没的便宜了害她的那些人,再者,总归是她所愿,如今她人也没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有些说不下去。 季缜看着她:“妹妹莫觉得如何,即是人家诚心给的,你就收着吧。” 季颂贤点头:“我瞧了瞧,这些地产都不是好打理的,我便想请八兄帮忙卖掉,还有这些盐引也卖了吧,总归换成银子心里踏实些。” “真的卖掉?”季缜有些拿不准主意:“妹妹若是留着每年租出去租金也有不老少,卖了的话可是一次性的买卖,以后想买都没了的。” “卖。”季颂贤坚定的点头:“请八兄帮忙。” “好。”即是季颂贤拿定了主意,季缜也不推脱:“我有一同窗前儿还想买些地产,只如今金陵四周哪里还有好田,他寻来寻去都不满意,我看妹妹这些地亩都好,倒不如卖给他。” “八兄做主。”季颂贤起身给季缜郑重的施了礼又将那些地契之类的东西交给季缜。 待她从季缜那里出来,还有些记挂诸大人所说之事,便也没回屋,径自拐弯去了季亿书房中,早先她原说帮季亿将书房中的书归置一番,这几日竟是没能弄成,今儿将自已的东西拿了回来,也将宋氏所留之物交给成怀瑾,心中大为满意,便趁着高兴去季亿书房归置书本。 这归置书本的法子还是季颂贤从那些记忆片段中得来的,似是千年以后那些图书馆都是如此做法,至于图书馆是怎么一种存在,季颂贤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她过去的时候季亿并不在,季颂贤便先将各式的书籍检查了一番,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拿了纸笔记下,按照经、史、子、集分四个大类,又分许多小的类别。 只是她原想的简单,觉得不过将书安置一番便成,真做起来就感觉很是麻烦,写了一会儿章程季颂贤就有些不耐烦,因想着这事叫她自己来做不定弄到几时,又想季亿书房这么些书,若是弄的时间长了,季亿要寻哪些书不好寻到反倒耽误了事,倒不如将此事与季亿商量一下,大伙群策群力将此事办好。 因此她仔细的写了个章程拿了去寻季亿,可巧便在伍氏房中寻到。 彼时季亿正与伍氏说话,也说起了如今金陵城寻人力之难,便是大户人家想寻个做粗活的家丁粗使婆子都要颇费一番力气,另便是金陵城许多的衙门做什么活计也很不好寻人力。 伍氏想到她小时候在乡下那段苦日子便也感叹道:“宝宝说的是极,想咱们小时候多少人吃不饱饭,便是这些力气活不说给钱,只要能管饱饭就有不晓得多少人争抢着去做。” 可巧她说到这里,季颂贤打帘子进来,先给伍氏和季亿见过礼,又笑道:“爹爹还在烦心诸大人的事么,照我说,爹很该叫诸大人去请教成家公子去,成公子素来有几分聪明,也很有主意,说不得便能与诸大人想出好法子来。” 季颂贤也是在来的路上想了很久才跟季亿说这样的话。 她是恨成平安,也一星都不想叫成平安好过,可这是私仇,而工部修城墙挖护城河都是为了加固城防,修排水渠也是怕到雨季排水不及时将金陵城里低洼处淹了,若真水淹金陵,那还不晓得要死多少百姓呢,季颂贤还记得她曾听老辈人说过,三十多年前金陵下了一场大雨,那场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因着水排不出去,河道堵塞,城南一带不少民居都泡在水中。 待到大水退去,好些尸体横陈,又因是夏季,这么些死尸摆在那里时疫便避免不了的,便是那一年,整个金陵因大水和时疫去世的便成千上万的。 想想这些事季颂贤头皮都发麻,她不能因着私事而不顾全城百姓死活。 成平安虽在男女情事上糊涂,可他到底是千年以后的人,总归是比现今的人多好些想法的,说不得诸大人去问便能出个好主意,若真有好法子在雨季来临之前将城里的工程弄好,当真是活人无数的。 季亿和伍氏听了季颂贤的话都惊异的看着她。 伍氏大声道:“贤姐儿,你……你疯了不成,竟然叫诸尚书去问那个玩意?” 季颂贤一笑:“娘,我也瞧不起姓成的,只是不管如何咱们得承认他确实有许多别人想不到的主意,我不能因着我一丁点的私心废了国家大事。” 就这一句话叫季亿拍桌子大叫一声:“好,贤姐儿这话说的好,到底是我季亿的女儿,心胸宽广公私分明,实在是叫为父都不得不佩服。” 季颂贤见季亿这般,更是笑着对季亿眨了眨眼睛:“父亲是佩服女儿这些话,还是佩服父亲教导有方?” 伍氏听得此言笑着拍拍季颂贤的背:“罢,罢,你们爷俩莫再互相夸奖了,一个个没羞没臊的,脸皮比城墙都厚。” 季亿也跟着抚着胡子大笑。 季颂贤趁着这个时机将她写的章程递给季亿,站在一旁给季亿说起她的想法。 季亿看的很认真,看完思量一会儿道:“我儿莫急,为父将你兄长嫂子们叫来,叫他们帮忙整理书房,待按着我儿的法子整理好了为父好好瞧瞧到底如何,为父因想着我儿这法子当真是妙法,许多地方都用得着的。” 季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边与季颂贤说着,就叫人去将还在家中的几个儿子喊来。 如今老大季纲在朝为官,与妻儿住在大宅中伺侯二老,老二季绛才放了外任,他自己去了外地,将妻子王氏还有儿子宗文留在家中,只说到了任地一切安顿好了再接妻儿过去,老三季绎今年才外放回来,老四季维在临近金陵的一个县中做县令,其余四子倒都在家里,且老五老六均在翰林院,老七老八在家读书准备考进士。 不一时,季家在大宅中的六子都赶了来,叙礼之后站在一旁听季亿吩咐,待听季亿说完之后,季纲便眼冒精光,笑道:“小九这法子我听着就好,咱们且费些力气整理整理,若真觉得方便,待到了衙门我想将那些宗卷也照此整理一番。” 那啥,有亲问季家八子的媳妇出身,季家八子所娶的媳妇娘家都不富裕,不过娘家父亲都是读书人出身,家风清正,这些媳妇也都是识文断字的。 第三十五章 作态 莲花桥北面水而建一所新宅子,这是一座约摸有五进的大宅,只看才起的地基便知宅子规模之大,设计之精巧。 成平安骑马在这所新宅子前边徘徊好一会儿才木着一张脸跳下马走了进去。 他进去没走多远,迎面便碰上晋阳公主,晋阳公主笑颜如花,让一张本来就很好看的脸庞更形出色,她看到成平安笑容更灿烂:“成郎,你来了。” 成平安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只是点点头:“不知公主召我来有何贵干?” 就是如此,晋阳公主笑容未减走过去和成平安并肩而立,指着这正在修建的宅院笑道:“你瞧瞧可满意,若是哪里觉得不好我便叫匠人赶紧改,这可是母后为了咱们大婚特意下诏修建的公主府,以后也是咱们的家了,我想着不只要我满意,还要你觉得好才成。” 晋阳公主无限欢喜的说着话,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可是成平安越听脸色越发难看:“公主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成亲之后要我住到这里?” 晋阳公主只管高兴,倒没注意到成平安的脸色,点点头:“是啊,自来便是如此,成郎你随我好好看看如何?” “恕我得罪了。”成平安立时拉下脸来一甩袖子便要走。 “成郎,成郎。”晋阳公主彻底急了,迈步追了过去:“成郎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宅子不好?不够宽敞,不够华美?我都可以叫人改的,我寻皇兄,叫他再拨些银子来,定要建一座美仑美奂的公主府。” 成平安走的更急了,晋阳公主一路小跑才追上:“成郎到底怎么了?” “这是公主府,可不是我的家。”成平安猛的站定脚步,晋阳公主一时不妨险些摔倒,成平安也未伸手去扶她,而是自顾自的冷笑:“公主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那等要靠公主去得荣华富贵的无能之辈,若公主将我当成小白脸平白叫我离了家随公主使唤可是打错了主意。” 晋阳公主脸上的笑终是没了,她有些怯意,低头小声道:“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心中敬重你的,也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 “即是如此,公主何苦羞辱与我?”成平安连声冷笑:“我与公主的婚事可不是我求来的,我也不是那等攀权附贵之人,这公主府,我是不住的,公主想要与我成亲便该好好读读女四书,明白什么是三从四德,学会贞静贤淑,另外,成亲之后公主也该住到成国公府帮着管理后宅侍奉长辈,若是做不到这一点,恕我不能从命了。” 说完这些话,成平安更不去理会晋阳公主,甩袖子大步离去。 晋阳公主站在那里好久回不过神来,愣了好一时才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湿意擦干净,咬了咬牙,拍拍手叫出藏在一旁的宫人径自回宫去了。 却说成平安从正在修建的公主府离开,骑马走了一条街心中怒意也消散一些,看到不远处的玲珑阁因想起他前些日子才叫工匠做了一些新样的首饰,也不知道销量如何,就想过去查探一番。 打马近前,成平安才要下马,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从眼前经过。 那女子明显认识他的样子,见他下马就笑着过来见礼:“见过成公子。” “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成平安也是穿到古代多时才晓得古代的时候小姐也并不是指的大家闺秀,而是指的青楼女子,因此上,这小姐二字他是无论都不会吐口的。 女子起身又笑了:“您并不识得我,说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姑父呢。” “你是……”成平安仔细打量了好几眼才发现这女子和他去世的嫡妻冯氏眉眼间都很相像:“冯家的?” “是呢。”女子虽和冯氏很像,只形容更娇俏活泼一些:“我是冯家长房长孙女冯蓉蓉。” 成平安此时看到冯蓉蓉手中拿着的首饰盒子就问了一声:“你是来买首饰的么?” 冯蓉蓉低着有些羞意,小声道:“正是呢,只我月钱有限,攒了好些时候才攒了些银子原想着能买上一两件差不多的首饰,却没想着玲珑阁的饰品这般的贵重,且那些好的又早有人订了去,我又是哪个名牌上的,只能捡旁人都看不上眼的买了那么一两件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成平安才打量冯蓉蓉,见她虽长的秀美,可穿的衣服款式有些旧了,衣料也是金陵早已不时兴的,就知她处境必然不好。 此时,成平安倒想起冯氏来,因想着这是冯氏娘家侄女,怎么说也算是他的侄女了,就笑道:“可巧了,这玲珑阁倒是我的产业,即你喜欢这里的首饰,我便交待掌柜的一声,里边有什么好的只要没人订下的凭着你挑就是了。” 说话间,成平安就要带冯蓉蓉进去,冯蓉蓉吓了一跳,赶紧推辞:“这不成,这不成,我成什么了,好似我是专占这便宜似的……” “这有什么。”成平安笑道:“怎么说你都算是我的侄女,总归叫我一声姑父,就当是我这姑父给你的见面礼吧。” 如此,冯蓉蓉才不推辞跟着成平安进了玲珑阁,见他召来掌柜的问了一些这几个月的盈利情况,又叫掌柜的将最时兴的那几件首饰拿来给冯蓉蓉挑。 不过一时,就有一个穿着合身的密四门的小纱袄,下边是白色绣折枝花的赶上裙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将托盘放好,对成平安一笑,又对冯蓉蓉道:“这是我们玲珑阁最新出的几款头饰,姑娘且挑着。” 说完,福了一福便出得门。 冯蓉蓉看那女子这一身妆扮显的很漂亮,更显的身条极好,心下有些羡慕。 她倒也愿意随些时髦,只冯家家教森严,如赶上裙之类的家中祖母只说那等是妓子穿着的,根本不叫穿,只叫穿最平常的八幅裙。 叹了口气,冯蓉蓉坐下来挑选首饰,一边选一边对成平安道:“我自懂事起就听人常提及姑父,总说姑父是这世上难得的伟男子,心下很是仰慕,只恨我是闺阁女,不能出头露面,也不能见见姑父好瞧瞧姑父如何的英伟,今日得见才知果然名不虚传,姑父确实……确实是极好的。” 她说完羞的双颊通红,低垂着头拿了一支凤尾簪低切切道:“姑父那首钗头凤写的是极好的,我读了便想着是如何多情人儿才能写出这样的词来,这,这簪子我便厚着脸皮拿了。” 成平安看她这般娇弱女儿态只觉心头一热,又听她那般的夸赞,言谈中多有仰慕依赖之意,兼之她这样貌美多情的女儿在冯家并不受宠,怕反被作贱的,就心生怜惜之意:“拿就拿了,你叫了我姑父,从今往后我就罩着你了,有什么想要的就只管来玲珑阁取用,这里除去首饰还有女儿家常用的胭脂水粉,便是许多精巧物件,如那等巧夺天工的玻璃制品也是尽有的,都是自家的产业,也不值什么,只你能高兴些,拿多少姑父也不在意。” 冯蓉蓉赶紧站起来行了谢礼:“那我便谢过姑父了。” 她又坐下,眼圈有些微红:“姑父这样好的人儿,可怜我姑姑最是无福的,竟早早的就去了,连个后都没给姑父留下,我……早些年最羡慕的就是姑姑,能嫁得姑父这样的,只可惜我在家里最是做不得主的,如今一年大过一年,也不知道嫡母会选个什么样的人家与我,我也不求有多富贵人家,只要人不傻便成,怕只怕嫡母不喜我,若是给我选个傻子,或者对家中妇人朝打暮骂的,我倒不如干净去了的好。” 说到这里,她怔怔出神,也不选首饰了,反倒是眼里滚下好些泪珠子。 成平安看了只觉心都揉成一团了,里边酸酸涩涩的很是难受,不由自主的过去握了冯蓉蓉的手劝道:“你也莫怕,姑父以后与你做主,若是你嫡母对你不好你就叫人传信与我,我与她理论,必不叫你被糟贱了。” “姑父……” 冯蓉蓉似是找到依靠,哭喊了一声靠在成平安身上痛哭失声:“您是第一个对我这般好的,旁人都瞧不起我的出身,总是说我小妇养的,在家里我也最是上不得台面的,有什么好事谁都不会惦记我,说我小家子气,可若是谁惹了祸都只管推到我身上……” 冯蓉蓉越哭越痛,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她哭的梨花带雨,成平安心里更是揉的痛痛的,搂紧了冯蓉蓉小声安抚:“莫怕莫怕,以后姑父疼你。” “我只恨,只恨不能生在姑父那样的人家里。”冯蓉蓉小声抽噎着:“若我和姑父是一家人该多好,我必再不怕什么的。” 她哭了好一会儿子,哭过之后倒有些不好意思,一行擦泪一行和成平安说:“我……倒是叫您笑话了。” 说完话又随意拿了一支玉镯装好便起身告辞:“时候也不早了,我且去了。” 等到冯蓉蓉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对成平安笑了笑:“姑父,我这辈子能跟您这样哭上一场死也甘愿了,我回去以后怕再见不着您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我……我且去了。” 她跌跌撞撞出去,成平安倒是愣住了,越想越觉得冯蓉蓉这话里很有些意思,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了一会儿成平安出去,叫过玲珑阁的掌柜问道:“那冯家的小娘子可是常来?” 掌柜想了好一会儿叫过一个卖首饰的妇人问了一番,那妇人回忆许久才对成平安道:“回您的话,奴倒是记得这位小娘子,她最是喜欢玲珑阁的饰品,只是家世应该不是很好,手头上也没有什么余钱,来倒是常来,不过十回里有一回买那么一件次品首饰就已经很不错了,前些天她来挑首饰,听她的丫头说似是她嫡母正在给她议亲,好似对方不怎么好,她是不太愿意的,却拗不过家中父母。” 第三十六章 想差 成平安一听这些话对冯蓉蓉的怜惜之意更浓,口中道:“又是一个父母之命的悲剧,这等悲剧不知道害苦了多少好姑娘。% ” 那妇人也极赞同:“这金陵城里但凡门第高些的公子哥家里哪个没有三五房妾室的,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为着妾室将正妻作贱死的……” 说到这里那个妇人似是想起成平安的嫡妻冯氏也才刚过世不久,就有些惧意,赶紧停下来不再说话,不过成平安倒也没有多想,点头道:“确实如此,真正能将女儿家悲苦放在心里的又有几个。” 妇人本来说错了话,这会儿见成平安没责怪她,就赶紧说了两句奉承话:“满金陵城算起来如您这般的又有几个,您府里那些姑娘们可真真有福了。” 成平安一时笑了:“过奖,过奖。” 他又叫来掌柜的吩咐几句就出门骑马离去,成平安速度不慢,没过一会儿竟又碰上冯蓉蓉,他赶紧叫住冯蓉蓉,等冯蓉蓉回头,成平安分明就瞧见冯蓉蓉眼睛红红的,似是才哭过不久就赶紧询问,冯蓉蓉只说无事,成平安还是不放心,一直骑马远远的跟着冯蓉蓉将她送回荣威侯府才算放心。 不说成平安回到成国公府如何作想,只说晋阳公主回了皇宫立时就寻了皇太后,怒气冲冲便对太后道:“母后,那个公主府别建了,我不住公主府,我住成国公府,我要跟成郎相亲相爱,要替他孝敬公婆,住公主府成什么样子。” 彼时皇太后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险些没呛着,她放下茶杯便如不认识似的看着晋阳公主:“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没有谁,我自己想的。”晋阳公主笑着坐在皇太后身边撒着娇:“我虽贵为公主,可也是个女子,也想嫁人之后夫妻相亲相爱,若是我住在公主府,成郎住在成国公府,那我们俩久不见面又哪里能够有什么夫妻之情,母后,这事我都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要公主府,就住成国公府,也如寻常人家妇人一般相夫教子。” 皇太后脸上一点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是满脸的担忧。 良久,她长长叹了口气:“你即愿意就由着你吧,母后将建公主府的银子与你做陪嫁,只愿你今后能够好好的。” “我必能好好的。”晋阳公主又是一笑:“母后只管放心就是了,将来我和成郎一处孝敬您。” “罢,罢。”皇太后一连摆手:“我也不用你们孝顺,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晋阳公主越发的欢喜起来,又陪皇太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告辞离开。 她前脚才走,后脚皇太后便是满脸的忧愁,她转过头对心腹道:“这孩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若是不叫她吃个大亏怕她都醒不过神来,她还真当那个成平安是个有情的?哼,若真是有情,冯氏又是怎么没的?” 皇太后身后站的心腹姑姑低头并不应声,她也知皇太后并没有询问她的意思,不过是借机发泄发泄罢了。 却道季颂贤当日便和季缜几个将季亿书房的书都清理出来,一本本的确定后按类别装箱,季颂贤写了许多的签子在书架上安插好,她几位兄长就按她写的签子上边的类别将书归置到那个书架上,归置的时候都是按照书本头一个字的笔画由少到多排列的,如此忙了三四天才算将所有的书都归置好。 等到将书房整理干净再请季亿来察看时,季亿说一本书的名字,季颂贤就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本书寻出来,果然比季亿以前找书方便快捷许多。 季纲叫季缜念了几本书的名字,他也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就寻出来了,乐的季纲大笑:“这法子果然好,我若将宗卷全按这法子整理一番,以后寻找起来也方便许多。” 季纲如今在刑部做主事,便是专管各类案卷的,他时常因查找案卷而头疼,今儿见了季颂贤这样的好法子很有成效,自然也乐的效仿一番。 季颂贤听季纲这么一说笑着上前:“大哥若是整理宗卷的话,便该先按年月来分,再按案件的类别分成小类,之后按照笔画的法子归置在一处,想来应该是清楚许多。” 季纲笑道:“是极,是极,是该先按年月来排的。” 一时老五季综老六季缅也道:“翰林院的书可是最多的,我们归常寻书也不容易,该跟掌院说上一声,叫他也寻些人照着九妹的法子来整理整理,往后各位翰林找书就方便许多。” 季家众子听了这话心里也盘算着这法子倒是也能给自己帮上些忙,便跟季亿和季颂贤告别,各自回去写章程去了。 季亿也知那几个小子怕都有了想法,也不去拦,只是拉着季颂贤一处喝茶聊天。 说着说着话,季亿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季颂贤见了知季亿这段时间应该是公务极繁忙的,竟将人累成这个样子,满心的心疼,叫了人将季亿搬到床上,又轻手轻脚给他盖上被子才算安心。 一会儿功夫伍氏那里又命人传话叫季颂贤早些收拾东西,明儿便带她去郊外庄子上住些时日。 季颂贤只得回屋收拾行装,且等睡了一夜第二日早起便去伍氏那里请安,顺带跟伍氏出行。 伍氏带着季颂贤吃过早饭之后就将行李装上马车,又叫过孙氏嘱咐一番才带着季颂贤出门,娘两个坐上马车,一边说笑一边叫吴叔赶车赶紧走。 此时天色尚早,街面上也不过是有些做小买卖的吆喝声,行人也不多,行路是极顺畅的。 没用多少时候马车便出得城门,待到马车驶过护城河上铺置的木桥才算真正出城,季颂贤好些时候没有出城瞧过,此时掀着车窗往外瞧风景,不想竟然看到护城河边放了许多高大的木质器械,每个木桩子下边都有好几个人拉着绳子,就见木桩子上吊了一个如人手一般的大大的斗,那斗慢慢的伸进河中,木桩下的人猛的一吊绳子,斗就合了起来,再一拉,就吊出许多的淤泥。 这一斗吊起的淤泥若是用人挖的话,恐怕十个人干半日都挖不得这么多,季颂贤一行瞧一行算,几乎都瞧傻了眼。 她因想着,这么多的木器一处挖泥,恐怕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清理好淤泥,再远远瞧过去,就见许多庄户打扮的百姓推着小车运那些还散发着些许臭味的淤泥,想来定然是运回自家田中肥地所用的。 季颂贤想她不过一时出了个巧法,倒也被工部的人用上了,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一会儿她又想这木器怕是成平安想出来的吧,如此一来,恐怕陛下更加看重成平安,成平安在民间威望怕也会更高的,心中犹有几分不甘。 可不甘又能怎样,论起这些巧法来,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得成平安的,她也不能因为她的不甘和怨恨去叫金陵百姓承受偌大苦果。 季颂贤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将窗帘放下不再去瞧。 因此,她并没有瞧见成怀瑾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木器下边正在指挥匠人修着什么,更不曾瞧见工部的人对成怀瑾那满脸佩服的样子。 伍氏见季颂贤原本兴致很高,待看了护城河一会儿整个人都蔫了,也猜出季颂贤心中的想法,她将季颂贤拉到身边摸摸她的头发,小声劝着:“成平安此人私德有亏,可倒也有几分本事的,现在陛下很看重他,咱们实在拿他没法子的,你爹和他同朝为官,私底下如何且不管,大面上也不能差上什么,有些事,咱们得忍忍,且等着……等着吧,若有一日咱家必为你讨还回来。” 季颂贤见伍氏这般担心她倒将原来的不甘全部抛掉,对伍氏一笑:“娘别劝我了,我没什么的,我心里清楚着呢,为人处事不能只看私人恩怨,还得往大处着眼,不能因丁点小事就斤斤计较,我如今对他也没什么怨恨了,我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成,以后啊,我也会一直好好的。” 伍氏见季颂贤说的认真,也大松了口气。 娘俩个说说笑笑,没用多久马车就在一座很古朴的庄子前停下。 季颂贤和伍氏下了车慢慢进了庄子,一边走,季颂贤一边打量这座庄子,却见这庄子都是用青砖所建,只门楼处有些砖石透雕屏风,其余各处都是青砖灰瓦白墙,很是古朴素淡,再加上这庄子掩映在青山绿水苍松翠柏绿草红花间,就更显出几分天然意趣来。 季颂贤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心下就喜欢上这庄子,她一行走一行指点各处与伍氏分说,到得后院处,伍氏挑了个向阳的院子,季颂贤歪缠着非得和伍氏住在一处,伍氏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叫庄里的妇人给娘两个收拾一个院子,将正房全部打扫出来,又将带来的铺盖陈设好,季颂贤左右无事,就带着绕梁在庄子里采了些各色的野花拿了个白色的天球瓶供了水插好摆在窗台上,让整间屋子都多了几分意趣。> 第三十七章 好运升级 伍氏见过庄头回来就见到已经收拾好的屋子,还有季颂贤插好的花,铺好的床铺,挂好的翠色撒花床帐,原先光秃秃的屋子经这么一弄,瞬间显的整洁又好看舒适,伍氏现在就极想躺到床上去睡一觉。 “累了吧。”伍氏笑着摸摸季颂贤的头。 季颂贤摇头:“不累,我就觉得这里比金陵城要好,清静又有几分野趣,且没那么多人情往来。” 一时伍氏倒是笑了。 又有庄头家的带着几个妇人端了饭菜过来摆好,伍氏笑着与她说了几句话,将随身戴的一个金戒子给了她,就叫季颂贤吃饭。 娘两个对坐吃过饭后躺到一处一边说话一边休息,不知不觉的就听着窗外微风徐徐的声音睡着了。 这一觉季颂贤睡的死沉死沉的,等她醒来已经过了约摸一个多时辰,季颂贤瞧着外边日头正好,遂寻了几个庄户家的女儿带她上山游玩。 说实话,季颂贤两辈子活了这么些年竟是没这样痛快的玩耍过。 伍氏年纪到底大了,只说腿脚有些不便就不去了,叫季颂贤自己玩好。 季颂贤便跟脱了绳子的风筝一般自在之极,跟着那几个和她年纪仿佛的庄户女儿又带着绕梁先在山脚下采了一捧野花装到竹篮中,走了一段路,那几个姑娘便要挖野菜。 季颂贤原不知她们挖那些草做甚,后来听绕梁说这是野菜,弄回去做小菜吃很可口,也就起了心思,随着挖了好些个。 一时她又看到一只肥肥的兔子打眼前跑过,不由一叹:“若是能捉只兔子回去烤了吃倒也不错。” 她才叹完,那只兔子竟然傻乎乎的撞到树上,一头就碰死在季颂贤跟前。 其中一个叫小草的庄稼女儿过去伸手提了兔子赞了一声:“到底是相府千金,您才说要吃兔子肉,兔子自己就送肉过来了。” 就这一句话说的一行人纷纷笑了起来,季颂贤摆手:“谁会宰杀,咱们且在这儿架了火烤肉吃。” 那名叫豆子的姑娘立时道:“奴便会,正好奴带了刀的,姑娘等一会儿就得。” 她提了兔子去寻了水源宰杀,季颂贤便和其他几个姑娘又挖了几棵野菜,小草性子最是活泼不过的,指着不远处一只野鸡推季颂贤:“九姑娘,您最是有福不过的,您再说一句话,说不得咱们还能烤野鸡吃呢。” 季颂贤这会儿子心情极好,倒也有心思和她们玩闹,立时道:“说不得呢,且等着我说上一句。” 她回头看着绕梁直笑:“你说你家姑娘我要说句什么话野鸡才能跟那只傻兔子一样呢。” 绕梁捂着嘴偷笑:“奴从来只听过守株待兔的,可未听说过什么守株待鸡。” 季颂贤大乐,起身坐到刚才兔子撞死的那棵树边道:“本姑娘我今儿就守株待鸡了怎的,说不得就有那傻野鸡硬往这边撞过来呢。” 她一行说话,一行捡了几颗石子扔着玩,不想一颗石子扔的高了,刚巧就有一只笨蛋傻鸡偏生就飞了过来,叫那石子一打,直直跌到季颂贤怀里。 绕梁跟小草几个拍着膝盖大笑,小草指着季颂贤一边揉肚子一边道:“到底是有福的,这不,真真守株待到了一只笨鸡。” 季颂贤小心的抓住野鸡的两只翅膀:“我正想弄些野鸡毛做些小玩意,它偏生就赶了过来,若是不拔它的毛也有些过意不去的。” 拔了几根鸡毛,季颂贤将野鸡交给小草,叫她拿给豆子去收拾好了一会儿大伙烤了吃。 这边豆子将杀好的兔子与野鸡弄了过来,另外几个姑娘已经架好了火,直接将兔与鸡放到火上烤着。 总归季颂贤不懂这些个,也自认手艺没这些生长在山野的姑娘们好,便和绕梁去采些蘑菇,想着晚间亲手给伍氏做些野鸡蘑菇汤喝。 等到那几个姑娘将肉烤好,季颂贤采了许多蘑菇回来,闻着烤肉的香气揉揉肚子:“我怕是能吃进去半只鸡呢。” 绕梁也点头:“实是太香了。” 几个人围坐着,豆子拿刀将肉都分割下来,一人面前摆了几块,都是姑娘家的,便是再豪放吃起东西来也是很有几分矜持的,吃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才将一只兔子和一只鸡解决完,小草说家中喂了狗,要将吃剩下的骨头带回家喂狗,豆子便拿了个布袋子给她装了笑道:“且带回去,等你家小黑下了小狗崽记得给我留一只。” 季颂贤一听立时惊了,拦了小草道:“且慢,你家养的狗是不是有了小狗?” 小草笑着:“嗯,小黑怀了小狗崽,我就想给它多弄些好吃的,叫他养的壮壮的,人常说狗多吃骨头壮实,我就想总归这骨头留在这里还得招虫蚁,不如拿回去给小黑。” 季颂贤赶紧摇头:“这不成……” “九姑娘?”豆子十分不解:“这骨头九姑娘有用么?若是您要我们……” 季颂贤知道两个人误会了,赶紧解释:“我并不是要骨头的意思,只是这鸡骨头寻常的狗吃起来无事,可是怀胎的狗万不可吃的,吃了之后会溶胎,小狗崽就没了……” “真的?”小草吓了一跳,赶紧将布袋拿出来,将里头的骨头全倒了:“我可不敢给它吃了。” 季颂贤笑笑:“我也是听人提起的,总归还是小心为妙。” 小草一迭的点头:“是极,是极,小心些好,小心些好。” 几个人继续往高处走,季颂贤又采了些野果子,在小草几个人的指点下又弄了些柳条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篮。 等到天色将黑的时候一群姑娘说说笑笑的下得山来,季颂贤和绕梁一人提着竹篮和花篮,一人背着个大大的竹篓归家。 伍氏早已等的急了,才要派人去寻就见季颂贤进门,立时笑着起身:“我的儿,这一下午玩的可累着了?” 季颂贤一笑:“不累,我和绕梁采了许多野花野菜,又弄了些果子给娘亲尝尝。” 说着话,季颂贤就拽着伍氏看她这一下午的收获,看那花篮子里插的满满的各色野花,伍氏赶紧叫随心去拿了个美人瓶插上,那些还鲜灵灵的野菜绕梁叫伍氏看过之后就送到厨房准备炒了或者做汤吃,各种野果子洗净了放到蓝边白瓷盘中摆在桌上。 最后,季颂贤将那竹篮中的蘑菇倒出来给伍氏瞧。 伍氏一行瞧一行笑:“我的儿,你记性倒是好,只与你说过一两次便能记住哪些蘑菇是能吃的,哪些是有毒的,瞧这采的……” “咦?”伍氏看到篮子里的一样东西时立时惊了,拿起来左右看了好半晌才敢确定:“这是灵芝?” 季颂贤也惊的站了起来:“我不记得采灵芝啊,怎的篮子里偏就有了这个?” 说话间,她接过那东西看了看更加的惊异:“这是百年灵芝,这……怎么就偏到了我篮子里了?” 实在是奇巧的紧呢,她就光记得采蘑菇了,这灵芝是几时来的? 季颂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先前她运气是不错,可是,不管是财宝还是那些书籍地契之类的都得去挖去捡,可今儿这运气太好了吧,什么都没做偏就好些东西愣往她这里撞过来。 正好绕梁进来,一听季颂贤这句话立时就笑了:“太太,我们姑娘时运好着呢,您是不知道……” 绕梁就将今儿在山上季颂贤说想吃兔子肉,就偏有肥肥的兔子撞到树上撞死叫她们白捡个便宜,一时说笑想要只野鸡,就偏有野鸡掉到她怀里,这会儿子采个蘑菇,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采了颗百年灵芝,这运气真真不是一般的好。 伍氏和随心顺意三人几乎都听傻了去,过了许久伍氏才叹一声:“我儿是有大福气的。” 说完就赶紧叮嘱三个丫头出去不许胡说,谁也不许透露季颂贤的事情,否则便将她们卖到黑煤窑上去,叫她们给那些挖煤的做媳妇。 吓的三人立时白了脸,赶紧诅咒发誓绝不透露半句。 季颂贤赶紧笑着过去:“娘莫唬她们了,看把三位姐姐小脸都吓白了,今儿姐姐们也都辛苦了,一会儿且拿些钱去弄些吃食,想吃什么自己弄些什么吃,不用伺侯我和娘亲吃饭了。” 绕梁三人立时就笑了,得了季颂贤赏的钱告退出去寻摸好吃食了。 等这三个走了伍氏笑着一点季颂贤的额头:“猴啊猴儿,你怎么就学的这样精乖,跟你娘亲我一个做白脸一个唱红脸呢,这好人都叫你做了去。” 季颂贤依在伍氏身上撒娇:“谁叫娘亲疼我呢,若是旁人我可不敢。” 一时说的伍氏脸上乐开了花,季颂贤撒了一会儿娇后道:“这灵芝就留着吧,爹和娘的年纪大了,不定几时用得上呢,这些蘑菇我拿到厨房去与娘亲做些汤喝,保管最鲜美不过的。” 却说成平安这几天一直想着冯蓉蓉,一时是冯蓉蓉强作笑颜,一时又是她哭的泪人儿似的,心里怎么都不能安生,便叫人打听荣威侯府的事。 没过两日便得了信儿,只说冯蓉蓉从玲珑阁得的首饰被荣威侯府的嫡姑娘抢了去,冯蓉蓉去要不但没要着,反而被她嫡母给罚了。 成平安听了信儿之后就更加心疼冯蓉蓉,只道冯蓉蓉身在火坑之中,他必然得挽救出来,一时想着冯蓉蓉对她也是有意的,便请人去荣威侯府提亲,想抬冯蓉蓉为妾。 第三十八章 胡思乱想 却说这日成平安得了信儿,荣威侯府已然答应冯蓉蓉与他为妾,只是,荣威侯府老夫人却提出要拿回冯颂贤的嫁妆。 成平安倒也不缺钱,他只记得冯颂贤嫁他的时候带的嫁妆确实丰厚,只是虽然丰厚,成平安也没放在眼里。 他如今开着许多的买卖,又有商队里通南北,每日里赚的银子海了去了,又哪里会瞧得上冯颂贤那点子东西,原他没有发还嫁妆也不过是没想到而已,只如今荣威侯府这做法明显就是在拿冯蓉蓉换嫁妆,大约是在他们眼里一个庶女根本不如银子重要,成平安有些瞧不上荣威侯府。 另外便是当年冯颂贤嫁他的时候荣威侯府上下也不同意,以至于成平安到现在都记着仇呢,他是打定了主意的,不管如何等冯蓉蓉进了门,他就想法子断了和荣威侯府的牵连。 成平安痛快的答应将嫁妆发还,叫来玲珑只嘱咐她收拾一番交还荣威侯府,哪知道玲珑面带难色犹豫了好久才道:“爷,无奶奶的嫁妆怕是……怕是……” “怕是如何?”成平安看玲珑这样迟疑就有些怒意,脸上也带了出来。 玲珑一咬牙:“怕是凑不齐全的,这些年爷抬举小青叫她管着外边的商铺买卖,又叫红拂帮着料理家事,她们俩一时得了意便时常挤况先奶奶,叫,叫我们姑娘不只想买东西拿不到咱们府里的银子,好好的一个嫡妻正室连该得的份例银子都时常被克扣,我们姑娘没法子只得拿着嫁妆银子花用,这几年花的银子也不少,又为着过日子将好些东西都变卖了,如今又哪里凑得出来呢。” 成平安听的大惊,一时变了脸色:“怎会如此?冯氏可是我明媒正娶的?我怕她苛待你们才叫小青和红拂管家……” 玲珑低下头去,心中暗暗得意,只是眼中却有泪水滚落下来:“爷怎不想想以我们姑娘的出身名份进了府里不能管家反倒被丫头管着是什么滋味,旁的人一瞧我们姑娘不得爷敬重,自然可着劲的作贱,那两个也是如此,时常穿金戴银的在我们姑娘跟前炫耀,奴也为着姑娘打抱不平,原想跟爷说的,可姑娘不叫奴说,只说不愿意叫爷为难。” 玲珑这一番话说的成平安心中大痛,同时也是大怒,骂道:“这两个贱人,我便是再看重她们,也没的越过正房奶奶的道理,她们竟然敢背着我如此行事,怕是……” 成平安心说,怪道冯氏后来与他越发的离心了,怕是这两个贱人搞出来的事,说不得她们不只苛待冯氏,还兼挑拨离间呢,恐冯氏便是被这两个东西给作贱死的。 成平安此时犯了所有男人几乎都要犯的错误,也有着几乎所有男人都有的心态,那便是出了事不从自身找原因,都将错误推在旁人的身上,他却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允准,小青和红拂又怎敢如此,要不是他没给冯颂贤管家之权,冯颂贤的日子又怎么这样难过。 “爷,如今荣威侯府要嫁妆咱们拿不出来可要如何,这传出去对爷的名声可不好,没的叫人说国公府还贪媳妇的嫁妆银子呢。” 玲珑低低垂着头一行哭一行说。 她心中却是暗暗的欢喜得意,她这一番话不只将小青和红拂这两个和她一直不对付的丫头给坑了一把,且还在成平安面前得了许多的好感,玲珑深知成平安是念旧之人,冯颂贤活着的时候成平安虽也不是很喜欢她,然则如今人死了,成平安就时常念及冯颂贤的好处来,玲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借着死人的由头来打击敌手,又给自己弄好处。 她早眼馋小青管着的那支商队,也想抓些银子在手,不过小青很早便伺侯成平安,比玲珑在成平安心中的份量要重的多,玲珑一时不好下手,正好成平安提及冯颂贤的嫁妆银子,玲珑这才有了主意,借事挑拨意图将小青手中的商队拿到自己手中握住。 果然,她也不过拨挑这么几句,成平安不只相信了,反而生了小青和红拂的气,玲珑见了更是痛哭失声。 成平安安抚住玲珑叫过管家问了一些事情,又叫了冯颂贤早先的陪房来过问一番,确实冯颂贤好长时间都被克扣过份例,也有丫头见过冯颂贤拿嫁妆出去当银子用。 成平安这心里的火就如何都按压不住。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苛待自己的妻子,他原还想过叫他所有的女人都能幸福美满,也一直以为他后院的女人都温柔和顺亲如姐妹,可如今一件血淋淋的现实剥开给他看,成平安大受打击,又是满腔义愤。 他叫来玲珑嘱咐一声:“照冯氏嫁妆单子上准备,缺了什么去拿银子补上,备好之后叫人送去荣威侯府。” 玲珑心下高兴,大声应了一声便去忙碌。 成平安一时又想处置小青和红拂,可想及这两个人自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便在身旁伺侯,自来温存小意,对他又恭敬仰慕,若真处置了还有些舍不得。 一时心里郁闷不已,就骑马出去转悠。 不知不觉的,成平安骑着马出了城,看着夏天初至,绿树红花的美景不由的心胸了也开阔了些,心中郁气消散不少。 他过了护城河,回头去望却是很吃了一惊,同时,心中惧意大起。 原来,那护城河边立了好些的木质机器,成平安仔细一瞧原理竟然和现代的挖掘机差不了多少,只是简单一些,操作也不如挖掘机方便,可在大夏朝整出这种玩意来的可不是一般人。 成平安一时就想多了,纵马过去问一个在旁边指挥挖泥的匠人:“这……这机器是谁造出来的?” 那匠人看了成平安一眼倒是认出来了,赶紧过来请安见礼,成平安跳下马去又仔细观察,笑了笑道:“这机器倒是颇为精巧,若是再改改,能用到很多方面,不过这样也不错,倒省了许多人力物力。” 匠人也笑:“公子说的是极,往年要挖这些淤泥不晓得要多少人费多大的劲,如今有了这木器俺们真真省了老大的劲了。” 成平安又问:“你可知这是谁造出来的?” 匠人朗笑:“说是工部弄出来的,不过俺先前见锦衣卫指挥使过来给改了几处地方,想来,说不得是他老人家想出来的,说起来,这位指挥使倒也奇怪的紧,旁人都说他最是阴毒的,可俺瞧着他虽性子冷了些,可最是面硬心软的,待俺们这些匠人也好的紧……” 成平安也顾不得听那匠人夸赞谁,心里只剩一句话了,锦衣卫指挥使,指挥使…… 他悚然而惊,这指挥使不就是先前去墓园挖他嫡母墓的那人,那人武艺倒是极高的,一脚就将他踹的老远。 说起来,成平安对自己的身手也有几分自信的,只在那个人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又思量着庆丰帝对这位指挥使很是看重,莫不是……莫不是这个人也和他一样是穿越来的?若不然,又怎么解释他能造出这等奇巧之物? 成平安越想越是慌乱,一时也顾不得和那个匠人说话,跳上马就走。 他因六神无主心慌意乱,骑马的时候也没了什么分寸,转瞬入了城,不想一时不察竟然将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撞倒,撞的那妇人将怀中所抱三四孩小儿脱手而出,成平安看见赶紧跳下马道歉,将妇人扶起,又将哭泣的孩子抱住送到妇人怀里陪笑道:“这里不远处有家医馆,不如这位夫人带贵公子去诊治诊治,若有什么,成某人照价赔偿。” 那妇人也不知道为何脸上有些不好,一直在躲避成平安,抱着孩子离成平安远远的道:“不必,不必,奴家没什么的。” 说完话,抱着孩子就要走。 成平安赶紧拦了:“还是去瞧瞧的好,成某不是不讲理的人,即是撞着了人自然该担的责任都得担。” 妇人见躲不开就有几分怒意,抬头看着成平安怒斥一声:“你这公子好不晓理,我都说无事了还拦我做甚,我家里事忙,你赶紧让开。” 成平安被骂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不过想到到底是他不对便也没说什么让了道给那妇人。 他一边心里嘀咕那妇人不识好人心,一边骑上马想着哪时候寻个时间找那指挥使试探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成平安倒没怎么往心里去,可是,这一切落到不远处一个人眼中却瞧出什么来了。 这日季颂贤坐车回金陵城欲买些绣线且帮伍氏捎些城中的各式点心,刚进城门就看到成平安打马而过,季颂贤不想理会这人,便叫吴叔远远的躲开。 之后季颂贤看到成平安撞人,那妇人一言一行都透着几分别扭,而且那孩子虽然在哭,可是有气无力的,明显的被饿过且好似喂了药的。 季颂贤一时心中大惊,想到某种可能性,立时叫吴叔追上那妇人。 第三十九章 拐子 就见那妇人不一会儿就抱着孩子出了城,季颂贤心知有异,就叫吴叔跟紧了,不一时过了护城河,眼见那妇人越走路越是僻静,再走一时马车就要过不得路了,季颂贤便也不管什么,立时叫吴叔去将那妇人拿了好生询问。 只吴叔才从车上跳下来还未跟去,就被一人给擒了。 那人提着吴叔到了季颂贤的车窗边轻声道:“季娘子好心,只是却有些心急了,我瞧那妇人应该是去寻接头人的,不若再跟一时,若是能找到她的同伙说不得救出多少孩子来呢。” 季颂贤一想也是,遂笑道:“我是跟不得的,即然指挥使大人瞧见了,我们便撤了,指挥使大人要如何我也是管不得的。” 说完,季颂贤果然叫吴叔驾车离开。 成怀瑾站在原处瞧了季颂贤所坐的马车两眼,不知怎的,眼中竟然有了几分笑意。 转瞬,他目光转为厉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急奔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又跟上那个妇人。 妇人进了一个小树林,左拐右拐的到了一间木屋前,木屋的门打开,却见里头出来一个壮年汉子,那汉子下着滚裆裤,上身精赤着,一眼看过去显的极壮实的。 成怀瑾隐在一旁的树上将妇人和那汉子的模样记在心中,又见妇人将孩子交过去,汉子扔给她一个钱袋子,妇人笑着收下,眉花眼花的离开,成怀瑾也就不管那妇人,专只盯着汉子。 那汉子骂骂咧咧一阵,将孩子提着又朝林中走去,成怀瑾小心跟上,约摸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见不远处又露出一座小木屋,汉子推开木屋的门,立时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骚臭之气喷涌而出。 成怀瑾眼力非凡,在树上已经清楚的瞧见屋中情形,却见屋中或坐或躺或站了许多小孩子,大的约摸四五岁的样子,小的连路都不会走,这一屋子的孩子由两个汉子和一个妇人守着,妇人显见的不耐烦,凡有哭泣的孩子上去就是一针扎到肉里,竟将一屋子孩子整的个个都不敢言语。 且这些孩子中小的吃喝拉撒不能自理,三人也不去管,尿了拉了全都在裤子里,弄的一屋子的味道极难闻。 成怀瑾又见几个小的被折磨的几乎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去管怕用不了几日便没了,心下将这几个拐子已经恨透了。 若说几日前成怀瑾或者看到这情形还不会如何,只前几日他按照季颂贤所言去了宋氏留与他的那个院中,寻到宋氏留给他的许多东西还有一封信。 看完信,成怀瑾才知宋氏对他有多心疼挂念,一腔慈母之情有多深重。 他本是冷情之人,可看到那封信还是动了真情的。 信中开头便道出宋氏为何将成怀瑾送走,只说当初他是活不成的,正好宋氏和他师傅有些交情,便请了来瞧,却不想成怀瑾是胎里带的毒,出生之后又被下过一次慢性毒药,宋氏知道之后险些昏倒,私底下下了大力气去查,却完全没有想到想要成怀瑾命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成国公。 成国公容不得成怀瑾,宋氏又安敢将成怀瑾留在府中,只得哀求他师傅将成怀瑾带走,并和他师傅约定在成怀瑾没有长大成人,没有过人的才能和自保手段之前绝不告诉他身世,更不叫他回金陵,这些年,宋氏如何的相念成怀瑾可都为了他的安全连封信也没捎过。 成怀瑾的师傅也是个信人,直到成怀瑾学了许多本事而庆丰帝又慢慢掌控朝纲时才告诉他他的出身来历,又放成怀瑾回家探母,哪里知道,他自小没享过亲母疼爱,本想回家母子团聚,不料竟是天人永隔。 依着成怀瑾的脾气性子因并没有见过宋氏,对宋氏也没有什么印象,原是并不很悲切的,但在瞧见宋氏的信后,心底还是有些感触,这时候他正念着宋氏那腔慈母情怀之时,又如何能看得下这些拐子拐带旁人家的孩子以致人家骨肉分离。 眼见得那个汉子提着孩子进去将孩子扔在角落里就和另外几个人大吃大喝,又商谈着晚间如何将这些孩子运走贩卖出去,成怀瑾自然忍不下去,一忽从树上飘落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屋后,从后门进去趁着几个拐子吃喝之时一掌一个拍晕过去,又寻了绳子将他们绑好,之后便从怀中摸出信讯烟来点头放出去。 成怀瑾一直等了约摸半个多时辰锦衣卫的人陆续赶到,一个千户带了许多总旗小旗将这间小屋团团围住听侯吩咐。 当成怀瑾将锦衣卫千户陆鸣进得屋时,陆鸣看着屋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立时大哭起来,抱着便不肯撒手。 成怀瑾不明所以,还是一个小旗小声解释道:“这怕是陆千户姐姐家的孩子,前儿陆娘子的儿子没了,陆娘子遍寻不着已经起不得炕了,陆千户心里急的什么似的,这些天也疯了似的找寻,不想竟是被指挥使大人寻着了。” 果然,陆千户抱了孩子过来跟成怀瑾道谢,又叫孩子跪下给成怀瑾嗑头,口中道:“大人的大恩大德陆某一家谨记在心,以后大人但有事只管吩咐,陆某无有不从。” 成怀瑾弯腰将陆鸣扶起,又叫那些小旗总旗将这些孩子带出去送到衙门寻找亲生父母,再去问问金陵城都有谁家丢了孩子寻不到的,或者审问这些拐子能得到什么信儿。 吩咐完了他才对陆鸣道:“你也莫谢我,要谢便谢季相家的千金,今儿这事是季娘子瞧出不对的,只她一个妇道人家跟出城外就不好再跟着了,正好碰着我,便请我去追去看看,不料想这些拐子胆大妄为,拐了这么些孩子。” 陆千户那样壮实汉子抱着外甥一行哭一行道:“等我回去告诉姐姐,叫她备厚礼谢过季娘子还有季相。” 原陆千户便极敬佩季亿为人正直又最是实干之臣,如今自然也乐意和季家亲近,因此说出来的话都透着那么几分亲热。 成怀瑾自然听出来了,眼中多了几丝笑意:“是该的。” 没过一会儿,锦衣卫的人就已经收拾妥当,孩子们全部抱到马车上安放好,那几个拐子都堵了嘴塞到也不知道谁弄来的拉粪的车中严严实实的盖了一径回城。 锦衣卫的人想要办什么事情速度是极快的,他们已经料理好了,那边季颂贤坐着马车还未归家,车内,绕梁有几分不解的问季颂贤:“娘子瞧着那妇人像是拐子为何不再跟去,那些杀千刀的不知道拐了多少良家孩子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以致许多人家骨肉分离家破人亡……” 季颂贤看了绕梁一眼,心说绕梁这般激动,莫不是她家中也有被拐过的? 只这话她也不当问,笑了笑解释道:“成指挥使所言很有道理,看那拐子的模样应该是拐过不少孩子的,若是能跟着她寻到拐子们的下脚处,或者能救出许多孩子,倒也是功德一件,只咱们只吴叔一个人,万一到时候拐子极多,岂不是连自己都陷进去了,而成指挥使身怀武艺,我瞧着又最是胆大心细的,他跟了去岂不比咱们便利,即如此,何不干脆一些将此事托于他,做什么跟去给人家白添麻烦。” 绕梁想了一会儿觉得季颂贤说的有理,便也点头笑道:“娘子说的是,是奴想差了。” 这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却见路上一庄户汉子驾了牛车经过,车上坐了两个妇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少,两个人都是哭哭啼啼的样子,季颂贤隐约听其中一个妇人哭道:“快些过去,快些去府衙,说不得我那苦命的孩子有了下处……”。 季颂贤心里有了谱,只道成怀瑾必是跟着拐子寻出他们的下处,说不得救出不少被拐的孩子。 一想许多人家能够骨肉得以团聚,她心里也欢喜异常,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 绕梁也是笑着一直念佛:“谢天谢地,终归能够有人骨肉团聚,这一下子不晓得多少人家欢喜异常呢。” 却说锦衣卫中一行人到了顺天府,成怀瑾叫人递过腰牌,不一刻顺天知府侯仲平便迎了出来,拜见一番之后听说成怀瑾寻到拐子救出许多小孩子立时大喜,先将那些孩子送到后衙安置,又要将拐子送到牢里审问。 却不想成怀瑾冷声道:“审问拐子的事就不荣烦了,这几个拐子还是送到诏狱中审问的好,不过,还请侯知府打问一下谁家最近丢了孩子的,说不得能问出些什么来。” 侯仲平一听说锦衣卫要审问拐子哪里敢说个不字,立时笑道:“很是的,应该应该的。”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到外边又是一阵喧哗,侯仲平忙命人去问,不一时一个门子进来回道:“大人,刚才襄阳公主府管家前来报案,据说襄阳公主府的小公子失踪,叫顺天府帮忙探查。” “什么?”侯仲平大惊猛的站了起来,额上汗珠子都冒出来了:“襄阳公主府的小公子没了?” 他这般惊惧,倒是成怀瑾还老神在在的坐着,看他那副样子不由冷声道:“慌什么,你去叫人带襄阳公主府管事的去那些孩子中瞧瞧,说不得就有呢。” “是,是,是。”侯仲平才想及后衙还有许多被拐的孩子未安置,立时就传令下去。 第四十章 襄阳公主 青山绿树间,一片田地翠意葱葱,在绿水环绕中一片并不大的田被分成好几块,每一块田中都载了不同的菜,有小白菜、韭菜、油麦、黄瓜、冬瓜等等。 季颂贤帮着伍氏将豆角架搭好拿绳子绑了,又弯腰将才开的冬瓜花上的虫子捉了,便见伍氏笑着摘了好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又挖了几棵红萝卜在溪边洗干净了递给季颂贤。 季颂贤掰了半根黄瓜咬在嘴里,只觉清香的紧,又将那洗干净的红萝卜剥了皮一边吃一边道:“娘,且等我再挖几棵萝卜,中午时细细的切了丝再拿醋和麻油一拌最是好吃不过的。” 又咬一口,季颂贤一笑:“娘种的萝卜真真好吃,吃着香甜的紧呢。” 确实如季颂贤所说,这红萝卜没什么辣味,吃到嘴里只觉甜丝丝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爽,比季颂贤原先吃过的那些精心烹制的美食还要好上许多。 伍氏一点她额头:“你这小嘴抹了蜜么,总是哄娘开心。” 季颂贤挽了伍氏的胳膊:“才不是呢,我最老实不过的,说的都是实话。” 一行说,季颂贤还一行问绕梁:“你家姑娘我是不是个实在人?” 绕梁低头轻笑:“姑娘说的是,您最是实在不过的,万不会说瞎话哄人。” 主仆两个一席话叫伍氏更加开心,又拉着季颂贤拔了几棵萝卜再摘了黄瓜准备中午做菜吃,看着手中那个大皮红的萝卜,伍氏有些怅然:“你爹最喜欢这红萝卜,生吃能吃好几个,也不知道……咱们在这边倒是清闲了,他在家里可吃得上?” 季颂贤一眨眼:“娘叫吴叔给爹送些去不就成了么,我也担心爹呢,再过几天咱们就回金陵可好?” 说起来,季颂贤也很喜欢这种乡间生活,并不愿意回金陵家中,只是看伍氏这般记挂季亿,她倒也有些想念季家亲人,叫她选择,她还是更重视亲人一些的。 “好。”过了半晌伍氏才长叹一声答应下来。 便在这时,随心急匆匆赶来:“夫人,姑娘赶紧去前边瞧瞧吧,来了好些人,都说来寻姑娘的,便是襄阳公主都亲自来了。” “什么?”伍氏和季颂贤同时一惊,两人赶紧便朝前厅走去,一行走,伍氏一行发愁:“这都是什么事?咱家和襄阳公主府可没什么来往,怎的将公主也给招来了?” “先莫想这些,还是赶紧拜见为上。”季颂贤扶着伍氏一径去了前厅,未进去时就听吵吵嚷嚷一阵纷乱,等过去了便见前厅里坐满了许多的夫人,另一边也站了好些穿着朴素的妇道人家。 而上首位置坐了一名三四十岁的美妇,她穿着杏黄撒花长衫,底下是葱白的百折裙,打扮的很是时兴,一张细嫩白皙的脸上并没有涂脂抹粉,却显的别样端庄贵气,便是那头发挽个并不太复杂的发髻,其间也没佩带多少头面,可却一丁点不见寒酸。 季颂贤看到这妇人就知定是襄阳公主了。 又见襄阳公主丝毫没有那等高高在上的作派,反倒是很平和的和底下的那此妇人说话,不时的说笑几句。 伍氏拉了季颂贤过来相见,母女俩才要相拜,就见襄阳公主赶紧起身扶了:“季夫人和令千金莫拜,说起来今儿是我们该拜令千金的,令千金与我们这些人都是有大恩德的……” “是极。”离襄阳公主不远处站着的一位着紫衣的妇人红了眼睛拉了季颂贤的手:“好孩子,若不是你,我们怕都要没命的。” “这,这?”季颂贤有些不明所以:“这话到底是何意?我也没如何呢?” 伍氏更加不明白,小声询问襄阳公主:“公主莫不是说错了么,我这女儿自来最是安静不过的,如何……” 她这一问倒是叫襄阳公主险些掉下泪来,拉了伍氏的手抽噎两声,有些失了体统,不过却更显真性情:“夫人,真真是令千金救了我们的命啊,若不是她,不晓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襄阳公主神情有些激动,却还是将季颂贤如何在出城的时候碰着拐子,又如何怀疑,如何跟踪一段路,之后碰着锦衣卫指挥使才拜托他跟踪拐子救出许多被拐的孩子来,且其中就有他们这些人家的孩子。 被抓住的拐子受不住刑都已经招认了,只说拐了好些孩子的,这批今儿打算转移,若是指挥使去的晚上片刻,说不得就寻不到他们了。 当初季颂贤碰着的那妇人所抱的孩子就是襄阳公主的小儿子,这孩子丢失之后襄阳公主府疯了似的寻找,若不是叫季颂贤碰着,现在说不得如何呢。 襄阳公主每思及拐子所说的话就一阵后怕,当真是晚上那么一会儿子,说不得他们母子今生今世再见不得面呢。 就为着这个,襄阳公主也得感念季颂贤的恩德。 旁的那些妇人也都是一样,她们丢失的也都是自家的心头肉,自丢了之后个个茶饭不思痛哭到天明,如今好容易母子相见,自然实在感念季颂贤的恩德。 这些人家认回孩子便相约一起来谢过季颂贤,不想半路中碰着襄阳公主,襄阳公主知都是同一目的,便也结伴而来,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幕。 季颂贤听完就明白了,原来成怀瑾已经将那些孩子救出来了,而且他丝毫不贪功,将好处推给了自己。 这一刻,季颂贤心中是有些感动的,倒也很记成怀瑾的好。 她先拉着伍氏解释一通,将那日的事情交待好,又对襄阳公主一笑:“公主和各位夫人能够寻着自家的儿女原是喜事一桩的,说起来惭愧的紧,我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的,又怎敢叫各位来感谢我,没的叫我臊的脸红。” 襄阳公主也笑了,拉了季颂贤好一阵的打量,末了笑道:“好孩子,你施恩不图报是好的,可我们却不能不认恩人的。” 众家妇人也都点头称是。 又有那等家境不是很好的妇人拿了自家种的瓜菜和喂的鸡鸭头上,家境好些的送了金银绸缎等物,襄阳公主更是大手笔送了好些奇珍异宝,唬的季颂贤忙推辞,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伍氏倒是收了些瓜菜,鸡鸭却是说什么都不收的。 如今日子虽好过,可乡间一家子吃油打盐的钱还都是要从这些鸡鸭身上出,她若要了,说不得人家要过许多紧巴日子的。 便是家境好的送来的金银伍氏也使劲推辞着。 最后没法子只能收下一些,襄阳公主等到屋子里清静了才对伍氏笑首:“夫人不收旁人的成,可不能不收我的,夫人也知襄阳公主府并不缺这些个。” 襄阳公主说的倒也是实情,满金陵城都知襄阳公主最是富贵不过的。 说起来如今的太后姓高,她生一子一女便是如今的陛下和晋阳公主,而在高太后前边还有一位大高太后。 这大高太后是如今太后的亲姐姐,当初先帝爷和大高太后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及到先帝爷成年就娶了大高太后,成亲两年之后,大高太后生下襄阳公主,又两年生下平阳公主,只是大高太后生平阳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再难生育,高家为了巩固家族地位,就将小高太后送入宫中。 这小高太后不负所望,入宫没几年就生下当今来,又隔几年生下晋阳公主。 小高太后生下当今的时候还不过是个普通宫妃,再加上先帝爷和大高太后夫妻感情甚笕,便将当今抱给大高太后抚养,当时大高太后病的起不来,当今自小到大几乎都是襄阳公主这个长姐一手带大的,说起来,当今和襄阳公主说是姐弟,可感情胜似母子,比之小高太后之情还要深上几分。 待到当今七八岁的时候襄阳公主要出嫁,当时大高太后已然病的不成了,她怕她去之后小高太后会苛待两个女儿,便求了先帝爷,将襄阳公主嫁给永安公世子。 这永安公府传了几百年的世家,比大夏朝传承都要久远,家族富贵之极,又和各世家大族俱有联姻,当真是人脉宽广权势甚强,便是先帝爷都要给他家几分脸面,襄阳公主嫁了去便能借些势力叫小高太后不敢对她们姐妹如何。 襄阳公主成亲之后大高太后就故去了,大高太后这一去,先帝爷因为痛思大高太后身子也就不成了。 托了两年先帝爷撒手而去,当今登基,那时当今年岁小,小高太后又野心勃勃,便借着母子名份垂帘听政,将朝政握在手中。 她原先还打过要为难平阳公主的主意,只襄阳公主嫁了人之后和附马爷感情倒也不错,借着永安公府的势力护住平阳公主,又亲自为平阳公主寻了门好亲事,姐妹俩个俱都嫁人之后才不惧小高太后。 到后来当今亲政之类的事情上襄阳公主都是出过力的,因此上,襄阳公主在众公主中出身最是高贵,势力最是强大,也最得当今的宠信。 季颂贤一时想到这些因由,心中更加的感念成怀瑾。 成怀瑾这是想尽法子的往她手里送好处呢,她心知有了救襄阳公主小儿子的这份情谊,以后她再有什么事襄阳公主必然是要帮她的,说不得再碰着晋阳公主刁难她的时候,襄阳公主稍一出手就能化解。 如此,季颂贤更不会收下襄阳公主的谢礼,她只是笑了笑过去小声道:“公主府富贵那是公主的,我实不敢愧领,若是公主着实要给,我瞧着里头有套头面还不错,我便挑了去,其余的我是不敢要的。” 襄阳公主见季颂贤打定了主意不要也没法子,只好叫人开了箱笼叫她去挑头面来。 季颂贤挑了一套白玉头面喜滋滋的说好看,襄阳公主见她见识不俗对她更加喜爱,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时的话。 这时候日已近午,季颂贤做了半上午的活,又应酬这么一会儿子,腹中早已饥饿难耐,竟然在和襄阳公主说话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她一时脸红如血似要滴下来,而襄阳公主觉得好笑,一时笑的险些跌倒。 第四十一章 多事 季颂贤有些恼怒,咬牙道:“公主只管笑,我也不觉怎的,人本就是食五谷杂粮的,如今到了吃饭的时候自然是要饿的。” 襄阳公主笑着点头:“很是,很是,本宫也饿了,便在你家用些饭吧。” “果然?”季颂贤眼中一亮,问了一声。 “果然!”襄阳公主点头:“难道你还要本宫饿着肚子再回去不成,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伍氏听到此处忙道:“并不是我们不愿意招待公主,实在是家里饭食粗鄙怕公主不习惯。” 季颂贤赶紧点头:“娘说的是,我们家一向饭菜简单的紧,只怕公主吃不了。” “这有什么吃不下的。”襄阳公主摆手笑着:“你们当我吃金还是吃银,左不过那么些东西罢了,我倒是乐意吃些简单的,起码不会白菜炒出牛肉味来。” 一句话说的伍氏和季颂贤倒是都笑了,季颂贤赶紧应了一声:“即如此我便献一回丑,下厨与公主弄些白菜不是牛肉味的饭食。” 她一行说一行告辞出去,进了厨房想了一会儿子,深觉襄阳公主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襄阳贵为公主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的,今儿在季家庄子上吃饭也不过是为着季颂贤有救她儿子的恩情,想着和季家拉近关系而已,吃什么倒在其次了,再者,她怕也愿意吃些诸如新鲜的瓜菜之类的原滋原味的。 这般想着,季颂贤便当真做了几道农家小菜,先是拌了个红萝卜,又炒了个黄瓜鸡蛋,正好厨房里有才摘下来的新鲜菠菜和扁豆,她又做了一凉一热两道菜,最后弄了个冬瓜排骨汤,简单是简单了些,可这都是她亲手做的,倒也是一番心意。 菜做得了又有厨房配好的鸡和鱼,一共凑了六个菜一个汤,季颂贤便叫绕梁端了去正厅,过去的时候襄阳公主正和伍氏说话,只说再过些日子她要举办赏花宴,想请伍氏和季颂贤过去,伍氏自然答应下来,两个人又说起金陵城各家的琐碎事来。 襄阳公主正好说到金陵城有一家随太祖皇帝起义有从龙之功封了侯爵的人家,这户人家姓金,原祖上也是个人物,只是子孙不肖到了这一辈子越发的无能,竟然靠着卖女儿仗着裙带关系过活,着实太过丢人了些。 伍氏对这种事情也是看不过眼的,就附和着襄阳公主刻薄了几句。 襄阳公主看到季颂贤过来笑道:“我最是看中贵府的气节和风骨,先前成国公府那样威逼都不曾退让一步。” 季颂贤一边笑着布菜一边道:“成国公府再有权势又如何,我父亲是陛下的臣子,仰仗效忠的是陛下,他成国公府就是再富贵,我们季家也不看在眼里。” 襄阳公主笑着点头:“难得你们这样的傲骨,如今这般人家少了。” 待季颂贤布好了菜,襄阳公主和伍氏一同举箸,尝了两口之后不住点头赞叹:“颂贤实在是好手艺,这菜做的好,清爽的紧。” “哪里是什么手艺好,怕是公主心情好吧。”季颂贤笑着谦虚了几句:“这些瓜啊菜的都是我娘亲手种的,吃起来和旁的不一样,再加上是刚采摘的,胜在一个新鲜。” 襄阳公主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吃过一小碗饭再有一些菜之后就放下筷子,伍氏也跟着放下筷子叫人将饭菜撤了。 一时襄阳公主又拉着季颂贤说了好些话才起身告辞。 待襄阳公主一走,伍氏便急道:“快,将刚撤下的饭菜热热再端来,真真饿死人了。” 伍氏出身乡间,这些年又一直种瓜种菜的身体自然好,这人身体一好再加上活动的多自然饭量也就大了些,和现今那些贵妇人不一样,伍氏一顿吃的比季亿都要多些,刚才因为要陪襄阳公主她很克制了,襄阳公主吃了那么丁点就不吃了,饶是伍氏再想吃也得放下筷子,这会儿子早饿坏了。 季颂贤也忙着叫人热了饭菜,她又陪伍氏吃了一会儿子娘俩个才一处说话。 伍氏拉着季颂贤的手道:“都说那成指挥使最是无情的,我还听金陵许多人都称他酷吏,可今儿这事瞧来他倒也不错,不说旁的,单说救下襄阳公主家小公子的事,若是他不与人说是你碰着的,自己领了这份功劳谁能知晓,只他却实话实说,想来,这样的人又能坏到哪里?” 季颂贤想要赞同伍氏的话,可是想起那日在茶楼所见,又有些说不出口。 伍氏又道:“襄阳公主府里的事情怕是了不得的,你想想,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光是伺侯的人没有几十个么,偏就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怕是跟后宅阴私有关,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想来恐是公主府里有人和襄阳公主不睦弄出这等事来,或者是亲近的奴才背主……” “娘说这些做甚。”季颂贤不愿意和伍氏说这些糟心事,忙拦了她的话:“总归襄阳公主没提,咱们就全当不知道,再者,总归议论旁人家后院的事也有些不太妥当。” 伍氏一笑:“罢,你即不爱听咱们就不说了,只咱们在这庄子上怕是住不长的,我想着后日就收拾东西回家。” “怎么这样急?”季颂贤还有些不爱回去呢,这庄子上住着实在太好了,叫她都有些乐不思蜀。 “我倒不急,不过有人等不急了。”伍氏笑得眉开眼开的:“你舅舅家的表兄要来京里,他也就咱们这一家亲戚,只能住到咱们家中,娘回去给他收拾屋子,再有,多少年亲戚没见过面了,人家来了咱们总得在家吧。” 季颂贤却是没听说过这件事的,忙问了好些话,这才得知早先伍氏未出阁的时候和她三哥,也是季颂贤的三舅最要好的,伍三舅当初也接济过季亿,因此上,后来季亿做了官也一直记挂着伍三舅,又有伍三舅家的长子伍瑞云聪慧沉稳是个读书的料子,季亿和伍氏就捎些银子去供伍瑞云读书。 伍瑞云也不负所望,前几年考中举人,因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又读了几年书,想着参加明年的春闱,因此今年早早的收拾了来金陵,一来是早些熟悉一下环境,二来呢,季家也有二子要科考的,表兄弟在一处读书也有照应,三来便是能够时常请教季亿或者季纲等人。 要知道,如今季家八子中的六子都是进士出身,只有两个最小的儿子未参加科考,不过照着季七和季八在书院读书的成绩还有先生的评语,这回应该也是能考中的,季家文风鼎盛,哪个不羡慕,伍三舅一家自然也想叫儿子在季家住上些时候,所谓沾些光便是如此。 听伍氏说完,季颂贤倒也不说在庄子上住了,睡了午觉之后就帮着伍氏开始收拾行装。 娘俩个说说笑笑好不自在,只那襄阳公主回去便大发雷霆,直接将她儿子的奶娘还有几个丫头全拿了阖家卖到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 正如伍氏所说,襄阳公主的小公子本就是千娇万宠的,光是伺侯的人就有几十个,又哪里是寻常拐子能拐走的。 那小公子本是他的奶娘抱了卖给拐子的。 说起来,小公子的那个奶娘有一女伺侯襄阳公主,前些时候因驸马喝醉了和那丫头多说了几句话,她便起了些心思,趁人不备勾引驸马,正好叫襄阳公主撞见一时恼了,叫了她娘将她领出府去。 那女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出了府之后没几日就自尽了,这奶娘就恼上襄阳公主,这日正好她入府时见小公子在院中玩,便过去陪着说笑玩耍,又哄着小公子将伺侯的丫头打发出去,说是要抱小公子到街上玩。 她奶大了小公子,小公子对她自然不防备,就这么的被奶娘给偷偷弄了出去卖给一伙拐子,那拐子急着带小公子出城,正好撞见成平安和季颂贤,这才有了先前的一些事情。 襄阳公主这回险些失了爱子,心中如何不恼,且偷孩子的还是府里的下人,襄阳公主又觉脸上无光,对人自然不肯多说,只她心里自有定计,就将一干伺侯小公子的下人连同家人全卖到煤窑上去,又嘱咐了管事只管往死里折磨,想来,那些人也活不过几日的。 且等将这些人发卖了,襄阳公主又听锦衣卫的人说起成平安先撞见拐子抱着小公子的,且成平安还骑马将小公子给撞了,原是要送小公子去医馆诊治的,却被拐子几句话给哄了,若不是有季颂贤,怕是小公子是寻不回来的。 如此,襄阳公主连成平安都恼上了。 且襄阳公主这等皇家出来的人心中都多疑,襄阳公主因想着成平安早先是见过她这小儿子的,却见面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又想到成平安如今和晋阳公主订下亲事,便朝阴谋论中发展,想着是不是高太后和晋阳公主及成平安伙着要害她的。 襄阳公主猜测之时,倒是成平安又闹出一件事来。 第四十二章 套话 原来,成平安自那日在护城河边见到许多仿现代的木质机械,回去之后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能确定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是不是和他一样的来历,这几日便是睡觉都睡不踏实,这日成平安终是下定决心要去问个清楚明白。 不然,凭着他穿越来之后做的那些事情,只要是老乡且不是没脑子的定然能猜出他的来头,如此一来,他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说不得什么时候跳出来给他致命一击呢。 反正那人总归是知道他是穿来的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定要想尽法子揭穿那人的真面目。 下了决心,成平安收拾一番就去了锦衣卫所,先跟守门的小旗通报了姓名,要求求见指挥使,那小旗进去过了一会儿笑着出来请成平安进去。 成平安跟在小旗身后进了这座叫人闻风丧胆的所在,一行走,一行听前边小旗暗自嘀咕:“实是奇怪,寻常人看到咱们这所在都避之不及,怎有人偏上赶着送上门来。” 成平安听了一身的冷汗,这才后知后觉这里可是那人的地盘,他这么冒冒然的进来那人要是有什么坏心思,说不得……莫不是那人要来一出请君入瓮? 这人自来如此,往往很多事都是自己吓自己,脑补的多了,将自己吓死的也有,成平安就是这样,越想她越觉害怕,不期然的额上汗珠子都滚了下来。 只这会儿他进都进来了,想跑都跑不了,成平安也豁出去了,总归得见见那人问个明白才成。 又走了一段路,小旗带他进了一间很宽敞的房间。 成平安进去打量几眼,见这屋子宽敞归宽敞,却没有丝毫装饰之物,雪洞似的四面墙边都靠了大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摆放的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类的书籍,靠北墙处书架下方放了一桌一椅,桌上堆的满满的宗卷再就是笔墨。 除此之外,屋中再没旁的,就从这屋子的摆设上也能瞧出那位指挥使心肠之冷硬无情,成平安见了心下更是不安惊惧。 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心情,才走到书架前想要看看都摆的是什么书,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成平安赶紧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转悠。 一时房门被推开,成平安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穿着宝蓝色蟒袍,头戴玉冠进得门来。 细细一看,青年容颜倒也俊俏,一张脸肤白唇红,欺霜赛雪,只那脸上冰寒无情之意叫人不敢过于在意他的容貌,看了他只觉心惊胆战,倒将容貌如何放在其次了。 青年进了门冷冷的扫了成平安一眼,径自走到书案后坐在椅上,声音冷清如北风刮过结冰的水面一般:“成公子此来有何贵干?” 成平安心里有些恼怒,不过想到这里是锦衣卫,只能将恼火压下向前走了几步,大声道:“我是知道你来历的,今日想来听你说句实话。” 青年冷冷瞅了成平安一眼:“知道便知道,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你爱如何便如何,请吧。” 呃? 成平安大惊,这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他心说他自己穿越而来,之后行事战战兢兢不敢透露分毫,就怕被人当妖物给捉拿杀了,可这位指挥使竟然全不当回事,难道他就不怕被庆丰帝猜疑或者直接杀了么? 见青年脸上淡淡的没有丝毫紧张害怕的情绪,成平安又是佩服又是恼怒:“你不怕?” 青年冷笑一声:“怕甚,若单只问这么一句话,我也不多留你了,且去吧。” 这种打发什么无赖人物的样子叫成平安心里更窝火,他一捏拳头大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和我可是同乡,心里应该明白的,咱们这样的来历要是叫人知道了恐得不了好,唯今之计只有咱们紧密合作才能保住性命,也惟有如此,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一番功业来。” 那青年便是成怀瑾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惊。 原成平安说知道他的来历时,他也只当成平安知道他是成国公的嫡子,也全然没当一回事,这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大事,知道便知道了吧,他想着,成平安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 要知道,他的身份要是说出去,那成平安是什么? 成怀瑾是成国公的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成平安不过是继子,在世人眼里可没有成国公的血脉,不管怎么说,将来成国公去了,不管是爵位还是财产都该归成怀瑾的,成平安就算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也会千方百计想要掩盖,哪里肯说出来的。 可听来听去,成平安话里的意思竟然不是这样,莫不是,成平安还有什么旁的不为人知的事。 成怀瑾面上还是淡淡的似没往心里去,心下却已经琢磨着要引着成平安将他的来历秘密全讲出来。 他勾了勾唇:“怎么合作,你且说来我听听。” 成平安登时大喜,还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成怀瑾呢,立时放了心,又向前走了几步,几乎是爬在书案上,眼睛对着成怀瑾的眼睛:“我原来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跟我一样的人,直到在护城河边看到你做的那些器械才明白,我说兄弟,你是不是理工男?” 成怀瑾心中登时惊疑起来,不过他城府颇深,倒也没带出来,顺着成平安的话点点头:“确实如此。” “着啊。”成平安几乎大笑出声:“实话告诉你,我是学医出身,而且还不是正经的大夫,而是法医,虽然说我原来一直想着穿越什么的,倒是看了不少杂书,倒也记下不少东西,就比如说那玻璃的制造之法,人工养殖珍珠等等,可到底不是理工男,好些事情也弄不太明白,大致原理能说得出来,可要细化的话可就……” 他说到这里瞅了一眼成怀瑾,见成怀瑾随着他的话不住点头,还说了一句:“确实如此,玻璃也没什么难制的,最多叫工匠试上几次便成,那人工养殖珍珠的法子倒也没多大的难处。”这心里就更加的敞亮欢喜,伸手拍拍成怀瑾的肩膀:“你这话说的是,想来你也看了不当杂书的,如此,咱们两个合在一处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成平安越说越高兴,不由的幻想起了美好的未来:“我说兄弟,有了你的加入,像什么炼钢之法,还有那些化学试剂可就能弄了,对了,你先帮我设计个自行车吧,咱们也叫这帮子古人看看什么叫现代化。” 这么一句话,倒是叫成怀瑾抓着一个关键点,成平安说古人,什么叫古人,已然作古之人才能称古,那么…… 成怀瑾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惊,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眼中也带了些惧色,只是稍后他便想起什么来,渐渐平缓下来。 成平安倒是没觉察到他这些变化,径自高兴的在那里嘀咕:“还有好些,好多着呢,我擅长文科,你长于理工,咱们两个双剑合璧定然无往直前。” 成怀瑾捏紧了拳头,安下心神轻声问了一句:“你生于哪一年?” “公元一九八八年。”成平安笑了笑:“你呢?” 成怀瑾根本不明白这公元一九八八年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接手锦衣卫后刑讯手段倒是学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便比旁人多些心眼,就顺着成平安的话接道:“公元一九八九年。” “那你比我小。”成平安更加高兴,彻底的认定了成怀瑾的来历和自己一样,又见成怀瑾也没刻意要隐瞒他的样子,便想着成怀瑾应该没有什么害他的心思,也就跟着放了心。 他这一放松,骨子里的那些个性子也就放了出来,干脆将成怀瑾桌上的宗卷扫到一旁,一纵身跳到桌上盘腿坐着,大有和成怀瑾摆龙门阵的架势。 “你得叫我一声哥。”成平安笑道:“不说过来也奇怪,我自认为历史学得好着呢,只这大夏朝从未听说过,想来应该是穿到了架空历史中,不过我瞧着这大夏朝倒是和我看过的史书上宋朝有些仿佛,不过却也有些地方不一样,不过都是千多年前的历史了,总归来都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句话叫成怀瑾又搞明白一点,这成平安应该是来自一千多年以后,不过,这架空历史又是什么玩意?成怀瑾忍不住皱眉。 “唉!”成平安又拍拍成怀瑾的肩膀:“我说兄弟,你是什么出身来历,原先干什么的?” 他这么一问,倒是将成怀瑾给难住了,一千多年以后是什么样子光凭想可是想不出来的,成怀瑾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他心性灵透,稍微一想便也笑了,眼中带着冰冷之意,嘴角勾着笑容道:“我娘死的早,爹早不管我了,我就一个人单过,平常没事就四处走走。” 成平安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你这跟孤儿也差不多啊,不过咱们那里大多都喊爸妈的,你这爹娘,你是不是乡下人?也只有乡下有些地方还喊爹娘的,不过你这样倒也好,反正没什么牵挂的,来都来了,总归比咱们那个时候好多了,你也放心,你爹不管你,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哥么,以后我照看你。” 一边说话,成平安还一边自认为极有义气的拍了拍胸脯。 第四十三章 相告 “谢了。” 成怀瑾冷着脸扔下两个字,指指案上的宗卷,又指指门口。 成平安一瞧就知这是在赶人,立时急了,蹦到地上就道:“你这人怎么总是冷着一张脸,就好似别人欠你二五八万似的,这样可不成,我是看在同乡的份上劝你一劝,你这样容易得罪人,而且将来怕也讨不到好老婆。” 说到这里,成平安似是想到一件事,立时又变了脸:“你这锦衣卫指挥使是怎么一回子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史书,不晓得素来锦衣卫指挥使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就算是没看过史书,可也知道前任指挥使是怎么回事吧,你……可别叫人鸟尽弓藏啊。” “我心里有数。” 成怀瑾点头应了一声:“只我现在公务繁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成平安又看他两眼,见他已经埋首宗卷之中,就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成,以后再说,改明儿我请你喝酒,听说春香楼来了一位大家,哥哥我带你见识一番。” 之后,成平安也不管成怀瑾同意不同意立时就跑了。 他自觉摸透了这位同乡的来历,想着既然大家都挑到了明处,这位同乡想来也不会出手对付他的,这心情就无比舒畅,不由的哼起了小曲。 等成平安走个没影,成怀瑾抬头,冷声吐出两个字:“蠢货。” 可不就是这样么,这成平安瞧着风光无限,好似多机灵似的,其实就是个没脑子的蠢物。 不说朝中那些官员,便是这锦衣卫中的小旗总旗但凡只要不是太傻的都犯不了成平安这样的错误,旁的不说,单只成怀瑾什么事情都没透露,单只顺着他含糊了几句,就把他什么底子都掏了个精光。 成怀瑾很怀疑成平安这样的人如何就能活到如今,且还活得不错? “来人。”成怀瑾看看桌案。皱了皱眉,朝外喊了一声。 立时就有一个小旗进来,成怀瑾指指桌上的案卷:“将这些搬到我屋内,另外将这屋子好好的洒扫一番。” 那个小旗没一会儿就叫了几个杂役给成怀瑾搬东西。搬完后又带人仔细的洒扫一番。 几个人忙活了一会儿,将那些宗卷搬进一个布致的极精致的屋内。 这屋子挺大,三开间的极阔朗的屋子,只是用着屏风隔成两间,进门处的一间摆了桌椅书案等物。另有许多的古董摆设并字画等物,桌上又摆了各色的果子,布置的很是舒适,没有丁点冷硬的感觉。 绕过屏风里边就是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上面是绣花丝质床单,床上挂了天蓝撒花床帐,用着金钩挂起,另有条案桌椅、各色瓷器珍珠等物,同样看着就叫人感觉舒坦。 却原来。这成怀瑾瞧着面上冷了些,可心却丁点不冷,他也是个懂享受的人,自然不会将屋子弄的那般冷硬,先前见成平安的那间屋子是特特叫人布置出来的,一般见外客都是在那间屋中,也能叫人心存畏惧,只他寻常住的却从来不是那般。 就是他买的房中也布置了那么一间雪洞似的屋子,也是专用来见客的。 自然,这样的事一般的人也不知道。好些人拜见过这成怀瑾之后心里就惧了畏惧之情,只将他当成酷吏一般,这也正是成怀瑾所要的效果。 他这里才搬完东西,便有宫中的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庆丰帝寻成怀瑾说话。 成怀瑾收拾一番便进了宫,不多时进了乾清宫,进门便见屋内只庆丰帝一人,伺侯的太监宫人全被庆丰帝打发出去了,成怀瑾几步走近,寻了个凳子坐下。眨了庆丰帝一眼,也不待庆丰帝吩咐,直接拿床上摆的果子啃了起来。 庆丰帝倒也不恼,笑嘻嘻的坐在一旁也拿个果子啃着,一边啃一边问:“那个成平安寻你有什么事?” 见成怀瑾不说话,庆丰帝又问:“莫不是知道你的身世了?” “蠢货。”成怀瑾放下果子冷冷的看了庆丰帝一眼:“他蠢你也蠢么?” 呃? 庆丰帝被噎了一下,心下虽然有些微恼,可他素知成怀瑾的为人性子,倒也不便发作。成怀瑾有些遗憾的看了那被啃了一半的果子,终是不再拿起,抬头看向庆丰帝:“那个成平安见了护城河边我叫人做的那些木器,竟跑来与我对质,说什么我和他是一个地方来的。” 成怀瑾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叫庆丰帝思量了许久也不明白。 成怀瑾就知道他不明白,接着解释:“我就顺着他的话探问下去,却原来,他竟是素来我们常说的借尸还魂之人,也是道家常说的夺舍。” “啊?”庆丰帝惊叫一声竟是坐不住了:“他……竟有这般妖孽,如此一来,这大夏江山怕是……” “那么个蠢物能成什么事。”成怀瑾不屑的看了庆丰帝一眼:“你是一国之主,江山社稷尽在掌握,怎的如今还这般沉不住气。” “是,是。”庆丰帝被成怀瑾训的额上有些冒汗:“我……下回注意一些。” 成怀瑾摇了摇头,没有再指责庆丰帝什么,接着道:“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夺舍,竟是一千多年之后的魂魄也不知道为着什么来了咱们这里,他当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害怕我对他不利就寻我问个清楚,却不知这器械又有什么难的,真当咱们这些他眼中的古人就弄不出来,当年先圣还弄出那木牛流马来,又何况这区区挖泥之物。” 说到这里,成怀瑾又看向庆丰帝:“我瞧那成平安不像是什么太有城府的,他骨子里瞧不起咱们这些古人,且不知敬畏,此人可用,却不可大用。” 庆丰帝听到此物心里便如放在油锅上似的总归难受之极,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是,他这般的性子确不可大用,不过,这人于恪物之事上倒也有些能为,且等着朕再唬着他将他所知的掏干净再做处置。” 说到这里,庆丰帝又有些好奇:“你便没套套他的话,问问千年之后都是什么样子的?” 成怀瑾冷笑一声:“我问那般多做甚,他虽蠢了一些,可也没有蠢的太过,那会儿子心神不宁才被我套了话去,若是说的太多难免露出什么马脚,倒不如不问,陛下岂不知有的时候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成怀瑾起身告退:“我那里事务多的紧,先走了。” 庆丰帝看成怀瑾大摇大摆的出了屋,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了起来。 却说季颂贤第二日起身和伍氏收拾一番便回了金陵城,等到家之后先将行李安置好,伍氏又将孙氏叫来叮嘱一番,叫她命人打扫客房,自己又翻箱倒柜的寻出几匹布来给侄子做衣裳。 而季颂贤一回来就被季缜拽住,兄妹俩个在她房中说了好一会儿话。 季缜先给季颂贤看了好些银票,小声对她说:“妹妹交待我的事情都办好了,那几个庄子因卖的急,价钱上并不多如意,只那些盐引子倒是卖了高价的。” “盐引子如何卖的高了些?”季颂贤有些不明白了:“咱们这金陵城可没什么大盐商。” 季缜笑笑:“要不怎么说正好呢,咱们这里是没什么大盐商,只我正好想寻人卖了盐引子时,就遇着大盐商武家到金陵办事,他们正好缺些盐引,我这里正好又有,他们要的急,我是不着急的,自然卖了高价的。” 季缜一行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季颂贤笑着夸了他几句,叫季缜脸上得色更甚:“妹妹说好了的,我若是与你办成了事便与我细细的做些针线,这话可莫忘了。” 季颂贤起身从妆台上的匣子里拿了个做的极精致的扇套和荷包递给季缜:“这是我在庄子里做的,八兄且先用着,再过几日我再给你做双鞋,再有一些巾帕等物。” “好极,好极。”季缜拿了那些物件放在手中把玩,见绣活做的极精细,针脚又密实,且上边绣的也都是寓意很好的花样子,那花样子也不像是照着别人的描上去的,却似是季颂贤自己画的,心中不由大喜,不住的夸赞,过了一会儿又殷切嘱咐:“我是不急的,妹妹慢慢去就成,别累着了。” 季颂贤笑着点头,又和季缜说了好些话,季缜看季颂贤脸上明显的有了疲色这才告辞。 季缜一走,季颂贤便先将那些银票清点一番,见足足有近十万两银子,脸上又露出些欣喜的表情,将银票放好了这才上床休息一会儿。 且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时近傍晚,绕梁端了一些素淡的吃食叫她先填填肚子,又说些八卦与她听。 这绕梁也不知怎的,才来的时候老实极了的一个女孩,如今倒素喜探听消息与她说,又很喜爱热闹,只这孩子八卦是八卦了些,自家的事却从来不与人说,嘴严的不行,季颂贤倒也放心的,不然,实不敢再叫她伺侯自己的。 季颂贤一行吃饭一行听绕梁说道:“奴听大太太跟前的雀儿姐姐说先前跟大太太赴宴,听说太后娘家侄女又将她婆家嫂子打了一通,回娘家一通哭诉,叫了恶奴上门,将婆婆一家整个揍了个狠的,弄的她婆家怕的不成,她相公给她跪地求饶这事才算完。”(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没脸没皮 季颂贤将碗中的米饭吃干净,招手叫绕梁坐到近前来:“就是那个被称为金陵悍妇的高家姑娘?” 绕梁笑咪咪点头:“姑娘竟然也晓得她,正是呢,金陵城不知道多少人家提起她来俱都不屑,只她是太后的侄女,高家又护着她,谁又能将她如何,她婆家曹家才苦呢,尤其是她嫂子出身不如她,可不叫她欺负么。” “这回又是为着什么事呢?”季颂贤早先便听说过这位高姑娘的事,也知道曹家自娶了她之后家宅不宁,不过,素来这内宅之事很难说,自来诸如婆媳还有夫妻之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不能出了什么事只怨一方,不往另一方向上寻原由。 “据说是曹家那位嫂子说了句什么话叫高姑娘给听着了,一气之下便撒起泼来,此时她婆婆又向着她嫂子,高姑娘一怒就打将起来。”绕梁笑呵呵的说着,又问季颂贤:“姑娘素来明理,您与奴说说这些事到底怨谁,奴糊涂着呢。” 季颂贤摇头:“我哪里又明白呢,总归后宅之事难言,咱们也全当听听,莫细究了。” 绕梁笑着点头,一边起身收拾残羹,季颂贤趁此机会寻了块料子又从房中寻了剪了季缜脚样的纸板准备裁鞋。 她才拿了笔画好鞋样拿起剪子要绞布,便见伍氏房中随心过来,季颂贤忙放下剪子问:“随心姐姐怎么过来了,快坐,我叫绕梁泡茶。” 随心笑着摆手:“泡茶便不用了,奴一会儿还回去呢,老夫人有事要奴去做,奴也是抽空来与姑娘说一声,这几天天儿好,老夫人便想着趁时机开始做秋天冬天的鞋,叫各房领了布自己料理,姑娘这里若是布料不凑手的话便叫绕梁去库房中寻摸一些好的。” 季颂贤忙道:“倒不必了。我这里都齐全着呢,随心姐姐还是问问嫂子们缺没缺吧。” 随心听此言起身笑着跟季颂贤告辞,季颂贤这才想及高门大户不缺针线上的人,素来四季的鞋袜都有人早早做好的。并不用自己张罗,可是寻常人家针线活都是要自己做的,这季家自来也是如此,向来夏天无事的时候便将四季的鞋袜张罗出来了,往年这时候原身也都开始做起衣裳和鞋来。今年她一时忘了,竟是没有准备。 等绕梁回来之后季颂贤便带着绕梁开始忙了起来。 先是寻了好些做鞋面的布出来,又弄了好多的粗白布准备糊鞋底子。 她叫绕梁去厨下烧了一锅的糨糊,在院中朝阳的地方清了一块地方铺上木板子,在上面铺了一层白布,又糊了一层糨糊,上面再铺白布压实,又糊糨糊,如此往复,直糊了厚厚的一层布才罢手。 等弄好了这些布她和绕梁都出了一头的汗。两人进屋洗了手脸就开始裁鞋面。 未等裁出鞋面来天都黑了,季颂贤和绕梁将那糊的鞋底移到廊下就去伍氏处吃饭。 正好她过去的时候季亿和季纲几个也都下衙回家,伍氏心情还不错,一直招呼着叫人摆饭。 一家子坐定,季纲对季亿说起一事来:“父亲,今日尚书大人夸奖儿子了,说儿子想的那个整理案宗的法子极好,等到将刑部历年来的案宗整好了他还要向陛下给儿子讨赏呢。” 季亿一听立时乐了,抚着胡子勉励了季纲几句,一指季颂贤:“你得好好谢谢你妹子。若不是你妹子,你如何就想得出这样的好法子。” 说到此处,季亿叹了一声:“为父八子一女里,也独你妹妹最是灵秀。也最肖为父,可惜身为女儿不能出仕啊。” 季颂贤想要捂脸,她自己什么德性自己知道,莫说出仕为官了,便是在小小的后宅之中那般小心也给人给弄死了呢。 季纲也笑道:“父亲说的是,妹妹自来是好的。” 一行说。他一行起身给季颂贤施礼:“大兄谢过九妹,这回大兄沾了妹子的光。” 孙氏也笑道:“谢过妹妹了,等妹妹出嫁的时候,我与你兄长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一番话说的季颂贤瞬间脸红,跺脚道:“嫂子素来爱打趣人,这回竟是专拿我开涮,往后甭想我再理会你。” 孙氏笑着给她赔不是,又拽着她指与其他人瞧:“你们瞧妹子害臊了,不过嫂子说的话可丁点不差呢,妹子这模样,这性情才学,还有咱们家的门第,难道还愁没有贵婿不成。” 说的季颂贤脸红如血,只觉心里跳的飞快,脸上也热辣辣的,朝孙氏啐了一口:“嫂子自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与你说了。” 说话间坐下来只顾扒饭,倒是将季亿和伍氏也逗乐了,季亿赞叹一声:“贤姐儿越发的难为了,这几日还有人打听你呢,说不得咱们家真得准备起来了。” 季颂贤的婚事倒是一直压在伍氏心头,原不管怎么说季颂贤自小和景家订了亲事的,到了岁数便嫁人倒也不愁,只如今景家退了亲,季颂贤也因着成平安名声不是多好,虽然说也不愁嫁,可来提亲的没一个叫伍氏满意的,她就担心起来,今儿季亿说了这话,一时大喜忙问:“是什么人家?可配得上咱们贤姐儿?” 季颂贤一听越说越没个边际,立时起身就要避开,不过孙氏和王氏一同出手将她按住,孙氏在季颂贤耳边小声道:“妹妹且听一听,咱们家没那么些臭规矩,这是妹妹的终身之事,总归得叫你满意的。” 如此,季颂贤才又坐下。 季亿想了想才道:“是我一位同年之子,便是吏部兰侍郎家的小儿子,岁数上倒也与咱们贤姐儿仿佛,我听着性情也不错,旁的倒是不知道,丫头着人打听一下才好。” 旁的人倒也罢了,季纬和季缜听了立时道:“我们给妹妹好好打听打听,要是不好可不成,妹妹这般好的人儿理该也配个好的,那等朝三暮四的趁早绝了。” 伍氏也道:“是极,原景家的亲事我就不满意。那位景公子身子骨不好屋里还放了好些人,我们贤姐儿去了能好?这回可得仔细的瞧好了,必要寻个处处妥帖的。” 季颂贤垂头,一时想及景家的为人来。不由的撇了撇嘴,心下倒有些感谢他家及早退了亲,不然真嫁到那样人家岂不憋闷。 一直等吃了晚饭回到屋中,季颂贤这心里还扑通扑通跳的急着呢。 她摸摸还有些烫意的脸颊,又叫绕梁打水洗漱。等躺到床上之后季颂贤一时睡不着就想些心事。 她一时想着在成家的不如意,一时又想着如今父母疼爱,兄长嫂子又都是好的,便是吃穿上比原来差一些,可这日子过的心里快活的紧,若要嫁人离开家中,季颂贤实是不舍的,可她也不能不嫁人的,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也难免叫父兄脸上不光彩。 季颂贤越想越是为难。一时竟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睡在一旁榻上陪夜的绕梁嘟囔一声:“姑娘快些睡吧,忙了一天还不累么,竟有闲心思折腾。” 季颂贤失笑闭了眼睛倒也不动了,只是她这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似的,想着若是订下亲事,未来的夫婿也和成平安一般的花心多情可要如何? 这么胡思乱想着后半夜倒是睡着了,只第二日起的晚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已高升,看样子已经是半上午了。季颂贤坐起叫来绕梁问:“怎不叫醒我,叫我这样贪睡,说出去成什么样子?” 绕梁只是笑:“是老太太不让奴叫姑娘的,老太太说姑娘这些时日累着了。难得睡个懒觉,叫姑娘只管睡去。” “罢,罢。”季颂贤摆了摆手自顾自起身,先洗漱一番,又将头发简单的挽起,只用几根银簪子固定住。又在院中采了时新的鲜花簪上,竟越发显的人比花娇,看的绕梁一时都呆了去。 她带了绕梁出屋,未进伍氏屋中就听到一阵怒骂声,季颂贤心中一惊赶紧进去,却见伍氏黑沉着一张脸破口大骂,孙氏王氏等人陪站一旁吓的鸦雀不闻。 “娘。”季颂贤几步过去握了伍氏的手:“谁气着娘了?与女儿说说,女儿与娘出气。” 伍氏只觉掌心一凉,抬头又看见季颂贤满脸关切怒意才渐渐消退,拉了季颂贤坐下,又对底下站着的儿媳道:“你们也都坐下吧,刚才我那般发火你们也不知道劝一劝,没的叫你们站了这么长时间,倒是我的罪过了。” 几个媳妇赶紧称不敢,一时又都对季颂贤感激的笑笑。 伍氏脾气虽然不是很好,可素来是个讲理的,今儿这样大怒连媳妇都牵扯进去还是头一回呢,若不是季颂贤赶了来,指不定她们还得站到什么时候。 “娘的贤姐儿啊。”伍氏拉着季颂贤上下打量,满脸的担忧:“你可莫要给人骗了,可别再想着景家那小子了。” “娘,您说这话做甚,他家即是退了亲我又为何想着?”季颂贤有些不明白,伍氏这话没头没尾的实在难猜。 “唉!”伍氏长叹一声:“这景家没脸没皮的,还是什么书香世家,竟是丁点的颜面都不管不顾了,得亏咱们早早退了亲,不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颂贤又转头去问孙氏几个。 孙氏想了想才道:“今儿一大早景家的人上门,想要再续上两家的情谊,说什么原先竟是误会了的,这会儿子明白过来万分羞愧,实是对不住你,想着再和咱家结亲。” “没脸没皮的。”季颂贤听的心下一惊,也明白过来伍氏为何生气了。 敢情这亲事想退就退,他们景家想要再续上就得续上么,真当旁人都是泥捏的,任由他家搓圆捏扁么,莫说季亿还是堂堂相爷了,就是寻常人家也没这般欺负人的。 不说伍氏那样的脾性,便是她都得气的想破口大骂。(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暴发 “可不就是没脸没皮么。” 说起这事来,孙氏和王氏心里也带着怒火:“想当初他家要订亲,爹娘可都不同意呢,他家那个公子病病殃殃的,谁家好好的女儿愿意嫁过去,只到底他家也算是救了咱们家一回的,就那么挟恩图报的,爹还能怎么着。” “就是呢。”王氏撇了撇嘴道:“咱们家没退亲就已经对得住景家了,谁料他家听风就是雨,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竟然吵着退亲,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的,退便退了,我想着,景家怕是寻摸不到好人家了,这才又想着回头娶妹妹的。” “混帐东西。”伍氏气的脸色胀红,拍着桌子怒骂:“一家子缺德的,生的那个小的也不是什么好玩艺,他家爱自已拉屎自已吃,还当别人跟他一样牲口么,狗东西……气死我了。” 伍氏这一通骂当真是精彩之极,听的季颂贤目瞪口呆同时又长了见识。 她印象中的妇人素来都是端着的,便是生气也不过明讽暗刺几句,几时见过伍氏这种不痛快便撒泼大骂的,季颂贤可算是见识了乡间妇人骂人的本事了。 她想着,怕真正的乡间妇人骂的比伍氏还要更难听吧,只可惜怕是没机会瞧了。 又听伍氏拍桌子道:“往后不许景家人登门,再有景家人来与我打将出去。” “是。”孙氏和王氏几个应喝着,孙氏捏紧拳头:“景家的为人我是瞧不惯的,早就想揍他们一通的,即是娘发了话,往后我见着一回揍上一回。” 王氏几个也连连点头,季颂贤更是惊异,实在没有想到不光伍氏一人这般彪悍,几位嫂子也都是厉害人物,怪道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又说婆婆屋里儿媳妇。敢情这话真真是有道理的。 “娘和嫂子都是为我着想,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们。”季颂贤心中惊异,可也不乐意伍氏和她的嫂子们为着她去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脸上带着笑说话:“这景家人没脸没皮。咱们不和他家一般见识,以后再不见他家的人就是了,犯不着大打出手,没的带累自家名声。” 说到这里,季颂贤也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冒出一句话来,她也立时说了出来:“没的狗咬了咱们一口咱们还咬还回去的。” 一句话逗的伍氏和孙氏几个都撑不住笑了起来。 伍氏拉着季颂贤笑道:“我的儿,难为你竟这样明白,得,娘听你的,咱们以后不见景家的人。” 王氏也直笑:“没想到妹子竟这般有趣,这话说的……哎哟哎,笑的我肚子疼。” 许氏也笑:“我与嫂子揉揉吧,别笑的拧了肠子。” “你又笑话我。”王氏伸手就去拧许氏的脸:“且先叫我瞧瞧你的牙口,莫不是真长了铜齿钢牙不成。” 一时间屋里笑声一片。因着景家登门带来的怒意和郁闷全消了。 一屋子的人又说笑一会儿子才各自告辞离开,伍氏拉着季颂贤去瞧她叫人给伍瑞云布置的客房,一行走一行道:“娘没那些文雅的心思,难为你比娘强了许多,你去帮娘瞧一瞧,娘想着你表兄是个读书人,定也喜欢屋子弄的雅致些,到底还是该有些书香气的。” 季颂贤笑道:“我瞧娘布置的屋子就好,七兄八兄的屋子摆设都是极合适的。” 一边说话,母女俩个就进了客房。季颂贤瞧了一会儿子,见伍氏真是用了心叫人整治的,屋中桌椅条案书桌书柜全都齐全,床也用的是雕花红木大床。诸如床帐被褥等也都是捡了好的用着。 因着有季颂贤先前挖出来的一箱子珠宝,后来在花园子里寻的那些房契地契,如今季家日子好过许多,伍氏也不是那等守财奴,给一家子也置办了许多的衣物铺盖等,季家生活倒显的舒适许多。也因此,伍瑞云这屋子也添了一些古玩字画。 虽然说那古玩字画并不是多值钱的,然摆放起来也很有几分派头的。 季颂贤一行看一行点头:“娘弄的极好,只我瞧着该多备些笔墨的,表兄到底是来赶考的,说不得在咱们家要努力温习功课,这笔墨纸张等物就用的多了些,我怕备的少了万一表兄用完了又不好意思去要,岂不是耽误了他,还不如多多的备着。” “是极。”伍氏一听立时点头:“我儿考虑的周全,你再瞧瞧还有什么缺的,你眼光好,买的东西也都好看,娘与你银子,你去买上一些,另外娘瞧我儿好些日子没用脂粉了,莫不是屋中没了,咱们家如今不艰难,我儿也该买些上好的脂粉打扮打扮。” “给表兄买东西是该的,倒是脂粉什么的就不用了。”季颂贤赶紧摆手拒绝:“我素来不爱那个的,总觉得脸上涂脂抹粉的不舒坦,倒不如素净着一张脸好,再者,娘将我生的这般好看,便是不用脂粉也比别人好,若再仔细打扮起来,还不叫人眼红嫉妒么。” 这句话说的伍氏又笑了:“我儿说的也是,你模样生的好,倒不必再刻意打扮的。” 季颂贤又在屋中转了转,记下一些缺少的东西,一时伍氏叫顺意取了银子交给季颂贤,叫她只管出去玩。 季颂贤也没推辞,收了银子又去自己屋中取了些银子带上,想着表兄要来她总得备上些礼物吧,这回出去便好好的找找,说不得能找着什么合适的东西送给表兄,又想着笔墨纸张等都该买些好的,若是伍氏给的银子不够她就自己填上些。 收拾好了季颂贤叫上绕梁就出了门。 这季家本就在繁华街道之上,出了门转一条巷子就是闹市,那里什么买卖都有,吃喝玩乐等物俱全,因此季颂贤也不用坐马车,直接步行就去了。 她先去翰墨轩挑了文房四宝,再瞧了一会儿,寻到一块檀木做成的纸镇,放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倒也不轻,再看上面雕刻的纹样也是男子所用,看着很精细,就买下来准备做礼物,等着包好了付钱叫伙计给送到季府。 如此,季颂贤又空着手和绕梁逛了几个摊子,可巧一家酒铺才酿的梨花春正在售卖,季颂贤闻到那味便知是好酒,想着季亿好这一口,就跟绕梁过去买了些酒提着,一时看到一间点心铺子里边的梅花糕不错,也就买了些。 她见绕梁眼馋小摊子上卖的凉糕,笑着给了绕梁几个铜子叫她买了解馋。 主仆两个一边走一边买,不一时倒买了许多的物件,两个人双手俱都提了,眼看着再也拿不得这才往回返。 季颂贤因为逛街心情松快不少,和绕梁说了许多话,一时不妨一间茶楼里出来一个人将她拦了,季颂贤打眼一看,无名火就冒了出来。 却原来,拦她路的竟是成平安。 “公子这是何意?” 季颂贤冷声问了一句。 成平安定定的看着季颂贤,满眼的喜爱迷恋之色:“季娘子,你……你买了这么些东西可拿得动,要不要在下送你回去?” 季颂贤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不必了,请您让开,小女子要赶着回家。” “好。”成平安傻傻的应了一声,才要挪开,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季娘子,在下才写了新词,想请季娘子指正一番,不知……” “公子大才。”季颂贤见成平安又拿勾搭小姑娘那一套来与她纠缠,满心的恼火,实在是想将成平安大卸八块的:“只小女子无才无德也不懂什么诗词,还请公子拿与懂的人瞧。” 说话间,季颂贤带着绕梁便朝前走去,才走没几步路,成平安就又追了过来:“先前是在下不是,在下唐突了季娘子,这么些日子来在下实在是心下难安,今儿正好见到季娘子,在下给季娘子赔个不是。” 季颂贤没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不成想成平安追过来拿了个盒子硬要递给季颂贤:“这是在下的赔礼,还请季娘子收下。” 这回,季颂贤实在忍不住了,停下脚步瞅了成平安一眼,就在成平安大喜过望之时,她举手、挥掌,一掌掴在成平安脸上,这一巴掌打的极脆极响,一掌下去成平安脸颊便红肿起来。 “我说过不想见你,你听不懂人话么,总是这么纠缠不休是作贱谁呢。”季颂贤的脸色冷如冰,说出来的话比北风更加刺骨:“你当你是什么?随便开屏的花孔雀?自认为谁见着都喜欢?却不知你这样的最是叫人作呕,今儿即是碰着了我就再说一回,我最是厌恶你这样的人,以后有事没事的还请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就是见着我也请立刻躲开,如此,我就极高兴,极感念您的恩德。” 季颂贤说完,看都不看成平安一眼,对绕梁骂了一句:“作死的东西,没瞧着不长眼的总是拦你家姑娘的路么,你竟丁点心眼也不长,见着这种人很该几个耳光子过去,再踢上几脚叫他趴下,踩着他的头恶狠狠的骂的他往后再不敢出门才是,这种事本就是你当丫头该做的,你傻子一般不知道上前维护你家姑娘,还得我这个当主子的出头丢人现眼,且等回去与你算帐。”(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再助 “姑娘,姑娘。” 绕梁似被骂傻了似的一个劲的拽季颂贤:“都是奴不好,姑娘若是生气就打奴几下出出气,莫气坏了身子。” 她一只手上提了许多东西,肩上背的袋子里也装了不少的物件,这会儿子绕梁都顾不得,见季颂贤气成那样,她又想及季颂贤刚才所骂的话,回身一甩肩上的袋子,将才刚被打了还没回过神的成平安险些甩个跟头。 “小妇生的下作东西。”绕梁甩着袋子开始砸成平安:“莫说你家里妻妾成群,你就是洁身自好,就你这样的我们姑娘也瞧不上,你丫上踢寡妇门下挖绝户坟的狗东西,就是这天底下男人死绝了我们姑娘也不乐意跟你沾上丁点的边。” 绕梁一边骂一边打,打的成平安抱头鼠窜,竟是丝毫反抗不得,绕梁回头对季颂贤憨憨一笑:“姑娘,这下满意了吧。” 这会儿子季颂贤倒是不气了,被绕梁这番作态一弄险些笑出声来,她忙崩紧了面皮子点头道:“袋子里可装了你的吃食,小心甩坏了,即是揍了人,咱们还是赶紧回吧。” 说完话,季颂贤拽着绕梁就走,而此时周围已经聚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众人见季颂贤主仆如此行事都吓坏了,实没想到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打骂起人来这般厉害。 季颂贤长出一口气,心里倒有了些笑意,她如今才算明白伍氏为何遇事不公就破口大骂,实在是这做泼妇的感觉好极了,她打骂这一通,心里的郁气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是,是,奴这就回。”绕梁一迭声的说着,抬头看着围了许多人立时一瞪眼:“瞧什么瞧,没见过痛打登徒子么。” 就这么一句中气十足的话,周围的人立时做鸟兽散。 “你……” 成平安这会儿子才回了神,只觉身上脸上都是痛。又见季颂贤要走,才要叫她,绕梁回头挥了挥拳头:“你什么你,莫不是还想挨打?” 成平安想到刚才那些感受。他自认也是有些身手的,可绕梁打他的时候竟然丝毫不能还手,心里就明白这绕梁不是什么普通丫头,这女子定是有来历的,若是他再纠缠。说不得这丫头真能毒打他一通。 想及此,成平安有些恼怒,口中道:“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谁呢。”绕梁一瞪眼:“你回家问问你娘是不是女子?” 季颂贤反倒笑了,拽着绕梁便走,只走了两步留下一句话来:“成公子说的确是如此,您家中女子与小人多不胜数,倒是难为公子了。” “扑哧……” 绕梁实忍不住笑出声来,跟在季颂贤身后一行走一行笑:“姑娘英明,见识不凡,非奴等所及……” 成平安的脸变了色。红黄蓝紫黑也不知道是什么色儿,竟是能开染料铺子的。 眼瞧着季颂贤就要走远了,突然间斜刺里出来一辆马车,那车直接停在季颂贤跟前不远处,从车内跳下一个穿着绿纱裙装梳着百合髻的丫头来,她一跳下马车便不屑的打量季颂贤,打量几眼冷笑一声:“季家娘子,你可是冲撞了晋阳公主的车架,还不赶紧跪下给公主嗑头陪罪。” 看完季颂贤,这丫头看向成平安。端起一脸的笑容来:“成公子,公主有话嘱咐公子。” 原先想看热闹的人一听晋阳公主车架到此,立时都离的远远的,这可是皇家公主呢。一个不慎若是冲撞了可怎生是好。 成平安看看不太显眼处有宫中标志的马车,再看看站在车前面带冷意的季颂贤,几步过去站在车窗旁边见礼:“臣见过晋阳公主。” “免礼。”车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季颂贤听到这声音心中极不是滋味,不由的想及当初被骗到宫中罚跪的场景,那回罚跪险些将她的腿都跪废了,要不是伍氏寻了好些灵药。再每天都耐心的给她按摩,说不得这会儿子她走起路来还难受呢。 再看看面前的马车,季颂贤又是惊惧又是无奈。 晋阳公主是君,她是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呸! 不知怎的,季颂贤脑中竟然出现许多千年之后女子生活的画面,许多千年之后的思想冲击着她,叫她不由的暗啐了一口,心道若真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如何又有改朝换代之事,这不过是皇家愚弄百姓的玩艺,她竟然叫这种想法束缚了这么些年,当真是可怜可叹。 这一回,季颂贤咬牙,说什么她都不会任由晋阳公主摆布了。 晋阳公主和成平安说着话,而站在车旁不远处的丫头冷笑看着季颂贤:“怎么,季娘子不乐意跪?” 绕梁紧紧拉着季颂贤的手,手心里满满的汗水,她微微上前走了一步:“是奴冲撞了晋阳公主车架,奴给公主嗑头陪罪,只这事与我们姑娘无干,公主最是通情达理,应该不至于迁怒。” 季颂贤却将绕梁一拉,勾唇笑了起来:“本朝规定凡公主出行必要禀明太后和陛下得知,经同意才能出宫,为着公主安全着想,也理应全逼鸾架出门,如此,不论官员还是百姓远远就知公主驾临,也能够早早避开以免冲撞公主,而晋阳公主坐着这普通马车,也不过带着几个丫头侍从出门,叫谁瞧了也只认为是寻常人家的千金出来游玩,恐这一路上真论起来,不晓得多少人冲撞了公主呢。” 说到这里,季颂贤微仰着头,脊背挺的笔直,心中暗下决心,她再不做那软弱无能的季颂贤,她要做,也要做那能够在风雨中搏击,任凭风吹雨打而宁折不弯的季颂贤。 这么想着,季颂贤脸上笑容更加明显,叫她整个人焕发出了一种强劲的生命力,似是有了一种别样风采,叫原先一心和晋阳公主说笑的成平安一眼看过来都几乎傻在当场。 “当今陛下和太后最是体恤百姓,又最是和善不过的,想来晋阳公主身为皇家公主,也一定是温柔贤淑大方和善的,公主即然不愿意全副车驾出行,便是为着不扰民,即是不扰民,又何来惊驾一说。” 说到此,季颂贤冷笑看着那丫头:“而你这丫头居心险恶,分明公主这样体恤百姓,竟被你弄的好似公主蛮不讲理一般,你……可知罪?” 可知罪那三个字季颂贤咬的重重的:“你这丫头,你叫我跪地嗑头陪罪,我倒是没什么,却无故带累公主名声,实在可恶之极,今日之事暂且记下,等到哪一日我入宫之时定要禀明陛下和太后,你这等人根本不配伺侯公主……” “你,你……” 那丫头被季颂贤一番话说的面色胀红,心中又怒又惧,竟只道出你字,旁的再说不出来。 “公主最是善良和煦不过的,那般美好的公主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奴才才会叫人误解,今日我一定要替公主分解一番。”季颂贤一伸手指着那个丫头:“莫因为几个奴才的私心而牵连公主。” “倒是个能言善辩的。”马车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只是本宫说本宫并不是……” 这话没说完,便听得一阵惊天巨响,随后几匹马蹄踏地面的声音传来,又有人高声吼着:“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且闪开。” 声音刚传入耳中,几匹骏马已至近前,当先马上一袭紫色蟒袍高冠广袖之人不是成怀瑾又是哪一个? 成怀瑾及到近前手中鞭子一甩将季颂贤甩上马背,一扯缰绳,骏马嘶吼着从晋阳公主车驾的车辕上踏过,马的后蹄不偏不依的正好踢在拉车的马身上,踢的那马痛叫一声忍将不住倒地不起。 而成怀瑾身后的锦衣卫千户也将绕梁提起来便跑,片刻之间已经走出老远。 这事说起来似是很长,其实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便过的,待到季颂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慌从成怀瑾胳膊旁回头瞧时,却见晋阳公主的马车已经倒在路旁,而晋阳公主一身大红衣裙跌将出来,那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最狼狈的不是晋阳公主,而是一直站在车窗边和晋阳公主说话的成平安,这马车倒地那一侧正好压在成平安身上,再加上马匹跑过马蹄挑起许多的灰尘泥土许多堆在成平安脸上,将一个好好的俊朗公子弄的简直连乞丐都不如。 看到这一幕,季颂贤心里不晓得有多痛快,若是可以,她真真想仰天长笑一回。 马蹄声疾,一路跑出老远,待到无人之时,成怀瑾一拉缰声喊道:“吁!” 那匹骏马极乖巧的停了下来,成怀瑾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将季颂贤拦腰抱住轻轻放在马下,那张脸还是带着冷意,可季颂贤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从他的眼中也瞧出几分笑意来。 一时间季颂贤也不想忍了,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一笑,引的成怀瑾唇角微勾,也有了笑模样。 “姑娘,姑娘……” 绕梁跳下马来匆忙朝季颂贤跑过来,拉着季颂贤看了好一阵确定季颂贤没有事这才大松一口气:“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奴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表兄 一骑急来,匆匆停在那里,锦衣卫跳下马来将一个篮子和一个布袋递给绕梁:“缺什么?” 绕梁傻傻的接过来点了点:“不缺什么,唉,就是奴买的吃食压扁了。” “傻丫头。”季颂贤白她一眼,又赶紧跟成怀瑾谢道,她微一福身笑道:“多谢指挥使相助。” “不谢。”成怀瑾别扭的转身:“这里离季府不远,你们自回去吧。” 说完话,他翻身上马,带着一溜人挑起一路烟尘就这么离开了。 季颂贤笑了笑,带着绕梁转身回家,进得家门,季颂贤不待去将东西放好就到了伍氏屋里,将今儿出门碰着成平安以及晋阳公主的事情全学给伍氏听,末了道:“娘,都是女儿不好,一时气愤之下就顶撞了晋阳公主,若是,若是公主寻爹的麻烦可怎生是好?” 伍氏一笑:“你怕什么,那是公主,不是陛下,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着你爹这个前朝宰相,你难道不记得大夏初建之时承平公主的驸马犯了法叫顺天府尹按律斩了,承平公主又能怎么着?那顺天府尹后来还不是风风光光么,这斩了驸马都没事,更何况你不过顶两句嘴。” 季颂贤一想也是,她实在是叫荣威侯府的人教导的傻了,时时处处约束自己,好些事情竟然还没有伍氏这个出身乡间的妇人看的清楚明白。 “这便好,女儿一直提心吊胆的。”季颂贤拍拍胸口轻喘口气。 “我的儿。”伍氏倒是笑了:“你爹若是连这等事情都应付不得,他这宰相又怎生坐得稳,倒不如早些离了这金陵回乡耕田为上。” 季颂贤被伍氏笑的脸色通红,坐在一旁跟伍氏撒娇,陪伍氏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客房将她买的笔墨纸砚等物归置好,又将买来的旁的东西带回屋里一样样的察看。 她倒也是爱诗书之人,出来难免买些书本,又在一个小摊子上看着几样字画觉得挺不错也买了下来,另买了不少顽器。季颂贤将那些顽器放到一旁想着等晚上的时候给宗武送去,之后就开始摆弄那些字画。 季颂贤看着那一幅幅花鸟鱼虫,只觉得这画虽不是名家所画,无奈作画之人很有几分功底。这些画都带着说不出来的灵性,叫人一瞧就爱的不行,待看到一幅山水画时,季颂贤拧起眉头来,这幅画与旁的画很不一样。根本不是一人所作,画中山势不雄奇,水也不显清透,猛一看平平常常,仔细一瞧还不如猛一瞧,就是笔触都显的杂乱无章。 她想着她根本没有买这幅画呢,怎就到了那堆画中了? 左右瞧着,季颂贤实在是心里有些烦乱,就将那幅画扔在一旁准备先将别的画捡上几幅好的挂起来,不想才起身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看那画中似乎有个阴影。好似…… 季颂贤眼前一亮猛然想起什么来,立时出去到季亿书房中寻摸起来,好一会儿捧了一堆东西进来,她先将那画放到桌上,又用一种药水沾到画上慢慢擦拭,擦了一会儿拿了薄薄的刀片沿着画的边沿将画纸分成两层,仔细的揭下一层来…… 最终,一幅竹兰图呈现在眼前。 这画一出现季颂贤就倒抽一口冷气,之后便是欣喜若狂。 她实在没有想到混进画中一幅那般难看的画内竟然另有乾坤,藏了前朝画圣所画的竹兰图。 倒也并不是这画多值钱才叫季颂贤如此。而是画圣的风骨叫季颂贤佩服,再加上季亿最喜的便是画圣齐辩之的画,尤喜竹兰之气节风骨。 再过一些时候便是季亿的生辰了,季颂贤正愁不知道送什么呢。如今倒有了最好的礼物。 她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将那竹兰图拿起来仔细瞧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来,因想着待得了空拿到画铺子里裱上一番,将画整好了才成。 一时季颂贤又想她时运实在是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画就像长了翅膀似的硬飞了来。 要知道因战乱的原因齐辩之的大多数画作不是失了踪迹就是毁于战火。到如今流传下来的极少,每一幅画都是价值连城,便是成国公也因得了一幅齐画圣的春景图而欣喜若狂,当成传家宝贝藏了起来,轻易不给人瞧的,若她手中这画叫人瞧见,还不晓得多少文人能因此疯狂呢。 越想季颂贤越是高兴,喜滋滋的将买来的东西整理好,又去外边剪了几枝时兴的花草回来插瓶,好容易等到晚间,季颂贤将那些顽器拿好去吃晚饭,席间将东西送给宗武,喜的这小子险些跳起来翻跟头,一迭声的跟季颂贤道谢。 而伍氏则笑着拍拍宗武的头叫他自去玩去,对一家子道:“才刚得了云哥儿的信,说是明儿就到金陵了,老七老八明儿莫出去,在家等着你表兄,贤姐儿明天也待着,总归一家人得相认一番。” 众人连声应是,或者是娘家人要来,伍氏显的很开心,晚上的时候多吃了一碗饭,到了半夜里闹了一回肚子,将一家子吓坏了,不过,天亮的时候伍氏就没事了,照样爬起来该干嘛干嘛。 不说季家怎样迎侯伍瑞云,只说晋阳公主的车驾翻了将成平安压住,跟随晋阳公主的侍从费了好大劲才将成平安搬出来,成平安借力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怒道:“悍妇猛如虎也,古人诚不欺我。” 晋阳公主这会儿子也整好了衣装过来,关切的问:“成郎没事吧?” 成平安赶紧整整衣衫,做出一副有礼的样子笑了笑道:“多谢公主关怀,臣无事。” 若是平常成平安如此,怕是不知道迷了多少人的眼去,可今儿他先被打一通,又被车压灰尘埋头,这会儿子最是狼狈不过的时候,他再这样惺惺作态不只没得来什么好感,反倒叫人看了只觉别扭之极。 就是晋阳公主心里再喜欢成平安,这会儿子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抑郁。 她恨声道:“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成郎又何至于此,本公主又何至于这般,若是叫本宫再碰着她,必定叫她好瞧。” 成平安本来因为被季颂贤打了心里正不痛快,听晋阳公主这样破口大骂,不但没有丁点女人该有的温柔婉约,反倒是多了几分强悍和刁蛮,心中就有些厌烦,施礼道:“臣这番样子也不好……臣先告辞了,待有时间再与公主叙话。” 这有时间就不晓得哪一时了,不过晋阳公主听了心里倒是挺欢喜的,赶紧点头:“成郎赶紧回去请个大夫瞧瞧吧,莫压坏了哪里。” 呃? 成平安心里更堵了,朝晋阳公主挥挥手离开,一边走一边想着季颂贤刚才的一言一行,不由摇头:“罢,罢,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竟然这般凶悍,实在叫人难以接受,真真白瞎了那张脸啊。” 他又想着家中娇妾,哪一个不是又顺从又讨喜,先前因着季颂贤容貌倾城而起的那番喜爱之心就去了不少,一时间不由想及冯蓉蓉来,想着那姑娘身世堪怜,又对他一往情深,该当早些接回家里来,莫叫她在荣威侯府多受委屈。 这般想着,成平安回到成国公府,在一众侍妾丫头大惊叫怪呼叫连天声中洗了澡换了衣裳抹了药,收拾好了之后就叫人去荣威侯府将冯蓉蓉抬回来。 成国公府的下人雄纠纠气昂昂的去了,也不待冯蓉蓉如何收拾便催着她上轿,又有成国公府的婆子跟荣威侯府老夫人言道只要冯蓉蓉过去了冯颂贤的嫁妆立马给送回来,如此,老夫人也催了起来,怕冯蓉蓉去的慢了,竟然开箱子倒腾出许多好东西来塞给冯蓉蓉,一家子人将冯蓉蓉塞进花轿才算是轻舒一口气。 这天夜里,冯蓉蓉凭借那张惹人生怜的脸蛋还有那娇弱的气质将成平安迷住了,早起便答应将原先小青管着的商队交到冯蓉蓉手里。 成平安很是理直气壮,小青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丫头出身,没有受过什么正统教育,心胸才能都是有限的,而冯蓉蓉可是荣威侯府出来的正经姑娘,受过良好的教育,眼界心胸比小青不晓得强了多少,那商队理该交给冯蓉蓉管着。 如此,没有多长时间,原先成国公府极得宠的小青姑娘就这么被人取代了,成平安的后院中小青很快就被人给打压下去,冯蓉蓉没用多长时间崭露头角。 自然,这些事情季颂贤并不关心,她如今瞧着一身破烂衣裳哭丧着一张脸进门的据说是她表兄的人实在无力之极。 她这位进城赶考的表兄一进门就搂着伍氏哭的稀里哗啦,哭的伍氏也是一阵心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姑侄二人抱头痛哭,季颂贤跟她两个哥哥费尽了力气去劝,好一会儿才劝下,然后详细询问之下才知伍瑞云快到金陵城的时候竟然遭劫了,这傻孩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读书读的脑子僵了,且也没出过什么远门,好些事情都没防备,快到金陵城的时候住进一家黑店,结果险些给人宰了,幸好他还没傻到家,还能逃出命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呆是不呆? “我的儿,我的儿,能平安回来就好。” 伍氏哭够了搂着伍瑞云,双手颤抖的在这孩子背上抚过,不住的絮叨着。 “叫姑母担心了。”伍瑞云这会儿子倒是回过神来,只觉得一个男子汉这般哭泣有失体统,脸上都红了。 “一家子骨肉,说这些做甚。”伍氏瞪他一眼,才要说什么,便见随心带着两个着锦衣卫服饰的汉子进来,那两个人一进来先见过伍氏,其中一个头发纠结的盘在头顶的汉子瓮声瓮气道:“伍公子,你借咱们的钱是不是该先还上。” “这是怎么回事?”伍氏一惊问了一句。 季颂贤还有季纬季缜几个也全看向伍瑞云,这伍瑞云脸色更红,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还是那两个锦衣卫实在看不过眼解释起来。 先前说话的锦衣卫道:“实在没见过伍公子这样没脸没皮还不要命的。” 另一个也搭话:“是极,某长了这么大从来只听说过官员百姓怕锦衣卫怕的要命,没见过死拦着锦衣卫要钱的。” 伍瑞云头垂的更低了。 季颂贤小心的看了这位表兄一眼,不由暗道真真长了见识,实没想到表兄竟是这般人物。 却原来,通过两位锦衣卫的对话,季家一家子算是明白了伍瑞云是何等样人。 当时伍瑞云知道住进黑店,随身行李还有钱财都被黑店的老板伙计搜罗了去,他只着单衣逃了出来,那时离金陵还有两三日的路程,伍瑞云身无长物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索性他虽看着文弱,不过因着家中一些情形倒也有些力气,走路的话也走得动,更兼之这人脸皮还是挺厚实的,讨了两顿饭吃,也不曾饿着。 又走了一日路,伍瑞云就有些吃不消了。正想着是再要饭呢还是要饭呢,便见着官道不远处跑来几骑,等离的近些就些这些马上坐着的似都是穿衙门服侍的人,且那些衣裳有些眼熟。伍瑞云拍拍脑子想必然是公门中人,即这么着,便好办了。 他几步过去拦在马前,不管不顾的就要与人家借钱。 实这些人便是锦衣卫出来办差的,从金陵出来一路行去只见着人见人怕的。没见过还敢拦他们马的,那带头的千户便有些兴致,停下马问了几句:“你这人好生无礼,平白无故就与人借钱,我们又不认得你,和你又不是亲朋,凭的什么借与你钱?” 另一个百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我们的,我们可是锦衣卫。” 原他们想着伍瑞云一听着锦衣卫的名头必然害怕,却没想到伍瑞云反倒笑了:“原我也不知,如今知道你们是锦衣卫就更好办了。锦衣卫专抓贪官污吏,我不是那等人,又怕什么,再者,我是举子,也算是有了官身,你们也是给官府办事的,如此,大家都是同行,即是同行。虽说不认得,可也该有慕名的交情,我落难至此,你们也不能瞧着不管。借我些钱吧,等我到了金陵必然还给你们。” “哦?”这么一番话叫那千户倒是笑了:“你若不还呢,我们不认得你,骗了我们钱跑了又到哪寻去?” “若不然,若不然你们送我到金陵,我必然重重酬谢。”伍瑞云听人家不愿意借给他钱就又厚着脸皮求人护送。实在是他这一天一夜行路走的怕了。 “我们要办案,没功夫送你。”千户笑道,又看伍瑞云是头一个不怕锦衣卫的人,再加上这人实在有些书生意气,倒也不愿意为难他,叫身后一个管银子的小旗取了银子给伍瑞云,送给他之后又问:“你得把你在金陵的住处告诉我们,不然……” 不待这千户说完,伍瑞云立时道:“我是季相的内侄,到了金陵就住在季府,你们莫怕,我定会还钱的。” 一听是季相家的亲戚,这千户就重视起来。 原这千户是成怀瑾的心腹,他倒知成怀瑾对季家有几分关照之意,又知道季相家的小女儿最是貌美不过的,还曾猜过自家顶头上司必然对季相家的女儿有几分意思,如此,现成拍季相马屁的事情自然要揽住,便派了两个小旗送伍瑞云去金陵。 他是这般想没错,可惜那两个小旗并不曾领会上司的意思,还以为千户怕伍瑞云睁眼说瞎话,叫他们跟去瞧瞧是不是真是季家的亲戚,再兼之过去之后盯着叫人早点还钱。 因此上,才有了上面这一出。 自然,千户还有小旗们的心思季家人不知道,只知道伍瑞云实在是……胆大包天的,那锦衣卫中的千户便是季缜几个都不敢拦,偏他就敢拦,偏他时运够好没惹人家生气,反倒是得了些好处,不只有了银子,还有人护送。 听完这些,季家人面色僵硬,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这个。”伍瑞云低下头来:“姑母,你……你先替我把钱垫上,等我写信归家叫父亲送钱来再还姑母。” 伍氏原听的心惊胆战,这时候一听伍瑞云说什么还钱的事立时眉毛一立瞪起眼来:“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垫不垫的,随心,你去取银子给两位小旗,再多送些茶酒钱。” 到底人家送自家侄子回来,伍氏不能不感谢一番的,这茶钱酒钱总归是少不了。 随心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拿了银子过来,先是感谢一番,又将银子递上。 两名小旗看季家给的钱不少,脸上就多了笑模样,和季缜寒喧一番便告退离去。 等到小旗一走,季缜几步过去扶伍瑞云坐下,笑嘻嘻道:“表兄真真好大的胆子,你怎么就敢拦锦衣卫?也不怕那些人一怒之下砍了你的头。” 伍瑞云头垂的更低,极小声道:“实是在家之时那些衙役都很好说话,见了我都是笑咪咪的……” 这回,连季颂贤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这表兄实在是呆的紧呢,便是她一个内宅女子都知道的事情竟然也搞不明白。 家乡衙门的人自然知道伍家的来头,也知伍家女婿是当朝宰相,别的不看,就是为着季亿也会善待伍家人,可你离了家,谁知道你是哪个?没的谁会那般和善。 只是这个理儿一时半会儿跟表兄也解释不清楚,季家上下也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季纬叹了口气:“表兄怕是累了吧,先梳洗休息一会儿,我叫人弄些吃食与表兄。” “好的,好的。”伍瑞云赶紧点头:“跟着那两个小旗赶路只吃了一顿饭,全都是大鱼大肉的,这会儿子倒是想吃清淡的。” “嗯。”季颂贤起身点头出了屋子,待站在廊下时,她使劲的揉了揉脸,只觉得再跟这位表兄说话恐怕脸都得变僵了,走路也不过一日多的路程,人家小旗骑着马赶来恐只花半日多,可不就只吃了一顿饭么,再者锦衣卫衙门富的流油,根本不缺出差费用,再加上路途辛苦,吃的上面就好一些,这是应得的,可伍瑞云…… 唉,季颂贤也只剩下叹气了。 连叹几口气,季颂贤还得去厨房交待下去给伍瑞云弄些清淡吃食,又拨了个小厮一个丫头过去伺侯伍瑞云。 交待完了之后季颂贤回去陪伍氏说话,一会儿功夫饭菜上来,伍瑞云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完了,抹抹嘴接过小厮送来的新衣裳先去浴房洗了澡,将头发梳好,打扮的干干净净再过来拜见。 伍氏只叫伍瑞云赶紧歇着去,只是伍瑞云却说不累,又说丁点不困,还是陪伍氏说说话的好,伍氏笑着点头,一个劲的夸赞伍瑞云孝顺知礼。 一时间伍氏问及家中情形,问伍瑞云家中长辈都好?小辈们婚姻如何之类的。 伍瑞云一一答了,只是他神色间有些不好,伍氏一眼瞧见忙追问起来,伍瑞云拧着眉毛愁容满面的答道:“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这……还是不说了吧,省的姑母跟着烦心。” “说。”伍氏一拍桌子:“你这孩子,还有什么可瞒着姑母的。” 伍瑞云脸上愁容更甚:“说起来也不是甚光彩的事,我爹他……唉,前些年也不知道怎的,竟然也学着旁人纳了妾室,如今我那庶弟也有四五岁了,爹如今疼爱庶弟,旁的人都退了一射之地,就是我娘也不得我爹待见,那个妾室又最是会挑拨离间的,挑的我爹整日和我娘争吵,若不是都那般大年纪了,再加上我娘有我们几个撑着,恐怕爹还真能做出休妻的事来。” 别的话还好,一说起这纳妾的话来,伍氏怒从心头起,桌子拍的啪啪响:“这是,这是怎么说的?哥哥怎如此糊涂,素来后宅纷争必起祸乱,他怎生就不明白呢,哼,是不是他想着有个做相爷的妹夫便可着劲的糟,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背景,脚上的泥还没甩干净呢就学起大老爷做派来,也跟着那些不上趟的学着养小老婆子,学也学不好,连妻妾都不分了,也不怕弄出什么祸事来。” 骂完了,伍氏又对伍瑞云道:“你且安心住下,我明儿就叫你姑父写封信跟你爹好好说说,免得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季颂贤一直在旁边坐着瞧,这会儿微微垂头,心说这表兄到底是呆还是不呆,是傻还是精呢? 要说他呆,竟然知道借势压他父亲,可要说他不呆,那锦衣卫他都敢当路拦截。(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我生卿已老 晚间季亿回来听说伍瑞云的事,又是一阵叹息,直言这回人情欠大了。 季颂贤听说第二日季亿便叫人备了厚礼带着伍瑞云去那位千户家中道谢,心中对季亿又多了几分敬意。 她这位父亲到底还是恩怨分明之人,虽然说极不愿意和锦衣卫的人有什么牵扯,可是,受了人家的恩情该报的还得报,即使受千人所指也在所不惜。 伍氏倒是琢磨起了如何给她伍大舅写信,最终抓着季颂贤,叫季颂贤帮着写了一封信。 季颂贤写完信之后好几日都闷在屋里偷笑,有些不敢去见伍氏。 实是伍氏那信写的也实在奇葩,叫季颂贤不得不笑。 伍氏说的多是大白话,便是季颂贤想给她改的文雅一些都没法子,季颂贤想着是不是她的文才不够,若是叫季亿来改是不是会好一些,只伍氏说死了不叫季亿帮着写信,季颂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信上大致内容是说伍瑞云已经平安到达,叫伍大舅莫牵挂,另外就是问及伍大舅妈是否安好,又提及当年伍氏在家时伍大舅妈对她很关照,如今还感激在心,叫伍大舅莫要错待了人家,之后话风一改便开始提及金陵城的事,说哪户高门宠妾灭妻最终落得如何下场,又说哪户高门以妾做妻不敬嫡妻,终落得家毁人亡,还有哪户人家因为妾室得宠将嫡子偷出去卖了,总归是那些小老婆子没什么好的,还有敢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子的,叫伍大舅莫要因别人几句话就往家里抬小老婆,说完这些,伍氏又说伍大舅是老实人,应该不会这样之类的话,最终伍氏又是一通问好,称赞伍瑞云是个好孩子,家里教导的极好。若是伍瑞云中了进士做了官,以后伍大舅就要跟着享福了。 伍氏那些话里似带笑意,可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杀气还有对于小老婆的厌恶,季颂贤想着伍大舅收到这样的信恐怕得吓出一身冷汗来吧。 到底伍大舅能有今天还是依仗伍氏多些。以后他的儿子读书做官也都要靠季亿,若是伍氏不管他了,全家怕是要一落千丈的,恐自此之后,伍大舅能禀持公道。不会再苛待大舅妈的吧。 自然,这些也只是季颂贤的猜测,至于到底怎样也说不准。 送了信去,季颂贤便在家里读书做针线,间或去跟季缜或者伍瑞云几个请教一些学问,天长日久的,已到了夏中之时。 这一日早起季颂贤带绕梁出门买些绣线、纸张之类的。 她好些日子未出门了,今儿也趁时机出来逛逛,一路买了好些东西,路经一处宅子时。季颂贤就看着这宅子有些古怪,大门开着,里边似在动土,好似要修房子一般,可运进去的材料却着实又不像是修屋子的。 木料、板材都不多,也没有什么花草树木,倒是弄了一大车一大车的泥土石块,又有工匠在里边雕刻什么,季颂贤似乎还瞧见捏泥人的那位老人家也在里头用泥捏着什么物件似的。 再仔细一瞧,这哪里是要修房子的。看起来好像是在弄庙宇里的菩萨罗汉之类的。 季颂贤看了几眼心惊了好一会儿,好好的这家也实在奇怪,将自家弄的跟个佛堂似的做甚? 而且这条街上住的也多是官宦人家,素来都说家中房屋不能紧挨庙宇。不然对自家不利,偏生这一户……季颂贤心中思量,莫不是专有人买了空屋子这般弄?意图坏了谁家的风水不成? 到底这里住的多是当官的,谁知道哪家得罪了什么人呢。 一行走,季颂贤一行想着,后来又见着路边有一个老农模样的在卖几盆兰花。季颂贤看那兰花应是才从山间挖的,很是稀罕,便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一径的跟老农商量着叫他帮着将这几盆兰花送到季家。 待到回去,将兰花搬到季亿书房中,正好季亿今日休沐倒是在家,看着这几盆花很是喜欢,兴致高昂的赏了好一会儿,又和季颂贤说话,季颂贤想及那户人家就问了几句,问明那条街上住的都是什么人之后越发觉得古怪,好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又过几日,季颂贤再度从那户人家经过,远远的瞅了一眼,见门口有个身影很熟悉,等走后记起,门口那人分明就是成平安,只是成平安到这里做甚? 正好第二日襄阳公主置办赏花宴,请了季颂贤过去。 季颂贤一早打扮了依约而去,过去的时候已有几位夫人带了自家的姑娘过来,见着季颂贤也都笑脸相迎。 季颂贤心里明白这些人甭管多瞧不起她,可看在季亿这位相爷的面子上是不敢得罪她的。 她和那几位打过招呼又去拜见襄阳公主,巧的是襄阳公主的小儿子钟书磊也在屋里,小小的娃穿着红色纱衫子和绿色撒花裤,白白净净的跟画里的金童似的一瞧就招人喜爱。 小娃娃看到季颂贤进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跑过去抱住季颂贤的腿仰着头问:“这位姑娘长的当真是国色天香,小生极仰慕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扑哧一声,襄阳公主实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颂贤被她这一笑弄的脸上火辣辣的,只觉现在拿颗鸡蛋放过去也能烧熟。 她弯腰将小娃娃抱了起来:“我姓季,你叫我季姐姐便是。” 小娃娃眉开眼笑:“季姐姐,姐姐真好看,姐姐嫁给我做娘子可好?” 襄阳公主又笑了,季颂贤很郁闷的看了小娃娃几眼,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将小娃娃放到膝头:“你知道娘子是什么吗?” 小娃娃眨了眨眼睛点头:“知道呢,娘子就是陪我睡觉觉的,娘亲是爹爹的娘子,专陪爹睡觉觉。” 呃? 季颂贤低头,实是不晓得该如做应对。 襄阳公主的脸也红了。 “姐姐答不答应。”小娃娃拽着季颂贤的袖子追问,大有你不答应我就要哭的架势,搞的季颂贤头疼的紧,她没办法只好哄着小娃娃:“我是极想与你做娘子的,只是我却不能答应你,我要是答应你就是害了你呢。” “为什么?”小娃娃嘴里含着指头含糊的又问了一句。 季颂贤笑着抚过他的头顶:“因为我比你大好多好多啊,你瞧,你现在还小小的我就已经这般大了,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已经不能陪你睡觉觉,也不能给你做好吃的,连衣服都做不了,还要你伺侯我,这怎么成呢。” 小娃娃认真的想了好半天,然后又看关季颂贤,咬了咬牙,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说道:“那我就不强求了,虽然我不会嫌弃你,可是我怕你心里不舒服,唉,好容易看上一个,却也不成,怎么娶个娘子这般难呢。” 季颂贤这回也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逗小娃娃:“是极呢,娶个娘子是极难极难的一件事情,所以你可要抓紧了,瞧见哪家的女娃娃长的好又与你年级相仿就叫你娘亲帮你订下来,省的被别人抢了。” “嗯!”小娃娃重重点头:“这话有道理,我会记下的,只我想着旁人再不及姐姐好看了。” 又是一句马屁拍来,就是季颂贤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不由的低下头在小娃娃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姐姐也极喜欢你的,可惜了,咱们年纪差太多。” “罢,罢。”小娃娃板起脸来,一副大人状:“我即有心向明月,奈何我生卿已老啊!” 原先一屋子的主子丫头都使劲憋着,直到小娃娃这句话道出,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襄阳公主撑不住笑倒在榻上,旁边的丫头们也都弯腰揉肚子。 季颂贤只觉头上皱纹都多了些,这孩子实在是……这都是跟谁学的呢? 襄阳公主笑完了将小娃娃哄出去玩,等屋里消停下来才拉着季颂贤说话。 她微叹一声,将笑容忍去才问:“听说前儿你和晋阳那丫头吵上了?” 这事怕是如今都知道了,季颂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点头承认:“是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晋阳公主也不知道为何瞧我不顺眼,总是想折辱与我,我又不愿意,难免就争辩几句,也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不值得上心的。” 襄阳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话虽如此说,可你实不知晋阳的为人,最是刻薄记仇的,你也且防备着些,莫吃了大亏。” 季颂贤听了赶紧谢过襄阳公主提醒,又笑了笑:“我以后见了她便躲着走,只要我不见她,她又能拿我如何,总归她身在后宫又不常出门,再加上有我父亲在,不管是太后还是晋阳公主都得瞧他几分薄面的。” 襄阳公主听此也不再去劝,又和季颂贤说了几句便有丫头笑着进来道:“公主赶紧去前头瞧瞧吧,锦衣卫指挥使送了好些名贵的花儿来,也不晓得他从哪里弄的,有些奴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摆置。”(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又一份记忆 襄阳公主携了季颂贤的手道:“如此,你且与我瞧瞧去。” 两个人一路前行,后来听说那花已然送进花园子里,就拐了个弯直接进了花园,却见许多小厮和粗使婆子匆匆忙忙搬运好些花卉,每一株花都开的绚烂之极。 襄阳公主走的更快了,季颂贤只好跟上,又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阔,却见半个园子都是各色的奇花异草竟相开放,饶是季颂贤原在成国公府也算是见识过的,可看到此景也不由吃惊,心说怪道襄阳公主极爱办这赏花宴,原来她家中确有好花。 又走几步,就见好些太平花弄的正好,那花洁白如玉看着又最是精致,极得人喜爱。 “这太平花也是刚送来的?”襄阳公主笑着问了一句,一个丫头立时道:“正是呢,这花是陛下刚叫人送的,说是才得的好花,一半放在御花园里,一半送来给公主赏玩。” 此时正好几个婆子搬着花盆进来,季颂贤看到盆中花是很吃了一惊,几步过去仔细的瞧了,和记忆中一些花卉模样重合,不由叹了一声:“这是郁金香。” “郁金香?这名字倒是好的。”襄阳公主听到季颂贤惊叹声也转过身瞧,却见那几盆花她竟是没见过的,便伸手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这花也好看,指挥使从哪里得来的?” 季颂贤笑笑:“这花原产北地,咱们这里倒是没有的,我仿佛记得天山上有,只这时候不是花季,如何也开的这般好?” 两个人议论一时又赏玩一会儿襄阳公主就叫人将这几盆花摆在席上,叫大伙吃东西的时候也能赏玩。 一时又有好多花搬来,有开的正好的大红芍药,还有许多美人蕉,又有几株名品茶花,紧跟着又是好些盆景。一忽的功夫,这花园子里路边上摆满了各种精品花卉。 最后两个婆子抬了一口细瓷半大水缸,里边层层叠叠绿色的圆色叶子,绿叶中间一朵紫色如莲之花半开半闭。隐约可瞧间花瓣间金黄点点。 襄阳公主一瞧见就喜上心头:“这花好看,这是睡莲?只是又异于睡莲,倒不知道是什么了。” 季颂贤也跟过去瞧,辩认了半晌方有些不确定道:“莫不是睡火莲?” 襄阳公主看起来是很喜欢这花的,立时道:“去叫指挥使过来与本宫说说这些个花。” 立时就有人去传。不多时,成怀瑾一身蓝色便服大步流星进来,见到襄阳公主他微一弯身:“公主唤我来做甚?” 成怀瑾的声音冷,脸色更冷,叫襄阳公主都险些吓到,深吸一口气襄阳公主道:“劳烦指挥使了,只好些花我瞧不明白,想叫指挥便与我说说。” “这里有些是陛下叫我送来的。”成怀瑾声音清冷的答道:“别的倒也罢了,只那株睡火莲还不错,公主若是喜爱我再派人弄几株来。” “果然是睡火莲?”襄阳公主点头:“本宫倒也听说过。只说这花极娇贵的,也不知道怎么养,指挥使有合适的花匠且送一个过来照看照看。” 成怀瑾应了一声,又指着几株花与襄阳公主一一解说,等说完了便果决的拱手告辞。 襄阳公主也知成怀瑾留在这里不好,便笑着叫他去前边与驸马吃酒,只成怀瑾推辞了,只说还有公务要忙,改日得闲的时候再和驸马讨酒喝。 襄阳公主一直目送成怀瑾离开这才回头拉着季颂贤说话。 季颂贤原在一旁瞧着觉得襄阳公主对成怀瑾的态度未免有些太过和气了,这会儿子就问了几句:“指挥使怎没有大礼拜见公主?这也有些太过随意了些。难为公主性子好竟是不见怪的。” 襄阳公主一拍季颂贤的手:“他能过来与我说几句话就很难为了,不只与我,便是陛下他都从不曾大礼参拜过,陛下与他说话也是那么个冷冰冰的样子。知道的是他天然如此,不晓得的还以为他目无君上呢,不过,陛下倒从不曾怪罪,还曾告诉过太后与我们指挥使不管见着谁都不用行大礼,叫我们也莫在他面前摆什么架子。” 呃? 季颂贤更加不明白了。满脸的不解。 襄阳公主笑道:“陛下这般说自然有道理的,我旁的不懂,可也知道不能给陛下添乱,他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了。” 怪道陛下那般恩宠襄阳公主,这位果然是个聪明人。 季颂贤心里暗暗想着,脸上露出笑意:“看来以后我见着指挥使也得和气些,省得得罪了他招来麻烦。” 襄阳公主笑了笑没再说话,季颂贤心里有些打鼓,只说要好好瞧瞧这些稀罕花,便与襄阳公主告了声罪,在花园子里游玩起来。 过了好些时候,花园子里人越发的多了,又一时,听到几声清脆笑声,季公贤顺声看过去,就见晋阳公主和另外几位公主一起过来。 她赶紧过去见礼,晋阳公主看到她冷笑一声:“难为你了,竟也知道礼节。” 季颂贤低头不语,晋阳公主只觉无趣冷哼一声走了过去,她身后高阳公主对季颂贤笑笑:“你莫见怪,晋阳就是这脾气,她只是被母后宠坏了,并没什么坏心眼的。” 季颂贤抬头笑笑却不说话。 又一会儿襄阳公主也过来,拉过季颂贤给她介绍了好几位贵妇,又过去与高阳公主几个说话。 季颂贤转头四顾,竟看着周氏带着几个女孩子过来,仔细一瞧,其中竟然有冯蓉蓉,还有玲珑等人,她看着这些人便退身几步,隐在众人身后。 这时候,季颂贤只觉手上一紧,回头时看到孙氏站在她身边笑。 季颂贤也笑了,心头大为放松:“嫂子可算来了。” 原来孙氏今儿早起有些事情,季颂贤原想着等她一处来的,可孙氏却说襄阳公主意图与自家交好,去的晚了难免不好,叫季颂贤自个儿先过去陪襄阳公主说说话。 季颂贤想着如今她家与襄阳公主府时常往来,公主府里她也是去过几回的,一个人先去倒也使得,便先过去了,这会儿子怕是孙氏才来就急匆匆找她。 “我来了一会儿,只先前没瞧见你。”孙氏笑着拉季颂贤到一旁说话:“妹妹先前与我所说的隔了咱们家一条街上那个似在修佛像的人家我叫人打听着了。” 季颂贤立时一喜,忙问:“那是谁家?他家修佛像要做什么?” 孙氏压低了声音:“那宅子是龚家偷偷置办的,好像是前些日子龚家大爷碰着成家小子,两个人说了好一时的话,之后龚家就买了这处废置的宅子,这些日子成家小子也常常出入,而且,瞧样子成家小子和龚家大爷关系很亲热,也不知道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 说到这里,孙氏停了一下又道:“我也问过你哥哥,他说那里离咱家不远,叫咱们注意一些,省的被人算计了。” “我也会警醒些的。”季颂贤听了这些话心头越发的沉重。 孙氏一笑:“你也别多想,反正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虽如此说,可季颂贤心里总放不下,等坐定了之后心里还在回想那条街上都有什么人家,一个个的盘算着。 忽然间,季颂贤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嘴角勾出淡淡笑容来。 只是她才刚出神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好些人都笑着夸赞,而冯蓉蓉正得意洋洋的站在众人中间脸上虽有几分沉重,可眼里却带着笑:“这是我们爷才刚写的新词,实是因着我们奶奶这一去,大爷这心里不是滋味,时常的想及奶奶的亲容笑貌,昨儿一时又想起奶奶来,便写了这词,听的我们心里都不好受。” 而晋阳公主却面色狰狞,瞧来如恶鬼一般紧盯着冯蓉蓉。 “到底怎么了?”季颂贤小声问孙氏。 孙氏冷笑一声:“还能怎么着,这得宠的小妾与将要进门的正室干了起来呗。” 原来,季颂贤出神的时候那些闺秀千金便做起诗词来,而晋阳公主又想给成平安出头扬名,便笑着说恐怕这些时候成平安又写出什么好诗词来。 她这么一说,冯蓉蓉就趁机起身念了一首极深情听了叫人心里极难受的词,才刚念完,晋阳公主脸色就难看起来。 季颂贤听孙氏念完那首词,立时就呆愣起来。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季颂贤口中轻轻念着,一忽间头痛如裂。 好似有什么东西直往脑子里钻,疼的季颂贤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紧紧捏着椅上扶手,将指甲折断了都没感觉。 这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季颂贤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痛意大消,之后脑中胀胀的好似多了些东西。 转念间季颂贤明白了,这词又哪里是成平安所作,分明就是成平安取自后世,好似另一个时空中有一位姓纳兰的词人为纪念亡妻所写,成平安倒好,为了表示他的深情直接拿来用了。 想明白了,季颂贤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又一转念间,季颂贤忆起许多的另一个时空的诗词,除去成平安先前写出来的那些,另还有许许多多,如夜空繁星般几乎不可计数。(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大出风头 “冯氏和晋阳公主有私怨。” 孙氏在季颂贤耳边小声说道:“若不然,也不会故意在晋阳公主跟前念及成平安怀念亡妻的诗词。” 季颂贤点头:“嫂子说的是,我想着应该是原晋阳公主答应冯氏叫她与成平安为妾,后来晋阳公主翻脸无情,冯氏只能自己想法子,如此结下仇怨,这会儿子,冯氏是专门来气晋阳公主的。” 孙氏一笑:“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只冯氏也有些蠢笨了,甭管哪时候她和晋阳公主这样冲撞,怕也只有死的份儿,如今一时痛快倒好,往后可就甭想痛快了。” 季颂贤垂头轻笑,心说得看是什么情形,那成平安偏生个是宠妾灭妻的主儿,就算以后晋阳公主贵为当家主母,可有成平安撑腰,冯蓉蓉怕也能活的极自在,说不得将来成平安还能为着冯蓉蓉给晋阳公主没脸呢。 只这是后事,季颂贤也不去多想。 她却不知她这垂头轻笑的样子落在晋阳公主眼中,直气的晋阳公主火冒三丈,心说今儿这一个两个贱人全都要看她笑话,也好,即如此她就好好的羞辱她们一番。 微微仰起头,晋阳公主笑道:“这是首好词,即是用好诗词开了场,今儿又是赏花宴,咱们且以花为题做诗来如何?” “好极。”有人抚掌轻笑附和晋阳公主,晋阳公主越发的有了兴头,她几步过去折了一枝芍药簪在鬓边:“咱们这里数来数去当数季相家的千金最有文才的,本宫也不为难人,就先叫季姑娘起个头,先以芍药为题做一首诗来,必定是不能差的。” 季颂贤心说这便找上门来了,她倒也能做诗写词,只水平不怎么样,只是晋阳公主即提了出来,她若是不做也是不能的。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季颂贤苦思着想如何做这诗,又一忽想到即是成平安能抄袭,她又为什么不能,总归虽然那些诗词多。可也是有数的,她抄了成平安以后可就甭想抄了。 这么一想,季颂贤计上心头,勾唇浅笑:“如此,我就献丑了。” 她起身离席。走到那丛深红芍药前笑道:“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 念这一首,就在众人高声赞叹之时又道:“牡丹花落。梦里东风恶。见说君家红芍药。尽把春愁忘却……” 一时又道:“罢草紫泥诏,起吟红药诗。词头封送后,花口拆开时……” 一连吟了好几首咏芍药的诗,季颂贤胸中顿生豪情,只说即如今出了头,就出尽风头罢,就缓步轻移走到一丛玫瑰花前折下一枝红玫瑰吟道:“露湿春雨浓。玫瑰满院红,相思成远恨,盈盈夜夜空。” 又移步对着池中荷花道:“半塘起绿水,万红微波来,香气渐行远,今生不堪摘。” 之后季颂贤走几步便吟上一首,环着摆宴的地方走了半圈多,几乎各色名花都被她吟尽了。 如此,上至襄阳公主,下至各家千金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在季颂贤喘气歇息之时。襄阳公主大笑一声:“好,花好,人好诗更好,不愧是季相之女。果然才情绝妙。” 襄阳公主这一夸,立时有人附和,一时间夸赞季颂贤的声音不绝于耳。 晋阳公主火冒三丈,鬓边那朵芍药也戴不住了,摘下来攥在手中,一会儿红汁湿满掌心。 既然襄阳公主发了话。季颂贤也顺势见好便收,微微施礼道:“臣女一时兴起竟是收不住了,倒叫公主见笑。” 说完,季颂贤折了一朵石榴花回头对晋阳公主也是一笑:“民女抛砖引玉,还请公主为石榴花一颂。” 晋阳公主看季颂贤的眼中都几乎冒出毒火来,咬牙切齿道:“本公主现在写不出来,你们自己写去。” 说完,晋阳公主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甩袖子就走。 襄阳公主冷笑一声也不管她,招呼众人:“本宫倒是有了一首,说来你们听听……” 襄阳公主吟完一首诗后,平阳公主也吟了一首,之后席上气氛缓了过来,又有几位千金吟诗作曲好不热闹。 因着先前季颂贤作的那几首诗叫在座的都知她才情过人,这会儿子就有许多喜爱诗词的女孩子过来和她说话。 原先认为季相一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不能深交的好多高门贵女在见识了季颂贤这番作为之后也都愿意与她结交,如此,季颂贤身旁就围了好些个人。 见此,季颂贤想及季亿说与她听的一句话,季亿告诉季颂贤无论男女天生骨子里都是崇拜强者的,你若是比他强一丁点,他便会嫉妒陷害与你,可若你比他强的多到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便会从骨子里敬服与你。 这会儿便如季亿所言一般,大伙都认为她才思敏捷几步一诗,且每一首诗都绝妙,也都自认为无论如何是比不过她的,这才根本不敢起攀比之心,而是尽力的与她交好。 想明白这些,季颂贤更坚定了要写尽所记诗词,逼的成平安再写不出诗来。 她一行与贵女们说笑,一行满心盘算。 从襄阳公主府后花园出去不远一座小楼上,成怀瑾拿着一只千里眼仔细的瞧着花园子里的一切,他旁边一个同样拿着千里眼的小旗不时的说上几句话,说是仔细听,那小旗说的话完全是季颂贤所做的诗词。 原来,这小旗有一样旁人及不了的好处,便是会唇语,就是堵了他的耳朵,只要叫他看着哪一个人说话,甭管你说的多快,他都能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成怀瑾听着小旗在那边念诗,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 这位季家娘子只几日的功夫变化竟然这般大,原先成怀瑾第一回见她的时候,她美则美矣,却似是缺少了魂魄一般叫人生生替她担忧,后来几回见她,每一回见到都有些新的变化,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明亮,笑容一天比一天甜美,整个人都似有了灵性,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慢慢的活了过来。 而今日的季颂贤那般神采飞扬,那样透着说不出来的灵气,凡是看着她的人都要被她这种惊人的美震憾,也不由的为她高兴。 放下千里眼,成怀瑾挥手,那个小旗飞快的退下。 成怀瑾坐在摇椅上晒着日光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了一声:“且再看看吧。” 从襄阳公主府里出来,季颂贤和孙氏坐车回家。 一回到家中,两人给伍氏见礼,孙氏行过礼之后嘴上就没停下来,她坐在伍氏身旁笑道:“娘今儿真该跟我们见识见识,我竟是没想到妹子平时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候这般厉害。” 说话间,她捂着嘴笑不可支。 许氏正好过来,听到这话忙问:“嫂子快些与我说说,妹子今儿怎么了?莫不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 孙氏笑过正色道:“且等我与你们分说一回,这书便是晋阳公主欲留难,季相千金展才学。” 就这么一句话,伍氏和许氏更加好奇,一迭声的催问。 孙氏如说书一般拍了一下桌子:“却说这日正是夏中,早起艳阳高照,季家千金名颂贤者打扮一番赴襄阳公主的赏花宴,这季家千金美名无播,艳冠金陵,本是国色天香之质,又兼……” 孙氏一行说,许氏一行笑着搭腔:“确是国色天香,风流无双。” 两位嫂子这阵笑闹弄的季颂贤脸色胀红,气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的,净会编排我,不理你们了。” 孙氏咳了一声:“书归正传,却说这晋阳公主颜色比不过季家千金,便要留难,心生一计,要以花为题做诗,簪了一朵深红芍药叫季家千金写出一首绝妙诗词来。” “后来怎么样?”伍氏越听越急,不住的询问。 “后来啊。”孙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是没瞧见咱家贤姐儿怎生厉害,她折了一朵芍药便做出一首诗来,走几步又做出一首咏芍药的诗来,停几步又是一首,每一首都精妙绝伦,压过群芳,一时间整个襄阳公主府的后花园里是鸦雀不闻,妹子做完了芍药诗还不尽兴,竟将那园中百花都咏了一番,当真是大出风头,惊呆世人。” “当真这般厉害?”伍氏和许氏也都听傻了眼,两人连声询问。 “那自然是的。”孙氏与有荣蔫:“我当时都傻眼了,实没想到妹子胸中有这样的锦绣文章,这比那前朝七步成诗的才子还要厉害呢,我听得极想跟人说,这才女是我家的,是我嫡嫡亲的妹子。” 孙氏一行说一行笑,眉目间都是欢喜之色:“后来妹子咏完了花请晋阳公主咏诗,晋阳公主哪里做得出来,一气之下就不战而逃,还是襄阳公主咏了一首石榴花的诗才解了围。” 孙氏说完,伍氏一把搂过季颂贤来:“我的儿,快叫为娘瞧瞧,我儿不只长的好,便是这机灵劲也像你爹爹。” 伍氏粗糙的大掌抚过季颂贤的头发满眼都是欣慰之色:“我儿到底是想开了,真是想开了啊,先前我儿也有才学,只尽想着世人的话,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不愿意才名超过那景家的小子,生生的就这么埋没了,如今我儿这般的意气风发,娘高兴。” 许氏也道:“娘说的是,妹子也听着,咱们家没有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臭规矩,也不怕女儿家才学压过男子,妹子要做什么尽管做去,也莫愁别人怎么说,莫怕不好寻婆家,那等因着女儿才学太过而大肆诋毁不愿意娶的男子最是无能了,那样的人不嫁也罢。”(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开始挖坑 “妹妹。” 季纬、季缜并伍瑞云站在季颂贤房门口轻呼。 季颂贤笑着出门:“三位兄长如何来了?” 季缜笑道:“才刚听说妹妹大才,做出来的诗词在赏花宴上大放光彩,我等特来请教。” 伍瑞云点头:“我们想请妹妹默下来看看,听旁人说总归不如自己见来的要好。” 季颂贤笑着请三人进屋,一边走一边道:“正好我也有事情麻烦几位兄长,咱们进屋慢慢说。” 一时进了屋,季颂贤叫绕梁去将襄阳公主不久前派人送来的团茶研磨了做茶汤,她亲自拿了纸笔将那日做的几首诗抄写下来叫季缜三人轮流观看。 这三位季纬长于策论,季缜倒长于诗词,伍瑞云却是记性最好,默书的话他最行,不过三人对于诗词的鉴赏能力都不低,一时间纷纷赞叹季颂贤心思敏捷才情过人。 季颂贤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这并不是自己做的,而是抄袭来的,被赞的脸色通红:“兄长们莫再夸了,诗词不过小道,我哪里有兄长们的大才。” 这时正好绕梁送上茶汤,季颂贤喝了半碗茶汤又道:“正好我有事情请三位兄长帮忙,还请兄长们为我劳烦。” “妹子有什么事就说。”季缜和季颂贤最是亲密的,一听季颂贤有事,就差拍胸脯保证帮忙到底了。 季纬和伍瑞云也都点头表示一定会帮忙的。 季颂贤这才放下茶盏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三人听季颂贤一一道来,听完之后都笑了:“这个好办,你只管听好吧。” 一时三人告辞离开,季颂贤抓紧时间默写那些诗词,也不知道为着什么,她得的那份记忆很清晰,那些诗词也如近在眼前一般,季颂贤前世今世从未间断过练字,这会儿一手楷书写的又快又好,没多长时间就默出几十首的诗词来。 她勾唇笑着。有些恶作剧的抽出一页纸在上面写道:全唐诗——上册 又写了序言,大致意思是这是一个国号为唐的帝国最出类拔萃的一些诗人所作,笔者记得一部分默了出来,欲与天下读书人共同欣赏。 又写了笔者的名号自称潇湘子。 实在是季颂贤如今得了那份记忆。得知她原在成国公府所住的那个院子的名字潇湘馆便是成平安抄自一本书中的女角而来,每每思及,季颂贤又是恼怒又是恶心。 成平安不只在成国公府弄出潇湘馆来,且将那本书中其它院子也都整了出来,比如怡红院。比如蘅芜苑,比如秋爽斋,比如紫菱洲,比如稻香村等等,若原先不知道,季颂贤还道成平安想的倒也别致,如今知道实情,她就着实恶心成平安的意淫之态。 季颂贤闭门不出十余日,终是默出三百首唐诗来,又几经修改拿出厚厚一叠子诗稿来。 她想了想。记起曾学过的做旧技巧,将这些诗稿依次做旧,看起来好似是写了好几年所成,不会叫人认为她不过几日就写出这么些个诗来。 就在季颂贤闭门写诗的这些日子里,季缜表兄弟三人也没闲着。 这日三人结伴出门,季纬才买了些点心,出了点心铺子就碰着一人,这人是户部尚书卢有德家的长公子卢更,季纬兄弟倒也认得他,尤其是季缜。以前和卢更还是同窗好友,这回碰上寒喧几句,索性几人都没有什么要事,便结伴到酒楼吃酒。 季缜选了一家离的颇近的酒楼。上了二楼临街的一间包房中,才坐定,就有敷粉插花穿着彩衣的帮闲端了一个铜盆,肩上搭了毛巾进来,陪笑道:“见过四位公子,公子且先洗洗手吧。” 四人就着水盆洗过手。又接过帮闲递上来的白毛巾擦了手,那帮闲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子香脂来:“四位公子,这是如意楼才出的香脂,小的也是等了半个来月才买着一盒,洗了手抹上最好不过。” “多少钱?”季纬问了一句。 季缜一笑:“你爱抹就抹,管它多少钱呢。” 说完先就挖了一些抹在手上,闻一闻:“倒也不错,这怕是放了玫瑰花吧,只我不爱玫瑰,改日得闲叫人去买些清茶味道的。” 卢更和伍瑞云也都抹了,季缜拿出一角银子来扔给那帮闲:“赏你的。” 帮闲立时笑着变腰行礼:“谢过公子,谢过公子。” 如此再度坐定,季缜才给卢更介绍伍瑞云:“这是我舅父家的表兄姓伍名瑞云,他比你岁数大些,你也与我一同唤声兄长吧。” 卢更又起身给伍瑞云见礼,伍瑞云还礼,此时帮闲又拿了菜单子来,季缜叫卢更点菜,卢更也不推辞拿了菜单点了道美人肝,季缜又点了个家常豆腐,季纬点了道桂花鸭,伍瑞云点了个泉水鱼外加一盆面片汤。 点完了四人说笑,季纬以后为扇:“这天儿真是热,我且将窗户开大些。” 说话间他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朝外望去,这一看,就看出事了,他大惊失色,高呼:“卢兄且来。” 卢更也受了惊,几步过去:“这是怎的了?” 季纬指着窗外一户三进院子道:“这可是卢兄府上?” 卢更点头:“自然是的,你又不是没去过,至于如此么。” 此时季缜和伍瑞云也都走了过来,季缜看了一时皱眉道:“卢兄,贵府上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么?”听的卢更更是惊异:“哪里就得罪人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家父最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又最软和,又怎会得罪谁呢。” 确如卢更所说,户部尚书卢有德此人最是软和,从未对谁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不管是见着官职比他大的还是官职远不职他的都是笑脸相迎,在金陵城里是有名的人缘好。 季缜眉头皱的更紧:“那便奇怪了,即贵府没有得罪人,怎的有人要针对贵府做怪呢?” “到底怎么回事,季兄与我说清楚。”卢更听了更急,抓着季缜催问。 季纬指了指卢府房后隔街的那院子道:“你仔细瞧瞧。” 卢更看了半天都没瞧出一二三来,季纬沉声道:“原我们也是瞧不出来的,只是前些日子帮着父亲整理书房,倒是翻出一些杂书来,一时无聊就翻看了几本,正好这会儿子用上了,你瞧那家院中一进不住有工匠进出做活,再仔细瞧瞧,雕琢的竟是佛像鬼怪之类,我想着这家竟是将家里做庙用了。” “他做他家的,关我家何事?”卢更不以为然。 季缜肃容道:“没这般简单,你岂不知风水上最是讲究前不建衙,后不盖庙,这家正好在你家房后,又这般……” 不待季缜说完,卢更就是怒气勃发:“当真可恶之极,我家又不得罪他家,如何就……” 季纬按住卢更劝道:“你也莫急,我看这家还有好些日子才弄成,你回去之后赶紧查查那是谁家的院子,再仔细问问谁给他家出的主意,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卢更一听倒是耐下心来,仔细想了许久才道:“合该如此的,谢过季兄提醒。” 因有了这事,卢更也没什么心思吃酒,混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季缜便笑了,拍手道:“这回可是将小妹交待的事办好了,待回去可要小妹好好谢过我们。” 伍瑞云倒是有些不太明白:“表妹为何如此?此似那高家也没得罪小妹。” 季纬冷笑一声:“高家是没得罪小妹,只给高家出主意的那成家小子不只一次得罪了小妹,若不是父亲拦着,我见他一回就得揍他一回。” 季缜小声将成平安如何看上季颂贤,如何搅的季颂贤好好的婚事黄了,又如何几次三番打扰告之伍瑞云:“表兄以后碰着此人也小心些,总归他如今和咱家是死仇的,这人最善辩,莫叫他给哄了。” 伍瑞云赶紧点头,认真道:“我自是记得的,我见他必没什么好脸色。” 说话间店中伙计已经将酒菜送上,兄弟三人围坐而食,一边谈些功课上的事情,一边喝酒吃菜倒是极乐呵。 他们这里倒是自在的紧,只说那卢更带着怒气回家,先见过卢夫人,又因卢有德并不在家而生闷气,一直钻在屋中不出来,直到晚饭时候卢有德归家,卢更再忍不住,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便将今日如何碰着季家兄弟,如何相约吃酒,又如何被指出家中得罪了人之事一一讲出。 他讲的认真仔细,听的卢有德和卢夫人拉下脸来。 卢有德虽是老好人,可能做到户部尚书也不是什么软杮子,越听越是怒火冲天,最后拍桌子道:“太过份了,太过份了,我一直与人为善,奈何别人不与我为善,更儿,这几日你好好打问打问,看看那院子是谁家的,又是谁帮着出的主意,总归这事咱家不能善罢干休。” “是。”卢更起身应是。 卢夫人想了一会儿道:“老爷莫急,这事我去打探打探,我是妇道人家,总归到谁家说些家常里短的也没什么关系,另外,我再叫咱家的下人也出去联络联络。” 卢有德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觉得卢夫人的提议很有道理,就应了一声:“有劳夫人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出丑 “这些都是你写的?” 季亿看着面前一摞的诗稿,脸上神情复杂,有担忧也有欣慰更有骄傲。 至此,季颂贤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同时暗下决心定要好好的学习诗作:“这些都是女儿历年来写的,原来……女儿不想名头压过景公子,所以都藏着掖着,如今女儿也想开了,并不怕什么,所以还想请父亲帮着做成诗集。” 季亿又翻看了几首诗颇为赞赏:“难为你能写出这等诗句来,行,一会儿我交待下去叫人帮你印刻出来。” 季颂贤一喜:“谢过父亲了。” “谢什么。”季亿也是一笑:“咱们家就有个印书的小作坊,不过印些经史子集的书册勉强维持,如今印了你的书册,说不得咱家印书作坊也能得些利。” 季颂贤原并不知道家中还有印书作坊,如今一听立时欢喜起来:“即然咱们家有书坊,那我以后写的诗文就可以印制了。” 季亿点头,又抚了抚额:“是,你以后好好写诗,若是写的好,爹给你印。” 说到这里,季亿不经意的看到那潇湘子的署名:“这名字取的也好,总归诗文印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人知道这是你写的。” 季颂贤颇为欢喜的点头,又和季亿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往回走,走到半路上,她又返了回去,笑嘻嘻的拽着季亿的胳膊撒娇:“爹,家里印书坊交给女儿如何,我保证会好好的管着,一定赚钱。” 季亿倒是一惊,不由抬头看季颂贤:“怎么想到要作坊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么。” “现在不讨厌了呀,反正我以后也得管家,不如先给我个作坊练练手。”季颂贤笑的眉花眼花,整个人显的活泼可爱之极,再加上她本就生的好,这般的撒着娇叫季亿只觉得又寻到女儿小时候的感觉了。这娇娇软软的女儿果然贴心之极,起码比那些个臭小子都好。 他一时心里也是软软甜甜的,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下来:“成,叫你娘与你嫂子说。先将作坊与你练练手。” 如今伍氏不怎么管事,一般家里都是孙氏管着,不过季颂贤倒也不愁孙氏不答应或者心里有什么不好,一来那作坊不怎么赚钱,多是维持收支平衡。二来,孙氏对季颂贤也是很疼爱的,孙氏嫁到季家的时候,季颂贤才丁点大,孙氏也如女儿一般将她带大,如何会与她计较一个小作坊呢。 见季亿答应了,季颂贤笑嘻嘻的告辞离开。 她先去伍氏房中说了一声,又跟孙氏撒娇讨了作坊的管理权。 说起来,季颂贤为何讨要这间小作坊呢,只因她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想到以前她曾读书时候成平安提过一声。说是如今的雕版印刷费时费力,莫如活字印刷来的省事,成平安当时也不过一说,倒是季颂贤记在心里了。 只后来她和成平安关系并不怎么好,也没去认真问。 成平安虽也知道活字印刷,只成国公府没有印书作坊,二来,成平安认为弄活字印刷赚的不过是小钱,哪里有造玻璃、养珍珠经营海路赚的钱多,他只顾忙着这些在他来说是大买卖的经营。又忙着往后院里安放女人,时不时的勾搭些良家女子或者青楼名妓,哪里还有时间琢磨那些个。 可季颂贤这个纯正的古人却知道若是能提高印刷速度,降低书本费用所得的好处。 不说能得多少利润。首先名声就能提升不知道多少,再有,她还想用印书作坊印些书籍贩卖给那些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呢。 这几日,季颂贤又得了一些记忆,而且许多记忆也越发的清晰。 她从记忆片段中得知未来读书的学子们为着参加高考埋首书海,用着题海战术提升学习成绩。即这事情在未来可以做,那放到现在也是可以做的。 总归她现在也没有多少事,再加上季家加上季亿在内如今一共有七位进士,算一算,每一回春闱的试题还有许多考题季家都有现成的,她要是编写科举题纲有资料有人手,更有季亿这位名师咨询,不说活字印刷,光是这题纲就能卖到手软。 回到屋里,季颂贤越想越是高兴,恨不得立时就去印书作坊瞧瞧,再请几位工匠试验活字印刷术。 季颂贤决定要试试活字印刷术,只她现今手中的诗集却是不能等的,她怕诗集总印不出来,万一成平安又为出风头吟出什么诗来,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便想着先将这诗集传出去。 想了想,季颂贤笑着拿了诗稿去寻季纬几个,威逼利诱叫那表兄弟三人帮她抄书,每人最少十本,自然,她自己也是要抄的。 这般,白天上午的时候季颂贤抄书,下午做些针线活,傍晚时分和伍氏一去整治菜园子,一日的时间安排的很是紧张。 如此七八日过后,总算是抄了四五十本书,季颂贤又打着季缜和季纬的主意,叫他将这些书稿送给同窗好友,另外,季纲、季维、季综、季缅那里季颂贤也都送了书稿,也请他们送给同僚,只说是一位先生平生所做,他们偶然间得了抄写了几本送人,并不敢提季颂贤的名头。 却说这日成平安应人相邀出去参加一个文会,清早出门,一行人到金陵城郊爬山,这地方是一位公子家的庄子,因着风景秀美而得名,时常有人会来游玩,这次文会也是这位公子起的头,这一群公子哥儿到了山间,清风绿树之间只觉心情舒畅,又有童子煮了茶来,一行人盘坐而论,就有人提议做诗。 成平安文才风流是出了名的,这些人就叫他先做。 如今正当酷夏之时,成平安为了应景,倒也想了一首诗,他放下茶杯起身吟道:“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 吟完了还拱手为礼故做谦虚道:“一时着急了些,做的并不好,不过是个抛砖引玉的作用,诸位兄长自然比小可做的好。” 他这般说,不过众人还是连声赞叹,只说成平安长于诗才之名果然所言不虚,确实有急才。 只其中有一人却面露厌恶之色,这人是忠靖公小儿子郭颂,自来有些瞧不上成平安的做派,这时候见众人纷纷夸奖成平安,他便冷笑起来:“只这么点时间做一首贴合的诗确实有些为难了,可成兄也不能拿着旁人的诗来充数啊。” 一句话,瞬间有些冷场。 有人便问了:“什么旁人的诗?我怎就没听说过,这分明就是成兄现做的。” 郭颂笑道:“做诗的人没有什么名头,你们自然没听过,不过我却得了一本诗集,诗集上边的诗作都极富灵情才情,且其中就有这首诗。” 说话间,郭颂吩咐侍从将他的那本诗集拿来,倒也是这郭颂极爱其中的诗词,到哪里都带着,侍从不一时取了来众人传看,看完了均叹道:“确实是好诗,此人大才,只是为什么才不显现?” 郭颂道:“许是什么能人隐士,并不喜欢功名利禄吧。” 众人连声称是,只是成平安脸上有些下不来,他心中直打鼓,心说这诗分明就是唐时李太白所做,为何……也不顾别人有没有看完,一把抢了来看,越看脸色越是苍白如纸。 “该死。”成平安小声说着,这书中竟几乎将全唐时包含进去,如此,他以后还怎生做诗? 成平安哪里有什么文才,也不过仗着另一个时空的记忆,抄袭古人诗词文章混得了那么个名声,要真叫他自个儿做诗,他又哪里做得出来,恐怕他连平仄压韵都不知道呢。 要知道成平安在现代的时候混的不是很如意,全副心思都用来争名夺利了,而古代这具原身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两个人所有的记忆中都没有努力用功读诗书的经历,又哪里能出口成章? 成平安紧握拳头,几乎将那本书揉烂,还是郭颂心疼的紧,使劲的扳开成平安的手将诗稿抢救出来。 “呵呵。”成平安压下心中慌乱,笑了一声:“没想着有人竟然和我写了一样的诗,实在是,碰巧,碰巧。” 他这话说出来,不由叫人看不起,你抄了就说抄了,乖乖承认便是,也没人说什么,却找这么个破借口,当真是脸皮子厚如城墙,不是,是比城墙还要厚。 不过参加文会的多是读书人,都是要脸面的,也不愿意与人为难,便也没人出言讽刺或者说上什么。 只成平安心虚的紧,在山上也呆不住了,寻了个借口早早下山。 他一进金陵城并没有回家,而是急匆匆到了锦衣卫所。 在卫所门口有几个小旗拦下成平安,成平安皱起眉头怒骂:“放肆,本公子也是你们能拦的?” 其中一个小旗冷笑一声:“真真是废话,怎生就不能拦了,这锦衣卫所除了我们指挥使大人和陛下前来,凭的是谁都要拦下问个清楚的,便是相爷来了都要客客气气的等着我们查问,更何况尔等。” 一句话叫成平安怒意满胸,今天他出了大丑,本来脸上就下不来,到了卫所还被那等小吏拦住,只觉得脸上更是热辣的紧,不由一掌拍了过去,打在那小旗脸上:“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和你们指挥使可是好友,快些叫我进去。” 说话间,他也不管那小旗让不让路,直接将人推开闯了进去。 锦衣卫的人可都是横行霸道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住挨打,小旗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扯着嗓门大叫起来:“兄弟们操家伙,有人犯上做乱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倒霉催的 “怎么回事?” 还没等成平安走几步,从卫所内跑出许多总旗小旗来,一个个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般的冲了过来。 那小旗一指成平安:“这人明知道是锦衣卫,却愣是往里闯,瞧,还给了我一掌。”小旗指着脸上已经红肿的一片:“从我进入锦衣卫可还没受过这等委屈,今儿哥几个可一定得给我报仇。” “没的说。”一个总旗一拍胸脯:“且瞧哥哥们整治他。” 见了这么无法无天的一群人,饶是成平安自认胆子够大可也吓坏了,他扯着嗓子高吼一声:“知道我是谁么,我是成国公府的大公子。” “哈哈……” 一众人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成国公府的人了不起么,不说你只是成国公的儿子,就是成国公本人到了锦衣卫也得老老实实的。” 那总旗一指成平安:“弟兄们,绑了。” 成平安双眉一立,虎目圆瞪:“谁敢……” 一众锦衣卫将成平安围的团团的密不透风,眼瞧着刀子就要招呼上了,此时一个百户慢悠悠的出来笑了笑:“得,给他些教训便成,指挥使要见他。” 一听这话一众小旗虽有些失望,可还是笑着招呼了成平安几下子,从头到脚哪都没落着。 如此,成平安头发散乱,衣裳也给弄破了许多,脸上带着灰尘一瘸一拐的进了二进院的正厅。 这正厅布置的犹如山寨上的聚义厅一般,显的很是粗犷,当间放了一把虎皮椅子,成怀瑾半靠着椅子正在喝茶,抬眼瞭了成平安一眼:“你又来做甚?” “我说老乡,好歹咱们也是一个地方来的,你怎么这么不给哥们儿留面子。”成平安见屋里只两个人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过去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脸上露出一些痞意来,指指自己那一张脸:“看到没。这都是你手下那些人弄的,我好歹是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就这么被揍了也太没面子了,你可得给我找回场子。” 成怀瑾这回眼皮子都不抬了:“这里是锦衣卫。人人如你这般横冲直撞,我们还如何给陛下做事。” 说到这里,成怀瑾放下茶杯,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下某处,似乎那地上青砖都比成平安来的有趣的多:“养锦衣卫须叫他们有血性。养的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才能办事,我是不能惩治他们的,不然,不得以服众。” “好,好,全当我没说。”成平安见此也不再要求如何惩罚那些小旗,心里想着求人不如求已,总有一天他自个儿将场子找回来,他拉下脸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我来是要问问你为什么将全唐诗抄出来?” “全唐诗?”成怀瑾挑了挑眉。 “对。就是全唐诗,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又不要什么名声,又不考科举中状元,为什么抄全唐诗,你分明就知道我指着那些赚取文名,偏要堵死我的路,你这是老乡么?堵人才路犹如杀人父母,你分明是和我结仇的。”成平安一说起那本诗稿就觉得无限憋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成怀瑾并不知道全唐诗是什么,也不知道成平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却觉得成平安有些胡搅蛮缠了,他性子本阴冷,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屑于解释什么。 成平安这般怒气冲冲的对他发作。成怀瑾自然也是不会忍受的。 他猛然起身,一甩袍袖:“我写了便是写了,你凭的什么质问,诗书在那里放着,你能抄,我便也能抄。” 看都不看成平安一眼。成怀瑾迈步便走:“来人,送成公子出去。” 一晃神间,成怀瑾已经出了屋子,气的成平安握紧拳头就追:“你凭什么?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到的,诗是我先写的,你凭什么断我路子,你给我解释,你个臭不要脸的,狗贼……” 成怀瑾顿住步子,目现阴冷,脸上满是冰霜之意,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却带着无言的威严和凌厉血腥气势,将成平安压的缩头探脑再不敢说话。 成怀瑾抬了抬手,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滚!” 他的手并没有接触成平安,可成平安已经整个人倒退出一丈来远,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等成平安站起来再寻的时候,哪里还有成怀瑾的身影。 “成公子,请吧。”一个百户轻手轻脚的过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虚手为引,意思便是叫成平安快滚。 成平安哪里受过这些,只觉得脸红的紧,胸中怒气似要炸出,憋的他整个人难受极了。 他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便走。 若是平常成平安这姿态动作倒也有几分架势,只现在他嘴角带着血,脸上带着灰,衣服破烂,腿也瘸的,做这姿态便如猴子沐冠学人一般没的凭添几分笑意。 只是他还不自觉,硬要做出那等怒意冲冲盛气凛人的架势来,一路走来,倒引得锦衣卫中许多人来围观,好些小旗躲在暗处对他指指点点,更兼其中有一个锦衣卫中专门索影画图之辈手中拿了简易的纸笔勾勾画画将成平安这番样子留在纸上。 等成平安一走,许多小旗就围着那画图之人观看,一边看一边笑,其中一人道:“这画得存档,交与我,我好好存起来,且等多年以后拿了来再瞧,也好叫咱们那些后辈们瞧瞧咱们的丰功伟绩。” 另一个小旗道:“是得存档,与许多大官在狱中出丑的图放在一处,也算是留个念想。” 一总旗一掌拍在小旗头上:“留什么念想,你当他是春香档里的芳华姑娘么?还留念想,又不是你的小翠姐。” 小旗笑出一口白牙来:“好些日子没看小翠姐了,哎,想想小翠姐那身白嫩皮子就心痒啊,等得了饷银立时去寻小翠姐耍。” 他这一句话引来许多的话题,不一时,一群人聚在一处说起哪个楼里的哪个小姐长的好,哪个小姐皮子好,哪个小姐伺侯人的功夫最是厉害。 只才讨论了没一会儿,便有一个百户路过,咳了一声:“怎的,都闲极了么,聚在这里只说那些花花肠子,小心指挥使大人扣你们饷银。” 于是,一群人做鸟兽散。 今儿许是成平安的倒霉日,他从锦衣卫出去,看着身上这一套破烂衣裳,也无脸在街面上行走,只得就近寻了家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换了,又叫店里帮闲打了水他洗了头脸,涂了香脂这才出去,这回他连马都不骑,叫了马车坐着回府。 才回到成国公府,还未来得及歇息,便有丫头来传,说是成国公有请。 成平安立时胡乱的弄了弄,在脸上涂了些脂粉,将脸上的红肿遮住,双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去了外院待客的小厅中。 他过去之后就见成国公陪一个白面黑须的官员坐着,那官员穿着便服,倒也瞧不出是什么品级,成平安隐约觉得见过此人,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过来给卢尚书见礼。”成国公一指那个官员。 成平安才知这是户部尚书卢有德,赶紧过去笑着见礼:“见过卢尚书。” 卢有德冷哼了一声,对成国公道:“成公,贵公子回来了,如此,咱们就分说分说吧,我待要问问令公子我卢家如何得罪了他,若有得罪之处,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该如何赔罪我绝不推脱。” “卢尚书这话是何意?”一句话叫成国公有些发慒。 成平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卢尚书……这,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小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了,若如此还请指出。” “不敢。”卢有德脸上还是不好看:“青雀街上原李大人家的那个宅子如今卖了,我听说正在修整,是不是成公子给出的主意?” 成平安笑了笑:“您说这个啊,确实是我出的主意。” 卢有德气的脸都红了,右手颤抖的指着成平安:“竖子,竖子尔,你,我卢家如何得罪了你,你如此断我卢家后路啊,成公,令公子实在……你们虽是国公府,然到如今地步我也不怕了,若今儿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别怪我要靠御状。” 这回,成平安和成国公都彻底愣住了,成国公也板下脸来:“卢尚书还请说明白。” 卢有德喘了口气,平缓一下心情:“那宅子前边就是我家,我原并不曾注意,然我家那小子出门正好碰着,却发现那宅子整日的雕刻鬼神之像,分明弄的跟个庙宇似的,成公应该也知道风水上的一些讲究吧,令公子将我家后边弄的跟个庙宇似的,到底是何意图?” 这回,成国公彻底的呆了。 他转头看看成平安,成平安也呆了,结结巴巴道:“什么意图?没什么意图啊,不就修几个神像么,你这也太……这有什么啊!” 啪的一掌,成国公气的一掌掴在成平安脸上:“孽子,还不赶紧给卢尚书赔罪,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成平安知道事大发了,就多了几分小心,捂了捂脸给卢有德赔了句不是,想了一时道:“卢尚书既然问起,我就说句实话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锦衣卫有请 成国公厉色道:“说!” 卢有德也目光炯炯的看着成平安。 成平安长叹一声:“说起这事来,倒也是我一番好心。” 他慢慢道来,成国公脸色越发难看,等他说完,气的成国公拍桌子道:“蠢才,蠢才,这事你也敢掺和,要是叫高家知道,必与我成国公府没完,你……” 倒是卢有德笑了,对成国公拱手道:“成公,令公子也是一番好心,你也莫责怪了,只这事与我府上有干系,若是令公子还想办这事,必要换个地方,否则可莫怪我翻脸无情了。” 如此,成国公只有点头,卢有德见此也不久留,起身告辞离开。 卢有德前脚一走,后脚成国公就恨不得将成平安狠揍一通,他气的点着成平安直骂:“高家什么人家,你……人家夫妻之事你添什么乱子。” 成平安虽面上有愧色,然则心中不以为然,只说了几句好话,哄的成国公转怒为笑这才借机回房。 却原来,成平安原和高家娘子的夫婿曹安很是相熟,那日遇见曹安两人说话,一时说起高氏如母老虎一般搅得曹家不得安然,成平安听曹安整日被高氏打骂,便是曹安的母亲妹子还有嫂子也脱不得高氏毒手,一时同情就给曹安出了个主意。 他的意思是如今世人都信鬼神,更信那阴私报应,叫曹安寻一处院落造成地府模样,且等高氏回来,到了晚间将她迷昏了偷到那里,等她醒了用那假的十八层地狱吓她一吓,只说不敬夫君,不孝公婆,毒打兄嫂死后会如何如何,保管高氏以后老老实实。 曹安正为着高氏跋扈之事烦心,得了这么个主意立时欢喜起来,回去便悄悄置办了个院子。又请成平安参详要建那地府模样。 原这事成平安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是成国公到底因着卢有德寻上门来有些不忿,因此责怪成平安多管闲事,又怪成平安在卢有德跟前说了实话。叫卢有德抓着自家的把柄。 要是卢有德使个坏心往高家递个话,以后高家岂不恨透了自家。 成国公一时急的什么似的,忙叫人备了礼送去卢家,想着叫卢有德希事宁人。 不说这事以后如何,单说季颂贤这日照着记忆中的样子亲手制了些胶泥活字。又仔细配了药水和墨,试了一回,倒也印出几页字来。 她瞧着这活字印的字虽不及雕版的精美,可看着也清晰,因想着如今工匠们也有那灵心慧性的,只要拿银子勾着,难保不会改进技术,便拿着活字和印出来的东西去寻了季亿。 此时季亿刚下衙回来,才洗漱了看书,见季颂贤进来。一张老脸笑的跟朵花似的,笑着跟她招手:“贤姐儿过来,爹才刚得了一本好书,一会儿你拿去仔细读读。” 季颂贤一听也笑了,先谢过季亿,又转身到季亿背后替他捏背,一边捶着一边道:“爹,我也有事与您说呢。” 季亿原本批了一天的公文,这会儿子肩膀正僵硬疼痛呢,季颂贤这么一捏一捶。他顿时觉得舒坦许多,脸色更是和缓:“有事便说吧,爹能办的必与你办。” 季颂贤一笑转身站到季亿身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递过去。季亿接过来瞧:“这是诗经上的一篇,莫不是你不会?” 季颂贤摇头:“并不是,爹好好看看,这和平常的有什么不一样。” 季亿又仔细去瞧:“倒不如寻常书上印的精美,只也清楚着呢,怎的。这是咱家作坊印出来的,这可不成,如此谁还买咱家的书呢。” “哪里是这个。”季颂贤抿嘴一笑又从袖中拿出两个胶泥活字递上去:“自我接手了咱家的作坊,那日去瞧,因见工匠每印一本书便要雕那样繁复的木版,真真费时费力,就想着能不能寻个好法子省些力气,回来之后一直琢磨着,哪日在书房玩爹爹的印章,几块印章并到一处时就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即是整版的费劲,那将字一个个的刻出来,要印书的时候只管捡着要用的字并在一处印,等不印了就拆开来存放岂不便利,便试着弄了弄。” “这,这便是你弄出来的?”季亿指着那张薄薄的纸,现在拿在手中却犹如千金重。 季颂贤点头:“正是呢,我原是拿了木料刻的,只那木头沾了水就发胀,再加上天冷天热的一阵胀一阵缩就不太好用,一日拿了泥刻了字烧,没想着竟是成了。” 她一行说一行将几个泥活字拼在一处,又在上面沾了专门调制好的墨,拿了白纸往上边一按,再拿出来递给季亿:“爹请看,虽不及雕版的好,然则有许多清贫学子买不起书籍,若是这书便宜一些,想来不知道多少人受益呢。” 季亿出身贫寒,也受过买不起诗书的苦楚,因此在做了官之后,但凡家里有余钱就置办书籍,他的意思是,多置办书籍,以便惠及后世子孙,又如何能不明白书籍便宜之后的好处,立时喜的无可无不可,将季颂贤好一阵夸奖:“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这般的灵心惠性,贤姐儿,你这活字印刷不知道惠及多少学子,这当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一番话说的季颂贤脸都红了,羞道:“爹莫夸了,我也不过小女儿心思贪玩罢了。” “若都贪玩能贪出这等好事来,你就只管玩去。”季亿哈哈大笑,又指着季颂贤道:“你只管叫作坊的工匠照你的法子弄,先试了这活字印刷的优缺处再行商议。” “是。”季颂贤应了一声,才要告退出去,便见季亿的长随赵发匆匆进来,给季亿见礼后道:“老爷,老爷,不好了,锦衣卫,锦衣卫上门了……” 季亿面沉如水:“慌张什么,没的叫人笑话。” 季颂贤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子,心说锦衣卫上门做甚?莫不是要拿季亿,思及凡是进了锦衣卫诏狱的大臣非死即残,心下便又痛又急,后一想这真不应该,如今陛下正重用季亿之际,锦衣卫又如何敢自作主张捉拿季亿。 “待我去会会他们。”季亿起身整了整衣襟就往前走。 季颂贤不放心,却因她是女孩不能跟着往前院,又不敢告诉伍氏等人,只能等在季亿书房中干急没法子。 过了好一会儿季亿还没回来,季颂贤实不放心,便叫了绕梁去送茶水,就近打听一下。 没一时绕梁哭着跑了回来:“姑娘不好了,锦衣卫的人是来拿姑娘的,如今老爷正跟他们吵着呢。” “什么?” 季颂贤一惊,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她迈步就走:“我去瞧瞧,可万万别叫他们跟爹爹动手。” 她一行走一行想着锦衣卫拿她便拿了,若是想叫她说出什么对季家不利的事,或者硬要借她的口攀咬什么人,她是万万不从的,哪怕舍了这一身剐也绝不祸害别人,总归她已经是死了一回的人了,除死无大事,她还怕个甚么。 等季颂贤到了前厅,便听到季亿大骂:“混帐,那是我相府千金,岂是你们说拿就能拿的,锦衣卫如今越发的出息了,不说捉拿盗贼探查贪官,竟是连一个闺阁女儿都不放过,好,真真是好。” 又听一个锦衣卫道:“季相,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实不相瞒,我们并没有想对令千金不利,不过叫去问几句话,问完便送回来,季相实在太过忧心了些。” 季颂贤急走了几步,匆匆进了前厅,见两个锦衣卫千户坐在厅中,她过去微一施礼:“劳烦两位大人了,即如此,咱们这就走吧。” “贤姐儿?”季亿没想着季颂贤竟这般大胆,连锦衣卫的人都敢招惹。 季颂贤回头微微一笑:“爹爹莫担忧,想来两位大人说的尽是实话,是不会为难与我的,再者,锦衣卫中人都是堂堂男子汉,是七尺男儿,又何苦与我一个弱女子为难。” 其中一个千户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姑娘当真聪慧,这是拿话挤兑我们呢,我们若与姑娘为难,怕便连男儿都当不成了。” 另一个千户也笑了起来,季颂贤也笑:“我哪里敢呢,不过我是真心敬佩众位大人罢了,大人们不惧担当恶名也要清查那些贪官污吏,还朝政清白,如此行事,叫我这闺阁女儿也极敬重的。” 一番话说的两个千户更是眉开眼笑,先前说话那个也起了身:“难得了,果然不愧是相府千金,这等胆识便无人可及。” 另一个虚手一引:“即如此,季姑娘请了,轿子在外边侯着呢。” 绕梁拉了季颂贤的手:“我跟姑娘去。” 季颂贤拍拍绕梁:“别了,我自己去吧,没事,你莫担心。” 说完话,她对季亿微微一拜,见季亿还要阻止,便笑道:“爹是白担心了,爹哪时候见过锦衣卫为难谁家闺阁千金的,我想来,真如两位大人所言,不过是想问我些事情罢了。” 季亿见她如此说,又想了一时,也确实如此,自锦衣卫建立以来,确实没做过那等污赖弱质女流的事情,没的心头一松,又嘱咐季颂贤几句,跟着两位千户出去,在门口硬声道:“我信得过尔等才叫我家姐儿跟了去,若是她但凡有一丝的损伤,莫怪我与锦衣卫没完。” 那千户陪笑:“季相只管放心。” 季颂贤上了轿子,又有四个总旗亲自抬轿,季亿见此才是真正放心。 若锦衣卫真心捉拿季颂贤不会如此,一根绳子绑了就是,这般礼遇做甚。(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诈问 一乘小轿进了锦衣卫所的门,看门的几个小旗议论纷纷,只说这是哪位大人到访,架子怎么这般的大,竟然要千户护送,总旗抬轿? 季颂贤坐在轿中将窗帘微微掀开个缝往外瞧,想要瞧瞧这凶名在外的地方到底是何样子。 之后,她所瞧见的一切叫她有些失望。 锦衣卫所和寻常的大户人家也差不了多少,只前边正衙三间大户,门口的石狮子透着凶狠。 过了前衙,又有垂花门,门内有影壁,绕过影壁五间正房高高大大,左右两侧有厢房,院中种植参天古木,再过去,就看到东西两边跨院,往后还有几进的屋子,大多都如二进那般样子,所有的种中没有花草,没有小桥流水假山堆叠,看起来庄重肃穆显的很威严。 季颂贤被请下轿子,进了一个小门,这里是个单独的院子,院中孤零零一座房子,进去也只瞧见一间屋子。 季颂贤面带疑问的看向那个千户,千户一笑:“这里是我们接待贵客的地方,季娘子且请坐,我叫人上茶。” 即来之则安之,季颂贤也没说什么,进屋寻了把方方正正却打磨的很是光滑的椅子坐了,千户拍了拍手,立时就有人端茶上来,季颂贤接过瞧了瞧,却是龙凤团茶研磨煮成,里边没有放时下人常放的葱姜和香料等物,放的竟然是奶,另外应该还放了些糖,闻起来香香甜甜的倒也不错。 她喝了一口暗中点头,且等回去也弄些来与家人尝尝。 千户笑道:“季娘子且安坐。” 说完他笑着出去,季颂贤喝完了一杯茶也没人过来,她虽无聊,可也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却是不敢随意乱动的。 又过一时,门被推开,季颂贤就看见一个熟人。 她赶紧起身行了个叉手礼:“见过指挥使。” 正是成怀瑾冷着一张脸进门,他站在季颂贤不远处冷冷盯着她瞧。弄的季颂贤心虚不已,被成怀瑾看的只觉头皮发麻,没一会儿竟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坐。”成怀瑾指指刚才季颂贤坐过的椅子。 季颂贤坐下,成怀瑾在她对面坐定。一拍手,登时又有人端了两杯茶和一碟子干果蜜饯进来。 季颂贤小心的观察一番,却发现成怀瑾手里的茶和她的竟是一样的,都是那种加了奶和糖的茶,另外。碟子里干果很少,竟有许多的蜜饯,有蜜枣,乌梅,杏干等等。 这一忽,季颂贤垂头,心里明白些什么,只觉有些好笑,谁能想着凶神恶煞般叫人害怕,又大权在握的锦衣卫指挥使竟是个爱吃甜食的。 “你是什么人?” 成怀瑾一句话叫季颂贤再也笑不出来。 她猛的抬头。看着成怀瑾棺材板似的那张脸,听他冷冷的问话:“那个什么全唐诗的诗集是不是你写的?” 季颂贤被那双深不见底透着寒光的眼一看,只觉心胆俱碎,好似剥光了一丝不剩的被人品评一样,似是什么都叫人看了个透彻。 她努力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心情,小声道:“是我写的。” “说实话,是你自己写的,还是抄袭而来。”成怀瑾又问了一句。 季颂贤咬牙:“我自己写的。” “哦?”成怀瑾声音微微挑高:“即是季娘子所写,如何我在成家也见着同样一本诗集,且成公子也说是他所著。你们俩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啊?”这回季颂贤真是惊着了,猛的抬头,却见成怀瑾板着的那张脸上一双眼睛中似有戏谑一闪而过。 也不知怎的,她就觅定这人应该不会对她不利。 “这真是我写的。我不知道成公子为何会有,许是他抄来的。”季颂贤心下有些安稳,摊手说道。 成怀瑾眼中笑意更浓:“如此,为何成公子说他并不是此世中人,而是来自一千多年之后的人夺舍而生,且这全唐诗是他那个时候的书。是另一个时空一个叫唐的朝代好些诗人所吟,被后人记录而成?” “这……”季颂贤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想要大骂成平安,这人实在没什么心眼的,或者太过胆小了,竟被锦衣卫的人一吓什么都说了,连这种夺舍的事情都说出来,恐怕不只他性命堪忧,还要连累旁人。 “成公子能写,季娘子也写,是不是说明季娘子也是被旁的人夺舍了?”成怀瑾起身,一步步逼向季颂贤,声音微微提高,其间含了厉色,听在季颂贤耳边就如炸雷在响:“你到底是什么妖孽,夺了季家娘子的身子做什么?” “我不是妖孽。”季颂贤吓坏了,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这一瞬间她差点什么都交待了。 不过,就在她要说出来历的那一瞬间,一股清流从脑中闪过,季颂贤一下子冷静下来,心也安然了,她抬头看着成怀瑾,脸上一定镇定淡然:“我是季家小女儿,可不是被什么妖怪夺舍的,只是,说起来奇怪,你……怕是也不信的。” “说。”又一个字响起,有些微的恼怒和疑惑。 成怀瑾满心的疑虑,他刚才问话的时候用了惑心术,不说季颂贤这等娇花似的女子,便是心志再坚定的汉子也都不由自主吐露实情,可季颂贤却似乎并不为之所动,是这丫头心志太强悍了,还是说她有什么不为人之的本事? “我……”季颂贤似是被吓着了,坐着不敢动,声音越发的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公子说要纳我为妾,总是寻到家里闹腾,我自小与景家订了亲事,结果被景家的人知道了,景公子便写了退亲的文书,我一时不堪其辱便自尽了,谁,谁知道没死成,结果……” “结果如何?”成怀瑾此时已经站到季颂贤身前,离她极近,低头看居高临下看着她,叫季颂贤更觉又惊惧又无措:“结果我竟然好似突然间知道一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回事,就是知道成,成公子竟是一千多年之后的人夺了舍的,且也知道他以前做的那些诗词都是抄来的,原并不记得什么诗词的,后来慢慢竟越记越是清晰,我因恨成公子纠缠以至我被羞辱,便想断了他的后路,所以,所以就将这些诗词抄写出来散播出去,叫他再做不得诗,我看他如何传扬风流多才美名。” 说到最后,季颂贤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成怀瑾一直在观察她,见她形容不似作伪,又问了几个问题,季颂贤回答的都是滴水不漏,成怀瑾倒是真信了她的话,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成平安这样都能跑到一千多年前夺了舍的事都有,又何况季颂贤这种不过得了些记忆的事情又有什么稀奇? 季颂贤敏锐的感觉到成怀瑾信了她,一颗心都猛的放下,放了心,她就有些奇怪,不由抬头问了一句:“您是怎么知道成公子是被千年后的人夺舍而来的?” 说起这事来,成怀瑾这等人都只觉好笑,从未想过那名声在外素有长才的成平安竟然是那等轻薄无知又自大狂傲的人。 “他自己跑过来告诉我的。”成怀瑾勾唇笑了。 他这一笑,几乎将季颂贤看呆了。 成怀瑾素来面容板刻,人只觉得跟他站到一处寒气逼人,叫人心生惧意,竟是不会去看他眉目如何了,可他这一笑,就显出他那张无处不精致的脸来,那有着如神人斧刻一般最标准脸型的脸,又有着浓淡合宜的眉,精致到极处的眼睛,还有高挺的鼻梁,薄厚合宜的淡粉色唇…… 这一笑,竟似冬去春来,恰如百花盛开,竟叫季颂贤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温暖之感。 她不由心说,乖乖,竟是叫这人一笑给险些惑了心去,实在是,这成怀瑾长的太好了一些,便如那句诗中所言,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在季颂贤发呆的这一会儿,成怀瑾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坐的很近,若再近些,几乎膝盖相触,季颂贤回过神来的时候想后退都有些晚了。 成怀瑾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道:“那成平安不知道怎生想的,自己跑到锦衣卫来问我什么来历,我便顺着他胡谄了几句,他便将什么都说了,说什么他是千年之后的人穿越而来,还硬说我也是如此,又说从今往后和我合作做番大事,我虚应了几句,他就当了真……” 成怀瑾越说,季颂贤额上汗冒的越多,这成平安实在是……她以前当真是瞎了眼了,怎生就被这么轻浮给骗了呢,结果竟落得那么个惨死的下场。 “前几日成平安突然跑来,非说什么我将全唐诗写出来与他争利,我竟是不明白了,后来琢磨了半晌才知是怎么回事,我总不能凭白担了这罪名,便叫底下的人去查,结果查着这诗稿是季娘子所做,便只能请了季娘子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宪可不会替旁的人随意担上与人争利的名头。” 成怀瑾不急不缓的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季颂贤咬牙,心中将成平安大骂了好一通,心中小人也将成平安痛揍了八百回,这成平安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自己抄袭诗词败露了不说痛思已过,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埋怨旁人,都是抄袭,凭的什么天下所有好事都叫你成平安占了,只许你抄,不许旁人抄? 成怀瑾看着季颂贤,眼中笑意更浓,在她发呆的时候不经意间碰了她的手一下,微微眯了眯眼睛,如偷腥猫儿一般,有些微的满意:“即是他认定了我和他一个来历,以后这些事便我担了吧。” “啊?”季颂贤又是一惊,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成怀瑾。(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礼物 “什么?” 季颂贤不明白成怀瑾没头没脑的怎么说了这样一句话。 成怀瑾唇角微勾:“不想被那块狗皮膏药粘上,以后再有这等事情便推到我身上。” “为什么?”季颂贤不明白。 成怀瑾起身,右手抬起,目光注视季颂贤满头乌黑顺滑又光亮的头发,掌心有些发痒,真的很想摸一摸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季颂贤疑惑又有些纯真的目光,他右手握成拳头又收了回去:“你与我母亲有恩。” “啊!”季颂贤傻了似的点了点头,她险些都要忘了这人是宋氏的亲儿子,而且认定了是她帮忙安葬宋氏的:“那,我才刚弄了个活字印刷术,要是成了,以后印书会快许多,成本也会下降,书籍恐怕卖的越来越便宜了,这个,也要说是你弄出来的么?” 对于季颂贤的诚实和信任成怀瑾很满意,右手掌心就这么落在季颂贤头顶:“乖巧的丫头,这个倒是不必,只说是你弄的便成。” 季颂贤呆呆点头,感觉到头顶温温热热,有些许的羞意,真的很想拍开成怀瑾的手,可是,想到这人的身份作风,缩了缩脖子,她还是胆子不够大呢。 成怀瑾越发的高兴,拿开手掌之后从腰中解下一个银色牌子扔给季颂贤:“拿着。” 季颂贤顺手接了过来,低头一瞧,吓的险些将那牌子给扔了。 无它,这竟然是锦衣卫的银龙牌,据说这银龙牌能号令千户以后的所有锦衣卫,能拿这种令牌的也只有当今陛下,另外便是两位锦衣卫副指挥使和一位总宪。 “这个……”季颂贤只觉得这块牌子烫手的紧:“我不能要。” “拿着。”成怀瑾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将季颂贤吓坏了,她赶紧乖乖的收下令牌,然后就看到成怀瑾眼中又多了笑意。 她吞了口干沫,小心的问:“你将令牌给了我,你怎么办?若是陛下知道会不会砍你的头?” 成怀瑾笑了。极力忍着才没有再度摸上季颂贤的头顶:“不会,他不敢。” 呃?季颂贤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陛下是一国之主,要说杀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又有什么不敢的。 见季颂贤面露担忧之色,成怀瑾笑容更大,口中竟然吐出一句话来,险些将季颂贤吓死:“要不要跟我参观一下锦衣卫?” 听了这句话,季颂贤脑中顿时出现这样一副画面。暗无天日的牢房,到处捆了受过各种刑罚的人,四面墙壁都是血水,满耳充斥着犯人的惨叫声…… “跟我来。”成怀瑾拽了拽季颂贤的衣袖:“莫多想。” 季颂贤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乖乖跟在成怀瑾身后出了门。 她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在朝哪个方向走,只知道走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小巷,又过了一个垂花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片的绿草如菌,上面遍布星星点点各色的花朵,然后。那片绿草中间竖了一块石刻的碑,上书四个大字:洞天福地。 季颂贤险些摔倒,还是成怀瑾在旁边扶了一下她才站稳的。 摔,说好的暗无天日的牢房呢?这洞天福地又是要闹哪一样? 成怀瑾牵着季颂贤的衣袖往前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却在过了石碑之后,眼前景色又是一变,却是假山瀑布飞流直下,瞬间,原先的炎热全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 季颂贤见瀑布下一个深潭,潭中水清澈见底,立时过去捧了一捧喝,只觉清甜的紧。又捧了一捧拍在脸上,原先被阳光晒的热热的脸颊也舒服了许多。 好几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中间一条石头小径弯延直入,两人顺着小径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飞鸟彩蝶当空而舞,又有小桥流水。绿柳成荫。 季颂贤点头笑笑:“倒也算是洞天福地。” “锦衣卫中多是大老粗,又能取出什么雅致的名字,不过随意捏了一个罢了。”成怀瑾的话似乎多了一些,不似先前那样只一两个字往外蹦,这样的他多了几分人气,倒叫人不觉得如何害怕了。 “大俗大雅自来如此。”季颂贤笑着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见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边栽了许多垂柳,好几个穿着锦衣卫服侍的汉子坐在垂柳下乘凉,还有拿了钓杆在此钓鱼的。 季颂贤脸皮都有些想要抽了,实在是画风有些不对呢。 锦衣卫什么地方?怎么这里的人这般的悠闲?不是该抓紧时间练武么,或者审问犯人也成呢。 “总宪!” 几个总旗跑过来打招呼,又都挤眉弄眼的看着季颂贤和她的各那块银龙牌。 “今儿都钓了几条鱼?”成怀瑾微微点头问了一句。 其中一个总旗笑道:“奶奶的,今儿老子……呸,小的一条没钓着,反倒是老狗钓了三四条大鱼,小的叫他匀一条他愣是不愿意,说什么拿回家给他婆娘吃,总宪你是没瞧见,就老狗的婆娘那个小哟,那么丁点的人能吃几条大鱼,分明就是不乐意给。” 另一个总旗笑着拍打先前这个:“你要乐意吃就掏钱买两条,做什么抢他的,又不知道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 成怀瑾看了看平静的湖面,招呼几人过去,便见他脚尖轻点急射而出,季颂贤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成怀瑾的人影,再瞧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湖边,手中捏了两条两尺长的大鱼。 “拿着。”成怀瑾将鱼扔在草地上,从袖中摸出一条丝巾来仔细的擦着手指。 季颂贤看的目瞪口呆,实不知道要说什么。 原她认为成平安身手就已经很不错了,她曾瞧见成平安打架,十个大汉手底下也能全身而退,可成怀瑾这个……这是人能办得到的么? 且等那总旗将鱼穿好了,成怀瑾才道:“去将咱们先前得的那一套琉璃摆件,还有那一箱子书寻出来,等季娘子走的时候给她捎上。” 立时,那几个总旗笑着答应,嘻笑着跑远了。 成怀瑾回头对季颂贤柔声道:“今儿叫你来怕将你吓着了,我送你些赔礼,这个绝不能不收。” 他话才完,便有两个小旗抬了个红木大箱子过来,等箱子放下,成怀瑾亲手将箱子打开,露出里边放的满满的一箱子书本,成怀瑾指了指那些书:“这是前些日子查抄一户人家得来的,总归我们这里读书人少,要这些没用,你家中尽是些文人,应该喜欢这个。” 又有一个小旗捧了个乌木雕花镶金盒子过来,成怀瑾接过来递给季颂贤,季颂贤打开,却见里边一套清透琉璃雕琢而成的田园摆件。 一座小木屋,屋前各色的花朵树木,另有一条小河流过,河上架了水车,用手一拨,那水车哗啦啦的转动,若是放上水,定然能车上去。 小屋是用棕色琉璃所制,花朵树木也全都是用各色的琉璃制成,在阳光照耀下,整套制品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直晃的季颂贤眼睛生疼。 “这,这个……”季颂贤心肝都在发颤,这物件太过贵重了,她又哪里敢要:“我不能要的。” “拿着。”成怀瑾又板起脸来:“不过是块琉璃雕的罢了,没什么珍贵的,我若想要,摆满屋子都不是难事。” 说完这句话,成怀瑾转身,季颂贤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我母亲信中说叫我照顾于你。” “啊?”季颂贤惊了好大一下,宋氏死在她前头,又如何知道…… “她信中说谁告之那个地点,叫我照管于谁。”成怀瑾解释了一句,季颂贤才明白过来,她笑了笑:“真不必的,我也不过是顺手做的罢了,不费什么力气,又哪里要大人这般珍贵的物件。” “你不要便摔了。”成怀瑾语气有些怒意,一甩袖子便走了,走了几步头也未回:“寻个人将季娘子送回去。” 季颂贤呆在那里,眼睁睁瞧成怀瑾走个没影,实不知他在气什么。 一忽,一位千户过来笑道:“季娘子,请吧。” 季颂贤只得抱着那乌木盒子,又看两个小旗抬了箱子跟在她身后,左拐右拐的出了这园子,又从后门出去坐了轿子,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她前脚走,后脚在湖边歇凉的那些小旗总旗还有百户千户们全聚到一处,纷纷出言:“这小娘子长的真好看。” 又有人道:“不光人好看,看着还是知书识礼的,又最是温柔不过,真他娘的,要是老子能讨到这种婆娘做梦都得笑醒。” 另有人道:“就你,八辈子都甭想,甭说咱们,我看啊,咱们总宪都够呛。” “咱们总宪大权在握……”有人反驳:“不知道多少小娘子争着抢着要嫁呢。” “哼。”先前的人冷笑:“那是平常人家,可季家是什么出身,那可是相府呢,这位是相府千娇万宠的宝贝疙瘩,季相能叫她跟咱们总宪,莫忘了外头人都是怎么说咱们锦衣卫的。” 别人一想倒也是,不由好几个人叹息:“唉,难罗。”(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考题 “这些书?” 季亿面带疑惑的指着地上那一箱子书。 季颂贤一笑:“是锦衣卫前些日子才刚抄了几家,从那些人家得了些书来,他们留着无用,指挥使就想着我总归是帮过他的,就叫我去挑了些书回来。” 季颂贤虽在说笑,可满心的紧张。 她将那个装琉璃摆件的盒子藏的严严的,并不想叫季亿知道,就算这样,她还是怕季亿会责怪她。 到底季亿并不喜欢锦衣卫的人,不想和锦衣卫打交道,季颂贤都是知道的,而她就这样弄了那么些书回来,说不得季亿要生气的。 季亿确实有些怒气,不过却不是因着季颂贤,而是因为成怀瑾的做法:“即是挑书为何不叫我去,怎的叫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锦衣卫也实在欺人太甚了。” 季颂贤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不语。 过了许久季亿才长叹一声:“罢,你走这一遭怕也累了,回屋歇着吧。” 季颂贤微微施礼告退出去回了屋,她才回去绕梁就急匆匆过来:“姑娘,你没事吧?” “无事。”季颂贤摇了摇头,揉揉额际将绕梁打发出去,这才将一直藏着的盒子拿出来放到床头一口红木箱子里,放置好了拿了本书卧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歇息。 她却不知她前脚走,后脚季亿便去了伍氏房里,进门挥退下人便对伍氏道:“丫头,你这几日和几个媳妇好好的打听打听,看看谁家有适龄的哥儿,咱们贤姐儿着实不小,该是订下亲事了。” 伍氏听得一笑:“这还用你说,我都记着呢,这不,前些日子景家来人说什么要将退了的亲事续上,叫我狠骂了一通。我就想着咱们贤姐儿长的那个标致模样,又是那么个性子,又懂事又明理又勤快,难怪景家还惦记着。为着堵他家的嘴,我和几个媳妇一直相看女婿呢。” 伍氏这一通夸奖倒是叫季亿也跟着笑了:“你啊,哪有这样夸自家闺女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倒先撑不住:“贤姐儿倒是真真的好,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情都是顶了尖的。如此,这婆家才难寻呢,寻的太好了我怕嫁过去受公婆的气,寻的不好了又对不住贤姐儿。” 他一时又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景家续亲这事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原是老大几个不忿景家这样作贱贤姐儿,便在政事上挤兑景家,现如今景家大爷一时昏头做错一件差事叫老大拿着把柄,上朝参了他一本,景家便知咱们家是故意报复。再加上他家如今也实没有能撑得住场面的人,这才又腼了脸凑了上来。” “无耻小人。”伍氏气愤异常,当下啐了一口:“原这门亲事我是不赞成的,只景家当初救了咱们一命,我也不能说什么,幸好他家退了亲,不然岂不亏待了我们姐儿。” 季亿也点头表示赞同:“贤姐儿的亲事你快着些,相看好了人选咱们商量商量,若觉得好,便早些定下吧。” “这是为何?”伍氏便有些不明白了:“贤姐儿也不是多大呢。做甚这般急?” “唉!”季亿长叹一声:“我瞧着,那锦衣卫指挥使瞧中了咱家贤姐儿,若是贤姐再不订亲,说不得弄出什么事呢。锦衣卫有监视节度百官之责,我就是相爷,也掰不过去,指挥使要是真想求咱家贤姐儿,咱们要是不同意,说不得他往咱家儿子头上安插个什么罪名下了诏狱。到那时候,咱们怎么办?一头是女儿一头是儿子,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呢。” 伍氏听得心惊胆战:“可得早些,可得早些,宝宝你且放宽心,我这几日便和老大媳妇出门再相看相看。” 季亿又和伍氏商量一通这才离开,他前脚走,后脚伍氏就愁容满面,没过一会儿,伍氏叫丫头寻来孙氏商量着:“刚才你爹与我说,叫我跟你早些给贤姐儿寻个婆家,这些日子咱们也看了几家,你倒也拿个主意。” 孙氏有些为难,虽然说公婆很是明理,对她也很不错,不像那些名门世家那般叫媳妇站规矩,也从来没有管过他们大房屋里的事,可这事关小姑子,孙氏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她这个当嫂子的若真出了什么主意给季颂贤订下亲事来,要是将来过的好了,那是好事,一家子又是秧歌又是戏的,若是过的不好,依着一家子疼季颂贤的那份心,岂不将不好都落到她的头上,那才真是又是腌臜又是气呢。 这么想着,孙氏倒是笑了:“我才多大岁数,也不过是坐在井里的蛤蟆,能瞧出什么好来,这事啊,还得爹娘拿主意,再不成叫妹妹参详参详,咱们家又不讲究那么些,妹妹一辈子的大事,不问她的意思怎么能成?” “这……”伍氏有些犹疑起来。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问季颂贤,实在是听季亿话中意思,她怕季颂贤和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有了什么私情,若真是这般,她问季颂贤反倒是问出事来:“你妹妹年纪小怕也没个正经主意,我也不求你能说什么,就想着你们好好的打听打听,瞧瞧这些人家都有什么毛病没有,你妹妹那么个模样性情,总得给她寻个好的吧,起码未来姑爷不能有通房,家里规矩也不能太大了,又得是个温柔和顺疼娘子的脾气……” 伍氏一行说孙氏就头疼起来,最终没法子:“娘说的是,只是咱们相看的那几家……那宁家公子早几年屋里就有了通房,虽说如今也没传出什么不好来,可是……刘家人口多规矩大,宋家倒是合适,只宋家公子长的有些不出奇的。” 伍氏听的也头疼了,实没法子摆手道:“罢,且将这几个先放着,我再叫人打听好的。” 这么着,孙氏才轻松了一口气。 季颂贤倒是不知道伍氏替她说婆家的事,她休息一会儿起身开始写起宋词来,想着即是唐诗弄了出来,便早些将宋词也写出来,免的叫成平安占了先。 她一直写到晚饭的时候过去给伍氏请安,吃过饭回来继续写,直到三更时分才睡下。 又过几日季颂贤正在写宋词时,便见绕梁进来唤她,说是老爷有请,季颂贤起身整了整衣裳妆容带着绕梁去了书房,才进门,便见季亿和季纲几个都在,季颂贤过去一一请了安,季亿笑着拿了一册书递给季颂贤:“贤儿瞧瞧。” 季颂贤接过来看了看顿时笑逐颜开,微微一拜:“恭喜爹爹了,这活字印刷总算是成了。” 季亿笑着抚了抚胡须:“有了这活字印刷术,不知道多少贫寒学子能够进学呢,与家与国有益,与社稷有大功。” 说到这里,季亿止了笑跟季颂贤道:“爹想将这活字印刷术整理好了交给陛下,贤儿你且放心,爹一定在陛下跟前给你请功。” 季颂贤笑道:“原是该交给陛下的,至于请功什么的就算了吧,我原是女儿家,要这些名头也无用,正好家里三位兄长明年要科考了,爹不如安在兄长头上,先给兄长好好的造个势,等到科考的时候是有好处的。” “这不成,这不成。”季纬、季缜和伍瑞云一听赶紧摆手摇头:“不成,本是妹妹的功劳,我们丁点力没出如何就能……” 季颂贤起身:“这有什么,咱们本是一家子,说那么些做什么,再者我说的也是实话,就是天大的功劳给我,我有什么用?倒不如给有用的人,哥哥们以后出人头地平步青云,难道就不管我了不成?” 季亿想了一时,觉得季颂贤这话倒是有平,他虽看着板正,可却也不是迂腐之人,便笑道:“贤儿说的是,如今你们占了贤儿的光,等将来你们好了,也要记得好好护着贤儿,女儿家的,娘家才是根本。” 季纬三人一听立时起身应是,满心的感激季颂贤,尤其是伍瑞云,他因想着季颂贤这份功劳便是给,也应该给季家兄弟的,他也不过是个表亲,却是占了这么大的便宜,私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和季家兄弟相互守望,一辈子看顾季颂贤,绝不叫旁人欺了她去。 季颂贤见这活字印刷术弄出来了,而她所想的科考试题的事也是提出来的时候了,便笑着将她的想头与父兄商量:“爹,我倒是还有一事请爹和兄长们帮忙。” 季亿看向季颂贤,季家兄弟几个也看过去,季颂贤笑道:“我想着明年该科考了,如今金陵城里聚集的各地举子多不胜数,这些举子们读书写文章也没个目标,全都如苍蝇一般胡乱碰着,因想着将历年科举的试题汇集成册卖给举子们,一来,咱们家也有赚头,二来么,举子们再读书时也有个数,总不至于没头没脑的……” 她原想着这是好事,不料话未说完季亿就虎下脸来:“这话休提,读圣贤书原就该本份老实,又哪里能弄这等偷机取巧的事。” 季纲却是眯着眼睛想了想道:“爹莫凶妹子,我想着妹子说的有几分道理,虽说是读圣贤书该好好的,可这科举事关一辈子,总得……总该圈同一个范围来吧,另外,做官与读书不一样,有多少读书读的好的做官上一窍不通呢,又有多少举子有做官的能为,却因读书上天份不高被排除官场之外。” 季纬几个也均点头表示赞同。 季亿看看兄弟几个皱了皱眉,随后倒是脸上露出丝笑容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教女 “老大说的倒也有理。” 季亿抚着胡须很欣慰的看向季纲:“老大不偏听偏信,也不因为父的话而不敢言语,很好。” 他又看向季缜几个:“你们有什么看法?” 季纬和季缜笑道:“我们觉得妹妹说的是,若将历年科考题目汇总印出来倒也是一桩好事。” 最后,季亿又看向季颂贤:“为父曾说过,咱们家里你最像我的,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便像这科举试题之事,你七兄八兄明年要参加科考了却也只知道死读书,并不知将历年科考题目放到一处仔细分辩,有目的的读书,而你却能想到汇总考题,这是一件好事,然则你太过重利了些。” 季颂贤站在一旁沉默良久才道:“父亲说的是,女儿太急功近利了,若是真印出来贩卖的话,难免弄的城中举子不能安心,说不得陛下也是要怪责的。” 季亿摆手:“倒也不是不能贩卖,而是咱们自家不卖,叫旁人出头。” 他笑眯眯的看向围坐一旁的儿子们,拍了拍桌子道:“老大,老二、老五、老六,你们几个同僚中或有儿孙,或有亲眷参加科考的,等这些考题印出来了,你们带上几卷送人,老七老八也能送给同窗好友,记住,咱们家是送,不是卖。” 一个送字道尽一切,季颂贤听了眼中一亮,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对季亿深施一礼:“谢父亲教诲。” 季纲兄弟几个也都明白过来,心中均道父亲不愧相爷之职,所思所想确实周到之极。 卖考题那是为着利益,说出来难免带着铜臭味,事发了季家面上也不好看,要真闹出事来,陛下说不得要降罪季家。 但是送考题的话便是好事,季家这些考题并没有妄测君心,也没有透露此次春闱试题。而是将历年考题汇总了一下而已,季家如今有三子都要参加春闱,这么做在情理之中,而他们拿去送人。这也是正常的人际交往,谁也不能说季家一个不字。 历年来从未有人想过要汇总试题,季家先弄出来,且其中还有季亿和其子总结的一些经验,这试题确实难得的紧。他们拿去送人,收了试题的人家难道就不感激万分?这是天大的人情呢。 科考是人生头等的大事,季家在这件事上给了这么天大的好处,得了试题的人家自然是要感谢的,那些人家必备了厚礼上门,那些礼物可比卖几册试题所得的钱多了多。 如此,季家即没有后顾之忧,又得了人情,又得了好处,简直是四角俱全。面面俱到,也只有季亿这等老狐狸才有这样的心胸眼光。 季亿看着自家儿女都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更觉欣慰,摆手道:“即是定下这事来,你们自去忙去,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还有云哥儿你们帮贤儿的忙,早些将试题整理出来,送了来我瞧瞧,再在上面写上些科考的经验,老大。你们几个也都写些东西,如此才能更显珍贵。” “是。”季纲几个赶紧站起来答应下来,季颂贤一听这话笑的分外甜美,几步过去给季亿揉着肩膀:“多谢爹爹。这件事情有劳爹爹和几位兄长了。” 季亿笑道:“有劳什么,他们是你哥哥,就该帮着你些,只今儿这事你有一样做的好,便是拿出来同家人商量,大家查漏补缺。如此才能不出差错。” 说话间,他又看向几个儿子:“你们几个也都记住,有什么事兄弟间多商量商量,万不可鲁莽行事。” 季纲几个连声称是,季亿挥手叫他们下去,又将季颂贤叫到眼前,看着季颂贤叹了一声道:“贤姐儿,爹不知道你如何变了脾气,原想着你经历生死大劫,脾性难免会变,瞧你比原先想得开,行事又周全了些,爹便想由着你,叫你在家时多几分自在,不过爹冷眼瞧着,你如今有些太逐利了些,爹也不是说逐利不好,这人啊,一辈子哪有不图什么的,只万事都有个度,如今咱们家有了你挖出来的那两箱子宝贝,倒也不缺钱财,咱们家都不是奢靡之人,有吃有喝便成,又何需你一个女儿家总想着赚钱,爹给你那印书作坊也不图赚多少钱,只是给你寻个事做……” 季颂贤静静听着,满心的感动。 若真是那等不顾儿女的,见自家女儿有手段有能力赚钱只有高兴的份,而季亿却不是这般,他考虑的更加长远,教训季颂贤的这些话也都是语重心长,季颂贤不是不知事的,心里都明白,也更理解季亿这片爱女之心。 她垂头,掩住要掉落下来一眼泪:“爹,女儿省得了,以后,以后女儿必不再如此。” 季亿点头:“你心里明白就好,说明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爹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季亿叹息一声:“原爹才做宰相之时,见许多官员想法子敛财,利用官职之便做各类买卖,做海商,贩各地珍品入金陵来卖,又想尽法子买卖土地,更有那等利欲熏心的还收受贿赂,爹也只冷眼瞧着,并不为之所动,便有同僚问爹家中八子,爹难道就不想给儿孙多赚些家财,如今贵为宰相只要稍稍运作便能得万金之利,爹只回了一句话……” 季颂贤眼巴巴瞧着季亿:“爹说了什么?” “子孙类我,要钱何用,子孙不如我,要钱何用?”等了好一时,季亿才沉声说出这句话来。 季颂贤听了这话心中如巨鼓敲响,竟是猛的一震,脑中也是万分清明。 她到此时真正彻底的敬服季亿,季颂贤旁的话不说,规规矩矩的跪到地上嗑了三个头:“女儿谢爹教诲,这几个字女儿谨记一辈子。” 季亿笑笑,叫她自去做事。 季颂贤出了门,抬头便见阳光灿烂,心中也是万分的明亮。 前一世在成国公府所受的冷漠委屈,死后转世的压抑痛苦仇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她很感激上苍,她比任何人都幸运,因为她死后还能再经一世,她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父母,这比什么都强,是任何的金银财宝,是什么锦衣玉食都比不上的。 季亿那一句话,叫季颂贤最是震动之极。 这世上许多父母认为留给儿女无尽的财富便是对儿女好了,还有的认为溺爱儿女,宠着顺着儿女便是对儿女好,这些都是大错特错的。 如季亿这般教导子女才是真正疼爱儿女之人。 季亿那句话,子孙类我,要钱何用? 我的儿子孙子都如我一般有能力有操守,品德又好,他们自己就能创造财富,自己能将日子过的好好的,我留钱财与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子孙不如我,要钱何用? 儿子孙子丧家败德,丁点能力没有,便是留下金山银山也只能给他们招来灾祸,多少钱财他们都守不住,那要来又有什么用? 季亿这句话已经道明做父母该如何去做,死命的赚钱,甚至于连做人的底线都失了,那样给儿孙留下一个坏榜样,难免教坏子孙,反倒不如行事大方,有操守有底线,做事认真,做人有风骨,处处给儿孙做榜样,教导子孙明辩是非善恶,教给儿孙处事之道,培养他们做事的能力,这样才是真正为子孙好,才是留给他们受用一辈子的无穷财富。 季颂贤真正敬佩季亿这样的心胸智慧,心说也难怪季家八子个个成才,季家一家子这么些人一团和气,兄弟妯娌不争不吵,父子夫妻互敬互重,这才是真正的兴家之道。 季颂贤脸上带着笑,快步回房,回到房中叫绕梁给她煮了一杯茶,便坐下来抄写宋词,同时想着这天越发的热了,而季家因原先生活并不是很富裕的原因,并没有建冰窑,家中也只陛下赏赐的那些冰,并不够一家所用。 每回送来的冰都是紧着季亿夫妻还有季颂贤用。 而家中兄嫂侄子这样热的天气也只能受着,季颂贤原是不好意思受用那些冰的,她将冰送到侄子们房中,不过送去了没一会儿便又被送了来,她也没法子,只能生受着。 原天气没有热到极点,再加上季家多树,屋中倒也不是热的太难受的,大人孩子倒也经受得住,可眼瞧着这些日子一日热过一日,她前天去孙氏房中,便听说宗翰热的都长了痱子,孙氏正叫人给他配药。 如此,她必得想个好法子给兄嫂们弄些冰来。 要是买冰的话,季家用量太大了些,这时候并不好买,先不说钱财多少,大户人家的冰库存的冰都是留着自家用的,谁肯卖出去?那些做买卖的小户人家存些冰都是为了卖各种冰食的,便是肯卖,也供不上季家的消耗。 季颂贤便想着早先在成国公府的时候,不说她的房中,便是伺侯主子的那些下人们也都没有受过暑热,好似成家从来没缺过冰似的。 她因想着成家应该不只是取存在冰库的冰用,怕是还有别的法子。 她想了好半天,不由想到成平安曾提过一句,叫做什么硝石制冰法。 这么一想,忽然便想了起来,是极,硝石的确是能制冰的,只这冰却是不能食用,不过用来放到屋中降温倒是成的。 如此,她就可以用硝石制冰降温,而陛下赏下来的冰用来做各类冰食。(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母女谈话 硝石这类东西金陵城倒并不缺,好些生药铺子都有,另外,季家也常年备着一些。 季颂贤招来绕梁叫她去寻些硝石来,绕梁虽并不明白寻硝石做甚,看起来自家姑娘哪里也没病没痛的,用这个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去药房要了一些来。 拿过来之后绕梁才问:“姑娘平白无故的要硝石做甚?” 季颂贤接过硝石,叫绕梁打一盆水来,笑道:“且等姑娘与你变个戏法。” 说话间她将拿来的硝石末放入水盆中,一边放一边道:“你在这里守着,瞧见什么再告诉姑娘我。” 交待完绕梁,季颂贤坐到一旁继续抄写宋词,片刻之后,便听到绕梁惊呼:“姑娘,姑娘快些来瞧。” 季颂贤赶紧过去,却见盆中好些水都已经结成冰,而且结的冰也越来越多,她心知这是成了,不由笑道:“如此,咱们可以多用些冰了,且等冰化了,将水收集起来再熬煮晾晒还能再得了硝石继续用。” “竟有这等事,姑娘当真聪明,连这个都知道。”绕梁一时喜上眉梢,夸过季颂贤又道:“这么着咱们府上都能用冰了,姑娘也不必再担心几位爷还有少爷们了。” 季颂贤眼瞧着一盆水都冻成了冰,心情大好,便带着绕梁去厨房做冰碗子。 她先弄了好些个大大的鲜桃,将桃切块捣出汁来,叫绕梁砸了很多青胡桃放到沸水中煮一煮去掉苦味,又切了苹果丁,炒了熟芝麻,又寻了些羊奶放到锅中熬煮,煮的时候放了杏仁,待到羊奶煮好了,放上些凉开水,又放了捣出的桃汁,切好的苹果丁。胡桃,还有熟芝麻等等。 将这些弄好,季颂贤拿了一个个青瓷小碗,将弄好的东西分别装碗。再寻了个大大的陶盆,里边装水,将小碗一个个摆在盆中,之后便开始在盆中洒硝石,也没用多长时间。一碗碗的冰碗子便做成了。 季颂贤从厨房拿了个红木雕花食盒,将冰碗子装进食盒中交给绕梁:“你去拿了给哥哥嫂子们送去,记得,别贪便宜顺路送,必要先送大哥那里,再依次送下去,宁可绕些弯多走几步路也别叫人挑了不是去。” 绕梁点头笑道:“奴奴省得,姑娘不说也知道这些个。” 季颂贤笑着剩在盆中一碗冰碗子,又拿了三碗放到另一个小些的食盒中,一指剩下那个:“你且将这碗端到咱们房里。等送回来再吃,我去与爹爹娘亲送去。” 说完,主仆二人分头行动,季颂贤提了食盒去了伍氏那里,正好季亿也在,她倒也不必再多走一遭了,季颂贤进门见礼,伍氏一看她倒乐了:“贤姐儿快过来,这样大热的天你不在屋里呆着跑过来做甚,小心中了暑气。” 季亿也抚着胡子道:“你自来身子娇弱。如今日头正烈着呢,该小心些才是。” 季颂贤微一福身笑道:“咱们家院中花树多,哪里就热着了,左右我无事。就做了些冰碗子来给爹和娘尝尝。” 说完,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先端了一个青碗小碗出来递给季亿,又从食盒中寻个银质雕花小勺子递上:“爹尝尝,里头放了爹最爱的胡桃。” 又端一碗递给伍氏:“还放了娘最爱的桃汁子。” 最后一碗她自己端起来,拿银勺尝了尝。只觉又凉又甜又香,原先走这一路热的紧,这会儿子透心的凉,丁点暑气都没了。 “只做了这三碗?” 季亿一边吃一边问了一句:“味道倒是好,只这东西凉,还是少吃些,省的闹肚子。” 季颂贤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做了许多呢,我叫绕梁给哥哥嫂子们也送了些,爹快些吃吧,化了就不好吃了。” “难为你了。”伍氏也笑,一时吃了半碗:“你房里每日的冰也没多少,又何必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的再热着你。” 季颂贤咬着嘴里的奶味冰块,吃着一块胡桃,享受着那微苦的香甜味道一时笑了:“倒没用我房里的冰,我从古书上看着一个方子,便是用硝石制冰,便叫绕梁取了硝石试了试,确实能成,我想着咱们家也不缺硝石,以后还是多弄些冰给哥哥嫂子们屋里也摆上冰盆,侄子年幼,也不能热着。” “硝石制冰?”季亿皱眉想了好一时:“我倒是没瞧见哪本书里写着。” 季颂贤歪头想了一时:“前几日看着的,也忘了哪一本,总归是知道了法子便成,想那么些做什么。” 伍氏一指季亿:“你个老糊涂,姑娘乐意孝敬你还不高兴么,你不爱吃这个给我,我爱的紧。” 季亿赶紧将自己的冰碗子捂了:“谁不爱吃,我也爱的紧呢,这可是我姑娘孝敬我的,凭什么给你。” 伍氏恨恨的咬了一块奶冰:“谁姑娘没孝敬似的,瞧你能的。” 季颂贤看这老两口那般大的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斗嘴,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爹娘若是爱吃以后我再跟爹娘弄,这也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等明儿咱们换个花样,弄些葡萄汁,我给爹再加上些酒……” “家里还有桂花酒,你弄了来。”伍氏抢白一句。 季亿却忽然想起一事来:“不用拿桂花酒,昨日陛下赏了我一坛葡萄酒,你用那个弄,那个颜色好,用玻璃碗装上,最是好看的。” “嗯。”季颂贤点头:“爹说的是,我倒是没想着用玻璃碗装,等明儿弄了来给爹瞧瞧。” 季亿吃完了冰碗子放下碗出去,伍氏拉了季颂贤说话。 她伸手摸摸季颂贤的头发:“我们贤姐儿越发的懂事,都知道孝顺爹娘了。” 季颂贤低头:“原是该的,不说我这样大了,便是小孩子都知道对自家的爹娘好呢。” “娘只觉得我们贤姐儿是最好的。”伍氏笑着:“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该说婆家的年纪,娘想着早些给你订下一门亲事,只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家也不兴那么多规矩,今儿娘问问你,你也透句实话,你心里边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婿,娘也能给你按着那样子寻来,省的爹娘给你找的你不喜欢,一辈子糟心。” 一番话说的季颂贤面红如火,头垂的更低,声音小的几乎小伍氏听不见:“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娘瞧着好便是好的。” “这可不对。”伍氏将眉一立,眼睛一瞪:“你娘我可没这么想过,怎到了你这里就偏偏死木头似的不开窍呢,想当初我一眼相中你爹,可不嫌他没爹没娘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旁的人给我说什么样的我都不乐意,就等着他,结果如何,你爹中了举人又中进士,当初考中的时候险些叫人榜下捉了去,可你爹拼死反抗,后来做了官也没有三心二意,一直对我好着呢,我和你爹过了这么多年,吵闹的时候也有,可过了多半辈子我心里痛快着呢,我欢喜的紧,只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奔头,便是再几辈子,我还寻你爹当女婿。” 伍氏这话说的没羞没臊,一般的大家妇人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也只伍氏这样性子爽朗开通的才能当着自家姑娘的面这般讲。 季颂贤听的面上更红:“娘眼光好,我信得过娘。” 伍氏当下就急了:“哎,你怎么就……你跟娘说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见伍氏是真心的在问,季颂贤虽然臊的不成,可还是抬起头来想了好一时才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我只想寻个真心疼我的人,长相才华倒在其次,只要他真心对我好,又是实心实意过日子的,没有什么通房小妾这等糟心的就成。” 说到这里,季颂贤看了伍氏一眼:“咱们家爹一心一意对娘,兄嫂又都和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谁训过我一句,也没和谁红过脸,我就想着,我要真嫁到那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便是我长的再好,可等新鲜劲一过,他们也能今儿朝三,明儿暮四的,我又不是那有心眼的,指不定就给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我……寻家世简单,人厚道的就成。” 她说完了,伍氏也沉默下来,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你说的是极,咱们家后院简单的紧,你要真嫁到那世家大族里,莫说妯娌公婆之间如何,便是家里的小妾你也制不住的,没的叫人欺负,这可不成,有那些诗书礼仪传家的大族倒是没有小妾通房,只那样的人家人口复杂,且规矩多的紧,你也受不住的,寒门出身的那些有几个臭钱也寻小老婆,这,这可如何是好。” 季颂贤也一时呆了,她愿望也没多苛刻呢,怎在伍氏嘴里就这般难办呢? 她一时也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倒实在是难,这金陵城满城里算去,真正不纳妾不养外室的官员有几个? “要是寻不着这样的,我便不嫁了,一辈子伺侯爹娘。”季颂贤咬了咬牙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密报 “这哪里能成。” 伍氏拍了季颂贤一下:“你且放宽心,你上头还有八个哥哥呢,娘交待他们仔细的给你寻摸着,总归能找着合心意的人。” 伍氏都说了,季颂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笑着点头应下。 又和伍氏说了一会儿话,季颂贤将碗收好起身告辞,她却不知道,她前脚走,后脚伍氏就将几个媳妇唤了来,交待她们不管想什么法子,甭管怎么样,必得给季颂贤寻个有担当不朝秦暮楚的人选。 如此,真真将几个媳妇为难坏了,只是伍氏这个做婆婆的素来省心,从来不为难她们,如今也不过为着季颂贤的事难得发了一回话,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领了这差事。 等到晚间,季家的媳妇们将伍氏的话说与各自的相公听,又托他们打听人选,一时间,季家为着季颂贤的人生大事忙碌起来。 季颂贤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她到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时间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情,到了半夜才睡踏实了。 第二日季颂贤早起,和几位兄长一处在季亿书房寻了本朝开国以来历届科举不管是乡试还是会试又或殿试上所有的试题,之后便按着季颂贤的说法,将这些试题按类规整。 比如说策论题目全部放到一处好进行对比,另便是诗词的也放到一处,默帖之类的也放到一处,再有一些术数方面的题目也放到一处。 策论的题目最少,先整理的就是这些,季颂贤和季缜分到一处,两人一个翻找试卷念策论题,一个飞速的摘抄,倒也配合得很恰当。 季颂贤翻找试卷,念着策论题目,心中还想着说起来此时科考比记忆中千多年后的人们高考简单多了,只如今的人们识字的太少了。所以能参加科考的好似就有多大的学问似的。 但说起来,千多年后的学子才算是真正有学识呢,想想那时候高考试卷,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又有格物致之之学,便是策论默帖之类的也有,更兼之还有外番语言,那时候学子们学那么些个东西也实在不容易的紧,莫说十年寒窗。算一算,从幼稚园起到大学,约摸得有二十年寒窗苦读吧。 若拿如今会试文章和那时候考卷比起来,默帖便如填空题,术数和算数差不多,只比那个简单的多了,另便是策论犹如作文,只作诗那时候是没有的。 季颂贤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能一心二用的,她心里想了许多。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将一个试卷中的策论题目念完,又翻出一份来念。 季缜却是写不过来,苦着一张脸道:“小九,你慢些念,哥哥都写的手疼了。” 季颂贤这才对季缜一笑,后放缓了速度。 几个人经过一天的整理,终是将策论和术数的题目全都整理完了,第二日整理诗词,又几日将默帖的题目也整理妥当。 弄好了这些。几个人捧着那一摞的稿子去寻季亿,季亿看后,又和季纲几个将历年出现最多的题目画出重点,又将诗词分为几个大类。策论也都分了类的,季亿又题了一些话在上面。 季颂贤看后笑着对季亿说:“如今题目倒是整理出来了,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再弄一份答案,默帖术数倒是好弄,这诗词便将那等写的好的也分类整理出来,比如说写花的、写景的、咏志的等等。策论也将历年金榜三甲的摘抄出来,也备叫人看了心里有个数。” 季亿听得点头:“你说的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你大兄几个没时间,你们几个小的弄吧,总归老七老八怎么都要参加春闱的,他们跟着你弄这些,待摘抄好了,怕心里记个七七八八的,这一科也多了几分把握。” 季颂贤一听顿时乐了,抓着季纬季缜和伍瑞云三人便又抱出那些试卷来瞧,开始每日费心整理。 除去整理试题,季颂贤倒是做冰碗子做上瘾来了,每日里都用硝石镇冰做冰碗子,因着这冰碗子简单易做,又不费什么时间,她每回都做好多,除去各房的主子,有下剩的还会给得脸的下人分上一些,没几日,季颂贤用冰碗子勾着,将宗翰和宗文也抓来抄书做苦力,倒省却她自己许多事来。 季家这些日子一家子忙忙碌碌,媳妇们忙着在各家做客相看,家中几个男子除去抄试卷之外还与同僚和同窗打听谁家有适龄性子好的男儿,季颂贤除去和几位兄长抄书,做冰碗子,每日还被伍氏抓着在菜园子里劳作,每日过的极充实,到晚间吃了晚饭倒头就睡,根本没心思再胡思乱想。 只季家这般平实忙碌,有人却是心思不平静了。 锦衣卫所 成怀瑾坐在桌案后边看着最近一些日子手下人送上的密报,一份份看过,成怀瑾捡着紧要的放到一处准备送给庆丰帝定夺。 他看了一份密报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倒是有意思。” 原来,这密报上写及成平安又和曹安勾连起来装神弄鬼,这回他倒没有再在城中弄这个,而是在城外坟圈子里弄了一处秘密的地方做成地狱模样,因着先前弄出来的那些神像鬼怪之类的物件都差不多好了,这回没费什么劲,眼瞅着就要弄妥当了。 弹了弹那密报,成怀瑾声音有些发冷:“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去做,若是出了事,高家知道这是你给出的主意又会如何?” 看完这份密报,成怀瑾又看了几份,有几份是一些世家大族后院纷争的,又有官员如何结党营私的,成怀瑾将那些后院纷争之类的挑出来放到一边,剩下的又放到给庆丰帝看的那一堆中。 当他再拿起一份密报的时候,看完了脸上如笼了阴云,阴森狠鸷之极,眼中闪着能将人凌迟的寒光。 “呵,择婿。”许久,成平安口中吐出三个字来,脑海中不由闪现季颂贤柔美绝艳又端庄的样子,以及她那双越发有神彩的眼睛。 右手轻轻捶了捶桌面,成平安高呼:“来人。” 一个千户进来躬身道:“总宪请吩咐。” 在这里说上一声,锦衣卫指挥使还有一个别称,那便是总宪,指挥使向来会称本宪。 成怀瑾勾了勾唇角:“季家如今正在相看择婿,你叫人仔细查查都相看的是什么人家,之后再查清楚这些人家的公子哥什么禀性,不管好还是孬,都添些由头透露给季家人知道。” 他并没有说添什么由头,不过那千户是什么人物,凡是能在锦衣卫做到千户的哪个不是油滑万分,又如何不明白成怀瑾的心思,千户赶紧低头:“属下听命。” 等千户出去,成怀瑾才起身站到窗边,透过玻璃窗子看向窗外,屋内因放了冰,显的有些阴冷,可窗外阳光明媚,灿烂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枝叶照射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碎影,一阵风吹来,碎影摇动,正如成怀瑾的心一般,在摇晃之间点点驳驳的有些碎意。 他右手握拳,嘴唇抿成一条缝,脸上冷意更浓。 许久,他才回身,揣上那些密报打马去了紫极宫。 庆丰帝今日心情颇好,倒是有心思叫上几位受宠的妃子在御花园里闲逛作乐,才刚尝了韩妃试制的新点心,又喝了淑妃泡的新茶,庆丰帝坐在凉亭中,与几个小才人说笑,便听人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庆丰帝一听成怀瑾来了,不自察觉的心里就是一紧,挥退了那些小才人和妃子,叫人将成怀瑾请进来。 待一时成怀瑾进来站在庆丰帝跟前,庆丰帝一笑:“难得了,你今儿竟然知道来瞧瞧朕,坐吧。” 成怀瑾并不行礼,直接坐在庆丰帝对面,庆丰帝的心腹大太监廖忠对此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低垂头站在一旁伺侯着。 成怀瑾将几份密报递给庆丰帝:“江家欲和伍家联姻,只是,伍家那位姑娘被宠的狠了,竟瞧上一位寒门学子,另宋家和平王搅和在一处,朝中几位世家出身的官员结党,另有几位江浙一带出身的官员结社,江北出身的一些官员也自联络有亲。” 庆丰帝一份份看完,拳头捏的死紧,冷声道:“真是好啊,这是朕的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他们一个个的结党营私,大肆的搜刮钱财,买卖土地,欺压百姓……长此以往,朕这天下还坐不坐了?” 许久,庆丰帝冷静下来看向成怀瑾:“这些世家大族已成祸患,首先太后所在的高家便尾大不掉,另有几个世家根本不将朕看在眼里,当年太祖的时候欲将公主下嫁江家,那江家竟然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说太祖泥腿子出身,公主配不上江家子嗣……” 说到这里,庆丰帝面容更冷:“宋家还鼓吹说什么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他们是不是还想翻了我大夏的天下。” 成怀瑾一直低头不语,听着庆丰帝抱怨。 末了,庆丰帝深吸一口气对成怀瑾询问:“如今大夏历经几代帝王的改革,已经削弱了一部分世家的力量,朝中也提拔了许多寒门出身的官员,到先帝时,世家许多人家已经没有在朝的官员,可为什么世家势力还分布的如此之广,另外,许多官员都被世家拉拢收买,世家的存身根本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消息 成怀瑾想了一时,微微抬头,目光灼灼看着庆丰帝,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土地。” “什么?”庆丰帝一惊。 成怀瑾一脸平静:“土地,你问我世家立世之本是什么,我的回答便是土地,世家大族良田千顷,不只能够从土地上获得粮食和钱财,最关键的是佃户,有土地就有佃户,若是一有动乱或者如何,就可以裹胁这些佃户为他所用,这也是为何朝代更替而世家越发兴盛的原因。” 庆丰帝心中更加的惊奇:“这倒是我从未想过的,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成怀瑾点头:“便是如此,从来士农工商,陛下当是为什么?” 庆丰帝摇头。 成怀瑾冷笑一声:“订立这士农工商等级制度的便是世家之人,陛下还以为是皇帝么,那时候皇帝也不过是被世家左右而已,他们为何如此?自然是为着自家的利益,一来,世家掌握书籍学问,士之一族多出,而寒门学子想要进学,想要读书千难万难,朝庭上真正有话语权的还是世家子弟,二来,世家掌握了多数土地,农之一字他们也占了,三来,他们忌讳商人,怕商贾抢了他们的话语权。” “怎么可能?”庆丰帝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论调,自然有所怀疑。 成怀瑾脸色越发的冷了起来:“怎么不可能,商贾重利,运货物南来北往,自然不缺钱财,而他们多数头脑聪明灵活,若是进学的话,可比寒门学子容易的多,再有,若是商贾生意做大了,难免要雇佣人手,这世上行商的多了,佃农便少。他们自然想方设法打压商贾,可要真说什么他们多清高,多不屑铜臭又不是那么回事,陛下请想。那些世家大族哪户没有铺子商队的?” 一番话将庆丰帝心中怀疑彻底的打消,他沉思了好半晌,终是想的通透了,庆丰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心险恶啊。” 拍完桌子,庆丰帝又问计成怀瑾:“你说。我若想要彻底的伤了世家根本该如何去做?” 成怀瑾笑了:“重商,重工。” 庆丰帝立时明白过来,笑道:“对,对,即然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打压,那咱们就使劲的抬高工匠商人的地位。” “抬高工匠地位,以便制出各种利器来,若是有什么器物能够取代人工来耕地,世家就是有再多的土地,可没有那么多人手也于世无补。还不是陛下想要怎么打压就怎么打压么,抬高商人地位,若这些商人办作坊开工厂,便也需要大量人手,商人给的工钱高些,佃户们就会从土地转而流向作坊,也能收纳一部分百姓,如此,也是动了世家根本。” 成怀瑾掰开了揉碎了给庆丰帝解释,庆丰帝自来便是聪慧之人。又如何不明白,他点头:“这法子好,如此不只动摇世家根本,还能强国富民。好,好,一举数得。” 如此,二人又商议一番,庆丰帝翻看那些密报,看后一手拍在桌上:“且等朕好好想一想如何动作。此事不能着急,得慢慢进行,不然,那些朝臣又该说三道四,说什么有违圣人之学,屁的圣人之学,圣人都死了千多年了,当时圣人是怎么想怎么说的又有谁知道?还不都是后人胡想的。” 成怀瑾听的嘴角勾起,眼中多了几分笑意:“陛下说的很是,许多圣人所言均是后人胡诌的罢了,自是不可信。” 一时,君臣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说孙氏、王氏、许氏几个得了伍氏的吩咐,和季家几位郎君打听哪家有未婚性情好有才学的郎君,这日季纲去了刑部衙门,才进院子碰着同僚刑部主事李庆,两人相互见礼,李庆和季纲一同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正好碰着季大人,我这里有一事问问季大人的意思。” 季纲笑道:“李兄请说。” 李庆也笑了:“我家夫人娘家有一内侄今年刚好十八,生的人物俊俏,又有几分才学,虽不及大人家中兄弟才高,却也不差什么,再加上人品性格都不错,如今已是举人,他一心想寻个美貌温柔娘子为妻,我听说季大人家中有一幼妹端的人物品性都好,便想问问季大人的意思,若是成的话,我叫内子请人登门求亲。” 季纲一听有些迟疑,想了一时道:“这事我拿不定主意,还得回家问过父母,得了父母允准才成。” 李庆一笑:“这本是该当的,季大人回去问一问,成与不成都给个准话。” 季纲便答应下来,待回去的时候与季亿和伍氏一提,又有季缜说有一同窗家里虽贫寒些,可为人很知道上进,又最是孝敬不过的,想来应该不差,季绛也道打听了一位出身世家名门的公子,此子是家中幼子,不用继承宗祧,又兼为人禀性刚正不阿,倒也和季颂贤合适。 那边季维也道林翰林有一子因守孝错过婚期,如今已满二十,此子他是见过的,长相端正,温文守礼,再加上家境也不错,虽不是多富贵的人家,却也不愁衣食,更兼家中后院干净,最是合适不过的。 除此之外,季亿和伍氏也都打听了几户人家,如此多的好人选集中到一处,倒叫季亿和伍氏不知道如何挑选。 两人商量了好一时,还是决定再仔细的打听打听。 又有伍氏想着将这些人的家世人品说与季颂贤听,好好问问季颂贤的意思。 不说伍氏如何问季颂贤,季颂贤又如何回答,单只说季亿想了许久,最后咬牙厚着脸皮去了时下贩卖消息的一处所在,据说这里是大商贾古家的基业,原为着经商能有各地消息流通所设,后来打听的事情太多了些,也做些贩卖消息的事情。 这处所在便在金陵一家茶楼的后院,季亿去了之后将他想要查的那些个小郎君们的名字写在纸上递上去,只说想要在最短的时间知道这些人到底如何,至于价钱倒不是什么问题。 那茶楼的掌柜原想着季亿怕是要查什么为难的事,没想到不过查些后宅之事,便笑着接过纸条,与季亿谈了一番价钱,最终这笔生意以百两纹银做成。 季亿做成了这笔买卖心中欢喜,出了茶楼坐上马车之后还笑了两声。 他回家专心等传来的最终结果,而伍氏也没问出季颂贤什么确切的心思,只能等季亿拿主意,季颂贤则在这段时间内将所有的试题整理完毕,连同答案一处送到印刷作坊,再加上她默出来的宋词一处叫作坊的工匠用活字印刷术来印制。 过了约摸有十几日,古家送来一叠纸卷,季亿接了带回家去和伍氏相商。 拿了这纸卷之后两人一一去瞧,最先瞧的便是李庆的内侄,却见那张纸上写了这位内侄姓贡名玉,长的倒也不错,当得起如玉郎君之称,家中也确实贫寒,此人也颇为上进,且屋里没有通房,也没有和哪个小娘子不清不楚的。 这贡玉猛一瞧各处都好,好似极完美的,只是此人年少的时候太过跳脱,一次爬树从树上掉下来伤了根本,他自己寻名医诊治,得出于子嗣有碍的结论,如今正偷偷吃着药,到底能不能好,还在两可之间。 季亿念完,伍氏拧眉道:“这个李大人太欺负人了,他内侄这般还敢给我家说亲。” 季亿摆手:“倒也不怨他,这事他也不知道,那贡玉瞒的紧着呢。” “只这样的人可不能叫咱们贤姐儿嫁过去,要是他这一辈子都好不了,岂不耽误了咱们女儿。”伍氏咬牙道。 季亿点头:“说的是,这样的人可不能嫁。” 说话间,两人又拿起那张记载了季缜同窗的那页纸,季缜那个同窗名宇文兆,单看了这名字,伍氏就有些不愿意,她道:“你名唤亿,他唤兆,名字上就压了你一头,这事如何能成。” 季亿一瞪眼,竟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的由头,不由有些好笑。 伍氏叫季亿赶紧念来,季亿只得逐字逐行的念了,这宇文兆家境贫寒,自幼丧父,是由寡母抚养成人的,他是个知道上进的,去年乡试中了金陵的头名解元,看来颇有文才,只是,此人因自幼由寡母抚养,事事由寡母安排,有些没有主意,又事母太过孝顺,凡是他母亲所言他都照着做,而他的寡母为人刻薄厉害,不是个善磋。 “这不成,绝对不成。”伍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般的人……” 她说到这里,正好季颂贤来请安,伍氏不管不顾的拉季颂贤过来参详,指着记载宇文兆信息的那张纸道:“贤儿你瞧瞧,娘瞧着这人不好。” 季颂贤给季亿见过礼看了两眼,当下便否决了。 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顶天立地,这宇文兆总是听他娘的话算是什么? 以后他做官为政一方,难道还要听他娘的话?他娶妻生子过自己的日子,难道事事都要他娘说了算?这般没主意的软骨男可不成。 季颂贤忽想起千多年之后这类的男子有另一种称呼,那便是妈宝,对极,就是妈宝,跟这种男人过活最是累人不过的,更何况,这宇文兆还没有父亲,他母亲将他抚养成人其中必多艰辛,而又因着早早的失了夫君,他母亲必然对他掌控欲极强,像这类人家,婆媳关系最是难处,谁要嫁到此等人家日子一定极难过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破坏 季颂贤垂头并没有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而是小声道:“见着此等样人,便想及温瑞言。” 一句话,季亿和伍氏齐齐变了脸色。 季亿更是怒斥一声:“提他做甚。” 伍氏一巴掌拍过去,拍到季亿肩头:“死老头子,你吼什么吼,吼我呢还是吼咱们姑娘呢,贤姐儿娇娇弱弱的,你别将她吓着。” 季亿慢慢的缓了面色,长叹一声:“温瑞言再不是我的学生,我这一辈子都不认他。” 伍氏想了一时道:“别说,贤姐儿说的是极,我瞧着这宇文兆说不得便是第二个温瑞言。” 季亿长久默然不言,最终还是再次叹息一声:“都是老夫教导无方,以致于……” 说起温瑞言此人来,倒是如今大夏朝难得的大清官,在清流和百姓中颇有威望,此人不贪不腐,不向权力低头,素有刚正不阿之名。 只是,此人也有些太刚正了,竟不知变通,且有些一根筋,叫人实不知道如何去说。 温瑞言少年丧父,其母做针线活养大他,他少时聪慧,几乎过目不忘,是个难得读书的好苗子,当时季亿在温瑞言家乡为官,一次去乡间探查一个案子时碰着温瑞言,极喜此子聪明孝顺,又见他家境贫寒,由人推已,倒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意,之后就对他多有接济。 后来季亿又怕耽误了温瑞言,便收他为徒,传授教导,对他如亲子一般疼爱。 温瑞言后中进士为官,倒是不负季亿教导,很是清正廉明,他又感激季亿教导照顾之情,年节时总是尽其所能送些礼物,此后几年,温瑞言娶妻生子。他妻子贤惠大方,对他又是百依百顺。 只是温瑞言寡母厉害把持家务,教着温瑞言刻薄其妻,又几年。他妻子被他母亲搓磨至死,当时伍氏很是痛心了一回,季亿得知之后也不喜温瑞言没担当,竟然连妻子都护不住,从那之后就不再和温瑞言有所来往。 只几年前温瑞言家中长女八九岁的样子。因在家在饿的难受,得了邻人所赠的一张饼充饥,叫温瑞言知道之后,只说他女儿没风骨,腼着脸乞讨,因那邻人是个男子,又嫌弃他女儿私下见外男失了名节,竟将他女儿毒打一顿锁了起来,也或者他一时忘了,再开屋门的时候。他女儿已然饿死。 季亿得知之后大怒,不只去了信斥责温瑞言,且放言自此和温瑞言断绝师生关系,从此以后温瑞言所言所行和他再无干系。 若是旁的事伍氏或者还会劝上一劝,可这次的事情,伍氏非但没有劝季亿一句,反而添油加醋给季亿拱火,叫他再不能理会温瑞言。 说起来,伍氏自来喜爱女儿,她连生八子最后得了季颂贤这么一个独女。爱的什么似的,温瑞言家的女儿她也带过的,那小姑娘幼时还曾在季家住过些时日,很是乖巧懂事。伍氏常带着她做吃食,又给她做衣裳,当成孙女一般疼爱。 那么好的小姑娘竟被她的亲生父亲饿死,伍氏每一想及便痛心一回,哪里又愿意再和温瑞言这等连亲生女儿都能下狠手的人来往。 这回季颂贤提到温瑞言,将宇文兆和温瑞言比较。伍氏和季亿想及那痛心往事,又哪里能再考虑宇文兆为婿的可能性。 虽然不能确定,可一丝儿的可能性都要杜绝,季亿和伍氏可不愿意将来自家女儿被人搓磨,自家的外孙外孙女被亲父忽视责打。 伍氏想了一时抬头对季亿道:“老头子,往后咱们给姑娘选姑父,这由寡母带大的不能选。” 季亿点头:“这宇文兆不成,绝对不成的,你也记住,凡是这样的都剔出来,咱们家贤姐儿绝不能嫁此等样人。” 即是宇文兆不成,接着三人又看了下边的几个人选,那个世家名门的嫡幼子家中祖母母亲都极疼爱,因太过疼爱了,祖母和母亲都较着劲的往他身边安插人选,如今那孩子也不过年方十七,可屋里的大小丫头已经几十个了,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行。 翰林家的儿子倒是真真的好,品貌双全,又兼文武俱备,且持身甚正,屋里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最重要的是,翰林夫妻是很通情达理的,尤其是翰林的夫人,为人和气又开明,在金陵城夫人们的交际圈中很有几分好名声的。 原季亿说这翰林家的公子确实好,可看到底下的记录,一时脸都险些绿了。 这人没有丁点的不好之处,挑都挑不出一丝儿的错处来,可唯有一点不好,那便是有分桃断袖之好,说白了,人家喜欢的是男人,凭你是怎样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女儿家,他都没有一丝的兴趣,便是摆个天仙在跟前,他怕都不会看上一眼。 季颂贤听了之后扭身到一旁,心里却翻涌着滔天巨浪,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怪道人常说好男人太不易寻了,但凡有个好的,不只是女人要抢,便是男人也要抢的。 又想着,这好男人都叫男人抢了去,女儿家嫁人千难万难啊。 伍氏脸色尴尬,好久才揉了揉脸,叫面皮子不再发僵,嗑嗑绊绊道:“老头子,多亏你请人查了,不然岂不耽误了咱们贤姐儿一辈子。” 季亿此时也回过神来:“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转头看向季颂贤:“贤儿,你也莫恼,等以后爹定给你寻个好的。” “爹莫恼火。”季颂贤倒是真不着急,她小声劝着季亿:“女儿品貌双全,又有才高与世的父亲,有通情达理的母亲,还愁寻不到好的么,如今没合适的是时候未到,真到了时候,那等好人物排着队凭着咱们挑。” 她这一哄,伍氏倒先笑了,指着季颂贤道:“你也没羞没臊的,什么话都敢说。” 季亿却道:“不过在自家说说罢了,这有什么,这世上本就对女儿家不公平,尤其是女儿家嫁了人便得苦上半辈子,在娘家是正是好日子,能自在些且自在些,省的嫁人之后后悔。” 季颂贤听的一愣,竟没想到季亿还有这样体恤人的想法,心中不由感动,半晌方哽咽道:“爹爹疼我。” 锦衣卫所 成怀瑾冷冷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牛百户,牛百户不敢抬头,战战兢兢道:“总宪,小的已经按照总宪吩咐,将消息传给季相。” “起吧。”成怀瑾点头:“你是如何传的?” 牛百户站起退到一旁小心回道:“季家几子寻摸的人都极不错的,那贡玉有玉郎之称,相貌最好,小的想了半晌也掐不出他什么错处,便给他编造了个不利子嗣的名头,宇文兆虽家贫,人却极上进,其母慈祥大度,虽为寡妇但从不自暴自弃,且向来与人为善,小的忆起温瑞言来,便在消息上言道宇文兆事母太孝,而他母亲是个最苛薄的。” 成怀瑾听的勾起唇角,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牛百户胆子大了些:“另外那名门出生的小公子只想求一知心之人,屋里那么些丫头却都不假辞色,小的只说他屋里丫头多,并没有交待他是何种态度,翰林家的公子小的实在,实在再想不出旁的,没法子只能说他有分桃断袖之好……” “很好。”成怀瑾听的十分满意:“你做的很下,且下去领赏,再多注意些,以后季相再给他家姑娘寻摸人,你也照此办理。” 牛百户点头行了礼告退出去,才出门便抹了一把汗,口中小声道:“季家姑娘如何得罪了总宪,瞧这样子,竟像是叫人家做老姑娘呢,那般好的人物,凭的哪一个季家姑娘嫁过去日子必然过的不错,偏就这么错过了……唉。” 后一想,这也不关自家的事,自己只是照章办理罢了,便将这事抛到脑后。 成怀瑾独自一人在屋时,脸上露出几分得色来。 季亿想的倒是好,想给他女儿寻如意郎君,只他不同意,他季家就甭想将姑娘嫁出去。 现在季亿听信假消息自动放弃还罢,若是他不愿放弃的话,他也有法子叫季颂贤嫁不出去。 一行想,成怀瑾又想及季颂贤的容貌举止来,他按按心脏部位,只觉得那里跳的异常的欢快,想及季颂贤若是嫁与旁的人,成怀瑾便觉心痛如刀割。 他想到他师傅说与他听的一句话。 他离别之前他师傅告之与他,只说要遇到真正喜爱的人才能成亲,之后必不能负了爱人,他问师傅如何才知哪个是他真正喜爱的,师傅说若遇到喜爱之人,会知道什么叫心痛。 如今,他便知晓了什么叫心痛,也知道了什么叫牵肠挂肚,二十多年来,他头一回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只是他却并不明白为何会喜欢季颂贤,似是对她一见钟情,此后再也容不下旁的人。 成怀瑾向来不是拖踏之人,虽不明白为什么,可喜欢就是喜欢了,他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唇角勾起一丝笑来,成怀瑾小声道:“季颂贤,即是我心中有你,你心中如何能没有我?”(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书稿 蝉在枝头鸣叫,给炎热的午后更添几分烦燥。 季颂贤坐在窗前,手中摆弄着放在桌上的琉璃摆件。 她拿起水杯,往水车上浇了半杯水,很快,水车快速转动起来,将落在河道中的水车起,直接流入一旁的假山上,给假山弄了一个飞雨瀑布。 映着阳光,再加上那些细碎的水流,整个色彩艳丽的摆件散发着炫目的光彩,当真是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季颂贤赶紧将摆件收起,放到床后的柜子中,那里的衣服和旁的物件都已经被季颂贤挪到别处,只有一个空箱子专门放这个摆件的。 她才将摆件收起来,就听到绕梁笑语:“八郎君快请进。” 又有打帘子的声音,季颂贤再看的时候,就见季缜已经进了屋,她几步迎出去才要问好,就听季缜笑道:“妹妹快过来瞧,你的词稿印出来了,还有那些试题也都印出样稿了。” 季颂贤接过季缜手中捧着的高高的书册,坐到桌旁翻看,越看,嘴角的笑意越浓:“没想到印的这样好。” “是。”季缜坐在一旁叫绕梁给他烧茶,笑道:“我也没想着,这活字印刷真是好东西,印的又快又好,且又省时省力,刻出来的那些字不知道能用多少回呢,便是有一些字坏了,还能现刻现烧,不用耽误什么事。” “这本词稿还请哥哥们拿去送人,也不多送,先送百十来本,再将剩下的放到铺子里卖,另外,这试题便按着父亲说的全送人便是。”季颂贤笑着和季缜商量。 季缜没有不应的:“你说如何就如何,旁的也就算了,这试题我们得留下许多来,日后历届科考试题也都要留着,待几年之后再编一册。如此,等到宗翰哥几个长成人了就可以直接拿来用,这可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大好事。” 一时季缜又摸着头道:“我今儿去取书稿的时候印书作坊的掌事还跟我抱怨了,只说如今印书印的快着呢。光印那些诗词还有四书之类的有些太单调地,且这么一来,有些工匠就闲了,他想多寻几样书稿印制,只不敢自己做主。另外便是不晓得寻什么书稿。” 印书去卖么?季颂贤笑着想了好一会儿,她也觉掌事的说的很对,这活字印刷提高了效率,如此就有许多工匠闲置下来,自然该给他们再寻些事做,只是,到底要印何种书稿呢? 她思来想去,想着此时大多作坊印的也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有时候一个雕版不知道印多少年,因雕版难刻。所以,多数书生寻不到新书籍,只能靠手抄传播。 季颂贤又想到千多年后那些大的印刷厂除去印学术类的书籍,多印的是一种名为小说的书本。 小说啊! 瞬间,她眼前一亮,倒是有了主意。 此时,绕梁已经烧好端了过来,季颂贤与季缜吃茶,兄妹俩闲坐说话。 季颂贤笑道:“不如弄些话本子印吧,比如才子佳人的故事。比如妖魔鬼怪等。” 季缜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显是吓着了:“这……这……” “我记得前朝时候一位大才子写了一本话本子,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不过是才子佳人之事。只因写的词句优美,故事又极感人,一时洛阳纸贵,咱们也弄些这样的话本子,只比那才子写的故事还要曲折离奇一些,定然会引的不少人争相传看。如此,不只赚钱,还给咱们家的作坊扬了名。” 季颂贤一边笑一边道,因又想及后世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闺阁女儿家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另有坊间百姓所看的侠义故事、精怪故事,再有给官员看的官场故事等等,若是这些话本子编出来,必然比那前朝才子造成的影响还要大些。” “妹妹这主意是好,只是要寻什么人来写这等故事?”季缜有些犯了愁。 季颂贤笑容更形灿烂:“即是我接手了作坊,这话本子兄长便不必费心了,我自琢磨去。” 呃? 季缜更加惊异:“妹妹的意思是,你要写话本子?” 季颂贤点头:“嗯啊,自然是我要写的。” 她有个带着笑,心中却恨恨的想着,头一个要写的话本子便是成国公府那些事儿,她要写后宅争半的故事,将成平安也包含进去,自然不会提名点姓,只是隐指罢了,将成平安弄的那些糟心事给全天下人都瞧瞧,更能敬醒那些还沉醉在妻贤妾美,想着如花美眷的男人,也能给闺阁女儿们提个醒。 她又想着,总归成平安认为成怀瑾也是夺舍来的,成怀瑾又是那等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愿意替自己背黑锅,那这故事写成了,也署上潇湘子的大名,叫成平安认为是成怀瑾写的,自己躲在背后再编排旁的。 越想,季颂贤越是兴奋异常,心情也越发好了,真恨不能现在就马上动笔来写。 季缜见自家妹子真是铁了心的要写话本子,一时想着总归妹子常年呆在后院也没什么事,闲极无聊想写便写罢,她还能写几日光景,等她嫁了人,要忙着相夫教子管理后宅,又哪里有心情去写了,还是趁着在家这几年做些喜欢做的事为好。 因此,季缜倒也不反对,反而颇为支持:“妹妹写便写了,咱们家也不是那不叫女儿出头的,总归八哥支持你,你若是中间有什么不懂的,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寻八哥。” 季颂贤笑着道了声谢,便将这事定了下来。 她又将季缜送来的书稿留下,准备遇着合适的时候拿来做人情。 她这里才和季缜商量好作坊的事,便见绕梁急匆匆进来,一进门便抹汗急道:“娘子,奴奴才刚听来一件怪事,说起来挺吓人的。” 季颂贤和季缜听的都极为好奇,一起问:“什么事?” 季颂贤叫绕梁自己倒了杯凉茶喝,等她喘匀了气又问了一番,绕梁才抹着汗道:“奴奴才刚出去买丝线,听街上人谈起才知的,听说高家娘子中了邪,人竟是疯了,整日吵吵着什么鬼怪啊,还有什么别打她,她再不敢了之类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季颂贤听到高家娘子出事,不知怎的,已经认定了这事和成平安有关,催着绕梁仔细说来。 绕梁深吸一口气:“奴奴听人说高家娘子和曹家人争吵一气回了娘家,过了些日子曹家公子亲自去高家赔礼,将高家娘子接了回来,原曹公子将高娘子哄好了,夫妻俩倒也和睦,只是那一夜两人吵了几句,高家娘子索性将曹公子赶到书房去睡,自己独睡了一宿,第二日人就疯了,有人说是上天看不过高娘子不守妇道,有人说这是老天罚她,因她不敬公婆,殴打兄嫂。” 季颂贤听的皱眉,又看看季缜:“我总觉得这事透着那么几分古怪,八兄有时间的话打听一下,我因想着,或者和咱们那日见着的那宅子有关系。” 季缜也点头:“倒也是,只不知卢尚书知道那宅子的事到成家是怎么说的,不如我问问卢兄。” “是极。”季颂贤听的一笑:“原卢夫人来咱家道过谢的,说是得亏了咱们提醒的及时,不然他家岂不遭了祸害,只我和娘都没仔细去问,八兄还是请卢公子吃酒,顺便问问的好。” 季缜倒是惦记着这事,也不嫌天热,急匆匆出去,他倒也没空着手,拿了几册书稿去卢家登门拜访。 如今天气正热,卢更又在家温书,倒是没空出去玩耍,听说季缜来了,立时出门相迎。 一时见季缜下了马车,手中捧了几册书,卢更倒是笑了:“原我说你这样大热天来做甚,现在瞧了倒是知道,竟是来送书的,只你也太急了些,这书哪时候不能送,偏生现在送来,没的热坏了可怎生是好?” 季缜也笑:“你可看好了,这可不是我借你的书。” 两人说笑进屋,卢家家境比季家要好,卢更书房放了两盆子冰,一进屋就觉一阵阴凉,季缜原出的一身汗迅速便落了。 他将书稿放到桌上给卢更看,卢更先拿起词稿来翻看一回,越看越是欢喜,竟是看的入了神,季缜等的不耐烦了敲敲桌子他才回神,不好意思的对季缜道:“季兄莫怪,这词写的太好了些,一时看的入了迷,只不知是哪一位写的,还是许多人的……” 一时又翻看封面,见到潇湘子三字笑了:“竟是他,我说怎写的这样好,他的诗已经是一绝了,没想着词也写的这般好,叫人读来只觉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词自然是好的。”季缜笑着:“只还有比词更好的,你赶紧看看。” 卢更放下词稿拿起另一册书看了几眼,立时惊喜的几乎蹦起来,拿着书给季缜作揖:“季兄,当真是,当真是谢谢了,这样好的东西你记得与我送来,实在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季缜一敲桌子:“你即是要谢我,将你家的好茶煮了与我吃,再来几块井里澎的西瓜就更好了。” 卢更立时笑着叫人煮茶,又叫丫头去切西瓜。(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婚事 季颂贤拿笔托腮爬在桌上胡思乱想。 想了一会儿,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开始编写起成国公府后宅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自然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国公府的世子元宵夜偶遇与家人失散的大家闺秀,两人一见钟情,之后书信传情,爱意渐深,世子托人做媒,两家订下亲事。 这样的开头一般闺中女儿最是爱的,便是那些深宅无聊的贵妇也都喜欢看,季颂贤又将两人如何相识,如何作诗互赠写的分外美好,其间词句优美动人,自然更招人喜欢。 她自己便是女儿,自然知道女儿家的心思,情知这书若是出世,才开始瞧时,一定能引出诸多女儿梦来,只后面的故事便叫女儿梦碎。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笑来。 正想美事的时候,绕梁悄悄进来,小声道:“娘子,夫人叫你过去。” 季颂贤赶紧放下笔带着绕梁去了伍氏房中,一进门就看伍氏笑着与她招手,季颂贤几步过去微一福礼:“母亲安。” “好,好,快些过来。”伍氏将季颂贤叫到近前,伸手摩挲她发顶:“前儿娘说你的婚事有的磨了,又有景家总是来想要再与咱们家来往,我又叫人将他家的人打将出去,另有几家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上门求娶,娘叫人打听了,这几家家中都有通房小妾之流,娘可不忍叫你去受那些苦楚,也都回绝了,原想大约近期将此事扔一扔,哪里料到赵尚书归乡后与你爹爹来了一封信,是替他的弟子求亲的。” “赵尚书?”季颂贤倒也有些印象,便是那被成怀瑾逼的乞骸骨的一位大人。 伍氏点头笑了笑:“你爹与赵尚书素来交好,他的弟子你爹倒是清楚的紧,如今约摸二十来岁,上科的探花,人自然长的风流俊美。如今又在翰林院,他家中人口也简单,父母俱全,无有兄弟。只一姐已经出嫁,想来样样齐全,处处顺心。” 伍氏越说笑容越大,欢喜道:“这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原这韩中书为人很好。待人又和气,不知道多少人家想与他说亲,只他都不应。” “这是为何?”季颂贤就不明白了,即然韩中书人这么好,怎么长到二十还没成亲,那般多人家记挂着,为何又不应。 “还不是记着你呢。”伍氏一点季颂贤额头,“你倒是忘性大,早年间韩中书随赵尚书来过咱们家,还见过你一回。自那回便惦记着,只是你当时与景家订着婚呢,他也只得作罢,只是回去之后却一心寻个你这样的,不是娘夸奖,满金陵城数去,有几个闺秀能比得上你的,他自然不好寻摸,后来又守孝,因此就耽误了。如今情知你与景家退了亲事,他欢喜的不成,亲写了信请赵尚书帮着求娶。” 季颂贤听了这么一回话倒是沉默下来,低头沉思着。思量了好久,她是不想这么早定下亲事的,说来,季颂贤没有什么心情嫁人,只是伍氏和季亿摆了这么大的阵仗,费尽了心思帮她寻摸合适的人选。而今伍氏看中韩中书,这样兴冲冲的说与她听,她要是不应下,难免叫伍氏伤心,季亿那里怕也会认为她还记挂着景家公子。 说起来,她晓得景家公子是谁呢?不说旁的,便是景家此等无信无义的小人行径她就瞧不上眼,可不愿意叫人认为她还想和景家有所来往。 可要说应下来,她又有些不甘心。 不由的,季颂贤眼前浮现出成怀瑾那冷若霜雪,皎若寒月的面容,因想着,怎么就不是他呢,若是他……若是他…… 一时又啐自己胡思乱想,两辈子加起来多大的年纪了还想此等样事,还有这等少女怀春的心情。 她和成怀瑾又怎么可能? 几次来往,季颂贤倒也知道成怀瑾心里怕对她也有几分欢喜,只是……想到成怀瑾的身份,还有季亿对于锦衣卫的厌恶,她自己也知道,就算是成怀瑾下定决心来求娶,季亿和季家八子也定将他打将出去。 另外,成怀瑾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知道抓多少官员入诏狱,不晓得得罪了几多大臣,说不得哪一日被朝臣反击而抄家灭族命殒金陵,总归她自己是死了一回的人了,若真心喜欢,他也对得住自己,倒不怕陪他赴死,只怕将来连累家人。 季亿那般大的年纪了,季家八位兄长又都是前程似锦,她又怎忍心因她自己一些私心牵连兄长,叫兄长们仕途中止呢。 想着这些,季颂贤垂头,心下一片黯然:“自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爹和娘瞧着好便成,又……娘若喜欢那个韩中书便应下吧。” 说完,她佯做害羞状捂着脸跑了出去。 季颂贤回房,叫绕梁出去玩,她自己关了门在房中发闷。 躺了一时,又翻箱将那个琉璃摆件拿出,手中拿了软布擦拭一回,寻了乌木盒子装好,准备得了空时去送还给成怀瑾。 她才装好盒子,便听门外响起季缜的声音:“妹妹可在屋里。” 季颂贤赶紧抹了眼泪,将盒子藏好起身开门,房门打开,太阳直射进眼中,季颂贤眯了眯眼睛就见季缜一脸笑容,怀里揣了一大包的东西进门。 “八兄做甚?”季颂贤请季缜坐下,亲自倒了水给他喝。 季缜一脸欢笑,将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递给季颂贤:“卢家新请了个厨娘,最是会做点心的,我尝着好,就讨了些,我是给妹妹的。” 季颂贤无甚欢喜,将纸包接过来放到一旁:“八兄可问过了。” 季缜点头如捣蒜:“问过了,问过了,我先给卢更送了书稿,他也不好不告诉我,全跟我说了实话,这事就是成家小子搞出来的,是这么回事……” 听季缜详细说完,季颂贤眉头拧的死紧,这成平安怎么哪里都有他,人家高家和曹家怎么着关他甚事,偏生弄出这些事来,将高家娘子吓成疯子,这事若是叫高家知道,有他忙的。 不过,季颂贤倒也愿意看成平安倒霉,想了一会儿又有些欢喜,对季缜道:“八兄,若是叫高家知道……” 季缜立时欢喜的眉毛都抖了两抖:“是啊,若是高家知道……” “那高家娘子素来得太后喜爱,和晋阳公主又要好,若是她将来知道这是晋阳公主未来夫婿害的她,你说,她会怎么作想,会不会怪到晋阳公主头上,晋阳公主又如何,是向着成家小子,还是向着高家娘子。”季缜越想越是欢喜,朝着季颂贤挤眉弄眼。 季颂贤勾起唇角:“我不用想也知晋阳公主定然向着成平安的,她肯定会骂高娘子不守妇道,不敬夫君之类的,为此,说不得高皇后和高家也会离心,且等着吧,晋阳公主若真如此,将来有她受的。” “是极,是极。”季缜笑着:“明儿我就叫人给高家递个话去。” 季颂贤心情有些缓了过来,想到成平安或者为此事烦恼,她就高兴的不成。 成平安此人太过自负了,总认为他是未来人,必比古人聪明,做什么事情都是张张扬扬的,却连处事隐密的道理都不懂,如此之人,又如何担起成国公府门楣。 说起来,成平安又不是成国公的血脉,不过是周夫人带来的继子而已,成怀瑾才是成国公府嫡亲的血脉,怎么成怀瑾没有认亲?就算是为着宋氏不平,可成怀瑾要是说出他的身份来,成国公府哪里还有成平安立足之地,且等成怀瑾继承成国公府,要怎么处置周氏还不是易如反掌,将来成国公老了,成怀瑾再苛待他…… 季颂贤越想越觉得成怀瑾行事叫人猜不透,而成国公对于成平安的疼爱也不像是继父对继子,倒像是亲生父子。 莫非是…… 季颂贤有些不敢想了。 季缜兴冲冲的来,又兴冲冲的走。 而伍氏却将回家的季亿拉了来,告诉他季颂贤已经应下婚事,叫季亿抽时间提点韩中书几句,叫他请媒人来求亲。 季亿闻听也极高兴,到晚饭的时候因心里欢喜喝了几盅酒,一时睡的沉了,险些耽误第二日早朝。 不说季家如何,却说锦衣卫这边,牛百户探知了季家事便匆忙赶去请示成怀瑾。 他将季家准备和韩中书订亲的事情讲出,便觉成怀瑾身上散发无限寒气,又带着狰狞杀气,吓的他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韩中书。”成怀瑾冷声念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敢与我争?” 牛百户虽不敢,却不得不说话:“总宪,您得赶紧想个法子,再晚季相可就应下婚事了,等两家过了礼,什么都晚了。” 看成怀瑾不言语,牛百户又道:“总宪,不成了您也提亲去,有咱们兄弟在,都给您撑场子,咱们将季府围起来,凭的什么,他季相敢不答应。” 成怀瑾抬头,眼中血色弥漫:“滚出去。” 牛百户哪里敢不应,立时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还听成怀瑾小声道:“馊主意,若真如此,一辈子都莫想娶她。” 牛百户险些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光,真真出的馊主意,季家人多有傲骨,真将季府围了起来,怕是季相还有他那八个儿子拼死都不应,这事闹到御前,陛下都得向着季相一家,那以后总宪莫说求娶,怕连季小娘子的面都见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承诺 十五月圆日,季颂贤推窗而望,树影间点点月华。 清冷月光似和成怀瑾相和,她赶紧掩了窗子,接过绕梁递上来的花茶喝了一口,唇齿间勾出花草香气缭绕一身。 绕梁笑道:“娘子这些日子越发好看了,有时候奴奴都瞧的呆了去,娘子这般貌美,不知道怎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 “多嘴。”季颂贤放下茶杯,勾勾绕梁的鼻子。 往常若是绕梁说这种话,她必然取笑一通,今日却丁点说笑的意趣都没有了。 她端坐窗前,白皙手指绕着发端,嘴角心中都勾出淡淡的嘲讽笑意,前世的她恣意妄为,因着倾慕成平安的才华,羡慕他放荡风流,毅然嫁与,结果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而今生,却因心有牵挂,碰着了那真正思慕的人,却不敢再做承诺,只能违心与旁人许下婚约。 只是,为着这父爱母慈,为着兄长记挂疼宠,便是违心又如何? 季颂贤嘴角淡淡嘲讽转为甜美,这一世,她只愿亲人安好…… “娘子,奴……”绕梁站在一旁想要说话,却不想身子晃荡了两下就这么摔倒在地上。 “绕梁?”季颂贤大惊,猛然站起去扶绕梁,摸着她还有鼻息,似是睡着了这才放心,一时眉头又拧起,转身就要朝屋外跑去,不想窗子无风自动猛然翻起,一个黑影跃进屋内,一把拉住季颂贤。 “何人?”季颂贤压下心头惊慌怒问一句。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季颂贤瞬间安静下来。回身望去,就见成怀瑾一身墨色衣服站在她身前,黑发白肤红唇,竟然似夜妖一般惑人。 “你……”季颂贤后退了几步:“你来有什么事?” 她似是想起什么来,转身捧了那乌木描金盒子递给成怀瑾:“即是你来了,便将这个捎回吧。” 成怀瑾没有接盒子,直接拉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抬头看着一直举着盒子的季颂贤:“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有收回来的。你若不要扔了便是,何故还要给我。” 季颂贤颓然将盒子放下,赌气般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我竟不知堂堂锦衣卫总宪还有夜探闺房的喜好,也不知总宪大人探了几家的闺房?” “只一家。”成怀瑾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脸上浮现温柔之色:“一辈子也只探了这么一回,结果竟叫娘子抓个现行,想来,我做不得梁上君子,也没那做采花之人的时运。” 扑哧一声。季颂贤也不知因何笑出声来,将盒子放到桌上,盯着成怀瑾瞧:“你有何事青天白日不能说,偏晚上到我闺房来,叫人知道成何体统,我还要不要活了。” “放心。”成怀瑾看着季颂贤柔声说道,一时,放在桌上的手叠在季颂贤白嫩的手背上:“我做事自来隐密,不会叫人知道的。” 自然是不会叫人知道的,成怀瑾心里有数的很。如今季府四周不知道布防了多少锦衣卫的暗探,便是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又哪里能叫人知道了去。 “你。”季颂贤怒目而视,想要将手抽回来,可怎么动都被成怀瑾压的死死的,最终只能作罢:“登徒子。” 成怀瑾嘴角勾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我听说赵尚书代人求亲,你想要答应下来。” “是。”季颂贤很干脆的认了:“我年岁一日大过一日,若是订不下亲事父母总归不放心。反正我是要嫁人的,自然要寻父母放心又喜欢的人选。” “你说我与韩中书同时提亲,季相会选哪一个?” “自然是韩中书。”季颂贤想都没想便指出韩中书来。 “那你呢?”成怀瑾又问,本一双清冷凤眸紧紧盯着季颂贤。其间含了几多深情厚意,又有几多温柔缠绵。 “我……”季颂贤语穷,默了许久没有答出一个字来。 “我已知。”成怀瑾笑了,这一笑竟如春花初绽,妖美惑人,季颂贤瞧着。只觉成怀瑾颜色更加动人,似是身后有大片大片妖异的花朵绽放一般,叫她瞧的也痴了。 成怀瑾紧紧握住季颂贤的手:“你且放心,我会请陛下赐婚。” “不成。”季颂贤猛然回神,十分唾弃自己,怎就被这么个妖孽给迷了心神呢:“不能,你……”她咬牙说出十分伤人的话:“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本就是,本就是得罪人的,便如陛下手中的刀一般,等染满血腥的时候,恐会被陛下所弃,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落井下石之人,我……我不敢嫁。” “怎么?”成怀瑾的笑容消失:“你怕了?” “我怕。”季颂贤如实回答:“要是我孤身一人我就顺着心意与你同生共死也无不可,只是我有家有业,有父母兄嫂,我怕会牵连到他们,到那时候,我百死难辞其咎。” 成怀瑾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道:“放心,不会。” “什么?” “放心,绝不会牵连你家人。”成怀瑾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我是不会叫你没有好结果的,若真如你所言,我又怎忍心叫你陪我赴死,我也万不会提亲的。” “真的?”季颂贤瞪圆了眼睛,万分不敢相信。 “真真的。”成怀瑾点头,斩钉截铁道:“若你不信,我叫陛下给你保证。” “好。”季颂贤沉声说了一个字。 “什么?”成怀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颂贤一笑:“陛下的保证啊,我是信不过你的,不过,我信得过陛下。” 就这么一句话,成怀瑾的脸黑了下来,直气的想进宫将庆丰帝给直接掐死:“好,明天我就叫他赐婚,另外,叫他向季相保证。” “有了保证再说。”季颂贤笑容灿烂,朝成怀瑾勾了勾手指:“既然说到亲事,我自来也是没皮没脸不知羞臊的,便实话与你说了,丑话也说到前头。省的因没说清楚生出怨愤来。” “说。”成怀瑾沉声说了一个字。 季颂贤笑着扳手指数着:“说句没羞没臊的话,姑娘我貌美如花,家世倒也不错,且颇有文才。棋琴书画也通,各方面的条件也是不错的,我嫁人自然是想要一些承诺,若做不到,我是不会嫁的。” “你说。我听着。”成怀瑾右手握着季颂贤的手,左手却捏的死紧,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万分紧张,琢磨着他如今在大夏朝明面上的钱财家业有多少,够不够娶妻所用,又想着季颂贤若是提出什么为难的条件他又要如何? 若是季颂贤要多少财礼他倒是不怕的,怕只怕季颂贤此时有些古灵精怪,万一为难与他…… 耳听季颂贤笑道:“一呢,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你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也不求成国公府出面什么的,就全当你孤身一人办理吧,只是,你娶了我必然得敬重我的父母。” “成。”成怀瑾左手松了一下。 “二,我父母一世恩爱,从未有过什么侍妾姨娘之流,我嫁人旁的不求,但求一心人,恩爱两不疑。这你可能做到?”季颂贤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心下也有些紧张。 成怀瑾倒是笑了一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即许了你,绝不会违诺。” 季颂贤心情一瞬间放松:“第三。你的身世我知,我只求将来若是成国公府知晓了,你如何我不管,总归我是不入成国公府,绝不会认他为父,也不会认成平安为兄的。” 成怀瑾点头:“我自幼跟随师父。自来父母缘淡薄,原我下山之时得知身世,想回来给成国公府谋划一番,也算是报了父母恩情,没想到成国公府杀我亲母,如此,父子恩情已绝,自然不会认下他们的。” 季颂贤此刻才真正的放了心。 她盈盈浅笑,眉宇间无限欢喜:“记得你说的话,苍天厚土作证,若有一日你做不到,我也不说什么天打雷劈的话,咱们合离便是了。” “不会有那一日的。”当季颂贤说出和离两字,成怀瑾手上一用力,攥的季颂贤指骨都疼,险些痛喊出声来。 见季颂贤似是有几分不信,成怀瑾咬咬牙,压低了声音道:“即是谈婚论嫁,有些事我也不该瞒你,当初我生下来之时本体弱,母亲求了许多大夫诊治都说不好,正巧我师傅进京,母亲原与我师傅有些渊源,就求了她相助,我师傅诊治一回,我竟是中了毒的,且是胎里带的慢性之毒,若想解毒没个三五年功夫是不成的。” 他说到这里,季颂贤惊呼一声,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你中的毒,是不是成国公下的?” 成怀瑾点了点头:“是,原有母亲牵绊,若成国公善待我母亲,我也不记这份仇,也会为成国公府好好谋划未来,只是……” 说到这里,季颂贤也心知肚明,宋氏已死,还是被成国公害死的,这仇大了去了。 “母亲为怕我留在成国公府再叫成国公下毒暗害,便求师傅将我抱走,只说我长大成人之前,没有真正自保能力之前不准告之我的身世,更不许师傅带我回来探望。”成怀瑾一字一顿说着,季颂贤不知为何,心竟然慢慢发紧:“这才是真正疼孩子的慈母所为。” 成怀瑾眼睛发亮,嘴角也有了丝笑容:“极是,我师傅也是这般说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成平安虽说名为继子,却是成国公的亲子,他真正承认的亲子也只成平安一人,即然他有血脉传承,我又何必往前凑。” 他冷笑着:“当年,他也是为着成平安才想对我下毒的。”(未完待续。) PS:今天是月圆夜,也是团圆夜,凤祝大家中秋快乐,月圆人更圆。 第六十七章 圣旨 季颂贤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原便有此猜测,未料竟然成真。” 她微皱眉头,心中对成怀瑾又多了几分疼惜之意。 这男人瞧着冷漠,却是最重情重义之人,只未想到他幼年还有此等遭遇,父亲为外室子挪位,竟对他下毒,当真是可怜可叹,同时,她又想及宋氏早先常对她言道这成国公府便是一滩烂泥,可惜她深陷其中拔不出腿,原并不十分理解,如今却也明白了。 果然,成国公府脏臭异常,父子夫妻之伦俱乱,杀子杀妻,逼人致死,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季颂贤手上微用力,回握成怀瑾:“人常说父子君臣,天理伦常,我却并不认同,凭的什么君要臣死臣便要去死,父要子亡子必然得亡?君王无道,臣子不必愚忠,父不慈,子便能不孝,成国公对你无半点父子之情,你也不必理会他,便是将来他知晓你的身份,咱们……” 说到这里,季颂贤突然觉得如今便说咱们也有些为时尚早,猛的住了口,偷眼打量成怀瑾,却见他笑容异常灿烂:“咱们不必理会就是了。” 一抹艳红爬上季颂贤的脸颊,她只觉脸上火烧似的烫,用另一只手捂脸:“夜深了,你自去吧。” 成怀瑾起身,手上一个用力将季颂贤也拽了起来,伸手猛的将她抱住,只一下,就匆匆放开:“等着我。” 说完,他人如来时一般腾身从窗中跃了出去。 季颂贤望着窗外良久,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之时才回神,回到床上休息。 却说成怀瑾从季家出来并不曾回去,而是半夜便守在紫极宫外,一直等到清晨宫门大开,他直接递上腰牌求见庆丰帝。 今日不必早朝,庆丰帝也才从温柔乡中爬起来,才刚洗漱,便见小太监托了成怀瑾的腰牌。他倒是真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了不得的事呢,立时就宣成怀瑾见驾。 等见到成怀瑾的时候,庆丰帝更加惊异:“这是怎的了?出了什么事?” 成怀瑾因为在外边等的时间长了。衣衫有些凌乱,头上身上更有许多露水,显的有些狼狈,庆丰帝自然就多想了些。 “无事。”成怀瑾沉声说道,举步到御案前抓了纸笔送到庆丰帝跟前:“写……” “什么?”庆丰帝有些不解。愣了半晌方听成怀瑾道:“赐婚的旨意。” “嗯?”庆丰帝打量成怀瑾:“你有了心仪之人?”问出这话之后满脸的欣喜:“我总算能对老师有所交待了,说说,是哪家娘子?” “季相之女。”成怀瑾低头吐出四个字来。 庆丰帝微一皱眉:“季家千金?你要朕赐婚?季亿那个老狐狸愿意将女儿嫁给你?” 庆丰帝是一丝儿都不信季亿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成怀瑾脸立时拉了下来,更多了几分怒意:“他若同意,要你做甚?” 这话说的,庆丰帝又笑:“就你这态度,还想叫我写圣旨,做梦呢吧。” 成怀瑾转身便走:“如此,我走便是。” 呃!庆丰帝吓了一跳,瞬间知道成怀瑾是什么意思了。立时叫住他:“我,我写便是了,且等等,立时便写。” 成怀瑾这才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庆丰帝,意思便是叫他立时就写,写完便传旨到季府。 庆丰帝很是无奈,又拗不过成怀瑾,只能提笔写了圣旨,又盖了私印。交给小太监去传旨,做完这一切,才有闲心思去问成怀瑾:“如何就看上季相千金了?这季家姑娘是何等国色天香的人物?” “合心思。”成怀瑾吐出三个字来,堵的庆丰帝极郁闷。却又不敢多说什么,许久才道:“朕得抽空瞧瞧,定然是倾国倾城的人物,你虽也不重视容貌,然容貌丑陋之人你也向来不太理会,朕想着。这季姑娘必然极美的,说不得比朕的皇后还……” “好看。”不待庆丰帝说完,成怀瑾又拿话堵他。 庆丰帝一拳捶在桌上:“你能不能叫朕将话说完。” “不能。”成怀瑾说完了径自寻了把椅子坐下,抬头看看庆丰帝:“我饿了。” “人呢,朕饿了,传膳。”庆丰帝郁闷之极,又不能对成怀瑾发火,只能对着小太监出气,没过一会儿,便有精致的早膳端上,庆丰帝和成怀瑾对坐而食,大多食物都进了成怀瑾肚子里,他吃饱喝足了又道:“再过一会儿季相便来求见,我且躲一躲。” 一听他这话,庆丰帝立时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你怕的人呢。” 成怀瑾冷眼瞧着庆丰帝:“我应了她要敬重季相,非怕,实敬也。” 说完,他径自去一个隔间躲了起来,他才躲好,便有小太监回道:“陛下,季相求见。” 庆丰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传。” 又一时,季亿一身朝服走了进来,进门先给庆丰帝见过礼,庆丰帝笑着摆手:“季相不必多礼,坐。” 季亿寻了把椅子坐下,坐的正是不久前成怀瑾坐的那把,他坐定之后才笑了笑道:“今儿陛下传旨,着实将臣吓了一大跳,先前致仕的赵尚书来信想要给他徒儿求亲,臣和内子已经商量一番,又有臣女对韩公子也情有独钟,原今日便要答应下来,未料陛下赐传旨给臣女和成总宪赐婚,真真是吓着臣一家了。” 季亿这话虽说的好听,可内里的意思便是我家姑娘已经要定亲了,你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这时候赐婚不是明摆着捣乱么,赐的还是这么一桩婚事,那锦衣卫总宪是什么好的?俺们一家都不愿意。 庆丰帝自然也听出其中未尽之意,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来:“季相,朕也有几分不得已啊,听说季家千金有羞花闭月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又德才兼备,温柔贤良,此等好女自然要百家求的,锦衣卫指挥使对令千金也是情有独钟,求到朕这里,又要胁于朕,朕只能赐婚,朕是皇帝,素来金口玉言,言出必行,圣旨已下更改不得,只能委屈季相了。” 庆丰帝这话里也有好几层的意思,先告诉季亿,谁叫你家姑娘不安份硬要出门,她长的好看被人瞧见自然打上主意,这怪不得朕,锦衣卫指挥使向来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他看中你家姑娘逼着朕下旨,朕也不好不下,如今这旨意都下了,为着维护皇帝尊严,你家女儿不嫁也得嫁了。 这里头有诉苦也有威胁,叫季亿听了之后满心的窝囊,堵的难受之极。 季亿苦笑摇头:“臣也知圣旨已下不容悔改,只是,朕还是不甘心啊,臣在陛下跟前,明人不说暗话,这锦衣卫指挥使是什么好的?如今瞧着有节制百官之能,风光无限,可是,那也不过是陛下跟前的一条狗,等咬完了人,要杀要剐还不是由着陛下,臣,不想臣女将来做犯妇被发卖羞辱,臣生了八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素来千娇百宠着,如何忍心……” 说到这里,季亿微低着头,声音有几分哽咽,听的人心里难受的紧:“臣不忍心啊,臣已年迈,也没多少活头了,唯不放心的就是此女,臣这一辈子忠于陛下,未曾做过一丁点昧良心之事,不想老了老了还要替女儿担心。” 季亿抬头,老泪纵横,起身伏跪在地上:“还请陛下,臣求陛下莫为难臣,臣这一辈子只求陛下这一件事。” 能干又忠心,最是合他心意的老臣这般伏跪于地,哭的涕泪直流,便是庆丰帝都不忍心去瞧,他抬手掩面:“季相啊,朕也不得已,这婚事定然得成,只是,朕答应季相一事,将来无论如何朕都必保全季相一家,便是季相千金朕也保全她。” 见季亿还是不信,庆丰帝咬牙道:“这么着吧,朕素闻季家千金秀外惠中,德才兼备,欲认为御妹,着封郡主,如此,季相该放心了吧。” “啊?”季亿突然止住哭声,满脸惊异的看向庆丰帝:“这如何,臣不是这个意思,叫臣,叫臣……唉,真真占了天大的便宜啊,不过陛下既然有心认个干妹子,臣也阻止不得,陛下下旨吧。” 庆丰帝满心的悲痛欲绝,只不知今日怎会这般的倒霉,一顿饭的功夫竟然被两个人逼着下旨,且这两人还是未来的翁婿,心说果然姓成的和姓季的能成亲家,原来这两人性子都这样的仿佛,脸皮都比城墙还要厚上几分。 又骂季亿老不知羞,没脸没皮,这般大的年纪了还如孩童一般哭着讨糖吃,只孩童哭上一场讨的是糖果,季亿哭上一场讨的是郡主啊。 捂脸,庆丰帝简直都不敢再想了,越想越是郁闷,这心里堵的都快喘不上气了。 成怀瑾在隔间听的闷笑闷的厉害,一直到庆丰帝写完圣旨叫人随季亿传旨,成怀瑾才出来,打量庆丰帝几眼,眼中带着笑意道:“我还忘了一件事,我家娘子怕你将来兔死狗烹连累季相,想要求个保证。” 庆丰帝抓着桌上砚台猛的扔向成怀瑾:“滚,还求什么保证,你就是最大的保证了,妈的,朕郡主都封了出去……” 成怀瑾轻巧一捞捞起砚台放归桌上,拍拍庆丰帝的肩膀:“莫急,莫气,实话说与你,你不过封了位郡主,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说完,成怀瑾大摇大摆出了皇宫。 倒是留下庆丰帝沉思一会儿忽然笑了,一攥拳头:“对极,倒是朕占了便宜,天大的便宜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季家反应 话说季家这头。 伍氏一早醒来便推了推正在熟睡的季亿,唤他起床:“宝宝快些起来,你今儿还得去叫韩中书寻媒人来咱家提亲呢。” 季亿猛的睁开眼睛,却见伍氏已经将他的衣服鞋袜都备好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翻身坐起穿衣戴帽,收拾好了便有丫头打了水给他洗漱。 此时季颂贤已经收拾好了过来请安,亲手执帕站在一旁,且等季亿洗好了脸季颂贤递上帕子,季亿接过来擦了脸对季颂贤笑笑:“饿了吧,爹叫人开饭。” 一时季家人到齐,伍氏就叫丫头备饭。 没多大功夫一家子十几口子人围坐两桌,才要拿筷子吃饭,却听陛下派人传旨,少不得先接旨,之后便听那太监念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夸奖季颂贤如何好的,最后便是赐婚旨意,给季颂贤和成怀瑾赐婚。 季亿听到圣旨上的话立时抬头,待太监念完圣旨,他接过来起身笑着问:“吴公公,陛下这……怎么突然给小女赐婚呢?” 那姓吴的小太监一笑:“今儿一大早锦衣卫指挥使就进宫求旨,请求陛下赐婚,季相也知陛下素来最是宠信成大人,便……” 季亿突然明白了,直恨的咬牙,伍氏一干人脸色也都不好。 季亿叫季纲招待吴太监,他则拉了伍氏叫上家里几个小子一处说话。 伍氏愁眉不展:“老爷,这,这,陛下赐婚,这可怎么办才好?那个成大人虽说模样性情看着都不错。也没家世之累,可他那个职位,往后可出了事可怎生是好?” 季缜也捶桌道:“是极,妹妹千娇万宠长大的,如何受得了成大人那样清冷之人,万一有一日他犯了事,可叫妹妹如何是好?” 一家子都是面带愁容。季亿也跟着哀声叹气。叹过气后他瞧向季颂贤“贤儿,你是怎么个意思?” 季颂贤先是一愣,后深吸一口气道:“皇上金口玉言不容更改。旨意已下,还能如何,只能认了。” 面上她似也有些忧心,实则心内很是欢喜。想着成怀瑾确是信人,晚间才说要请旨。没想着早上旨意便下来了,如此也可见陛下确实对他很信重,说不得,他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他能保证便是以后他犯了再大的事,季家也不会受到牵连。 如此,季颂贤也有些放心。 只是季亿忧心未减。半晌才道:“不成,我得进宫见见陛下。总归得给贤儿讨个保障。” 伍氏未阻止,季颂贤阻止也来不及,季亿换了衣衫便要入宫,伍氏叮嘱一番,季颂贤拦了一回季亿只不听,只能目送他离开。 季亿这一走,季颂贤开始担忧,做什么都心思不定,一直朝门口巴望,到了半上午季亿才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册封季颂贤为汝阳郡主的旨意。 季颂贤接了旨,还有些晕晕乎乎,起身捧着圣旨半晌才问季亿:“爹爹,陛下何故册封我?素来能够册封郡主的只有亲王之女,我……何德何能?” 季亿摆手一笑:“无妨,陛下用你来安抚成怀瑾,若不给些好处怎么成。” 伍氏笑着拍抚季颂贤的肩膀:“好贤儿,如今娘才是真正放心,你如今是陛下的义妹,咱们大夏朝皇家自来不杀亲戚,便是以后成怀瑾犯了事,你也能平安无事,如此,娘才安心,才……” 季颂贤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掉下泪来,扑到伍氏怀里大哭起来:“娘,你该叫爹讨个保命的旨意,最该保咱们一家不受牵连,如何能单管我一个人,我怎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哥哥们。” “傻丫头。”季纲走过来笑看季颂贤:“哥哥们都是男儿,只要我们成器,我们上效忠官家,下爱护黎民,立下功勋,官家也不会忍心牵连我们,你是女儿,更该娇惯些的,只有你好了,我们才能放心。” 季纬看着季颂贤咬牙道:“该死的,这成怀瑾实在可恨,妹妹本好好的,那韩中书文采风流,为人又最是重情不过,妹妹嫁给他才能一辈子安然,这等好事都叫成怀瑾给搅了,还搅得咱们阖家不得安宁。” 他话音刚落,便见随心匆匆进来微一拜道:“老爷,夫人,锦衣卫指挥使成大人求见。” 一家子本正堵心着呢,一个个也没什么好心情,一听成怀瑾抢了他家的宝贝疙瘩,还敢大模大样上门,立时气极,就是季亿这等有涵养有心胸的也怒道:“不见,告诉他府上闭门谢客,不会见他。” 季纲却挽袖子道:“他还敢上门,明显讨打来的,爹,我去会会他。” “大哥。”季颂贤很是着急,快步拦住季纲:“莫去,他武艺高着呢,大哥一介文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孙氏一笑上前拉开季颂贤:“妹妹傻了不是,他要求娶你,又怎敢得罪你大哥,他未来的大舅子?他若真敢跟你大哥动手,不说旁的,妹妹先饶不得他,你且叫你大哥去,总归他要抢咱们的宝贝妹子,总得叫咱家出出气吧。” 季维也道:“是极,是极,大哥,我与你同去。” 季纬和季缜也吵着要去,临了还拉上伍瑞云,几位兄长声势浩荡的去了前厅,季颂贤又是担心又是着急,赶紧叫绕梁跟去瞧瞧,若是自家哥哥打的狠了,叫绕梁赶紧回报。 绕梁这丫头如今最爱八卦不过的,一听叫自己瞧热闹,立时欢欢喜喜就去了。 只说季纲带头,带着自家兄弟一阵风似的进了前厅,进门便见成怀瑾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喝茶,季纲瞧见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挽了袖子上前。 成怀瑾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双手一摊:“几位兄长想来是要揍我的,如此,我只管坐着,兄长们揍了出气便是,我保证绝不还手。” 本来他若说什么讨好的话,说不得季纲几个一气之下定要狠揍他一通的,可他如今这般轻描淡写一句话,将季纲兄弟们的目的讲了出来,且还这般认命坐着一动不动,叫季纲直如泄了气的球般,愣是怒火消了一半。 成怀瑾站起来拱了拱手:“我知我如今名声不好,兄长们也瞧不上我,怕贤儿跟我会受苦……” “住口。”季缜怒斥一声:“贤儿是你叫的?” “兄长们怕季姑娘跟了我要受苦受难。”成怀瑾倒不介意,立时改了口:“我今日登门旁的不为,只为来跟兄长们表白一番,我对季姑娘爱重不差兄长们,她若嫁于我,我保管叫她如在家中一般自由自在,不会叫她受一丝的委屈,谁敢欺她,我必不饶。” “说的倒是好听。”季纬冷笑一声:“信口胡吣谁都会,往后只看你表现吧,你若叫妹妹受一丝的委屈,我们必登门替她出气,我们家妹子可不是没依没靠的,她不只有父母疼惜,还有我们这八个哥哥爱护,你以后处事,尽管掂量着。” 季纬这样不给面子成怀瑾也不气,笑道:“七兄说的是,信口胡说谁都会,只是我是诚心来的,说的也都是肺腹之言,往后兄长们只管瞧着便是了,我哪里做的不好,兄长们只管打了我出气。” 听他这话倒也是满腔的诚信之意,季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季缜几步过去一拳捶在成怀瑾身上:“不用往后,今儿我先打你一拳,这一拳是给你的下马威,往后你若是丁点对不住妹妹,我必千百倍回报。” 他这一拳打出去,季纬也过去给了成怀瑾一拳:“因你话说的好听,本来我想揍你一通的,如今给你一拳罢了,总不能叫你白得了便宜。” 季纲勾唇笑了笑,过去也是一拳。 成怀瑾硬顶着撑了好几拳,虽然季家这几位兄长自认打的很重,只他们到底都是文人,重也重不到哪里,成怀瑾武艺高绝,受下这几拳也不在话下。 绕梁看的目瞪口呆,回过神后立时跑到内宅:“姑娘,姑娘,公子们都揍了姑爷。” 季颂贤本正安慰伍氏,听了这话一眼瞪向绕梁:“什么姑爷,谁的姑爷,哪门子的姑爷?” 绕梁吓了一跳,赶紧缩缩脖子道:“奴,奴奴说错了,是打了成大人。” “打便打了。”季颂贤笑了笑:“至于吓成这般么,成怀瑾武艺高绝,不至于承不了哥哥们几拳。” 话虽如此说,可她到底担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孙氏瞧了立时笑了,过来拉季颂贤坐下:“妹妹莫担心,你哥哥手底下有准着呢,总归亲事都定下了,再揍他也于事无补,揍坏了反倒叫妹妹难做,放心,你哥哥不会下狠手。” 季颂贤低头,脸上有些羞意:“嫂子说什么呢,谁担心了,担心谁了?” 王氏一听直捂了嘴笑:“不担心,不担心,是嫂子们担心罢了,妹妹哪里担心了。” 季颂贤气的也坐不住了,起来便奔向王氏:“二嫂子最是牙尖嘴利了,净会编派人,你且站住,我瞧瞧你嘴里莫不是长了钢牙。” “不得了了,可怜我娇娇弱弱的,哪里抵得过恶小姑的拳脚,快些救命。”王氏边笑边逃,直管躲在伍氏身后:“娘,快些拦了妹妹,可怜可怜我这儿媳妇。” 伍氏却直管拿了王氏送到季颂贤跟前笑道:“瞧瞧累的这一头的汗,你且放心,娘最疼你不过的,这不,帮你拿了你嫂子,你只管捶她便是。”(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高家 若说如今的金陵城哪些世家最为有名,非高家莫属。 高家原就是武将世家,本朝时出了两位太后而名贯大夏朝,这两位太后自然就是大高后和小高后,大高后虽亡,可她当年救助过不少人,如今还有许多人脉留给高家,小高后监国几年,如今虽身居后宫,可名望却丁点不比陛下少,因此上,高家也是如日中天,不管是名头还是实惠是旁的世家比不得的。 只是这几日位于英芨芳的高家一家子脸上都挂着愁容,满府的愁云惨雾。 高家老太君,也是大高后和小高后的母亲赵氏由丫头扶着,颤颤微微进了一间闺房,才进门就听到一声惨叫,之后就看到她最疼爱的孙女瑟缩在拔步床上痛苦的叫着:“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再不敢了,别过来……” “芷儿啊!” 高老太君一见孙女如此模样,哪里还忍得住,当下痛苦一声就要去抱孙女,只是高芷兰却似看到恶鬼一般,本来狼狈的样子更形狼狈,扯着身上衣衫使劲摇头,满头黑发弄的跟杂草似的乱七八糟:“别过来,别过来,别拿我,鬼啊!” 她惨叫一声吓昏了过去,高老太君却疼的心犹如刀割一般。 “我可怜的芷儿啊,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 她这里正心疼,高国舅和高夫人进来,两人一起跟高老太君见礼,高老太君当下就拉了脸:“我当初说不叫芷儿跟曹家那小子,你们偏就不听,你们瞧瞧,她自嫁一曹家得了什么好,一家子糟心的东西,前儿芷儿好容易回来了,我便说叫她只管在家里住着,可你们呢,曹家一来人接你们就屁颠屁颠的打发芷儿走。这回可好,人竟,竟成了这样,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高老太君连哭带骂。吓的高国舅和高夫人赶紧跪下,高老太君还犹不算,不住哭道:“我这一辈子生了好几个小子,拼死拼活就养了那么两个姑娘,可也没在家呆多少年就都进了宫。这一进去,骨肉分离,一年统共见那么几回,好容易你们生了个芷儿,我当心肝肉似的疼着,你们就,就看不过眼,偏就容不得我高兴,啊,就这么治我的芷儿。我知道,你们嫌我给芷儿东西,恨不得将我的私房都哄了去,就容不得芷儿。” 她这话说的,高国舅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地上:“母亲折煞儿子了,儿子,芷儿也是儿子的女儿,儿子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容不得她。” 高夫人只管哭,本来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她已经够心疼了。高老太君又这么不依不饶的。 所幸高老太君哭过骂过便也恢复过来,擦了泪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归得请名医来将芷儿治好,她才多大的年纪。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着,治好了,我得问问她,那曹家还要不要回去,若是不回去,和离就是了。这事我还做得了主。” “是。”高国舅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丁点不敢和高老太君辩驳。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女儿家出嫁从夫,总是往娘家跑是什么意思,再有,一女不二嫁,哪里就能说和离便和离的。 可看母亲那个样子,他又不敢说出真心话来。 且等高老太君一走,高夫人又埋怨高国舅:“我早就说曹家那个样子,咱们芷儿过不下去就和离,凭着咱们的家世,芷儿的人物,还怕说不到好人家,你却偏不让,瞧瞧如今……” 说话间,高夫人又哭了起来,弄的高国舅一阵头疼,也不好和夫人争吵,只能哎声叹气的出去。 说起来,这高国舅为人虽迂了些,倒也是个正直之人,且对夫人是很敬重的,素来不爱和女人争吵,成亲这么些年下来,向来只有高夫人埋怨他的,他一句话都没骂过高夫人,脸也没红过一次,这人的涵养还是相当好的。 再加上高老太君不是恶婆婆,是个极通情达理的,高夫人又有儿有女,日子过的相当不错,唯一不顺心的就是高芷兰了,谁叫这女儿嫁了那么个不省心的人家。 高夫人又看过高芷兰,命人在金陵城张榜求医,遍请名医救治自己女儿。 才理完这些事,出得高芷兰的闺房,便见自家大儿子风风火火的走来,一见高夫人,高剑兰立时见礼,脸上带着些急色:“娘,妹妹可好一点了?” 高夫人叹了一声:“哪里就好得了,你妹妹那个样子,娘看着了心里不好受啊。” 高剑兰脸上也有几分忧色:“儿子已经叫人张榜去了,总归妹妹这病得治,儿子偏不信大夏朝这般大,还没个好大夫。” 高夫人又叹了一声,实不知说什么好了,高剑兰站到一侧道:“也不知道妹妹好好的怎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又被曹家欺负了不成?” “曹家。”高夫人气的咬牙切齿:“早晚得和他们算总帐。” “是。”高剑兰应了一声:“如今治好妹妹是当务之急,旁的事先莫管。” 在高家怨恨曹家的时候,曹安和成平安在酒楼相聚,两人要了一个包房,进门叫小二上了茶点,又点了菜,等屋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成平安对曹安一笑:“曹兄,如今你梦想成真了吧,令夫人是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开始孝敬公婆了?” 他不问不要紧,一问曹安立刻变了脸色,满脸的埋怨:“成兄,实在是,哎,你怎么出那么个馊主意,内子被吓疯了,如今叫高家接走,看都不叫我看,怕是……我府上要和高家结仇的,万一高家报复,我可怎生是好?” “怎么会?”原成平安还得意洋洋的,一听曹安这话立时惊了:“按理说不该啊,也不过都是些假的,怎就吓着了。” 忽然,他一拍脑袋小声道:“也是,现代人都知道那鬼洞鬼屋是假的,可古人不知,再加上那些封建迷信思想,岂不被吓着。” 这么想着,成平安也有些悔意:“曹兄,实没想到令夫人这般胆小,我原叫人试过的,并不曾吓坏,哎,早知道这样就该想旁的法子。” “说这些与事无补。”曹安脸上愁容越发堆积的多了:“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治好内子,只是,高家请了许多名医都没办法。” 成平安忽然想起一个法子来,当下提议:“想要治好令夫人只能以毒攻毒,照我说,再吓她一次怕就会好的。” 这话一出口,吓的曹安赶紧摆手:“不成,不成,哪里就成,一回就吓疯了,再吓一回岂不吓死了,要真是如此,高家非得恨死我,就是宫中的太后娘娘也饶不得我去。” “胆小。”成平安嘀咕了一声,见曹安不应,他也没办法,只好拿旁的话岔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几盅酒,因曹安有心事这才散了。 成平安结帐和曹安一起离开,并没有注意到隔壁房中一人推门出来,而此人若是仔细去瞧,竟是锦衣卫中的百户,还是那个被成怀瑾下了命令注意季家事的牛百户。 牛百户笑着,脸上都笑出许多纹路来:“没想着今儿不过是来喝几盅酒,竟得了这么个大好消息,怪不得总宪老说凡事保秘最为要紧,若是不能做到机密不外泄,那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就极小,什么君不密则失臣,臣不秘则**,原俺也不太明白,如今倒是知道了,这两个大傻子,酒楼最是容易消息外泄的,他们谈事不知道寻那四处透风的地方,竟跑到酒楼包房里来了,呵呵……” 过了一会儿牛百户才结帐离开,出了酒楼打个暗号,暗中立时就有许多小旗跟上。 庆丰帝登基以来,头一回册封郡主,而且还是册封的外姓郡主,便有许多人不服气。 这事庆丰帝早就料到了,直接将季颂贤弄的那活字印刷术给抛了出来,原这活字印刷术季颂贤是打算叫她哥哥们领功的,没想着庆丰帝为了堵大臣们的嘴又安到她头上,她也只能接着。 庆丰帝拿这借口堵了大臣们的嘴,又如赌气一般的叫礼部赶紧给季颂贤做郡主的礼服,又着内务府将季颂贤的名字上玉碟,赐封号金册之类的,总归忙活了好几日才消停。 之后便又是季颂贤和成怀瑾赐婚之事,原有许多极羡慕季亿女儿能做郡主的大臣知庆丰帝将季颂贤赐婚给成怀瑾立时什么羡慕之情都没了,一个个都心说亏得季亿这般忠心,庆丰帝竟然拿他女儿做人情,真真是为着叫成怀瑾这条狗咬人,无所不用其极了。 又有许多原和季亿关系不错的大臣开始同情季亿,还有许多对季颂贤有好感的贵妇递帖子请她赏花之类的,原都是想要安慰她的,倒弄的季颂贤哭笑不得,心说这些人私心底下怕是已经认定她以后没什么好结果了吧。 旁人倒也罢了,只韩中书得到这个消息痛苦了好些日子,他原是很爱敬季颂贤的,好容易老师写信到季家提亲,瞧样子季家也要吐口了,谁知道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横插一杠子抢了季颂贤。 韩中书对成怀瑾心生怨恨,心说季颂贤那般温柔雅致的女子本就该嫁个文人,夫妻二人写诗和曲逍遥度日为上,嫁与成怀瑾这等只知道打杀的血腥武夫真真是白瞎了那般好的人。 可是,他也不过是个穷翰林,比起成怀瑾来权势都差之远矣,就是心中不忿也无法可想,只能暗生恼意罢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红莲 “老爷,指挥使又送了东西来。” 季亿才刚换好朝服要去衙门,他的随侍就来禀报。 季亿立时变了脸,手一挥:“不要,扔出去,也别叫他登门。” 自那日成怀瑾登门挨了季家儿子的拳头之后,他每天都要带着东西登门拜访,只是季亿这老头也倔的紧,气成怀瑾抢了自家宝贝姑娘,总是不叫他拿门。 可成怀瑾偏就跟季亿犟上了,每日必在他去衙门之前带了东西来。 季亿的随侍得了吩咐快步跑到门口,对正在门房上歇着的成怀瑾笑道:“姑爷,老爷的气还没消呢,您今儿还是带着东西走吧。” 成怀瑾倒是也不气,他放下茶杯,点点头道:“不碍,我明儿还来。” 随侍抹了一把汗:“小的也实说了吧,您越来勤,老爷越是生气。” “只我若不来了,你们老爷怕是更生气。”成怀瑾看了随侍一眼,眼中有几丝笑意:“我也知你家老爷因何生气,放到谁身上,谁也得恼。” “可不是么。”随侍陪笑道:“我们老爷平日最疼我们家姑娘的,现在冷不丁的姑娘订了亲,老爷心里不好受。” “这是该的。”成怀瑾嘴角微勾:“女儿家本就是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她要出门子,父兄自然不舍得,出了门一辈子都是别家的人了,谁家都难过,再说,贵府千金无论人物还是品性都是顶好的,我平白无故得这么好的娘子,便是被刁难些也是应当的。” 他这话说的通情达理,听的随侍都是满心的感动,心说都道锦衣卫的人最是凶狠不讲理的,可自家姑爷身为总宪却这般的和气可亲,说出来的话叫人听了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哪里又像锦衣卫出身,分明就是通礼仪诗书的大家公子样么。 “您多来几回,老爷气消了便叫您进门的。”随侍劝了一句拱拱手转身回去。 成怀瑾倒也没多留。带了东西便走。 当随侍回来,季亿已经准备妥当,叫随侍给他牵马,他要去衙门。一路走,季亿问随侍成怀瑾的反应,随侍便将成怀瑾说的那些话如实讲了出来,听的季亿在马上都连连点头:“倒也是个耐得下性子的,说出来的话也通情理。罢,他若再来两回,你就叫人放他进门。” 随侍笑着应了,一路随季亿上差。 且说季颂贤即已经决定要写后宅争斗之文,自然也耐得下性子琢磨,她倒是照着成国公府后宅来写的,她在那里呆了许多年,本就熟悉的紧,再加上来她本也是颇有文才的女子,来季家这些日子又受季家人熏陶读了许多的诗书。另外加上得自未来的那些记忆,真正写起书来倒也文如泉涌,没几日就写了好些。 这日季颂贤写了些书稿捧了给季纬、季缜和伍瑞去看,三人看过连连称赞,只说如今的话本子多是才子佳人,神仙精怪之类的,好虽也好,则不如季颂贤写的详实。 季颂贤这书没有多华丽的词藻,语言也平实的紧,可正因着平实才写实。瞧了话本子故事如在眼前发生一般,叫人难免信以为真,更兼季颂贤这话本子别僻奇径,不写才子佳人。更不沾神仙精怪,完全写的是大家后宅之事,其中又有些许诗词点缀,读起来叫人口舌生香,当真是极好的一本书。 三位兄长这番称赞叫季颂贤脸红的紧,掩面说了一番谦虚的话。回去又写一些,起身伸了伸懒腰,忽想及她只顾写书,倒是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倒该出门闲逛一番,全当休息了。 如此一想,季颂贤就带了绕梁去寻伍氏,正巧伍氏想着家里人口多,一辆马车出行很不便,原家里没什么余财倒也罢了,将就着些就是了,如今家里也不缺那些个钱了,总不能叫儿孙跟着再多受委屈,就又叫人买了辆车子,添了个车夫。 她一听季颂贤要出门,立时笑说家里如今不缺马车,叫季颂贤不必步行,只管寻吴亮驾车带她出去。 季颂贤倒也欢喜,带了些散碎银子,另叫上绕梁坐马车就出了门。 一行走,她一行和驾车的吴叔说话,问这金陵哪里还有美景,吴叔笑道:“娘子算是问着了,如今正是六月流火天,城外有一莲花山,山下有一湖,湖中遍植莲花,这会儿子开的正好,就像是,就像是……唉,小的识字不多,竟是说不出那等美景来。” 季颂贤一听倒是笑了,口中吟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吴叔一拍大腿:“着啊,正是呢,娘子这诗写的真真是好,就是那么个样子,小的头一回见的时候都呆了,却想这莫不是天宫么,怎有如此美景。” 他这么一说,季颂贤倒是极感兴趣,立时道:“吴叔,咱们在城里买此吃食然后再去莲花山,中午就在那里看着湖光山色还有映日荷花野炊如何?” “是极,是极。”绕梁一听也欢喜的拍起手来:“娘子说的极好,咱们带些肉,奴奴还知道一处坊市专卖南洋和西域来的各色香料,咱们也买些,到了那里烤肉吃。” “亏得你能说出来。”季颂贤听的也笑,伸出春葱般的手指,指尖点在绕梁额际:“那般的神仙之境,那样清静的荷花,你偏在旁边吃些荤腥,弄些烟火气,倒是白瞎了那般的美景,倒不如带些桂花酒,再弄些果子,另去芙蓉斋弄些鲜花做的素食反而趁景。” 绕梁撅了撅嘴:“娘子说的是,只奴奴没有娘子那份雅兴,奴奴就想吃肉。” 季颂贤无奈笑道:“得,你家姑娘我奈何不得你,且给你买些酱肉带上,吃肉成,只不许生火。” 她才说完这话,就听车外有人道:“娘子说的是极,莲花山景致极美,尤其是那映日荷花,当真是别有风致,在那里生火烧肉反倒不美,倒不如一壶美酒合适,我带了美酒,娘子可愿意与我一饮?” 季颂贤一听这声音极熟悉,一时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之后,便听到吴叔一声惊呼,还有成怀瑾带着些笑意的声音:“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这话刚说完,车帘掀开,一条软鞭甩了进来,直缠在绕梁腰间,将绕梁缠着甩下马车,马车疾驰而去,季颂贤紧紧抓着车架两边,带些笑意责怪一声:“你这样将吴叔和绕梁扔下,他们回去必与你告状的,爹非得给气着。” “季相总是防着我,我自然得想法子见你一见。”成怀瑾朗声说了一句,又道:“我已叫人打点那里,也备下美酒美食……” “你已连人带车绑架了我,我还能说什么。”季颂贤极想翻白眼,这几日成怀瑾每日必到季府送礼她是知道 的,也知道季亿从来不叫他登门,虽有些心疼成怀瑾,可父命难违,倒也不好说什么。 她也没想着成怀瑾竟然如此任性,登门不成就半路中将她劫了去,若是叫父亲知道,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呢。 季颂贤想着季亿贵为宰相却跟小孩子似的堵了姑爷不叫进门,成怀瑾这个大权在握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也跟他斗气,弄这些小儿无赖行径,越想越是好笑,不由的轻笑出声。 成怀瑾什么耳力,自然听着,也跟着笑了一声:“季相若知你如此轻巧便跟我走,怕是要吹胡子瞪眼了。” 季颂贤一听立时瞪圆了眼睛道:“可不是我轻巧要与你走,实是劫匪太过凶狠,我一个弱女子奈何不得。” “是极。”成怀瑾赶了马车快行边走边道:“敌军太过凶猛,我军只能先退上一步再图以后,娘子所言极是。” “谁是你娘子?”季颂贤啐了一声:“我未嫁与你,莫要胡乱说。” “也快了。”成怀瑾强辩道:“总归是要嫁与我的,我不过先叫一声而已,这便和无钱买什么物件,先借钱买了一个道理。” “强词夺理。”季颂贤听的脸红的紧,捂着脸斥了一声:“再不与你说话了。” 她倒也说到做到,说不再说话,便一直默了,凭的成怀瑾如何逗弄都不出声。 没用多长时间马车出城,又行一段路就到了莲花山下。 这莲花山虽在城外不远处,可因着路径幽深并不太好行进,所在来此的人也不多,季颂贤一路朝外望了几眼,发现路上也不过行人二三,虽这里景色极美,可人烟却不多。 待马车停下,成怀瑾跳下马车掀开车帘伸手要扶季颂贤下来,季颂贤犹豫一时就伸手放在他的手上,借了他的劲跳下马车。 她今日为了出来转转,穿的衣裳倒是很简单的,一件桃红撒花纱衫子,一条月白裙,显的整个人俏丽的紧,看的成怀瑾险些痴了。 季颂贤左右望望,一忽就瞧见那半湖的红莲,碧绿荷叶将湖水遮住,远远看不着边,绿叶上边亭亭玉立半开全开的红莲,红如火,艳似霞,红玉绿的对立这样的强烈,对人的视觉冲击极为强大,叫季颂贤看痴了。 如此,她瞧着半湖的荷花痴痴而立,成怀瑾则瞧着她发痴。(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玉玺 “呆子!” 季颂贤伸出嫩白的手指在成怀瑾跟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眼珠子都一错不错的。” 成怀瑾伸手攥住她的手指,攥的有些紧,叫季颂贤抽不回来:“我在荷间藏了一叶轻舟,上面弄了许多吃食,你跟我先去取舟如何?” “好。”季颂贤还没有在湖面上泛过舟,自然乐的尝试一下。 成怀瑾牵了她的手到了湖边,湖边几棵垂柳,一棵粗些的柳树枝干上拴了绳子,成怀瑾解开绳子顺手一牵,便有一叶轻舟慢慢浮在水面上,舟上有浆,又摆了小桌,上面放了满满的各色果子并一壶酒。 成怀瑾先跳到船上,回身朝季颂贤伸出手来,季颂贤握了他的手借势跳到船上,几步过去坐在桌旁拿起一颗葡萄咬了一口,顿时满口都是酸酸甜甜凉凉的味道,季颂贤一笑:“这葡萄用冰镇过的?” 成怀瑾坐到她对面一指那些苹果、梨子等:“这些也都是用冰镇过的,虽说夏季吃了解暑气,可到底有凉气,你少吃些。” 说话间,他从桌下端出一大盘子的点心,小小的点心如梅花状,外皮薄如纸,透过外皮就能看着里头红色的馅料,猛的一瞧晶莹剔透,便真如红梅从树上落下来一般,叫季颂贤爱的不成,伸手拿起一块尝了尝,登时被点心的美味所惑,不由微眯起眼睛来,一副极享受的样子:“这点心好,外皮酥脆带着一股子清香,内馅软糯入品即化,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香味道,嗯,竟然还有梅花香气,这是什么点心,你从哪买来的?快些告诉我,待我回去时也买一些。” 成怀瑾见她爱吃,将一盘子点心都推到她跟前:“你爱吃便多吃些。这些外头是买不着的,你若是喜爱就带回去,吃完了再与我说,我给你送去。” 季颂贤点头看他一眼。撅了撅嘴道:“你胡说,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我去锦衣卫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怕是极爱甜食的,这点心恐是很合你口味的。还说不爱吃,怕是爱的不行,就知道骗人。” 季颂贤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如今性子越发的活泼,在成怀瑾跟前很放得开,没有一丝的拘束:“你定然是见的喜欢,就说这些违心的话呢。” 说话间,她拈了一个点心送到成怀瑾跟前:“我可不会吃独食的,嗯,给你一个。” “我也不常吃甜的。”成怀瑾就着季颂贤的手吃了一颗点心。别扭的扭过头去,季颂贤眼尖的看着他衣领处露出来的脖颈有些发红,立时低头偷笑,实没想着在外人跟前冷酷狠厉的总宪大人也会害羞呢。 “这是不是宫里御膳房做的。”季颂贤又问了一句:“果然是宫里的东西,和外边的就是不一样。” 成怀瑾摇了摇头,脖颈上的那抹红险些爬到脸颊上:“并不是宫里的,我自己闲来无事做的。” “什么?”季颂贤吓了一跳,惊问出声,因问的太急,竟是噎着了。咳了好几声才喘过气来:“你,你做的?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还会做点心?” 她一行问,一行摊开自己双手看着嫩白掌心:“我都不会呢,这可如何是好?” 季颂贤是又惊又愁。惊的是成怀瑾这个大老爷们闲来无事的时候竟然喜好下厨,愁的是她厨艺并不如何好,家常菜倒也能烧几样,可这样精细美味的点心她可是弄不来的,若是成怀瑾嫌弃她可如何是好? 成怀瑾勾了勾唇,伸手摸摸季颂贤的头顶。有些抚慰道:“无妨,我会便成,以后做与你吃。” 嗯! 季颂贤心里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情怀,抬头对成怀瑾笑了笑:“我以后多学些,也做与你吃。” 笑过之后,她便又问成怀瑾:“你如何学会做这些的?” 此时,她是真正好奇,完全想不到那样冷血无情的成大指挥使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成怀瑾目视前方,似在追思什么:“原我和师傅住在山上,素来没什么下人伺侯,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动手,师傅又懒又馋,我五六岁的时候便将煮饭的事交给我,又扔了我许多失传的菜谱叫我学,久而久多,便练了一手好厨艺。” 季颂贤听的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小时候日子却也不甚好过,比起来,我比你强多了,因着家人疼爱,倒是没什么用我动手的,就是先前家里穷困的时候,我也没犯过愁,一切家务都是母亲和嫂子们做,煮饭之类的事又哪用得着我。” 说到这里,季颂贤想着成怀瑾当年那么丁点的时候便开始围着锅灶烧火煮饭,恐怕那时候他人还没有锅台高呢,说不得还要踩在登子上才能够得着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对成国公更生出无限的怨愤来,若不是成国公那样禽兽不如,那样没有丝毫父子之情,成怀瑾又何必受这等苦楚。 伸出手,季颂贤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与成怀瑾举杯笑道:“我是没划过船的,在划船之前先喝一杯酒壮胆。” 两人干了一杯,季颂贤拿起船浆对成怀瑾一笑:“我愿读了一首词,其间写道,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汪鸥鹭,原诸多幻想,却不知是何情景,今日咱们也且误入藕花深入一回。” “好。”成怀瑾笑着拿起浆来轻轻一划,那船便入了满湖的红绿相间之中。 季颂贤是真的不会划船,试了好几回,险些将自个儿都掉进湖中,只说自己没这个天份,遗憾的收了手,坐在船上托腮看成怀瑾一人划着船在大片的红莲间慢悠悠行进。 没多长时间,烈阳当空,季颂贤看看天色,伸手摘了一片荷叶顶在头顶,她觉得很是好玩,又摘了一片给成怀瑾顶上摇头笑道:“你这样子倒有些像渔翁了。” “你这美貌的渔婆正好配渔翁。”成怀瑾调笑了一句,放下船浆伸出双手交错垫在脑后躺在船上定定看着天空,季颂贤也学他的样子慢慢躺下,又与成怀瑾说笑:“你说这会儿若是有人划船进来看到咱们会不会吓一跳。” 成怀瑾没有答言,季颂贤自顾自的说道:“要真有人过来,你只管拿了腰牌大喊一声,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闪开,保管那些人连看都不敢看全都跑了,且跑的飞也似的快着呢。” 她一行说一行笑,成怀瑾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季颂贤猛的拿掉成怀瑾头上顶的荷叶,便见他双目如弯月,眉眼间全是笑意,这笑比清风明月更加好看,看的季颂贤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想到有一日因看一个男子的笑容而痴呆了去,等醒过神有些无措,更有些羞意,便转头四顾,想要借机躺了这份尴尬。 船慢悠悠荡着,季颂贤突然看到湖底似有什么闪过,她拿出船浆探了探,在软软的淤泥间,竟然好像有什么硬物似的,季颂贤赶紧出声:“这湖底有东西。” 成怀瑾一惊坐起,顺着季颂贤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只季颂贤总说湖底有东西,他少不得去看看,成怀瑾将外衣和鞋子脱了,转身跳入湖中,没过一会儿手中提了个小小的箱子扔到船上,他一纵也跳上船去。 季颂贤拿了帕子递给成怀瑾叫他去擦脸上的水珠子,又指指那盒子:“这是什么?” 成怀瑾摇头:“谁知道呢。” 擦完了水,成怀瑾去打开盒子,那盒子锁的严实,却并不是普通锁,而是机关锁,成怀瑾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将盒子上面的图案一个个的拨动,约摸有一刻钟的时候,就听啪的一声,盒子打开了。 盒内的东西用一块明黄的绸布包的严严实实,成怀瑾很谨慎,拿了块布包住手才将盒中的东西取出来,然后慢慢剥去外边的绸布,露出那东西的真容。 当那物件彻底的透在阳光下的时候,不论是季颂贤,还是成怀瑾都惊呆了。 好半晌,季颂贤才指着成怀瑾手中的东西战战兢兢道:“这,这是传国玉玺,不是说,不是说失传了么?” 成怀瑾看了好一会儿点头:“确实是传国玉玺,据说前朝时候就已失传,谁料到竟然在这莲花山玉的湖中,怪不得早先太祖皇帝派人寻了多次都无果。” 季颂贤不只惊异寻到玉玺,且还惊异于自己的好运气,好似,她运气越发的好了呢。 她正这船想着,便有几条鱼跃出水面正好蹦到船上,季颂贤一把按住:“正好带回去给娘熬鱼汤。” 她话才说完,那鱼一张口吐出一颗明珠。 季颂贤彻底的呆傻了,这也太…… 她便想,莫不是她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不然怎的什么好事都落在她头上呢? 成怀瑾也有些发愣,实没想着自已这未过门的媳妇竟是这般的时运惊人,好似那天大的好事都可着劲的往她身边凑。 发过呆后,成怀瑾将玉玺卷了塞进怀里,对季颂贤道:“且等回去我进宫将这物件给陛下,总归得了玉玺才是正统,当初太祖才坐江山时好几个世家发难,只说太祖没有传国玉玺根本不算正统,坐不稳这江山,若是陛下拿出玉玺来,想来,不过是朝堂上还是民间威望定然会高过太后,以后,太后也拿陛下没法子了。” 季颂贤一手按着鱼,一手攥着明珠傻傻的点了点头:“那咱们赶紧上岸吧,总归哪日都能玩,这玉玺却是大事。” 成怀瑾也点了点头,伸过船浆快速划动,没过片刻船已靠岸。(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放开 成怀瑾一掀袍角跃上岸去,回身扶季颂贤上了岸。 此时季颂贤已经将那尺长的鱼扔回湖中,手中只握一颗明珠,她上了岸将明珠放入荷包中,又拽拽衣襟,将衣服的皱折抚平。 成怀瑾又将船藏回荷花深入,才回身想牵马去,季颂贤站在柳树下叫他,成怀瑾几步过去,季颂贤指指他身上的衣裳:“你这衣服湿淋淋的如何是好,虽说如今是夏天,可穿着湿衣服也不好受,再有你若驾马车一路回去,难免要着了风。” 成怀瑾道了一声无妨,一运内劲,季颂贤只看着他身上白汽蒸腾,瞬间,他身上的衣裳就干了。 即是衣裳干了,成怀瑾就将外袍系好,又拿了玉带欲系回腰间,只他到底有些不便,季颂贤笑着转到他背后帮他系上腰带,又将诸如荷包玉佩等物也帮他挂好。 不想季颂贤才站起身,便有一个声音传来:“不知羞耻的东西。” 季颂贤回身,顺着声音看过去,远远的,就见成平安骑马而来,他马上还坐了一个女子,仔细一看,竟是冯蓉蓉。 成平安满脸的失望还有怒气:“还未嫁人就给人宽衣解带,哼,我还以为季相家教多严,原还以为你是个冰清玉洁的,没想着竟是这么个连妓子都不如……” 啪的一声响动,却见成怀瑾微一抬手,成平安就这么从马上栽了下来,冯蓉蓉吓坏了,狼狈的从马上下来哭喊着:“成郎,成郎,你怎么了?” 她抬头,双眼通红又充满仇恨的盯着季颂贤:“季家姐姐,成郎他对你一往情深,一直想与姐姐共结连理,听到姐姐赐婚的消息好几日都是茶饭不思,我才哄了他出来散散心。不想,不想竟然见到姐姐这样不知羞,青天白日……” 季颂贤满脸冷意看着冯蓉蓉:“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姑娘,我哪来的妹妹。莫乱认人,我与你这般甘为下贱与人为妾的不熟。” “姐姐青天白日就在野地里与人,与人有私……”冯蓉蓉根本不管季颂贤如何,自顾自的说话。 成平安躺在地上,浑身疼的难受。可还是拿那种看垃圾一般的眼光看着季颂贤:“季相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丢尽了脸。” 季颂贤瞧这两人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如何,突然之间也懒得和他们争辩,牵了牵成怀瑾的手:“咱们且走吧。” 成怀瑾紧紧握住季颂贤递来的白嫩小手,原本黑亮的一双眼睛如今阴沉的看不着底,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锦衣卫诏狱空了好些日子了,本宪想请两位过去做客,不知意下如何?” 这一句话,成平安立时住了嘴,冯蓉蓉吓的面色惨白缩在成平安怀里:“不。我不去,我不去。” 成平安怒视成怀瑾:“你怎么这样可恶,咱们可是老乡啊,你……你,你不是人,我都和你说了我要靠那些诗词博名,你却不只写唐诗,还写了宋词,我就知道你故意针对我的,如今还想叫我下诏狱。呵呵,恐怕你心里恨不得我死了你成为唯一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好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咱们且等着。我等着看你下场如何。” “本宪留你的命瞧着。”成怀瑾冷笑一声,右手抬起做了个手势,立时破空声响起,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好几个穿着绣银鱼黑衣的锦衣卫,这几个人恭敬的跪在成怀瑾脚下:“总宪吩咐。” 成怀瑾一指成平安和冯蓉蓉:“拿了。” “是。” 那几个锦衣卫起身,从怀中摸出精钢所制的链子将成平安和冯蓉蓉拴了。冯蓉蓉吓坏了,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我不要去,我不要,成郎救我,救我……” 她这样连哭带喊,哭的成平安心里难受,对成怀瑾怒目而视:“你别得意,别高兴的太早,你早晚有一日要被挫骨扬灰,你不得好死。” 成怀瑾根本不理会他这狂喊,一挥手:“送诏狱。” 待那几个锦衣卫押着成平安离开,成怀瑾眼中冷意未消,季颂贤看着这一场闹剧似的事故有些无奈,可想及成平安这回定要吃尽苦头,心中又有些高兴,她笑着拽拽成怀瑾的衣袖:“咱们回去吧。” 成怀瑾眼中冷意立时消融,换上温暖的笑意,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一般,拉着季颂贤,扶她上了马车,他自己则坐到车辕上挥起马鞭驾车飞速离去。 季颂贤坐在马车上心情还有些不平静,想到成平安冷不丁的冒出来说出那等侮辱她的话,言词间将她当成妓子,不只侮了她,连季亿都侮辱了一番,便恨不得咬下成平安一块肉来。 又想着成平安此等人只下诏狱教训一番实有些太轻忽了,该当多给他些教训,忽然想及高家姑娘如今可还疯着,高家还不知道这事与成平安有关呢,季颂贤眼中闪过一线狠意,隔着帘子对成怀瑾道:“能否送我去高家一遭。” “吁!”成怀瑾将马车停在路旁,回身掀起车帘与季颂贤对视:“你是想去高家揭穿成平安?” “你,你怎么知道?”季颂贤吓了一跳,不想成怀瑾也知此事,后一想到他的身份也就释然了:“我倒忘了,你可是指挥使大人,锦衣卫无孔不入,恐怕这金陵城难有什么事瞒得住你。” 她自嘲一笑:“我与你两情相悦,又有婚约在身,做什么也不过凭的自己喜好,我们俩的事,凭的什么叫旁人指摘,且还那样侮没与我,总归我便是那等不知羞耻又贪慕权势,且还恶毒愚蠢的,我若是不恶毒一点,倒也白白叫人侮没了,莫不如坐实了这恶毒之名,也不枉白叫人骂上一回。”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又笑道:“高家如今因着高娘子发疯的事情正焦头烂额呢,若是叫高家知道高娘子全是因着成平安几句话的事才被吓疯,不知高家又将如何?晋阳公主将如何?高太后又会怎样?” 成怀瑾不等她说完人已在车厢内,他挥手将车帘放下,两手紧紧攥住季颂贤的手:“他辱你便是辱我,此事你不宜上门,平白招惹是非,倒不如交予我,我自会给你讨回公道。” 季颂贤抬头,在有些发暗的车厢内,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她唇角勾着浅笑,像是春天才开的迎春花随风摇曳:“好,只等有了结果你必然要告诉我一声。” 成怀瑾点头,季颂贤又想起一事来,对成怀瑾道:“成平安和冯蓉蓉到底是公侯家的儿女,进了诏狱若用大刑难免有些不好,陛下那里也不好交待,倒不如……” 季颂贤压低声音凑近了成怀瑾小声出着主意,出那坏主意的时候,她双眼亮的惊人,心中也是满满的愉悦,嘴角勾起的笑都带着坏意,可成怀瑾越发觉得她好看,哪里都好,坏的也好看的紧。 季颂贤说完了,心头一阵轻松,更有无限的愉悦。 这一刻,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更是想开了许多事情。 她做为冯颂贤的时候循规蹈矩,为着名声,为着得成平安几分喜欢,叫他能多看自己几眼,故做贤良,压制自己的性子迎合旁人,最终呢,还不是窝囊了半辈子也没落个好死。 即是死了一回,如今得了新生,又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管他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自做我自己的,只要问心无愧便成。 陷害成平安一回又怎么了,他那样阴魂不散的人自然就该多多陷害,踩上他一万脚,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碰着恶人,就该比他还凶恶。 如此想着,季颂贤原先压制在骨子里的本性完全暴发出来,那拘谨压抑完全消散,从此之后,她就是季颂贤,全新的季颂贤,坚强开朗又睚眦必报的季颂贤。 心境放开的季颂贤越发显的美艳,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体一般叫人看的目炫神迷。 她只觉体只有什么东西似要破茧而出,丹田中热的难受,好似,好似有一个旋涡在高速旋转着,内里一颗金丹耀眼夺目。 这是? 季颂贤精神一震,这莫不是她吞下去的那颗金珠? 珠子发着柔和的光,上面刻着神秘的纹路,季颂贤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都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再去管,反正这珠子就在她身体里边,且这么多日子下来似也对她没坏处,那便由它呆着吧。 成怀瑾握季颂贤的手,紧了几下,季颂贤惊醒过来,嘴角的笑容灿烂之极:“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想开了。” 成怀瑾又如何看不出来,季颂贤原先构筑的那个壳子打破了,有什么新的东西破壳而出,不过,看季颂贤的神情也知这对她只有益没有害。 “你且放心。”成怀瑾沉声道:“这一回,必叫成平安去了半条命。” 季颂贤点头:“我且等着。” 成怀瑾出了车厢驾车疾驶而去,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金陵城,他将季颂贤送回家中,出了季家门口中呼啸一声,就有一个锦衣卫牵马过来。 成怀瑾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挥鞭子就朝高家所在的英芨坊而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震怒 高芷兰的闺房内,胡子花白的大夫战战兢兢对高老太君道:“高娘子这病乃是惊恐太过以致痰迷了心窍,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惊恐太过?”高老太君想了一时又问老大夫:“行针可否?” 老大夫摇头:“实乃在下没那样大的本事,恐除了几十年前在金陵行走过的那位神医,再无人可医了。” “你说的是……”高老太君那样大的年纪自然也晓得这位神医:“是她?” 老大夫应了一声:“那位神医并不知名姓,只因她长的实在是好,又在金陵治病救人,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一视同仁,可谓活人无数,民间称她为赛观音,只可惜她在金陵也只呆了不到一年,也不知因为什么便再无音讯,此后多少年也没再见她出现过,在别处也没听到她的消息。” 高老太君叹息一声:“我曾听人说她似乎是得罪了某位贵人,可惜,可叹,若她如今还在,我的孙女也不至于这般。” 老大夫诺诺听着,高老太君叹了一回便叫人送老大夫出去,又招了高国舅过来吩咐:“你仔细的派人打听打听,吩咐各州县也都给咱们好好探探,看看是否能寻着赛观音的影踪。” 高国舅应了一声,才要出去吩咐下去,便见管家匆匆而来,给高老太君和高国舅见了礼后急道:“老太君,国舅爷,锦衣卫指挥使登门求见。” “锦衣卫的人?”高国舅立时皱起眉头来:“他来做甚?莫不是还想抓咱们家的人。” 高老太君摆摆手:“甭管来干什么的,这等人物还是不得罪为妙,你去瞧瞧吧。” 高国舅恭敬的应了,带着管家出门。吩咐道:“请指挥使前厅奉茶,我随后便到。” 管家立时一溜小跑出门,高国舅回屋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去往前厅,才一进门便看着一个极俊朗极有威势的青年一身银龙袍端坐着,高国舅立时笑着拱了拱手:“不知指挥使驾临,有失远迎,海涵。” 高国舅身为太后的亲兄弟。身份摆在那里。成怀瑾也没有摆谱,起身回了礼:“冒昧登门,还望见谅。实乃有要事与国舅商量。” “哦?”高国舅一惊,虚手一引请成怀瑾坐下,他坐到北墙主位上笑问:“什么要事?还要指挥使亲自登门。” 成怀瑾微微垂头,伸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抬眼看高国舅满脸急色,这才淡淡道:“此事与贵府千金有关。国舅也知我锦衣卫探听消息上还是有长处的,前儿探到贵府千金病重,也探知原由,因想着老太君与国舅一片慈爱之情。特来告之一二。” 高国舅脸色越发的阴沉,右手紧握:“指挥使请说,若果然是实情。我满府定当厚报。” “报不报的我也不需要。”成怀瑾嘴角微勾,勾出一丝冷笑:“只不过是看不惯某些人的作为罢了。另外,也念着令千金本是柔弱女子,并无得罪谁,却遭了这等无妄之灾,想帮忙一二。” 说到这里,成怀瑾放下茶杯:“前儿我手下一位牛百户去吃酒,正好挨着令婿曹安,听到曹安和成国公府大公子说话,国舅也知我锦衣卫素来爱探听些东西,牛百户便用了锦衣卫秘法听了些话,才知道曹安因着令千金打了他嫂子,又对他爹娘有些不太恭敬心生怨意,正好碰着成大公子,成大公子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成怀瑾不紧不慢的说着,仔细的将这件事情道出:“曹安倒是并没有想到令千金会吓疯,对成大公子有些怨怪之意,成大公子便与曹安出主意,说是将令千金偷出来再吓一回保不准就好了。” 说到这里,成怀瑾冷笑:“当真是保不准呢,也保不准吓的更厉害。” 他一行说,高国舅脸色阴的几乎是能滴下水来,说到这一句话时,高国舅实忍不住,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火气怎么都掩不住:“无耻小儿,无耻之徒,竟敢这般陷害我女,我定要……” “指挥使说的可是真的?” 一个年迈的,颤颤微微的声音传来,高国舅立时迎了过去,却见高老太君扶着丫头的手进门,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成怀瑾,成怀瑾一笑:“自然,若老太君不信,我可与曹安对质。” “这倒不必了。”高老太君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风浪没经过,怎样的人没见过,她早已从成怀瑾的神情中看出他说的都是实话:“老身信指挥使所言,只是,老身不明白指挥使为何会来告之,我高府和指挥使素来没有什么交情。” 成怀瑾起身,对高老太君拱了拱手:“我也不说什么虚的,也不说念及老太君疼孙女的这片心了,说句实话,我与成大公子有夺妻之恨。” 说到这里,成怀瑾利落的又对高国舅一拱手:“言尽于此,我也不多留了,告辞。” 高国舅才要送成怀瑾,高老太君却拦下他来:“指挥使留步。” 成怀瑾转身面向高老太君:“老太君还有什么事么?” “有一事想请指挥使帮忙一二。”高老太君虚手引成怀瑾入座,她几步过去坐在主位上,高国舅敬陪末座,高老太君笑了笑,显的很是慈祥,这一刻,她也不过是个寻常的老妇人,一丁点一府太君的威仪都没了,笑容也显的有些虚弱:“这些日子我家孙女病重,我们满府里折腾,请了多少大夫都瞧不好,今儿也请了一位民间很有名望的大夫来瞧,也说不成,不过,这位大夫却给老身推荐一人,便是几十年前曾在金陵出现过的一位神医,民间都称她为赛观音,据说她医术如神,阎王跟前也能抢人,可这位神医多少年不见踪迹,据闻锦衣卫消息最为灵通,老身想托指挥使打听一二。” 若说旁的事成怀瑾倒没什么,也指不定应下,可老太君说到这位赛观音的时候,成怀瑾面色有些古怪,神情很是复杂,过了一会儿,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老太君,实在是,这位神医如今并不在大夏,便是知道她的行踪,也是请不来的。” “什么?”高老太君和高国舅同时一惊:“她不在大夏么?” 高老太君眼中泪水点点落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莫不是天要绝我孙女不成,我高家一向与人为善,怎么,怎么偏生这等祸事就落到我高家头上了,要是,要是芷儿好不得,我,我也不活了……” 高老太君哭的悲痛,高国舅神情也极不好,他勉强对成怀瑾道:“指挥使莫怪,家母实在太过心疼我那女儿了。” 成怀瑾赶紧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老太君一片慈爱之心,可敬。” 高国舅带着几分沮丧道:“如今我家里乱七八糟,即是……我送指挥使。” 成怀瑾起身,走到高老太君跟前微微弯腰道:“老太君莫再悲伤,您说的那位赛观音我是见过的,她与我有些渊源,也曾给我些药,也有治那惊吓过度痰迷心窍的,只我未带在身上,等我回去使叫人送来,至于到底管不管用,我也说不准。” 高老太君原本已经绝望了,听成怀瑾这句话立时就打起精神来,猛的起身道:“不妨,便是不管用我们也感谢指挥使,还请指挥使尽快将药送来。” “好。”成怀瑾点了点头,又对高国舅致意:“如此我先告辞了。” 高国舅满脸欢喜的送他出门,送到门口又道:“待小女康复,必登门道谢。” 成怀瑾翻身上马,对高国舅拱手后利落的离开。 他前脚走,高国舅后脚就拉下脸来,回家便拍桌子摔碗的大骂:“成平安无耻小儿,如此陷害我女,实在可恼可恨……” 高老太君绷着一张脸道:“且等芷兰清醒了咱们问问,果然如此的话,我必饶不得成家,曹家,哼,那等样的人家咱们芷儿也不呆着了,芷儿好了就直接与曹家和离,等芷儿回了家,咱们再整治曹家。” “母亲说的是。”高国舅应了一声:“我越想成平安和曹安这两个狗东西这般陷害我儿,我就越是恼怒,不将他们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且等等吧。”高老太君冷哼一声:“那成平安是个闲不住的,咱们就是不出手,他自己也得把自己坑死。” “母亲的意思是?”高国舅有些不明白。 高老太君一笑:“玻璃,珍珠,重利。” 高国舅瞬间明白过来:“极是,母亲看的透。” 只说成怀瑾回去就取了一粒药丸装到玉瓶中叫人快马加鞭送到高家,又派人给季颂贤送信,告诉季颂贤高家已经震怒,怕用不得多少时候曹家和成国公府便要倒一回霉了。 做完这些,他就带人去了诏狱。 成平安原本认为锦衣卫的人没那样大的胆子,就为着几句话将他带入诏狱中,可惜他想错了,锦衣卫的人实是胆大包天的,不说他几句话句句得罪成怀瑾,就是他老实本份,成怀瑾若想治他,也有的是罪名。 成平安和冯蓉蓉被押进诏狱,一路上听着声声惨叫,鼻端净是血腥之气,经过一间牢房时,还看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不成人样的东西爬在地上嘴里斯斯作吼,吓的冯蓉蓉两眼一番就晕了过去,成平安也吓着了,脸色惨白,唇上也没了血色,走路时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什么翩翩贵公子之态。(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见驾 成怀瑾踱步进了诏狱,先去看了正受刑的几个官员。 其中出身卢家旁枝的户部主事被拴在柱子上正受鞭刑,当长长的带着倒勾的鞭子甩在他身上,他疼的嘶吼着,浓稠带着腥味的血水顺着他赤裸的上身流下,缓缓掉到地上,在灰褐色的地上开出点点艳丽的花朵。 “招了么?”成怀瑾问了一声正挥鞭子的小旗。 那小旗收了鞭子过来见礼,笑道:“未招,不过小的看再甩上几鞭子应该就招了。” 成怀瑾一摆手:“继续,若是他再不招,本宪教你几招。” 那正粗喘着气的卢家旁枝子弟听了这话才要骂成怀瑾,却听成怀瑾又道:“你去寻几捆二踢脚来,这诏狱中有一个算一个,不招供的便直接往后庭塞上一个,拿火点着,这人啊,就跟那火箭似的……” 他话未说完,卢家子弟已然怕的浑身发抖,心寒如隆冬腊月,吼道:“我招,我招,莫再用刑了,我全招。” 成怀瑾冷笑一声,拍了拍那小旗的肩膀:“多琢磨些新花样,只甩鞭子又累又不见效,你瞧本宪教你这个,即轻省又方便,犯人招供也快,省了咱们多少事去。” 小旗真真是佩服之极,满心敬意道:“指挥使教训的是,小的记下了,以后一定多多琢磨新花样。” 成怀瑾又看了几眼另几们官员,叮嘱了几句话才往里走,待走到最里头那间最宽大的牢房时,就见成平安和冯蓉蓉坐在牢房的椅子上,两个人都是满眼惊恐,不过,应该是没被用刑的,总归他们衣物都整齐,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 成怀瑾看了满意的点头,叫过一个百户来吩咐了几句话。那百户应声下去,没一会儿就有几个总旗分别带了成平安和冯蓉蓉下去。 成平安一瞧吓坏了,大吼一声:“你个王八羔子,亏了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竟然丝毫不念旧情。”他拼命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成国公世子,你们要真打了我可吃罪不起。” 冯蓉蓉一边哭一边喊:“成郎救我。成郎救我……” 成怀瑾冷眼瞧着,一挥手:“带下去。” 又有几个总旗过来将两人抬起来便走,一向东一向西分别扔进两间小黑屋内。 眼瞧着两个总旗将两间小黑屋的门关的死死的,成怀瑾这才出去,又叫过一个千户来嘱咐了几句话便拿了腰牌进宫。 话说庆丰帝批完了折子,这会儿日头西移,暑气也消了些,庆丰帝倒有了闲情逸致,带着几个受宠的妃子美人到御花园转悠。 才刚听一位美人抚完琴想要奈奖几句,便见大太监魏牟快步过来。躬身低头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说有极紧要的事情。” “要紧事?”庆丰帝想及今日成怀瑾应是去季府劫了季颂贤出去玩耍,这会儿子理应还在外头,怎就回来了,还偏有要事面君,莫不是出去玩的时候碰着什么事了:“赶紧请他到乾清宫,朕随后便到。” “诺。”魏牟答应一声,叫个小太监一路小跑去请成怀瑾到乾清宫。 庆丰帝挥别后宫美人,整了整衣裳起驾乾清宫。 他过去的时候成怀瑾还未到。庆丰帝就开始琢磨起来,只说成怀瑾能有何等大事?难道是哪位蕃王要造反?或者说世家勾连要弄出什么事来? 他这里正盘算着,成怀瑾一身银龙袍高冠博带进了乾清宫,脸上带着冷意站在乾清宫中。脊梁挺的笔直,当真是玉树临风,风姿美绝。 “有何要事?”庆丰帝倒也直接,上来便说。 成怀瑾几步过去,离庆丰帝不过二三尺的距离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到庆丰帝手中:“今日出去游玩,恰巧得了一个物件。想来你必是极喜欢的,就拿来送你。” 庆丰帝有些犯傻的伸手接了,只觉入手很沉,便问:“是玉?” 将包裹的绸布剥开,正好一道阳光射了进来,射在那墨绿色通透的玉雕上面,其上九龙盘旋, 似带着无限威仪。 庆丰帝倒吸一口冷气:“这,传国玉玺?真是传国玉玺?” 成怀瑾点头:“想来应该是的。” 他伸手指指玉玺底座镶的金子道:“据传闻前朝的时候文帝一次和明相争吵,随手抄起一物扔了过去,不想扔的竟是传国玉玺,将玉玺碰了个角,文帝心疼之极,后用金镶好,你瞧这里镶了金的,再有这些篆刻,另外……” 他将玉玺翻了过来,指了底座上的字迹还有上面带的赤色带黑的印泥:“玉玺是自秦武帝时便一直在用,据说武帝尚黑,想来用的印泥应该也带黑色,后边几个朝代用的几乎都为红色,这才有了赤中带黑之色。” 他一行说,庆丰帝一行点头,又听成怀瑾继续解释:“原我在山上时,从师傅的藏书中看过传国玉玺的图样,这个和图样上不管是形态还是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再有光这块美玉便倾国难寻,应该做不得假的。” 如此说来,传国玉玺应该是真的,庆丰帝一听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他托着传国玉玺胸中充满豪情:“自太祖时起便遍寻传国玉玺,无奈寻了多年也没见着影子,那些世家瞧不起世祖爷的出身,笑话世祖泥腿子出身不配坐拥天下,不然怎不见传国玉玺,气的世祖杀了多少人,当时血流成河,只是世祖爷临去时还念着传国玉玺,只说得了玉玺才能坐稳江山,才能堵了天下人的口,后来不管是太宗还是文宗都暗暗命人去寻,只寻不着,不想朕倒是得了这玉玺。” 笑完了,庆丰帝小心将玉玺收好,对成怀瑾道:“这事得好好谢你一谢。” 成怀瑾摆手:“不必了,我拿这物件也没用,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放家里还是个累赘,得了自然给你。” “话虽如此说,可不谢你朕心里过意不去。”庆丰帝想着得亏了是成怀瑾得了这玉玺,若是旁人得了指不定怎么样呢,要是那些世家得了去,说不得瞒下,然后再弄出乱子,以此来弄的他这天下坐不稳当,要是太后得了去……庆丰帝想都不敢想,那后果太严重了。 成怀瑾微微一笑:“我听说御花园中有一绝品昙花这几日便要开了,你若要谢,就将这花送我。” 庆丰帝立时摆手:“拿去,拿去,拿了就快些走,那昙花可是朕心爱之物,你若不早些走,朕说不得要后悔的。” 成怀瑾笑着告辞离开,转身去御花园当真寻了那绝品昙花带上就走。 魏牟一直跟随成怀瑾,替他捧着花送出宫外,到了宫门口,成怀瑾对魏牟道:“烦劳告诉陛下一声,我将成平安拿进诏狱了,若是成国公府来告状,叫陛下给我遮掩些。” 说完,他接了魏牟手中的花快步离开,哄的魏牟一身冷汗,急匆匆去给庆丰帝通气去了。 只说成平安在诏狱的小黑屋中呆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只能在黑漆漆的狭小空间中呆着,眼睛不见一丝亮光,鼻子不闻一丝的味道,耳朵听不得一点声音,再兼之又闷又热,出了浑身大汗,嗓子干渴之极,却没有人给他丁点的水,更不要说饭食之类的了。 到第二天傍晚时分守门人去开门,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子骚臭味,原来,成平安实憋不住,只能将屎尿全拉在屋里,这样的天气闷了一宿,味道如何,自然能想得到。 再有成平安因为关在屋里不多时精神就崩溃了,为着能撑下去,他就撕扯衣服,将好好的一件绵绸衣裳撕的乱七八糟,整个人又臭又脏又狼狈的躺在小黑屋的地上,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声不响,若不是鼻子里还有气,真以为他死不瞑目呢。 当几个小旗七手八脚将他抬出来时,成平安大哭一声,翻身便跑。 好几个锦衣卫小旗追都追不上,冯蓉蓉也被放了出来,她比成平安还要不堪,被锦衣卫的人放到门板上抬着绕着金陵城走了一圈送回成国公府。 成平安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蹿,当阳光照射在他头顶,耳边听着人群发出的各种声音,鼻子里闻着街上小食肆传来的种种食物香气,他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好容易成平安镇定下来,先寻了个成衣铺子买了衣裳换,又叫人给他整好头发,这才雇车回成国公府。 话说成平安失踪这段时间成国公自然到处找他,后来听人说他和一个小妾被拿进诏狱,成国公立时急了,他是不敢去锦衣卫闹腾的,只能递腰牌请求见驾。 只成国公得了信儿去求见庆丰帝的时候宫门已闭,庆丰帝自然不见他,成国公无奈只能等着天亮宫门一开便又递了腰牌,这回,庆丰帝倒是召他了。 成国公颤颤微微的进了乾清宫,一见庆丰帝就跪伏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可怜极了:“求陛下救救犬子,犬子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做出一丁点于国于民不利之事,可是,昨日锦衣卫将犬子和犬子的一个小妾拿进诏狱,这会儿子,这会儿子不定怎么样呢,说不得……陛下啊,老臣一把年纪了只这么一个儿子,还要靠他养老送终呢,他要有个好歹,老臣和老臣的夫人可怎么活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成书 成国公伏跪在乾清宫的金砖所铺的冰冷地上,哭的极为悲痛。 他并没有瞧见庆丰帝望着他时那一眼冰冷无情,庆丰帝揉揉额角,故作疲态:“成公请起。” 后又斥了魏牟一声:“还不赶紧扶成公起来。” 魏牟几步过去双手去扶成国公:“您老赶紧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如此这般叫陛下都要心疼的。” 成国公顺势站了起来,对庆丰帝拱手为礼:“陛下海涵,老臣实在太过担忧犬子,所以才这般失态。” 庆丰帝嘴角带着笑,眼底深处却是满满的冷意。 便是这个人在成怀瑾未出生之时就要将他毒杀,好好的嫡子丢弃到一旁,却要宠着那个连外室子都算不上的继子,真是可恼可恨。 “成公言重了,你所言平安一事朕早已知道。”庆丰帝摆手叫魏牟给成国公搬了椅子过来,他坐到御坐上笑着跟成国公解释:“昨日指挥使就进宫来报备过的。” 成国公大惊,赶紧起身:“犬子若有做的不是之处,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待他回来,老臣必好好教训他。” 庆丰帝右手抬起一按:“坐。” 待成国公再度坐下后,庆丰帝笑道:“实是这件事情非同寻常,朕前些日子得了传国玉玺的去处,昨日命指挥使去寻,为做掩护,请了季相的千金相帮,只做未婚夫妻游玩去莲花山寻玉玺,刚刚好指挥使才从湖中摸出玉玺,平安就带着小妾过去出言侮辱,指挥使难免就多想了些,还以为平安是要打传国玉玺的主意呢,没法子,只好将他们请到锦衣卫中做客,说起来,并没有如何他们。不过是关了一宿而已,且等一会儿朕就传旨将他们放出来。” 庆丰帝这话刚完,吓的成国公早已又跪到地上:“陛下,犬子打死了都不敢打那传国玉玺的主意啊。再者,犬子也不知道指挥使和季家千金是去寻玉玺的,还请陛下恕罪。” 庆丰帝一笑:“平安的品行朕深知,只是指挥使并不知道,为着玉玺难免就多心了些。只他寻到玉玺也算立了大功,这等事情朕也不便责怪,倒是叫平安受了委屈,待他出来,你叫他进宫见朕,朕嘉奖于他。” 成国公立时大喜,给庆丰帝谢了恩,这才颤颤微微站起来道:“为着传国玉玺,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当不得陛下嘉奖。老臣主要担心犬子身体,即是无事,老臣便告退了。” “魏牟,送送成国公。”庆丰帝摆了摆手,魏牟立时笑着过来扶着成国公出门。 待出了乾清宫门,成国公才反应过来,庆丰帝可是寻着传国玉玺了啊,据说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失踪的传国玉玺…… 他赶紧回身,在乾清宫外给庆丰帝见礼:“老臣恭贺陛下得传国玉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你自去吧。”远远传来庆丰帝的声音,成国公转身下了丹陛,又和魏牟道:“以后还请魏公公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的递上一个荷包。魏牟接过来捏了捏,这荷包轻飘飘的里头似也没装什么东西,不过魏牟却是极欢喜的,情知里头必装了银票的:“您言重了,成国公府的忠心陛下是知道的。”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已经答应了,成国公笑了笑。出宫的时候步子也轻快了几分。 却说季府这边,一大早锦衣卫总旗带人送来一盆昙花,不待季亿如何,季颂贤已经叫绕梁去门房那边唤了几个人抬进院中,季亿要待发作,却也不能。 前儿季颂贤出去游玩半路叫成怀瑾劫了去,这事叫季亿满腔怒火,恨的咬牙切齿,私心底下将成怀瑾骂了多少回,只他素来疼女儿,便是季颂贤再如何,他也舍不得责骂,只能自己憋了火。 如今那花搬到院中,季亿更不好发作,只能自己忍了。 不想,他忍是忍了,季颂贤却不罢休,才刚将花放好,便去书房拽了季亿就走,父女俩脚步匆匆到了院子里,季颂贤指着那一米多高的昙花笑道:“素来知父亲最爱昙花,只如今好的昙花不好寻,我就托成指挥使去寻一盆来,却不想前儿才跟他说了,今日他便叫人送了来。” 季颂贤笑声欢语,又是一片孝心,倒叫季亿满心的软乎下来,摸摸季颂贤发顶:“罢,即是你叫他寻的,我就生受了。” 季颂贤偷笑,指指那肥厚翠绿的叶间繁盛的花骨朵道:“我瞧着这花近日便要开了,往后啊,咱们家每日吃了晚饭便到院中点烛赏花,说不得能看到昙花刹那开放的盛景呢。” 她这里只管说,季亿却早被那花给勾住心神了,他蹲在地上仔细的瞧,瞧了好一会儿才惊叹一声:“这,这不是御花园那盆孔雀昙花么,陛下叫人精心护理,可不就是近几日就要开花的,这小子,怎将陛下的爱物也抢了来。” “应该是陛下赏他的吧。”季颂贤倒并不奇怪拉季亿起来:“甭管是怎么弄来的,反正如今这花在父亲这里便是父亲的了,凭的您怎么摆置都好。” 季亿一听也笑了,叫了两个小厮道:“将这花抬到我书房廊下阴凉处,叫花匠每日里多些精神打理着。” 早有两个小厮应声去抬,季颂贤嘱咐一句:“小心些,这可是难寻的好物件,莫弄坏了。” 待小厮们将花抬走,季颂贤又劝季亿:“我知爹爹不乐意我嫁给成指挥使,可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此事再无可能更改,爹爹就是再气也是没法子的,天长时久的,反而气坏了自己,倒不如看开些。” 季亿听的微微叹了口气:“我家贤儿这样的人物,爹原打算给你寻个好的,找个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的,哪里知道竟给那么个东西盯上了,早知如此,爹该早些给你订下亲事。” 季颂贤挽着季亿胳膊一边走一边笑道:“这事不怪爹,爹一心为女儿好,女儿心里明白着呢,说起来,爹不乐意我嫁给成指挥使也是怕将来他落不得好下场,可是爹反过来想想,女儿要嫁人,肯定不会嫁给平民百姓吧,爹寻的女婿定也为官,人在官场身不由已,谁知道谁哪日里就落得个什么罪名,成指挥使以后如何且不说,就算嫁给别人,难道就能保证一辈子顺顺当当的,就能保证不被人构陷?” 季颂贤柔声劝着季亿:“依着咱们家如今的样子,若是嫁世家,说不得过去了反倒被瞧不起,可要嫁寒门出身的官员,年纪轻轻又有才学的如今也不过六七品小官,女儿嫁过去还要替他操心应酬之事,时常得跟上司的夫人陪小心,伏小做低的,反倒不自在,可要是嫁给成指挥使,凭着他现在的权势地位,也只有旁人给女儿陪小心的,总归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定,倒不如取那现在能痛痛快快的好。” 她这番话说出来,倒真是将季亿的心结给解了。 季亿想了一时也笑了:“倒真是爹想左了,你说的是,不说旁的,就是爹以后如何也不知道,如今太后和陛下较着劲,爹是太后提拔上来的,如今又忠于陛下,将来若是太后得了势,恐怕你爹我也没什么好下场,可要是陛下得了势……唉,罢了,不提了。” 又走了一段路,季亿眯眼一笑:“好贤儿,你为你将来的女婿添好话,不想爹为难于他,可是爹好好的女儿就这么给了他也是不可能的,爹虽然想开了,可是该为难的还是得为难,他若是能生受得下去,便说明他看重于你,可是受不了,哼,心性也不过如此罢了,爹可得好好替你盘算后路。” “嗯。”季颂贤听了这话满心的感动:“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以后不替他说话就是。” 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体已话,却见季缜急匆匆过来,一见季颂贤就轻松一口气:“妹子,快,作坊那边将你的书印了出来,才刚送了样本来。” 一听这话,季亿拉了季颂贤就走:“样本在哪里?我家贤儿写的书,咱们总得好好的拜读一下。” 季颂贤一行走一行想着她写的那书可是有关内宅争斗的,季亿一个相爷看这等内宅妇人看的书,会不会……越想越是脸红无措。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季缜房中,季缜拿出一册青色封面,上书暮春两字的递了过去,季亿手快的抢了,季颂贤在一旁解释:“因着这书内容太多了些,女儿才写了一册,后面还有两册正在写,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写完,只好叫作坊里先印了一册,瞧瞧好不好卖。” 季亿一行点头一行翻看,看了几页赞叹一声:“虽说写的是后宅之争,可是,可写的真真是极好的,其中后宅妇人一个个性子鲜活,且手段层出不穷,怪道前言只说后宅之争杀人不见血,却比旁处更加惊险,如今瞧来,竟比朝堂之争也不差什么。” 季颂贤微垂着头小声道:“自来后宅之事难言,不知葬送了多少如花女儿的青春性命,这些女儿家论才学能力不比男儿差,却只能一世关在四角天地中有志不得伸,天长日久的,她们聪明才智不得发挥,只能自己争斗,着实可怜可叹,朝堂上官员们争的是名声地位,是权势,后宅女儿争的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随侯之珠 “唉!” 季亿长叹一声,拍拍季颂贤的头:“爹叫你多读书不只叫你明理,最主要的是叫你眼界开阔些,如此,心胸也能开阔,将来你不管嫁给什么样的人,定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 “是,爹爹的心思女儿明白。”季颂贤笑着答应一声。 “爹,妹妹订了亲,过不得一年半载的怕就要嫁人的,是不是,也叫妹妹将女四书读一读,儿子并不是说照着做,只是,最起码也得看上些,旁人问时也能说出个道道来。”季缜许久之前就想跟季亿提了,只是他没那个胆子,今儿看季亿心情还不错,这才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 季颂贤也道:“女儿回去便寻出来瞧一瞧。” “瞧什么。”季亿狠狠瞪向季缜:“读那些做甚,没的移了性子,都不过是些可怜女子被逼无奈才写的,你妹妹哪里可怜了?她有我宠着,有你们八个帮扶,就是个做悍妇谁也不敢将她如何。” “这……” 季缜被训的只剩下擦汗了:“儿子,儿子……” “坐。”季亿一指椅子,季缜赶紧坐下,季颂贤也扶着季亿坐好,才听季亿道:“原爹爹并不曾给你们讲过,今日既然你提到女四书,爹就给你讲讲,爹素来不太主张女儿家读这些的,你将来成亲之后,也莫学的世人叫你媳妇读什么女四书。” “是。”季缜口中应着,心里怎么想的并不知道。 季颂贤反倒很惊奇问季亿:“爹,这到底是为何?” 季亿摇了摇头:“罢,今儿我先不说了,等哪日你去问问成小子,探一探他心中是如何想女四书的,回来爹再给你们详谈,到时候,将你几个哥哥嫂子还有宗翰也叫上,咱们一家子都各自说说想法。” “是。”季颂贤和季缜两人站起来应了一声。季亿将手中的书册放到桌上,对季颂贤一笑:“左右你也没什么事,若是爱写这些书便写吧,爹支持你。” 说完。季亿起身离开,季颂贤和季缜两人赶紧相送。 且等季亿走后,季颂贤才小心的捧起书来去读,看了一遍,对季缜道:“书坊掌柜倒是个精细人儿。连错字都纠正了,这书印的很好,不须改的,哥哥叫人告诉他一声,先叫他这般印着,印上……” 一时,季颂贤倒真不知道印多少才好。 季缜笑道:“先印上一千套可好,我叫他们将版留着,若是不够卖的话咱们再印。” “好。”季颂贤笑着点头:“不管多少且先印了再说吧,像此类书。一般读书人是不看的,为官作宰的那些人怕也不爱瞧,最多卖给后院妇人消磨时光罢了。” “你这话可说错了。”季缜一点季颂贤额头:“枉你平时心气颇高,怎么这回倒不自信了,我瞧着写的就好,写的很是讲究,文采也不错,其中诗词也好,我都读进去了,想来。有好多文人也是爱读的。” “我是你妹子,你自然觉得好。”季颂贤说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恐我写什么八兄都觉得我妹妹写的好多着呢,旁人不爱那是旁人没眼光,没那个素养。读不懂我妹妹写的这般高深的文字。” 她这么一说,季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这话倒也是实情,不枉你八兄我疼你一场。” 季颂贤微一福身行个叉手礼:“那还请八兄以后继续疼我。” 兄妹两个打闹一阵,季颂贤甩手的当袖中藏着的那颗明珠掉到地上,季缜瞧了弯腰捡起来仔细看了半晌:“这珠子是哪来的?我瞧着倒是挺好看。” 季颂贤这才想起这明珠来,立时笑着将来历说了:“我原也没想着那鱼竟自己蹦到我跟前。还吐了颗珠子,八兄若是爱就送你了。” 季缜脸皱的什么似的,他素来知道季颂贤时运好,却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立时嚷了一声:“乖乖不得了,妹妹以后莫出门了,你每回出门都能得些宝贝带回来,你若是出门多了,全天下的宝贝还不都到了咱家。” “你们兄妹说什么呢?”两人正说笑的时候,季纬和伍瑞云做伴进来,季缜赶紧相让,将季颂贤如何得了一颗明珠的事情说了,还拿着那颗明珠给季纬和伍瑞云瞧。 季纬也不客气,接过那珠子一行看一行瞧:“果然老八说的是,妹妹怕是出不得门的,若是出门多了,天下宝贝岂不都到了咱们家。” 他看那珠子径可盈寸,光润圆滑,色泽饱满,心里爱的不行,举起来对着阳光去瞧,竟瞧到珠子里有隐约流动的龙纹,笑言:“据传与和氏璧齐名的宝物有随侯珠,淮南子中计,和氏之璧,随侯之珠,得之者富,失之者贫,我瞧妹妹得的这珠子比传说中的随侯珠也不差什么,其间竟然还有龙纹。” “我瞧瞧。”伍瑞云也有几分好奇,接过来对着阳光仔细去看,随后惊呼:“倒真有龙纹,据说随侯珠也称龙子之珠,这莫不真是随侯珠吧。” “不会吧?”季缜也跟着惊呼,随后又道:“这也说不定呢,妹妹时运那般好,跌个跟头都能跌出夜明珠来,说不得真有鱼儿往她手里送随侯珠呢。” 季颂贤听了这话顿时大惊,这珠子几乎和传国玉玺一齐出世的,说不得,说不得真是随侯珠呢。 她赶紧道:“八兄慎言,不过是颗寻常的珍珠,只比旁的大了些圆了些,哪里就是什么随侯珠了。” 季纬和伍瑞云也觉失言,立时道:“妹妹说的是极,哪里就是那般了。” 话虽这般说,可伍瑞云还是小心翼翼的将珠子还给季颂贤,并且叮嘱:“妹妹将珠子放好,以后这事咱们都别提了,对谁都不要说。” 季纬和季缜一起点头,又问季颂贤成怀瑾瞧没瞧见这珠子,季颂贤言道成怀瑾是知道的,不过并没有细瞧,不过当寻常珠子罢了,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季颂贤看他们这般紧张,倒也不便久留,拿了珠子告辞回房了。 回到屋里,她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安,想着这珠子留着说不得得招祸,倒不如磨成粉敷面,珠子没了,家里才能安然。 于是,季颂贤从妆台里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想着将珠子先切割了,然后再用捣药的工具磨成粉,她坐在妆台前,一手按着珠子,一手仔细的切割,只是这珠子太过光滑了些,她一使力刀子就划到一旁,正好切到手指上,一时间指尖冒出许多鲜血来。 季颂贤一惊,赶紧将手指放到口中吸那鲜血,没瞧见珠子上也沾了好些鲜血,当她吸了血起身想寻一块布将手指包扎起来时,就觉眼前一阵光幕闪过,随后,桌上的珠子竟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季颂贤越发的惊异,只是她经过重生,又知体内还有一颗金珠,倒也并不如何恐惧,寻了一会儿没寻到珠子,就索性将此事放到一旁,先去寻布包扎手指。 翻出一块柔软的棉布来,季颂贤将手指伸出,棉布还未包上,她便惊呆了。 原来,她指尖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白嫩的指尖泛着粉色色泽,哪里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没待季颂贤惊奇多大会儿,她觉一阵头晕,随后便瞧到丹田中的那颗金珠,那金珠旁边有一颗白色珠子围着金珠旋,分明就是那被认为随侯珠的明珠,而金色珠子也在高速的旋转,每旋转几圈,白色珠子就小了一点,却原来,金色珠子将白色珠子一点点残食。 当金珠残食完白珠后,季颂贤觉脑中嗡的一声似乎炸开一般,她实在挺不住赶紧坐倒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颂贤清醒过来,脑中似乎又多了许多东西,她起身仔细去瞧,却发现记忆越发的明晰,许多知识几乎崩发而出。 看了好久,季颂贤都想道一声大百科全书了。 她头脑中竟然多了一本大百科全书,不,并不只是一本,是许多本书籍,有关于农学的,还有格物之学,有机关算术学,有军事学,有文学,有曲艺…… 其间分科之细,内容之多叫季颂贤越看越是惊异,竟没想着世上还有这么些的学问,这些学问不说旁的,只研究一样都叫她穷其一生怕也研究不完,可是,平白无故的,这么些学问争先恐后的钻入她脑中…… 然后,她又在边边角角看着一些关于风水相术的学问,简直是哭笑不得了。 那成平安不过是多读了些书,自己意淫有一日穿越,便按照许多小说家言读了好些据说穿越后有用的书本,比如说如何造玻璃,怎么造火药,怎么养珍珠,还有好些诗词歌赋,虽不十分精,可也死记硬背的记下了,如此,便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将全天下的人都当成了傻子。 那自己呢? 季颂贤自嘲的想着,她得了这般比图书馆藏书都不少的各类书籍,是不是都可以将自己当神仙了,可以微仰着头,不屑的用鼻孔瞧人,满口道,尔等凡人! 如此一想,季颂贤越发的想笑,不知怎的,心情也越发的好了起来,好似整个人脱胎奂骨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怒问 傍晚微风拂去,暑气顿消,高老太君高坐主位上,高国舅和夫人陪坐一旁,高国舅看着玉瓶中那粒青绿色药丸,一脸为难:“母亲,这药要不要给芷儿用?” 高老太君也有些担忧:“锦衣卫的药谁知道如何?怕只怕芷儿用了不但好不了,反而……” 她话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屋内传来高芷兰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瓷器砸碎的声音,还有高芷兰扯着丫头狠打的声音。 高老太君一咬牙:“给她吃了吧,想来指挥使若要怎么咱们高家明打明来就成,不至于阴险到算计一个疯女人。” “好。”高国舅将药给高夫人,高夫人眼中含泪进了内室,过了一会儿她出来道:“已经把药给芷儿吃了,她吃完药就昏睡过去。” 高老太君叹息一声:“如此,咱们且等着吧,是好是歹就是这一遭了。” 高家一家子不放心,都在高芷兰屋里等着,等到晚间高剑兰和高墨兰还有高寒兰三兄弟回来也一处着急的等着,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一个丫头匆匆跑出来高兴的眼含热泪:“老太君,老爷夫人,大爷,二爷,三爷,姑娘醒了,姑娘好了……” 丫头们简直比高家主子还要高兴,不高兴不成啊,高芷兰疯了之后她们当丫头的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打,如今高芷兰好了,她们就不必再挨打了。 “真的?”高老太君猛的站了起来:“我的芷儿啊,快,快扶我去瞧瞧。” 高剑兰和高墨兰一人一边扶住高老太君进了内室,一进门就见高芷兰穿了一身桃红纱衫子,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亭亭玉立站在屋子当间,微一福身:“孙女见过祖母。” “我的芷儿啊。”高老太君见此哭着上前搂住高芷兰:“你可心疼死祖母了,你要是不好,祖母这把老骨头也就去寻你祖父了。” 高芷兰听了此言抱着高老太君嚎啕大哭:“祖母,祖母。孙女委屈啊。” 高夫人几步上前轻抚高芷兰后背:“乖,芷儿不哭了,你再哭祖母怕也要跟着哭的。” 高芷兰赶紧擦了眼泪,对高老太君一笑:“祖母。苍天有眼叫孙女好了,咱们合该高兴才是,可不许哭了。” 高老太君听了此言赶紧止住哭声,拉着高芷兰上下打量:“我的儿,果然好了。这药当真灵验啊。” 高夫人也极力夸赞,说怪道那大夫推荐赛观音,原来她的药竟是神药。 高国舅满脸严肃看着高芷兰:“芷儿,你与为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锦衣卫的人说是曹安故意吓你,还说其中有成平安的手脚。” 高芷兰咬牙,满脸的愤恨:“锦衣卫的人说的没错,就是那个杀千刀的,我与他夫妻多年他丝毫不念夫妻情分,当真恨不得我死了,竟然花了那般大的人力物力弄了个阎罗殿将我关进去企图将我吓死。老天不绝我,只是将我吓疯了,倒是没趁了他的意。” “那成家?”高老太君也问了一句。 “锦衣卫的消息极灵验的,想来没差,成平安素来最是能想些古灵精怪的东西,我想着,依曹安的禀性,他想不来这样阴损的法子,恐怕真是成平安给出的主意。”高芷兰满眼冰寒:“这回天不绝我叫我好了,我定要讨还公道。曹家,我要闹个天翻地覆,成家,我也绝不能叫他好过。” “是极。是极。”高老太君连声称是:“芷儿说的是,咱们高家可不是好欺负的,高家的姑奶奶向来最是泼辣,上马能武,下马能文,谁要想欺负咱们高家女儿。定叫他有来无回。” 高夫人这会儿子却微垂着头语气有些伤怀:“芷儿险些废了,这一回是绝不能再回曹家了,照我说,且先去宫中请示太后,叫太后下旨,芷儿和曹安先合离才是要紧的。” 高剑兰兄弟也极赞同高夫人的话,只说定要进宫去讨太后的旨意,先合离,再整治曹家,尤其是曹安那位娇娇弱弱只知道哭哭泣泣的大嫂,这事都是因她而起,绝不能轻饶了她去。 一家子商量定了,高国舅先选了些东西出来给成怀瑾送去算做谢礼,成怀瑾倒也不客气的全都收了。 如此,高家大松一口气,成怀瑾收的东西越是贵重,他们欠的人情也越少一些,成怀瑾若是不收,以后若是碰着什么为难之事高家必得帮的,倒不如送东西来的轻松,同时,高家也认定了成怀瑾是知情识趣之人。 却说成平安自诏狱出来换了身衣服雇车一路回家,到了成国公府,成平安一见成国公眼圈就红了,边给成国公行礼边道:“爹,儿子……定要进宫面圣,要陛下给儿子讨还公道。” 成国公很心疼的扶起成平安来:“儿啊,爹已经见过陛下了,爹原想给你讨个公道,哪知道……唉,这公道你是讨不回来了,这一回,咱们且先将委屈咽了吧,等哪一日那狗东西失势,咱们再找还回来。” “凭什么?”成平安一听不干了,怒喝一声:“平白无故凭什么他就拘禁与我?锦衣卫了不起么?不过就是陛下的一条狗罢了……” “慎言。”成国公一巴掌拍在成平安头上,压低声音道:“那狗东西时运好,竟然寻着传国玉玺献于陛下,陛下如今正宠信于他,如何肯怪罪。” “那咱们就活该吃亏?”成平安越想越是窝火,紧握拳头:“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他踩在脚下。” “你也受苦了,先见过你母亲再回去歇息吧。”成国公拍拍成平安的肩膀叹了口气:“叫你房里的人给你弄些补品。” “是!”成平安应了一声,才要告辞,就听管家跑来道:“老爷,大爷,锦衣卫的人将冯姨奶奶送来了。” 成国公一听变了脸色,怒道:“那个不知羞的玩意还有脸回来,在诏狱走了一遭还有什么清白,她怎么不死在外头,平白回来带累我成国公府的名声。” 他刚骂完,成平安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道:“爹这话好没道理,去诏狱那也是被人污陷,干蓉蓉什么事?蓉蓉这回吃了那么些苦头,回来了咱们该心疼她一些,哪里有这样恨不得她死了的。” 说完,成平安拱手告辞,竟是没回屋,也没去瞧周氏,先带了人去见冯蓉蓉了。 如此这般,直气的成国公吹胡子瞪眼的,却拿他毫无办法。 且等成平安休养够了,越想越觉得很是窝囊,便想进宫去到庆丰帝跟前诉诉苦,不说叫庆丰帝怎么着锦衣卫指挥使吧,起码也得知道他平白无故的被冤了。 于是,成平安一大早起来穿了一身月白绣云纹的袍子,腰扎玉带,头戴金冠,收拾一通骑马进宫。 正正好高家高老太君和高夫人也进宫去见高太后,两方的人马就这么在一条十字路口碰着了。 成平安倒是认出了高家的车轿,他就骑马让到一旁,叫高家人先过去。 高老太君坐在马车内觉得马车停了一下,便问随行的丫头:“大清早的要进宫的人还不少,这又是碰着谁家的车轿了?” 那丫头掀帘子问了几句,回高老太君道:“碰着成家大公子要进宫,他骑马避在一旁,叫咱们家的车轿先行。” 旁的倒也罢了,高老太君一听到成家这两个字立时恼了,花白的眉毛倒竖起来,一副凶恶之状,这位老太君可不是什么可欺之人。 高家本是武将世家,高老太君当初未嫁的时候在娘家也是舞刀弄枪找大的,后来嫁给高老太爷,老爷子倒是极宠爱妻子,万事听凭高老太君的,养的高老太君更加专横,且一直武艺未扔,常年习武,便叫她脾气更加火爆,年轻的时候一言不和就能与人动手。 当年京城动乱,高老太君凭着一人一马一枪杀了个几进几出,不只护住高家上下,且还进宫救驾,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高家两个女儿才能进宫为后。 如今高老太君虽然老了,可脾气一丁点没变,还是那样的爆烈,只她寻常不怎么出门,高家上下又都敬着她,养的高老太君也没什么可发脾气的地方。 这一回碰着成平安,老人家的爆脾气可是上来了,一拍车厢:“停车。” 马车立时停了下来,后头跟的高夫人还未来得及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却见高老太君也不叫丫头搀扶,起身钻出车厢,老太太站在车上拄着龙头拐杖高呼:“给我将成家小子拦了,若放跑了他,我要你们的命。” 老人家一发话,高家没有敢不从的,立时便赶车的赶车,牵马的牵马,浩浩荡荡将几条路全堵了,将成平安围在当间如饺子馅似的包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成平安吓了一跳,骑在马车便问高家下人:“我自问没有理亏的,见着高家车驾立时避开叫你们先行,你查可莫要欺人太甚。” 此时,高老夫人已经下了马车,大步流星的过来,她个子长的不高,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显的矮了些,她站在路当间,抬头看着成平安,本应该显的更加渺小,可因为老人家气势惊人,却显的比成平安还要显眼些。 高老太君将拐仗一顿,冷笑一声:“没有失礼之处?如此,老身得问问你了,成家小子,你实话说来,我高家可得罪过你,与你有仇?” 成平安越发的不明白了:“老人家这话说的,咱们两家虽未深交,可也没有什么仇恨。” “即是无仇无恨,为何你要害我家人。”高老太君听了越发的气恨,咬牙切齿问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忽悠 “老太君这话何意?” 成平安可就不明白了,越发显的有些无赖:“在下何曾害过贵府?老太君凭空指摘,便是敬着您年纪大,在下也得问个清楚明白,省的被人污赖了。” 他被成怀瑾污陷在诏狱呆了一天一夜,被关一天小黑屋,这一天的经历叫成平安永生难忘,所以,如今又跳出个人来指摘他,凭的是谁,成平安都是不服的。 高老太君简直就要气笑了,当下也不多言,挥起拐杖一拐敲到成平安所骑的骏马的马腿上,这一拐杖敲下来,那马疼的咴的一声叫了出来,前蹄想要抬起,无奈前腿撑不住没一会儿功夫就卧倒在地上。 成平安被甩下马来显的分外狼狈,他跳起来伸手指着高老太君:“你这老太婆好生没理,不声不响的就祸害我的马,你……” “老身就是没理。”高老太君又一挥拐杖,一拐子敲在成平安头上:“你待如何,今儿我就耍赖了,我就打你了……” “你,你……”成平安疼的抱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高老太君没追上来,气的插腰直骂:“狗东西,这事咱们没完。” 高老太君骂完又上马车,中气十足的一跺脚:“快走。” 没用多长时间,高家车轿已经到了宫门口,因为先前递过腰牌,高太后也允准了的,一会儿功夫,高老太君下了马车,又有几个小太监专门抬了个软轿请她坐上去,一行人直接去了高太后所在的仁寿宫中。 待进了仁寿宫,高老太君颤颤微微的就要给高太后见礼,高太后赶紧叫人扶起,笑道:“母亲多时没来宫中了,今儿有心意来可见是芷儿这丫头好了。” 高老太君也笑了起来:“得了神药,芷儿可不就好了么。我们芷儿命大,没叫小人得逞。” “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太后问了一句。 高夫人坐在旁边垂泪将事情说出了来:“原来我们并不敢相信,甭管怎么说,曹安都是芷儿的夫婿。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么就狠得下心呢,可后来芷儿醒了我们一问,确实是曹安害的,娘娘。曹安这狼心狗肺的,我是不能再叫芷儿和他过下去了,这次进宫,就想求娘娘一道旨意,叫芷儿和曹安和离。” “真到了这种地步?”禀着劝和不劝离的原则,高太后又问了几句,高夫人咬牙道:“过不下去的,再过下去恐怕我们芷儿都要没命了,我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丫头,如何忍心看她受苦。求娘娘下旨吧。” 高老太君也道:“不过了,咱们家芷儿那般人品相貌,我还不信了,离了他曹家难道就得孤苦一辈子。” 高夫人也是长长叹了口气,高太后见如此,也知家中上下怕都下定决心了,无奈道:“即母亲和嫂子都这般说,那一会儿我写道旨母亲带出去,和离便和离了,我高家的女儿尊贵。不受人挫磨。” 那曹家的事情高太后也是知道一些的,曹家是本朝才发起来的,在高家人眼里,那就是暴发户一般的存在。高芷兰嫁到曹家本是低嫁,偏生曹家人根本不知道珍惜,反而总是怨怪高芷兰。 曹安的嫂子出身低微,那是曹安母亲娘家侄女,嫁进来之后一直无所出,但因为是曹夫人娘家侄女。有曹夫人护着,一家子也不便说什么,再加上她生的貌美,看起来娇娇弱弱,行事也素来显的良善,一家子倒也称道。 只是,高芷兰嫁过去之后,因着高芷兰行事大度有分寸,长相美艳大气,又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就将她嫂子比下去了,曹家这位嫂子明里暗里的不服气,总是哭哭泣泣说高芷兰仗着家世好看不起她来,一回两回倒也罢了,时间长了,旁人都认为高芷兰有错。 高芷兰也不是能受得住气的,心说你即污我看不起你,那我就坐实了这罪名吧,寻了个机会,将她嫂子狠揍了一通,她公婆有心说她,只她不服气,她婆婆要给她立规矩,被高芷兰将饭桌都掀翻了,又回去将曹安毒打一顿,自此之后,高芷兰在曹家就跟霸王似的。 这曹家也是欺软怕硬的,如此反倒不敢惹高芷兰了,只偷偷在外败坏她的名声。 高芷兰嫁到曹家没多久就怀了身孕,她嫂子眼红,竟寻了个时机惹怒她,在高芷兰回骂的时候,那个显的娇弱的女人扯着高芷兰掉到湖里,而曹安和他哥哥正好看到,都说是高芷兰将她嫂子推进湖里,不料她恶人有恶报,自己也掉进去了。 高芷兰从湖里被捞上来之后不但失了孩子,名声更加不堪,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即是曹家人不叫她好过,那便谁都别想得了好去,自此之后,她一有不痛快就将那位嫂子打上一通,上骂婆婆下打曹安,整的曹家人哭爹喊娘,曹安想要纳妾,高芷兰也将那想爬床的丫头狠打一通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 虽说高芷兰这般的横行,可是,她心里总归是不痛快,凭是哪个女人谁不愿意夫妻和睦,公婆慈爱,谁愿意那样如刺猬一般行事呢。 高太后也知道这些事,原也动过叫高芷兰和离的念头,只是世人如今的行事对女子多有不公,尤其是休弃和离的女子,甭管错处在谁,到底女子背负的恶名比男子多上许多,高太后怕高芷兰和离了再寻不到好人家,只能打消这念头,如今即是高老太君和高夫人都提出和离,她也乐的成全。 高夫人拿到圣意谢过高太后,高老太君又和高太后讲了一番家事,叙了母女之情,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离开。 话说成平安被高老太君追打一通,忍着痛意进宫见驾,到了乾清宫,给庆丰帝见过礼之后,成平安便苦皱着一张脸道:“陛下可得救救微臣。” “这是怎么了?”庆丰帝看到成平安那狼狈的样子颇有些好笑:“魏牟,给成公子搬个凳子。” 待成平安坐定了,庆丰帝才问:“是不是叫谁给打了,说出来朕与你做主。” 其实,庆丰帝心里想着成平安不定又得罪了谁,叫人家气不过揍了他一通,有些看热闹的心思,且他也知道成怀瑾的出身,对于成国公府一家子向来看不惯,有心想拿成平安的倒霉事与成怀瑾分享。 成平安揉揉还疼痛的肩膀,苦着一张脸:“陛下,微臣近日实在倒霉,先是平白无故给拿进诏狱,今日不知道为何被高老太君责打,还请陛下给微臣做主。” “不知道为何?”庆丰帝笑着,眼中却满是冷意:“这事朕倒是知道,你是不是伙同曹安弄了那么个阎罗殿,将高家姑娘给吓疯了?” 只一句话,成平安吓了好一跳,这才想及曹安的婆娘可是高家出身,那位高姑娘着着实实是被吓疯的,一时心虚,抹了一把汗:“臣没留意,大约是如此吧,即是臣错了,臣给高家陪礼就是了。” 说到这里,成平安又问一句:“只是锦衣卫也实在过份了,臣没招惹他们,把臣拿到诏狱又是为何?” 庆丰帝倒是笑了:“也不为什么,不过为了保密罢了,这事指挥使已经与朕说了,实在是他奉旨寻到传国玉玺,怕你瞧了嘴上没把门的说出去,万上路上走失了可如何是好,只好委屈你先在锦衣卫呆上一天,等确认了传国玉玺,再安放好之后才放你出来,这事你倒是着实受了些委屈的,朕心里都明白,有等着朕腾出手来,必不叫你白白生受了。” “谢陛下。”成平安一听顿时大喜,起身又行一礼:“若是为着传国玉玺之事,臣倒不觉受委屈。” 庆丰帝笑着点头:“朕素知你是知情识趣的,也和你最是投缘,更信重与你,有心委你以重任……” “陛下。”成平安赶紧推辞:“臣闲云野鹤惯了,不爱那些朝政之事。” 庆丰帝一摆手:“你且听朕说完。” 成平安坐定恭敬的听着,庆丰帝笑道:“前些日子朕思量了许久,想明白一个道理,历朝历代为何土地兼并越发的厉害,三令五申都不管用,实是因土地实在重要,且农人除了固守土地之上,再无旁的活命之法,朕想着,若是重视工商会如何?又想着你心里最有成算,想法也素与众不同,便想与你商量一下。” “陛下。”成平安喜的几乎蹦了起来:“您想的是对的,确实该重视工商,若是抬高工匠商人地位,便能多好些发明,工具先进了,种地就不须那么些人手,就有多余的人手去做工,去经商……这是个良性循环,乃是有益于子孙万代之计。” “朕曾说过你是最懂朕心思的,如今看着果然如此,朕想牵头在工部弄个管理工匠和商户的衙门,叫你出头来做,你可愿意?”庆丰帝看着成平安,满脸都是信任之色:“你莫要再说什么不耐劳烦,这是利国利民之计,你多担着些,朕也放心些。” 庆丰帝这番话无异于推心置腹,成平安听的满心的感动,立时起身抱拳道:“敢不从命。” “好。”庆丰帝大喜,起身拍拍成平安的肩膀:“若此事成了,朕等着与你庆功。” 成平安喜的无可无不可的,说了好些大话,又被庆丰帝一番鼓励弄的飘飘然,许下诺言领旨出宫。(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议女四书 “老爷夫人都过去了?” 季颂贤笑着问绕梁:“哥哥嫂子们也都到了?” 绕梁一边寻出那盏琉璃灯点着挑上,一边笑道:“都过去了,素来都听人说过昙花花开刹那好看的不行,奴奴却是没见过的,这会儿子就盼着那花开呢,娘子且快些吧。” 季颂贤笑着将头发拢好:“咱们也过去吧。” 一主一仆挑着琉璃灯一路迤逦朝季亿书房走去。 还未进门,远远的就瞧着书房院中大门开着,院中点满了蜡烛,映的院中灯火通明。 季颂贤又走一小段路进门,先见过季亿和伍氏,便在下首落座,却见家里的几个嫂子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说些家常里短的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也不知说到哪里,几个嫂子笑的前仰后合,伍氏瞧着也乐的不成,还叫丫头又端了几盘干果给媳妇们送去,笑道:“你们好容易凑到一处说话,只管说笑去,莫理会家里爷们,他们要有什么话只管与我说,我与你们做主。” 她这么一说,那几个媳妇越发的尽兴,笑声传的半院子都是。 季颂贤坐了一时也跟着过去凑起热闹来,却见孙氏拉了她硬按在椅子上,小声道:“刚才你二嫂还说呢,如今满金陵城谁不知道高老太君追打成家小子的事,听说太后下了旨,叫曹安与高家娘子和离,如今高家的人将高娘子落在曹家的嫁妆全抬了回去,临走的时候还将曹安揍了一通,曹家其实不愿意和离的,他们还想仗高家势呢,如此。曹家也埋怨成家小子出了馊主意,以至于弄的曹安家破人亡,成家小子这会儿子里外不是人。” 季颂贤听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高家这样利落?” “可不是怎的。”王氏撇了撇嘴:“这才是真真疼闺女的人家呢,不像有些人家为着名声好看,硬是叫闺女在婆家受苦受罪。” 正说话间,却听季亿咳了一声。叫季纲拿过沙漏来。又看看天色道:“这花怕是要开了,你们且闻闻,正有幽香传来。” 季颂贤立时仔细的闻了一会儿。确实有淡淡的香气传来,她笑着几步过去,蹲在那盆昙花前头又瞧了好一时对季亿笑道:“爹爹,有几个花瓣在动呢。” 一句话。一家子人立时都围了过去,季亿又叫人将蜡烛移近了去瞧。这一瞧都不由吃了一惊,那树昙花花朵繁盛,数一数约摸有十几个花骨朵,而此时。这些花骨朵都在慢慢绽放,包裹的花瓣一层层剥开,慢慢整朵花灿然开放。一瞬芳华惊心动魄。 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花开花落了然无踪。季颂贤看的心里很是不好受,那样美艳无双的花就这么落了? 花开无声无息,只在开放的时候炫然夺目,花落也是无声无息,静待来年再发…… 她伸手摸摸花枝,总有些不尽兴的感觉,大约和她一样,季家的人也都有些怅然若失。 许久季亿一挥手:“夜了,都去睡吧,明儿起来还有事呢。” 一家子便带着一些微酸的心情各自回房。 季颂贤回屋坐在妆台前将头饰取下来,才转身叫绕梁给她端水净面,却见绕梁慢悠悠倒在椅子上,似是睡着了。 紧接着,窗子打开,一个黑影跃了进来。 季颂贤一掌拍出去:“这是做什么?做梁上君子呢?” 成怀瑾一身黑色银纹长袍,头戴黑玉冠,负手站在屋内,由着季颂贤一掌拍在他身上,他勾唇浅笑,眼中全都是淡淡暖意:“是要做梁上君子,为的不过是偷一颗心。” 一句话,季颂贤面红耳赤,好半晌才小声道:“越发的油嘴滑舌,真该叫你手底下那些人瞧瞧他们冷酷无情的总宪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成怀瑾笑着牵季颂贤的手坐下,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头一根玉簪映着烛光越显温润光泽,他将簪子拿出来给季颂贤插在头上,微一笑:“我将咱们的事情告诉我师傅了,她叫人送了这簪子来,只说送你的礼物。” 季颂贤一听立时笑了,将簪子拔下来拿在手上把玩:“真是师傅送的?” 见成怀瑾点头,季颂贤笑容越大:“我得仔细收起来,且等着当传家宝。” “不必收着,你只管戴就是了。”成怀瑾摇了摇头:“师傅原说过物件都是给人用的,若是不用,难免辜负了他们,也说物原没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人们硬给他们分了,叫我告诉你凭的什么贵重的东西都莫往心里去,如此才不为外物所累。” “师傅她老人家真是心胸豁达之人。”季颂贤赞了一声,又笑着将玉簪子戴在头上。 成怀瑾听得此言险些笑出声来,点点季颂贤的鼻子:“你若将这话对师傅讲,她必是生气的。” “如何?”季颂贤不明所以,心下不免惴惴。 “且等你见了她便知。”成怀瑾偷笑,看季颂贤一头黑鸦鸦的头发上面一支玉簪子很是相趁,伸手抚过她发顶:“这簪子戴着好看,只如今戴着合适,到冬天就不能戴了,等我明儿叫人给你打几套金头面,到冬天换着戴。” 季颂贤喜滋滋的点头:“我等着呢。” 成怀瑾看她高兴,心里也欢快起来,又听季颂贤问他:“你这会儿子从哪儿来的?高家的事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才刚从宫里出来,我不过提醒了高家一句,至于说高娘子与曹安和离的事,那是他们自个儿的事,我可没插手。”成怀瑾说了一时,又看季颂贤,都说灯下看美人,这话一丝都不假,季颂贤本就长的极好的。这会儿子坐在烛光边上,暖暖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庞,将她照的更加美艳之极。 成怀瑾指尖微动,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燥动。 季颂贤拿了一本书册给他:“这是我写的书,才刚印出来不久,放到家中的书肆里卖,哥哥说已经卖出去几本了。” 成怀瑾接过来放进怀里:“我回去就瞧。” 季颂贤笑道:“瞧不瞧的倒不打紧。打紧的是我上面署名是潇湘子。怕是又要叫你给我背黑锅了。” 成怀瑾摆手:“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便是我的,背黑锅打什么紧。” 季颂贤实忍不住笑着爬在桌上:“你还没瞧那书呢。上面写的可是妇人的后宅之争,若是叫人知道是你这个冷面冷心之人写的,不定多少人惊掉眼珠子呢。” 她越想越是可乐,笑的花枝乱颤。看的成怀瑾心头越发的热燥。 笑过之后季颂贤想起一事问成怀瑾:“前儿我哥哥说这些年家里太放纵我了,女学竟是没学进多少去。还说要寻女四书与我读,你说说,我要不要读?” 成怀瑾立时摇头,拉了季颂贤的手沉声道:“莫读。” “为什么?”季颂贤眨眨眼睛。带着几分不解:“时下只要是识字的女子都读女四书的,原我母亲疼我,不叫我读那些。偏哥哥说不读的话恐你瞧不起我,爹爹却说读了会移了性子。弄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季相说的是,那些书读多了恐移了性子。”成怀瑾攥攥季颂贤的手:“不过是些苦命女子被逼无奈写的书,读那些做甚。” 呃? 季颂贤越发的惊异:“你这话,这话倒与我爹说的一模一样,我偏就不明白那些女子千载成颂,怎么就成了可怜女子了?” 成怀瑾一笑:“你说说女四书都是谁写的?” “楚朝的刘大家,前朝的明皇后,本朝的林皇后,还有一位似乎是前朝一位孝女宋夫人。”季颂贤扳着手指一一数来。 “确是这四位。”成怀瑾点头:“刘大家丈夫早亡,给她留下一女一子,这女诫是她在女儿嫁人的时候写了告诫女儿的,书中所言,为女要恭顺,要孝敬公婆,对丈夫温顺,其间极尽压低女子抬高男子,世人都说刘大家为万世女子楷模,可你读史去瞧她为人,未曾有一句说她在夫家如何恭顺丈夫的,反倒提及她后来出入宫廷,且参与政事,更著书立说,人说起来,只说刘大家,反倒没人提及她丈夫如何,她这般所言所行,和她书中却极为不一致。” “你说的是。”季颂贤听的暗暗点头,对于成怀瑾的分析极为赞同,她如今多了许多记忆,比起当世人大约都更博学一些,因所知甚多,所以越发显的聪明灵透,顺着成怀瑾所言细思一程立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刘大家丈夫去的早,她一手带大儿女,她女儿出嫁的时候儿子还小,不能为女儿撑腰,她怕女儿在夫家受责难,便写了这本书,说是教育女儿,实则告诉世人她所教养的女儿最为孝敬恭顺,为女儿扬名于世,待到了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不好之时,世人也只说她夫家不是,没人会说刘大家女儿有什么不妥当,这也是一片为母的慈心。” “父母之疼爱子女,为计甚远矣。”成怀瑾未料季颂贤竟然这样的通透,对她也越发的喜爱,握她双手紧了紧:“如此,你再细思量便什么都明白了。” 的确如此,季颂贤想了约摸有一刻钟的时间,立时双眼发亮:“前朝太宗皇帝得江山来路不正,又最是好色多情之人,他后宫女人各色都有,许多都是极厉害有心计的,明皇后为了妥当管理后宫,不得不写了女则来陷制后宫那些女人的行为,若不然,恐怕明皇后这皇后之位也坐不稳的,便是林皇后也同样如此,不过是开国之初后宫各色女人都有,她很不便管理罢了,写了这些书一来管理后宫方便,二来,也是给自己扬名的。” 说到最后,季颂贤情绪有些低落:“你和爹说的都极是,确是可怜之人所写,只那宋夫人的孝经劝人孝敬夫人倒也能读,旁的,都是披了一层皮子,内里另一番勾当,若世间女子当真去学去做,那才是真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未完待续)<!--over--> 第八十章 讨好 “旁人说什么由他们说去,咱们自己觉得好就成。” 成怀瑾半季颂贤腮边碎发理顺,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季颂贤,眼中满满都是深情:“自来越是窝囊的男人才越想压制女人,从女人身上寻自信,越是自身强大的男人越是宠着妻女,我从来不是窝囊的男人,自然你想做什么我都给你撑着,便是天塌了,我也给你托举住。” 这番话虽太过豪阔了些,可季颂贤却从成怀瑾眼中看出认真来。 她笑了:“我信你,即你如此说,我便不学那些,有读那些书的功夫,多看几本史书,多写些话本子好多着呢。” 成怀瑾握握她的手,又看看窗外夜色,叮嘱一句:“天儿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你写的这话本子我带回去好好瞧。” 说完,成怀瑾就要从窗户中跃出去,季颂贤赶紧拉了他:“这会儿子也没什么人,你从正门走吧,出了门爬上那棵桂花树便能翻上墙头,过了这个墙头有条小路,素来是没人走的,你从那里过去便是后门了。” 说话间,季颂贤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来:“这是后门的钥匙,你可得收好了。” 成怀瑾重重点头:“你放心,我钥匙我帖身放着,谁都不许瞧。” 说完了,他推门出去,季颂贤眼瞧着他脚尖轻点就跃上桂花树,又飘忽的跳到墙头上,一跃一纵之间已经不见踪影。 第二日季颂贤一大早起来,坐上马车去自家的书肆探看。 出了门,季颂贤叫绕梁买了些酱菜,又买了几个烧饼并一大块酱牛肉,买得了没走多少路就到了季家书肆,绕梁跳下马车扶季颂贤下来,两人进了书肆,掌柜的立时笑着迎了过来:“姑娘来了,这回要看什么书?” 季颂贤摆手:“如今咱们这里卖的最好的书是哪些?” 掌柜的一笑,指着那些四书五经道:“最好的便是这些了。因着明年开春便要科考,如今金陵城汇集了天下各地的举子,自然买这些书的也多,除了这些个。便是地理游记还有农学的书买的多些,旁的……对了,刚出了一个话本子叫梅花记的卖的倒是挺好。” “梅花记?”季颂贤有些不明所以。 掌柜的笑着解释:“雪庵居士所写,不过就是才子佳人那一套,偏那些个姑娘太太们都爱瞧。” 季颂贤笑着点了点头:“潇湘子的书卖的如何?” “好。好着呢。”掌柜的抚掌笑道:“他的诗集词集卖的相当好,好多读书人都来买,就是后宅那些自认有些文才的姑娘也买,教坊司的大家们也买了不少呢。” “那本暮春呢?卖的如何?”季颂贤转了一圈在一个书架上瞧见暮春这本书拿下来翻看一下问了一句。 掌柜的陪着小心:“这书也不过卖了五六本,今儿才开门,一本没卖呢,小的瞧着这书写的倒是好,不说词藻如何,写的那些事儿真真的,叫人读了如身临其境一般。小的看了一些竟是入了迷。”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姑娘甭看小的是个男人,素来却最爱看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也爱听那些豪门内宅里的事,这暮春写的极好,小的都以为是真的,正替那张娘子鸣不平呢,多好的人,偏生错信赵郎,怕是没个好结果的。” 季颂贤一直笑着听他说话。待到了这里,季颂贤将书放下:“你与我拿本梅花记,我要看看到底如何,为什么那些人都爱瞧。” 掌柜的立时给她拿了。季颂贤叫记在帐上,随后带了书出了书肆。 等坐上马车,绕梁这丫头有些愤愤不平:“娘子的书写的好多着呢,比这梅花记要好,为何那些人竟是不识货,照奴奴说。每个人就该买个十本八本的。” 她这一句话逗乐了季颂贤:“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不爱又有什么法子,还说一人买个十本八本,拿那么些书做什么?难道要如厕不成?” 绕梁撅了撅嘴:“姑娘好生没理,奴替姑娘着想,您反倒笑话奴。” “好,是你家姑娘不好,再不笑话你的。”季颂贤和绕梁笑闹一会儿子便回家去了,回去继续写那暮春,且又将诸多记忆一一理顺,越是整理,她越是震惊,那记忆当真庞大之极,竟是连千年之后一些细小的工种都有原理,连如何驾驶飞机上面都有明细,实在是叫季颂贤哭笑不得,若是千年之后的人得了这份记忆用处那是极大的,起码能做个学神,可是她得了又有什么用处? 忽然之间,她瞧到一个小小的记忆片段,仔细去瞧,竟是怎样培育优良种子的。 季颂贤大喜,越发瞧的仔细,之后便看到一种叫做杂交水稻的物种,据说这杂交水稻亩产极高,若是年景好的话,亩产千斤根本不在话下。 相比较一下如今水稻的产出,季颂贤满心喜悦似乎要崩出来,这,这稻种真要育成了,那天下间岂不再没人挨饿了么? 另外,季颂贤又看到一种肥料,这种肥料很能增强地力,还有许多如何养殖鸡鸭兔子等等的法子。 越瞧,她是越发的欢喜,打定了主意定要好好的试上一试,若是能行,那可真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事。 又隔几天,季颂贤将暮春下册的稿子写好送去书坊印制,她叫绕梁去书肆打听一下上册卖的如何,绕梁出去好一时才回来,一进屋气都喘不匀,汗更是顾不得擦,面带喜色急道:“姑娘,姑娘,大好事呢,掌柜的说暮春这书这几日供不应求,书坊掌柜的也说好几家书肆都催着要书呢,书坊加紧钱了许多,可还是不够卖,另外,这书竟是卖到了江南好些地方,江逝一带全铺了货,便是北边也有书商催呢。” 季颂贤登时大惊,起身道:“真的?” “真真的。”绕梁使劲点头:“奴奴就说姑娘的书写的好多着呢,便是奴奴这等不识字的听姑娘读来都觉得好,更不要说那些贵女夫人们了,想来前儿买了书的贵人们回去觉得好,便互相推荐,如此,这书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季颂贤想了一时觉得绕梁这话有些道理,可是,又觉有些奇怪。 没的几个后宅妇人互相推荐一下几天的功夫就能卖出那么些去的道理,季颂贤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好似是…… 怎生那么古怪呢?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牵连不成? 季颂贤有些坐不住了,叫上绕梁坐车出门,她叫吴叔驾车往锦衣卫所而去,待到了地方,她又有些不好进去,在门口远远看了几眼,便又叫吴叔驾车回去,吴叔才将车头调转,便见一个小旗匆匆跑过来,到了车前笑着作礼:“来的可是季家姑娘?” 绕梁掀帘子笑着答了一声:“正是。” 那小旗笑容越发的可掬:“即是来了,哪里能不进来坐坐的,我们总宪可是恭侯大驾多时的,娘子且请。” 吴叔驾车从侧门进了卫所,季颂贤扶着绕梁的手下了车,她才跳下马车,就看到成怀瑾正从内门出来,两人看个对脸,季颂贤有些羞意,红着脸垂头,成怀瑾几步过来道:“到园子里走走吧。” 那小旗极有眼色, 硬是拽了吴叔和绕梁不叫这两人跟去,又说有好茶好点心吃,叫他们跟着去吃喝玩乐一通。 吴叔和绕梁挣不开,又想着季颂贤和成怀瑾是未婚夫妻,大礼已然定了下来也不怕什么,便眼瞧着这两人走远。 一行走,季颂贤一行问成怀瑾:“这几日我的书卖的极好,我倒是觉得很古怪,怕有什么人要针对我爹,想请你帮忙查查是何原因。” 她这一问,成怀瑾顿住脚步咳了一声:“有甚古怪,谁知道那书是你写的?” “总归是心里不能安生。”季颂贤苦笑一声。 成怀瑾又咳了一声,极为尴尬道:“前几日你送了我书,我回来瞧了只觉得好,不管是词藻还是里头写的那此事,都好的不成,我看了这么些年书,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的书,一时激动便想叫别人也能瞧着好书,便跟手底下这些人下了个命令,叫每人一本暮春,谁没瞧的话便扣饷银。” 说到这里,成怀瑾越发的有些无措,顿了好一时又道:“那些千户百户因猜这书是我写的,为着拍我的马屁,不只他们买了,还往各处争派任务,务必叫锦衣卫中人做到人手一册,另外,你也知道锦衣卫里这些人向来霸道,他们又叫手底下那些商家们也买,又雇了人四处传颂,又有各地好些书商也都跟锦衣卫有联系,这些人也在当地传扬,一时间便弄成这个样子。” 季颂贤听了这话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良久才长叹一声:“枉我欢喜那么久,原来竟都是空啊,我还以为我写的好,所以那些人才会抢着看,没料到竟是你强迫人家买的。” 成怀瑾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嗑嗑巴巴道:“我,我,原也是想叫你高兴一回的。” 季颂贤抬头,就见成怀瑾脖子根通红,那红意慢慢爬上脸颊,不由忍笑:“罢,都这样了还能如何,只下回可不许了。” “好。”成怀瑾一把握住季颂贤的手:“你说不许便不许的,全听你的。” “总宪,总宪……” 一个千户匆匆跑来,成怀瑾猛然放开季颂贤的手,右手握拳轻咳一声,冷了脸斥道:“什么事,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遇刺 千户一眼看着季颂贤,立时吓的后退了好几步,站的远远的给成怀瑾拱手:“总宪,情况有变……” 季颂贤一听笑道:“你即有事,我就先走了。” 成怀瑾送季颂贤出了门,又叮嘱几句,看她上了马车走的远远的才回。 转身眼中的温情迅速退去,换上的全是阴冷:“怎么回事?” 千户远远缀着:“小的临视培陵唐家,发现这几日唐家有几个番邦人住着,和唐家家主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番邦?”成怀瑾想了一会儿道:“备马,我要进宫。” 季颂贤这边刚回家就见随心正侯着她,见她进门立时笑了:“姑娘可算回来了,才刚襄阳公主府送来帖子,后日请姑娘过府相聚,还说是这回不赏花赏书,别有一番意趣。” 停了一下随心又道:“这回襄阳公主府请的都是些读书识字有些文才的姑娘太太。” “赏书?”季颂贤觉得有些好笑,襄阳公主并不主持中馈,平时难免就闲散了些,她左右无事,傍身的钱财又多,便时常邀请一些姑娘太太兴赏花饮酒作乐,且襄阳公主喜好作媒,倒是做成了好几对,因此,襄阳公主府的赏花宴许多人家到了婚龄的姑娘都争抢着去的。 只是季颂贤倒不明白了,怎么这回襄阳公主倒是赏起书来,又有什么书能够叫她这般兴师动众的。 想了一回也不明白,季颂贤索性并不去想,将事情摞下平复心情又写了一些诗文,随后便将那培育杂交水稻的法子写出来,拿了去寻季亿。 只是季亿并不在家中,季颂贤就去和伍氏说话,待到了傍晚时分,平时季亿该回来的时间了还没瞧到他的人影,一家子就有些着急,伍氏打发人去衙门寻。待去寻的人回来禀告说季亿与人吃酒去了,稍后便回,又说叫不必等他了,该吃饭便吃。 伍氏听了嘀咕一句:“即是不回来吃饭。索性派人告之一声,也省的我担忧,他倒好,跟人饮酒作乐却不想家里还有我这老婆子等着呢。” 季颂贤赶紧笑道:“想来爹爹也并不想去吃酒的,怕是同僚相邀实在推不过才去的吧。娘别生气,我都饿的狠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伍氏一听立时道:“我的儿,饿了怎不与娘说一声,娘好叫人给你弄些点心吃,这般饿着可不好,随心,赶紧叫人摆饭。” 一时季家兄弟们一家一屋的也都来了,一家子围坐吃饭,待吃过饭。伍氏难免又抱怨几句:“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有什么事绊住他的脚了。” 孙氏几个媳妇赶紧安慰伍氏,过了一会儿还没见季亿,伍氏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转悠:“这老头子怎就不着家了,他那样大的年纪了,还以为年轻呢,总跟人吃酒,要是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不如咱们再派人去催催吧。”季颂贤看伍氏坐不住就提了一句。 不待伍氏同意,她先出去寻个小厮去寻季亿。 那小厮去了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回来,一见伍氏哭着跪在地上:“老夫人。老夫人,老爷……老爷……” “怎么了?”伍氏一见小厮这样便吓着了:“老爷怎么了?” 小厮一行哭一行咬牙切齿恨道:“老爷叫人伤着了,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东西刺了老爷一刀,老爷不备就给。就给……” “你倒是说呀。”季颂贤也是又痛又急,连着催问。 季家其余人都是满脸的焦急忧心,一双双眼睛盯在小厮身上,看的他额头汗水滴滴滚落。 “就给伤着了。”小厮一咬牙将实情道出:“赵大爷伙着几个人将老爷抬进附近的医馆,又叫人去宫中求见陛下请太医,见小的过去。就叫小的回来跟老夫人说一声。” 总算是他将话说完了,伍氏听的眼都红了,身体也跟着直打晃,季颂贤赶紧扶住她伸手抚着她前胸:“娘,娘,爹没事,你莫急,莫急,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孙氏几个媳妇也赶紧过来安抚伍氏,季纲和季绛这年长的兄弟两个赶紧叫人备马,又问明小厮季亿如今在哪家医馆,立时着急忙慌的跑了去。 季颂贤扶着伍氏坐下,又给伍氏端了杯水叫她喝,一边小声劝着:“爹也不是一人去吃酒,想来有好多人在一处,那贼子就是想行刺爹,有许多人挡着怕也不成事的,许是只稍刺了那么一下,刚出点血,因着爹身份摆在那里,同去的人就难免大惊小怪,吵的沸反盈天的,或者一会儿爹就回来了,还照样跟娘说说笑笑,丁点事没有呢。” 她话虽这般说,可心里是明白的,若季亿无事,绝对会立时叫人送他回家,悄无声息的将这事瞒下,绝不会就近去医馆诊治,这个时间点上也绝不会去请太医,想来,季亿怕是伤的颇重。 她心里忧急如焚,可还得端着笑脸哄伍氏,伍氏和季亿一辈子夫妻,二人感情深厚,若是季亿出了事情,伍氏说不得也要…… 孙氏也情知季颂贤的心思,笑道:“大爷和二爷都过去了,想来一会儿爹就能回家的。” “但愿吧。”伍氏心里乱七八糟的也想不了太多事,再者,她私心底下一直盼着季亿无事,便听信了女儿和儿媳妇的话,紧握着季颂贤的手:“贤儿啊,叫你嫂子在这里陪娘,你,你去……” 说到这里,伍氏眼泪掉的凶着呢:“你去看看你爹,要是你爹不宜移动,就,就叫他留在医馆里,医馆里的人和咱们不沾亲带故的,怕是不能好好照顾,你哥哥们又都是男子,难免手轻脚重的伺侯不好他,你素来心思,又和你爹最是亲热的,你去了娘才能放心。” 季颂贤赶紧起身肃容道:“那女儿就过去了,娘莫多想,放宽心思。” 伍氏点头:“娘没事,现在最紧要的是你爹,只要你伺侯好你爹,他没事,娘就不会有事。” 王氏站在一旁对季颂贤道:“大爷和二爷走的急了些,都未曾带银子,想来爹身上也没多少钱,万一要是用着贵重的药材?妹妹多带些银子。” “对极,对极。”许氏也一迭声的点头:“将咱家库房那些老参还有好些药都带上。” 季颂贤点头,一边叫人备车,一行叫绕梁去取银子取药材。 因着季亿现在情况不明,一家子人都着急,下人们动作也都快了许多,不一时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季颂贤带着绕梁坐车直往医馆而去。 季家在皇城西侧,而季亿吃酒的地方在皇城南边,要过去必要绕好些路,还要过桥,必是要走极长时间的,季颂贤上了马车不住催吴叔赶快些,过玄壮桥一路向南,抄近路走小巷,经会同馆去四牌楼,那医馆就在四牌楼附近。 车子才过了桥,迎面就碰上几个巡夜的差官,过来问明情况,知是季家家眷出行,几个人便仔细叮嘱一番才放行,又走不多时,便有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过来相询,一得知是季家人,立时便隔着车子道:“即是季家姑娘,咱们几个碰着了就不能不管,如今天黑了,夜间难免有些不着调的人,若是惊动了季姑娘便不好了,兄弟几个左右无事就护送一回吧。” 说完,几个人着令吴叔继续赶车,他们步行一路跑着护在马车四周,到了小巷子里倒是遇着了几个乞讨的,原见着有马车过来便想围上去讨些钱,哪知走近了看着锦衣卫随行,立时吓坏了,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往前凑。 如此,有锦衣卫中人护送,沿路碰着的那些个出来买醉寻欢的公子哥全都避着,这一路畅行,没多时便到了四牌楼,锦衣卫里这些人时常在金陵活动,哪里都清楚的紧,问过吴叔医馆的名字立时就寻了去。 很快车子到了方氏医馆门口,季颂贤下车,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急急忙忙就进了屋,一进去就问拿药的伙计:“遇刺的季大人可还在?” 那伙计抬头一瞧,便见一个俏生生美的如诗如梦的姑娘站在不远处,姑娘一脸急色,眼角有泪光闪现,越发的惹人怜爱,他竟是瞧呆了去,还是一个锦衣卫总旗过来一拍柜台:“小子,眼往哪看呢,问你呢,季大人可还在?” 那伙计吓了一跳,赶紧躬身道:“在,在呢,这位姑娘可是寻季大人的。” 季颂贤点头:“烦劳小哥带路。” “不烦劳,不烦劳。”伙计赶紧引着季颂贤进去,季颂贤临走前对几个锦衣卫微行一礼:“谢过几位大哥相护,小女子且先去瞧父亲,若改日几位大哥得空,小女子必请几位吃酒相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总旗笑了笑:“季姑娘先去瞧令尊吧,我们哥几个走了,不送啊。” 说完,扯着另几个人飞速闪人,季颂贤这才跟伙计进了一个小屋子,一进去便看着季纲和季绛,这兄弟两个站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尤其是季纲,满头的大汗,季绛也是一迭声的问:“太医怎么还不来?” 季颂贤一看如此就情知不好,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情过去问季纲:“爹爹呢,情况可好?” 季纲唉了一声,满脸忧心道:“爹叫人刺中胸口,方大夫说……爹失血过多,若是没有神医相救怕是不好。”(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决心 季颂贤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荡两下使了好大的劲才站稳。 季绛担忧道:“妹妹无事吧?” 季纲欲扶季颂贤寻个地方坐下,季颂贤却使劲挣脱他:“我去瞧瞧爹。” 说完话,不待季纲季绛如何就进了里头一间小屋,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季颂贤压下担心几步过去,看到季亿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胸口满是鲜血,因血流的多了,衣服上也都沾满了血,他脸色惨白,就是嘴唇都失了颜色,看的季颂贤又是一阵心疼。 她哆哆嗦嗦察看一番,这才去寻方大夫。 方大夫也正苦恼,季亿为官清正素有美名,金陵城的人谁不晓得,方大夫极敬服季亿,也是有心使劲力气救他,可是,到底医术有限。 瞧到季颂贤过来,方大夫赶紧起身:“季姑娘,在下已然尽力了。” 季颂贤努力保持平静,轻声问:“我想问问方大夫,依你之见,若是请了宫中御医来可有救治的希望?” 方大夫想了一时道:“在姑娘跟前在下也不敢说谎,依着在下的经验,季相主要是失血过多,他本是上了年纪的,失了这么些血,如果没有一个好法子尽快补上,神仙来了都难救。” “可有药能补一补?”季颂贤一行想一行问:“这回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五百年的人参,还有好些药材,您看着能用得上尽管取用。” “人参倒是能一用。”方大夫苦着一张脸:“虽也能吊一吊命,可终究救治不得的。” “这么说,御医来了也无用?”季颂贤问。 方大夫点头:“这是小老儿的拙见,季姑娘还是请御医来瞧瞧才成,万一有谁有法子呢。” “烦请方大夫先用些人参吧。”季颂贤咬了咬牙:“御医瞧过再做打算。” 她和方大夫商量过后便出了屋子寻了个无人的地方仔细的回想,希望从记忆中搜索出一个救季亿的法子。 她努力的想着,失血过多要怎么办? 一忽搜到了办法,只是,那是千多年之后人们救命的法子。说起来倒是很简单的,便是输血,既然失血过多了,那便拿旁人的血补上。这比用什么药来补血都快速便捷,可是……现在却是没法子用。 首先,没有采血输血的工具,另一个,也无法验正血型。若是胡乱操作,不说救人,说不得是送命呢。 这法子不成,季颂贤首先否决,又努力去回想,可是想来想去再没比这个更有效的法子了。 这可要怎么办? 就在季颂贤回想的当,几位御医赶到,诊治了一番全都摇头叹息,对季纲和季绛说才疏学浅,没法子可想的。 这下子。季纲兄弟两个都是面容凄苦,两人哭的好不伤怀。 季颂贤走近了就听到哭声,顿时更为心惊,几乎小跑着过去抓着季纲就问:“大哥,爹如何了?” 季纲摇头:“御医诊断,也无法可想。” 季绛却与季纲商量:“大哥,咱们带爹爹回家吧,总不能,总不能……” 他想说总不能死在外头,可话到嘴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会儿子季家离不得季亿。一来季家兄妹和季亿父子情深,万一季亿有个好歹,这兄妹九人先就受不了,二来。季纲兄弟还支撑不了大局,若离了季亿,季家就失了顶梁柱,三来,季纲兄弟仕途都极平顺,且季纬和季缜明年就要科考。若是季亿一去,兄弟们都得守孝,如此,不说耽误三年的功夫,三年之后,物是人非,季家怕是再进不了金陵城了。 因此上,不论什么原由,季家都离不得季亿。 季纲明白这个道理,季绛和季颂贤又何尝不知道。 “接父亲回去吧。”季纲终是狠了心咬牙做了决断。 季颂贤却突然想及一事,大声道:“大哥且慢,先等我一会儿,我想到一个法子,定要先试试可不可行。” 季绛一喜,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紧抓着季颂贤的手:“什么法子,快说与二哥听。” 季颂贤摆手:“没时间说了,这事必须得抓紧时间。” 说完话,季颂贤出了门也不坐马车,牵了季纲的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唬的跟出来的季绛面色刹时间变白:“妹妹何时学会骑马的?” 季颂贤不会骑马,可冯颂贤却是会的,她才嫁成平安的时候,和成平安感情不错,经常一起出去游玩,跟着成平安学会骑马,只好些年未骑了难免生疏,可为着赶时间,季颂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她骑着马就朝锦衣卫所跑去,还未跑出多远,迎头碰上成怀瑾。 成怀瑾一身黑袍并不似平常那么板正,显的有些皱巴巴的,一眼瞧到就知他一定是睡梦中被人喊起又匆忙赶来。 看到成怀瑾季颂贤忽然就安心了,她努力拉住缰绳在马上坐稳:“阿瑾……” 一声阿瑾,季颂贤几乎哭出来,成怀瑾听出她的忧心焦急还有无措,两马相错时一举手将她揽住抱到自己马上:“莫怕,有我在。” “我爹,爹爹他……”季颂贤一直忍着的泪水就这般掉了下来,在她白皙面庞上滴滴滑落,看的成怀瑾越发的心疼,摸出帕子给她擦泪:“季相的事情我已然得知,也正想法子,希望能够救治季相。” 季颂贤不敢大哭,接过帕子一边擦泪一边道:“我想了一个办法,求你相助。” “说。”成怀瑾沉声崩出一个字来。 季颂贤小声在成怀瑾耳边说了好些话,满含希望的看着他:“爹爹如何就靠这一回了,你一定要,一定要想办法弄来。” “好。”成怀瑾也不多问,将季颂贤的话记下之后拇指食指紧扣放到嘴边吹了一声,立时便有几个锦衣卫从暗出跑出来:“见过总宪。” 成怀瑾将季颂贤放到马下,对那几个锦衣卫道:“护送季姑娘去方氏医馆。” 几个锦衣卫应命,季颂贤抬头看看成怀瑾,含泪道:“一定要寻到,拜托了。” 成怀瑾点头:“放心。”说完打马离去,那几个锦衣卫陪笑过去,对季颂贤道:“季姑娘且等一下,小的们寻辆马车过来。” 说完这句话,一个锦衣卫寻了一户人家,拍开门对门房道:“锦衣卫办案,用你家马车一回。” 那门房吓了好大一跳,一听只是要用马车,立时点头哈腰:“官爷稍等,小的这就备马车。” 没用多长时间,一辆豪华马车到了季颂贤跟前,两个锦衣卫笑道:“季姑娘请,小的这就护送姑娘去方氏医馆。” 季颂贤坐上马车,努力平稳心情,叫自己不要太着急,因着她了来的时间不长,也没用多长时间,马车就到了方氏医馆,季颂贤下了车,看到季绛带着绕梁站在医馆门口焦急等待,不住张望,季颂贤心头一暖,过去见过季绛,又叫绕梁打赏几个锦衣卫。 她努力对季绛笑了笑:“二哥放心,我无事。” 季绛伸手欲抚季颂贤发顶,后又想着妹妹到底大了,就又将手缩了回来,带季颂贤进了里头方问:“你去的匆匆忙忙,到底是什么法子?” 季颂贤再度摇头:“且等着寻到东西二哥便知道了。” 其实,季颂贤的法子真的很简单,便是她记忆中那输血的办法。 因她想到一件事情,这事情好多人并不知道,就是成国公怕是也不知情,季颂贤知道,那是因为她得了一部分成平安的记忆。 成平安是学医的出身,虽说后来做了法医,可手底下还是有功夫的,他穿越来了之后原先想着做一代名医,后来了解这个时代之后才晓得他所学的西医在这个时代有多难推广,因此打消了做名医的念头,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个小心思的。 所以,他叫人造出玻璃之后便烧制了许多医学用品,比如说抽血的针筒,再比如说输血的工具,还有听诊器,试管、烧杯等等。 这些工具弄好了之后成平安就收了起来,并没有对别人提及,他还有个念头,就是万一有什么大人物得了这个时代治不了的病,他就能凭着这些救治,说不得能结下善缘。 只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个大人物寻到他门上请求救命,如今,这些东西也不过白白便宜了季颂贤。 这工具是寻得了,血又如何去寻,季颂贤也是思量好久才下定决心的。 她想的办法就是用她自己的血,季颂贤想着她自重生之后时运惊人的好,似乎什么事情都能遇难逞祥,便是出去一回也能碰着宝贝,再者,她体内还有一颗金珠呢,说不得,季亿用了她的血就会很快恢复健康。 另外,她又想着总归他是季亿的女儿,父女两个血型一样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这般才下定了决心的。 至于成不成的,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说季颂贤为什么不求成平安想办法,说不得成平安有什么好法子,并不是说季颂贤怕被成平安刁难,实在是她知道成平安的性子,这人看着和煦,却是个最自私阴毒不过的人。 若是去求成平安,说不得他起了什么歪心思故意拖着季家人,季亿现如今的情形不好,救他本是争分夺秒的事情,一刻都不能耽误,叫成平安耽搁了时间,到时候季亿真出了事情,季颂贤哭都寻不到地儿的。 季颂贤安抚季绛,着急的站在医馆的院中等着盼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抽血 马蹄声在门外响起。 季颂贤眼睛瞬间发亮,小跑着出了院子,站在门口看到正从远处赶来的一人一马,嘴角勾起轻轻浅浅的笑。 马在医馆的台阶前规矩停下,成怀瑾从马上跳下。 此时,季颂贤才发觉成怀瑾这一路赶来,都是一手扯着缰绳控马,另一只手却稳稳的托举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子。 这么远的距离跑来,且还跑的这般快,其中的危险和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成怀瑾丁点苦不诉,跳下马来直接将盒子给季颂贤:“我将那些东西都带了来,你看看哪些有用。” “好。”季颂贤答应一声,双手抱了盒子,又看看成怀瑾:“你也进来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院子,此时季纲和季绛也都到了院中,见到成怀瑾两人一起点头,季颂贤对跟随出来的绕梁吩咐一声:“去准备一些烧酒,另外弄一些干净的白棉布。” 绕梁答应一声自动准备。 因着这里是医馆,有时也替受伤的人包扎伤口,白布倒有的是,烧酒也有一些,没一会儿功夫绕梁就取了来。 季颂贤叫上两位兄长还有成怀瑾进了季亿躺着的那间屋子,待几个人进去,季颂贤才肃容道:“为求爹爹的性命,我希望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反驳,要好好照着我说的去做。” “你说。”季纲有些紧张的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浅笑一下,对成怀瑾道:“我听你说过原是学过些医术的,如此,这事就拜托你了。” 成怀瑾重重点头:“好。” 季颂贤这才将盒子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等将所有的东西全拿出来,季颂贤不由惊叹一声,实在是成平安藏的这些物件实在太全了些,也着实的珍贵。 有采血输血的用具,还有一些药。最后还有一些青霉素。 这些东西都是用英文标注的,若不是季颂贤得了那么些记忆,说不得还看不懂呢。 “咦?”成怀瑾看了这些东西也惊呼一声:“竟是英吉利字。” 这下,季颂贤也惊奇起来:“你竟是认得这些字?” “学过一些。”成怀瑾点头承认了。叫季颂贤不由对他的师傅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心情,这得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这等妖孽一般的学生来?不说武艺文才,懂医术,会做饭,还看得懂英文…… 一时间。季颂贤竟然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季亿,季颂贤这种复杂的心情也不过一闪而过,随后笑道:“看得懂便成。” 接着,她对季纲和季绛道:“我问了方大夫,也问了御医,都说爹是失血过多,除去补血外再无它法,而那些药材补血太慢了些,怕救不得爹爹。我想来想去,突然想及曾听人提及过有一种输血的法子,便拜托成指挥使去寻了这些物件,想采我的血给爹爹输进身体里,如今为着救爹爹的性命,也顾不得许多了,还请兄长不要阻止我。” 说完,季颂贤对成怀瑾点头:“你用那个玻璃筒装上针头扎进我血管抽血,将血放入吊瓶中,再给爹爹扎进血管里……” 不待季颂贤说完。季纲早已挽起袖子:“用我的血,我是长子,本该万事由我担当的。” 季绛也挽着袖子:“用我的……” “不成。”季颂贤摇头:“并不是我不叫哥哥们尽孝,实在这血有许多种血型。若是血型不对输进身体里不但不能救命,反而会要人命的。” “那妹妹的血型就对了?”季纲根本不相信,反问了一句,季绛也眼巴巴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苦笑一声:“我也不知对是不对,不过,哥哥也素知我时运最好。想来就是我这好运气也不会叫爹爹有事的。” 季颂贤这里跟季纲和季绛解释着,那头,成怀瑾已然挽好了袖子,又拿白棉布沾了烧酒在胳膊上擦试,季颂贤扭头看着一惊:“阿瑾,你的血更不成了,你和我们无亲无故的……” 成怀瑾抬头,眼中一片深沉:“师傅曾说过我的血是万能血,谁都可以用。” “啊?”季颂贤对于成怀瑾的师傅更加佩服了,见成怀瑾真正有心输血的,她便点点头:“如此,我想着爹用的血怕会极多的,用你一些,再用我一些应该是够的。” 其实,季颂贤原打定主意是要都用她的血的,哪怕多抽些也要救季亿,如今成怀瑾的血可以用,她也不必那般逞强了。 这样说着,季颂贤按照记忆中的法子拿着针筒扎进成怀瑾胳膊上的静脉中,抽了满满一管的血。 季纲和季绛在旁边看着,眼中是满满的惊吓和感动,季纲抱拳为礼:“成指挥使的大恩大德我季家永世不忘……” 成怀瑾冷笑一声:“我不求这些,我不是为着你们,也不是为着季相,不过为着阿贤罢了。” 一句话堵的季纲心里难受,可看着成怀瑾又被抽了满满一针筒的鲜血,他多少话都再说不出来,人家拿着血来救自家父亲的命,就是刺他们几句也是该的,他若是说些难听的话,反倒是不识礼数,不知感恩了。 季颂贤抽了好几筒鲜血,一筒筒都注入到玻璃吊瓶中,再将吊瓶底下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长长的软管上连着的针头拿起来小心的扎进季亿胳膊上的静脉中。 看着血一滴滴顺着软管流进季亿的身体里,季颂贤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中一放松,她再撑不住了,猛的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垂下。 她从不曾做过此等事情,刚才也不过是实在没法子强撑着来做的,实则她心里吓的不成。 虽然在记忆中知道人体中取些血并不会有事,可是,季颂贤到底是纯正的古人出身,又哪里见过这等事情,心里还是直打鼓的,尤其是用针扎进成怀瑾胳膊里的时候,她是强咬着牙才不叫手指发抖的,当鲜血被抽出来,她见到那种腥红色,险些晕过去,可想及季亿等着救命,也是硬忍着才度过那么些艰难时候。 慢慢的,半吊瓶的血输进季亿身体里,季颂贤看着季亿的脸上有些血色,登时一喜。 她赶紧挽起袖子叫成怀瑾:“阿瑾,照我刚才的法子抽我些血,这些血爹爹怕是不够的。” 成怀瑾二话不说也挽着袖子:“抽我的吧,我壮实的紧,些许血不算什么。” 季颂贤却不能答应,她一瞪眼睛,原本带些娇弱的气质顿时一变,竟多了好些霸道:“抽我的,你的血不能再抽了。” 成怀瑾看着季颂贤那纤弱白皙的一段胳膊又哪里下得去手,他颤抖的拿起针管又放下,再度拿起,还是下不去手。 季颂贤一咬牙:“若你下不去手只能我自己来了。” 实没法子,成怀瑾只能拿白布沾了酒给季颂贤擦了擦胳膊,又换了一根针头,这才将针管慢慢靠近季颂贤的胳膊,他双手青筋暴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心力才狠得下这个心来。 当针头扎进季颂贤胳膊里的时候,成怀瑾额上汗珠子滚滚掉了下来。 季纲拿了块布给成怀瑾擦汗,季绛却看的直抽冷气,满脸忧心又极心疼的凑了过来:“小妹,疼的话便说出来。” 就是疼,季颂贤又哪里敢说,她敢打保票,只要她稍一喊声疼,成怀瑾是绝不会再抽她的血的,怕是他自己抽成肉干,都不会再将针扎进她的血管里。 季纲给成怀瑾擦了汗,又将手指伸给季颂贤:“小妹若是疼的话就咬哥哥,还如小时候一样,哥哥皮糟肉厚经得住,妹妹这……” 一行说话,季纲那般大的人了,在官场里和那些老滑条如何争斗,再怎么费尽心力都没叫过一声哭的这时候却闷头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季绛眼泪也掉了出来:“回去哥弄些血燕,弄人参,弄何首乌,弄些乌鸡,都给妹妹补身子。” “混说。”季纲瞪了季绛一眼,一边擦泪一边道:“补血最好用红枣阿胶。” “是,是。”季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瞧哥哥混成这样,咱们用阿胶,用红枣,叫阿娘和你嫂子好好给你补血。” 就在这一片慌乱中,成怀瑾抽出一管血来,他轻松一口气,将那管血再度注射进吊瓶中。 季颂贤按住针孔,将另一只胳膊伸出来:“再抽些。” 成怀瑾使劲摇头,说什么都再下不去手了,季颂贤瞪他:“你若不抽,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这般威胁,成怀瑾还是不应,季颂贤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来:“你若是不抽的话,我便拿刀割破手腕放血给爹爹喝。” 这句话威力极大,成怀瑾无奈,只能擦了汗再度拿起针管。 一连抽了三管血,季颂贤的脸变的煞白,实撑不住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叫成怀瑾心疼如刀割,季纲更是蹲在地上闷头大哭。 绕梁这丫头也是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掉下来:“娘子,老爷若是不好就抽奴奴的血。” 季颂贤靠在椅背上强笑一声,忍着头昏道:“我无事,且等一等,绕梁你去弄些参汤与我,若是爹爹还不成的话,就再抽些血来。” 她这话刚说出口,便听到床上季亿嘴里喃喃着:“水,水……”(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骂子 “爹……” 季纲和季绛兄弟两人听到这声音几乎喜极而泣,兄弟俩一起奔到床边半跪在地上看着季亿,眼中的喜悦几乎喷涌而出:“爹,你没事了。” 季颂贤强忍虚弱,对绕梁吩咐一声:“给老爷弄些水,万不可叫他喝下去,用棉布沾着先润润唇。” 绕梁欢喜的点头答应一声,没一会儿功夫就弄了一杯温水。 季颂贤又要去请方大夫,成怀瑾却先她一步将方大夫拉了进来。 见方大夫吓的战战兢兢的样子,季颂贤白了成怀瑾一眼,起身对方大夫笑道:“还有劳您给瞧瞧。” “不妨,不妨。”方大夫赶紧摆手,过去仔细的给季亿诊了脉,立时喜道:“这是怎么回事?相爷竟然,竟然……季姑娘,你们用了什么神药不成?” 季颂贤摇了摇头:“并无,您也莫再问了,只说我爹能保住命么?” “保得住!”方大夫坚定的点头:“幸好刺客刀上没毒,季大人也不过是失血过多,只要补了血就没什么大事的,只是还得好好调养一番。” “多谢。”季颂贤跟方大夫道了谢。 方大夫笑着受了,转身瞧到季亿床边架起的玻璃瓶子,里边还有少半瓶的血,立时吓了一跳。 他刚才被锦衣卫指挥使硬拉了进来,还以为季大人治不好要杀他泄愤呢,光顾着担惊受怕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敢随意瞎瞧。 这会儿子即是季相没事了,方大夫胆子也大了些,自然能转头四顾,这一瞧,便瞧出事了。 “这,这个……”方大夫指着瓶子大惊失色:“莫不是,莫不是你们给季大人饮了鲜血,怪道这么快就没生命危险了呢。” 紧接着,方大夫又问:“这里头是什么血?鸡血还是狗血?” 这话问的。季颂贤抚额不知道如何作答。 绕梁却先一步道:“我们相爷什么身份,是鸡血和狗血能救得回来的,那是我们小娘子和指挥使大人的血。”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方大夫只觉头脑发昏。完全没想到季颂贤用了这种法子救季亿,不住的喃喃自语:“原来是季姑娘孝感动天,如此才救了季大人的命。” 季颂贤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成怀瑾一张脸也完全冷了下来。 方大夫昏昏沉沉出了屋子,心里琢磨着先贤曾说过的忠孝感动天地的那些故事。想着以后是不是也该效仿一下,用些什么孝子肉,孝子汤之类的。 等方大夫出去,季颂贤瞪向绕梁:“多嘴。” 绕梁吓的赶紧低头,再不敢说话。 季颂贤也顾不得绕梁,几步过去瞧了季亿,见他这会儿子脸色越发的好看了,而且似也不再那般难受,便松了一口气。 她心头重担放了下来,便想及成怀瑾。立时过去与成怀瑾道谢,又道:“你刚抽了那么些血,这时候不适合再骑马,且等着先喝一碗参汤,休息一会儿子再走吧,我已经叫吴叔备好马车,你先睡一觉,天亮了叫吴叔送你回锦衣卫。” 成怀瑾也不推辞,他确实有些失血过多了,这会儿子身上还很无力。便点头答应了。 绕梁为着季颂贤不再责备她,很有眼色的将熬好的参汤送了过来,季颂贤和成怀瑾每人喝了一碗,季颂贤又请方大夫给成怀瑾备了一间客房休息。她自己是睡不着的,便在椅子上坐着,想守着季亿等他醒来。 可是,季纲和季绛却是怎么都不同意。 两人一致认为季颂贤也该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到底抽了那么两大管子血,不说季颂贤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是他们这些身体强壮的男儿也受不住呢,没瞧到成指挥使都睡觉去了么。 季颂贤无法,只好也寻了一间屋子休息,却把绕梁留下伺侯季亿,同时嘱咐绕梁且等季亿醒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她。 许是累的狠了,也许是因为失血有些多,季颂贤躺下没多久就睡了。 她却不知她刚睡下,伍氏因着担心季亿,又见季颂贤总是不回来,也没派人捎个信回来,哪里还坐得住,叫人备了马车就赶了来,孙氏王氏这两个媳妇也要跟来,许氏几个也非得跟着伺侯,伍氏却不同意,只带了孙氏和王氏并季缜,其余的人都在家里守着等消息。 因太过担心,伍氏不住的催着车夫,用了约摸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过来。 四人进了医馆,很快问明季亿的去处,伍氏带着媳妇儿子几乎跑了过来,待看到季纲和季绛两人脸上并无悲慽之色时,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你爹呢?”伍氏问迎出门来的兄弟二人。 季纲指指屋子里头,伍氏几步进去,看着床上躺着的季亿时,不免掉下泪来,她快步走到季亿身边,先摸摸季亿的手,又试试他的鼻息,确认季亿还活着,才一跤险些跌坐在地上。 还是孙氏眼快手快扶住了她。 王氏也过来相扶,季纲赶紧扶住季亿床边那个挂玻璃吊瓶的木架,对季缜道:“八弟,赶紧将娘扶到一旁,莫撞倒了这个木架。” 季缜伙同孙氏几个将伍氏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指着吊瓶问季纲:“这是什么?” 这么一问,季纲不免叹气,将季颂贤如何赶来,如何着急,御医们怎么诊治,怎么判定季亿难以回天,季颂贤又如何请成指挥使帮忙寻了这些器材来,又如何取血输给季亿一点点讲了出来。 他才刚完,伍氏就哭了:“我的贤姐儿,我的贤姐儿啊……” 一行哭,伍氏一行道:“你爹常说贤姐儿最像他,我原嫌弃贤姐儿笨,哪里像你爹精明,如今才知这重情重义最像你爹了……” 说到这里,伍氏哽咽难言:“这孩子,这孩子。” 孙氏在一旁劝慰:“娘还是莫哭了,说不得一会儿爹醒了见娘一哭跟着难受。” “是极。”伍氏一听擦了泪,满目深情的望着不远处还静静躺着的季亿:“老头子,咱们家儿女孝顺。是咱们的福气,大福气啊。” 伍氏是个极有智慧的妇人,这时候,她并不一味的只知道赞扬季颂贤孝顺。她怕赞的多了会给女儿招怨,虽然说儿子们不说什么,可媳妇们难免心里会有疙瘩,便将儿子也是一番赞扬,甚至于连同媳妇也夸了一回。为的就是叫儿子媳妇不会怪她太偏疼女儿。 在这种时刻,伍氏还能注意到这些,当真可谓是人老成精的。 只是,话虽这般说着,伍氏私心底下还是认为季颂贤最是孝顺的,心底里也最偏疼她一些。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自来人们难免都是偏疼小儿女的,更何况季颂贤是伍氏生了八个小子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呢。 孙氏哄好了伍氏又问季纲:“妹妹呢?” 季纲叹了一声:“她和成指挥使都抽了好些血,因着抽的血太多了些,都受不住。喝了参汤各自去休息了。” “妹妹无事吧?”孙氏又问了一声:“要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多带些补血的药。” 伍氏一听便催着王氏:“这里有人照顾你爹,你且先回去吧,回去之后好好选些补血的药材给你妹妹弄些补汤,可怜见的,那么小小的人儿抽这么些血,连我看了都替她担心着呢。” “是。”王氏答应一声,心底里也有些担忧季颂贤。 不说姑嫂感情如何,便是季颂贤那旁人都顶不上的好运气就够王氏好好对她的,到底一家子出一个福运深厚的。家人难免要沾大光的,不是有一句话说了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氏去后,伍氏到底还是不放心。亲去看了季颂贤,见她已经熟睡这才放心离开。 一家子就这么对坐守着,一直到天将将亮的时候季亿才醒来,伍氏见他醒了只说伤口疼的紧,旁的没什么事,便也放了心。 稍后。季颂贤也醒了过来,起身顾不得梳洗就来瞧季亿,见季亿无事,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她看过季亿便去寻成怀瑾,见成怀瑾已经梳洗好了,便笑着与他说话,成怀瑾也知这几日季家必然忙乱,并不多留,嘱咐季颂贤几句,又告诉季颂贤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寻他之后,这才坐上马车离开。 等到季颂贤看着成怀瑾远去再返回屋内的时候,就听到季亿正在大骂季纲和季绛兄弟二人。 “爹。”季颂贤颇人不解的进屋,过去帮季亿掖掖被角:“大哥二哥怎么了?爹怎生这般大的气?您才好些,小心气大伤身,您若是不满大哥二哥便对女儿说,女儿替你打他们,您可莫再骂了,若是喊的声音大了震动胸腔,万一绷裂了伤口可如何是好?” 季颂贤这么温言软语的,叫季亿的火气小了很多,想及刚才所骂的那些话,他也颇为不好意思。 他素来性子最是刚正,这样背后道人的事情很少做,面对女儿,难免心虚些。 “爹为何这样生气?” 安抚过了季亿,季颂贤拽孙氏到一旁小声询问,孙氏颇为无奈的将季亿为何骂季纲兄弟讲了出来。 原来季亿醒了之后便询问季纲他这是怎的了? 季纲便将季颂贤怎么抽血救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季亿听后立时大怒,指着季纲和季绛的鼻子大骂兄弟二人不孝,即是取血疗亲,为何不用他们的血,偏要用成怀瑾一个外人的血,骂的这兄弟二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季亿为何这般动怒。 待季亿脱口骂出:“你们两个混蛋,用了人家的血救了我这条老命,以后你妹子嫁了过去万一受了气可如何是好?你们是要不要上门讨还公道,若是打上门去,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若是不管,岂不心疼你妹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传扬 季颂贤心中有感于季亿这样一门心思的为了她,又不愿意两位哥哥被误解。 如今两个哥哥被骂无从解释,伍氏和嫂子又不知道究竟如何,也不好说,能开解这事的就只有她了。 季颂贤少不得又到季亿身旁,拉了把椅子坐下帮季亿按摩腿脚,一边按一边道:“爹这些时日不能动弹,不然再将伤口扯着了就得不偿失,只老在床上躺着血脉不流动,时长日久的对身子也不利,必要每日按摩腿脚,帮着活血所用,也叫腿脚不必因不动弹而麻到发木,以致于筋肉粘连可就是大事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季亿看着季颂贤就什么火气都没了,脸上也有了丝笑模样。 季纲和季绛大松一口气,连声说每日必帮季亿按摩腿脚。 季颂贤一时笑了,又对季亿道:“哥哥们对爹是极为孝顺的,爹莫要冤枉了哥哥,当时我也不过有那么一个想法,想着即是缺了血便补血就是了,想用血救爹爹,哥哥们听了一丁点都没反对,还都挽了袖子要取他们的血,只是,虽说是父子血脉至亲,可这血并不是谁的都能用的,若是血型不一致,难免误事,我不敢随意取血,还是成指挥使说他师傅说过,他的血是万能的,谁都可以用,我才敢取了来用。” 说到这里,季颂贤微叹一声:“只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成了,万不可以传出去,不然,谁有了病痛都要求成指挥使的血,他还想不想活?” 季纲一听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立时点头:“不说,咱们只说用的是妹妹的血,因妹妹孝感动天,如此才救下爹爹,成指挥使的事一个字都不说。” 季颂贤不乐意成怀瑾有事。只好含羞道:“我也是受之有愧了。” “有什么愧。”季亿一板脸:“本是用了你的血的……” 一想到这样乖乖巧巧又柔弱温顺的女儿抽了那么些血救他,不说那血多珍贵,就说直接从血体里头拿了那样粗的针头抽血的痛,季亿每想都替季颂贤疼的紧。 伍氏见季颂贤劝下季亿。便更加心疼季颂贤,赶紧叫季纲替季亿按摩,将季颂贤招到身旁挽了她的袖子去瞧。 因着抽的血多,又不是一次抽的,季颂贤两个胳膊上都被针扎了。她的血管又细,抽血的针头粗,每回并不是一次就能抽出来,成怀瑾扎了好几回才能扎上,伍氏挽起季颂贤的袖子这么打眼一瞧,她和孙氏就一阵的惊呼,更是心疼的什么似的。 季颂贤那嫩白如藕段的胳膊上好些针眼子,昨日扎了还不怎么显,今日一瞧,竟是青青紫紫好多片。弄的整段胳膊都不能看了,那样伤痕累累是人看了都在心里抽冷气。 “这……”伍氏抚着季颂贤胳膊:“我的儿,苦了你了。” 孙氏也难免心有触动,将头扭到一旁:“竟不知妹妹受了何等样的大罪,怪道爹能好,老天爷便是看在妹妹这样忍了刺骨之痛的份上,也得叫爹好起来。” 伍氏实是心疼季颂贤,又不敢哭出来惹季亿难过,只能在心里憋着。 没过一会儿,王氏和许氏赶来。两人带了熬好的滋补的汤水给季颂贤用,又说来替伍氏和孙氏,叫她们回去睡上一觉。 季缜又道他在这里便成,叫季纲和季绛带送伍氏娘几个回家。 季纲到底也是累了。再者想着季亿这伤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家里必得安排人手轮流伺侯,倒也不再推脱,便请示了伍氏,娘几个一起回去。 待回到家中,季颂贤立时备了物件叫人去襄阳公主府告罪。只说季亿受了伤,她要在家伺侯父亲,不能去参加赏花宴,且等以后季亿好了,她亲自备了席面专请襄阳公主,到时候还得公主赏脸。 季纲和季绛兄弟几个也都在衙门里请了假。 因着本朝重孝道,季纲兄弟几个请假回来伺侯季亿倒是颇为容易,待请了假,兄弟们轮流伺侯季亿。 伍氏又怕他们兄弟粗手笨脚照顾不好季亿,将媳妇们也派了出去,自来伍氏最疼也最信任季颂贤,为着能叫季亿早些好起来,又叫季颂贤将注意事项记在小册子上给几个儿子随身带着,几要照册子上的去做。 比如多长时间喂水,什么时候喂饭,如何解决如厕问题,怎样按摩等等都详细的写了,季家几个儿子也奉若至宝轮流背了下来。 所幸季家人天生的好记忆力,便是达不到过目不忘,寻常的书本看个两三遍也就记下了,这些守则在他们看来,背下是极容易的。 且说襄阳公主府得了信儿,知道季亿受了伤,也派人来带了礼物探望,又跟季颂贤说孝敬父亲本是该的,季相受了伤,季颂贤出去玩乐才不该呢,叫季颂贤只管在家里好生服侍季相,且等季相好了,襄阳公主必来做客。 如此,季颂贤才真正安心下来。 她也顾不得写那些文章,一门心思照顾季亿。 不说季家如何,却说襄阳公主府这日赏花宴倒是来了不少人,襄阳公主一早就叫人忙活起来,因着天热,客人都是在早上来的,襄阳公主等到客人来的齐备了,便在花园子里一个宽敞的凉轩下待客。 这轩子四周敞着,周围遍植奇花异草,坐在其中不只能瞧见美景,且凉风习习很是清爽,在夏天最是待客的好去处。 许多人也都知道公主府里这处景色最美,慕名已久,今日得见自然极尽赞美。 襄阳公主笑着和许多夫人说话,又夸赞了好几家的姑娘,一时席面备下,各人入席,襄阳公主怕各人无聊,又请了个女先来说书。 襄阳公主本尊贵,自然也不必那么守礼,这会儿子歪在凉榻之上,很有几分慵懒之态,她笑着看站在地上行礼的两个容貌普通却收拾的很利落的女先:“今儿又有什么好书?” 其中一个女先见了礼笑道:“倒是有一本奇书,却也不知道是哪位大才所写,真真是道尽了大家后宅之事,不说其中妻妾争宠的手段,便是那里头的各色古董器顽,园中各色奇珍,各种精巧地方,女子衣着打扮便能说上好些天,实在是写的真真的好,读了如身临其境一般。” 她这般一说,立时有一位夫人道:“可是暮春这本书?” 那女先笑道:“夫人怕是也看过的,确实是这本书,如今闺阁之中是极热的,许多人家的夫人姑娘争相传看,据说卖的断了货,好些人寻都寻摸不到。” 那夫人点头道:“这书确实好,真真是为我们女子仗义执言的。” 又有一个夫人也道:“那书中一句话说的好极,道尽了妻妾争宠的本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说的真真精彩。”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大家娘子笑了:“我看那书旁的不看,单只看诗词,那才是写的最好不过的,阿弥陀佛,写书之人文采得有多惊人,竟写出那么些各具特色的好诗好词,如今想来还叫人不敢或忘,其中一首桃花行,当真是精妙之极,又最是独具匠心,不,不是匠心,应该是妙手偶得之。” 若是季颂贤在此的话,必定在心里想着这位姑娘怕是一位文艺女青年,不然也不会有此一番感慨。 这些贵夫人们不管现在如何,年轻的时候倒也多有做为文艺女青年的时候,这会儿子一听这话,也都感慨那其间的诗词当真精妙。 又有人道:“我旁的不瞧,我单只叫我家姑娘瞧那赵郎如何哄骗张娘子对他情根深种的,其间种种手段,种种妙处,当真是读了这些,再看那才子佳人的只觉无味,且闺阁女子读了,怕是再不会受男子花言巧语所惑。” 襄阳公主却是没见过这书的,一听旁人说的这般好,立时对那女先道:“竟是这般好,你们且说说,我也长长见识。” 好些人起哄,直叫女先赶紧说,这书写的极好的,就是听多少遍都不过瘾。 两个女先摆开架势便说起书来,说到妙处,襄阳公主都听的入了神,一时感慨:“不知怎样的大才写了这等样书,倒真想见一见此人。” 又想着那文笔细腻精妙,很像是女儿家所写,只有些地方又极大气,还有那等男子如何诱哄女子之事,倒又不像女子所写,实在叫人捉摸不定。 一时女先说了好一段书下去,襄阳公主又和各人宴饮。 坐在她下首不远处的便是高芷兰,高芷兰如今和曹安和离,日子过的很是悠闲,只高老太君怕她整日在家烦闷,便劝她出来玩乐,襄阳公主的赏花宴素来热闹,便叫高芷兰也来玩乐一回。 高芷兰知她能好起来全靠了锦衣卫指挥使通风报信又送了药去,不然她这会儿子还疯疯颠颠的,心下也是感激,知季相千金和指挥使订下亲事,便将这份感激转移到季颂贤身上,这会儿子见襄阳公主得闲便问:“哪位是季相千金,我素听说她是个极好的,这会儿子很想见一见。” 她这么一说,好些人就听住了,襄阳公主一听立时面有忧色,长叹一声道:“她原是要来的,只是季相受了伤,她在家侍疾不好过来,特特的叫人来赔了礼,倒是个好孩子,难为的是一片孝心……” “这是怎么的?”高芷兰一惊,大呼一声:“好好的怎就受了伤。” 襄阳公主摇头:“据说伤的颇重,那夜请了好几个御医都说没救的,难为颂贤这孩子在这样没有希望的时候也不肯放弃,后来狠了心,拿针扎进血管中抽血给季相,听人说抽了那么好几大瓶子血都输到季相身体里,如此才救下季相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闹剧 “季相家的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 在众多惊叹声中,一位夫人点头赞叹一声:“我原也听说季家千金极孝顺又知礼数,是个再好不过的。” 高芷兰受了成怀瑾的恩,自然也愿意赞扬季颂贤,她装作极惊叹的样子道:“人失了那么多血还能活命?季姑娘不知道忍了多大的痛楚抽血出来的,我光是想想拿那么丁点的针扎进肉中去抽血,抽那么些血也不知道要扎多少针就觉得疼的不成,可怜她是怎么受下来的?怪不得季相能好,光凭这份孝心也能感天动地的。” 高芷兰旁边的那个贵女素来和高芷兰同声同气,她也赞了一声:“季姑娘这般孝顺,必是纯善之人,想来为人定是好的,可叹景家瞎了眼竟退了亲,偏生叫指挥使这么一个武夫捡了便宜。” 谁也知这位贵女素以心直口快而闻名,因此,她说指挥使是个武夫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有些人低头暗笑,只说那锦衣卫指挥使最是专横阴狠的,若是叫他听到这话,说不得会生出什么事来。 又有人想着季家千金素以美貌著称,听说这京城里凭的什么贵女都不及她容貌一二,又是那样纯孝的性子,倒是个顶顶好的人儿,可惜时运不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竟被那么个人惦记上了。 只这话自然没人去说,说出来不只得罪锦衣卫,便是季家都得罪上了。 一时间凉轩内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襄阳公主高坐在榻上嘴角挂着凉薄的笑,眼见众生百态,只觉有些没甚意趣,可除了去瞧这纷杂人世,她又能寻到什么乐趣? 就在这一片安然中,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只听几个侍女高呼:“公主,公主,大公主在待客……” 便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匆匆跑来。好些侍女都拦不住她,襄阳公主不由的拉下脸来,口中轻斥一声:“晋阳,你这是做何?” 晋阳公主身子猛的顿住。想来,她应该是有些惧怕襄阳公主的,站在远处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来寻高家姐姐。” 高芷兰再坐不住,起身相迎:“见过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对高芷兰一笑:“高姐姐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高芷兰和襄阳公主还有晋阳公主都是嫡亲的表姐妹。自来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因此见晋阳公主说有事就当了真,笑着过去见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谁知,晋阳公主脸上带着笑,动作却丝毫没有善意。 她抬手迅疾的一巴掌扇在高芷兰脸上:“贱人……” 这一巴掌打的高芷兰脸上火烫,打的在座的诸位夫人千金都错愕了,尤其是襄阳公主,再也坐不住,猛的从榻上起身怒道:“晋阳。你发什么疯?” 好些人瞧了这场面立时起身告退,襄阳公主也无心再客气,挥手叫侍女引着这些人出去。 没一会儿一多半的客人就走了,晋阳公主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怒意看着高芷兰,眼中淬的毒意都要将高芷兰杀了。 她伸手一指高芷兰:“都是这个贱人,女人嫁人本就该三从四德,该恭顺夫君,孝敬长辈,她在曹家行的都是什么事?打骂公婆兄嫂,欺压夫君。殴打妾室,闯出多少祸来,不只她自己和离,还带累成郎被外祖母责打好生没脸。”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想及成平安和她发的那一通火越发的委屈,不由呜呜的哭了起来。 高芷兰伸手捂着脸,脸上火辣,表情却有些麻木的无动于衷。 她咬咬牙,对襄阳公主微一行礼,转身便走。襄阳公主赶紧叫人送她,对晋阳公主恨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为着成家小子打自己表姐的?你可真行,真能耐,你是缺男人怎的?天底下就他成平安一个男人了?迷的你这样,姨母怎么管教你的?竟教出你这等性子来,随我进宫,我必要问问姨母你的教养。” “我有错么。”晋阳公主丝毫不知悔改,反而和襄阳公主顶起嘴来:“本来就是高芷兰的错处,若没有她那样闹腾,成郎如何会被责打,在金陵城丢尽了颜面,又如何迁怒于我,眼瞧着我就要嫁到成家了,她弄出这种事来,不是叫我没脸,叫我以后日子不好过么。” 襄阳公主听的怒极反笑,实在不明白晋阳公主怎会如此无脑。 做为一国公主,皇帝的亲妹妹,那便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了,凭的成国公府如何,谁敢将她怎样,只要她拿捏得住,日子不说如何好,起码不会难过,成家人也不敢如何她,便是怎么着了,她气极了给成家人没脸,谁不得受着? 偏生她竟然因着怕未来公婆夫君为难于她而这样毒打自家姐妹,襄阳公主不由想着高太后要强了一辈子,结果就生了这么个东西,若是高太后看到今日情景,不知道会不会恨的想将晋阳公主塞回肚子里去。 想到自家母后是因何而死,襄阳公主无端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来。 她也懒的劝说晋阳公主,摆了摆手道:“罢,罢,你既然这般想,我也无话可说,我叫人送你回宫去。” 说完,也不待晋阳公主如何,立时命人备车送晋阳公主走。 前脚将晋阳公主送走,后脚,襄阳公主对还留在凉轩看戏的几个极有权势不怕什么的贵夫人表明谦意,只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就不留几位了。 那些夫人自然也极有眼色,都笑着告辞离开。 襄阳公主忙叫人备了擦脸的药膏子登车去了高家。 待襄阳公主到了高家,拜见高老太君的时候,正好瞧见高芷兰跟高老太君诉苦,她捂着脸一脸的委屈:“虽然她是公主,可也没有这样平白无故打人的道理,当时有襄阳姐姐在,又当着那么多客人,我不好说什么,只能先离开,我……如今想想我无故被打,那么些人瞧着,又是自家表妹打的,我还有什么脸面……” 襄阳公主缓步过来,高老太君忙起身要见礼,襄阳公主扶住她笑道:“外祖母越发的健朗了。” 高老太君笑笑,忙请襄阳公主坐下,待坐好了,襄阳公主叹了口气:“表妹别气了,你也知晋阳那个脾气,都是叫太后给惯的,她是公主,你挨了打也没处讨理去,这委屈,难免就要咽下了。” “我并不是说挨打,她那般骂我贱人我就受不住。”高芷兰哭了起来,捂着脸越发的委屈:“本来我在曹家过的不好,如今和离了,我也有志气将自己日子过的好好的,叫高家人瞧瞧,可是,她今儿这么一打我,岂不叫曹家看了笑话去,我心里堵的难受,这口气总归咽不下去。” 襄阳公主轻抚她脊背:“这也是没法子的,你只挨了打,想当初她为着成家小子将季姑娘叫进宫里罚跪,险些将季姑娘的腿都跪坏了,季姑娘的父亲还是相爷呢,可那又如何,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 呜的一声,高芷兰又哭了起来,她觉得心里极个滋味,同时,又对季颂贤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高芷兰这一番哭,弄的高老太君心里也难受起来,她一拍桌子,苍老的面孔上带着几分薄怒:“且等我进宫问问去,哪里有这样折辱人的?我高家自来安份的紧,从未出过丁点没理的事,晋阳公主便这般给咱们没脸,我得问问是不是太后的意思,她是不是瞧着娘家不顺眼,想夷平咱们家。” 高老太君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只是,她心里着实的窝火,高芷兰没脸,那岂不是整个高家都没脸,再者说,高芷兰嫁到曹家如何,那也是人家的家事,都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凭的什么,没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管到表姐的家务事之理。 晋阳这番没脑的动作不止坏了高芷兰一人的名头,便是她自己,难道名声就好听了。 襄阳公主也劝了一回,又留下药膏去,陪高老太君说了话才离开。 她前脚走,后脚高老太君长叹一声,抚着高芷兰发顶道:“若是你大姑母在也不会如此,她是 最明理不过的,不像……” 后头的话她没说出来,可高芷兰明白,大姑母是老太君心里的痛。 老太君最疼的便是大姑母的,而大姑母也争气,最是孝顺贤良不过的,长的又那样貌美,后来嫁给先帝爷也是夫妻和顺,谁知道好人不长命,竟是…… 高芷兰自己也是因着长的像先去了的太后,这才得了老太君欢心的,没谁比她更加明白高老太君的心思了。 提及高老太君的伤心事,高芷兰当下也顾不得委屈了,忙打迭起精神来劝着高老太君。 只老太君到底心里存了事,一宿没睡着觉,第二日一大早就进宫去了,听说高老太君和高太后吵了一架,阴着脸离开皇宫的,后又听说晋阳公主被禁了足。 自然,季颂贤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彼时季亿已经被接回家中休养,别看季亿年纪大了,到底因着时常做些农活,身体倒是强壮,恢复的也很好,再加上庆丰帝也送了许多药材来,又命几个御医每日来季家诊脉,季亿虽不能下床,倒是已经能活动了。 季颂贤喂季亿吃完药,便听着绕梁在耳边说着这几日的新鲜事,先是季颂贤的名头大盛,许多人都赞她一声孝女,又有金陵城里流行一本叫暮春的书,好些人都在寻那位潇湘子先生,另就是晋阳公主的事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教训 “晋阳公主?” 季颂贤听到这个名头心里难免有些厌烦:“又如何了?” 绕梁一笑,极夸张道:“听说晋阳公主在襄阳公主的赏花宴上对高姑娘大打出手,惹的襄阳公主动了怒,叫高老太君也满心不好,一怒之下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且还和太后娘娘吵了一架,幸好陛下赶去劝解,不然说不得要动手的。” “这倒也有可能。”季亿这几日躺在床上也颇为无聊,倒成了绕梁这位八卦爱好者的忠实听众,听了之后很是笑着点了点头:“高老太君素来脾气暴,惹急了她动刀子都是轻的,想当年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高老太爷立了大功,太宗皇帝便赏了他两个美人,谁知道高老太爷前脚带回家,后脚高老太君就将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打了一顿,带着人便杀进皇宫,立逼着太宗收回成命,且在宫里好一顿撒泼,弄的太宗皇帝实在脸上下不来。” 季颂贤听的满心向往之能事,这位高老太君当真是个能人啊,瞧人家这一辈子过得得有多精彩,真真是一丁点的屈都不受。 “后来呢?”季颂贤笑着问了一句,又拿颗酸酸甜甜味道极好的红果子塞进季亿嘴里。 季亿吃完果子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太宗皇帝拿高老太君没法子,总不能和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吧,只得将两个美人留下,后来据说又赏赐了另了位将军,只那位将军的夫人没有高老太君那样的魄力,只能忍着酸楚收下,据说那两位美人都是极厉害的。联手在后宅搞风搞雨,险些把将军夫人给逼死。” “老太君真真有先见之明。”季颂贤吃了一颗果子夸了两句,又看向绕梁:“后来呢?” 绕梁抿嘴一笑接着道:“后来太后就将晋阳公主禁了足,还将成平安招进宫骂了一顿,说他多管闲事,要不是他,又如何生出这些事来。另外。襄阳公主因气晋阳公主搅了她的赏花宴,进宫请安的时候顶撞了太后,回来之后。襄阳公主打算等天凉些了再办一回赏花宴。” 季颂贤听的悠然神往:“襄阳公主也是厉害人物,连太后都敢顶撞。” “姑娘也是厉害人物。”绕梁笑着说道:“如今满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姑娘,都说姑娘纯孝,好些人家都后悔没有早些来咱们家提亲。竟叫人先抢了姑娘此等人物。” 季颂贤听的有些脸红,微垂了头:“还不是抢了成指挥使的功劳。本他抽的血是最多的,只不能那般说罢了。” 季亿抬手摸摸季颂贤的头发:“你也莫觉有愧,爹只说你好,最是孝顺不过的。你一个弱质女儿能有那样的决断,能那样果敢是极不易的。” 季颂贤笑了笑:“说起来,我抢了他的功劳。倒是叫他又给我背了黑锅。” 季亿也忍不住笑了:“倒也是,那潇湘子的名头我瞧着安在他头上是下不来的。若是叫人知道那书是他写的,不定如何呢,说不得有许多闺阁女儿家对他得多敬服呢。” 季亿这么一说,季颂贤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又道:“且等我得了空再写一本替天底下妇道人家说话的书,这书若成了,说不得成指挥使能得一个妇女之友的名头。” “妇女之友?”季亿越琢磨这话越是精僻有趣,实忍不住笑倒在床上,指着季颂贤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般精怪的想法。” “爹少笑些。”季颂贤赶紧扶住季亿:“您若再笑,我再不敢给您说笑话了。” “好,好,不笑了。”季亿忍住笑,叫季颂贤给他念朝庭邸报,念完了季亿想了好一时,又和季颂贤说些话,父女俩正说话间,便有管家一溜小跑过来,抹着对季亿道:“老爷,成指挥使来探望老爷。” “不见,不见。”季亿一迭声的摆手:“莫叫他来,莫叫他来。” 季颂贤好笑,赶紧安抚季亿:“成,不叫他来,我叫管家将他打将出去,爹且安心。” 管家也极为好笑,只得出去回了伍氏一声,伍氏叫季纲接待成怀瑾,却并不叫他见季亿和季颂贤。 待到管家走了,季亿才道:“以后成指挥使来,我一律不见。” “是,是。”季颂贤笑着应道。 “并不是我不通人情,实是见了他不知道说什么,这心里不自在的紧。”季亿是真的极不愿意见成怀瑾的,实乃见了面太过尴尬,他一向并不愿意叫季颂贤嫁给成怀瑾,可如今他用了人家的血救命,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见了面,他要不要摆未来老丈人的谱?摆谱刁难成怀瑾有些不知感恩,可和和气气的他又做不来,想着自己娇养了这么多年千伶百俐又最孝顺不过的女儿叫这狼小子叨了,季亿就气不打一处来。 季颂贤自然也明白季亿的心情,又想着季亿那样凶险,好容易保住了命,自然也就万事由着他。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人越老,就有些越发的任性,万不能逆着来,只能顺毛捋。 安抚好了季亿,季颂贤带着绕梁告辞离开,径自去了伍氏房中,她过去的时候成怀瑾还没有走,看着季颂贤微微点了点头,季颂贤也不好在伍氏跟前和成怀瑾说什么,只能对他一笑就匆匆进了内室。 只这一笑也叫成怀瑾回味良久,到底觉得备了那么些礼物上门没白来,起码见了季颂贤一面。 待成怀瑾走的时候,便见绕梁匆匆跑过来,他赶紧停下脚步,绕梁跑过来将手中的东西往成怀瑾怀里一扔:“这是我们姑娘送的。” 说完这句话,小丫头立时跑个没影。 说实话,绕梁其实心里很怕成怀瑾,若不是为着给季颂贤传信,她素来是能不见成怀瑾便躲着不见的。 成怀瑾拿起手里的东西瞧了瞧,却原来是个做工极精致,一瞧就是费了好些工夫做出来的扇袋,宝蓝底子绣了一丛勃勃生机的蝴蝶兰,成怀瑾瞧了满心感怀,立时将扇袋袖了便走。 大约是前儿他来探看季亿时着了便服,因如今天热,他自然带了扇子,到底他身边也没个女人,那扇袋还是早先买的用旧了的,没想着季颂贤那样心细,竟然瞧见了,还那般有心给他做了新的。 成怀瑾越想越是开心,回到锦衣卫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纹,叫锦衣卫好些人看的目瞪口呆,大家商量着总宪碰着了什么好事?是不是将季家千金给拿下了,为此还开了盘口来赌。 只说晋阳公主被禁足好几日,想尽了办法想偷溜出去见成平安,只是高太后看的紧,她总是出不去,晋阳公主极刁钻的,如今被这样闷着哪里受得住,一气之下将她的寝宫砸了个稀烂,叫高太后更加生气,对她看管更加严格,不只不叫她出去,还寻了好几个教导礼仪的姑姑每日给晋阳公主讲课,叫晋阳公主重温公主仪态。 晋阳公主哪里受得住,一怒之下竟然绝食了。 她躺在床上,对着送上许多吃食的侍女发怒:“都拿走,拿走,本宫不用,饿死本宫算了,反正也没人疼我,母后也不要我了……” 说话间,晋阳公主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这是做给谁看呢?”高太后实忍不了晋阳公主这样折腾,忍怒来瞧她,原本满腔怒火在见着晋阳公这那般虚弱憔悴的时候又有些心软,坐在晋阳公主床边微叹一声:“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那个成平安怎么就将你迷成这样了,为了他,规矩体统都不要了?” “成郎最好不过的。”晋阳公主一心维护成平安:“他素来是个心善的,又没什么城府,碰着什么事也爱打抱不平,看着曹安被高芷兰打成那个样子,自然有些同情,给曹安出个主意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就是高芷兰不好么,嫁了人不安守本分折腾什么,母后,你听说过哪家媳妇敢打婆婆的?还不都是仗了母后的势么,曹家也是瞧在母后的面子上敢怒不敢言。” 晋阳公主越说越气,不由骂了起来:“成郎也不过就是出个主意罢了,高芷兰吓疯了那是她胆小,干成郎什么事?那个贱人就添油加醋算计成郎,叫外祖母堵了成郎好一通的揍,母后,成郎可是你未来的女婿,外祖母不说疼他,还揍他,叫他哪里还有脸面……” 高太后听了这话,又挑起几分怒火:“我看你是真真叫成平安的甜言蜜语给坏了脑子,你都知道他是你夫婿,时时向着成家的人,可成平安明知道芷儿是你表姐,怎么还向着外人算计你表姐?他要是心里有你,能做出这种事来?我瞧着他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亏的你还这般替他着想,再者,那是你外祖母,你们成亲之后,那也是他成平安的外祖母,长辈教训晚辈有什么不对么?” 高太后越说越气,点头晋阳公主的脑门数落:“你就为了这个跑到襄阳那丫头的赏花宴上胡闹?襄阳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那是你长姐,要说起来,她才是先帝爷真真正正的嫡长女,你和她能比得了?那样混闹惹急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是嫡女。”晋阳一梗脖子。 “你母后我不过是个继室,年节时分也都要在襄阳母后牌位前行妾礼。”高太后又说了一句打击晋阳公主的话:“不管你认不认,这事都是你的不是,你若再闹腾下去,便是皇帝都得恼了你。”(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催稿 “恼我又如何。” 晋阳公主立时撅了嘴:“皇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素来最和皇姐亲近,我怎么样他哪里会管。” 高太后实在气坏了,晋阳是铁了心的要听成平安的话,她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只能大声斥道:“你堂堂皇家公主像什么样子?你出身高贵,又有母后给你撑腰,就是嫁到成家谁敢如何,成家要是对你不好只管揍了,成家人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就是欺君之罪,你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作贱自己到这种地步?” 晋阳公主瞪圆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看着高太后:“母后,我是嫁人,不是和谁家有仇要害人家的,也不是去吵架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嫁给成郎是想夫妻恩爱,不想只是做他名义上的夫人,母后你知道什么叫夫妻恩爱么?也是,父皇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你,你哪里知道……” 啪的一掌落下,晋阳公主的脸立时红了,高太后指着她气的浑身发抖,最后一咬牙转身走了,待高太后到了门口留下一句话:“你别后悔。” “听你们的才后悔呢。”晋阳公主立时反驳。 高太后双肩无力垂下,脚步也缓慢沉重了许多。 晋阳公主根本不明白她那句话对高太后造成的伤害,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来,高太后只怕早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了,偏偏是晋阳公主这个高太后唯一的骨血所说,高太后就是再恨也无法。 先帝爷一直是高太后心中的痛,先帝和大高后夫妻恩爱,一心里只有大高后,小高后入宫后虽然有大高后帮衬着从不曾受过什么欺辱,可是,先帝爷对她从来只是面子情,哪里曾真心对待过她。 便是大高后去后,小高后也是仗着身为大高后妹妹的身份才得了先帝爷的青眼,先帝同小高后在一起最多的就是怀念大高后。小高后为着身份稳固,只能忍着心中的酸楚和怒意陪着先帝一遍又一遍的诉说大高后的好处,一次又一次看先帝对大高后那满是情念爱恋的深情,心被一次次刺伤。鲜血淋漓。 这么多年过去,小高后将心中最深的伤痛藏的很深很深,从不许人提及,哪里知道…… 在晋阳公主提及先帝的那一刻,高太后对于晋阳公主的母女之情淡薄了许多。 不说晋阳公主禁足如何。只说季亿一天好似一天,季颂贤倒也不必总在跟前伺侯,心情也放松许多,这一放松,也空出时间来再写话本子。 这一回,季颂贤想了一本极天马行空的话本子。 人言黄梁一梦,一梦便是一世,季颂贤便有心写这黄梁一梦的故事,自然,并不是只一梦。她欲写一人得了奇物,夜间总是做梦,梦中会去到许多稀奇之极的世界,经历很多或稀奇或荒诞的事情,那人从这些事情中得到启发,以此来修正自己的人生之路,避免了许多祸患。 自然,这话本子要比前一个写的更加详实,其间事情会极多,季颂贤想着。怕不是一两年就能写完的。 她先写了几个世界的构思,其间有女儿国,也有男儿国,另有未来世界。还有灾难频发的世界,另有西洋国,还有小人国、君子国、精怪国、神人国,许许多多,每一个世界都是那样精彩,便是季颂贤自己想想都觉激动。 为着先声夺人。第一步吸引许多人读下去,季颂贤先写的便是未来世界。 旁的都要她自己幻想之类的,只这未来世界她是不用去想的,得了那么些个记忆,她又如何不知未来世界是何种样子,若叫她道来,几天几夜都道不尽的。 将基调定了下来,季颂贤着手写了一章拿去给季亿瞧,将季亿瞧的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满目震惊的看着季颂贤:“贤儿,你……如何想的,这简直,简直是,当真是奇异之极。” 季颂贤笑着:“我也是胡乱想的,总归觉得很是好玩,便想写出来给人瞧,爹爹瞧着如何?” 季亿一挥书稿:“且赶紧写去,爹想看下边的,想知道未来世界到底是何种样子,那人又如何在未来世界生存?” “是。”季颂贤行了福礼,笑着拿着书稿走了。 看季亿的样子,她更加有信心,她知这话本子一出必然能够引起轰动,说不得要引出多少狂热书迷呢。 如此,季颂贤每日写些书稿,季亿看了之后便催,抓心挠肝的等着,想着瞧接下来的故事如何,不说季亿,便是季家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季颂贤的铁杆书迷,每日季纲兄弟几个,孙氏妯娌几个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季颂贤有未更新。 自然,更新这个词还是从季颂贤这里得了来的。 若是有了更新,这些人饭都顾不得吃便争着抢着去瞧,没有的话,吃饭都不是滋味。 伍氏更加狂热,她是些许识几个字的,不过要读书的话却不能够,她每日就是凑到季亿那里叫季亿读与她听,或者叫儿子媳妇读来,听了故事之后便催问季颂贤下边如何,直催着季颂贤赶紧写去,旁的事都不叫她管,只叫好几个丫头服侍她,叫她心无旁顾的去写稿子。 为此,伍氏专门又给季颂贤买了两个丫头,如此,季颂贤便成了家里身边丫头最多的,只是,谁都不会嫉妒,都认为理所当然,谁叫季家上上下下都成了季颂贤的狂热粉呢。 便是那些丫头下人们每日里也都打听那黄梁梦下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伺侯的下人哀求主子讲书,做粗活的哀求那些主子们身边的丫头讲来,一时间,季家每日都沉浸在新故事中,竟有些不理世事之感。 季颂贤瞧到这个也有了些坏心思,她故意将第一个故事写的长了些,够了一薄薄的一册书之后便中断,先将书印出来再写下边的事情,自然,这一册书第一个故事未写完,想要知道后事,还得接着买书才成。 待到季颂贤这黄梁梦第一卷第一册印出来发卖的时候,因着先前潇湘子的名头实很响亮,倒是有很多人认她的名头,自然没用多长时间便卖了许多书册去,便是外地的书商也赶来要货。 一时间,季家书坊每日里忙忙活活的印书发书,赚钱是小事,赚的名头却也极大的。 许多贵夫人都花钱买通书坊的人,欲知道潇湘子的身份来历,只书坊的人也并不清楚,就是给了多少银子也到底弄不到消息的,不晓得叫多少人遗憾叹息。 黄梁梦因故事奇诡,文笔好,情节曲折离奇,吸引了极多人读,不只是后宅妇人,便是那些书生文人,还有朝庭官员都读的极入味。 最叫季颂贤想不到的还是庆丰帝竟然也成了黄梁梦的书迷。 说起来,黄梁梦第一册未写完的时候季亿已经康复,又去衙门做事,季颂贤空出来的时间更多,又且几日将书写完印制出来。 待到这书发行了两日之后,突一日宫中大太监魏牟来季家请季颂贤入宫见驾。 季颂贤这才省及她还有一个皇帝义妹汝阳郡主的身份呢,便赶紧换上朝服跟随魏牟入宫去了。 待进了宫,季颂贤给魏牟送了个荷包,笑问:“魏公公可知陛下唤我何事?” 魏牟笑的见牙不见眼:“郡主莫问了,只知道是好事便成了。” 季颂贤如此才安下心来,跟着魏牟进了乾清宫,就见庆丰帝端坐在御案后,而季亿陪坐一旁,季颂贤看到季亿更加安心。 她先给庆丰帝见了礼,庆丰帝笑着抬手:“皇妹多礼了,赶紧坐下。” 季颂贤道了谢在季亿身旁坐下,庆丰帝也不多废话,拿出一本黄梁梦来道:“朕前儿得了一本奇书,越读越是觉得写此书之人大才,且这书明显未完,朕想着看下边的故事,谁知道问了竟都说没有了,说写书的人未写呢,朕这心里抓挠的紧,只好叫人去查此书作者,不料竟是皇妹所写,只好叫皇妹进宫来问上一问,这下边的故事到底如何了?” 呃? 季颂贤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夏朝第一人竟然也看此等书,且还在她跟前大模大样讲出来,话说,皇帝的威严何在? 庆丰帝明显看出季颂贤的心思,张口一笑:“朕跟皇妹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跟前自然不须藏着掖着。” 季亿狠咳了一声,提醒庆丰帝他那皇妹的亲爹可还在这里坐着呢,一家人的话是从哪里说出来的。 只庆丰帝全当没看到,对季颂贤笑道:“下面的书稿皇妹可写了?叫朕先睹为快可好?” 季颂贤摇了摇头:“因事务繁忙,如今还未动笔,若陛下想瞧的话还要再等些时日。” “叫皇兄。”庆丰帝笑的更加可亲:“你是朕的义妹,只管叫朕皇兄便是。” 季亿又狠咳了一声,庆丰帝转脸对季亿道:“季相先前受了伤,怕是有损身子,如今天越发的凉了,季相如此总是咳喘,是不是偶感风寒,如此,朕也不留季相了,季相回去还是先请个大夫瞧瞧吧。” 这话一出,气的季亿直瞪眼,庆丰帝一脸担忧之情:“朕瞧季相的样子很不好呢,难受的都翻起白眼了,如今朝中事务也不多,季相且先回去休息吧。” “老臣无事。”季亿这个气哟。(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师兄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魏牟的声音传来,庆丰帝赶紧道:“传。” 季亿一听立时起身道:“陛下,老臣能否先躲躲?” 庆丰帝有些好笑:“朕常听说只有女婿怕老丈人的,还未听说有老丈人躲着女婿的。” 这就是不叫躲了,直气的季亿咬牙,猛的一挺腰杆子:“臣听说陛下想扩建紫极宫,如今虽说风调雨顺,可户部的银两也不多,再有当兵的饷银,官员俸禄都还欠了一些,陛下怎能修宫殿?再者,紫极宫附近许多大商家,另民居也不少,只怕陛下一说要扩建皇宫,那些人就先不乐意了。” 季颂贤见这一君一臣因着一件小事顶起牛来,立时掩面偷笑。 庆丰帝咬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季相说的是,朕也只能叫后宫诸人挤一挤了。” 才说到这里,成怀瑾一身黑色绣金龙蟒袍大步流星的进来,到了殿中对庆丰帝微一点头便落座一旁,瞧的季亿直瞪眼,实是成怀瑾实在太过无礼了,见君竟然不见礼,如此这般的嚣张,说不得哪一日就要掉脑袋的。 可是,成怀瑾全当没看见季亿在那里挤眉弄眼,他正好坐在季颂贤对面,对着季颂贤一笑,原本脸上的冷意立时消融:“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如今天不太热了,过几日我得了闲陪你去走走如何?” “不成……” 庆丰帝和季亿同时出声反对。 “并无问你们。”成怀瑾冷眼打量这两人,冷笑一声。 庆丰帝气的对成怀瑾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转头对季颂贤笑的很是谄媚:“皇妹,你这书未写成,不说金陵,便是整个大夏朝有多少人等着瞧你话本子的,你怎能扔下这么些等着看书的人去玩乐呢?要玩乐也得写完书再玩啊。” 季亿却吹胡子瞪眼:“我家女儿最是守规矩的,怎能和外男出去游玩,你想都别想。” 季颂贤更是好笑,先对庆丰帝道:“皇兄。那书虽未写完,但多数的内容已经在我心中了,写起来倒并不慢。” 接着又对季亿道:“我和成指挥使也去并不是玩乐,而是有正事要做的。” 成怀瑾看看庆丰帝又看看季亿叹息一声道:“实是阿贤托我寻了几样稻种。想试试培育新种。” “新种?”庆丰帝立时就警觉起来,看着季颂贤问:“可是,可是这黄梁梦中所说千百年后那亩产千多斤的稻种?” 季颂贤无奈点头:“我也不过是胡想的,寻了好些稻种想要试上一试,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总归我一个小女子胡乱弄弄也误不了什么事。” 庆丰帝有些失望,不过稍后又笑了起来:“只管试,只管试,若是成了,皇兄与你记上一大功。” 季颂贤笑了笑,又看向成怀瑾,成 怀瑾道:“我派人寻了,泉州发现一些踪迹。再过些时日应该会有具体消息。” “你们在说什么?”季亿有些犯糊涂了。 季颂贤赶紧肃容答应一声:“我记得曾看过一本万国志的书,上面提到外蕃有一种作物亩产极高的,若是培育的好,说不得一亩地能产上几千斤,若是能寻到,咱们大夏再无饥馁。” “真的?” 庆丰帝和季亿惊的同时站了起来。 成怀瑾重重点头:“我曾听师傅提过一句,只是路途遥远,要飘洋过海去寻,师傅原打算造出大船再组成一个商队去寻各国物产,不想阿贤说或者咱们大夏沿海商贸来往之地有可能寻到。我便试着叫人找了找,确实发现曾有来往商队提过此作物。” “立时去寻,仔细去寻。”庆丰帝激动的站都站不住了,一个劲的在屋里转圈。 季颂贤笑着瞧他转了好些圈。又见他唉叹一声:“慢慢寻吧,且等等,等着朕……” 季颂贤不知道他在说等着什么,可成怀瑾却明白,先是赞同:“陛下所虑甚是。” 季亿瞅瞅庆丰帝,再瞅瞅成怀瑾。似是想到些什么,眼中精光闪烁。 等到说了好一会儿话,季亿才带着季颂贤要告退,庆丰帝赶紧嘱咐季颂贤:“只要你那书写出来一些,不拘多少,赶紧送来与皇兄看,皇兄心里惦记着呢。” 季颂贤笑着应下,只说写出来必第一时间给庆丰帝瞧,庆丰帝笑了:“皇后也惦记着呢,且等改日你得闲进宫见见皇后,她那里还留了好东西与你。” 说完了,庆丰帝就摆摆手,叫他们告退出去。 等出了乾清宫,季亿看着成怀瑾,想了好一时,沉声道:“成小子,跟着老夫,今日与老夫回府叙话,叫你大兄陪你喝上几杯。” 这便是承认了成怀瑾未来女婿的身份了,成怀瑾一听心中高兴,立时应承下来。 季颂贤倒也很高兴,虽然她也知季亿并不阻止她和成怀瑾来往,可到底季亿瞧不上成怀瑾总是别别扭扭的她心里也不痛快的。 出了宫,季亿和季颂贤登车,成怀瑾骑马一路去了季家,待进了家门,季亿将季颂贤打发去见伍氏,又命人叫季纲兄弟几个过来。 季颂贤未到伍氏房中已经叫厨房的人备下酒菜送到书房中,到了伍氏房中,见伍氏正担忧,孙氏在一旁陪着说话,一见季颂贤,伍氏立时站了起来:“我的儿,陛下叫你去做甚?可有为难与你?” 季颂贤一笑,先扶伍氏坐下才道:“并没甚要紧事,只是陛下看那黄梁梦看的入迷,知道那是我写的,便寻了我去问问有没有下文,我说没有,陛下惦记的紧,叫我快些写,不管写上多少,先送进宫给他瞧。” “真的?”伍氏没想着庆丰帝竟然为着这样一件事找季颂贤进宫。 季颂贤答应一声:“真的。” 孙氏满脸灿烂笑容:“我便说妹妹一定不会有事,娘还不放心,瞧着了没有,妹妹多大的本事,写的书连陛下都惦记着,这大夏不晓得有多少人抓心挠肝等着看下文呢。” 说到这里,孙氏又笑:“听说和庆班将那本暮春排出戏来,如今演的正红火呢,好些人都去瞧,和庆班几个名角唱堂会也唱不过来。” “我怎生没听说?”季颂贤一听立时惊呆了。 “你每日闷在家里哪里就听说了。”孙氏勾着唇笑:“再过些日子便是娘的寿辰了,不如咱们叫和庆班也来唱一场堂会如何?” 伍氏就有些为难:“倒是热闹,只是太花钱了些。” “哎哟……”孙氏笑的前仰后合:“娘说的这是哪的话,咱们家不比以前了,如今又买了好些田产地亩,铺子也添了几个,便是书坊印书的生意如今红火的不成,哪里还能缺给娘过寿辰那几个钱。” “你倒是大方。”伍氏白了孙氏一眼,又想了一时道:“罢,即你们都爱热闹就热闹一回,你爹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先前还有你妹妹的事,咱们家今年也有些霉运,借着我寿辰热热闹闹的将霉运送走,往后咱们日子才能越发的红火。” 季颂贤偎在伍氏身旁笑道:“娘说的很是,嫂子也是一片孝心,叫我说,咱们到了那一日也请些人来,再弄些新鲜的果品,咱们娘几个也好好的乐呵一天。” “好,好。”伍氏笑着,孙氏说这话她说不得还要考虑考虑,季颂贤一说出口她立时就答应了。 孙氏一听立时和季颂贤商量怎么给伍氏过寿辰,都要请哪些人,寿宴摆在什么地方,堂会又要在哪里唱之类的。 不说她们说的如何热闹。 只说季亿将季颂贤打发走,在等季纲的这段时间里,季亿一双眼睛直盯着成怀瑾,十分的严肃认真:“成小子,你给老夫说说,你到底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不要说只是君臣,也不要想着拿谎话骗老夫。” 成怀瑾愣了一下,没想着季亿竟然会这样问他。 他这一愣,季亿倒是笑了:“你当老夫傻么,老夫这几十年的官不是白做的,相爷的位子若不精明些,哪里坐得稳,你见君不拜,老夫就瞧出什么来了,再有陛下对你十分信任,国家大事都与你商量,且你和陛下说话没有丁点的忌讳,不像君臣奏对,倒像是,像是……老夫也说不上像什么,只觉得古怪的紧。” 季亿这样精明敏感,成怀瑾虽然吃惊,不过却并不慌乱。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季相要听实话,我便实话实说罢,陛下与我拜的是同一个师父,我是他师兄。” “师兄?”季亿拧眉:“陛下未登基前曾被先帝送出去养着,登基的时候回来了一回,不过后来太后垂帘,陛下好些日子不见,想来,应该又是去学艺的,只是,你……” 成怀瑾眼中有些复杂神色,随后越发的坦诚:“母亲怀我的时候就中了毒,我生下来险些养不活,母亲求师傅将我带走,我自小跟着师父长大,陛下是五岁的时候才上山,他初去时都是我在照顾,一直养了他一年多,师父才传他帝王之学。” “滋……”这倒是叫季亿越发的吃惊,实是想不着成怀瑾师傅是哪位,竟有那样大的本事,敢说传陛下帝王之学。(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真凶 成怀瑾也似想到什么般沉默良久。 季亿觉得再深问便有些不好,一笑转个话题:“先前我身子没大好,因此也没跟你道声谢,今日请你来府上就是正式的跟你说个谢字,虽说大恩不言谢,可一言不发也不是君子之道,你救了我的命,往后除去颂贤的事情之外,你有事只管言语一声,季家尽力相助就是。” 季亿不把话说满,且把季颂贤择了出来,叫成怀瑾有些好笑,绷了一张脸道:“您且放心,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连累阿贤。” 这声阿贤叫的,季亿险些发火,脸也立时拉了下来。 季纲倒来的是时候,他进门给季亿见过礼,又与成怀瑾作礼:“成大指挥使驾临寒舍,当真是蓬荜增辉。” “客气什么,说点人话。”季亿瞪了季纲一眼:“那也不是外人。” 季纲一笑坐下问:“我叫人备了酒菜,一会儿咱们喝两盅,说来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咱们也好好叙叙旧。” 季亿冷笑:“有什么旧可叙的。” 季纲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起身给季亿作礼:“儿子不会说话,还是父亲招待成指挥使吧。” “咳!”季亿咳了一声:“我去花园转转,你们年轻一辈的自己聊。” 说完起身便走,成怀瑾看他们父子相处这笑实忍不住,脸上也带出几分来,季纲笑着对成怀瑾表示谦意:“实对不住,父亲便是那个脾气,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会。”成怀瑾摆手:“自家长辈,无论如何都是该的。” 季纲摸摸鼻子,心说难怪父亲那般生气,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却原来,源头在这里呢。 “是,是,都是自家长辈。”季纲倒是脾气好。也没生气,再度坐下叫人上了茶点,又陪成怀瑾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过一时。酒菜上来,季缜兄弟几个也过来相陪。 酒过三巡之后,季缜兄弟几个谈起学问来,因着他们明年要科考,探讨这些倒也有情可原。季纲也跟着谈了起来。 成怀瑾眼角带笑,知这是兄弟几个给他的下马威,季家兄弟大约是以为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武艺是有的,怕文才不成。 即是这兄弟爱显,他便也不言不语,喝了几盅酒坐在一旁听兄弟几个说话在,过了一会儿,季缜问了成怀瑾一个问题,四书五经季家兄弟倒背如流,又有季亿这个通读诗书几十年的人讲解。倒也不差,只策论一行有些欠缺,季缜问的便是策论。 即是人家问了,成怀瑾倒也不怵,当下旁征博引,谈古论今,拿了好些话来堵季家兄弟。 不待季家兄弟说出什么来,他倒是先讲了,一人战七人,大有舌战群儒之势。着实的将这七人压制一场。 酒席过后,成怀瑾起身告辞,季家兄弟相送,待将成怀瑾送走。季纲看看季绛,又瞧瞧季缜:“这姓成的有能耐呢,怎他那般精研诗书,瞧来又是知道世情的,如何不走正途去参加科考,偏剑走偏锋做这指挥使一职?到底……再如何高官厚禄。也不如正经科考上来的受人敬重啊。” 季缜也道:“他若是正经的举子、进士,爹也不会那么瞧他不入眼,也不会阻止妹妹与他往来。” “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季绛倒最是看得开的,摆了摆手:“妹妹即然瞧他入眼,咱们如果总是为难与他也不好,一次两次倒是下马威,再多了就不像样了,若他生气,等妹妹嫁过去万一他作贱妹妹可就坏了。” “他敢。”正好季亿回来,一听这话立时立起眉毛来,几步过来一指季纲几个:“你们几个当兄长的也得给我记着,甭管你妹子如何都得给老子护着,嫁人如何?嫁了人在婆家受委屈也不成,他要敢作贱你妹子立时接回家来,你们哥儿八个还养活不了你妹子一个么。” 季纲兄弟立时正色道:“是极,这倒是不须虑的。” 正好季颂贤过来想要瞧瞧成怀瑾走了没,走到院门口听着这么一句,立时心里酸酸涩涩不是个滋味,一时眼眶也红了。 她垂头拿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湿意,勾唇浅笑,她如何有幸能得这般维护她的家人,父兄对她的爱护不杂任何利益,当真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季颂贤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历经世事的她心里明白的紧,这世道女子若想一世过的安好,还得看父兄如何,虽说后宅里母亲嫂子也极重要,可关键还得看男人,父兄疼爱维护,才能真正一世无忧。 她笑着举步进门,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对季亿一笑:“我才刚下厨煮了一些粥,父亲先吃些,另还有几样果品,哥哥们也尝一尝。” 说话间,季颂贤将粥端了出来递给季亿:“还热着呢,父亲赶紧吃吧。” 季亿笑着接了喝上一口,感叹一声:“这粥味道好,一丁点都不油腻,且有滋有味,吃着香甜。” 季颂贤早已将果品摆上,季缜尝了一个也笑:“这果品也好,看着小巧玲珑,花样好,味道更好,妹子是如何做的?难为你这样巧的心思了。” 他一说,季纲几个也都尝了一些,一个个都夸好。 季颂贤掩口笑着:“倒也不是我想的,我可没那般玲珑心思,实在这粥和果品都是跟成指挥使学的,他有一手好厨艺,做的吃食又好看又好吃,我闲时跟他学了几手,做了给你们尝一尝,要是觉得好,我再跟他学些。” 季亿喝着这粥也没滋味了,季纲口中的梅花状果品险些掉下来,季缜噎着了,猛的咳着:“咳,咳,跟成家小子学的?他……他还会这些个。” “嗯。”季颂贤重重点头,笑的越发甜美:“是呢,原他曾做给我吃,我觉得好才学了的,说起来,他倒是比哥哥们还厉害一些,不只文武双全,还会做吃食,又会做器械,我原问他有什么不会的,他说除去生孩子不成,旁的都会一些。” “胡说。”季亿猛的拉下脸来:“莫不是针织女红他也会,那他成什么了。” 说这话,季亿实有些心虚的,成怀瑾极多才,世人难比,成颂贤倒说的很对,不只文武全才,识天文通地理晓阴阳,且还能下厨给季颂贤做菜,倒是极难得的,他说这话有些鸡蛋里头挑骨头,故意挑刺了。 谁知道季颂贤却笑着点头:“是呢,我也这么问,他旁的不说,回头拿了针线绣起花来。” 一行说,季颂贤一行从怀里拽出一块帕子来,上头一朵牡丹绣的活灵活现,便如做针线好些年的绣娘绣出来的一般:“爹爹瞧,这便是他绣出来的,当真比女儿绣的还好,我在他跟前都觉羞愧。” 这一句话,好悬将季亿噎死,他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实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能别开了头:“羞愧什么,他不是还有一样不及你么。” 这话的意思是成怀瑾生不出孩子来,季颂贤倒是能的。 这老头倒是真有意思,好生可爱,季颂贤脸上带着笑:“女儿也是这般想的,倒与爹爹想到一处了。” 说话间,季颂贤忙着给季亿捶背:“女儿瞧他很不及爹爹的,没爹这般通情达理,也没爹这般疼女儿,最重要的是没爹爹好看。” 然后,季颂贤便看着季亿耳垂通红,咳了几声:“你能说出这些话来显见得不容易,爹也算没白疼你,他确实不及爹。” 季纲和季绛还有季纬、季缜兄弟几个早躲出去大笑了。 “是,是。”季颂贤小声奉承着,心里如何想的却不得知。 只说成怀瑾出了季家门,想起季家几个兄弟那黑着脸的样子,还有季亿和季纲父子相处之道,不由好笑摇头,翻身上马疾奔而出,才回锦衣卫,便有贡千户凑上前来:“总宪,您叫小的们查的事情已然查明。” “说。”成怀瑾急步往公房而去,贡千户跟随,小声道:“指使刺客刺杀季相的乃是江家,副相欧公与江家勾连多年,一直来往不断,这几年季相帮陛下做了好些事,许多都是对江家不利,或者说对世家不利的,江家有些急,想叫欧公取季相而代之,只欧公不管是能力还是名头威望都不及季相,江家就弄出行刺季相这等事,原想季相一去,欧公就能上位,到时候,陛下也要束手束脚,他们江家才有利可图。” 贡千户急急说完,又道:“咱们的人手在江家做事的有好几个,有一人已经得了江家家主的信任,时常给江家出主意,这消息是他探明了透出来的。” 成怀瑾一抬手:“我知道了。” 等进了公房,贡千户小心退下,成怀瑾满面阴冷,转身来到书架旁按了机关,进了一间密室,不一会儿他从密室出来,手中拿的全是关于江家的宗卷,一边看,成怀瑾一面冷笑:“江家,很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闲事 更深露重,季颂贤负手站在窗前抬头仰望夜空。 绕梁拿了一件薄披风过来给季颂贤穿上,小声道:“天儿越发的凉了,姑娘莫再站在窗前了,若是着了冷气可怎生是好?” 季颂贤回身一笑:“没事,你家姑娘壮实着呢,再说,还不是有你照看么,如何能着了凉。” 话虽是这么说,季颂贤还是离开窗前,走到书案边坐下写起书来。 她前儿才写了几章,才写完就被家里人抢了去,等家中亲人看完,又将书稿送进宫给陛下瞧,庆丰帝那里瞧过了,又催着季颂贤赶紧写下头的,季颂贤原写书不过是消遣,谁知如今竟然被那么多人催更,每日都得写上一些,倒弄的成了负担。 索性她也不理会这些个人,只说总催哪里写得出来,想不出下边的故事,且等着吧。 虽说季家人也都知道写书并不是勤快些就成的,可是,一个个还是等更等的心急火療。 除此,金陵城那些买了书去瞧的一个个也等着下册何时发卖,时常去书肆询问,弄的掌柜的总是抱怨这潇湘子怎么还没新书出来。 季颂贤一边想一边写着,一个时辰的功夫又写了一些,总算是将那未来游的下册写完了,她直接将书稿整理出来,等着明儿送去书坊印制。 到了第二日, 季颂贤才叫人将书稿送走,绕梁便笑着进来:“姑娘,成指挥使来了,现正在老爷书房说话。” “真的?”季颂贤一阵欢喜,换了一身衣裳,叫绕梁拿些茶点去了书房。 走进院中,只觉一阵清静,季颂贤拧拧眉头止住脚步,见绕梁要喊,立时拽了她:“轻声些,咱们且偷听一会儿。瞧瞧爹和成指挥使在说什么。” 绕梁淘气劲也上来了,放缓脚步跟着在季颂贤身后在窗边上偷听起来。 却听着屋内成怀瑾沉声道:“行刺相爷的直凶已经查出来了,是江家收买了金陵城几个无赖汉做的。” “江家?”季亿一阵惊异:“我与他们素无来往,更没有得罪过他家。如何就非得要我的命?” 成怀瑾冷笑一声:“江家想叫欧公取季相而代之。” 如此,季亿是明白了:“原来如此,这倒也难怪了,江家么,他们一向自得的紧。只说自己千年世家底韵深厚,素来瞧不起人,便是太祖皇帝的面子都敢驳,更何况只是刺杀我一个小小的宰相了。” 季亿这话带着几分自嘲,后又对成怀瑾道:“难为你费这番心思了。” “陛下原也叫锦衣卫去查江家,且季相受伤陛下震怒,如何都要查明真凶的。”成怀瑾接了一句:“这事我已禀明陛下,想来,陛下会替季相做主的。” “呵呵。”季亿一笑:“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做得了这个主呢,江家势大。陛下也一直不能奈何得了他们。” “也不一定。”停了一会儿,成怀瑾冷声说了一句:“从来那赫赫扬扬的世家大族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人想将这些人家如何实在难办,只因牵连实在太广了些,可是,他们自家人从内部相争就不一定了,这样的世家都是从内里败落的,一家子乌鸡眼似的争斗,如何还能再斗得过外人。” 季亿双眼一亮:“你有法子?” 成怀瑾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只是……” “如何?”季亿有些着急:“想来你若有法子削弱江家。陛下都要记你一功。” “记不记功又如何,我不需要。”成怀瑾这话说的真是有够欠揍的,叫季亿直气的瞪圆了眼睛:“臭小子。” 成怀瑾看着季亿微微一笑:“我只要季相一句话。” “什么话?”季亿又问。 成怀瑾扣了扣桌面:“往后我来家里寻阿贤说话,还请季相不要阻拦。且我想在今年和阿贤完婚,季相意下如何?” “想都别想。”季亿就跟炸了毛似的直接蹦了起来,指着成怀瑾的鼻子大骂:“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都说君子施恩不图报,你就是打着我家贤姐儿的主意特特来透露消息的,我早就说你不是个好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你不定打我家贤姐儿的主意多久了……” “爹爹。”季颂贤在外边高叫一声,紧接着带着绕梁进门,她嘴角微带笑容,一边将茶点奉上,一边笑问:“爹和成指挥使说什么呢?如何这般热闹?” 季亿气的直吹胡子:“不过是争些朝堂之事,你并不知道。” “便是争论朝堂之事也该平缓些,爹爹伤可才刚好,小心气大了伤身。”季颂贤笑着给季亿递上一块果子,又对成怀瑾笑道:“你也是的,如何和爹争起来没完,也不瞧爹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他是长辈,你不能让着些么。” 成怀瑾一行忍笑一行道:“是极,季相,是在下不对,在下给季相陪罪。” “谁要你陪罪。”季亿扭头到一旁自顾自生气。 季颂贤从袖管中抽出一些书稿来:“那未来游的下册已然写完,爹爹难道就不想瞧瞧么?” “快些拿来。”季亿一把就抢了季颂贤手中的书稿,之后便认真的去瞧了,再顾不得旁的。 季颂贤给成怀瑾使个眼色,两人带着绕梁悄悄出来。 到了院中,季颂贤道:“那些稻种可都送到庄子上了?还有我叫你寻的旁的东西也都到了?” 成怀瑾点头,季颂贤欢喜道:“如此,我叫人备马,咱们这便过去瞧瞧。” 她一行欢喜的叫绕梁去命人备马车,自己和成怀瑾说些闲话,一行走,季颂贤一行问:“命人行刺我爹的是江家人?” 成怀瑾先瞧了季颂贤一眼,见她满眼的清澈,遂点头:“是江家家主,因季相并不买他家的面子,许多事情上做出了对江家不利的决断,江家便想叫亲近他家的欧公上位,季相是绊脚石,只有除之而后快了。” 季颂贤咬牙:“我却是不管江家如何的,我只知道我爹险些丢了命,这仇我必牢牢记住,且一定要报复回来。” “我帮你。”成怀瑾握了握季颂贤的手:“江家树大根深极为难缠,想要除了江家,必得仔细谨慎,否则稍一不小心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 “我心里清楚。”季颂贤微微叹了口气:“可叹我是女儿身,我若为男儿,定然……” 话未说完,季颂贤便想及得的那些记忆中不知道多少女儿家行男儿事,做出许多大功业来,遂这些话也说不出来,给父亲报仇之事,不管男儿女儿都不该以任何的理由推脱,便是她是女儿又如何,她虽不能出将入相,可也能以她自己的法子去削弱江家的力量。 “江家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到了门口,马车已经齐备,季颂贤临上车前对成怀瑾一笑问了一句:“你且好好想想,等到了庄子上再与我说。” 随后,马车吱呀吱呀的动了起来,季颂贤坐在车厢里托着下巴出神。 季亿对她那般的疼爱,简直将她当成心头肉一般的疼宠着,季亿险些丢命,她若是不帮着报仇,简直就是猪狗不如了。 原季颂贤早些年读书,看着许多为报国仇家恨不惜任何代价,甚至丢弃性命都心甘情愿的故事,原并不是很理解,想不透这些人究竟是为何想的,便是报仇也不该失去自己的生活,更何况性命。 如今,季颂贤有些理解了,有些仇恨刻骨到便是飞灰烟灭都必要报的。 车子一路疾驶出了城,季颂贤瞧着,护城河早已清理了,城墙也加固好了,前些日子下过几场大雨,因着河道修护及时,城中的排水道也都清理好了,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失,看起来,大夏朝的官员还是挺能办实事的。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季颂贤觉得车厢里闷闷的,便掀开帘子往外瞧,这一瞧,便瞧出一些闲事来。 此时城外种了一些庄稼,都正是疯长的时候,且绿树成荫,树荫处坐了好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瞧那几个女子的样子长的极清秀的,只是神情并不好,不只衣衫不整面黄肌瘦,且一个个目光呆滞,表情麻木,似乎带着生死随它,生无可恋的样子。 季颂贤瞧了便皱起眉头来,才想着这些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便见几个穿着齐整的汉子打以经过,几鞭子挥在这些女人身上,登时将女人身上本来就很少的衣服打的破开许多,露出里头白花花的肉来,这些汉子以此取乐,哈哈大笑。 那些女人吓的瑟瑟发抖,抱在一处只知道哭,却并不会反抗。 季颂贤见此,眼中有些怒意,遂问赶车的吴叔:“吴叔, 这是怎以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如何殴打民女呢?” 吴叔叹了一声:“姑娘莫问了,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没的污了姑娘的耳朵。”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颂贤又问了一句。 吴叔见避不过只好道:“不过是些得了脏病的妓子,楼子里见没了利益,便将她们赶了出来,任她们自生自灭,这些人又不能留在城里,只能出城寻活路,才出来也没地儿可去,只能守在路边,且想着寻个没媳妇的庄稼汉寻条活路,谁知道碰着那么几个无赖,怕是……得不了好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生计 “吴叔快别说了。” 不待吴叔说完,绕梁立时捂了耳朵:“没的污了姑娘的耳朵,这哪里是什么好的。” 季颂贤倒不觉得如何,她朝窗外再看,就见其中一个汉子跳下马来拽了一个女人便往庄稼地里而去,至于去做什么,季颂贤想也明白。 再看那女人惊恐的眼神,还有认命的姿态,季颂贤有些愤怒。 这样的事是极多的,她管不过来,季颂贤原并不想管,只是,忽然路旁一个弱小的女子拼命的冲了过去,咬住那汉子的胳膊,不管汉子如何踢打只是咬死口不撒手,眼瞧着被打的头上都流了血,她还是狠命咬着,她的眼神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态,又阴狠之极。 季颂贤瞧了,心中有几分赞赏,既然已经被生活逼迫到这种地步,不管怎样都是生不如死,那就不要苟且的活着,死也要轰轰烈烈,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瞧着那汉子连踢带打,又有几个汉子过来要打那女人,说不得几下子那女人就要没命的。 季颂贤惊叫一声:“阿瑾,救下她,那几个女人都救下来吧。” 在车轿外骑着马的成怀瑾瞧着那一幕本是神情淡淡漠不关心,可季颂贤的一句话,叫他立时打起精神来,他从马上飞射而出,几下子到了那几个汉子跟前,举手抬脚间已经将那几个汉子踢在一旁。 “谁叫你多管闲事的?” 一个汉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斥问成怀瑾:“妈的也不看哥几个是什么身份你就敢……” 成怀瑾一只脚踢在他嘴上,立时一口牙就被踢掉,满口的血直往下滴落。 “这些女人都是青楼都赶出来的,你们也不怕动了她们犯病。”成怀瑾冷笑一声:“倒真是荤素不忌满嘴喷粪。” “妈的,给老子打。”另一个汉子见了举起拳头就要揍成怀瑾,一时间,好几个人围堵上来。 成怀瑾脸色越发的冷硬,双手伸出,只听得噼哩叭啦之声,再看时。那几个汉子已经爬在地上了,成怀瑾怒道:“畜牲不如的东西,留你们何用。” 一句话说完,脚尖已经踩在其中一个人脖颈上。只要他稍一用力,那人的脖颈就被踩断。 “爷爷饶命。”那人显见得怕了,吓的浑身发抖,裤裆里一片湿意,一股子骚臭味道传出。成怀瑾皱眉:“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他并没再使力,而是抽出刀来一挥,又听一声惨叫,那人的一只手已经被砍掉了,那人疼的在地上打滚。 其余几个人显见的吓坏了,纷纷跪下求饶。 成怀瑾也不理会,刀不入鞘,随后挥了几下子,那几个有掉手的。有掉耳朵的,总归各不相同。 绕梁见了吓的几乎发不出声来,吴叔也有些不忍:“他们罪不至此,为何这般狠辣。” 季颂贤倒不觉如何,看那几个的行事,不晓得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今日只要他们残废已经是极仁慈的了。 只是,季颂贤稍一想又觉怕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残忍吧,像那几个人那般,也不晓得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残了废了,原先他们得罪过的人寻上门来,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再者,这等欺压别人欺压惯了的。叫他们沦落到任人欺压的地步,那才当真是生不如死呢。 又过一会儿,成怀瑾处理完了那些人,带着一群女人来见季颂贤。 那群女人满面尘灰跪在马车前给季颂贤嗑头:“谢过娘子救助之恩,奴奴等此生此世怕是报不得娘子的恩典,来生来世做牛做马来报。” 季颂贤笑了笑。掀开车帘露出一张芙蓉面来:“不过是瞧不上他们的行为才出手相助,本不值什么的,你们赶紧起来吧。” 看那些女人狼狈的爬起身来,季颂贤想及她原听说过的一些事情。 原先成平安后院也有青楼出身的清倌人,其中有一个倒是性子极好的,从不与人争什么,季颂贤当时挺看中她,时不时寻她说些话,曾听她说过那些被青楼里丢出来的女人多数沦落暗娼馆中,到得最后连吃的东西也没有,只能一卷破席子扔到乱坟岗上。 再瞧这些女子显见得怕也沦落那种地方,季颂贤有几分不忍。 想了一时,想及她弄的那个庄子上也缺些人手,便问:“我家有个庄子,如今缺几个照料田地的,若是肯去的话,吃饱穿暖是成的,只是辛苦些,你们可受得了苦,若是受得住,我便带你们去,若是受不住的话,就算我白说了。” 那群女子一听立时喜悦起来,互相瞧了一眼又跪下道:“我们能吃苦,什么苦都能吃,请娘子收留。” 这时候,她们脸上的那种麻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季颂贤瞧了,觉得这些女子倒应该是能拉上一把的,遂笑道:“即如此你们且跟上来,到前边我叫人寻辆马车送你们过去。” 一群女子立时又道了谢,当下也不怕累跟在马车后边一路小跑着走。 便是有几个累的狠了气都喘不匀也还是紧紧跟着,生怕季颂贤丢下她们不管。 季颂贤看了一时,觉得这些女子心志都极坚定的,就叫吴叔将马车赶的慢了些,又走一程路便有一个小村子,季颂贤叫吴叔雇了辆马车拉着那群女子去了庄子上。 到了之后季颂贤先叫人安顿这些女子,又去查看种子,又将成怀瑾寻来的那几个极会种地的老农叫来问了些话,后又到田间看了寻来的那些野生稻苗,最后季颂贤教了些法子与他们,叫他们按着她所说的法子来种着试试。 那几个老农听了季颂贤的话,几乎如闻天书,从不知稻子还有这样种的,只是,他们害怕成怀瑾,并不敢说什么,只能唯唯喏喏的应着。 和老农说过话,季颂贤又去瞧那些女子,见她们已经梳洗过后,又换了一身衣裳,精神面貌也变了许多,才满意的点头,对她们笑笑:“你们先在这里住着,等过几日我叫人再给你们送些换洗衣物,另外,也给你们专门寻些房子住上,莫叫庄子里的人扰了你们才是。” 见其中有几个女子几乎要哭了,季颂贤忙道:“我也知你们都是得了病的,且放心,我回去便寻些药叫人送过来,你们都好好保养身子,说不得哪一日就好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突然想起一事来,便笑了起来:“你们先帮着种些地,我给你们想了一个好营生,等我思虑好了再与你们说,这一回,必给你们寻些正经事做,再不会叫你们被人瞧不起的。” 这番话一出口,那些女子全哭了起来,很是拜谢了季颂贤一番。 季颂贤又和她们说了一些话,眼瞧着天色不早了好叫上成怀瑾往回走。 一路走她一路想着,越想她的计划越是好。 原来,季颂贤想着那些女子怕是都得了妇科病的,又想及女子们每月来月事的时候极为不便,便想到千年之后的某样东西,那东西虽说精巧,可却并不难做。 大夏朝有棉花,也有各种极薄透的丝绢布料,若是照着做了来给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姑娘们用,必然极受欢迎的,莫瞧着这些东西都是小物件,可是,小物件用的量大了也能赚大钱。 只做这东西必得是女子的,不然叫男子去不说他们应不应,便是说出去也不好听,那些大家太太也都不会用的,正好季颂贤收留的这些女子想来手都是巧的,便是不巧,那些东西也不必绣花什么的,倒也不是忒精细的活计,大约人人都做得,倒也是一门好生计。 季颂贤没用多久就将事情盘算好了,待进了城,她就与成怀瑾作别,直接回家。 季颂贤先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又洗了手脸,将头发又梳了一回,去伍氏房里请了安,留下与伍氏说了好些话,却又见孙氏今日并不在,季颂贤难免觉得奇怪:“大嫂子今日怎么没在?往日不是恨不得留在母亲这里不走了么?” 伍氏笑了一声,又摸摸季颂贤的脸颊:“你这几日眼见得瘦了,明儿娘弄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嗯。”季颂贤笑着点了头:“我先谢谢娘了,嫂子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忙?” 伍氏抿嘴一笑:“哪里有事忙,不过是不方便罢了,你嫂子每回来月事的时候都不怎么敢动,不然弄的裙子都脏了也忒难看了。” 季颂贤这才省起孙氏月事的量极大,每回来的时候几乎都卧床不起的。 她笑了笑,又和伍氏说些旁的事,待吃过晚饭回屋,便寻了些棉花和柔软的白棉布,先量尺寸裁样子,又拿针线缝了一当,填好棉花再锁了口,如此做了好些。 之后又想如何固定,想了一时想到一个物件,立时又裁剪缝制一番。 一直弄的夜深了季颂贤才休息,到了第二日,季颂贤兴致冲冲的拿了这些东西去寻孙氏。 她过去的时候孙氏才刚用过早饭,见了季颂贤忙笑着跟她打招呼。 季颂贤坐下笑道:“听母亲说嫂子极为不便,我因想着咱们用的月事带不是什么好物,难免叫咱们动弹不得,就想了一些好东西做了给嫂子试试。” “什么好东西?”孙氏一听立时起了心思。 季颂贤忙将她做好的物件拿出来给孙氏展示,又教她如何去用,孙氏见了立时笑眯了眼睛:“难为妹妹怎么这样精巧的心思,竟能想出此等物件来,我瞧了倒是好,就厚着脸皮全留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仰慕者 “嫂子且用着。”季颂贤笑了笑:“若是不够的话只管寻我要。” “这倒真不必的。”孙氏拿着那几个物件看了一时:“也不是多精细的东西,我自己也能做些,只我没有妹妹这般巧的心思,想不到这些东西的,我瞧着啊,往后咱们家都得用上这些物件。” 说到这里,孙氏也长叹一声:“说起来也多亏了妹妹,若不是妹妹运气好弄来些珠宝金银,又将书坊经营的那般红火,便是现在咱们想用这些也用不起的,没那么些钱物,又去哪里置办。” “说这些做甚。”季颂贤脸上一红低了头:“嫂子只管歇着,我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忙,且等我忙完了再来看嫂子。” 说完,她起身就要离开,孙氏忙叫丫头相送。 待季颂贤一走,孙氏就迫不及待的用上了据季颂贤说那叫卫生棉的玩意,用上之后立时觉得身心舒畅,在屋里走了几步很帖身,不用再怕出丑,又跳了跳,那东西还是牢牢的,孙氏立时笑了,当下便叫丫头拿了棉花棉布等物也学着做了起来。 又过几日,孙氏见了季颂贤当下就将她好一顿夸奖,只说她想的那卫生棉真真是好,用上不能再舒服的,还说她自己也学着做了些,以后再不必怕每月来月事的时候了。 季颂贤只说用着好便成,之后,季颂贤便寻个时间去了庄子上,将那几个收留的女子叫过来询问,那几个女子最长的名金花,在楼子里十来年,因相貌只算是清秀,也没甚才艺,所以不能算红牌,只能接待一些市井出身的客人,前几年金花的身子就不算甚好了,可是那是什么地方。只要没死,还得爬起来接客,弄的金花身子严重亏空,到如今面色枯黄。没甚精神。 季颂贤早先叫人送了药给她们,这些女子也都用着,金花倒比前些时候好了许多。 另一个女孩,便是那个发狠咬无赖的,她名叫翡翠。长的倒也貌美,年龄也是最小的,据说她做了一手好活计,绣活很好,又最是心灵手巧不过的。 那原先被无赖往庄稼地里拖的叫牡丹,她是翡翠的姐姐,性子最柔顺,轻易不会与人争吵,只这牡丹却有一样长处,便是记性好。凡是她见过的东西都能记得真真的,牡丹也识些字,会些诗文,倒是极难得的了。 季颂贤一一问过之后便将那卫生棉取出来叫她们照着做。 等做好了季颂贤检查之后也不由赞上一声,甭看这些女子都是青楼出身,可手里的活计却是相当不错的,做出来的东西平整又展扬,且针脚细密看着便很精致,另外将里头的**也做了,做的比季颂贤做出来的还要好。 这些女子因着有了着落。倒比先前话多了许多,做完活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说要是早先有这物件,她们也省却受不少罪呢。 季颂贤听了只是笑笑。又说叫她们以此为生,季颂贤给她们提供些棉花和棉布之类的,叫她们定要弄干净,棉布要蒸煮消毒,棉花也要阳光暴晒杀菌,做活的时候也得精细些。若是这活计做好了,她们以后的生计是不愁的。 牡丹几个立时笑了,只说她们旁的不管,只要能吃饱穿暖,做这些活计是该当的,并不要工钱,只要季颂贤不赶她们走便成。 季颂贤又哪里肯,分辩一时定下规则,便是按件计价,每做一个给她们多少工钱,做的多得的多,至于原料提供还有回收销售都是季颂贤去忙,如此这般,牡丹几个才接受了。 那翡翠等季颂贤和几人谈完了,立时笑了:“正好呢,奴奴原在里头听女先讲那黄梁梦,听的正入迷谁知道被赶了出来,往后再听不得的,奴奴身无长物,想买潇湘子先生的书都无钱去买,如今这样好,奴奴攒够了钱一定买了书来瞧,难为先生怎么想的,竟想出那样好的故事,当真是勾的人看了还想再看。” 季颂贤一时听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翡翠那纯然欢喜的样子咳了一声道:“说起来,潇湘子先生的书一直都是我家书坊印制的,翡翠若是爱瞧,且等印出来我叫人给你送一本来。” “真的?”翡翠双眼亮的惊人,欢喜无限的起身巴巴望着季颂贤:“那姑娘可莫忘了,奴奴且等着呢,先前奴奴听到赵相公坐了那个什么飞机,好似是跟着人进行什么安检,将行李放到一个地方,里头有不好的东西立时就能查出来,奴奴想着天底下怎有那般奇巧的东西,又想飞机坐上去会是什么样子,在天上飞呢,一直想知道赵相公要怎么坐飞机,谁知道后头就没了。” “等印出来我马上叫人送来给你瞧。”季颂贤分外好笑。 她就知道会如此,现时人们对于未来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诸多向往,因此,她在写书的时候写的很详尽,许多人不图旁的,便是因着对那些奇巧的物件感兴趣才读了下去。 便是庆丰帝都问过她一遭,那什么比顺风耳还好的叫什么电话啊手机之类的到底是什么样子,还叫她画下来瞧呢,更不要说旁的那些人 了。 季颂贤又嘱咐这些女子一些话,将庄头叫过来,叫他好好关照着,便起身离开。 待车子到了家门口,季颂贤才要下车,便见季缜和季纬兄弟两个从另一侧街上过来,季颂贤过去见礼,笑问:“七兄八兄这是去哪儿了?” “唉!”季缜摆手长叹一声:“莫提,莫提。” 季颂贤愣了一下,又看看季纬:“七兄,八兄怎么了?” 季纬脸色也有些不好,一迭声的叹气:“莫问,莫问。” 季颂贤哭笑不得,和两人一起进了家门,一行走还一行问:“我听娘说兄长不是跟几位朋友出去顽了么?莫不是和人吵架了?” 见她总是提说,季缜无奈之下只好道:“非也,实是……唉,不好与你说啊,太丢人了些。” “到底怎么了?”季颂贤问了一声。 季纬才道:“今日卢兄请我们几位友人去青园吃酒,大家做词写诗倒也挺高兴,后来有人提议请位大家来弹上一曲助兴,卢兄便叫人去请相熟的几位大家,只好几位都有人请了,只剩下程小小一位,程小小的琵琶弹的最好不过的,是金陵一绝,卢兄费了大力气去请,可来人说程小小这几日茶饭不思,好些日子没有出来过了。” “莫不是病了?”季颂贤听季纬这样说倒也不奇怪,如今那些文人喜好狎妓,朝庭又不禁止,这金陵城里楼子很多,只楼子再多,出名的大家也不过那么几个,程小小倒是素有名声的,她又是个极有风骨自爱的女子,名声倒也不差。 再者,季纬所言他们也不过是吃些酒请人弹曲唱歌助兴,又没有眠花宿柳的,倒在情理之中。 季缜摇头:“倒也不是,后来我们又叫人去探问,却知程小小竟是看那黄梁梦一书入了迷,只是她只看了上册,下册一时半会儿没有着落,程小小便犯了痴,想那下册想的竟跟病了似的。” 季纬一笑:“都只听说过想情郎想病了的,却没想着竟然想瞧书也想病了。” 季颂贤勾唇一笑:“兄长还说,若不是你们能提前见着,说不得还不如人家程小小呢。” 季纬这才省起那书可是自家妹子所写,脸上颇有几分尴尬,等了一时才道:“妹妹这是夸自己写的好呢。” 季颂贤微一仰头:“倒是实情,我本就写的好。” 确实是写的好着呢,季颂贤写的书不同时下那些话本子,她记忆中有许多未来世界的话本子,她自己是瞧了好些又仔细研究过的,未来世界当红的那些话本子她瞧了不晓得多少,然后从中找了许多的好东西。 因此上,季颂贤所写的那些书是很勾人的,按着未来的话来说,便是遍洒狗血,且洒的很隐密,写出来的各处故事又极详尽,读来跟真的一般,叫人一读下去就很容易产生代入感,如此,更是极易入迷的。 又走几步,季颂贤问:“即是程小小不去便不去,你们自己作乐便成,又何必这样长吁短叹。” 季缜又叹一声:“程小小请不来,卢兄就请了另一个楼子里来的,虽称不上什么大家,可也是有名的红牌小姐魏紫,魏紫擅舞,她穿着舞衣过来,我们本想能瞧到一曲惊世之舞,哪知道,魏紫神情也有些不好,坐下与我们各吃了一杯酒,之后便一个个的询问能不能帮她打听打听潇湘子先生的来历,她极仰慕先生,愿意终身侍奉左右,不惜为奴为婢。” 季纬偷瞧了季颂贤一眼,见季颂贤也是满脸的无语,不由轻笑一声:“若我们不知道潇湘子是谁也便罢了,我们倒也会真心仰慕,说不得也想结交一回,只是,我们知道那是妹妹,便觉得分外不好了。” “是极。”季缜点头:“我们费尽心力请来的红牌小姐,竟然没心思与我们这些才子文人说话,竟想着侍奉妹妹,且还想为奴为婢,说不得,还想红袖添香一回,来一段才子佳人的传说呢,你说,我与七兄如何坐得住,还不得早早的与卢兄道了歉回来。” “扑哧!”一声,季颂贤实忍不住笑了。 她且想着,成怀瑾原说替她背黑锅,想顶着潇湘子这个名头的,若是,若是叫那些小姐们知道成怀瑾是潇湘子的话,指不定锦衣卫门口自此之后每日都有绝色佳人徘徊不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圆话 季颂贤越想越觉可乐,笑容一直逗留在脸上不愿意离去。 季缜倒是以为她觉得魏紫那件事情可笑,其实哪里知道她早已经想歪了。 回到自己房内,季颂贤提笔给成怀瑾写了封信,将成怀瑾调侃一番,随信又附赠未来篇的下册送去,没多久,成怀瑾就回了信,季颂贤拆开看了又好笑一回。 却原来,锦衣卫有一位千户原是文人出身,原中过举的,只后来屡试不第,遂放弃不再科考,这位千户做得一手好画,尤其是人物画,凡是他看过几眼的人都能维妙维肖的画下来,因此凭着这一手画技进了锦衣卫,后来几步升迁,到如今已是千户。 千户姓百,因他是举人,自认为比旁的人清雅,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孤芳自赏之态,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看话本子。 倒也没错,这位百千户最爱看话本子,平常市面上出现什么新话本子他必要先赌为快的,百千户自然也瞧了黄梁梦一书,看后大叹奇书难得,对著书者十分推祟,很想要结交,到了那种极入迷的程度。 这潇湘子许多人都不知道是谁,百千户自然也不知,他为着和潇湘子结交,竟然送礼到锦衣卫的情报部门,想请管理情报的胡千户帮忙查一下潇湘子的身份来历。 这事被成怀瑾知道之后叫来百千户很是训斥了一通,原想着他这一番训斥,再加上他平日在锦衣卫中的威望,必叫百千户知难而退,哪里知道…… 百千户很有一种后世追星族的味道,为了追星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为着自己的偶像再不怕成怀瑾的冷脸,跪在地上抱着成怀瑾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求成怀瑾能够稍一出手,告诉他潇湘子究竟是什么人。 正当百千户大哭之时,季颂贤的信到了,然后。百千户就看到随信附上的那本未来篇的下册,一时如获至宝,抢了便要去看,结果被成怀瑾狠揍了一通。他鼻青脸肿间还不忘偶像,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追查潇湘子究竟是何人。 自己的手下人,成怀瑾也不能将他打死,只是不打死他,往后他必每天都要烦成怀瑾一通。再加上百千户那手画技无人可取代,成怀瑾实在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告诉百千户他便是潇湘子,那下册就是证明。 如此一来,百千户竟将成怀瑾当成神人一样对待,跪下嗑了头之后只说今生今世都要追随成怀瑾,又说为成怀瑾上山下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言那番话之肉麻令人发悚,叫成怀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完了信,季颂贤忍笑忍的很是难受。索性放开怀狠笑了一场,同时倒是极庆幸她将这黑锅弄到成怀瑾身上,若不然,想想季家门口每日被狂热读者围堵的画面,季颂贤实在是……极度发寒。 在这种心情之下,季颂贤倒是没心思再写那等女儿国之篇,只能先将书稿扔在一旁,提笔画了些白描,又去寻伍氏到后园种菜。 先前种下的黄瓜等早已拆了架,如今菜地里还有冬瓜白菜大葱等。季颂贤和伍氏又种了些菠菜,将韭菜园子整理一下,出得一身的汗,心情倒是开怀许多。 收拾完菜园子。便有和庆班的班主之妻上门求见,孙氏先和她商量一会儿子,又带她来见伍氏,班方之妻姓白,人称白氏,她捧了戏单子给伍氏瞧。只说这都是和庆班才排的新戏,有十来出之多,叫伍氏选一些,来的时候他们好带了戏服等物。 伍氏瞧了戏单,只觉得哪出戏都不错,竟不知如何取舍。 孙氏在旁边瞧着先笑了,对白氏道:“不过十来出戏便是将物件都搬了来也不费什么力气,倒不如都带了来,我家老夫人做寿,来贺寿的人必然多,万一哪个贵人想瞧哪出戏竟没有,岂不难看。” 白氏也笑:“您说的是,即如此就都搬了来吧,只这十来出戏虽都不错,可那黄梁梦极不好排,又才刚试着唱了,觉得还不甚好,并不敢献丑的。” “无防。”伍氏大手一挥:“好不好的也不过图个热闹,只管演了便是。” “是呢。”孙氏笑道:“只因这戏还没演,我们才要做那头一份看的,你们若正大光明的演了,倒也不稀罕了,只管演来瞧,谁还苛责不成。” “如此就先谢过夫人了。”白氏行了礼,口中一迭声的就是夸赞:“都说季相是位极清正的官员,又说老夫人如何的和善,今儿见了果然如此,不 只老夫人,就是大太太看着也极和善的,如此,我们和庆班上下倒是不用惧怕什么,也能安安心心的演几出好戏的。” 白氏说话俏皮,言辞爽利,倒是叫伍氏很喜欢,拉着她说了不少话,白氏临走之时赵氏又给了她赏钱才叫人送她出去。 白氏一走,季颂贤笑着跟伍氏道:“说起来,如今的戏子不过都是玩意,任人作贱的,那戏班班主也得见人陪着笑脸,只怕过了千年往后,这戏子竟是极有荣光的一个职业,戏班班主更加是又有名声又有利益。”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伍氏拉了季颂贤笑着:“我的儿,难为你想的那样周全,竟连千年之后的事情都想得到,不过那事也只是你自己想想罢了,做不得真的,你莫要痴迷进去。” 孙氏捂着嘴笑了一会儿子,也跟着凑趣:“若我不知那书是妹子写的,说不得以为竟是一个人真的到千多年以后游玩了回来写的,写的那些事都是真真的,叫我都想过去瞧瞧的。” 季颂贤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稍一想也明白了,确实,她将那书写的太真实了些,不免许多人认为是真的,说不得家人也怀疑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般想着,季颂贤忙打迭起精神来道:“嫂子说的竟是真的呢。” “哦?”伍氏和孙氏一惊忙同时看向季颂贤。 季颂贤沉下心来解释:“因今儿嫂子提起我才敢说,先前竟是不敢说的,娘还记得我那回上吊么?” 一说起上吊的事来,伍氏立时变了脸色。将季颂贤搂在怀里紧张道:“我儿莫说了,那回真真是要了娘的命了。” 季颂贤笑了笑:“正是那回上吊,我本魂魄离体了,又有几个奇形怪状的人来拘我。说是我并无作恶,且因爹爹忠君为国,娘又一直行善事,我倒是得了福的,有个好胎给我留了。叫我即刻投胎去。” “啊!”伍氏和孙氏惊的目瞪口呆,伍氏更是双手都颤抖起来:“这是,这是怎生说的?你,我的儿,我的儿,再好的胎咱们也不投,咱们就在家里。” 季颂贤点头:“我也是那样想的,我又怎生舍得离开爹娘兄嫂,便哭求那几人,只说舍不得家人。便是再好的胎也不投,再好的人家也不去。” “后来呢?”孙氏也跟着紧张了一回,一边念佛:“阿弥陀佛,幸好妹子回来了,不然我们岂不……” 说到这里,孙氏再说不下去了,眼中有泪花闪现,紧紧抓着季颂贤的一只手:“不说娘如何,你嫂子我都得跟剜了心肝似的。” 孙氏这番真情流露叫季颂贤十分感动,她眼中也有些湿意。接着道:“那几人叫我哭的烦燥,便说先带我过去瞧瞧,说不得我就立时乐意了,又说那才是真正福窝。天仙似的日子,我却说,甭管是什么仙人似的日子我都是不去的。” “只我一个弱女子哪里强得过那些人,他们便抓了我一忽去了一个地方。”季颂贤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道:“我过去之后便隐隐瞧到许多大楼冲天而起,高得有万丈,许多人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在街上走动。又有那没马拉的车子跑的飞快,天上铁鸟飞过轰轰作响,海中铁船巨大无比,又有那等奇怪的铁船潜到水底,种种奇特之处竟叫人瞧的眼花缭乱。” “这竟是到了未来不成?”孙氏惊叫一声,伍氏也是满脸惊异的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点头:“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以为去了天上呢,只道也只有天上仙人才能有这般的日子,后来几个人抓着我去了一家,却只见那家里跟天宫似的,住的房子镶的都是巨大无比的玻璃,在屋里坐着就跟在外边一般无二,瞧风景一清二楚,地上铺着东西水漫一样,干净的能照镜子,另有种种奇异之处我都说不上来,其间坐了一个美妇肚子已经很大了,那几人说叫我去那一家。” 季颂贤一行说一行想,说的跟真的一般,唬的伍氏搂着她更紧:“我的儿,再好的人家咱们都不去,就跟着娘过啊。” 季颂贤点头:“我就说随他怎么好我都是不去的,若是他们硬要抓我去,我拼着魂飞魄散也不叫他们得逞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垂头:“那几个人说我不识抬举,又骂我,正在这个时候,我就听着爹娘唤我的声音,其中一人惊道,快走,快走,莫叫季相再唤,说不得要惊动阎君的,于是就抓着我便跑,我一瞧他们如此,便说若是再不放我,爹必然饶不得他们。” 孙氏听的越发紧张,攥着季颂贤的手死紧:“后来呢,妹子是如何回来的?” 季颂贤一笑:“多亏了爹娘的,那人说爹是天上星君,娘是九世善人,他们若不起的,我拿爹娘吓他们,没办法就放了我,又说得消了我这段时间的记忆,我就留了心眼,拿话哄住他们,顺着爹娘叫我的声音回来了。” “我的儿。”伍氏紧搂着季颂贤:“多亏我儿机灵啊。” “怪道呢。”孙氏一笑:“我说妹子自那时候起竟是性子都变了,原来还有这番际遇,真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子时运都好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夜话 季颂贤暗道幸运,幸好她还有些原身的记忆,几次和伍氏孙氏这些人提及以前的事,才没有在性格大变的情况下叫她们怀疑。 也幸好伍氏对于原身疼爱异常,便是见原身性子变了些,也认为是经历生死看透世情所致,若不然……想及好些因为性子大变而被认为妖魔附身或被灌药或被火烧的人的经历,季颂贤暗中打个寒战,口中道:“经过这回生死我也想通了许多事情,总归父母兄嫂对我疼爱从来都是旁人比不得的,我就想着就算是景家退了亲,就算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也没什么,只要能好好活着孝敬爹娘就成,旁的事再不想的。” 说到这里,季颂贤垂泪,搂了伍氏:“娘,女儿当时险些就再见不到您了,等醒过来之后吓的谁都不敢说,一直到如今想想还后怕不已。” “我的儿。”伍氏也哭了起来。 孙氏在一旁拿了帕子一行擦泪一行劝:“娘和妹子莫哭了,说起来这也是好事呢。” “这是怎的了?”不妨什么时候王氏进门,见这娘三个一块哭,登时捏了帕子掩口笑道:“是不是娘亲有了什么好物件只留给嫂子,妹妹瞧着眼红了来抢,倒逗的都哭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孙氏一把拽过王氏掐了她的脸一把:“什么话到了你嘴里怎就听着那么别扭。” 伍氏也啐了王氏一口:“便是我有好物件也留给你妹子,你们一个个都莫打主意,不过和你妹子说了一件早先的事罢了,怎到了你嘴里就听着不是味呢。” “说了什么早先的事?”王氏一脸好奇状:“娘说出来我也听听。” “我才不哭了你又招我。”季颂贤瞪了王氏一眼:“大嫂子咱们一起撕了她的嘴。” “哎哟。”王氏吓的赶紧躲在伍氏身后:“娘亲救我,我也不过看你们哭的难受想说句笑话逗你们乐上一乐,可怜我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话,倒招了这么些个怨,娘念在我素日里还算孝顺的份上且饶我这一回,也替我求句情吧。” “怪可怜见的。”伍氏护住王氏对季颂贤道:“看你嫂子原先霸王似的一个人,如今这样可怜状就饶了她吧。” “也罢。”季颂贤站在地上双手叉腰:“且饶她。不然真要打了她,等我二哥回来哪里又饶得了我,到那时候二哥二嫂不敢来寻娘,更不敢问大嫂讨还公道。只能两口子一块欺负我这当小妹的,他们一家上阵,可怜我单枪匹马哪里就是对手的,不定给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一番话说的伍氏、孙氏还有王氏都笑了起来。 王氏一拽季颂贤将她拉到身旁笑道:“瞧瞧这小嘴,净会编派人。不说旁的,就瞧姑娘这模样,这眉眼这气度,不说你二哥,便是我都舍不得你掉一根头发呢,哪里就能欺负你了,姑娘快别这般说了,不然等你二哥回来该与我算帐了,求姑娘可怜可怜我,千万别你们兄妹合伙算计我一个。” “你啊你。”伍氏一行笑一行指着王氏:“也不知道这嘴是怎么长的。怎就这般的伶俐,哎哟,贤姐儿快拧了她的嘴,莫叫她再说了,不然我非得笑的肚子疼。” 孙氏赶紧过去:“我给娘揉肚子,叫贤姐儿拧她的嘴。” 季颂贤双手一摊:“你们一个个净会卖我呢,我才不拧二嫂的嘴呢,拧坏了不说娘和嫂子,单二哥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呢。” 一句话说的孙氏和伍氏又笑了,王氏倒羞红了脸:“哎哟。越说越不像了。” 娘四个说笑一会儿子,眼瞧着到了午时,伍氏正要叫人摆饭,便见许氏脸上带着点点红晕进门。进来见过伍氏便送上一封信:“娘,刚三爷来了信,说是已经到了地方,且也安顿好了,想接我们娘俩一处去。” 原季绎放了外任,任济宁府知府。因路途遥远行走不便,上任之时并没有带家眷,原是说好了的,等他在那里安顿好了再接许氏过去,等了这么些个时候,终是来了信,许氏自然是愿意去的,心里怕是正高兴呢。 伍氏倒也不是那等见不得儿子和媳妇好的,拿过信来看了看,点头道:“即是老三有意接你去,那你就带着宗武过去,只咱们这里素来暖和,去济宁到冬天可是冷着呢,你多带些大毛衣裳,也多带些银子,过去多后多置办些棉服棉被,万莫挨了冻。” 许氏垂头:“三爷说都已准备好了的,他的俸禄银子很够,哪里还能要家里的钱,爹娘素来仁慈,只叫我们在家里吃用,从不曾要过我们的孝敬银子,我和三爷已经很不落忍的,又怎能再叫爹娘出钱。”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大夏朝官员俸禄了,大夏朝官员挣的银子是历朝历代最多的。 大约太祖的时候便想着高薪养廉,又想着前朝官员因俸禄低生活窘迫,有的清官便是父母吃肉都拿不出钱来买,倒真是可怜可叹,因此,大夏朝初立,太祖便给官员定下极丰厚的工资,为的便是叫官员们不用怕缺钱而走极端,也能安心踏实的为民办事。 也因此,大夏朝倒也出了许多的清官,且清官也并不缺银子花,日子也很过得去的。 就拿季亿来说吧,季亿身为宰相,又兼着太师之职,不说太师的俸银,便是宰相,光俸银每月便有三百两之多,再加上禄栗、职钱、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差旅费)、厨料、薪炭还有谦人(仆役)、衣料等等许多名目烦多的费用,除去这三百两的正俸,另外每月给的银子比俸禄还多,季颂贤自己算过帐,大约有六百两银子之多,而大夏朝多年风调雨顺,百姓富裕,按米价算,一两银子便是折合成千年之后的钱也有一千多块钱,如此算下来,季亿每年工资约摸合未来的钱有一千多万还多。 而季绎为一府知府,俸银约摸三十多两。再加上乱七八糟的费用,也得有百八十两,另外,他权知知府。朝庭还给他小金库,可以随意动用的,这笔钱可不少,每月说不得剩下的钱比他的俸银还多,算下来。季绎一月也有几百两银子可以拿,算成未来的钱,每年也能挣上几百万。 说季家简朴,也是相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再者,伍氏素来对儿子媳妇极好,季亿那些工资不只老两口花用,还养着一大家子,自然便省些,要真说起来。季家那几个已经当了官的儿子每一家小金库都不少呢。 原伍氏和季亿打算是等下边几个都成了亲,季颂贤也出嫁之后便分家,儿子们攒的银子还要买房置地,所以,并不曾叫儿子们给过孝敬的。 这也是季家一家子兄弟和睦的主要原因。 伍氏想了一时才道:“你和老三孝敬,我和你爹也知道,你们既然愿意自己挣银子自己花,我们也就不强求了,只好些东西还是要带的,我再给你带些银子。之后你们如何就不管了,以后你们买房子置地之类的,你们自己攒了银子自己买去。” 许氏一笑:“这是该的,三爷也说过这等话。” 孙氏和王氏在一旁瞧着也笑:“三弟妹这一路走的极远。路上要带不少人,银少了可不成,我们虽没爹娘那么厚的身家,可也能出些力,待一会儿我们也收拾些银两东西给三弟妹送去。” 许氏便跟两个嫂子道了谢。 伍氏到底还是很不放心许氏,又道:“待我过完寿辰你再走。我叫你爹给你多寻些人,再者路上……” 季颂贤这时候插了一句:“娘若是不放心,我就叫成指挥使给锦衣卫传句话,寻几个武艺好的一路护送嫂子,想来,以锦衣卫的名头,嫂子这一路上必然不会犯难的。” “这……”伍氏实是不乐意欠成怀瑾这份人情的:“且等我和你爹商量吧。” 季颂贤笑了笑,又问许氏:“嫂子多带些药,一路路途遥远,再者风水人情和咱们这里也不一样,若是水土不服的话就不好了。” 许氏笑着一一应了:“娘和嫂子妹妹只管放心,我原也不是那等娇气的人儿,宗武身子骨也壮实着呢,路上必不会出差错。” “话虽如此说,可该备着的还得准备,到底穷家富路的。”伍氏长叹一声:“你去了多看顾老三一些,他性子跳脱,你多劝着,莫叫他任上出错有负圣恩,也别为着几个钱将名声丢了。” 许氏答应着,又说一时话,伍氏叫人摆饭,只是想及许氏和宗武不用多少时候便要离开,伍氏便有些吃不下去饭,任是季颂贤如何撒娇卖痴,孙氏和王氏如何逗趣,伍氏只是没什么胃口。 到了晚间,孙氏回去,季纲也下衙回来,入夜夫妻俩梳洗过后安睡,躺到床上,季纲吩咐孙氏一句:“三弟妹要去三弟任上,这几日你多帮衬着她,叫她好好收拾,再寻几个可靠家人跟着。” 孙氏笑道:“还用你吩咐,我早想好了,明儿我就给她收拾一些东西。” 说到这里,孙氏停了一下:“咱们如今攒的银子也不少了,我想着,待明年老七老八考中之后,说不得爹娘要分家的,咱们是不是先寻摸个好宅子,你想,明年又是科考年,考中进士之后要留在京里任职的官员怕也不少,明年宅子必然难寻。” 季纲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因答应一声:“无事的时候你自去寻摸就好,待找着合适的与我说一声,我去瞧几眼,若是好,咱们就定下来。” 他又问:“咱们的银子可够?” 孙氏笑道:“我算了一下,约摸能买三进院子,五进的是别想的,只是,你也知妹妹先前弄了那么些好东西,估计爹娘给她一些做嫁妆,下剩的肯定得给咱们分了,到时候,咱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得能买五进院子。” 季纲嘀咕声:“那是妹妹时运好弄来的,妹妹不计较叫大家花用我都已经极不落忍的,待明年剩下的那些都给妹妹留做嫁妆,咱们也别打那主意了,三进院子我瞧着就挺好的。” “也是。”孙氏也不是那等贪心的,她笑道:“原我想着咱们是老大,奉养爹娘必落到咱们头上,只爹娘开明,只说他们如今能动弹要将咱们都分出去,也说八个儿子不论大小一视同仁,等爹娘真动不得的时候,兄弟八个一起孝敬,我想着这便好,待分了家,咱们自己过小日子倒也自在。”(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身份 “你这娘们。”季纲翻了个身面对孙氏:“胡吣什么,爹娘是那么说没错,可我到底是老大,原该孝敬爹娘照顾底下弟妹的,可不能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管的。” “我又没说不管。”孙氏白了季纲一眼,只如今黑灯瞎火的季纲也看不着,难免有些明珠暗投的遗憾:“还不是因为你们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太多了些,若是老在一处,虽然说弟弟弟妹也都不错,可俗话还说了,勺子总有碰着锅沿的时候,时间长了,难免就会生事,到时候,你这老大的架子更难拉,还不如趁早分了,咱们照顾是咱们的,大家也都念个情儿,便是三节两寿的,兄弟几个都聚到爹娘那里大家一处说说笑笑岂不乐呵。” 说到这里,孙氏长叹一声:“也不是我不知足,我能嫁给你,嫁到季家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爹娘疼我,你又敬重我,下头弟妹们也都好,只是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总得多考虑一步才成啊。” 她又推推季纲:“如今咱们也是有儿子的,总归得多替儿子着想,你想着,宗翰比小姑子也小不了多少,眼瞧着也是该找媳妇的年纪了,要是分了家,宗翰媳妇只用伺侯我这一个婆婆,到底轻省些,可要不分家,你想想,她上头婆婆、太婆婆又有许多婶娘还有姑母……” “咱们宗翰的人物还愁媳妇。”季纲到底是男人,不太了解女人的想法。 “是不愁,可我也愿意给他寻个好的,可心的。”孙氏笑了,又推了一把季纲:“你们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个,虽然咱们自家知道自家事,咱们季家是最和乐不过的,娘又不喜为难媳妇,可外头谁知道呢,怕是那等女儿好的人家一想咱们家杂七杂八这些个人事就觉繁难。便因着这个不愿意也是有的。” “罢,罢。”季纲嘟囔了一声:“总归都是你的好,我不过白说一句,你就有千言万语来顶我。怪道娘说你是铜齿钢牙,我瞧果不其然,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哪今我们兄弟八人都在家,娘心疼儿子。不叫咱们补帖家用,花的都是爹娘的钱,爹娘日子难免就不是很好过,要是分了家,爹娘自己的钱总归花用不完,到时候才是好日子呢。” 孙氏笑了笑:“你总算是想通透了。” 说到这里,孙氏又想起一事来,立时拉了拉季纲的手:“我和你说,今儿妹妹跟我和娘说了一事,你道妹妹那回上吊竟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关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季纲原迷迷糊糊的这会儿子也精神了:“妹妹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那事实在叫人,叫人想不到的。”孙氏便将季颂贤如何上吊,之后如何被鬼怪捉拿去了一遭千年之后,只说叫她在那里投个好胎,季颂贤如何不依,怎样哭闹,后来如何回来的事情讲了一番:“实是没想着世上还有这等事,怪道妹妹那书写的那么详实,实是她过过的。我原想着书中的那些事都是妹妹瞎琢磨出来的,原瞧着好看,却不往心里去,可如今知道都是真真的。这心里真……倒是极羡慕后世人的,你说,那些人过的岂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真真是万事不愁的,妹妹那样好的去处只不去,偏要留在咱们家。” “叫我。我也是不去的。”季纲拍了孙氏一下:“要是你你去吗?” 孙氏赶紧摇头:“我可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咱们儿子。” 这一句话叫季纲笑了,伸手搂了孙氏:“你心里那些事我也明白,也知道你的好,你且放心。” “我知道你对我好。”孙氏窝在季纲怀里笑了:“我旁的也不求,就求咱们一家子的日子能这般乐乐呵呵过下去。” 入睡的时候,孙氏又道:“妹妹大约是有大造化的,只不知道应在哪里。” 季纲苦笑一声,摇头叹了口气搂着孙氏也睡了。 因着许氏要去济宁,这几日季家上下都忙了起来,季家各房都寻了好些物件给许氏送过去,季颂贤也有心送些物件,她手里钱财倒是不少,只得用的东西没甚么,便只能去买,季颂贤带着绕梁采购了好几日,买了些药材布料,还亲自做了两双鞋,又做了一盏极精巧的琉璃灯,因想着济宁冬日寒冷,季颂贤想着能不能弄个法子叫季绎和许氏冬日不受冻。 最主要的是,宗武年纪还小,又自小长在金陵,这一去北边,难免受不得冻的,季颂贤很不放心,琢磨了好些法子都不成的。 一来她便是想着些办法,可如今的技艺是不成的,二来,有的法子所费人力物力太多,做起来太费力。 到最后季颂贤只能想着先教几个下人盘炕,到底也是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忙忙碌碌的给许氏将行装整理好了,紧接着就是伍氏的寿辰,一家子早早的起了梳洗打扮,季亿和季家几个儿子也都没有去衙门,专留在家中陪伍氏做寿,这时候都起了去伍氏房中吃饭,待用过饭后,一家子便都开始准备迎接道贺的客人。 才零星来了几个和季亿平日关系极好的同僚时,庆丰帝送了东西给伍氏贺寿,又有高太后也送了些寿礼。 另外,还有几位公主也都送了寿礼的,又过一时,襄阳公主亲自带着寿礼道贺,紧接着,就有不少人家的诰命、夫人带着家中姑娘前来。 一时间季家忙活起来,季颂贤跟在孙氏后边与人说说笑笑,又陪着几个相熟的姑娘一处玩。 她才引着卢尚书家的女儿卢芳,还有郁侍郎的妹子郁素素到了花园子里,就见绕梁跑来道:“姑娘,高家姑娘来了。” 这高家姑娘自然指的是和曹家和离的高芷兰,季颂贤对这位的大名闻之久矣,只没见着人,如今听她来了,立时笑着对卢芳和郁素素道:“你们且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了她来。” 一时,季颂贤到了二门处,便见一个穿着浅紫衣裳。长的极艳丽,打扮的也很富贵的姑娘缓步走来,季颂贤情知这便是高芷兰了,忙笑着迎上前去:“竟是没想着今儿你也来了。我在后头设了宴,咱们自去顽。” 高芷兰拉着季颂贤的手:“啧啧,原我只听说季相的千金长的最好不过的,听不少人夸过你,原并不信的。你也知我是自视甚高的,偏容貌长的还算过得去,我是最听不得有人比我长的好,也不信你能比我好,今儿一瞧果然是比我好的,你这样貌,这身条都是顶好的,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高芷兰本就是个能言善道的,她若想跟谁好,那话语言谈间热情的叫你十分受用。 季颂贤也情知这是恭维之语。笑着说了声谢,拉了高芷兰去了后头花园,那里卢芳和郁素素正说话,见高芷兰过来忙招手:“快过来吧,专等你呢,显见你面子大。” 高芷兰笑着过去:“我今儿来晚了,一会儿先自罚三杯。” 一时间季家请的帮忙的佣人摆上果品茶点,季颂贤安顿好她们又接了几位闺秀过来,大家围坐一处吃茶,卢芳说起一事来:“听说最近几日天香楼里来了两人都说自己是潇湘子先生。两人为着程小小都几乎打起来,听两人的言谈倒也算是有见识的,程小小专请人辨认过,竟分不出真假来。” 季颂贤彼时正在喝茶。一听这话一口茶喷了出去,又咳的面红耳赤:“什,什么?” 高芷兰双眼一亮:“哪一个是真的?” 郁素素手中拿着半盏茶也顾不得喝:“据说程小小对潇湘子先生相思过甚,茶饭不思,说不得就是有人冒名哄她的。” 卢芳点头:“我哥哥也这般说,他说瞧那两人的言行举止恐都是假的。只是程小小太思慕潇湘子了,就怕若是万一有一人是真,赶将出去以后再见不得先生了,便叫人好吃好喝招待两人,又请了许多人来分识。” 高芷兰撇嘴:“还分识什么,我观先生大作,恐先生是极了解女儿心思,且心里是真正替咱们女儿家着想,想给女人鸣不平的,必是悲天怜人之大德之人,又岂是那等上青楼哄骗无知小女子的人可比的,这两人定都是假的,我要是程小小,还好吃好喝,先大棒子打将出去。” 她一句话说出来,季颂贤先笑了:“你说的是,那两人都是假的。” “你怎么这般肯定?”卢芳问了一句,随后眼睛一亮,抓着季颂贤问:“季姐姐莫不是知道潇湘子先生是哪一位?” 季颂贤笑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总归不是那两个人吧。” 郁素素起身,几步到了季颂贤跟前,坐在她旁边几乎偎在她身上:“好姐姐,若是你知道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这些人也都想见见先生的,先生那黄梁梦我都瞧了直来遍,每瞧一遍心里就多一份向往,先生大才,写得那般奇书,也不知是怎样一个人。” 高芷兰笑着一指季颂贤:“咱们今儿抓了她逼供,潇湘子先生的大作都是她家书坊印出来的,如今书坊也归她管,她必是知道的。” 卢芳一听立时惊道:“我怎生就没想着呢,好姐姐,快告诉我。” 一时说,卢芳一时呵季颂贤的痒,笑的季颂贤几乎浑身发软躲都没处躲去,一行告饶一行道:“并不是我故意隐瞒,只是那人是你们再想不到的,他专门叮嘱过我不叫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我答应过他的,又怎么能做那等不讲信用的人,说起来,我也极敬慕先生的,生怕万一一个弄不好,先生若是不见我我该如何?” “这么说,你是见过先生的?”卢芳惊喜的问道:“快说说,先生长的是何模样,是老是少,是美是丑。” 季颂贤想想自己的模样,忙笑道:“美,长的好看着呢,比我的模样都不差。” “啊?”高芷兰一声惊叫,满心向往:“那得是怎样的翩翩郎君,怪不得故意隐瞒身份,若是叫人知道,岂不将他家门槛都踩坏了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偷听 “倒想见上一回。”卢芳一脸心向往之的样子。 郁素素却忙着追问季颂贤:“好姐姐,快说说他到底是谁?” 季颂贤一迭声道:“我可不敢说,你们还是莫问了,再问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那便不问了。”郁素素倒是个极有眼色的姑娘,一时便扔下这事,拉着季颂贤道:“姐姐可是瞧了未来篇的下册,我才刚刚读完,写的真真是好,亏得他怎么想的,竟然有那等奇思妙想,乖乖,竟是没想着的,后世人那般生活,女儿家也能如男儿一样读书进学,一样科考做官,姐姐说,后世的人岂不是生活的跟神仙似的。” 卢芳托着下巴发痴:“那楼都建到云彩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建的,那等样的情形……” 一时间,诸人都是一番向往,季颂贤想及后世人的生活,也有些痴意。 一时高芷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罢,罢,咱们就是再想又能如何,也看不着的,还是看眼下吧,我瞧着如今咱们即是一处玩,便该玩些新鲜的,诸位妹妹有什么想法没有?” “新鲜的?”卢芳有了兴致:“击鼓传花如何?” “老套!”一旁一位闺秀摇头:“照我说,不如射覆。” “无趣,无趣。”郁素素摇头:“玩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季颂贤看着那些闺秀你说一句她说一句争吵了好半晌,突然想及一样游戏来,立时笑道:“我倒是想了个好玩的,说起来,不管是击鼓传花还是射覆或者作诗填词都有些太文雅了些,玩起来也不是多尽兴,即是要玩,便该玩些痛快的。” “快说说。”高芷兰素来不是那等文邹邹的,一听季颂贤这话立时就笑了:“我就想玩痛快的,妹妹快些说与我听。” 季颂贤笑着叫绕梁去准备东西。对高芷兰一笑:“过会儿高姐姐便知道了。” 一群人吃了会儿子茶,又说笑一会儿,绕梁就带着几个丫头搬了好些物件来,又拿了好多竹篾圈成的圈子。先将那些物件摆好,又将圈子放到一旁。 季颂贤过去看了一会儿笑了:“这都是我平时攒下的,倒没有甚么贵重之物,不过胜在一个新奇罢了,左不过是整竹根子雕的玩意。有竹节做的刻花杯子,还有那泥捏的娃娃,抠出来的脂粉盒子,整套的小酒杯等,我便拿这些东西当彩头,咱们且拿那圈了扔过去套,若是谁套中了便直接拿走。” 高芷兰一听立时拍手笑道:“这个好,这个好玩。” 一群姑娘也都围了过来,你一言她一语,一个个也都拿了些物件过来当彩头。虽不是贴身之物,可倒也有些精巧的小玩艺。 如此,彩头便更多了,季颂贤瞧着一时半会儿是套不完了,也跟着轻松一口气,在最里头的那个地方放了一个大大的玻璃花瓶,笑着拍手:“如此,谁要是能套着这个花瓶可不能随便拿走,必要留下些什么,或者歌一曲。或者舞一曲,或者作诗填词作画都可以。” 旁的人也立时抚掌笑道:“原是该的。” 一时大伙分发竹圈子,一人几个分好了,又在不远处拿了红绳拴在两边花木之上作为界线。谁都不许超过那条线去。 因着是季颂贤作东,她便最后去套,只叫旁的人先套,卢芳素来是个活泼的,立时拿了竹圈子道:“我先来,我先来。” 因着卢芳年纪小。大家又最知道她就是那性子,倒也没人计较,都让她先来套。 卢芳拿了一个竹圈瞅好了大声道:“那玻璃花瓶倒是不错,我便冲这物件来了。”说完,圈子一扔,竟套了个空。她尤不死心,又拿了一个竹圈子去套,这回也是一空,再套,套了个泥雕小娃娃,倒也是挺不错的一个玩器,卢芳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拿了再去套,之后圈圈是空,套了好些时候也最终只落了个泥娃娃。 众人倒也瞧出意趣来,卢芳套了之后抱着泥娃娃推一旁的一个姑娘:“李姐姐也去试试。” 那姑娘是锦侯的小女儿,最是性子娇软害羞的,卢芳若不让她,怕她要等到最后才套的,如今卢芳叫她去,别人也都不争,她就笑着拿了竹圈了去套,哪知道这位李姑娘时运倒是不错,一下子便套了卢芳放在那里的一对赤金缠丝手镯,她挺高兴的拿了彩头又去套,后来几圈了什么都没落着,不过她也不恼,笑嘻嘻的将手镯戴上跟卢芳两人说笑。 一会儿子又有几位闺秀套了,或多或少都得了些小玩意,待到了高芷兰时,她很大气的拿了竹圈了,第一回便套了一支白玉簪子,又套几圈,最后又弄来一个鸳鸯戏水图的小小的玻璃镜子。 她拿了镜子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 卢芳瞧了拿帕子捂着嘴笑:“高姐姐倒是弄了个鸳鸯戏水,怕是好事不远了呢。” 别人一听也是,均开始打趣高芷兰,偏高芷兰又是嫁过人的,性子偏又爽利的紧,倒也不恼,一个劲的跟季颂贤道谢:“若我真是有了好事,必来重重谢你。” 卢芳便不依了:“姐姐怎不谢我?” 高芷兰勾勾她鼻子:“谢,等着姐姐寻着好姐夫,必谢你的。” 一时大伙也都笑作一团,季颂贤到是也跟着笑了,同时心中想着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寒门小户出身,这些闺秀性子模样教养都是好的,一个个也很谦让很有礼数,并不曾如早先她在荣威侯府时听来的那些互不相让明争暗斗,想来,早先怕是荣威侯府的人怕她有几位要好的手帕交有些事情不好操作,所以才特特的误导她,想着孤立她而已。 而那位原身应该也是叫什么人误导了,再加上她自己先就自卑,所以并不怎么出头,也不知道金陵城这些个未婚的小姑娘们是何模样。 之后季颂贤又想到伍氏教导她的那些话,心中便更加开怀。 又过去好一会儿,前头几个年轻的妇人听说她们这里玩的热闹,便也不听戏了,跑过来跟着玩闹,她们也都拿了彩头来,也领了竹圈了围在一处套圈。 热热闹闹了好一会儿子,等轮到季颂贤的时候几乎要摆正席的,大家都起哄叫季颂贤快些套,套好了好吃席面。 季颂贤无奈,只好接过剩给她的八个竹圈了,分了一个拿在手中掂量一下,瞅准了高芷兰送的那个彩头,一块天蚕丝的帕子扔了出去,却见那竹圈子正正压在帕子上头,季颂贤立时笑了,叫丫头拿过帕子来折了放在袖中,又拿了一个圈子,这回套中一个小小的面人,第三个圈子套中一盒脂粉,到最后第八个圈子正好套在那玻璃瓶上,真真是圈圈不落,个个都有彩头,瞧的一干人几乎傻了眼。 不只她们傻眼,便是季颂贤自己都傻了眼。 季颂贤倒是知道自己好时运,所以扔第一个圈子的时候便瞅准了一个物件故意往歪里套,哪知道,便是那东西在东,她往西扔却还是能扔到那东西上头,最后一个她竟是瞧都没瞧随手扔出去了,没想着套到玻璃花瓶上头的。 “哈哈……” 高芷兰看的大笑,指着季颂贤道:“瞧瞧,果然不愧是你自个儿的东西,想来这些物件也都是爱美色的,想跟着你这个天仙美人儿,不想跟旁人走,故意给你套中的。” 她这一句话引来诸多笑声,又有郁素素指着季颂贤道:“如今,你得了最大的彩头,总归不能这般算了的,如何?是歌是舞且赶紧选了,莫耽误大家吃喝,否则治你的罪。” 季颂贤无奈摊手,想了一时道:“如此,我便唱个歌吧。” “好!”一干闺秀鼓掌叫好,季颂贤起身:“潇湘子先生所写的那本宋词前儿我也瞧了,其中有一首写的极好,我是极喜爱的,今儿就唱了来你们听听,好不好的莫笑话我便成。” “快些唱来。”高芷兰大气的一挥手。 季颂贤开口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一时她唱完了众人都笑:“难为你竟唱全了,唱的还这般好,一会儿且得好好的喝上一杯的。” 一时开席,大家均到前院吃席,高芷兰和郁素素还有另几个闺秀拿了季颂贤要她喝酒,季颂贤拗不过只能撑着喝了几杯,没过一会儿脸便红了,实撑不住躲了出去。 如今花园子里倒是清静了,季颂贤便想寻个安生地方醒醒酒,便过了垂花门,顺着石头砌的小道绕过假山想去湖边亭中坐坐,只她才走到假山旁,便听到细小的声音,顿时酒全醒了。 听声音似是男子,季颂贤不好过去,且先躲避到一处,细一听,竟似自家八兄季缜和什么人说话,季颂贤皱眉细听。 却是季缜道:“你自己不自重,本为你们设了梳洗起坐之处,你却偏生往人多的地方去,如今又要缠着我,到底是何道理?” 又有一女子哭道:“这位爷不说你坏了我清白反倒怨我,便是我出身低微人本卑贱也不当如此,爷若想要我的命一句话的事,我立时碰死在这里,犯不着这般作贱人。” 又听季缜重叹一声。 那女子又道:“我也不巴望爷如何,我这样的出身还能怎样,只是我到底叫爷看着了身子坏了清白,我虽在那样地方,可也知女子贞洁的,爷若是不想叫我碰死在这里,便该要了我去,为奴为婢我都成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应对 “你别,你别这样……” 又听得季缜嗑嗑巴巴的声音:“我也不是有意的,你……我们家是不兴纳妾的,也不缺奴婢,再者,这事也没人知道,你还是,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我赔你些银子。” 那女子哭道:“我虽身为下贱,可,可也不是那等讹诈银子的,爷这般说是不是想要我死,好,我一头碰死在这里。” “别……” 季颂贤听着女子的哭声和脚步声,知道这女子定是要往这边假山上撞,心下有些不悦,转身出来:“谁在这里寻死觅活的?” 刚刚好那女子奔了过来,不妨季颂贤出来,一头扎进季颂贤怀里,险些将季颂贤撞倒。 “妹妹你没事吧。”季缜一把拉过季颂贤,眼中满是怒意的看着被推倒在地上的女子:“你是怎么回事,瞎撞什么,撞倒我妹妹怎么办?” 季颂贤一笑:“八兄,我无事。” 完抚完季缜,季颂贤又定眼去瞧正大努力爬起来的女子,女子一袭蓝色衫裙,个子不高,显的小巧玲珑,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眼里仿佛时刻都有泪水一般湿润润的,叫了叫人心怜不已,旁的五官倒并不怎么显,瞧起来也只是显的清秀可人。 女子起身,垂着头,带着哭腔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见着女子这般的惺惺作态,季颂贤便想着成平安后院好些这等样子,外表干净纯洁仿若白莲,内里却是最自私冷漠阴狠的,一时心中作呕,又想及刚才女子那些话,明打明的就是想赖住季缜,说不得想攀过来做季缜小妾呢,越发的恶心她。 “道歉有用的话要衙门作甚。”季颂贤微仰起头,语带不屑:“我听你刚才所言。似乎一心寻死的,我倒是没见着过人自杀,很有兴趣看一看,你赶紧死一个叫我过过眼瘾。若是死了呢,我给你寻块好墓,风风光光的葬了你,若是没死成,我也没瞧着过瘾。那你就再继续死一死。” 说着话,季颂贤将季缜拉到一旁,冷眼瞧着那女子:“你也莫说什么今儿是季相夫人的寿辰,出了人命不好,我娘是最疼我的,我想瞧人自尽,我娘可不管什么寿辰不寿辰的,必然叫我满意。” 见季缜要说话,季颂贤一掐他胳膊阻止他出声,冷笑一声:“我一会儿还有事。没那么些时间瞧你寻死觅活的,你赶紧死一死去,快点。” 女子完全傻掉了。 在她想象中,季颂贤应该拉着她先安慰一通,然后表明会替她做主什么的,最不济的也得先安抚住她,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这位季家千金竟是这般与众不同,似乎任性蛮横的紧呢。 “我,我!”女子又哪里真肯去死的,哆嗦着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想死了?”季颂贤冷眼瞧着她:“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哥哥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是守礼不过的,怎么会坏你清白?” “哇!”女子哭了起来:“我便是出身不好,也由不得人这般作贱。刚才八少爷看着我换衣裳,见着我的身体……” “住口。”季颂贤眼中闪着怒意,一口喝止住女子:“我记得给你们戏班子专门安排了换衣物起坐的地方,也不是这里,且离着这里极远的,你不在那里换衣裳。偏跑到我家花园子里换衣服做甚?今儿我母亲过辰,来来往往人极多的,你跑到这里脱衣服,岂不专门给男人瞧的,即是这样,就别怪人瞧见,哼,怕是你自有思量吧,特特的跑过来给人瞧了,然后甭管是谁,总归是有些身份的,你就可以赖过去得以脱离戏班子,身份也能提上一提,是也不是?” 季缜双眼发亮瞧着季颂贤:“妹妹一说我也明白了,敢情这位是要攀高枝呢,只这么个攀附法也实在太过不堪了吧。” “我,我……”女子低头哭着:“我没有,我不过是瞧着这里风景好,就在,就在湖边玩了一会儿,弄湿了衣服,又见没人,就想脱下来晒一晒再穿上,谁知道……” “哈!”季颂贤几乎笑起来:“和庆班今日是来唱堂会的,你身为戏班子里的人不说在前头唱戏反倒跑到别人家花园里玩,当自己是什么,真是什么千金小姐么?还是什么金贵人……” 说完,季颂贤一扯季缜,对那女子厉声道:“今儿是我看着你换衣裳的,与我八兄何干,你若是识趣就赶紧离开,我们全当没有这回事,若是不识趣。” 她冷冷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忘了告诉你,我未婚夫婿是锦衣卫指挥使,想来,他倒是很愿意请你去诏狱和那里的囚犯探讨一下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这个问题的。” 季颂贤最后一句话说完,女子惊声尖叫一声,立时跑个没影。 想来,锦衣卫的名头终是将她吓住了,再不敢起什么心思了。 “快些走。”季颂贤一扯季缜:“没的胡乱跑什么,叫人赖上了有你哭的。” 季缜满脸祟拜的看着季颂贤:“妹子,你怎么这般厉害,三言两语将她打发了,我都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走,硬要赖给我。” 季颂贤无语的看着季缜:“八兄,你那般的怜香惜玉,人家又怎么肯放弃……嗯,你这只肥羊,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季缜摸摸鼻子终是不敢再说什么,季颂贤白他一眼:“往后去别人家赴宴,甭管是去做什么,必要与人作伴去,千万别一个人了,不然,真碰着什么事说都说不清楚,要是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那可是一泼一个准的。” 说起这些事来,季颂贤倒是极有经验的,她被成平安后院那些女人不晓得泼过多少回脏水,躲避这种类型的栽赃刁难都几乎刻到了骨子里了。 “是极,妹妹说的是极。”季缜赞同点头:“今儿还得多谢妹妹,若不是你,我身上就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楚,说不得,不只带累了名声。还得叫爹娘狠揍一通。” 这话倒也是,季缜能在自己亲娘的寿宴上与戏伶人私通,怎么说都是私德有亏的,真要传扬出去。他也没脸出门了,再者,季亿那等样的脾气,说不得要将他打个半死呢。 兄妹俩说了好一时的话,季颂贤想着前头应该闹的差不多了。便喝了两杯解酒茶径自过去,不想半路碰着高芷兰,高芷兰一见季颂贤立时笑着过来拉她,将她拉到一旁坐下笑道:“我和你说句实话,原我在曹家日子过的并不好,我心里憋屈,即是曹家人不叫我好过,姑奶奶我也折腾的他合家不安,我竟是没想着曹安听信成平安的话那样陷害我,若不是指挥使送了药去。说不得我现在还是个疯子呢,那真比杀了我还要难受,我……” 说到这里,高芷兰脸上的笑容也呆不住了,哀声叹气一会儿才道:“指挥使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这份恩情我记着呢,你即是他未婚的媳妇,我就只记你的好便是,以后你有什么事便来寻我。我瞧你也顺眼,往后咱们多结交结交。” 她怕季颂贤误会她的为人,爽朗一笑:“我这人最喜欢结交朋友的,也是直筒子性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和我相处过后便知道了。” 季颂贤也知高芷兰是真心和她结交,倒也笑了:“不用再怎么相处,我今儿就瞧出来了,高姐姐最是爽利不过的,我也素喜姐姐这等为人。你这朋友我也交定了。” 高芷兰大喜,立时道:“妹妹这等人物品性真真是好,我倒是恨不得和妹妹义结金兰呢。” 一时两人倒都笑了,季颂贤和高芷兰说了几句话便一起相携着去看戏,彼时戏都已经快唱完了,季颂贤过去,便有好些夫人将她叫到跟前说话,竟是争相赞扬。 季颂贤一一笑着应对过去,最后坐到伍氏跟前说话。 在伍氏旁边坐着的那位是卢夫人,她看着季颂贤赞叹一句:“你们家贤姐儿色色都好,我瞧了都爱的不成,若不是我家小子早年定下亲事,说不得我要抢回家做媳妇的,如今也只能叹咱们没那个缘法了。” “你就别张狂了。”伍氏抿嘴一笑:“谁不知道你家哥儿定的亲事是极好的,就是你家姐儿也说了一门好亲,哪里像我们家,还有两个没人要呢。” “这话说的。”卢夫人也笑了:“你家老七老八那样好人物如何能缺了好媳妇,怕是寻常人家你们瞧不上吧。” 两人一行说笑,伍氏一行道:“今儿这戏倒是还不错,不过先前唱曲儿的那个小娘子有些不好,眼神太活泛了,不是什么正经人。” 卢夫人笑道:“不过是些个伶人,还能是什么正经的,莫再提了,小心污了自己。” 季颂贤一想伍氏说的先前唱曲的小娘子,岂不是便是那个在假山旁和季缜纠缠的女子,想来,伍氏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才如此说的吧。 果然,伍氏瞧着和善,却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在事关儿女之事的时候,她还是极有几分果决手段的,在戏唱完了,伍氏赏戏班子的时候,伍氏身边的随心便寻了戏班班主,只说唱曲儿的那个小娘子很是不错,自家老夫人瞧着好,想要给她说一门亲事。 班主自然没有不应的,那可是相府夫人,莫说只是一个唱曲儿的,就是班主的亲生女儿,相府夫人说要给她说门亲事,便是嫁给无赖汉他也得应下。 如此,好些人都说伍氏心善,便是一个唱曲儿的瞧中了也给她说门好亲的。 但到底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了,那个纠缠季缜的女子被戏班子的人留下,心里当真是比吃了黄莲还苦。 只因伍氏后来真给她说了一门亲,便是季家在郊外庄子上庄头的儿子,那庄头的儿子是个傻的,这倒也罢了,庄头有些无赖,他婆娘最是厉害不过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手段 清风徐徐,明月映照,后花园的湖中荷叶有些干枯,映着月光虽有颓然,然更多的是诗情画意。又有各色花木点缀其间,湖旁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边一块空阔地上季家一家子人围桌而坐。 季亿带着几个儿子还有孙子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伍氏带着媳妇女儿围坐在另一张圆桌旁,每一个圆桌正中间点了一盏琉璃灯,高高的大树上更是挂了好几盏八角琉璃灯。 桌上并没有放多少菜,些须两个小菜并两壶清酒,再便是各色的果品,回廊上几个伶人吹拉弹唱,借着水音很是好听。 季亿靠着椅背闭目倾听,手指不时的在桌上敲上两下,尽兴时也叫上一声好。 伍氏满脸都是笑:“白天里要招待客人,咱们一家忙忙累累的,便是有那好戏也顾不上瞧的,这会儿子没人了,咱们自己乐呵乐呵。” 孙氏笑道:“娘说的是,我们几个也借着娘的寿辰好好听听戏。” 王氏拉拉季颂贤的衣袖,小声道:“这琉璃灯都是成指挥使送来给娘贺寿的,我听说成指挥使送的贺礼极多的,好似还有许多南海明珠,那么大的珊瑚树两棵,旁的好似还有,也难为他了,竟寻来这么些稀奇物。” 季颂贤抿嘴浅笑:“左不过想讨好娘罢了,东西稀奇不稀奇倒在其次,关键是娘喜欢便成。” 这姑嫂二人说着小话,不妨伍氏咳了一声,看看季颂贤,又转过头看看季缜,肃容道:“今儿倒是有一事我得提一下。” 立时,一家子都安生下来,就是季亿都不再听曲儿,睁开眼睛看着伍氏。 伍氏看向季缜:“老八,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把那唱曲儿的小姑娘配给王庄头的儿子吧?” 季缜赶紧起身道:“儿子知道,左不过是那姑娘心太大了些。” 伍氏点头:“是这么个因由。今儿这些事我都知道,不过,借着今儿这事我得敲打敲打你们。” “娘请说。”孙氏赶紧奉承了一句:“娘素来最是有见识的,您敲打我们。我们也跟着您长些识见,别叫人说无知蠢妇。” 伍氏勾唇浅笑一声:“今日老八和贤儿虽将那个小姑娘镇住了,倒是没生出事来,按理儿说也算是不错,可是。你们到底生嫩些,处事上手腕还是不成的,便这么一件小事你们就费那么大的劲,以后碰着大事又该如何?” 季颂贤早听出事儿来了,这会儿赶紧站起来:“娘,女儿识见不高,也没几分能耐,当时只能那么办,如今想来倒确实办的不好,还请娘教女儿。” 伍氏一摆手:“你也算是不错的了。坐下吧。” 等季颂贤坐下,伍氏才当着全家人的面道:“那不过是个戏子,说白了便是个最低贱的,她敢生出那等心思来,且硬是拉拽上老八,便不能轻饶了,当时老八本就不该等你妹子去了解决这事,你该问明她的名字,再告诉她若是想进咱们家为奴婢,须要经过掌家人的同意。叫她安心等着,之后便该跟我说一声,等到戏唱完了,我直接跟戏班的班主要了她。如此,要杀要剐还不都是听咱们的。” 季缜一听立时额上冒汗,起身道:“儿子未曾想那么多,当时实在是……如今受教了。” 季颂贤一想伍氏说的很对,季家是官宦之家,一个戏子还想在季家折腾出什么来。不是明摆着作死么,她和季缜的身份摆在那里,对付一个戏子直接一两句话就叫她有苦说不出,何须那么些废话。 伍氏看了季颂贤一眼:“虽然贤儿拿话将她吓住了,但到底有些首尾没有收拾干净,若是她出去之后胡乱说什么败坏老八的名声,到时候有咱们哭的,你是相府千金,她不过是个贱籍之人,当时或者直接叫人堵了她的嘴拿下,或者也如原先我说的那般先安住她的心,再将她要来随意处置都成,犯不着跟一个贱人一般见识,倒是将自己的格调降低了。” 伍氏一行说季颂贤一行点头:“女儿受教了。” 孙氏一瞧伍氏教导完儿女,立时笑道:“娘说这些话我们都记下了,要不说娘有见识有心胸么,当真是您吃的米比我们吃的盐还要多,您走的桥多过我们走过的路,有娘在家里镇着,我们不定省多少心呢,真真是万事不愁的。” 她这一番话叫一家子都笑了起来,原先那有些紧张的气氛也没了,一家子又开始说说笑笑。 瞧起来不过几句话的事,可这几句话对季颂贤触动极大。 她垂头思量了好久,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成国公府那几年的岁月对她影响太大了,这种影响是一时半会儿甩不掉脱不了的。 在成国公府主子奴才的界线不是那般明显,她一府的当家主母想要处置奴才都得思量许久,还得找许多的证据,寻许多正当理由,斗智斗勇好一通才能正正经经处置了,成平安那些女人犯了错,她更得小心翼翼的将事情安抚好了,再拿话镇着犯错的人,叫她实在辩都辩不得了才能打压。 如这般的行事作风对她影响极大,在看着那唱曲儿的女孩时,便想都没想的摆出了在成国公府时的架势来,倒忘了她如今是相府千金,想要办一个戏班子的伶人有千百种法子能够叫她有苦说不得。 当时得亏了她也算能言善辩,再者,那女孩行事疏漏太多了,叫她抓着不放贬损一通,又拿锦衣卫的名头压下来,这才安生了,若不然,真要闹将起来,季家一家子的脸面往哪里摆?伍氏这寿辰都过不好的。 这般想着,季颂贤倒是有些悔意,更是深深的警醒,以后必要好好跟伍氏学学为人处事之道,必要摆脱成国公府对她的影响。 一家子说笑好一会儿,夜深之时各自回屋休息。 季颂贤回到屋中叫绕梁打了水给她洗漱,等换好衣裳躺到床上,她还有些睡不着,想着伍氏那般不动声色间将首尾处理好了,且还那般语重心长教导于她,季颂贤心中诸多感慨,一直到半夜才睡下。 如此,第二日她难免就起的晚了些,待她洗漱过后去伍氏屋里吃饭,却见一家子都等着她,叫她越发不好意思,跟伍氏和季亿见过礼坐定了,才端起碗来,便听伍氏道:“你今儿脸色怎么那般不好?” “没有。”季颂贤放下碗摸了摸脸:“不过昨晚上睡的晚了。” 伍氏叹了一声:“你就是心思太多了些。” 季颂贤低头受教,伍氏道:“你才多大点年纪,处事不老道是难免的,我在你那么大点儿的时候可比不过你的,只不过后来吃的亏多了才学了一星半点,你往后好好学着就是了。” 季颂贤赶紧应声,伍氏摆摆手,一家子才开始吃饭。 吃过饭,季颂贤留下来和伍氏说话,伍氏又将许多事情揉开了掰碎了讲给她听,季颂贤越听越觉得在理,对伍氏更是万分佩服,不由道:“真该叫那些总是贬损娘的来听听,娘比那些大家夫人强多了,偏那么些人见不得人好,总是将娘说成泼妇,好似只知道撒泼耍赖一般。” 伍氏笑了:“你爹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得,便是这世上诸多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人人都穷倒也没什么事,可是,若是大多数人都穷的紧,偏有一人富的流油,就生出无限事端来,便如那些人贬损我一般,因着金陵城里不管是世家出身还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哪家哪户没几个小妾的。” 说到这里,伍氏又长长叹息一声:“说起来,单有几个小妾还算好的,如今世人爱狎妓,家里蓄养歌妓的也多了去了,那些大妇吃够了小妾歌妓的苦头,说不得生出诸多阴暗心理来,想叫人人都和她们一样吃苦头,如此,你爹待我一心一意,从不狎妓,家里一个侍妾姨娘都没有,倒叫那些人受不住了,想着凭什么她们出身高过我,见识高过我,文采高过我,偏就过得不如我如意,因此上,才诸多编排。” 季颂贤听伍氏说完,一时也感慨一番。 过了一会儿,便有丫头来说城外庄子上送来些东西给季颂贤,季颂贤叫人立时拿了来瞧,一瞧竟是她上留的金花那几个人做的卫生棉,季颂贤看过了,竟是做的分外好,看起来,这门生意倒是能做的。 如此,她又叫人给金花几个捎信,这些卫生棉且先做着,这会儿子不忙着发卖,且等做的多了再卖。 之后,季颂贤又着急忙慌的叫人去多多收棉花棉布,她自己拿出许多钱来,叫人有多少收多少,只千万注意些,莫引的棉花价高了,也莫叫棉布一时半会儿缺了货。 伍氏见她这般忙碌,忙问是怎么回事,季颂贤便将她碰着金花几个的事情讲了出来,她怕伍氏责怪她多管闲事,也怕伍氏嫌弃金花几个,倒是有些忐忑的。 谁知伍氏听后倒是笑了:“我骂那个戏班子里的女孩贱人是她行事下贱,并不是因她身份如何,这人啊,下贱与否端看你的为人禀性,你说的那几个妓子倒也都是刚强之人,落了难你有能力帮上一把这是好事,我如何会责怪你。” 说到这里,伍氏对那卫生棉也很感兴趣,拿了来问季颂贤如何用,季颂贤笑着讲解了,讲卫生棉收起来只说要送给几个嫂子用,一时又想着许氏要出远门的,也很该多给她准备一些,便先将那么许多都拿一个包袱皮包了拿着去了许氏屋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女儿国 适逢许氏正在收拢行装,见季颂贤过来赶紧笑道:“妹子来了,快坐,等我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了与你说话。” 季颂贤笑着点头,许氏叫丫头将一个个的包袱收起来,才要叫人上茶,便见宗武从外头进来,见着季颂贤立时乐开了花:“姑母。” 季颂贤招手叫宗武过来,从荷包里摸出几块糖来递给他:“德胜楼的桂花糖,姑母特特给你买的。” 宗武越发高兴,小小的人儿双手忙给季颂贤作揖:“谢谢姑母。” 逗的季颂贤搂了他揉搓好一阵才放手,许氏笑着对宗武道:“你快些去叫丫头将你屋里要带的东西收拾好,莫拉了什么。” 宗武笑着跟季颂贤告了罪自去屋里玩耍。 季颂贤便将她带的东西给许氏瞧:“原是我一点子想法,不想大嫂用了说好,我叫人做了些给你带些,到底路上不知道走多久,东西带全了不慌张。” 许氏笑着道谢:“难为你这样记挂着我呢,东西我收下了,等到了济宁,我若遇见好东西一定给妹妹捎回来。” 说话间,季颂贤便提到做卫生棉的事:“山东种植棉花多,嫂子过去了收些囤着,也可如我这般弄些来做这物什卖,虽挣钱不是很多,难得的是细水长流的买卖,做的好了,说不得能给宗武攒下好厚一份彩礼。” 一时间说的许氏倒是笑了,过来拧着季颂贤的脸颊:“我倒是瞧瞧你这牙是如何长的,越发的会编派人了,你自己一身的铜臭味也就罢了,反教着我跟你学,还拿我们宗武打趣,你倒是做长辈的,难为宗武还叫你一声姑母呢。” “好嫂子,且饶了我吧,再不敢了。”季颂贤笑着告饶:“我也是为着嫂子和宗武着想。天可怜见的我这一份好心叫人当成驴肝肺,再没这样的。” “还说饶了你呢,净又编派上我了。”许氏只是不依,双手又去呵季颂贤的痒。季颂贤笑倒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拦许氏:“真真不敢了。” 许氏这才饶了她,坐下来往季颂贤额上一点:“你啊你,偏生的这么个模样,又生得这样伶俐的一张口。活该便说了成指挥使那么个闷葫芦似的夫婿,也亏得他也没个父母家人,不然真得了个恶婆婆,我瞧你如何。” 季颂贤倒也不害臊,直接道:“他在旁人跟前闷葫芦似的不说话,在我跟前话好多着呢,嫂子只是不知道罢了。” 许氏一听哦了一声,又逗季颂贤:“他是谁?哪个他?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护上了,叫爹和你哥哥们知道了,指不定又怎么为难成指挥使呢。” 季颂贤一摊手长叹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爹总是瞧不上他,昨儿他来贺寿,爹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险些将他赶出去,我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真是里外不是人的。” “你也别犯愁。”许氏见季颂贤为难,就忍不住劝了一句:“爹也是疼你才如此的,总归爹心里有数,不会叫他迁怒于你便是了。” 说到这里,许氏声音越发的低了几分:“我冷眼瞧着倒是琢磨明白一回事。” “什么事?”季颂贤很是好奇。不由的顺声问了一句。 许氏凑到季颂贤耳边轻声道:“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越不容易得来的物件越是稀罕,越是上赶着送上门的越是轻贱,你冷眼旁观的瞧上一瞧。大凡男子讨媳妇,越不容易讨来,花的心思越多,花的钱财越多,待成了亲之后,多数便会很珍视媳妇。大约是有这般的心理,只想着我好容易得来的,若是不好好对待,万一惹急了如何如何,便有些太不值得了,但凡是那等硬上赶着送到男人家的,不光是男人,便是连同他的家人一起轻贱,这便也是聘者为妻奔为妾的道理。” 季颂贤正细细的琢磨这句话里的深意,许氏又道:“因此上,我觉得爹便是故意为难成指挥使的,一来给他下马威,叫他知道咱们家好些人护着你的,爹和你哥哥们对你都好多着呢,二来,也叫他多费心,也知道得来不易,以后才能对你好。” 许氏这番话说完,季颂贤越想越觉有理,对于季亿这番护女之切的心意越发的感念,眼中便有些湿意,她扭头到一旁:“嫂子净会招人,罢,你这里事多着呢,你且忙去,我自回去做活。” 说完,季颂贤起身便走,许氏送她出了门,小声道:“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几时得回,怕是好些年见不得你的,临走前,我送妹妹一句话,万事多长些心眼,多看多听少说话方为正理。” 季颂贤拜谢过许氏,待回了屋,回想许氏那些话,更深得许氏这人当真不是个简单的。 许氏那些话不只告诉季颂贤一些道理,且还开解了季颂贤,大约许氏想着女大当嫁,女子大了便生了外向之心,怕季亿总是为难成怀瑾,若时长日久的,万一季颂贤恼了季亿,父女之间起了什么争执便不好了,因此,临走之前特特的说了这么些个话,如此,即不得罪季颂贤,又暗暗的将未来可能出现的父女矛盾消弥与无形,这许氏,为人处事有大智慧。 如此,她从许氏想到伍氏,伍氏处理戏班子事件的干脆利落,教导她的苦心,还有孙氏那样八面玲珑的人儿,王氏那般外头看着老实,却为人处事八风不动,处处周到细致,另外几个嫂子也都自有一套为人处事之道。 越想,季颂贤越是觉得季家这些个女人哪个都不简单,哪一个都是极有心思手腕的,当真叫人小瞧不得,越也越发的觉得季亿和伍氏会挑媳妇,挑的这些媳妇心术正,为人圆融,哪一个都是过日子的能手。 她因想着,当真该如许氏所言那般多看多听少说话,要跟各色从学习不同的为人处事之道,还要学会旁人那等豁达的生活态度。 一时间季颂贤想了许多,倒更有心思写话本子了,她坐到桌前提笔写来,越写越是顺畅。 季颂贤写的是黄梁梦中女儿国的情节,她将现世中各色女子的为人处事之态写进书中,各种样貌不一,才情不一,为人不一的女儿一一展现,倒是构出一幅女儿百态图来。 这些倒是也能吸引人瞧下去,却也能给诸多女子一些提醒。 另外,其间有许多搞笑情节,主角本是男子,在未来篇中也是以男儿形象示人的,但是到了女儿国这一篇的时候,他竟变成了女儿身,初变为女儿各种不适应,闹出许多笑话来,尤其是主角一时不察误饮了子母河的水怀了身孕要生产那一段,更是叫人喷饭。 季颂贤越写竟有些入了魔,自己在屋里哈哈大笑不止。 刚好季缜来寻她,听到她大笑声还以为她怎么了,着急的冲进屋中却见她好好的,着急询问之下得知她写梦游女儿国这一篇文章,又听她介绍说十分好笑,立时抢了书稿去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了,季缜竟笑倒在床上揉着肚子起不来。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里季缜就一直呆在季颂贤房中,季颂贤写一章他看一章,一直到天色渐黑伍氏命人叫他们吃饭两人才有些不舍的离开。 待季亿回来开饭之后,季缜想及主角初到女儿国在一众女儿间豪放大吃之态竟忍不住喷笑出声。 他这一笑,季亿就黑了脸,摞下碗看着季缜。 季缜倒是不怕季亿,伏在桌上闷笑,季颂贤瞪他一眼他也不觉。 倒搞的季纬几个很是意外,伍瑞云扒着季缜去问,季缜指着季颂贤道:“今儿我去妹妹屋中,正好妹妹写新文,我便瞧了一些,如今想来,越发的好笑。” 登时,一家子人目光如狼一般齐刷刷看向季颂贤,如今儿天儿越发的凉了,偏季颂贤就冒了汗,嗑嗑巴巴道:“不过是写到梦游女儿国了。” “女儿国?”伍氏一时好奇:“莫不一国都是女子?没有男儿?那要如何传承?” 季缜便想到主角喝了子母水吵着要生孩子,笑声更大,一行笑一行拍着大腿哎呀哎哟的直叫唤。 季颂贤无奈,拧了季缜一把给伍氏解释道:“其国内有一条河,名曰子母河,河中水若是到了年龄的女子喝下便能怀胎,同样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哎哟。”季缜又笑,指着季颂贤对伍氏道:“真不知道妹妹的心思怎那般多,亏她怎么想着的,竟叫先生误入女儿国变为女儿身,这也就罢了,先生一时不察喝了子母水怀了胎,也尝尽了女子十月怀胎苦,尤其是分娩之时更加……” 叭嚓一声,不待季缜说完,伍氏手中的碗就掉到地上,她一时笑倒在孙氏身上直叫唤:“莫再说了,笑死人了,咱们紧姐儿真真是越发要不得了。” 孙氏一行扶着伍氏一行笑:“随心,赶紧去将妹妹的书稿拿来咱们瞧瞧,真真是勾的人极想瞧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家庭会议 季家的晚餐变成了品书大会,一家子有说有笑坐在一处读书,间或谁时不时的品评几句,倒真是其乐融融,一直到夜深了,众人散去,季亿和伍氏洗漱休息。 老俩口躺在床上,季亿对伍氏道:“这些时日陛下时常将成家小子叫进宫来,我冷眼瞧着,陛下有意要整那些世家,且似是不乐意叫群臣家中多有土地,我瞧着咱们家的印书作坊如今倒也赚了好些钱,另外那几个铺子也都有进项,你趁着这会儿子地价还高寻几块地卖了吧。” “怎么的?”伍氏一惊:“竟是要卖地的?这地可是咱们的根本,卖了的话……” 季亿叹了一声:“卖了吧,说不得将来是惹祸的根由,另外,贤姐儿原先捡的那颗夜明珠你也卖了,据说南边一个盐商到金陵想寻那奇珍异宝,你便将夜明珠卖与他,趁机要个大价钱,所卖的银子在城里买几个宅子。” “这夜明珠也卖了?”伍氏又是一惊,很有几分不舍:“这可是在祖宗坟地上捡来的。” “素来那些奇珍都能惹来祸患,虽我现在贵为相爷,好多人不敢打咱家的主意,可我总有退下来的一日,到那时候万一咱们儿子不能做到位高权重,咱们家可就惹眼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时机多弄些钱分给儿孙。”季亿一时想一时道。 他攥住伍氏的手:“你先卖了,看看能卖多少银子,咱们再寻摸宅子,若是卖的多的话,咱们买上八套五进宅子,若是卖的银子少了,不拘是三进的还是两进的也都买上八套,千万要都买差不多的,莫叫人指着咱们说偏心。” “是。”伍氏倒是拎得清,知道儿孙虽和睦。可是当老人的处事也得公平公正,不然容易惹的儿孙生隙。 “下剩的那些银子还有珠宝你都封起来,等将来咱们拿了给贤姐儿当嫁妆。”季亿说起季颂贤的婚事来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成怀瑾虽说是成国公府的嫡子,可我瞧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认父的。如此,他有家人和没有也差不离,他才进金陵城也没多久,这些年也没人帮扶,怕没甚家业。咱们多给贤姐儿些嫁妆,也好省的她吃苦受累。” “我听说他买了一套宅子。”伍氏也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那宅子还是五进的,想来房子是不缺的,只并不知道他没有没置办庄子铺子,手里有没有闲钱。” “如今说什么都不顶用的。”季亿脸上带些愁容:“总归甭管他如何,咱们尽到该尽的心便是了。也不知道贤姐儿如何想的,偏生就挑了这么一个……唉,虽说陛下承诺过将来必不牵扯到贤姐儿,可若是成怀瑾获了罪,咱们贤姐儿能好?” “别说那么些吓人的话了。”伍氏拍拍季亿:“说不得他们一世恩爱到白头呢。如今想再远都不顶用,先将眼前的事安排好了吧,且等我明儿将那夜明珠卖了,再给咱们家那八个寻摸宅子,等明年老七老八科考过后,且别管他们娶没娶媳妇,这家是一定要分的。” “该分,该分。”季亿直点头:“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处天长时久的难免有人心生怨气,虽说咱们不叫他们拿钱补贴家用,可谁跟谁的脾气禀性也都不一样。再说,哪个没点小算盘的,莫等他们兄弟真起了什么心思,还是早些分开的好。” 季亿又与伍氏说了好些话。第二日一早伍氏梳洗过后便叫人打听谁家想买庄子,又打听那盐商的落脚处,叫人给他透话说手头上有夜明珠,只是价钱颇高。 伍氏安排好了之后又想着季亿昨晚上说的那些话,便又开始担忧季颂贤,开始盘算季颂贤挖出来的那些珠宝金银之类的共值多少钱。又将原先给季颂贤攒下的嫁妆算计一番。 因着如今好木材难寻,伍氏早先便开始攒木料,这些年倒攒下许多来,另有一些书籍,再便是古玩摆设,这个倒没多少,不过有了钱可以立时拿了去买,另外衣料之类的也都可以立时买了去做,再便是庄子铺子还有压箱的银子首饰之类的。 伍氏想着买两个铺子,再将自家的那些庄子拿出一两个来给季颂贤做嫁妆,另便是好些首饰样子都不时兴了,要融了再打新的,这么一算计,事情倒真是不少。 于是,送完许氏,伍氏就开始忙活起来,一日日的几乎都不着家。 季颂贤日子倒也一天天过,每日里去菜园种种菜,在屋里写话本子,再便是跟着伍氏或者孙氏去各家吃席。 如此,又过些时日,入秋之时庆丰帝下了旨,叫季颂贤和成怀瑾于来年春季完婚。 这般一来,季家便开始去成怀瑾家量新房尺寸,请了好木匠打家具,又寻了裁缝给季颂贤做四季衣裳,如今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出嫁的时候四季衣裳都带的全,大约每一季都得二十来套衣服,这不到一年的光景赶下来时间也极紧的。 幸好伍氏早先准备了东西,木料不缺,首饰也都融了打了许多新样式的,被面之类的也都准备的齐备,再有家里几个媳妇帮着,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确定下婚期之后,又隔几日,这日到了饭点,一家子都聚齐了,伍氏叫下人们先莫摆饭,她和季亿坐在首位,一家子围聚过来,季亿咳了一声看看儿女们笑道:“今儿咱们饭前先说说话,你们有什么意见也都提一提。” “爹说。”季纲笑着请季亿先说。 季亿笑道:“你们也都知道你妹子有些个好运道,去给咱们家祖宗扫墓的时候捡了一颗夜明珠,后来又在家里挖了些财宝,原我和你娘将这些东西都封存了,只如今你妹妹马上就要嫁人的,这些东西的去向我就得给你们说清楚。” 季家几个儿子一听立时纷纷表示即然是季颂贤得的,就该给她做嫁妆。 季亿听了倒是极欣慰的,一抬手制止了儿子媳妇的话,笑着点头:“你们说的都极是,我也知你们素来关爱你们妹子,原她得的东西也该给她,只你们以后成家立业的也难免要用钱,我也不能光顾着闺女不管儿子能不能过活,如此,只能亏待贤姐儿了。” 季颂贤一听立时站起来给季亿见礼:“那些东西都是从家里挖出来的,本就不是我的,爹怎么安排都成,又哪里说什么亏待不亏待的,爹养我这么大,我这一身都是爹娘给的,爹娘和兄嫂们的恩情又哪里是几个钱能比得了的。” 伍氏一笑:“贤姐儿素来最是知礼不过的。” 孙氏和王氏几个妯娌也笑着夸赞季颂贤。 季亿又道:“我虽亏了她,可也不能亏她太过,就和你娘商量着,将贤姐儿捡的那颗夜明珠卖了,倒得了不少银子,你娘这些日子忙活着相看宅子,在城里买了八套五进的宅子,你们兄弟不偏不向,一人一套,也算有了安身之所,剩下的那些庄子铺子我也留了,以后给你们兄弟分,只金银珠宝之类的,都封存起来给贤姐儿当嫁妆。” 季纲一听这话立时起身:“这也太亏妹妹了,那些庄子铺子也捡些来给妹妹吧。” 季缜几个也都道:“大哥说的对,妹妹的嫁妆原该丰厚些的。” 季亿摆了摆手:“亏不亏的都是自家人,贤姐儿也不嫌吃亏,这事就这般定了,你们若觉得你妹子吃了亏,多给她添些妆便是了。” 如此,季纲兄弟几个才不再言语,孙氏几个倒是脸上都露出几分喜色来。 她们原瞧着季家人对季颂贤那般的宠爱,早想着季颂贤得的那些财宝和庄子铺子之类的怕都是要给她带走了,想来她们几家怕得不了什么,如今却是各家都有了五进的大宅子,庄子铺子也给她们留了下来,如何能不开心。 季亿说完了,伍氏笑道:“宅子买了,我和你爹是没精力替你们维护的,如今便分给你们,你们自家去装点维护去。” 说到这里,她叫随心拿了一个匣子过来,指着那匣子道:“这里头装的都是地契,大致都是五进的宅子,只是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好宅子难寻,这宅子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我也不说偏谁向谁,你们自去抽去,抽着哪个地契便要哪所宅子。” 伍氏笑着一指季纲:“老大你先拿。” 季纲也不再推辞,起身掀开匣子看都不看直接拿了一张。 待坐下之后季纲拿了地契去瞧,孙氏也凑过去看,一看倒是笑了:“得,我们这宅子离爹娘最近的,就在小教场那边,倒也算依山傍水,难得的好地方。” 见季纲拿着好宅子,季绛也笑着拿了,回来给王氏瞧,两口子倒是都乐了:“我们的宅子也不远,紧挨着国子监呢,倒是能得好些书香之气呢。” 因着季绎和季维并没有在家中,便只能旁人都拿了,最后的留给他们,随后季综、季缅、季纬、季缜四个也都拿了,一个个看了倒都蛮高兴的。 伍氏将最后两张地契收起来又道:“如今老七老八还没有出仕,自然也没有俸禄,他们的宅子我和你爹先管着,等明年他们考中了再叫他们自己安置。” 另几个季家立时都道:“原是该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寻事 紫极宫 庆丰帝拍拍成平安的肩膀:“你所言那香皂火柴等需要许多工人的作坊确实不错,很能为朕分忧。” 成平安笑道:“为君分忧原是该的,当不得陛下夸奖。” “坐。”庆丰帝一指一旁的椅子,等成平安坐下之后笑道:“这天下哪里是朕的天下,分明就是那些豪门世家的天下,朕想做什么,世家就跳出来制手制脚,叫朕烦不胜烦,朕有心消除世家的特权,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话朕放在心里谁都不敢说,唯成卿是朕知已,这些话也能与你说上一二。” “世家大族素来都是王朝毒瘤。”成平安皱了皱眉头大声说道:“不只叫君权不能集中,且强买强卖,搞的土地兼并日益严重,陛下若是再不治理,说不得这天下百姓都要成为世家土地上的佃农,到那时候……唉,为时晚矣。” 庆丰帝也是一脸忧心状:“土地是世家的根,朕想徐徐图之,这一切,还得靠成卿啊。” “臣愿意为君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成平安赶紧起身见礼:“陛下有心重视工商,臣便先从这工坊起,慢慢的将作坊开遍大夏朝,将百姓吸引进作坊做工,如此来压制豪强。” 庆丰帝点头:“你的想法是好的,只管放心大胆的做,朕给你做靠山。” 说到这里,庆丰帝又笑:“你所言那些作坊利益太大了些,成国公府是吃不下的,倒不如利益均摊,绑上许多人和咱们一处对付那些世家。” 成平安也笑了:“陛下所忧甚是,待臣想好了写个折子。” 君臣商量好了,庆丰帝摆手:“如此你先回去再琢磨琢磨,朕也再好好想想。” 成平安拱手为礼告辞出去,待出了紫极宫,满心的豪情万丈,他也有心做出一番功业的。只奈何他所思所想和朝中那些老顽固太过不一样,他不愿意跟那帮人为伙,因此一直顶着成国公府公子的头号,并不出仕为官。 可最近庆丰帝有意削弱世家。先要行那工商之事,成平安便有了用武之地。 他来自后世,自然也知道世家豪强的厉害,更知道世家对于一个王朝的威害,正因为瞧的清楚。他倒是极佩服庆丰帝的胆识,也愿意帮着庆丰帝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富强的王朝。 成平安嘴角带着笑,想象着他将来权柄在握、高官厚禄的样子,紧紧一握拳头:“哼,季相,不过是个老封建老顽固罢了,你不将季姑娘嫁给我,早晚有你们后悔那一日。” 待回到家中,成平安心胸间还鼓荡着那些豪情,他心中高兴。便叫丫头在花园子里摆了酒,又叫了几个姨娘通房和他一起吃酒。 换了身衣裳,成平安到了花园子里的时候,柳姨娘和白姨娘已经到了,一会儿功夫,玲珑和冯蓉蓉也过来了,成平安瞧见她们立时招手:“都过来坐,今日我得闲,咱们一处喝几盅。” 玲珑一笑过来坐在成平安身边,冯蓉蓉霸住了另一个离成平安最近的位置。柳白二位姨娘陪坐在下首,柳姨娘先倒了酒敬成平安:“相公今儿高兴,莫不是碰着了什么好事?” “是好事。”成平安笑着饮了一杯:“你家相公要再给你们赚许多钱财了。” “咱们家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白姨娘一笑,也敬了成平安一杯:“我们姐妹也不求相公如何。只求能够长久相伴便好。” 一句话说到了成平安心坎里,他笑着捏了捏白姨娘细嫩脸颊:“你说的好,往后啊,我多陪陪你们。” 又喝几盅酒,成平安问玲珑:“你们姐妹最近都做什么?” 他这一问,白姨娘立时接了口:“相公。相公消息最是灵通不过的,能不能帮我们姐妹一个忙?” “什么忙?”成平安有些疑惑,放下酒杯问白姨娘。 玲珑快人快语:“帮我们找找潇湘子先生究竟是哪一位?这些日子我们姐妹都在读他老人家的书,几乎入了迷,都想寻到老先生认识一番,听说程小小大家一心思慕先生,想给先生为奴为婢……” 玲珑话未说完,成平安就变了脸,他将身前的小几一掀,整个小几就掀翻了,酒菜洒了一地,成平安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玲珑大骂:“不要脸的,你难道也思慕那么个玩意,即是如此,你还留在我成国公府作甚?还不早些去寻他去……” 说起来,玲珑自跟了成平安之后没挨过这样的骂,也没这般没脸过,一时被成平安骂的面红耳赤,没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哪里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他写的书好,便想认识一下这位奇人罢了,我对相公如何,你难道不明白么,还要我将心挖给你看么。” 哭了一时,玲珑见成平安面色稍缓,立时起来:“相公若是这般误会我,我为证清白,只能一死……” 白姨娘赶紧拉住欲触柱的玲珑:“妹妹这是做什么,快些别闹了,再闹下去相公可要心疼的。” 柳姨娘也劝成平安:“我们姐妹几个都在瞧先生的书,难道我们几个都有旁的心思了不成?相公这话到底是在作贱哪一个,敢情相公是瞧不上我们姐妹了,即如此,全将我们打发出去再换新妹妹伺侯相公便是了,何苦出言这般辱没我们。” 冯蓉蓉虽然愿意看玲珑没脸,可当着成平安的面,她还得演一些姐妹情深的戏码,立时也劝玲珑:“姐姐莫哭了。” 又对成平安道:“我听说有人拿自己的侍妾换了汗血宝马,这心里就一直不是个滋味,那些人根本不把我们女人当人看待,我原说相公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不想……相公莫不是也要拿我们换东西,若真是那样,我们就是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个门的。” 这四个女子一行哭一行闹,搅的成平安头疼,心里也软了下来,不得已之下只得给玲珑赔不是:“娘子莫哭了,原是我不该的,我喝了两杯黄汤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了,得罪了娘子还望娘子看在咱们夫妻情深的份了饶恕则个,以后再不敢的。” 玲珑有了面子,便顺坡下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相公好没羞的,谁与你是夫妻,你那妻如今还在宫里呢,若叫她听着,我们都甭想活了。” 见玲珑笑了,成平安也放下心来,一时又叫人备了一桌酒席享用。 这回坐下成平安就问白姨娘:“金陵城里人人都在读潇湘子的书么?” 白姨娘点头:“正是呢,相公这些日子忙也没瞧,写的好着呢,那暮春写的也好,只那黄梁梦写的更好,虽然才写了一个故意,可先生的大名已经传遍金陵。” “哦?”成平安一脸好奇状:“什么故事?” 柳姨娘抢着道:“便是写一千多年之后未来的故事,我们都没想着一千多年之后竟是那么个样子,倒实实在在的好着呢,相公也该瞧一瞧,保管你瞧了,饭都顾不得吃了。” 成平安心里咯噔一下子,又问:“程小小看书着了迷?” “不晓得有多少人着了迷呢。”冯蓉蓉抿着嘴笑:“只可惜先生隐藏的太好,到如今谁也不知道先生的真实身份。” “成,改日我给你们打探打探。”成平安又问了一些话,佯作答应他的侍妾,几个人喝了酒,柳姨娘唱曲儿,白姨娘跳舞,一时玲珑也跟着唱了几句,冯蓉蓉倒是不会这些个的,但她教养也不错,跟着吟了几句诗,成平安倒也跟着乐呵一场。 待到打发了四女,成平安立时拉下脸来,心里的火气总归是平缓不下来。 他也不换衣裳,径自叫人备马,骑马便去了锦衣卫。 原成平安在诏狱被关之后几乎不敢靠近锦衣卫的,这回是有怒火撑着又寻了来。 在卫所门前跳下马,成平安直接就往里闯,守门的那锦衣卫小旗倒是认得成平安,见到他立时乐了:“哟,这不是国公府的成大公子么?怎的,在小黑屋里没关够,又想来试试。” “狗奴才。”成平安骂了一句:“你们总宪呢,叫他来见我。” “我们总宪可没在。”小旗笑着,有几分痞痞的样子:“我是狗奴才,成大公子还能与我答得上话,那您又是什么,怕也是狗奴才一流,您这骂人骂的倒也有些水平,没见过这般将自个儿也骂进去的。” “你……”成平安指着小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了许久才又问:“你们总宪呢?” 那小旗笑了笑:“我们总宪真没在,我可没哄你,总宪和季家姑娘定了婚期,这不是想着哄季家姑娘高兴,便将城外的一个庄子好好的修一修,作为季姑娘夏天避暑的别院,这会儿啊,估计正在和庄子里测量设计呢。” “哪个庄子?”成平安又问。 小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能告诉你。” “小人。”成平安恨恨的骂了一句,骑马便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成怀瑾便回来了,小旗立时跟成怀瑾汇报成平安的事情,成怀瑾冷声道:“且由着他,早晚有一日有他好瞧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月饼 季颂贤放下锄头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走到地头上接过随心递来的湿毛巾将手擦干净,然后才接了绕梁送来的折好的字条:“谁送来的?” 绕梁摇头:“门房上说是个孩子,指名道姓要给姑娘的,奴奴问了好几遍他们也不晓得,又怕真有什么事耽误了,便拿来给姑娘瞧瞧。” “你倒胆子真大。”季颂贤一笑:“也不怕这纸上涂了药,万一你这一摸着了别人的道可如何是好。” 就这一句话将绕梁吓坏了,立时狠命的擦着手:“奴真傻,当时怎么就接了呢,姑娘赶紧扔了吧。” 季颂贤好笑的摇头,只觉绕梁这丫头越发的实在了,将字条折开来瞧了几眼,几乎笑倒。 “这又是怎的了?”伍氏见季颂贤一个人在那里笑就有几分好奇,也扔下活计过来问。 季颂贤指指那字条,好笑的对伍氏道:“成家那个人送来的,告诉我成大指挥使是什么一千多年之后的人夺舍来的,叫我防着些,还说他不定是什么妖孽,说不得对我不利,娘且瞧瞧。” 说着话,季颂贤将字条递给伍氏,伍氏看了一番也是又气又笑:“成家小子闲成这般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如今了还总是想给咱们添乱,弄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来挑拨你和怀瑾的关系。” “谁知道呢。”季颂贤苦笑一声:“我瞧着他倒是像未来人夺舍的,娘且想想,原先这位成大公子得有多不学无术,是金陵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就那回被人陷害推进湖中,救上来便发热险些去了,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不只才华横溢,且会造玻璃,又能经商。越想越觉得他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 “莫说了。”伍氏吓了好大一跳:“越说越悬乎,叫人怪怕的。” 过了好一会儿,伍氏缓过神来道:“你说的倒也是,若他没问题。如何就知道别人是什么夺舍的?” 娘两个说了一会儿子话才分开,伍氏回房张罗事情,季颂贤回屋继续写话本子。 第二天一早,季颂贤去给伍氏请安,一进门便听着孙氏和王氏在那里说话。季颂贤进去笑问:“嫂子说什么呢?” 王氏笑了笑:“眼瞅着要过中秋了,我们这不商量着中秋节怎么过呢。” “无非便是一家子在一处吃吃饭,另便是做些月饼,说起来,这月饼也是该做了。”季颂贤笑着坐在伍氏旁边说话:“嫂子,咱们也扎几个灯笼吧,到时候挂到门前也热闹一下子,另外我听人说今年陛下要与民同乐,中秋晚间一晚上都可以上街游玩,且好多人都会在西安门边上的七星桥那里放莲花灯。” “到时候咱们一处去。”王氏一听眼都亮了。 季颂贤抿嘴笑了笑:“怕是不能的。二哥恐怕要和二嫂一处去的,我可不做电灯泡。” 季颂贤写的未来游中便有电灯泡一词,凡是看过那本书的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因此王氏脸上一红,啐了季颂贤一口:“真真是什么话都叫你说尽了,我瞧着你怕我们去做电灯泡吧,恐怕成指挥使和你已经约好了中秋一处游玩吧。” 孙氏在旁边瞧这两人斗嘴,又和伍氏说话,婆媳俩乐呵呵的还在那里挑拨上了:“说的极是,原我还听绕梁说过。中秋夜贤姐儿吃过团圆饭便要和成指挥使一处游玩的,还说要去关扑。” “对了,我怎没想着呢。”王氏眼睛更加亮的惊人:“素来中秋和元宵节这些天都有关扑的,我记得前年似是一连三天都叫人随意去扑。今年既然陛下要与民同乐,必然也要一连三四天叫人去扑,到那日咱们且多带些东西,定要玩个过瘾。” 季颂贤想及关扑,心中大为意动。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那般尽兴的关扑过,原先在荣威侯府的时候老太太不喜欢那类赌博游戏。她并不敢违抗老太太,只能忍着,后来嫁到成国公府,成平安也不喜女子去赌,她也只能忍着,只能听旁人说起节日间哪个人关扑赢了多少,哪个人输的几乎连裤子都要脱掉,却从来没有亲自参与过。 季颂贤打定了主意,甭管怎么着,她今年一定要玩个尽兴。 “我都已经叫人将东西准备好了,到了那一日,我和大爷一处出去玩。”孙氏笑着答了一句,又推推伍氏:“娘,你与爹也一处去吧,爹素来最会那个的,说不得给娘赢回多少好物件呢。” 伍氏也笑着点头:“去是一定要去的。” 一时娘四个便商量起了那时如何早些吃团圆饭,吃过之后吊起花灯,再便是一家子出去游玩,顺带关扑一下散散心,她们一行说,旁边伺侯的丫头们都意动了。 待说的差不多了,伍氏才拍拍手道:“甭只想着好玩的了,这会儿子也该做月饼了,一会儿我叫人将花模子寻出来,咱们娘几个一处动手做月饼。” 伍氏吩咐下去,便有人去库房寻去年收起来的模子,伍氏又叫人买了许多的鸡蛋和素油,只说和面的事情交给她了,孙氏说要调馅,王氏便说要捏月饼,又说叫陶氏巴氏两个烤月饼。 季颂贤听她们说的热闹凑过去问:“我呢?” “你只管吃便成了。”孙氏捂着嘴一笑。 季颂贤一听可不乐意了,按着孙氏就要拧她的嘴:“说的这叫什么话,敢情我便是那吃货了,你们一个个都分了工,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伍氏拉开季颂贤:“你即要做,便交给你些琐碎的活计,比如烤面再比如炒那些干果之类的。” 如此,季颂贤才心理平衡一些。 伍氏倒也是说干就干的,上午叫上几个媳妇分好工派好活,下午便开始做了起来。 厨房的人早将核桃仁瓜子仁之类的许多干果准备好了,瓜子仁是炒好了的不用再炒,核桃仁需要稍过一下油,另外,馅料里也需要拌面的,这面却不是生面,而是将面粉放到烤炉里烘烤一下才成。季颂贤便接了这些活计。 等将面烤好,将核桃仁过了油,便将烤好的面粉、核桃仁、花生仁、白糖、青红丝之类的馅料放到一个大面盆中,再用油开始拌过。拌好了放到一处等着用。 另一边伍氏带着巴氏用油和鸡蛋和好了面,将面分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放到案上,孙氏和王氏将馅填进面团中捏好,季颂贤再将捏好的面团放到模子里按实,先将模子的侧面在案上轻轻嗑上几下。之后再翻过来猛的一嗑,一个好好的团花月饼就得了。 陶氏将做好的月饼装到铁盘子中准备烘烤。 一下午的时间倒也烤了好几盘的月饼,季颂贤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错的,又提议弄了些肉馅的,和鸡蛋馅的月饼,另又有桂花馅、玫瑰馅、豆沙馅之类的,每一样都做了少许。 待看做的差不多了,季颂贤兴致一起,自己调了些枣泥馅和果酱馅子,她捏好了团子并没有用特制的模子。而是亲手捏了各种的形状,弄好了亲自放到铁盘子里去烤,一直做到大伙都吃了饭她的月饼才出炉。 虽然烤出来的月饼都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变形,季颂贤看着却分外高兴,挑了一些形状不是很好的给家人品尝,另将那形状好的都藏了起来。 正好叫王氏看到,又好一顿的损,弄的季颂贤面皮子通红。 伍氏见着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季亿却越发的忧心了。 季颂贤将她自己做的那些月饼都用红木盒子装了提回房中,隔天一大早起来便写了封信放到盒子底下,又叫绕梁提上盒子去锦衣卫给成怀瑾送去。 绕梁去后。季颂贤等了许久也不见绕梁回来,心里总是放不下。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绕梁才回来,提着食盒往桌上一放:“姑娘,您那些月饼送了去成指挥使可高兴了。不过看着那封信就拉下脸来,拉的脸得有这么长。” 绕梁一行说一行比划,逗的季颂贤笑不可支。 “奴瞧着害怕,便问成指挥使有没有话与姑娘说,指挥使叫奴等一等,这一等就快一个时辰了。指挥使端了一个盘子,里头也放了一盘月饼,说是叫带回来给姑娘尝尝,另外还有一封信。”绕梁未说完,季颂贤已经打开盒子,见里头放着一盘晶莹剔透,都能瞧着里头那五彩馅料的月饼。 那一盘子月饼小巧精致,瞧着跟精雕细琢的玉石一般,叫季颂贤看了都舍不得吃。 她将月饼端出来放到桌上,拿出信来仔细的瞧了,看过之后,季颂贤坐在桌前思量了好久。 成怀瑾信上所言,只说成平安疑心生暗鬼,他自己是夺舍之人,却反污旁人,又说如今庆丰帝已然知道成平安的身份来历,一方面要用成平安,一方面也要防着成平安,如今他对庆丰帝还有许多的用处,叫季颂贤切莫理会他便是了。 后面,成怀瑾又说成平安虽知他是潇湘子,但是绝不会对别人提的,这一点叫季颂贤放心。 季颂贤想了一时就明白成平安的那个心理了,如今潇湘子先生的名头太大了些,好些人都极仰慕先生,尤其是后宅那些妇人对潇湘子简直就跟入了迷似的,成平安心中怕是已经又嫉又恨,在这种时候,绝不会道出潇湘子的真实身份来给成怀瑾添光彩的。 季颂贤将信折好放到妆盒内,拿起月饼咬了一口,满口香甜软糯,和时下的月饼大为不同,不过,味道却更好一些,起码,季颂贤是爱这个味道的,不由笑了起来。 她想及成怀瑾所说的他厨艺很好的话,又想着成怀瑾先前也做过点心给她吃,那味道就真的很好,这回的月饼怕也是他亲手做的。 她亲手做了月饼送去,成怀瑾便也回以亲手做制的月饼给她,想到这一点,季颂贤心里甜滋滋的,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关扑 伍氏带着女儿和媳妇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月饼,一行做,她还将那做的好的捡出来包好,再加上一些时鲜的瓜果之类的送人。 大多送的都是和季家亲近的一些人家,另外便是季亿还有季家在朝为官的儿子们的同僚,送完这些人家,伍氏又亲自弄了一些,捡着那才摘下来的苹果、梨子、葡萄等水果装了几筐叫给成怀瑾送去。 总归两家算是定了亲的,中秋节礼总不能缺了的。 这头季家的节礼还没送出去,那边,成怀瑾已经叫人给季家送了节礼来。 中秋之时,正是蟹肥之时,成怀瑾叫人送了好几筐子才捞上来的肥肥的河蟹,又有一筐子个头极大红通通的石榴,还有一筐柚子,另有那直接从树上摘下来便可以吃的杮子,苹果、葡萄之类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如此,节礼装了那么二十多筐子,一筐筐往季家角门抬进去,成怀瑾的节礼送了来,季家的节礼也出了门,虽然不及成怀瑾所送的,不过却也不少,比送给别人家的都多些。 伍氏带着季颂贤一行看节礼,一行笑道:“难为他有心了,送的都是顶顶好的物件,不说旁的,这柚子却是不易得的,还有这些哈密瓜,你爹最爱吃不过的。” 季颂贤脸上羞红:“娘送的也不少呢。” “傻丫头。”伍氏一笑:“娘还不都是为着你,你爹那个老头子见着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天长时久的,还不叫人心都凉了,等你嫁过去,夫妻难免心不和,你爹即挑三捡四的,我就得对人好点,也叫人家的心热乎热乎。” “娘。”季颂贤搂了伍氏的胳膊:“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不过的。” 伍氏回头捏捏季颂贤的鼻子:“我这一辈子统共就得了你这么一个姑娘,不对你好还能对哪个好。” 正说话间。便又有人家送了节礼来,伍氏赶紧叫丫头去查点入库,一时面有愁容:“这么些个月饼可得吃到哪一时?还有那些瓜瓜果果的一时吃不完岂不放坏了。” “不如散出去些。”季颂贤笑着建议:“给庄子上的庄头,家中的下人之类的都分一些。叫他们也过个好节,剩下的瓜瓜果果不如做罐头吧。” “罐头?”伍氏满脸不解:“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不难的,一会儿我做一些娘瞧了就知道了。”季颂贤笑着捡了些好的苹果梨子之类的:“做好了能放好长时间呢,到了冬天也能吃,葡萄有剩下的咱们做些葡萄酒。娘放心,都浪费不了的。” 伍氏这才消了愁容,忙忙活活的和季颂贤带着丫头做起罐头来。 两人先洗了几个罐子,又将洗好的水果削皮切块,罐子放到开水中蒸煮杀菌之后将水果块放进去,放一层水果撒一层白糖,放好了再倒些凉开水,之后便将罐子和盖都放到锅中蒸,蒸好了将盖子盖好再密封。 伍氏将家中的大锅都腾出来这头煮罐子,那头蒸罐头。另一边烧开水,总归一刻都不得闲,将丫头们也指挥的团团转,好容易做了两三天,弄的库房里码的整整齐齐好些罐头罐子。 季颂贤又将做葡萄酒的法子写出来交给孙氏几个,孙氏和王氏几个媳妇将许多葡萄捡出来做了好几坛子葡萄酒。 一连忙活了许多天,一直到八月十五前一日才算忙完,如此也可见季家收的节礼有多少了。 到了中秋这一日,伍氏中午便开始带着媳妇们在厨下忙活,整了两大桌子的酒菜。到了晚间,一家子坐在花园里吃酒赏月,红彤彤的灯笼也挂了不少,映着月色。闻着花园里几棵高大的桂花树所散发出来的清香,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吃过团圆饭,季亿和伍氏老夫妻两个出门游玩,季纲带着孙氏,季绛带着王氏,季综带着陶氏。季缅带着巴氏都出去玩乐,季纬、季缜和伍瑞云这三个单身汉也出门寻乐子去,一时家里走的不剩下什么人了,季颂贤才刚要回屋,便听绕梁笑道:“成指挥使来接娘子了。” 季颂贤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屋里走去,进了屋站在妆台前仔细瞧着,见头发梳的齐整,衣裳也穿的合宜,头上饰品不多却也很趁,这才满意的点头,对绕梁道:“一会儿我出去了你也自去玩去,妆台下边的盒子里有好些铜板,你拿了出去想买什么便买些回来。” 绕梁一听立时欢喜不已,当下便从匣子里抓了好几把铜钱:“奴早就想买些桂花糖的,还有那糯米糕,外边卖小吃的弄的炸藕片也好吃,还有蟹黄包……” 季颂贤听的一时头都昏了:“这么些东西你吃得完?” “每一样少尝些么。”绕梁拍拍肚子:“况奴能吃的紧,姑娘莫怕奴撑着了。” 季颂贤摆摆手:“即如此一会儿你就自已出去吧,记得莫淘气,也别走的太远了。” 绕梁一迭声的点头,亲送季颂贤出了门,这才欢天喜地的去进行她的美食之旅。 季颂贤出了门,便见成怀瑾一身月白暗纹长衫,和平时他穿黑袍又另有一番风韵,不知不觉竟看的有些痴了。 “走吧。”成怀瑾伸出手邀请季颂贤,季颂贤抿嘴一笑:“你今儿可来晚了,原说好早些来的。” 成怀瑾随手将季颂贤飘落下来的碎发整理一下:“陛下今日也要出游,我忙着布置了好一通才得空的。” “不过是开玩笑的,我并无怪你的意思。”季颂贤拽拽成怀瑾的衣袖:“赶紧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季家所在的这条街上倒并不是很热闹,路也都是青石铺成,路旁有许多的各色树木,清风徐徐明月当空,两人一处走着听风观月,倒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出了这条街就像进入另一个时空一般,顿时热闹的不成。 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一家一户父唤子,母唤女,夫唤妻的各种声音,还有情侣之间切切私语,诸如此类都几乎无限放大,组成了一副极热闹又叫人心胸鼓涨的中秋月夜图。 成怀瑾先带着季颂贤去七星桥畔放莲花灯。 桥边小贩叫卖各色的莲花灯,季颂贤过去瞧着,选中了两盏大大的粉色花灯,成怀瑾点燃灯烛,两人一起将花灯放到河中,叫它顺水而下,季颂贤双手合什许下心愿,只愿家人健康合乐,成怀瑾平安喜悦,年年如今日,岁岁如今朝。 她睁开眼睛,见成怀瑾极认真的正在许愿,就坐着蹲在一旁等着他。 一直过了许久,成怀瑾睁开眼睛,季颂贤笑道:“你许愿竟许了那么些时候,蹲的我腿都麻了。” 成怀瑾起身弯腰伸手接她起来,季颂贤大大方方的牵着他的手起身,才刚站起来,便有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买了花灯直冲冲的跑过来,险些将季颂贤给撞到河里去,成怀瑾手上一个用力将她带到怀中,冷眼看着差点撞到季颂贤的小姑娘。 小姑娘吓了一大跳,眼中湿润润的道歉:“公子,夫人,实在对不住了,我,我……总归是对不住了。” 季颂贤也不会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且看那小姑娘明显就是家里娇养出来的,看着很是娇贵,不过,瞧她道歉的行为应该也是知礼的,便笑着拍了拍成怀瑾,对小姑娘道:“没关系,只你也小心些,如今河边人多,莫往河沿上站着,小心给人冲撞了。” “夫人你心真好。”小姑娘笑出两个酒窝,显见得对季颂贤有了几分好感:“人长的这般好,心也好。” 成怀瑾拉了季颂贤便走,走了两步,却听那小姑娘暗自嘀咕:“可惜眼力不怎么好,挑了那么个冰块似的夫婿。” “扑哧!”一声,季颂贤喷笑出声。 再看成怀瑾,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神情也有些别扭。 季颂贤拉住他的手:“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她又不知你是怎样的人,难免就会误会,我知道你的好便成了。” 就这一句话,成怀瑾嘴角微微勾起,再瞧的时候,脖子上,耳际旁都带了红意。 离了七星桥,季颂贤拉着成怀瑾快步走着:“快些,快些,哪里有关扑?” 今年因着庆丰帝要与民同乐,中秋夜金陵城越发的热闹,从黑山街旁边那一大块平整的地面,到中平街,中正街,再到裕民坊下街口那一块全都有许多人玩关扑。 成怀瑾带着季颂贤先便到了黑山街那一片,那块平地很大,如今已经挤满了人。 季颂贤看着许多的小贩还有好些文人、富商都在这里弄了摊子关扑,也有游人时不时的随意停下和人扑上那么一回。 她一眼瞧中了一个青衣男子摆下的摊子,那上面倒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件,不过却全都是奇巧东西,比如木头做的能走路的车子,泥捏的不倒翁,树根雕的各色动物,有那竹节蛇活灵活现猛一瞧能吓人一大跳,还有木头猴子爬在杆上晃晃悠悠。 季颂贤几步过去指了指那竹节蛇:“我与你扑这个。” “小娘子拿什么扑?”那书生笑了笑,将竹节蛇拿到摊子前头,季颂贤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镶珠银簪子:“这个如何?” “好,扑了。”书生十分豪气,当下便抓出一把瓜子来放到摊子上,又拿了一根竹片:“咱们猜枚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关扑狂魔 季颂贤看了看书生抓到案上的那一把瓜子,笑道:“我赌三二。” 书生笑道:“我赌三一。” 三二便是指每次隔出三颗瓜子,剩下两颗,三一自然便是剩一颗,下了注,又说好关扑的内容,书生便开始拿着竹板一次次的隔出瓜子,隔了六次之后最终剩下两颗。 书生的脸瞬间有些难看,季颂贤却极高兴,伸手指着那竹节蛇:“我赢了,拿来吧。” “算你厉害。”书生嘴里嘀咕着:“我摆摊子好些时候,还从未有人能赢过我的。”说着话,却将竹节蛇递给季颂贤。 季颂贤将蛇袖到袖子里,心里美滋滋的想着那书生如此自信,定然在术数上极有能耐的,只是,谁叫他今天碰着自己呢,再厉害也只能输了。 赢了一回,季颂贤便拽拽成怀瑾的袖子:“你也玩玩。” 成怀瑾摇了摇头:“这里的东西没有我能看得中的。” 一时一位穿着淡紫折枝花图案长裙,肩上披了珍珠衫,头上戴了一朵紫玉牡丹花的小娘子打这经过,成怀瑾立时几步出来拦住那小娘子,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前朝书圣关锦良题字的扇子:“小娘子,我拿这把折扇扑你头上的那朵牡丹花。” 小娘子打量成怀瑾两眼,勾唇一笑:“这位公子,我已经扑了半个来时辰,还从未输过呢,这珍珠衫便是赢来的,你确定要和我扑?” 成怀瑾极严肃的点头:“扑不扑?” “扑了。”即是陛下都说可以连扑三天,不分男女老幼,也不管什么身份,只要自己乐意就可以随意去赌,再加上这小娘子应该也有几分赌性的,自然乐的答应。 只是扑的内容要商量一番,季颂贤在一旁看着,见两人最终决定赌第一个过来和他们说话的人是男是女,成怀瑾说是男的。小娘子说是女子,两人便站在街上等着。 季颂贤笑着站到成怀瑾身后,那里正好有灯光照过来,将小娘子那俏丽的模样。还有季颂贤秀美的一张脸都很明显的露了出来,而且灯光之下看美人,越发的美艳,照的季颂贤和小娘子那两张脸似是发光一般,有几分圣洁的味道。 不一时。便有两个公子哥走过来,两人过来便拱手为礼:“两位娘子,要不要和在下关扑?” 小娘子撅起嘴来一脸的恼怒:“谁叫你们过来的,我就这样输了,我的紫玉牡丹啊……” 成怀瑾原来带着冷意的脸上却露出几丝笑模样来,小娘子倒也是个有刚性的,即是输了自然也认输,将头上的紫玉牡丹摘下来扔给成怀瑾,一边扔一边抱怨:“你这公子好生没道理,街上这么些个人如何就偏要与我扑?赢个弱女子很厉害是不是?” 成怀瑾丝毫不以为意。拿了紫玉牡丹插在季颂贤的发鬓之上,转头对小娘子道:“我家娘子比你更配这个。” 原来人家小娘子就已经够恼怒了,这会儿子险些没气炸了,深喘几口气跺跺脚道:“你们,你们,罢,再不与你们赌了。” 小娘子气跑了,季颂贤看着还站在跟前的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一眼瞧见一个红衣公子腰间的玉带,立时笑着上前:“要不要扑一下呢?” 一行说。她一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来:“这荷包上镶的是南海明珠,我与公子扑你腰间的玉带。” 季颂贤浅笑吟吟,再加上她那张完美精致的脸,看的两个公子险些直了眼。立时点头:“扑,扑,自然是要扑的。” 季颂贤笑着道:“那咱们就赌一会儿朝这里走过来的抱小孩的人先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一行说,她一行跑到前头折了树枝放到地上以此为界,赌的便是过界的时候那人先迈的是哪只脚。 腰缠玉带的公子觉得很是新鲜,立时就应了。当下,两位公子还有季颂贤和成怀瑾都站在街旁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树枝,没一会儿,便见高芷兰抱着一个粉团似的穿红衣的小女娃娃走了过来,她一眼看着季颂贤,立时就加快脚步,等到一脚迈过那根树枝时,季颂贤四人都屏住呼吸仔细瞧着。 两个公子不住念叨:“右脚,右脚,右脚,哎……” 高芷兰将将好迈的是左脚,季颂贤立时笑着:“我赢了,快些,将玉带拿来。” 红衣公子都有些丧气,不过却还是极有礼的将腰间玉带解下来递给季颂贤,季颂贤接了笑吟吟对成怀瑾道:“你即与我扑了紫玉牡丹,我回你玉带如何?” 成怀瑾含笑接过来系在腰间,那红衣公子瞧了越发的丧气,拉着友人快步离开。 高芷兰此时已经跑了过来,因抱着孩子,她跑的气喘吁吁,见着季颂贤扯开一个笑容:“竟不想在这里碰着你了,如何?今儿玩的可好?” 季颂贤指指头上的牡丹花:“这是我们赢来的。” “好漂亮的紫玉牡丹。”高芷兰赞叹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一会儿子我见着晋阳公主,她似她头上就戴了这样一朵牡丹花,好似,竟和你这个一模一样。” 季颂贤有些失语,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指挥使大人与一个小娘子关扑扑来的,大约那小娘子也是赢了晋阳公主吧。” “许是吧。”高芷兰都不晓得要怎么说了。 转眼看着成怀瑾便赶紧见礼,成怀瑾对她点点头:“高姑娘还是小心些,今儿晚上人多,你一人抱着孩子恐是不妥。” 高芷兰一笑:“没事,一会儿我哥哥就过来了,再者,甭看我只一人,暗地里隐了好几个家丁跟随呢。” 她又打量几眼季颂贤,摆手道:“你们去玩吧,我再逛一会儿。” 季颂贤知高芷兰不愿意打扰他们,便也笑着说了两句话就和成怀瑾离开。 一时两人又逛了好些摊子,季颂贤一路扑到底,赢的东西两人四只手竟然拿不下了,成怀瑾便招来一个锦衣卫,那锦衣卫推了一输小巧的独轮车跟着,季颂贤继续去扑,没多久,竟将一辆车子装满了。 季颂贤扑的东西各色都有,只要她瞧的顺眼她便去扑,有好几把折扇,还有小巧的茶壶,有琉璃杯、玛瑙手串,各种字画,女孩子的头饰,绢花等等。 她倒是尽了兴,可好几条街上游人都倒了霉,待过了约摸有一个时辰,各条街上人人几乎知道一件事情,便是一个头上戴紫玉牡丹的小娘子竟是个关扑狂人,见着什么都扑,且极厉害的,从未曾输过,扑来的东西拿不了,专叫了一个大汉推了独轮车跟随。 如此,凡是远远瞧见一个美貌小娘子身后有大汉跟随的,不管是小贩们还是游人都见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只季颂贤倒是不知道的,她玩的尽兴,一时也累了,就和成怀瑾寻了个小吃摊子一行休息一行吃些东西。 这位姑娘真真是赌的入了魔,往馄饨摊前一坐,伸手拿了一根赤金簪子往桌上一拍:“店家,扑两碗馄饨。” 于是,诸多食客全都一致望向季颂贤,季颂贤却也不觉如何,挺直脊背坐着专等和掌柜的来扑。 这店家来馄饨店好些年,还未碰着吃饭都要扑上一把的,便也大起兴致,端了馄饨过来和季颂贤赌,一时间,赌了好几把,季颂贤共赢了人家八碗馄饨,她和成怀瑾一人一碗,剩下那六碗全都进了推车的锦衣卫肚中。 如此,等季颂贤吃饱喝足也休息够了离开馄饨店的时候,街面上又开始流传一位关扑狂魔的故事。 只说今日中秋,晋阳公主也解了禁,她在宫中憋屈了好些时候,这猛一解禁自然高兴,便叫人给成平安传了讯,只说中秋夜要和成平安一起出去玩耍。 成平安原意是要带着他那些小妾们一处的,只是晋阳公主相召,他也不能不去,再者,他也感动于晋阳公主因维护他而被高太后禁足,所以,这回倒是极难得的没有带着那些小妾,他一个人专陪晋阳公主在夜间顽。 两人从皇城出来,便去了四朱坊,在这里晋阳公主和人关扑,倒也赢了些小玩意,只是却碰着一个关扑很厉害的小娘子,赢了晋阳公主头上的紫玉牡丹,晋阳公主虽然生气,可是原赌服输,今日又是中秋夜,她也不便与人计较,只能委屈的将牡丹给了那小娘子。 之后她和成平安关扑倒也有输有赢,自然是赢的多输的少,晋阳公主没多久便又高兴起来,拉着成平安一直叫成平安赌各色她瞧中的东西。 成平安本就在术数上极有门道的,再加上他终究比这个时代的人眼界开阔,自然赢了不少,晋阳公主一时高兴,便叫人挑了根大杆子,上头挂了各色赢来的东西,之后碰着襄阳公主和驸马,晋阳公主还跟襄阳公主炫耀一番。 只是,前脚刚炫耀完,后脚便听人说起,有一位极美貌的小娘子自今夜关扑以来竟从未输过一回,扑来的东西堆积如山,还要叫一个粗壮汉子推车载着才成,晋阳公主一听便不乐意了,凭的什么还有人关扑上赢过她呢。 如此,晋阳公主不甘心之下,便拉着成平安去寻那关扑极厉害的美貌小娘子。(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我与你扑 走了好几道街,晋阳公主愣是没瞧见有哪个小娘子堪称美貌,起码不如她长的好看。 自然,走这一段路晋阳公主也没闲着,又叫成平安与她扑来好些东西。 当走到中正街时,迎面便看着一群人围在一处也不知道做甚,晋阳公主一时好奇就拉了成平安过去,透过人群便见季颂贤正要扑一个小娘子身上的五凤朝珠簪,季颂贤头上那明晃晃的紫玉牡丹叫晋阳公主瞧了气的肺都几乎炸了,她最爱的紫玉牡丹如今竟然落得季颂贤手中…… 又见季颂贤没用多长时间就将人家小娘子的五凤朝珠簪给赢了过来,晋阳公主更是不忿,直接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她大刺刺往季颂贤跟前一站,一指季颂贤头上的紫玉牡丹,将她身着的一件珍珠衫脱下来道:“我与你扑。” 季颂贤没答理晋阳公主,晋阳公主气的险些跳起脚来:“莫不是你不敢?” “扑什么?”这么些人围观,再加上季颂贤心里也极气晋阳公主,乐意叫她丢些丑,便应了下来。 晋阳公主这时候才想及她一路关扑之所以赢了许多完全是靠的成平安,立时问成平安:“你说呢?” 成平安一笑:“我与你扑算数,随便请人出题,看谁算得快。” 说完,成平安一指成怀瑾:“我只与你扑,他不能替你的。” 旁边一人瞧了有些抱不平,大声道:“凭的什么,你能替你家娘子扑,人家相公怎么就不能替人家娘子扑了,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娘子算什么本事。” 成平安的脸色便有些不好,成怀瑾看他时更多几分冷意,往前走了几步才要说什么,却被季颂贤一把拉住,季颂贤笑道:“好,我与你扑。只是,刚才下注的是你家娘子,你若替她扑的话,便要再下赌注。这般才公平。” “好。”成平安应下,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来:“我拿这个玉佩来扑。” 季颂贤笑了笑,看向人群:“哪位对术数了解的请出来替我们出题。” 立时就有好几个小娘子还有公子站出来,这几个人争论好一时,推举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他往中间一站笑道:“本人是穆家三子穆文安,我与你们出题如何?” 穆家老爷子是当世有名的术数大家,他的公子自然不差什么,穆文安一说明身世,立时就无人再争了。 季颂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穆文安道:“波平如镜一湖面,3尺高处出红莲。亭亭多姿湖中立,突逢狂风吹一边。离开原地6尺远,花贴湖面像睡莲,求湖水在此深若干尺?” 成平安听了细思量。这题应该用的是勾股定理,虽不是很难,可也要计算一下子,不过,想来季颂贤一个闺阁女儿家,又是女子,不说计算一会儿,便是算上一日恐怕也算不出来的,因此,他倒也不慌不忙慢悠悠算着。 季颂贤心里却实觉得有些好笑。因她丹田中那颗金珠融合了随侯珠,自己头脑如百科全书,更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一般,且比图书馆更方便。只要想到什么立时就有答案。 因此,穆文安一说完题目,季颂贤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她瞧成平安那瞧不起她的样子,还有那闲适的姿态,原想晚些说明。这会儿子有意打击成平安,只停了一下就笑道:“这个容易,湖水应深四尺五。” 穆文安有些惊异,不过他倒是个极有涵养的,面上也不显什么,笑道:“小娘子说的极是,便是四尺五。” 成平安实没想着季颂贤连这等术数题也算的这般快,心下大惊,后一想他实不该小瞧古人的,季颂贤可是季相的女儿,虽是闺阁千金,可季相家能养出八个有才学有气度的儿子,他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这样的术数题虽难些,可对于季颂贤来说应该也不是很难,如此,成平安更打迭起精神来。 他将玉佩递过去笑道:“季姑娘果然厉害,在下佩服。” 说着话,他又拿出一个荷包:“在下还想再与姑娘扑上一回可否?” 季颂贤笑道:“可。” 随后,两人一起看向穆文安,穆文安道:“这一回我出一题,完全是看两位的心算能力了,听好了,军中五千六百零三名将士,每餐每人食五两米三两面,一日三餐不断 ,如此五日之后有一千两百将士去往它处,再六日,又增八百将士,隔两日计算粮米,问共食多少米多少面。” 这个实在就是靠的心算了,成平安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不住的念着题目算计。 然季颂贤越发的清明,脑中瞬间给出一个数字,她想都没想答道:“九万七千二百五十八斤五两米,五万八千三百五十五斤一两面。” 穆文安更加吃惊,拿根棍子蹲在地上算了好半晌方道:“小娘子确实厉害,您说的都对。” 成平安脸色难看之极,就如吃了狗屎一般,有些难以接受,嚷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那题……” “公子是在置疑在下?”穆文安一听瞬间变脸:“这金陵城谁不知道我穆家平生最重什么,在术数一道上,我穆家人绝不可能作弊,还请公子收回先前的话,不然,我穆家绝不善罢干休。” 成平安刚才所言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实际上他却也知道穆文安是绝不会伙同季颂贤作弊,只是,直刺刺的被穆文安讽刺,他脸上越发的挂不住,扔下荷包便道:“我说错了,如此,我输了。” 说完,成平安拉了晋阳公主便要走。 只是,他们来得容易,却不容易走的,季颂贤笑着拦了晋阳公主的路:“刚才你说要和我扑我便应下了,如今我要与你扑,你敢不敢答应?” 晋阳公主未料成平安竟是输了,且一输两回,脸上正有些挂不住,不想被季颂贤拦了路,她一气之下骂了出来:“放肆。你个小贱人,小无赖……” 话未骂完,成怀瑾已经瞬间移到她面前,一手掐住晋阳公主的脖子。手上用力,掐的晋阳公主脸色紫红,眼睛更是瞪的老大,看起来吓人的紧。 季颂贤一瞧立时吓坏了,几步过来去劝成怀瑾:“且放手。咱们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 季颂贤一说话,成怀瑾才松手,晋阳公主就在这一会儿时间内几乎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成怀瑾放开手之后,她咳了好几声,脸上青紫,眼中多了几丝惧意还有怒气:“狗东西,你敢……” 晋阳公主的话没骂完,看到成怀瑾眼中闪现的杀意,登时吓住了。往后退了好几步:“我,你不能杀我,我兄长饶不了你。” 成怀瑾冷笑一声:“且试试,我便是弄死你,你哥哥也奈何不得我。” 他这番豪言放出,不只是晋阳公主和成平安,便是季颂贤也吓着了。 季颂贤完全不明白成怀瑾怎么有那般自信,晋阳公主再如何也是庆丰帝的妹妹,是高太后亲生女儿,而成怀瑾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个臣子,以臣杀君还能得以脱身,这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 成平安想了一时却是明白了,他沉声道:“你便是能脱身。可她呢?” 说话间,成平安一手指着季颂贤:“你就不管她了?再不要她了?” 成怀瑾冷笑:“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 季颂贤却是笑了,走到晋阳公主跟前小声道:“公主难道忘了我的身份,我可是陛下认的义妹,是御封的汝阳郡主,公主骂我贱人。就是骂陛下贱人,也是骂你自个儿贱人,虽然您是公主,可是,在陛下跟前,你也是臣,以臣骂君,这罪名……成指挥使刚才也不过在行使锦衣卫的权利罢了,您说是也不是?” 晋阳公主的脸色更加青白,很不甘心的看向季颂贤:“狗东西他……” 季颂贤不待她说完便又笑了:“如此,咱们就在陛下跟前分辩分辩,公主在大街上骂陛下,成指挥使忠君为上,为着不叫陛下名声受损,只能制止公主了,至于公主受到惊吓,也不过是成指挥使情急之下手段激烈了一点而已。” “你,你……”晋阳公主完全说不出话来,指着季颂贤手指直抖:“我与你关扑,今儿定要将你们俩赢成穷光蛋,叫你们连个衣裳都没有,直接光着跑回去,叫你们丢尽颜面。” “好。”季颂贤不想晋阳公主这样受不得激,且说话越发的粗鲁不堪,不过,晋阳公主愿意和她扑,季颂贤倒是求之不得呢,她可还记得当初晋阳公主罚她跪在碎石地上,险些将腿都跪坏的事情,如今能够报复一二,她是很乐意的。 “时候不早了,咱们赌干脆一点。” 成平安想着季颂贤术数厉害,旁的上头才学定也比晋阳公主不差的,便不想赌那些,想着赌运气:“掷骰子,赌大小,每回一把定输赢如何?” “好,这个才痛快。”季颂贤和成怀瑾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季颂贤还暗中偷笑,心说成平安怕是偷鸡不成要蚀把米的呢,要说赌运气,怕是成平安和晋阳公主两个绑到一处都及不上她的。 成平安和晋阳公主的随从到附近的摊子上借了赌具。 季颂贤和晋阳公主一人一套,季颂贤拿手掂量一下,这骰子重量倒是正常,再摇晃两下听了听,应该是没有作假的,便虚手一引,请晋阳公主掷。 晋阳公主拿起骰子却有些犹疑,一指季颂贤:“你先。” 季颂贤笑笑抓起三颗骰子放到手中,双手合什晃荡两下猛的扔到桌上,便见三颗骰子在桌上转来转去,当归于平静之时,每一颗上都是六个红点。 一些看热闹的在旁边起哄:“小娘子好时运啊,一回就掷了三个六。” 晋阳公主气哼哼的看着季颂贤:“这把我再大大不过你的,我不掷了,再来一把。” “凭的什么?”季颂贤冷笑一声:“再大也不过如此,可你能确定一定也能掷上三个六?即是赌,岂能光我掷你不动手的?” 晋阳公主看季颂贤不依不饶只能掷了一回,只她的运气似是差了好些,一回掷了三个一…… 晋阳公主将她的珍珠衫扔给季颂贤,很是不服气:“再来,这回我先。” 结果第二把晋阳公主强了一些,是三个二,而季颂贤又是三个六,将晋阳公主气的脸色越发的紫青,她气哼哼扔出一个赤金缠丝手镯。 季颂贤笑问:“你先我先?” “我先。”晋阳公主赌出火气来,如入了魔一般拿起骰子便掷,这一回,两个二一个六,晋阳公主便有些欢喜,拿眼直瞅季颂贤。 结果季颂贤又掷出三个六来。(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一输到底 夜越发深了,只四周却没有丁点安静。 季家门口虽清静些,然站在门前就能听到不远处街市上热闹的声音,今夜没有宵禁,谁都可以玩到大天明,再加上大夏朝百姓本就富裕,金陵城的百姓又是喜好奢靡玩乐的,自然好些街市上人满为患,整个金陵城大约都充满了沸沸人声。 季亿和伍氏站在门口等着归家的儿女。 几个儿子媳妇都已然回来,只是出去玩的女儿还没见着人影,季亿如何都不放心,硬要在门口等着,他不回去睡觉,旁的人自然也不能走,只好陪他一处等。 傻乎乎的只是等未免失了乐趣,几个媳妇便凑到一处说话。 陶氏问王氏:“二嫂扑了些什么?” 王氏叹了一声:“莫提了,我和你二哥今儿晚上时运不济,带的东西全输光了,五弟妹呢?” 陶氏笑呵呵的从袖中拿出一个赤金缠丝镶珠镯子:“我就只赢了这个,原还看着一个碎玉攒的压鬓头花,只那人极厉害的,我倒是没赢来。” 孙氏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只赢了几块帕子。” 最小的巴氏拿过一块包好的帕子打开,里头耳坠子、玉佩、戒指之类的一大包,竟全是她赢来的,叫众人欣羡不已。 一忽的功夫,季缜指着不远处街口大声道:“妹妹回来了。” 却见季颂贤和成怀瑾走在前头,身后跟了两个黑衣汉子各推了一辆独轮车正往这边走来。 季颂贤走的不慢,没过多久就到了家门口,季亿便看着她满头大汗,哼了一声:“体力不继就早些回来,出去一玩就不着家了。” 伍氏瞪了季亿一眼,对季颂贤笑道:“瞧玩的这一头汗,一会儿梳洗一下好好歇着,叫绕梁给你按按,若不然小心明儿腰疼腿疼。” 说完季颂贤。伍氏又对成怀瑾笑道:“都到家门口了,不如进来喝杯茶?” 成怀瑾看季亿冷着一张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立时给伍氏见礼:“天色已经不早了,便不多打扰。待得闲的时候再来领伯母的茶喝。” “那你小心些。” 伍氏满脸笑容,指着那两辆独轮车:“这些东西……” 成怀瑾瞧了季颂贤两眼,满眼都是温柔深情:“都是阿贤赢来的。” 他又叫两个大汉将车子推进季家家门,之后才领着人告辞离开。 成怀瑾一走,孙氏几个已经将季颂贤围了起来。孙氏指着季颂贤道:“好好说说,这都是怎么赢来的?怎赢了这么些东西?” 王氏一笑:“原我在街上听人说有个头戴紫玉牡丹的美貌小娘子一路赢了好些东西,凡见人就要跟人关扑,凡跟人扑必赢的,我原想着妹妹并没有戴紫玉牡丹,怕不是妹妹的,正疑惑还有谁比妹妹更美貌更好运道,没想着竟真真是妹妹。” 陶氏指着季颂贤头上的牡丹:“这怕也是扑来的吧,好一朵紫玉牡丹,确实富贵之极。” 巴氏也笑:“我原说我扑的东西不少。可看了妹妹这些,哪里还敢献丑。” “都莫说了。”伍氏看季亿脸色不好,立时咳了一声带着儿女媳妇转回家中。 待到屋里落座,季颂贤便捧着一条玉带还有一把开国时极有名望的书画大家吴致生所绘的折扇递到季亿跟前:“爹,我在街上瞧着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大人腰缠玉带,瞧着那玉带真真做的好,便和他关扑,给爹赢回来戴,又见有个书生摇着这把扇子,一眼就瞧出是吴大家所作。自然也要扑来给爹的。” 季亿瞧那玉带确实好,尤其是中间那块羊脂白玉温润剔透,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光润之感,心头大为欢喜。再加上那折扇上的字画也确实好,自然脸色好了许多。 季颂贤又捧着珍珠衫和五凤朝珠簪给伍氏送上:“这是扑来送给娘的。” 伍氏喜滋滋的接过来,当下就将珍珠衫披在肩头,将她戴的簪子取下来,将五凤朝珠簪戴上笑着问季亿:“老头子,你瞧如何?” 季亿抚着胡子点头:“好。夫人穿戴上当真好看。” 这下子,伍氏更加欢喜,拉着季颂贤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娘亲呢,这衫子我喜欢,簪子更好看一些。” 将季亿和伍氏哄好了,季颂贤指着地上那堆的小山似的战利品很豪气的说道:“哥哥嫂子喜欢什么只管拿去。” 陶氏眼尖,一眼瞧到她原因喜欢想扑来的那朵碎玉头花,立时笑呵呵的拿了:“我是喜欢这个的,可惜没扑来,没想到妹妹竟扑了来,那我便不客气了。” 巴氏瞧瞧那头花掩口直笑:“这头花我识得呢,原是街面上豆腐做的极好的那位姓金的小娘子戴的,就因这头花,那小娘子得了个豆腐西施的雅号,没想着妹妹竟将人家的头花赢了来,可怜那豆腐西施没了头花,这名头是不是还能保得住。” “竟是她的?”陶氏吃了一惊,随后掩口笑道:“我竟是没瞧出来,到也是,虽点了许多灯,可到底天色黑不比白日,我却是没认出她来的。” 孙氏又指着连在一起的约摸有十几个银制的只比头发丝稍粗些的细镯惊道:“妹妹如何把黑仁街上卖糖水点心的老郑家姑娘的镯子也赢了来?” “嫂子说的是谁?”季颂贤竟是不知道这里头好些首饰她家嫂子竟知道出处,一时竟有些不明白。 孙氏笑看着伍氏:“娘也知道的。” 伍氏思量一会儿笑道:“竟是她家,那老郑家卖糖水点心起家,如今家里过的倒也富足,只可惜老两口只得了一个女儿,千娇百宠似的养着,这位郑姑娘倒也是个好的,样貌很是不错,难得的是脾性也好,她是个有巧思的,平日里最不爱金玉等物。头上只戴绢花,手腕上也从不戴金镯子,只拿那银子拉丝做了几十个别致的细镯子,寻常里都是几十个一处戴在手腕上。做活的时候只听得叮当作响,你怎把她的物件也赢了来。” 一时间,季家众人都在那堆战利品中划拉,倒也识得不少好物件。 有什么户部侍郎家公子的玉佩,翰林的帽子。哪位侯府的公子最爱的赤金头冠,哪位公府姑娘的金银铃铛…… 季颂贤听的大为吃惊,不由道:“竟有好些熟人的,我倒不好意思拿了,不如给人家送回去吧。” 季亿听了赶紧摆手:“胡闹,即是关扑赢了来的,那便是你的了,没的给人送回去不是臊人家么,成怀瑾跟着你去的,他是什么身份。能不认得那些人,即然他都叫你赢了,那定是没关系的。” 说到这里,季亿又问:“如何回来的这般晚,尽了兴便是,若是太过贪玩倒不好了。” 季颂贤听了赶紧站起来恭敬道:“原是想回来的,只是半路上碰着晋阳公主和成家小子,晋阳公主非得拿话激着女儿和她扑,成家小子也一副自得的嘴脸,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们扑了。” “如何?” 一时间季纲兄弟几个。孙氏妯娌几个都惊问出声。 伍氏也是一脸好奇的瞧着。 季颂贤腾的脸就红了,小声小气道:“那里头一车的东西都是从旁处赢来的,另一车都是赢的晋阳公主和成家小子的。” 只一句话,屋里不知道笑倒了几个。季纲拍手道:“活该,妹子赢的好,那成家小子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如今你赢了他,我看他明儿还有没有脸面出门。” 孙氏也道:“活该赢他们,晋阳公主早先害的妹妹休养了好些时候。腿都差点废了,只是她身份摆在那里咱们家不能说什么,如今该给她些教训的。” 王氏却问:“怎么赢了这么许多,莫不是你将人家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扑了来?那晋阳公主和成家小子如何回家的?虽说是夜晚,不是什么光天化日,可要裸着身子在街上行走,难免也有伤风化。” 没想着王氏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说出一句话竟这般犀利,她一句话说完,上至季亿下至季宗翰全笑的前仰后合。 孙氏指着王氏笑道:“哎哟,不成,笑死我了,平日里你老说我伶牙利齿的,如今我才算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伶牙俐齿,往后啊,你们可莫在说我了,在二弟妹跟前,我实愧不敢当的。” “到底如何?”一家子笑闹过后都逼着季颂贤询问, 季颂贤想及当时的情景,实在好笑,笑了一场便详细的与家人道出。 原来,那晋阳公主和季颂贤扑骰子,几把都输了,一时几乎疯狂,有些入魔的迹象,她又叫人寻了好些赌具,一一的和季颂贤赌了来,季颂贤好运无敌,不管是赌什么都一一奉陪,没过多久就将晋阳公主手边上的东西扑完了。 成怀瑾原默不作声的,等见季颂贤又扑了那么些东西,便叫人又推了个车子开始装车。 晋阳公主瞧了眼都几乎气红了,再加上许多人在旁边起哄,她一时输不起,就想着翻本,便还要扑,只季颂贤却说她再没多余的东西,不愿意和她再扑了。 晋阳公主一时气的脱口而出:“谁说没有,我还有成郎呢。” 说着话,晋阳公主将成平安拽到跟前,指着成平安道:“成郎这一身上下都可以扑的。” 成平安未料晋阳公主这般不把他当回事,一时气的双颊通红,脱口骂道:“胡闹,你这是做什么,把我当什么人了?” 晋阳公主也觉得有些失仪,也对不住成平安,可是,她满心里都想赢季颂贤,只得双手合什和成平安商量,又是哀求又是讨好,最后成平安被她磨的没法子只能拿着头上金冠和腰间玉带还有身上的荷包香袋等物来扑。 未料季颂贤今儿晚上大杀四方,时运好到冲天,没过一会儿功夫竟将这些也都扑了来。 晋阳公主实没有再可扑之物,竟是哭了,成平安看她哭的可怜,便起了那等怜花惜玉之心,直接将外袍脱出来押给季颂贤,最后,成平安当真落得只着**。 虽然如今天还未凉透,可到底是中秋之夜,晚风袭来成平安冻的瑟瑟发抖,晋阳公主竟傻了眼,最后没法子只得叫过一个随从来脱下衣裳给成平安换上。(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送人 “绕梁,将这双鞋子,这件衣裳还有这个荷包……都拿出去扔了。” 季颂贤双手划拉,把她赢来的那些从成平安身上剥下来的物件都叫绕梁收拾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等收拾好了之后,她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下剩那些战利品全给了伍氏。 随后季家一家子各自回屋休息,季颂贤回到屋里梳洗过后一时太过激动,竟是了无睡意,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将将睡着。 如此,第二日起的自然晚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才起床,起来一瞧天色立时大惊,埋怨绕梁竟然不叫她早些起来。 绕梁那里还委屈上了:“奴原是想叫姑娘起来的,奈何老夫人吩咐随心姐姐过来一遭说姑娘昨晚上累了,今儿不必起那般早,还说除去老爷和几位爷都是要上差的必得早起,旁的上至老夫人,下至各房太太都要睡懒觉。” 如此,季颂贤才大松一口气,倒是不紧不慢的换了一身衣裳,赶着中午的点过去给伍氏请安。 陪伍氏说了会儿话,管事便来寻季颂贤,只说她叫买的那些棉花和棉布买了好些个,都囤到城外庄子上去了,季颂贤一听很是高兴,立时便叫人寻了个卖脂粉的小铺子卖那些做好的卫生棉。 等吃过午饭,季颂贤又将她写的女儿国游记那一章拿到印书作坊去印制,因头天关扑赢了许多,季颂贤倒是很高兴,一天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兴致高昂,丝毫不觉得累。 只是,她这里高兴,不想季亿却碰着了难题。 原来,晋阳公主和成平安输的几乎将衣裳都掉光,两人觉得分外丢人,待成平安回去之后就对季颂贤怀恨在心,对晋阳公主也有几分埋怨。 偏冯蓉蓉和晋阳公主也有过节,便跟成平安吹枕头风。软语温存对成平安道:“成郎真真受苦了,若是我,便是再如何生气也不会不顾成郎脸面执意要去关扑,晋阳公主左一句对成郎真心。右一句心中只有成郎一个,你又最重情重义,她便哄的你当了真,可怜我成郎性子这般厚道,结果晋阳公主将你当什么了。我瞧着,怕是她心里根本没你的,若不然,怎会叫你这般丢人的。” 说到这里,冯蓉蓉叹息一声:“自从我姑姑故去之后,我们姐妹就盼着有个主母好能带着我们姐妹一处,即服侍好郎君,又能一处做活乐呵,姐妹们知道郎君要娶晋阳公主的时候甭提多高兴了,都说以后我们有了带头的了。欢欢喜喜的盼着公主早一日进门,哪里想得到……这话也本不是我该说的,只我心里难受,难免絮叨一些,郎君莫在意。” 她口口声声叫成平安别在意,可她一说完,成平安又哪里能不在意,岂止不在意,反倒是更加在意了。 成平安对晋阳公主越发的有了成见,只觉得她反倒不如家里几个小妾明理。再比较一番,更不如先前故去的冯氏贤惠大度,虽面上没说什么,然则。冯蓉蓉也能觉得成平安的心理,不由冷笑。 成平安这头不自在,晋阳公主那边也不好受,她回去之后才冷静下来,回想在街面上的行为,一时后悔一时恼怒。 后悔那么不管不顾的拿了成平安的衣裳去扑。恼取是气恨季颂贤明知道那样不妥当还去激她,以致叫她大失颜面。 晋阳公主自来是个任性的,这么一气,便又生出不少事来。 这日季亿到衙门瞧了不少的折子,也有许多事情要禀明庆丰帝,便携着折子进宫求见,进了宫顺着汉白玉路面一路过去,绕过一个小门,眼瞅着便要到了乾清宫,不想斜刺里过来几个人。 打头的就是晋阳公主,晋阳公主一身红色团凤衫子,打扮的如神仙妃子一般过来,她身后跟了好几个侍女,有打扇的,拿椅子的,还有带软垫子的等等。 季亿看着晋阳公主便躬身见礼:“臣见过公主。” 晋阳公主冷眼瞅着季亿,甩了甩袖子并不说话,她身后一个侍女跳出来指着季亿道:“大胆,见着公主为何不下跪?” 季亿猛的抬头,一双眼睛瞬间注视那个侍女,其间满含威仪:“哪里来的小女娃,竟是这般不懂礼数,老夫身为宰相又这样大的年纪,寻常拜见陛下,陛下都不叫老夫下跪,还会赐下座位,便是谈论朝政也是坐下谈论,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如何能不知道这些,公主都还未说什么,你一个奴才竟然这般大胆。” 晋阳公主冷哼一声,心里更加恼恨,心说这季老头果然不愧是季颂贤的爹,一样的能言善辩,只是,季亿说的那些话她也无可辩驳,只能忍气道:“季相说的是,都是这个奴才不是。”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突然想及一个好主意,她笑了笑道:“素来常听皇兄说季相劳苦功高,这样大的年纪还得为国事奔波操劳,只说要赏赐季相,我听了也觉很该的,今日即见着了季相,我便将这个侍女赐予季相如何?” 不待季亿反应,晋阳公主又道:“我这侍女也是琴棋书画精通,也会写诗作词的,季相大才,想来她也能和季相说上些话的,她年纪也大了些,素又仰慕季相,只想寻季相这样有才的人做夫君,季相家里又正好缺个红袖添香的,如此岂不正好,再没比这更好的美事了。” 话尽于此,晋阳公主掩口轻笑:“春娥,你收拾收拾一会儿便跟季相出宫吧。” 那侍女还没想及有此等事,立时惊了,随后福了福身:“奴这便去收拾。” 季亿并没有反对,也没说什么,只打量晋阳公主几眼便带着折子进了乾清宫,晋阳公主还以为她计谋得逞了,高兴之极,叫人赶紧给春娥收拾了,将她送到乾清宫外等着季亿。 却说季亿进了乾清宫和庆丰帝谈了好些国事,又将各处事宜讲完,谈到泉州、广州等几处通商口岸,商量着该将关税变革一下子。 原不只大夏朝,就是前边好些朝代与国外通商设立关税都是出多进少。 便是本国往外贩卖东西出关的时候关税极重的,而国外往本国卖东西进关的时候关税很轻。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有那样一种观念,便是不想叫本朝的好东西外流,设置重税,阻止本朝的东西卖到外头,而外头的东西可以随意在本朝买卖,因此才有了这样很奇怪的关税。 季亿原本也认为这是应该的,只季颂贤写完未来游那一篇后跟季亿和伍氏坦诚她自尽之时当真是到未来一回,得了许多本不该出现的记忆,如此,季亿就留心了,这些日子常常和季颂贤讨论一下未来的各项政策。 他想知道后世是如何治国的,又是如何防止贪污,如何进行治安,又怎样防止犯罪的。 当季颂贤提及后世那么些个国家都在海关增重税,别国流进本国的物品税收都很重,而本国出口的东西税收要轻许多时,季亿便表示不了解,然后,季颂贤便与他说了一些贸易顺差逆差之类的话,普及了一下后世最为普遍的贸易观念。 季亿一下子便警觉起来,后来又仔细琢磨了,觉得后世人的法子确实更为正确,这回子跟庆丰帝提起,便想改变一下关税。 庆丰帝想了好一会儿便想寻个海关试一试,想瞧一瞧如此税收是否能够好上一些。 君臣二人商量许久,待商量妥当了,季亿才起身再度给庆丰帝见礼:“陛下,晋阳公主要赐给臣一个侍女,只是陛下怕也知道臣那老妻最是容不下这个的,臣怕回去挨打,还请陛下自个收用了那个侍女吧。” “晋阳是怎么回事?” 庆丰帝一听恼了,季亿可是他的重臣,他最烦也最怕的便是高太后一脉插手朝政,如今晋阳公主要给季亿送人,由不得庆丰帝不想的多些,他自然就想到是不是高太后要拉拢季亿或者怎么的,自然便很生气。 季亿摇头苦笑:“谁知道呢,老臣猜度着怕是因为昨儿夜里臣女关扑赢了晋阳公主,公主一时输不起,便想寻老臣的麻烦,这金陵城谁不知道老臣最是惧内的,公主旁的不送,偏送老臣一个侍女,还是那等年轻貌美的样子,老臣要真带回去,还不叫老臣的夫人给打个半死。” 季亿并不认为怕老婆便是丢人的事情,很坦诚的讲了出来:“老臣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等折腾。” 庆丰帝越发生气,一拍桌子:“晋阳如今越发的不像样子,罢,这事朕来与你做主,你且先回去,那个侍女朕自有地方打发。” 季亿谢过庆丰帝便出了乾清宫,他一出去,那个叫春娥的侍女就跟了上来,季亿并不理会她,春娥亦步亦趋的跟着,跟了没几步,魏牟便出来喊她:“你过来。” 春娥回头看了一眼魏牟,像是知道些什么一般,对魏牟微一行礼:“魏公公,公主唤奴侍奉季相,奴要跟季相出宫归家去,魏公公若有事,还是唤别人吧。”(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论证 魏牟心里这个气哟,心说这春娥还没得势呢便开始猖狂了,此等精明外露的女子最终也落不得好的。 他心里咒着春娥,口中却道:“陛下唤你过去有事情吩咐。” 春娥立时喜滋滋的,只说庆丰帝怕是要嘱咐她几句用心伺侯季相之类的话,便乐的跟魏牟走。 她前脚走,后脚季亿便出了宫。 这春娥跟魏牟进了乾清宫,先拜见庆丰帝,庆丰帝见着她笑了笑:“我听晋阳说你是她最得力的侍从,对你很是信重,你也最是忠心不过的。” “奴当不得。”春娥心里美着答了一句。 庆丰帝一摆手道:“前些时候丛将军征战归来,丛将军一直为国征战,也没有顾及到个人婚事问题,到如今形单影只,朕有意赐婚,从各家闺秀中选了高家姑娘嫁与他为妻,又想一人服侍丛将军难免太少了些,又想寻可靠的人与他为妾,听说你又有才华又有能力,便想叫你与丛将军为妾,你可愿意?” 春娥立时惊呆当场,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那丛将军她是知道的,那可是个煞神一般的人物,原还听说过他常吃人肉,最是凶恶不过的,再加上高家姑娘那样一个妒妇,若真是给丛将军为妾,她如何能够在两个凶神夹缝中保全性命?这是要她死呢。 只是,庆丰帝都说了出来,春娥敢不从命。 她忍着惊惧伏下身拜谢庆丰帝:“奴愿意,谢过陛下恩典。” 庆丰帝一笑:“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如此,你且回去准备着,再过些日子朕叫人送你去丛将军府上。” 春娥又行了礼告退出去,一出乾清宫泪水就止不住往下掉,她快步往回走,走到那避人的地方躲起来狠狠的哭了一场,出来之后擦干净眼泪去寻晋阳公主。 春娥也不是傻子,到这里如何不知她竟是被晋阳公主给害了呢。 怕是季相根本就不想要她。又不愿意和晋阳公主一个小姑娘吵嘴,只得在陛下跟前说明,陛下为着不叫季相心烦,再加上气恨晋阳公主擅自作主给臣下赐美妾的行为。便将怒火发到她身上,将她给了丛将军那么个恶魔一般的人。 春娥回去,晋阳公主一见她就问:“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叫你跟季老头走么?” 春娥忍泪行礼:“陛下要将奴赐给丛将军为妾,叫奴回来收拾一下。过几日便去丛将军府上。” 晋阳公主一听大恨:“定然是季亿这个老东西在皇兄跟前说我坏话。” 她又看看春娥,仿佛什么再要不得的东西一般:“不过倒是便宜了你,丛家倒也不错,丛将军壮实,家里又富足的紧,也算给你寻了个好去处。” 春娥听的险些大哭出声,丛家是富足,丛将军多年征战得的战利品就不老少,怕是几辈子都花用不完的,可是。那也得有命去花呢,就丛将军那德性…… 晋阳公主却偏不想这些,简直就拿着奴才的命不当回事,一时间,春娥冷了心,很是后悔那时候出头,结果竟将自己坑害到这种地步。 晋阳公主心下烦乱也不想见春娥,只叫她回屋里,待春娥回去,正休息的夏娥看着她冷笑一声:“如何。这高枝可攀好了?原我就告诉你别出那个头,你却偏偏不听,如今倒好……” 春娥也没心思和夏娥斗嘴,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夏娥知她心里定然不好受,撇撇嘴道:“有这功夫去哭倒不如多想想后路,丛将军是什么人想来你也知道,照我说,你过去了也别出头,就将头扎下去做鹌鹑。等着高姑娘过门,你就用心只管服侍高姑娘,旁的事情一概不管,高姑娘叫你做甚你便做甚,如此,才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夏娥最是个嘴硬心软的,虽和春娥不对付,可也不愿意看着春娥送命,便给她出了个法子。 春娥也素知夏娥最是有主意的,心下也有成算,听的不由痴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笑道:“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我去了且这么着,我一门心思为高姑娘着想,想来她也不会如何我,有她护着,我也能安生,等将来高姑娘生个一儿半女的,我也一门心思帮她养孩子,便是我老了,应该也不会落得多凄凉。” “很是。”夏娥赞了一句:“你也不是那等愚的,莫再打旁的主意,老老实实才最是重要。” 不说这两人如何商议,却说季亿回家将晋阳公主要赐与他侍女的事一说,伍氏险些气的跳起来,在家里狠骂了一通,口中直道:“自己就是个最没刚性的,几辈子没见过男人的东西,上赶着送上门非得嫁过去,为此连公主府都不要了,为个男人给自己姥娘表姐没脸,满金陵城谁不笑话她,自己的男人讨小老婆也就是了,还想管到旁人的家事,难道还想全天下男人都讨小老婆?她就是有那个心思,怕也没那个能耐。” 伍氏骂晋阳公主的时候,正好季颂贤过来,听了没来由倒是笑了,过来给伍氏见礼后笑着夸了一句:“娘说的是极,晋阳公主就是想叫全天下男人都讨小老婆,那是真不成的。” 见她说的这样郑重,伍氏倒是有些意外:“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季颂贤拉伍氏坐下,笑着给伍氏一翘大拇指:“我觉得娘这样的才是最好不过的,管着爹不叫他纳妾,这才是对咱们大夏朝好,才是最给陛下效忠,才是有利于子孙万代的大德之人,像晋阳公主那等总想着给自己男人讨小老婆的,那是不想咱大夏朝得好,是想着祸国殃民。” “哪里就那样了?”伍氏很不明白:“你说这话太过言重了吧。” 一时孙氏和陶氏结伴过来,听了也都跟着点头:“妹妹这话言重了,咱们家这样不纳妾侍通房的实属罕见,不过是我们女人一点子小心思,旁人都说我们家女人都是醋缸,偏生妹妹却说我们这等才是最利国利民的,好叫人不明白。” 季颂贤拉伍氏和陶氏坐下细声道:“两位嫂子坐,你们听我细细说分明,然后咱们再说娘这样的好是不好。” 伍氏点头:“你仔细说,我今儿也听听你这大道理。若果然有道理的话,谁再敢叫你爹和你哥哥纳小的,我当面啐他。” 季颂贤掩口轻笑一会儿才道:“说起来,还要从历朝历代说起。从来那等天灾人祸之时,比如说秦末的时候,因为战乱使得男儿多伤亡,那时候女儿多男儿少,为着生活好些男儿都纳小。这也是没法子的,总不能叫女人活不下去吧。” “这倒也是。”伍氏点了点头。 季颂贤接着道:“可是本朝自开国以来一直风调雨顺又兼没有战乱,如此,按理说男儿和女儿应该是差不多的,这老天造人,自然有个男人就要配一个女人的,若是没有战乱,老天公平,自然数量一致,只是。甭管哪一朝哪一代,人们多重男轻女,好多人家生了女儿便直接溺死,生了男儿才养活,另外,那等穷困人家丢弃卖了的也是女儿,就此两点,本朝男儿比女儿多上许多。” “这又干纳妾何事?”伍氏还有些不明白,不过孙氏和陶氏却直点头,想来应该想透一些事情。 “娘仔细听就知道了。”季颂贤笑道:“本来女儿就少。好些女儿还被家人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大夏朝文人又素喜狎妓,青楼到处都是,楼子里的女儿家没几个有好结果的。这些女子除外,再加上卖去为奴为婢的也多是女子,这些女子再除外,娘且想想,男人得比女人多出多少来。” 她不说倒没什么,她这般一说。伍氏都吓了一大跳:“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男人的确比女人多不老少呢。” 季颂贤也点头:“此等情况之下,本来一个男人讨一个女人为妻都是不够的,偏有好些人家男人不要钱似的往家里纳小的,一个男人七八个甚至十来个小妾通房,他们倒是得了好,可是,得有多少男人为此讨不到媳妇不能传宗接代,如此,咱们大夏朝得损失多少人口。” 说到此,季颂贤面色一正接着道:“那些讨了那般多小妾通房的,反倒没多少子女,盖因后院相争,妻妾相争,妾室之间相争,不知道多少如花女儿年纪轻轻就去了,多少孩子折在后院,这般算下来,大夏朝又损失多少人口。” 季颂贤一行一行数下来:“若人人都以纳妾为美,凡是有些闲钱的人家都养上许多小妾,多少年下来,富足的人家有儿有女,好些农人或者贫困人家连个媳妇都讨不上,一大家子多少男儿做了光棍,到时候富人越多,穷人越少,谁来种地,谁来做工,谁来打仗?一辈两辈不还看不出来,天长时久的,日子长了……” 她话没说完,伍氏倒是顺着她的意思想下去,越想越是震惊,直惊的面色都白了:“我的儿,没这般厉害吧?” 孙氏却道:“我想着妹妹的话很是,大约就是这样的。” 陶氏也道:“妹妹说的极是,我等竟然没想着,还是妹妹心思,想的多些。” 季颂贤低头有些好笑,她心里明白,其实没她说的那般严重,只是,季颂贤最烦那些纳小的,自然要往严重的说,且这样才能支持伍氏,叫伍氏正大光明且理直气壮的拒绝小妾,也叫季家人能有个最站得住脚的说法。 伍氏听得大笑,一拍手站了起来:“我这么些年竟是白活了,原不叫你爹纳妾,我心里还有些愧意,只说我这样的妒妇也只你爹那等老实心善的才容得下,如今,我可算明白了,我竟是为国尽忠呢,谁要再敢在我跟前为着这事叽叽歪歪,看我不拿老痰糊他一脸。”(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冬衣 孙氏和陶氏也都是一脸笑容,神色轻松之极,似是放下什么包袱一般,总归笑的很欢快,同时道:“再没想着竟还有这样的道理,也是妹妹这等识文断字又素有才能的才想得到,我们是再想不到的。” 陶氏也笑:“原我还说我读了多少书,素来比世人强一丁点,如今听妹妹一席话,我才知原是我自误了,我也与世人一般,只妹妹比旁的人都强。” “倒真不是我夸。”伍氏越发的高兴:“你们妹妹原就比人强的,不管是样貌还是才学又有几个比得了。” 孙氏和陶氏也都笑着凑趣,娘三个将季颂贤几乎夸上天去。 季颂贤脸上带着红晕,羞道:“哪里有你们说的那样,也不过咱们在家里说说,出去再说这样的话,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不晓得多少人得说我轻狂呢。” 她这般说,伍氏几个却是该怎么夸怎么夸。 实在是季家这些女人都几乎高兴坏了,她们也都是在这等三从四德的教育下长大的,虽比寻常女子好些,性子也开通,但每回出去宴饮听别人说起家里小妾通房,又说到季家的太太们如何善妒,管着自家男人不叫纳妾,尤其是季相一国重臣竟那般惧内时,心里总归是不舒坦的,似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能理直气壮。 如今呢…… 有了季颂贤这一番话,伍氏几个就可以心无负担的与人谈论纳妾之事了。 季颂贤也是挺欢喜的,她也一直寻各类的理由来支持伍氏。 实则,她实在喜欢季家,更喜欢她的母亲和嫂子们,只说伍氏几个那般的敢做敢当,那般的果敢坚毅,世上再没比她们更好的了,她也明白伍氏几个的心思,想了好些理由来支持伍氏。只都有些说不过去。 然后,季颂贤有一日突然想及后世所提的男女比例问题,便想到本朝也有这等问题,于是就从这个上头来寻理由。竟给她寻着了,虽有些牵强,可说出来也很有道理,一时也是能哄一哄人的。 等着伍氏几个夸完,季颂贤抿嘴一笑又道:“若是好些男儿都讨不着媳妇。天长时久的,指不定怎样呢,说不得这世道还得乱上一通,比如那等拐子拐了女童给人做童养媳的,抢了旁人的媳妇卖的,里头好些事呢,若真说起来,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说得清楚。” “很是,很是。”伍氏极力附和:“且等着我理一理这些事,你爹回来我与他说。” 说完话。伍氏喜滋滋的拉着季颂贤去菜园子里绑白菜去了。 天儿越发的冷了,菜园子里也没别的菜了,单只种了许多白菜菠菜韭菜等,白菜长的大了需要将叶子绑起来,如此才能长成一团,伍氏这几日就忙着绑白菜呢。 季颂贤跟伍氏一处拿了草绳将一颗颗白菜叶子合拢绑起来,她如今做这些活计倒是一点都不生疏,因着年轻身体好的原因,比伍氏绑的还要快些,娘两个半个上午绑了好几畦白菜。直累的腰背酸痛才作罢。 季颂贤揉揉肩膀,又揉了揉腰,过去给伍氏捏着肩膀笑道:“等明儿再干一会儿子白菜就绑好了,待入冬之时长成了叫哥哥们帮着收了放到菜窑里。” 伍氏也笑:“今年咱们活计做的仔细。这白菜长的好。” 瞧了一眼那些长的嫩生生的菠菜,季颂贤有些意动,笑道:“一会儿咱们拔些菠菜,洗干净了拿热水烫一烫,放上些粉丝凉拌,又清口又开胃。” “我的儿。”伍氏拉了季颂贤往屋里走:“你说到娘心坎里了。娘也正想吃这些素淡的菜呢,一会儿叫随心和绕梁去弄,你跟娘到屋里且挑一些衣料,眼瞅着一天天见凉,很快做冬衣了。” 季颂贤想到她前些日子得闲的时候纳的那些鞋底子,还有几双布鞋,笑道:“我前些时候和绕梁做了几双鞋,做的并不怎么好,一会儿拿来娘帮我看看。” 说到这里,季颂贤低头,她白日里不敢在人前做,夜里熬油点蜡的给成怀瑾做了好几双鞋,都是自己亲手纳的鞋底子,亲手裁的鞋面,又拿着金丝银线的细细的绣了纹路,做的好精致的鞋子,竟是比寻常时候更下功夫,比给季亿做的还要好些。 如今想来,却是不该的,脸上有些愧意,对伍氏也道:“且等过几日我再给爹细细的做上一双棉鞋,保管又暖和穿着合脚。” “你的针线活做的好。”伍氏一行走一行说:“不过也别做太多活,如今年轻不显,到年老了小心眼睛疼。” 待进了屋,伍氏叫人拿出好几匹布料,季颂贤挑了一些细棉布,只说要做**和棉袄穿,说棉布做的比绸缎做的穿着更舒服,之后又挑出一些素淡的料子做衫子裙子。 才刚刚挑好,便有小丫头进来回说锦衣卫指挥使送来许多皮子,问送到哪里。 伍氏一听倒是乐了,立时叫人抬过来。 待几个小厮和好几个粗使婆子抬了那么几大包袱的皮子进门,伍氏更乐呵,和季颂贤叫小丫头将皮子都摊在外头炕上,娘两个细细的挑选。 其中最大的一张竟是一头黑熊皮,摊开来竟占了半大个炕,季颂贤先拿出来笑了:“这个好,爹年轻的时候没保养好,到如今天气一寒便腿疼,娘拿这个给爹铺在床上睡觉保管暖和。” 将黑熊皮放到一旁,伍氏竟然想起一张白虎皮来,娘两个看的几乎目瞪口呆,只因这白虎皮太完整了,整张皮子没一处破的,也不知道这老虎是怎么打下来的。 季颂贤叫人去看看送皮子来的人走没走,回说正在门房喝茶,便叫绕梁去问问这些皮子是怎么得来的?从哪里买的? 绕梁去后没一会儿回来,气都没喘一口急道:“夫人,姑娘,奴奴问了,那几个锦衣卫大哥说这些皮子都是他们指挥使大人往年打下来的,攒了好几年攒了这么些,那白虎皮最好不过的,是去年冬里指挥使上山碰着一头白虎。也没用弓箭没用刀斧,竟是生生拿拳头将白虎打死的,因此这皮子最完整不过。” 季颂贤听后倒没如何,伍氏倒吓了好大一跳:“他力气也忒大了些。这样大的老虎都顶不住他的拳头……” 说到这里,伍氏担忧的看了季颂贤一眼,心说自家女儿这般的娇娇弱弱,万一两口子打架……这都不敢想呢。 季颂贤一笑算是知道了,叫绕梁去和随心拔些菠菜拿到厨房做菜。就又和伍氏开始挑皮子。 季颂贤先捧了那白虎皮道:“娘,这个皮子女儿就留了,旁的随娘处置。” 伍氏自然也乐的叫季颂贤留下,一行点头一行道:“原该的,你身子也弱,到了冬天受不得冷的,这皮子你拿回去铺吧。” 一时,伍氏又挑出好几张几乎颜色一致的火红的狐狸皮,立时笑着拉季颂贤过来往她身上比划:“这个好,这个颜色好。毛风也好,且等我瞧瞧给你做个什么衣裳穿,你平日里穿的太素了些,小姑娘家家的原该穿的鲜亮,如今有了这火狐狸皮,咱们做上几件鲜亮衣裳。” 季颂贤笑着应下,挑出好些灰鼠皮,狐狸皮,其中还有些紫貂皮推给伍氏:“这些皮子娘和嫂子们做衣裳,那紫貂皮给爹做个帽子戴。剩下的给大哥做围领,还有那水貂皮够做一件披风的,给爹爹做吧。” 她自己又划拉了几块紫貂皮还有黑色的油光水滑的水貂皮拿个包袱皮裹了,虽没说是做什么的。但是伍氏一眼就瞧出必是要给成怀瑾做衣裳的,虽没说什么,然则到底心里酸溜溜的,只说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过去呢,凡是有了好物件都想着未来夫婿。 后来又一想她自己倒是笑了。心说她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那时候季亿饭都吃不上,她凡是有了好吃的都偷偷的藏一份趁空给季亿送去,又心疼季亿吃不饱穿不暖的,瞒着父母兄嫂攒了钱做了冬衣给季亿,如今到了女儿这里她也没甚么由头去说。 一时又想两个孩子倒是互有情意,这原是好事的,起码比那盲婚哑嫁的,到得成亲之后互相看不顺眼要强许多。 瞧成怀瑾的样子,便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得了好物件都知道送一份来,想来心里倒是极疼自家姑娘的,而季颂贤那等偷偷攒东西给成怀瑾的样子如自己年轻时一样,必是欢喜那位成指挥使,如此,待两人成亲之后才能有商有量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伍氏这等女儿要嫁时的心酸和欣慰大约凡是做父母的都经历过,她一时喜一时忧的,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拉着季颂贤又装作不经意的给她挑了一件黑色或者宝蓝色,深蓝色之类的衣料,只说叫季颂贤得闲的时候给季亿做件袍子,其实是想着季颂贤有了这些料子,待给成怀瑾做衣裳的时候不至于再偷偷的寻摸料子。 娘两个又挑了好些衣料和皮毛,季颂贤包了好几包袱皮,到晌午的时候叫几个婆子给她抬到屋里。 待吃过午饭她回去歇着,一进门,季颂贤便叫过绕梁问:“成指挥使这几日忙着做什么?” 绕梁面上看着憨,可却也是个有心眼的,季颂贤想来她去门房问皮子的事情,定也悄悄打听成怀瑾的动向。 果然,绕梁笑道:“这几日忙着训练一帮子小旗,另外,陛下要打猎,成指挥使忙着布置猎场,再有便是……” 说到这里绕梁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听锦衣卫那个小哥说江家想和宋家联姻,不晓得为着什么事情没成,江家大爷惹了一个江南极有些势力,家里极富足的盐商,好似是险些将人家的儿子打死,那盐商就只一个独子,哪里又肯算得了,两家这会儿子正斗的厉害着呢。”(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墨宝 季颂贤一惊,暗自嘀咕江家和宋家联姻是怎么回子事,又想这些事怕都是成怀瑾搞出来的,他倒好,不声不响叫江家吃了那样一个大亏,若是江家宋家闹掰了,以后对付江家倒是能省不少事。 不过此时也由不得季颂贤多想,她拿了那些皮子衣料回来,自己挑选了几色的料子,一些交由针线上的人去做,一些自己带着丫头做,另外,又拿那些貂皮配了料子做披风和大氅。 季颂贤和绕梁商量了好一时才相配好,她想着再过些日子天色变凉就该穿披风了,该先细细的做几色披风。 如此,季颂贤在家闷头做针线,却不想她那女儿国游记一行发卖,立时又引起狂潮来。 实是这女儿国游记又有警醒世人的作用,写的又很诙谐幽默,叫人看了忍不住发笑,不管是内宅大院里的老妇人,还是朝堂上的大臣,尽皆以此为乐,不过十几天的功夫,此书竟成了潮流,凡是金陵城里数得上的若是没看过此书都没脸出门,各茶楼酒楼饮酒谈话都是谈的这本书,那当红的头牌竟没有不知道的,盖因不晓得此书与人说话都没话题,会被认为土老冒,跟不上潮流。 因此上,潇湘子的名声更盛,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寻他们心目中的潇湘子先生。 庆丰帝知道这事暗自偷笑,彼时,他正在读那未来游的第三遍,庆丰帝是一国之君,读书从治国考虑,倒也增了许多见识,每读一遍,都会多一些认识,虽然书中未提什么政治之事,可庆丰帝也从书中读书未来之时怕是已经没了皇帝,大约也如先贤时一般行推举制。 他倒也不觉如何,庆丰帝看着似是有些糊涂软弱。实则心中比谁都清楚,他自己也明白,没有千年的王朝,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千年万代传下去。能传个三五百年就已经很不错的。 即如此,后世没了帝王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庆丰帝并不太关注后世是哪个王朝,大夏朝到底如何之类的,他只是书中的字字句句中读后世的治国方略,越读。庆丰帝越觉成怀瑾和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极有道理的,怕是该重商重工的。 为此,他又召成怀瑾进宫几回,两人一处讨论,讨论完了,庆丰帝便叫成平安进宫问他香皂做的如何?要怎样建立商会之类的事情。 便是在这种时候,女儿国游记出来,庆丰帝先赌为快,读的时候险些笑岔了气,之后便打听金陵城里凡是识字的都以读此书为乐事。然后听及潇湘子先生如何如何,庆丰帝便暗自偷笑,心说若是那些人知道潇湘子先生竟是个女子,且还是个倾国倾城的貌美女子不知道做何感想。 只庆丰帝虽然这般想,却并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不说季亿现在还是他信任的重臣,便是看在成怀瑾面子上他也是不能的。 这日季颂贤终是做了两件披风,一件宝蓝色绣雄鹰走银线的是给成怀瑾的,一件黑缎面竹暗纹的是给季亿的,将那件宝蓝的收好用同色的包袱皮包好。将黑缎面的拿好季颂贤直接去寻季亿。 可巧季亿刚批完公文,正出来想去菜园帮伍氏收胡萝卜,季颂贤正好和季亿走个碰头,她赶紧过去见礼。口中笑道:“正想寻爹爹呢可巧碰上了,爹试试这披风行不行,若是哪里不好我赶紧改了。” 季亿一听季颂贤费了那么些个功夫竟是给他做衣裳,立时欢喜的笑了:“哪里有不好的,我看着便是好。” 季颂贤也不管他说什么,只管将披风给季亿披上系好。离远几步瞧了好几眼,笑道:“正好合身,爹穿着好看,改日早朝时便穿着去,省的着了凉,这个穿着好,我那里还有水貂皮,再给爹做一件月白的。” “有一件就成,做这个最费功夫,爹知道你有孝心便好,莫再做了,省的将眼睛瞅坏了。”季亿哪里舍得叫季颂贤再辛苦,抚着胡须笑着劝了两句:“我听你娘说这几日你见天夜里做针线,那油灯底下最伤眼了,小小年纪小心将眼眍坏了。” “哪里就见天做了。”季颂贤一笑:“不过这几日见天越发的凉了赶的急了些,若是再做,便白天做,晚上是再不做了。” 季亿便也不再去劝,将披风脱下来折好叫丫头拿进屋中,对季颂贤道:“与你母亲收胡萝卜去,你去是不去?” “一起去吧。”季颂贤跟在季亿身后,一行走一行道:“爹知道江家和宋家联姻之事么?” 季亿有些惊奇:“你问这个做甚?” 季颂贤一笑:“只不过随意问问,爹到底知不知道?” 季亿一抚胡须:“倒是知道,江家如今有些败落了,宋家大郎却在朝中越发的有威望,大有取代江家的架势,江家为着利益,便想娶宋家女儿,说起来,这宋家的女儿有些不着调的,虽然出身世家,也受过许多严苛的闺阁教育,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越长越歪,长到如今竟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个看脸的毛病。” “看脸的毛病?”季颂贤越发奇怪。 季亿冷笑一声:“便是不管品性如何,她只瞧脸,只要长的好看的,她便对人家好,长的难看的,她理都不理你,据说宋家姑娘屋里使唤的人都是貌美如花,她说凡是见着这种长相好的心里就痛快,看着长的不好的,饭都吃不下去。” 说到这里,季亿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偏生江家那几个小子没一个长的好的,虽不说多丑,可也和好看沾不上边,原江宋两家都是为着利益结亲,并不曾问过儿女的意思,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宋家姑娘偏生就听说江家小子长的奇丑无比,一时吓坏了,竟是跟一个长的很是俊俏的书生给跑了。” “啊?”季颂贤没想着还有这等事,当真觉得很是奇怪:“天底下还有此等怪事?” 季亿又笑了:“凡是相熟的人家都称宋姑娘为花痴,我瞧着,竟是比晋阳公主都要……” 说到这里。季亿大约是觉得这般说晋阳公主的不是有些不好,便住了嘴。 一时间,父女二人晃晃悠悠到了菜园子,伍氏正在那里带着拔萝卜。季颂贤和季亿也赶紧过去帮忙,拔了好一会儿才将两畦园子的萝卜拔出来。 忙完了,伍氏笑言要做萝卜排骨汤,又说起明日去荣锦侯家赴宴之事,只说本来家中和荣锦侯家并不是太过相熟。走动也不多,季颂贤订了亲的倒不好去,明儿去的话就带孙氏去便成,叫季颂贤在家里歇着。 季颂贤本来就不愿意多走动,如此正合了她的心意,便自告奋勇去做排骨汤,又说要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请季亿品评。 之后,季颂贤便去厨房忙活,到了晚上做了一大锅排骨汤,又有几个素菜。切了几盘卤菜,又有素粥等,见时间还不晚,她又别出心裁的做了一个水果拼盘。 一时间家人到齐,季颂贤叫丫头摆饭,季纲几个坐下吃饭,这一尝便尝出不一样的地方,季纲笑道:“今儿的菜怕是妹妹做的,旁的我也瞧不出来,单只妹妹做的菜精细。光是外表瞧着就好看,叫人都舍不得吃。” 季缜道:“闻着味道也好,尤其是这汤,竟这样的清澈。瞧不出一丝的油腥来。” 季颂贤一笑:“旁的倒没什么,单这汤费了大力气的,虽看不出油腥,喝起来却香甜,也最是滋补不过的,八兄读书辛苦要多喝些。” 听她这般一说。众人都去喝那排骨汤,这一喝都夸好,季颂贤也知她做的并不多好,不过家人疼爱她,就觉得她千好万好罢了,谦虚了几句便开始闷头吃饭。 一夜无话,第二日季颂贤送伍氏和孙氏离开,便急急将那宝蓝披风包好叫绕梁给成怀瑾送去。 绕梁拿了包袱撅撅嘴道:“姑娘实实没必要的,照奴说,就该大大方方的送,没的跟做贼似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季颂贤拿手一点她额头:“你知道什么,本来爹并不待见他的,若是知道我给他做了衣裳,说不得以后想出什么法子来为难他,为着大伙安生,你便多跑几步路罢。” 绕梁嘻嘻一笑:“并不是奴懒,不过照实说而已,即是如此,奴便是跑断了腿都高兴。” 说完,她拿了包袱笑呵呵离开,她前脚才走,不想后脚高芷兰来访,季颂贤接着帖子竟是发了好一会儿呆,实没想着高芷兰上门。 她赶紧叫人好生招待,自己换了衣裳就亲迎出去,一直迎出二门,就见高芷兰穿了一身大红百蝶穿花纹的衫子,底下杏黄撒花墨边百褶裙,头戴赤金镶珠凤簪,凤嘴里叨的那红珠子颤微微垂在额头,她又抹了正红的口脂,眼角眉梢都擦了些红脂,更衫的整个人越发的艳丽无匹。 季颂贤瞧着她就乐了:“这是哪里来的仙子,竟叫人瞧傻了眼,你如今越发的好看了,我瞧着,竟是将旁人都比下去了。” “我再如何也比不得你的。”高芷兰挽了季颂贤的手进门,一行说一行笑:“前儿我得了些好物件,我觉得与你投缘,就亲来送与你瞧,你如何谢我。” 说到这里,她悄声压低了声音:“我知你认识潇湘子先生,我也不求见先生一面,只求能得先生墨宝,这事你可得给我办好了。” 季颂贤才知道高芷兰亲自登门的目的,笑道:“这个倒是好办,先生素来不喜见人,你若只讨墨宝倒好说,没的我和先生磨一磨就得来了。” 一时间,高芷兰欢喜不禁,笑道:“这个好,如此多谢了,你是不知道我的,我平素也没个喜好,见着先生的书竟爱的不行,我瞧着,先生那是最懂咱们女儿心的,一字一句都是替女儿家着想,便是为着这份心,我也得支持先生不是。”(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荣锦侯府 坐北朝南的屋子里端坐着两个丽人,一素服一华服,华服丽人眉眼明快俏丽,笑起来时叫人见之可亲,她不住感慨:“说句不害臊的话,原我和曹家和离了心里总归不好受。” 季颂贤赶紧劝她一句:“照我说和离了才好,那样糟心的一家子如何就过得下去了,莫说你,换成谁怕都受不住的。” “也是祖母和父兄疼我。”高芷兰苦笑一下:“便是这般,还有不少人说我的不是,只说我不孝敬公婆,还打压兄嫂,像我这等恶妇谁家还敢娶,我心里的苦又有几个知道。” “是曹家没福罢了。”季颂贤倒也知道一些曹家的事情,这曹家起身贫寒之家,到如今也不过两代光景,算是暴发户,只他家和季家不一样,季家虽也出身寒门,然则,季家人都精明,也都有自知之明,很看得清楚,因此行事低调,吃用上头也是尽力简朴,很有几分勤俭持家的心思。 曹家却是什么都高调奢侈,男人又不是很懂经营,如此也不过两代家里就有些不像了。 原高家是看他家外头赫赫扬扬,再加上出身不如自家,想着娶了高芷兰这等出身的媳妇必然要供着的,为着高芷兰日子过的舒心才叫她低嫁了,哪知道,曹家人那样的自卑自负,曹父曹母想着搓磨高门媳妇来寻找那么丁点的优越感,曹家嫂子也想仗着身份叫高芷兰让她。 另外,曹安也不是什么好的,整日拈花惹草生出许多是非来,如此没过多少时候,高芷兰便受不得了,她是将门虎女,天生的爆脾气,哪里受得住旁人欺负,自然是拳打公婆,脚踢兄嫂…… 说起来。季颂贤倒是极喜欢高芷兰此等作派,不像有些人为着面子竟能生生忍受欺压,照季颂贤说,自己过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为什么过的不好偏生装好,为着面子什么都忍,里子都没了,要面子何用? 她一时想了一些事,勾唇浅笑:“我听说自打你和曹家和离了。他家越发的不像了,虽然世人都说你不好,可是,私底下谁不明白曹家什么行事,再加上他家这一代也没拿得出手的男丁,曹二公子还想再寻个高门媳妇却是不得了,便是好些败落的世家都不想将女儿嫁到他家去,没奈何,只得寻个寒门出身的。” 高芷兰抚掌大笑:“如此就好,我倒瞧瞧一样寒门出身。他家嫂子还有什么可哭的。” 高芷兰那样子大有你们不如意我便好了的样子,她这样爱憎分明,倒是叫季颂贤越发的喜爱:“瞧你的样子,幸好是在我这里,我又素知你的为人倒是没什么,若是叫别人见了,少不得要说你轻狂的。” “只管来说。”高芷兰一插腰:“原我想着即然和离了,以后我再寻人家定要寻自己可心意的,之后瞧了先生的书,我便想着不管先生什么出身来历。甭管他多大年纪,若是我能找着他,只要他没娶妻我就嫁他,旁的不为。单为先生那样的玲珑心思,就算是他垂垂老矣,我也嫁过去伺侯他终老,只是可惜了……” 季颂贤再没想着高芷兰竟然说出此等话来,立时惊异非常,旁的闺秀便是再如何。也不会大刺刺说出要嫁什么人来,偏高芷兰就这般与众不同,叫季颂贤爱不得恨不得,一时心动使劲掐了高芷兰的脸颊一把:“你啊,叫我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你这般真性情叫我爱的不成,我要是男子,管你和离几回,一定娶你为妻。” “可惜你不是,也不是潇湘子先生。”高芷兰一摊手,微微垂头:“再者,陛下又与我赐下婚事。” 季颂贤又是一惊:“真的?怎未听说?” “能是什么好事么。”高芷兰苦笑一声:“陛下欲将我嫁给丛将军,旨意才下来,你又哪里就听说了,说起来这丛将军倒也是好男儿,只是我有些忧心,他也是将门出身,又身负武力,若是我和他一言不和,怕是不能像打曹家人一样打他,便是我想打,怕也是打不赢他的。” 季颂贤实忍不住大笑出声,怎么想怎么觉得高芷兰这话叫人没来由发笑,不由拍桌大笑:“你……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旁的人都先忧心夫妻能不能和睦,又有担忧所嫁非人的,偏你只管担心打架打不打得过?” 高芷兰倒是不笑,苦着一张脸摊手:“便是如此,我素喜爽利,一言不和就拳脚相加,原在曹家打人倒是痛快的,可真要嫁给丛将军,哪里就能那般的痛快。” “或者丛将军偏生喜爱你这样的,愿意叫你打呢。”季颂贤笑着打趣一声,一时又想着一件事情,小声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极喜爱读书,前些时候读了一本古书,倒是瞧见一个机关图,那是一个暗器机关图纸,若是照图做出来,便能得一件极厉害的暗器,那暗器名暴雨梨花针,你要是真怕打不过丛将军,我便将图纸给你画下来,你回去悄生找人做出来,他要真敢揍你,你便拿暗器打他。” 这话一出口,喜的高芷兰立时拍手:“我便知道今儿来对了,你快些将图纸取了给我。” “急什么。”季颂贤瞪了高芷兰一眼:“我哪里记得哪本书上瞧过的,左不过画给你就是了,且等一会儿,一会儿我便画出来。” 如此,高芷兰才不再催着,两人又说起话来。 正说的热闹时候,不想绕梁进门,将怀里包袱放到里屋床上,出来给高芷兰见礼,又对季颂贤笑道:“才刚八公子叫奴带了些东西给姑娘,奴放到里屋了。” “是什么?”季颂贤笑问了一句,心里却觉奇怪。 “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不过是前儿姑娘说的几样东西罢了,有衣料,也有些首饰之类的。”绕梁回了一句,一拍脑袋又道:“对了,还有八公子寻摸的一盒子点心。” 季颂贤忙叫绕梁拿来尝尝,绕梁才要去取,高芷兰便笑着止了绕梁:“罢,取什么,我什么点心没吃过,偏你这般巴巴的拿了来,即是你八兄一番心意,你怎好给我吃。” 说到这里,她又催着季颂贤:“时候不早了,你赶紧画了图给我,我好拿了家去。” 季颂贤无奈,只得叫绕梁准备笔墨,拿了寻常描画样子的细笔在纸上细细画出来,等画好了待墨迹干透给高芷兰带走。 一时高芷兰匆匆离去,季颂贤才叫过绕梁问:“你怎么碰着八兄的?他如何给那么些东西?” 绕梁抿嘴一笑:“哪里是八爷,是姑娘叫奴给成指挥使送披风,奴送了去,成指挥使便叫锦衣卫里一个小哥将奴送回来,又叫奴带了许多东西给姑娘,偏生高姑娘在咱们家,奴怕说是指挥使送的,没的叫人觉得咱们轻狂,因此上才借了八爷的名头。” 季颂贤笑着一点绕梁额头:“你这精怪的,去,将那点心拿来我尝尝。” 绕梁笑着下去,一时抱过一匣子的各色点心来,季颂贤尝了几个精致的小点心,只觉得样样合胃口,一时欢喜赏了绕梁些大钱:“你喜欢什么吃食只管出去买,这会儿子我不用你伺侯。” 若是寻常点心,季颂贤吃着好肯定会赏绕梁几块,只这是成怀瑾精心做出来给她吃的,她是怎么都不肯给别人的,只能叫绕梁喜欢吃什么买什么了。 绕梁倒是有眼色,欢欢喜喜的接了钱去买吃食。 不说季颂贤如何品尝成怀瑾一番心意,如何查点成怀瑾送来的衣料还有各色首饰,只说伍氏带着孙氏去荣锦侯家赴宴。 原伍氏并不是个高调的人,孙氏也是个很有眼色会行事的,婆媳二人过去和荣锦侯家老太太说了一会儿子话,便有管事媳妇称外头园子里已经备下席面,请老太太和各家的夫人太太们移步过去。 荣锦侯老太太笑着和伍氏道:“因着家里人渐渐多了,原先的宅子到底有些小,便将隔壁院子也买下来修整,两所宅子连通,因此止,不只房舍多了,花园子也大了不少,我是素喜逛园子的,家里小辈们为着我这喜好又将花园子修整了修整,如今正是金秋时节,弄来许多菊花,季夫人也与我过去瞧瞧,虽不及你们家的好,不过倒也干净整洁。” 伍氏赶紧道:“我们家哪里有什么好的,这金陵谁不知道我喜爱种菜胜过种花,我们家园子都叫我整成了菜园子,若是谁去我家,不过看的是一派田园风光,胜在一个新鲜罢了。” 荣锦侯老夫人一时笑了:“你倒是爽利的,素来有什么说什么,我是喜爱你这性子的,也喜爱你这般过日子,到底天长时久的过光景,哪里也不能铺张,这么一大家子人,今儿你费几个钱,明儿我费几尺布,东西是小,可日子长久了,所费便不小呢,你家俭省是对的,这才是教育儿孙的正经人家。” 难为荣锦侯老夫人是个知情识理的,虽然年纪大了,可看事更通透,她就不喜世家奢靡,和伍氏倒也投缘。 停了一下,荣锦侯老夫人摇头叹息一声:“咱们大夏朝自太祖时候便极体恤下头的人,官员俸银是极丰厚的,哪朝哪一代都比不得,说起来,光是俸银完全够一家子过日子的,可如今的世家就偏好奢华,做一件衣裳都要几百贯钱,哪里就那么着了,有金山银山也给糟贱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找骂 “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呢。” 伍氏跟着叹息一声:“只如今像您这般瞧得清楚的人忒少了些,侯府有您镇着,说不得能多荣耀好几代。” 一句话惹的荣锦侯老夫人笑了:“哪里像你说的那般了。” 两人一行说一行到了后花园,果然那里已经摆下好几桌席面,荣锦侯老夫人让伍氏坐到上首位置,伍氏只说不能喧宾夺主,将荣威侯老夫人让到主位,她陪坐一旁。 如此,主位上便是荣威侯老夫人,伍氏坐在荣威侯老夫人左侧,右侧则是副相欧公之妻纪氏。 伍氏下头是卢夫人,纪氏挨着是国子监监正之妻荣氏,再下头虽也有几个高官之妻,然则岁数小些,因此才坐了下首的位置。 一时酒菜上来,荣威侯老夫人让了让,这才举箸吃了一口,她一吃,别人也都吃了起来。 这一桌上旁的人倒也罢了,都是些和善人儿,只纪氏素来和伍氏不对头。 不说季亿身为宰相,欧公是副相,比他差上一些,单说纪氏出身江南纪家,她母亲是江家女,她也算是江家的表小姐,因为这个出身,纪氏从来都瞧不起人,一副高傲的样子。 她极不忿伍氏那么微寒出身偏如今要骑在她头上,也更瞧不起伍氏的作派,只觉得寒酸小家子气,这会儿子和伍氏坐个对面,见伍氏夹菜的时候并不碰那等珍稀的山珍海味,偏生爱吃蔬菜瓜果,且吃蔬菜也不捡那做工繁琐,下了很大力气做的,只爱吃些家常口味。 纪氏就更觉不好,撇了撇嘴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又瞧伍氏吃些青菜,更看不上眼。 只是她也自持身份,并不在席面上留难,一直等众人都吃完了撤下残席摆上瓜果菜点一行吃一行聊天的时候。纪氏才笑了,她比伍氏年纪小上两三岁,只是她自幼养尊处优,不比伍氏从小做农活。后来又一直没断过活计,猛一瞧比伍氏年轻怎么也得有十几岁,且也长的比伍氏好看,这一笑,倒不像个年老妇人。很有几分年轻妇人的艳丽之态。 “季夫人,不是我说你,像咱们这种年纪就该好好的补养身子,原该吃些好东西的,你怎的净吃那些粗卑之物,原你年轻的时候没那个条件倒也有情可原,如今季相俸禄也不少,眼瞧着又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该吃些好的穿些好了的,省得将来两腿一蹬时想着一辈子没享过福。没的后悔。” 瞧着纪氏这话似是很为伍氏考虑,其实,句句都是讽刺伍氏没见过好东西,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原好几个正说笑的夫人这时候都静了下来,均脸上有些不好,荣锦侯老夫人脸也沉了下来,倒是伍氏大约是受够了这些话的,她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你说的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只我这一辈子怕就不是那等享福的命呢。你家里倒清静些,没甚么小辈叫你操心,我那八个小子都不是省心的主儿,一个闺女也是千娇百宠的。偏如今孙子辈儿也都起来了,每日里多少事呢,再加上我家底子薄些,我哪里敢狠吃狠穿,没的将来给儿孙弄一身的债,叫儿孙骂我。倒不如如今俭省些,将来儿孙过的好也是我的功德了。” 她这一句话不要紧,直直叫纪氏脸上红了黑黑了青很不是个颜色。 原纪氏这一辈子哪里都好,出身好,嫁的人也好,只偏生不是个好生养的,这样大的年纪也没个亲生的儿孙。 原她年轻的时候倒是生过一个小子,只那时候到底年轻好胜,有些不注意,那孩子长到三四岁的年纪就没了,之后她倒也生了三个姑娘,却愣是没生下一个儿子来,没办法之下只好大力的给欧公纳妾,打了借腹生子的主意,一直到如今,也不过又得了四个姑娘,竟没一个小子,这是纪氏心底里的一根刺。 偏生今日伍氏就是拿着这刺狠狠的刺痛她的心,叫纪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了下来。 她冷声一笑,微抬头道:“我家七个姐儿也都是好的,只闺女不同儿子,将来嫁了人便成,我倒是不必很操心,说来也是我的福份了,便是我们老爷那里,因有许多妾侍服侍着,倒也不必我太操持,我如今啊,每日吃管吃些好的,再挑些好衣料叫人做成衣裳,再便是得闲了吃个席,自己取些乐子,倒比寻常人更自在。” 说到这里,纪氏拿眼直瞟伍氏:“不是我说,季相高官厚禄的,只守着你这么个孤老婆子未免太难看了,叫人看了不像,你也该给他寻摸个好的伺侯着,年轻的时候你怕季相贪美色疏远了你不叫纳妾这有情可原,可如今这般大的年纪了,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了,再这般死守着未免不好看,家里也忒不像个样子了。” 纪氏和伍氏这两位宰相夫人都是这般大的年纪,一辈子什么事没经过,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说着话,可每一个字都是在直指对方的不是,想要叫对方下不来台。 旁边坐着的那些小辈的夫人们简直听的直了眼,实没想着这二位在这般场合下就跟对方开了仗,且在欢声笑语之下就已经过了不晓得多少招,简直听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纪氏说到伍氏善妒不给季亿纳妾,这些但凡金陵城里的谁不知道,旁人都想坏了,季相纳妾这是最叫人碰不得的,伍氏每到这时候便要发怒的,荣锦侯老夫人也赶紧笑道:“你们两个这般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得,都安生些,一会儿我给你们糖吃。” 荣锦侯老夫人原想拿话将这事抹开,又在告诉伍氏这是她家的宴席,叫伍氏给她个脸面,别为着这事跟纪氏不对付,到时候大伙都难看。 若是往常,说不得伍氏觉得极憋屈的,可偏生前儿季颂贤才跟她讨论了纳妾的坏处,才刚刚赞扬了伍氏不叫季亿纳妾,不叫自家儿孙纳妾才是真正通情达理,于国于民有利的。伍氏正自得呢,偏生纪氏说到这里,伍氏脸上丝毫不变色,还是笑吟吟的。 荣锦侯老夫人暗暗纳罕。只说如今伍氏练的越发有气度了。 纪氏也气的直想挠桌子,只说这样的话都刺不着伍氏了。 就在旁人都以为一场责难已经消弥与无形之中了,偏这时候伍氏开了口。 伍氏笑吟吟瞅了纪氏好几眼,就在纪氏觉得莫名其妙时,她喝了一口茶。拿帕子抹了抹嘴角,笑道:“你说这话,原我说不得还得赞你一声明理,说人贤惠大方,说起来,我也是想学你这般贤良的,原也想寻个年轻的伺侯我们老爷,只我才将我这点想头说出来,我们老爷就骂我糊涂,还说我年轻时候那般的懂事理。如今怎么越老越犯起糊涂了。” 说到这里,伍氏难得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老爷虽如今高官得坐,然则你们也知道,年轻的时候和我一样都是出身乡间,本也是寒门小户出身,有时候,在家里说话难免就有些不中听了,我们老爷当时是这般说的。” 坐在另一桌的孙氏听着伍氏这些话立时就有拿帕子掩面的冲动,实则,她这婆婆也是个妙人。那日自得了季颂贤的赞扬,便一直洋洋自得,直恨没有时机拿这些话砸出来,将原来笑话她的人都骂上一场。 那日她婆婆得了由头。晚间就跟她公公开了一炮,直言她公公能娶着她婆婆这般明事理的媳妇那是积了不知道多少辈子的德,正因为有她婆婆这般的明理懂事又能守得住,她公公才没跟旁的男人一样犯错,直训的她公公跟个孙子似的连声称时,一脸接受教训的样子。就差没跪下将她婆婆供起来了,叫她们这些小辈是又好气又好笑。 之后,大约是她公公暗地里也赞扬了她婆婆一场,又称赞她小姑子那些话有理,她婆婆自认为得了由头,便一直等着呢,谁晓得,这纪氏偏生就提出这么一磋事来,她婆婆今日怕要一雪前耻了。 只是,想及她婆婆骂人时那样的兴致高昂,那样的激情涌动,孙氏实在是有些不好了。 果然,便听着伍氏大着嗓门道:“我们老爷骂我,你个不肖的老娘们,年轻时候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怎么老了老了成老糊涂了,定是经常跟欧相家那帮子糊涂娘们一处顽,竟也跟着糊涂了,欧相多年的英明就给他家老娘们带累了,难得我这样清白一个人,你也想叫我背负一身罪过么。” 就见纪氏脸红耳赤,险些拍了桌子,伍氏偷笑,声音却更大了:“我就问我们老爷,我是为着你着想,想给你讨个好的,你怎么偏生说我不是,欧相家夫人多好一人,谁不说她大度明理,怎么到你嘴里偏就变了味?” 伍氏好似故意一般,特特的问了荣锦侯老夫人:“您猜我们老爷怎么说的?” 荣锦侯老夫人虽然也不愿意纪氏难堪,可是她更好奇季亿的反应,便应声接了一句:“如何说的?” 伍氏掩口轻叹一声:“说起来,我们老爷才真正是一片忠心为国为君,说起来没的叫我都佩服之极,我们老爷说,有些女人面上显的贤良,直给自家老爷们纳小纳妾的,其实,也不过是顾及她们的颜面,却是丝毫不管自家老爷们,丁点忠君为国之心未有。” “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几个夫人都大感兴致,在座的除去伍氏和孙氏,又有几个不是为着家宅后院那帮子小妾苦恼的,有几个乐意自家老爷们纳妾的?谁不想寻个正当理由能正大光明说出不要纳妾的话来,自然,这会儿子季亿的话便叫她们极度重视,与面子比起来,自然里子更重要一些。 伍氏笑了一声:“我们老爷说,我这样的才好,我们家的媳妇们也都好,都不给老爷们纳妾才是真替一家子考虑,才是为着大夏朝千秋万代功业着想,老爷说了,原如今大夏朝因着历代重男轻女的原因,到底男人多女人少,如今越发的每年生的男儿多女儿少,本来女儿便少,又有些穷困人家生了女儿便溺死,又将女儿卖到那等见不得人的去处,还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如此,平民百姓娶妻生子越发的困难,咱们金陵城还不太显,但是好些地方一个村子的男丁都讨不到老婆的比比俱是。” “竟有这等事?” 在座的除去纪氏,连同荣锦侯老夫人在内多少夫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还有此等怪事。 伍氏点头:“我们老爷掌管户部多年,大夏朝的名头册都在他心里记着,这些事他又怎能胡说,老爷说了,如此下去,每年大夏人口得减少多少,好些穷乡僻壤的就因为娶不到媳妇生出多少事来,偏生咱们这些富足的人家不知道为君分忧,自己有妻儿老小便是了,还要生出什么好色之心,要纳多少小老婆去,算一算,好些人家小妾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多纳了小妾,就少一个好男儿能娶到老婆。” 越发到后头,伍氏越发的哀声叹气:“我们老爷与我说的时候不晓得生了多少闷气,只说便是讨了小妾的能生出儿子来也成,偏生不晓得多少好孩子就折在后院争斗中,弄的家宅不宁,到最后叫平民生出怨恨之心来,弄得各处不安宁,都不过为着自己的一点子私心,这又是何苦来哉。”(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大义灭亲 伍氏的一番话实在叫诸多夫人大开眼界。 谁都没有想着伍氏能用着忠君爱国的名头说出这样一番极大义的话来,她还用这话粉饰太平,不只给自己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还将欧相和纪氏都骂了,且骂的还这样的厉害,这般难听。 “简直是一派胡言,哪里有这样……”纪氏气的浑身发抖,再保持不了先前的风仪。 “我说的都是实情,现如今往户部有名册可查,你若不信只管去问,我实不明白你们都是怎么想的,都争着抢着给自己男人纳妾,真弄那么多小老婆吃你的喝你的穿你的还天天想着害你,就是那么好滋味的事,不只自己受罪,还为着那么些个小老婆,叫人家旁人讨不到正妻,没的妨碍别人传宗接代的大事。”伍氏尤觉得不解气,继续骂着。 她瞅了瞅几乎快气的背过气的纪氏,又添一句:“自己不能生也就罢了,也不是人人都是不下蛋的母鸡,别人都生了十个八个的,儿孙多的家里都快装不下,还教唆人家纳小,就好像不纳小就不是人似的,真真是多管闲事。” 这话一出口,纪氏一时喘不过气登时昏倒了。 荣锦侯老夫人立时叫人将纪氏抬到屋里又是请大夫又是往欧家送信,后来还悄悄瞪了一眼伍氏,拉她到一边:“没的你那般惹她做甚?又不是不知道她气量小。” 伍氏一摊手,做出一脸无奈状:“您也瞧着了,可不是我惹她的,分明是她先惹我的,我爱吃寻常的青菜关她何事,偏就爱找磋,又拿话点着说我不贤惠,我又不和她过日子,我怎么着用得着她管?我家老头子都没说甚呢,她一个外人那般多事做什么。吃多了不嫌牙碜。” 这话堵的荣锦侯老夫人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伍氏道:“罢,我也不与你说,你这张嘴。便是十个八个极厉害的男人也是说不过你去了。” “那是我在理。”伍氏笑了,拉了荣锦侯老夫人的手:“咱们也没怎么着她,是她自己气量小,你给欧家送个信就是了,旁的事莫管。” 荣锦侯老夫人叹了一声:“总归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怎么着过些时候也得送些礼过去。” “您要舍不得出这份礼金,我赔给您就是了。”伍氏笑了两声:“就冲今儿骂她骂的痛快,我也乐意出这份礼品。” “你啊你。”荣锦侯老夫人无奈,只能指着伍氏笑了两声。 笑过之后,她又问:“你说的都是真真的?不是寻着由头骂纪氏?” “为着她我还不至于编瞎话呢。”伍氏又笑:“你也是知道我们家老头子的,为人素来最是刚正不过的,他要是知道我拿着这般事情开玩笑,指不定拿大耳刮子扇我,我是万万不敢的。” “唉!”荣锦侯老夫人长叹一声:“这是怎么个事啊?世上多重男轻女,不知道多少好生生女儿就被那狠心的爹娘给弄死了。有的才生下来没睁眼呢就这么给没了,造孽啊,造孽!” “偏生咱们大夏朝又最重孝道的,说什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叫那等猪狗不如的父母作贱自家儿女,要我说,管他是不是父母,杀人偿命,自己的儿女那也是人呢,凭的什么打杀了就无事?那样狠心的父母就没道理活着。”伍氏说起这些事来也是极气的。她平生是喜爱女儿的,一辈子只得了一个闺女,真正是爱的什么似的,最瞧不惯那等不拿女人不当回事的。 荣锦侯老夫人携着伍氏的手又道:“出了这么个事。我也不留你了,你带着你家媳妇这便走吧。” 伍氏也知道她这会儿子心里必定不痛快的,便笑着道:“如此我就走了。” 待伍氏带着孙氏离开,荣锦侯夫人过来跟老夫人回事,道:“欧家的人来了,又请大夫瞧了。只说纪氏急怒攻心,并没有旁的大症。” 荣锦侯老夫人这才安下心来,点了点头道:“你备些药给她带回去,真真晦气的紧,偏生气量小又偏偏爱惹人,自己没那般利害的口舌,就偏喜欢招惹那厉害的,每回不是自己吃亏。” 这话说的,荣锦侯夫人也不由笑出声来:“您说的是呢,这位季夫人确实厉害的紧,如她这般利害牙口,怕是她家的媳妇日子都不好呢,我瞧着那孙氏来了都不敢怎么说话的。” 荣锦侯老夫人笑着摇头:“你却是说错了,季夫人在外头看着厉害,在自家家里却是最慈善不过的,怕是这金陵城里没有几个比得过她对媳妇好的了,她又不叫自家儿孙纳妾,看着媳妇又和善,她家吃饭从不立规矩的,素来是一大家子都坐在一处吃喝,更不会给媳妇寻事,且时常拿钱补贴媳妇,宁可自己俭省些,也不叫媳妇受苦,谁嫁到她家才是到了福窝里呢。” “竟是这般?”荣锦侯夫人却也没想到瞧着那样厉害,有些跟泼妇似的伍氏竟这样的通情达理。 荣锦侯老夫人点了点头:“我原就和她好,她早些年就曾跟我说过,说自己就是女人,女人的苦累心里清楚的紧,即是自己这辈子苦过来了,又怎么能叫别人再跟她受苦,她自己就是个最疼女儿的,将心比心,别人家的父母岂不是和她自己一样疼女儿,即如此,做甚么疼着自家姑娘,却偏生作贱别人家姑娘。” “真真是难得的明白人。”荣锦侯夫人赞了一声:“原竟是我错看了她。” “你才多大岁数。”荣锦侯老夫人拍拍荣锦侯夫人的手笑道:“看人不光看表面,以后啊,你还有得学。” 荣锦侯夫人适时捧了一句:“我还有的跟娘学呢,偏娘最会看人,眼睛那般利,心性又通透,又是最疼媳妇的,您啊,多疼疼我,多教我一些。” 这婆媳二人说了一时话,荣锦侯夫人收拾了些东西送到欧家。只说自家没照看好叫纪氏受了气,这都是赔礼的。 欧家便是有些气,可荣锦侯府礼数都到了,叫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来。只能忍下来。 原这事也不过是两位相爷夫人互看不顺眼拌了几句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生因她们拌嘴的内容对于好些人来说太过重要。 在座的那般多的夫人们听到这些闻所未闻的言论,自然谨记在心中,有好些心性通透的便以此为借口开始思量着整顿后院。 卢夫人便是其中一个。 卢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儿女也都孝顺,卢有德也是高官得做的,按理说日子也过的不错,只卢有德有些毛病,就是好色,他也纳了好几个颜色好的小妾,这些小妾也都不敢招惹卢夫人,只是在私底下斗上一斗,原也不碍什么。 可偏生卢夫人就是个容不得的,原先有那贤良的名头压着不能如何。可听了伍氏这些话便觉茅塞顿开,登时寻了由头。 她回去便将那几个小妾叫了来,又叫人给她们收拾了平常得用的东西,还有她们这些年攒下的财物,亲自与她们放妾书叫她们出府,以后婚嫁自主。 那几个小妾哭哭啼啼求情,只卢夫人狠了心,趁着卢有德不在将她们全赶了出去。 待到卢有德回来,去了他正宠着的桃红屋里,左等右等不见人。就叫丫头去寻,却不想那丫头吞吞吐吐似有话说,卢有德问她又问不出什么,只得去寻卢夫人。 卢有德过去的时候卢夫人正和卢芳选料子准备做冬衣。见卢有德进门,赶紧笑着起身:“老爷回来了。” 卢芳也过去问好,卢有德旁的不如何,却是个最疼爱子女的,见着卢芳眉眼里都是笑:“与你娘选料子呢,叫你娘给你选些好看的。多做几身新衣裳,再打几套好头面,小姑娘好好打扮好多着呢,出门也好看不是。” 卢芳和卢有德素日里也亲近,倒也不悚,挽着卢有德胳膊撒娇。 说了一会儿子话,卢有德叫卢芳自去玩,等卢芳出去,他就正色问卢夫人:“桃红几个呢?怎么今儿都不见人影了?” 卢夫人一笑:“正要和老爷说这件事情呢,那几个我做主放出去了。” 卢有德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她们都是老实的,不曾与你争吵过,你如何就容不下了?” 卢夫人也不气不恼,笑吟吟道:“原我为着贤良名头,又想着素日里与老爷也算是夫妻恩爱,老爷即是爱颜色,我也不能容不下几个年轻小姑娘,便当个粉头玩意养着就是了,左不过每个月多费些米粮银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今儿我去荣锦侯府赴宴,听了季夫人一席话,才知我素日里竟是想错了。” 就这么一番话,卢有德便心知不好了。 满金陵谁不晓得那伍氏最是泼妇不过,管着季相多严,这么多年了,季相不说纳妾了,碰着美貌女子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当年为着季相纳妾的事,她就敢寻去和先帝爷争吵,当今才亲政的时候为着拉拢季相也要赏赐美人,为此,伍氏险些打上金銮殿去,自家这婆娘要是跟伍氏学了,以后还有自己好日子? 卢夫人一瞧卢有德的样子就知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道:“我是个内宅夫人,好些事都是不知道的,只老爷是朝庭命官,有些事情很该与我说的,若不是听季夫人说起,我哪里知道现今咱们大夏朝男人比女人多那么些个,多少平民百姓娶不上媳妇的,如此长久下去,几辈子过去,咱们大夏朝哪里还有什么人丁?” 说到这里,卢夫人满脸的忧心:“人家连媳妇都娶不上,偏老爷不知道为君分忧,还因着自己私心纳小,我是看不过的,我虽是妇人,可也知道家国天下,为此,我就做主放了桃红几个,我想着老爷素日里也是忠君的,必不会在这事上与我相左,若是老爷觉得我错了,我就只有大义灭亲了。” 呃? 卢有德听卢夫人一席话,真真险些蹲下哭呢,满心的委屈,真想破口大骂一声,奶奶的,这婆娘竟然来想大义灭亲,看来,以后怕是再不能有二色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明白 待到无人之时,季颂贤取出成怀瑾送来的东西查看,其中有一匹杏黄的料子看起来轻薄柔软,只这料子做夏装倒好,做冬装有些不合适,另有一匹绯红的又密实料子又厚,倒是能做几件裙子,还有葱绿的衣料却是做中衣的,此外,还有好几匹各色衣料。 最下头压了两匹深红和墨黑的,瞧那花纹分明就是做男装的。 季颂贤看到之后就笑了,实在是成怀瑾这份隐藏的心思,怕是成怀瑾还想叫季颂贤给他做两件衣裳,只不好说出来,便送了料子来,叫季颂贤自己猜度。 外表看着那般冷硬的人,内里却有这等小心思,实在叫季颂贤觉得可乐。 又瞧那些头面,一套十八件赤金累丝头面,一套红宝石的,一套白玉头面,另有一套翡翠头面,再有便是各色的绢花,纱堆的跟真的一般无二的头花并好几件累珠簪子。 只这些头面首饰便装了好几匣子,装季颂贤的妆台上摞得高高的,季颂贤看后收拾了都锁在床边那个红木雕花大柜子里,只单留了那深红暗纹衣料铺到案上拿了剪子裁剪。 因给成怀瑾做过几件衣裳,季颂贤倒也知道尺寸,再加上她如今心思灵透,做什么也得心应手,一忽的功夫就将衣裳裁好,之后便穿针引线准备去缝制。 季颂贤裁衣的时候花了些巧心思,并不与时下的衣裳一样。 如今的衣裳裁剪极简单的,和千多年之后裁剪衣裳都不一样,整块料子摆好,先剪个大致的样子,衣袖和衣身从来不分开,都是一条横线直接剪过去,再剪出领子的位子,衣身也是直接在衣袖下边剪出弧形来便成,整件衣裳几乎就是一个很大的布块,这般做出来的衣裳穿着肥肥大大并不合身。尤其是肩膀处,夏装还好,到底轻薄些,可冬装衣袖处便会显的鼓起一块来。不管是做活还是写字都不方便。 季颂贤想及千多年之后那些各色的裁剪方式,不说那D式裁剪,还有立体裁剪之类的,光是寻常的剪裁便比如今好了许多。 因此上,她便照着那等法子去裁了衣裳。想先给成怀瑾做一件试试,若是好,以后她再教伍氏和几个嫂子此等法子,也给父兄做几件合适的衣裳穿。 季颂贤心算厉害,裁起衣裳来几乎不用换算尺寸便成,裁的也是飞快,她裁的衣裳衣身和袖子都是分开的,腰身的地方也不像此时的衣服那样肥大,都是做了收腰处理的,衣身更是分了四片。如此穿起来更加合身舒服。 把裁好的衣片平摊好,季颂贤开始絮棉花,因知道成怀瑾身怀武艺,比平常人更加耐寒,冬日那些寒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季颂贤就特特将衣裳做的薄了些,棉花也只絮了薄薄一层,再将里子铺好,将料子三面缝起来,再灵巧又细致的将这片衣料翻面。用线细细压实,如此棉花才能在里头服帖,穿上之后不至于棉絮一团一团的乱滚。 季颂贤做活快,没多少时候便将棉花都絮好了。之后便开始将几片衣身缝合,又将衣袖缝好,待到快晚饭的时候,便已经将一件成衣几乎做好了。 最后上了领子,她提起来瞧了瞧,只觉分外满意。 她这里刚觉满意。想着再在衣服上做些装饰,便见绕梁哈着手回屋,一行嘀咕:“今儿这天真是邪乎,怎就突然间变天了,一时险些将人冻坏了。” 忽然,绕梁看着季颂贤手中的衣裳,立时笑了,过来瞅了好几眼,也瞧出不同来:“姑娘真真巧心思,竟然想着这等法子来做衣裳,只可惜这是男装,若是女装也用此等法子,必然好看的紧,好姑娘,你也教教奴吧,奴学了,定然细细的给姑娘做上一身好看的,保管姑娘穿出去人人都得夸奖。” 季颂贤轻笑一声:“原说要教你的,只是你这般不信任你家姑娘,我便罚你,嗯……罚你帮我再做几个荷包,必要细致的,绣花的时候记得要串上些小珠子,等几时做完了,几时才教你。” 这话一出口,便见绕梁立时苦了脸,季颂贤笑着拍拍她的头:“得,一边玩去。” 她将衣裳收好,过去给伍氏请安,过去时就见孙氏和王氏几个正围着伍氏说笑,季颂贤也笑着凑过去说话,之后便听孙氏讲起伍氏今儿多威风,如何在荣锦侯家宴席上骂的纪氏答不上话,如何将她气晕过去。 见伍氏那般乐呵,季颂贤也不好跟伍氏说这事做的好,本季亿受伤便是跟欧公有关,她这也算是间接的报了仇的。 跟伍氏吃过饭,季颂贤回房休息,并无将伍氏如何大展神威之事放在心上。 却不想,第二日她一早起来,因想着这日是休沐日,季亿恐在家歇着,便要过去跟季亿讨教些事情,不想她还未到季亿书房,碰着伺侯季亿的小丫头瓶儿,瓶儿过来给季颂贤见礼,笑道:“姑娘可是去见老爷,不巧的紧,刚才卢大人来了,如今正在书房与老爷说话,恐这会儿子姑娘不便过去。” 季颂贤一听也不好再去,转身去了伍氏那里,娘两个有说有笑的,还未吃饭,季颂贤就见绕梁直朝她挤眼睛,知有事情要说,等吃过饭,季颂贤告辞离来,一行走,听绕梁一行道:“成指挥使来寻姑娘了,说是庄子上有些事要和姑娘说,另外,成指挥使才刚买了一座温泉庄子,说要请姑娘过去瞧瞧,如何改建,如何陈设都要姑娘做主。” “竟是买了温泉庄子?”季颂贤是喜欢泡温泉的,原荣威侯府还有成国公府都有温泉庄子,只她那时候做不得主,不好去如何泡,这会儿一听成怀瑾也买了,倒是很欢喜。 她带着绕梁匆匆赶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又好好的梳了头,戴了一朵成怀瑾送的织堆芙蓉花,越发显的粉面桃腮美不胜收,季颂贤照镜子整整妆容。叫绕梁将她昨天才做好的衣裳包好便出了门。 此时成怀瑾正在外头大厅中饮茶,原冷峻的一张脸在看着季颂贤的时候露出淡淡笑意来。 季颂贤过去和他笑了笑,问:“庄子上有什么事?” 成怀瑾起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那几个农人说照着你的法子培育的稻苗长的很好。不过眼瞧着要入冬了,怕不能成活,倒是可惜了,正急着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在冬日也叫稻苗不至于损坏。” 季颂贤一听就上了心,想了一时道:“倒是有法子。只是需要的银钱怕是极多的。” “什么法子?”成怀瑾问了一句,不待季颂贤回答就一拍脑袋恍然道:“我如何竟忘了呢,造个玻璃暖房便成了,寻常冬日在暖房中种花都开的极好,想来种稻苗也是可行的。” 季颂贤一笑:“原就是这法子,只是买玻璃消耗极大,且搭暖房要用着许多的铁,这个怕不好弄。” 成怀瑾拽拽她衣袖带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这个不须虑的,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想法子就好,稻苗的事重要,便是多花些钱也是该的,要是稻种真培育好了,这可是万家生佛的好事。” 说话间两人出了门,季家门外停了一辆绿昵马车,成怀瑾扶季颂贤上车,他又做了一回车夫,赶着马车出了城。 成怀瑾赶车又快又稳当,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郊外。不一时看着一块开阔之地,地上遍种各色的树木,季颂贤隔窗瞧了,有好些梨树。也有苹果、甘橘等树木,远远的瞧着一片绿意正浓。 过了这些树林子,就有一座庄子近在眼前。 这庄子都是用青砖垒成,墙上涂了些白灰,远远看去灰瓦青砖白墙,很是古朴雅致。 待到了近前。竟见房子虽建的古拙,可一砖一瓦都配的很巧妙,有一种天然意趣。 马车过了木门,里头院子更加阔朗,很合季颂贤的喜好,一旁院中种了好些的花卉,另一旁有个大大的池塘,如今也只有几片残荷罢了。 成怀瑾扶季颂贤下车,笑道:“温泉还在后头,只你怕也累了,先歇一会儿咱们再去瞧瞧。” 季颂贤点点头跟着成怀瑾进了一间小巧暖房,暖房里头摆了许多的吊兰,另有好几品菊花正吐露芬芳。 其中竟然还有一品绿菊,瞧着倒也稀罕的紧。 季颂贤看了几眼,就将包袱拿出来递给成怀瑾:“我昨才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成怀瑾一听立时欢喜之极,眉眼间都带着笑,口中说着:“怎做的那么急,小心眍坏了眼睛。”手中却急急拆开包袱,拿出里头深红的袍子转身过一个小门进了里屋。 没一会儿成怀瑾出来,却是换了那件袍子,季颂贤瞧他穿着这件薄棉袍一丝都不觉雍肿,反倒更趁着长身玉立,越发的挺括高挑,因腰身处做了处理,显的他身材也好。 成怀瑾皮肤也白,叫深红的衣裳衬着越发显的如玉一般,季颂贤因想着,若是他脸色再冷上几分,便直如冰雪雕琢成一样了,虽看着清寒的紧,可却也觉干净剔透。 只是这会儿子成怀瑾脸上露出几分笑来,倒将原来的冷意消退,只留那份干净透灵。 “这衣裳好。”成怀瑾捏捏下摆,又摸摸袖子:“穿着比早先的衣裳合身,难为你这般费心了。” 季颂贤想着,大约心里存了一个人,做什么都觉得好,无论怎样心里都是欢喜的,就如现在,只成怀瑾脸上有一丝笑模样,只说了费心二字,她就觉无限欢喜,昨日的劳累竟都忘了,反觉再如何操劳有了这句话都是好的。 再想想前一世嫁给成平安的时候,才成亲的时候成平安对她倒也细致呵护,只是,她却也并不觉太过欢喜,后来成平安纳妾,她也没觉怎样伤心,只是因成平安后来纳的妾太多了,又最是宠妾灭妻的,她才因为心有不甘而生气。 原来她以为是正常的,如今想来,她前一世竟是没有真心喜欢过成平安,盖因一是想早些离了荣威侯府,二来,大约是存了什么逆反之心也不一定。(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新衣 “你觉得好便成。” 季颂贤笑了笑,过去将衣摆抻了抻,又叫成怀瑾抬抬胳膊,看着衣服很是服帖又笑了:“我原是一点子想头,只是试着做了做,没想到倒比原先做出来的好。” 成怀瑾回去换了原先的衣服,拿着那件袍子出来翻看一会儿笑道:“倒是心思灵巧,怕是裁剪的时候比原先费劲不少,领口的地方应该是按着尺寸算出数来,另外,衣身分了四片,衣袖也是拆分开的,光是裁剪衣袖肩头袖口的时候定要计算的精密些,我想着,术数不成的人怕是做不得衣裳的。” 季颂贤抿嘴一笑:“如今我做了,你穿的这个是独一份的。” “多谢。”成怀瑾将衣裳折起来包好:“我定仔细的穿。” 又坐一会儿,成怀瑾就带着季颂贤去看温泉,却见露天两个石头砌成的池子,里头均冒着热气,季颂贤走近了摸摸池子里的水,竟是有些烫手的。 她回头一笑:“若是将这些水引到室内便好了,到了冬天倒省了烧水,要是拿铜管引的话,连火都省的烧了,这可是天然的水暖呢。” 成怀瑾也一掀衣摆蹲了下来,摸摸烫手的泉水:“我记下了,到时候叫人试着弄弄。” 他又指指那些房舍:“你瞧着房子盖的可好?要是不满意我叫人推倒了重建,一会儿你再瞧瞧里头的布置摆设,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好些屋子都是雪洞一般,你瞧了我再叫人去做家具。” 季颂贤听了一时心中大为激动,立时起身便要去看,两人一会儿的功夫转了好几处房舍,季颂贤表示这些房子建的都好,只是屋里摆设要好好设计一下,又叫成怀瑾得闲的时候将屋子尺寸排出来,她好想想里头如何摆置。 两人一行走一行说话。倒是其乐融融。 一时,季颂贤说到高芷兰所求,抿嘴一笑:“您这位冒牌的潇湘子先生便出一份墨宝吧,省的高姑娘认出我的笔迹来。” 成怀瑾觉得有几分尴尬。想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下来。 季颂贤问了一句:“陛下倒也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将高姑娘嫁给丛将军,高姑娘那里正郁闷着呢,前儿还跟我说,怕成亲之后若有个什么事她打不过丛将军。又怕受了委屈。” 她这一问,成怀瑾倒是笑了,眉眼间都带着几分欢快:“这婚事是丛将军亲自去求的,丛将军早些年便瞧中了高姑娘,只那时候高姑娘年幼,丛将军不好求娶,后来丛将军出征在外,原想着征战回来求娶,不想高姑娘竟是嫁了人,丛将军也不想叫高姑娘为难。就将这心思隐了下来,一直到如今,高姑娘和曹安和离,丛将军才又起了心思。” 成怀瑾见季颂贤听的认真,趁她不防备悄悄牵了她的手走了一段路,握着手中的温润滑腻,成怀瑾心中涨的满满的欢喜,几乎是破胸而出。 “丛将军亲自跟陛下请命,且答应陛下一定会好好对待高姑娘,陛下才允了这件事情的。陛下原还派人专门问了高老太君,高老太君试过丛将军也很满意,只是,高姑娘并不知情。” 成怀瑾慢慢跟季颂贤解释。季颂贤听了大笑出声:“如此,就不怕高姑娘打不过丛将军了。” 成怀瑾摇了摇头:“不只不怕她打不过,依着丛将军对她的心意,只怕她每日揍丛将军一顿,丛将军心中还美着呢。”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株银杏树下。这银杏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树下又有几个石墩,上头还放了软垫。 成怀瑾拿了软垫放到树下,拉季颂贤坐下来,两人并排说话。 季颂贤双手抱膝,叹了口气:“如此,高姑娘也算苦尽甘来了,但愿她以后好好过日子。” 成怀瑾将她散落到眼前的头发塞到耳后,看着她白嫩玲珑形状极好,看起来如小元宝般的耳朵,此时光线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映着季颂贤的耳垂几乎透明,越发觉得晶莹剔透,叫人看的心里痒痒的。 成怀瑾顺手捏住季颂贤的耳垂,手背在她脸颊上噌过,心里更是无限满足。 季颂贤脸腾的红了,侧脸躲过成怀瑾的手掌,从袖中拿出一块绣花帕子来遮住半边脸,隔着帕子对成怀瑾抱怨:“你离我远着些,你身上热的紧,没的叫人烦燥。” “好。”成怀瑾答应一声,季颂贤感觉出他动了动身,以为他离远了些,才想将帕子拿下来,不想手上猛的一沉,竟是成怀瑾攥住她右手,季颂贤想要抽回来,可又哪里是成怀瑾的对手,右手被他攥的死紧,怎么都抽不出来。 季颂贤无奈叹了一口气,才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成怀瑾的手微微颤抖,尤其是手心中全是汗意,知他定然十分紧张局促,不由心下一软,叹道:“你爱拉着便拉着吧。” 只这一句话,叫成怀瑾心下大定,一时得寸进尺,居然一伸手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悄声道:“莫动,叫我略抱一会儿。” 季颂贤身子有些僵硬,一动不动任由成怀瑾抱着。 过了片刻,成怀瑾不舍的放手,小声道:“太后病重,晋阳公主闹着要出嫁,恐生事端,小心。” 季颂贤点头:“我明白。” 两人起身,在庄子上又走了一会儿,看过几乎所有的房舍,又商量了好一时成怀瑾才送季颂贤回去。 一回家,季颂贤就见家中气氛不对,她心中有些疑惑,去伍氏房里请过安后便问:“咱们家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伍氏挑挑眉,一副气恨的样子:“可不就是出了事,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都当咱家是好欺负的么,跑过来说三道四,还说什么你爹多管闲事,平民百姓娶不上老婆干他何事,户部名册是国之重事,怎可将这事跟妇道人家道来,搞的他们现在都家宅不宁。” 季颂贤越发的不解了:“我走时卢大人在书房和爹说话。旁的事也没有,如何只走这么一段时间就生出事来?” “卢大人倒是好些,并不曾埋怨你爹。”伍氏恨声道:“只是卢大人走后,又有好几个不要脸的来咱们家闹腾。他管不住自家婆娘干咱家什么事,还有脸来闹,你爹面皮薄不好说什么,老娘可不管那些,拿着大扫把一骨脑的全赶了出去。” 季颂贤大约是明白了。肯定是伍氏在荣锦侯府说的那番话折腾出来的事,约莫是那些夫人们回去想着伍氏说的有理,便以此为据在家闹,立逼着家里男人放妾,不能全放的也要叫男人少纳些。 想来肯定是那些夫人们折腾的狠了,搞的许多官员灰头土脸,为此埋怨季亿,一个个的就赶过来抱怨几句。 只伍氏也不是那等闷葫芦似的性子,自认有理,一怒之下将人全赶了出去。说不得还痛骂一顿呢。 季颂贤越想越觉好笑,笑着安抚了伍氏几句,又去寻季亿,彼时季亿正在书房读书,脸上倒没显出什么表情来,季颂贤过去请了安,请教季亿几个问题,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季颂贤暗暗观察,发现季亿没什么气恨的样子便放了心。 她回去就动剪子针线照旧给季亿做了一件棉袍。这回棉花絮的多了些,花了两日的功夫做得了,等着季亿从衙门回来叫他试,季亿穿上之后说好。伍氏瞧了也说好,又问季颂贤这衣裳是怎么做的。 季颂贤眼瞧着这法子做的衣服确实比原先的好,便又想着将**之类的也改上一改。 如今男人的**没有**,穿的裤子也是掩腰滚裆裤,不光裤裆长的紧,裤腰处也要用汗巾子绑住。弄的裤腰的地方堆积许多布料即不美观也不便利舒适。 季颂贤用了几日功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季亿做了一套衣裳,季亿穿上之后老脸几乎笑开了花,将季颂贤一顿狠夸,只说从小处见大,光是这身衣裳就可见季颂贤的玲珑心思。 夸的季颂贤不知道多不好意思呢,哪里就是她想出来的,她也不过借鉴后人而已。 只这话却也不好说出来,季颂贤只能愧领了。 如此,不只伍氏,就是季颂贤的几个嫂子也每日缠着她叫她教导新式的裁衣法子。 季颂贤少不得抽了好些时间出来细心教导,不只教嫂子们,就是家中丫头和针线上的妇人也都一一的教了。 于是,好些日子里季家上下都忙着做衣裳,只因穿惯了新式裁剪法做出来的衣裳,再穿不惯原先那些繁琐累赘的衣裳了。 季颂贤便趁着这个时间又给成怀瑾做了一身衣裳,同时,开始写黄梁梦的第三篇故事,此故事便是男儿国。 她才将男儿国的故事开了个头,季家就出了一件事。 那便是高太后病重了,晋阳公主怕高太后万一故去她要守上三年的孝,如此,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成平安,便闹着要嫁人,如此,叫高太后几乎对晋阳公主冷了心。 只是,高太后只晋阳公主一个女儿,她再是拗不过晋阳公主的,只能依了晋阳公主。 原这也只是宫中事,并不和季颂贤相干,只是,庆丰帝也是想着如今季颂贤是他义妹,也算是高太后的义女,若是高太后万一没了,季颂贤说不得也要守孝,说不得明年春时就不能嫁给成怀瑾了。 出于一些考虑,庆丰帝是很愿意季颂贤早些嫁给成怀瑾的,便下旨叫晋阳公主和成平安完婚的时候,也同样下旨叫季颂贤早些嫁过去。 同时,庆丰帝为表示对季颂贤这个义妹的重视,还从内库拿出钱来给季颂贤建了一座郡主府。 这便将晋阳公主惹着了,她本就和季颂贤不对付,眼瞧着庆丰帝亲自给季颂贤建宅院却没她的,就跑去和高太后哭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样的坏话引的高太后动了怒。 可巧,欧公去宫中瞧高太后,也跟着添油加醋一番,也是高太后病糊涂了,竟叫欧公引着将季亿召来好一通的训斥。(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折辱 高太后躺在仁寿宫的床上,身上盖了红绫棉被,有些发白的头发整齐的梳在一处,虽然病的沉重,可她还一直努力保持应有的威严。 见季亿进来,高太后哑着嗓子道:“若你还念哀家对你的提携之情,便该好好的回报哀家一回,哀家这辈子只有两件憾事,一件是先帝爷,一件是晋阳公主。” 季亿站在地上恭敬的听着,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烦燥,抱拳道:“恕臣无能,先帝爷去世多年,晋阳公主与臣来说乃是君,臣都无能为力。” “哀家还没说如何呢。”高太后倒是气乐了,抬了一下手:“先帝爷一生宠爱昭仁皇后,只是,先帝爷却不知他宠错了人,昭仁皇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仁善,哀家不求别的,也不求废了昭仁皇后的封后,只是,哀家这些年手里也攥了些昭仁皇后当年迫害宫妃的证据,想叫你和欧公两个人逞给陛下,也叫朝臣都知道昭仁皇后到底如何。” “您是病糊涂了。”高太后话刚说完,季亿便不客气的开口:“昭仁皇后与您是同母的嫡亲姐妹,都同出于高家,昭仁皇后名声受损,与您难道就有好处,只怕更会带累高家,您还请三思。” 季亿这话说的是实情,不管是为着先帝爷和当今陛下的名声,还是为着高家考虑,高太后都不应该做出这等事来。 只是,高太后一辈子的心结都在昭仁皇后身上,当年,她有多恋慕先帝爷,便有多恨昭仁皇后,她进宫为妃,虽日子过的不错,可是,先帝爷对她也只是面子情,这面子情还都是要靠昭仁皇后的面子。对她丝毫的情谊都没有。 高太后一点点的看着先帝爷和昭仁皇后夫妻恩爱,看着他们欢声笑语的逗着襄阳公主,先帝爷将襄阳当做他唯一的孩子宠溺着,便是上朝的时候。有时也会抱襄阳公主一处去,这等的恩宠又岂是后来的高阳平阳几个可比的,便是晋阳公主…… 当日,高太后满心嫉恨昭仁皇后,发誓总有一日要将她拉下来。 只是。昭仁皇后去的太早了,在那般如花般的年纪,还在貌美之时就去了,成了先帝爷心中永远的痛,因为昭仁皇后故去,先帝爷悲痛异常,没多少时候身子也坏了,高太后就更别想得到一丝一毫的恩爱疼宠。 她这一辈子过的实憋屈,每当想起这些事来便如活在油锅中一般。 如今她得了重病,说不得哪一时就不成了。高太后便想了却心愿,被晋阳公主和欧公鼓动着愣是逼着季亿帮她做事。 只是季亿是何等精明之人,又哪里会去做这等招怨之事。 高太后看着季亿板着那张自认为正直的冷脸,一字一顿的教训她,简直要气疯了,想也不想的抓住床头放着的一个茶杯顺手扔在季亿头上:“哀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是谁简拔你进金陵城的,是哀家,你所有一切都是哀家给的。你非但不知道感恩,还转身投靠皇帝,在背后给哀家捅刀子,你个狗东西。这满朝的文武就数你不是个东西了,常人都说季相如何如何正直廉明,哀家瞧你就是惺惺作态,混帐……东西……” 高太后心里憋了火气,高声大骂季亿,只是她到底病的很重。骂了几句就颓然躺倒,口中只是骂着:“滚,滚……” 季亿猛不丁被高太后砸了那么一下子,额头都砸破了,其间鲜血直冒。 他一双眼睛带着精光看着高太后,不管高太后如何责骂,他都不怒不恨,用着尽量平静的声音道:“太后虽为陛下之母,然则,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并不是太后的天下,臣所有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最该效忠的也是陛下,圣人都说要忠君爱国,忠的是哪个君?自然是圣天子,而不是哪朝哪代的太后。” 说完,季亿也不管高太后气成什么样子,拱手告辞离去。 出了仁寿宫,季亿摸摸额上的血,苦笑一声,顶着这样子回去,恐怕自家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了。 他走了几步,便看到魏牟过来,魏牟着季亿受伤立时大惊:“季大人怎么……快,陛下召您去乾清宫,快些跟小的去包扎一下。” 季亿随魏牟去偏殿叫了太医包扎好,随后去了乾清宫。 庆丰帝知道高太后唤季亿入宫,怕高太后又弄出什么事来,早早的叫魏牟等着季亿,原还想吩咐季亿些事情,哪里料到季亿竟受了伤,庆丰帝见到他也吃了一惊,赶紧叫魏牟搬把椅子给季亿坐下,这才道:“怕是母后砸的吧,母后自生病以来脾气越发的不好了,季卿还请多担待些。” “臣不敢抱怨。”季亿应了一声又问:“陛下唤臣来有何事?” 庆丰帝这才恍然想及还有事情,立时笑了笑:“朕确实是有事,前日大华国女帝登基,朕欲派使臣去贺,想请季卿推荐一人。” “大华国?”季亿皱起眉头苦思:“臣并不知道还有此国,不知这大华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大华国来,庆丰帝叹了口气:“说来,这大华国离咱们大夏到也不近,隔着一道海峡呢,此国有些先秦遗民,也有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避难的百姓及世家大族,另便是历朝历代为了躲避战祸的百姓。” 庆丰帝说到这里目光一直往东瞧,似在回忆什么:“这些人流落各国,本是无国无家之人,在异乡很受欺负,后来出了一位极厉害的女子,她便将这些人整合到一处,自己寻了一片无主之地,那地方也是地大物博,比咱们大夏朝也不差什么,更兼土地肥沃,金银矿产丰富,是个极富庶的地方。” “竟还有这等事?”季亿越发的吃惊:“那这位女帝倒是个雄主英才。” “是极。”庆丰帝一笑:“这些人在那个地方发展了十几年,如今人口越发的多了,其中百姓生活富足,法律也严苛,此女子统治越发的牢稳,就生了称帝之心,前些时日朕得了国书,便是那女子登基称帝,国号为大华,朕想着大华百姓与咱们大夏朝同根同源,便觉应该道贺,且同时去瞧瞧大华国究竟如何治国,其女帝风采如何。” “是该去看看。”季亿压中心中惊异点头:“臣回去便选贤能之人出使大华国。” 他一行说一行想着,这大华国若是和大夏国相连,便是华夏二字,果然倒像是同根同源的。 又想着古称服章之美谓华,礼仪之大称夏,大夏重礼仪重仁孝,想来,这大华国怕是重强盛,重华美,若是两国离的近了,说不得…… 一时,季亿也不敢再多想。 庆丰帝赞了一声:“季卿选出来的人必是好的,我瞧季卿身上有伤也不便多留,你且告退吧,一会儿朕命御医去府上给季卿诊治。” 季亿如此才告退出去。 待出了宫,季亿的随身侍从见他出来,又见他额上包扎着布条,顿时大惊失色:“老爷,这是怎么了?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一行说,那侍从一行搀着季亿送上马车,又命一个年纪小些的侍从赶紧回家报信。 待季亿回去的时候,伍氏和家里人都已经得到消息,季颂贤见着季亿额上带伤也是一阵担心,伍氏却早已扶着季亿进屋坐好,一时又命人去寻伤药,又骂哪个黑了心肝不要脸的这般狠毒。 季亿摆摆手叫伍氏莫吵,又叫过季纲吩咐几句,这才说要休息。 伍氏生怕他有事情,立时扶他上床躺着,又怕他冷,给他盖了厚厚的被子,等服侍季亿躺好了,伍氏出来到了厅中直跺脚:“必是姓欧的那不要脸的老东西,他早就盘算老爷了,如今怕不定怎么祸害这傻老头呢。” 季颂贤听她骂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赶紧扶住伍氏劝慰:“娘莫担心,且叫爹好好休息一会儿,待会我去详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伍氏点头握住季颂贤的手:“一会儿你守着你爹,他一醒你就问问。” 季颂贤答应一声进屋守了季亿好一会儿,见季亿脸色有些惨白,睡的也实,心里就担忧起来。 原季亿受了那么重的伤才刚调养好,虽说当时给他输了好些血,大夫也说补了地来,可是,季颂贤生怕季亿以后因早先失血而损伤身体,这会儿子看他额上包着布条,想来定额头破了怕也流了许多血。 宫中那般大,从季亿受伤再到出来恐怕都不怎么好受,流的血也很多,万一…… 季颂贤想都不敢想,一时也坐不住了,出来叫孙氏和王氏照看季亿,她却是带着绕梁直奔锦衣卫。 季颂贤这里才出季家的门没走多少路,便有一个锦衣卫总旗来见礼,说是奉指挥使之命给季颂贤送信来的。 跟总旗道了谢,季颂贤拿了信回家,进屋拆开来看后脸上便带着冲天怒意。 她实没料到季亿受这样的折辱伤害全都是因为她,就因为庆丰帝要给她建郡主府,所以叫晋阳公主嫉恨,才有了此等祸事。 更加没有料到高太后病了之后竟然糊涂至此,且阴狠至此,立逼着叫季亿在朝中折损已故的昭仁皇后,昭仁皇后不管是在朝中还是百姓心中都是很有善名的,且受过朝仁皇后恩惠的官员很多,若是季亿当真称了高太后的意,恐怕将来会被许多人群起而攻之,且当今陛下就先饶不了季亿的。(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告密 季颂贤将信折在一处,亲自拿火折子点火烧了。 之后,她跟无事人一般又去了季亿屋中,见此时季亿已经醒了,伍氏正坐在床边对他吁寒问暖。 季颂贤端了一杯茶过去笑道:“爹先喝口茶。” 季亿确实渴了,接过茶喝了一口,才刚要说话,便听人报说是陛下派了御医前来,季亿立时叫人去请,没过一会儿,王御医进来,先看了季亿的伤口,又诊了脉,只说无碍,留下一些伤药便告辞离开。 季颂贤看季亿确实没什么事,也就放了心,只是,她虽然放下心来,可心中的怒意越发的堆积到一处,原先积压的对于高太后,对于晋阳公主的恨怒之情越来越强烈,若是不能发散,季颂贤想着,怕是能将她自己气死。 她必须得好好的想个法子出了这口气。 季颂贤努力回想,想寻找一个好的办法能不着痕迹的报复晋阳公主和高太后。 她将脑中那些记忆翻看,仔细的寻找,到底还是给她寻了个法子。 季颂贤去过皇宫,尤其是仁寿宫她是有印象的,只是,光凭着这些印象还是不够,她还需要详细的仁寿宫和清宁宫的宫殿图纸,这个自然需要去寻成怀瑾,而且,季颂贤所需要办的事情也要成怀瑾帮忙。 她仔细的做了计划,将需要做的事情在脑中一步步的盘算好了。 之后,季颂贤去见伍氏,只说自己有事需要出去一遭,伍氏如今整个心都在季亿身上,也没问季颂贤去做什么就准了。 季颂贤并没有带绕梁,只是叫吴叔赶车将她送到离锦衣卫不远处的一个茶楼,又叫吴叔去锦衣卫所说一声,只说她要见成怀瑾。 待季颂贤在茶楼要了一间包房上了二楼之后没多久成怀瑾便来了。 他并没有直接去寻季颂贤,而是将整个二楼全部探查一番,又将二楼所有客人全赶走这才去见季颂贤。两人坐定,成怀瑾叫小二上了些茶点,给季颂贤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知季相受了委屈,你放心。我总会报了这个仇的。” 季颂贤低头好一阵不语,过了好久才倒了茶给成怀瑾:“我一时半会儿都等不得了,我……要亲自报仇,连同早先的仇,这一回。我要和晋阳公主还有高太后好好的算一回帐。” “好。”成怀瑾握住季颂贤的手:“即然你心里有怨,我立时就帮你平了这怨,这事好办,不会叫你等太久……” “你打算如何?”季颂贤心中一紧,看成怀瑾的神色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一时又惊又惧,握紧成怀瑾的手急问。 成怀瑾勾了勾唇,眼中多了几分杀气:“既然你恨她们,那她们就是我的仇人,即是仇人。自然要杀了才能了断。” “别。”季颂贤真是吓了一跳,没想着成怀瑾的胆子这样大,竟然想要利用锦衣卫的职责暗中杀害太后和公主,这人实在是胆大的没边了:“你别,为着这个事将你带累进去不值得,你这般做,叫陛下如何饶得过你,本你那职位就是危险之极的,再,再添些事。将来又怎么办?”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捏紧成怀瑾的手:“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也是暗中行事,不会要她们的命。不过也绝对叫她们好受不了。” “你说。”成怀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季颂贤浅笑一声,凑近成怀瑾细细的将心中打算说了出来:“高太后在后宫这么些年,手上肯定干净不了,我原还怀疑当初昭仁皇后的死说不得也跟高太后有关,你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昭仁皇后去世也许多年了,她提及昭仁皇后还是愤怒异常,连死人都这般的恨了,当初昭仁皇后活着的时候,她不定如何怨如何恨呢,她又是昭仁皇后的亲妹妹,趁着昭仁皇后不防备去害昭仁皇后怕是能成的。” 成怀瑾眉头微皱,想了好一会儿微微点头:“你说的在理,怕真是那么回事,她连亲姐都不放过,旁的宫妃怕也迫害了不少。” “故疑心生暗鬼……”季颂贤一点点讲出她的计划,成怀瑾听了嘴角勾出一丝浅笑来。 他发现这样算计别人的季颂贤越发的好看了,看季颂贤眼角眉梢在算计人的时候绽放光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肆意痛快。 成怀瑾一握季颂贤的手:“你想如何我都帮你,且等着,我今天晚间给你送图纸,再与你好好计算。” 季颂贤将茶喝干,放下茶杯转身欲走:“我先去襄阳公主府一遭,待此事终了,再与你说话。” 成怀瑾一把拽住她,挑眉笑了笑,原先的冷意尽去,多了几分温柔:“陛下前儿才和我商量着,欲要我们年内完婚,过几日我便请冰人去行纳采问名之礼,再过些日子便要送聘礼,你有什么想要的与我说,我寻来给你。” “哪里有什么想要的。”季颂贤低头一笑:“聘礼的事情在你,哪里有女儿家这般不害臊自己讨要聘礼的,不与你说了,我先走了。” 说完,季颂贤转身急步出去,成怀瑾也跟着下楼,亲自将季颂贤送上马车,又叫锦衣卫暗中护卫这才回去。 他回去便去密室寻出仁寿宫和清宁宫的建造图纸,拿了薄薄的白纸蒙在上头亲手对照着画出一份来,又将原图纸放好。 拿了自己画下的图纸,成怀瑾算了好一时,将数字记好,再将这些图纸放到一个薄铁皮做的圆筒中收好。 季颂贤坐上马车直接去了襄阳公主府,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叫门房禀报,过不多时,便有公主身边最得信任的姑姑出来请季颂贤进去。 过了二门,季颂贤便稍整了整衣裳,一行走一行思量。 待进了正房,转过一个四扇红木雕漆四君子的屏风,就看着襄阳公主坐在北墙的红木榻上。 她穿一件弹墨绫裙,上头是葱黄的薄棉衫子,外罩石青缂丝穿花牡丹掐牙褙子斜靠着墨绿万字不到头图案的引枕,头上只是梳了家常髻,越发显的闲适,却也叫人瞧了更要赞一声襄阳公主气度过人。 见季颂贤进来,襄阳公主笑着坐正了对欲拜的季颂贤招招手:“莫见礼了,说起来咱们还是一家子人,哪里那般客气。” 季颂贤笑着微一福身便在襄阳公主身边坐下来。 襄阳公主携了她的手问:“这几日在做什么,你也好长时间没来瞧我了,我还当你竟是忘了我呢。” 季颂贤一笑:“哪里忘了公主,不过这几日家里事多,公主也知我家中下人少,如今要换季了,自然就在家里做些针线,哪里有什么时间出来顽。” “也是。”襄阳公主点头轻笑:“季相和夫人是难得看得清楚又守得住的,照我说来,你们家这样子就很好,如此才能进退有度,比那些世家行事要强上不少。” 季颂贤听了谦虚一回才说到正题:“今儿来也不是寻您顽的,是有要事要说。” 说话间,季颂贤看看四周,襄阳公主立时抬手叫下人们全都同去,只剩下两个人时,襄阳公主神色一正:“莫不是有什么难事?若有为难的事你只管说,但凡我能帮的必然帮你。” 季颂贤摇头:“并不是,只是……这事与我家有些干系,然则,与您干系也极大的。” 说话间,她便将高太后如何病重,晋阳公主和欧公如何添油加醋,高太后如何糊涂的将季亿叫进宫里要求季亿去往过世的昭仁皇后身上泼脏水,欲毁了昭仁皇后的清名,还想着在她去世之后能独自陪伴在先帝爷左右。 季颂贤说的缓慢,不过却说的极详细。 她写了好几本话本子了,这讲事情的本事倒是练了出来,说的很是绘声绘色,不动声色中给高太后添了许多的罪过,也勾起襄阳公主的怒火。 不待季颂贤说完,襄阳公主整张脸上都弥漫滔天怒意,她银牙咬的咯嘣作响,口中骂道:“放她娘的狗臭屁,当初的事情谁不知道,我母后和父皇恩爱有加,宫中那些妃子们也不过是摆设,父皇对母后疼宠异常又言听计从,母后犯得着为着几个宫妃去脏了自己的手么?倒是她,最是受不得人好的,她自己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如今反赖我母后。” 季颂贤心说果然如此,高太后这些年手上并不干净呢。 襄阳公主骂完才想及季颂贤还在,深吸一口气恢复正常神色,对季颂贤笑道:“多亏你来与我说一声,不然说不得真等他们污了我母后的清名我才知道,你且放心,季相替我母后受的苦我都记着呢。” “昭仁皇后当年不知道恩惠了多少官员,谁提起她老人家不赞上一声,我父亲也是极敬佩昭仁皇后的,如何肯污赖她,要真是那样,我父亲成什么了,虽然我父亲不说万事都做的对,但做事也只求无愧于心,往故去多年的人身上泼脏水这等事情我们家人还是做不出来的。” 季颂贤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几分清正之色:“我此来也不是讨什么巧,不过想着素来和公主好,因此告诉您一声,叫您也有个防备。”(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身世之谜 “不管怎样,我心里只记你的好。” 襄阳公主笑了一下,拉着季颂贤的手细细叮嘱:“季相算是为了我母后受了委屈,这份情我记着呢,你放心,早晚我会讨回来,不只为了母后,还为着季相的维护之情。” 季颂贤也是一笑:“我父亲如此原是该的,不当公主如此说,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也不知道父亲如何,我先告辞,得空再来瞧公主。” 襄阳公主立时起身大声道:“阿福,去将我才得的那套赤金镶翠头面拿来。” 不一会儿,一个长的粗粗壮壮的侍女捧着一个盒子进来,襄阳公主接过来递给季颂贤:“眼瞧着就要入冬了,我才打了几套赤金头面,原想给你一套,正好你来了,也省的我叫人去送。” 季颂贤拿过盒子拜谢了襄阳公主这才告辞离开。 她从襄阳公主府出来坐上马车,因担心季亿,季颂贤也没有去瞧襄阳公主给的都是什么头面,她抱着盒子回家,进屋先将盒子放下,又去瞧了季亿,看季亿倒是极有精神,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一直到了晚间,季颂贤早早的将绕梁支出去,坐在窗前等着成怀瑾。 她倒也没等多长时间,约摸有一刻多钟的时候,成怀瑾敲了敲窗子,季颂贤推窗而起,就见成怀瑾站在窗外对她一笑,紧接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经在屋中了。 成怀瑾站在屋内,从背后摸出一个铁皮圆筒,将圆筒放到桌上:“图纸都在这里了。” 季颂贤拿起圆筒将盖子打开,倒出里头卷好的图纸铺在桌上,一行看一行心算。过了一会儿笑着拿笔在图纸上点了几下子,又算计一会儿,在图纸标注的一堵墙上拿笔郑重一点:“便是这里。” 成怀瑾看了一会儿也跟着点头:“这里倒是不错。” “从这里开个洞,再在窗子上做些手脚。”季颂贤笑着点了几个地方,又换了一张图纸同样点出几个地方来。 在最后点出窗上一个点时,季颂贤突然想及什么来,到屋里一阵翻找。翻出几面铜质古镜递给成怀瑾。又拿出第一张图纸指出几个地方来:“将这些铜镜挂在这几处地方,效果怕会更好。” 她勾唇笑了一下:“原我前些时候看了几本讲述风水的古书,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也原不信那个,只如今这几个铜镜只是一点子想头罢了,说不得就准了呢。” 之后,季颂贤抬头看看天色:“请你明天便悄悄的弄好。后日上午之时太阳正好,我算着。那事成之后便会阴云密布,天色阴沉下来,说不得会下一场秋冬之雨,如此。会叫她心里更加害怕。” 季颂贤这般郑重其事的算计人,又说的那样决断,满脸的认真之色叫成怀瑾很是欣赏。 成怀瑾从来都瞧不上那些纯白善良如纸的女子。他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些年经历生死劫难不知道多少。再加上教导他的那个人也从来是个善谋略能决断的,因此,他最喜那些果断之人。 这会儿他看着季颂贤越发的爱的紧,真想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搓揉一通,只是现在时间和地点都不契合,他也只有忍了,将图纸卷起收好:“我先回去布置一回,等明儿必然办好。” “好。”季颂贤笑着点头,紧走几步给成怀瑾整了整衣领,拽拽衣襟:“你自己小心些,这事若是实不好办便算了,咱们再想旁的法子。” 成怀瑾一握季颂贤的手,口中说道:“放心。” 之后,季颂贤只觉眼前一花,再瞧时,已经没了成怀瑾的身影。 她怅然若失站在屋中许久,久到听见绕梁在门口道:“姑娘做什么呢,怎么这会儿子还不睡觉,莫不是又写些什么,照我说,姑娘很该早些歇着,要写话本子什么时候不成,偏这时候熬油费蜡的,坏了眼睛太不值得了。” 季颂贤一分好笑:“知道了,偏你多话。” 说完便换了一身衣裳到床上睡觉去了。 她这里睡的不太安稳,却并不知道襄阳公主府里有人也在谋划。 却说季颂贤给襄阳公主报信走后,襄阳公主便独自将自己锁在屋中不见外人,便是驸马回来她都不见,搞的公主府里人人惧怕。 襄阳公主推开自己卧房的一个小门,进了一间小佛堂。 这里除去供奉着佛像,另便是供奉了昭仁皇后和先帝爷的灵位。 襄阳公主穿着一身素服跪在灵位之前,她身前有个火盆子,里头放了许多的香纸,襄阳公主拿火折子点燃里头的纸,一时间屋中烟气弥漫她却似是不觉。 等纸烧完了,襄阳公主起身推开一扇窗子开窗透气,之后就再度跪在灵位前,小声和昭阳皇后的牌位说着话:“母后,你原和我说过,你与姨母同出一脉,总归你的身子自来不好,怕是先于父皇而去,你走的早了,便由姨母替你照料父皇还有我,我原也瞧在她是我姨母的面上对她诸多忍让,她算计我好几回我都没有哼声,总归,总归你们同出与高家,若是给她没脸,外祖母那里也不好看,反正我已然出嫁,她就是再如何也对我影响也是有限的,我不计较便是了。” 说到这里,襄阳公主眼睛有了湿意,一滴泪水慢慢划落下来:“可是,她将主意打到母后身上,我却是不能饶了她的,既然她要败坏母后的清名,那我便先败坏了她的清名,不只要她名声扫地,且还要陛下与她母子情绝,叫她死都死不安生。” 说这些话的时候,襄阳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旁的不为,只为着昭仁皇后,襄阳公主是昭仁皇后唯一的女儿,自小昭仁皇后对她疼宠之极。凡是能给的都给襄阳公主送去,一颗慈母之心叫人感怀,昭仁皇后去的时候,襄阳公主岁数不大,不过却也足够记得昭仁皇后对她的疼爱了。 襄阳公主是个重情至孝之人,对于先帝爷,对于昭仁皇后敬爱怀恋。这两个人就是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等于于逆鳞,谁想要碰触,便是襄阳公主的生死仇敌。 如今高太后不只碰触了。还想要掀掉这块逆鳞,襄阳公主如何能忍。 她眼中泛红,嗑了三个头,起身之后便从一个佛像后头拿出一个并不大的阴沉木盒子。襄阳公主打开盒子看着里头的东西冷笑出声:“咱们且等着。” 却说第二日季颂贤一早起来先给季亿请安,又去伍氏那里说话。 季颂贤见伍氏神色很不好。便坐下和她说了好几个笑话,费尽了力气才逗的伍氏好了些,才刚说到馒头包子花卷的笑话时,就见季亿过来。季颂贤赶紧起身见礼。 季亿摆了摆手叫季颂贤坐下,又对伍氏道:“我知你心疼我,只是我为臣太后是君。她也不过气极之下拿东西砸了我,并不是什么大事。忍一忍便过去了,你又何必这般大动肝火。” 伍氏一拍桌子,眉毛几乎立起,两眼也瞪的溜圆:“放屁,这等事情如何能忍,她是什么君,陛下才是君呢,陛下都不曾对你说过重话,她一个后宫妇人凭的什么责打前朝宰相,这事传出去像什么话?知道的是她失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做了什么没理的事呢,便是千秋万代之后史书上记下来,后世人还不定如何猜测,这事我不能忍,绝对忍不了。” 季亿耐着性子哄伍氏:“不能忍又怎样,她一个重病之人,你也……” “不能忍。”伍氏一脸怒意:“她一无才二无德,三无生育教养陛下之功,凭的什么垂帘听政,凭的什么责打于你。” “胡说。”季亿脸色有些不好:“太后是陛下之母……” 季颂贤一见如此也赶紧哄劝伍氏:“母亲,这等话万莫瞎说,陛下是太后生的,人家母子二人的事岂容外人胡言乱语。” 伍氏一掌拍开季颂贤:“谁尽陛下是她生的,陛下分明就是李如月生的。” “什么?”季亿和季颂贤同时大惊:“这话不能胡说。” “我没胡说。”伍氏一梗脖子:“这事憋在我心里不晓得多久了,今儿我索性一股脑全说了。” 季亿见此越发的惊吓:“夫人,惧言,惧言。” 季颂贤却起身将窗子全都打开,又叫随心和绕梁几个出去察看。 她坐下之后挽了伍氏的手:“娘,你生气也该声音小些,这话叫人听去可不得了。” 伍氏这会儿也消了气,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个理儿,只这事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我心里没有一日好过,今儿索性全说出来吧。” 季颂贤拉季亿坐下听伍氏慢慢道来,越听越是惊惧越发的震动。 原来,伍氏才生下季颂贤的时候季亿还在外头做官,正好那几年外任的官员都不许带家眷上任,伍氏便留在老家教养子女,那一日下着大雨,伍氏才刚哄季颂贤睡下,便听到外头有声音传来,她撑着伞打开门,却见一个中年妇人摔倒在门口。 伍氏本是心善之人,见那妇人狼狈就搭了把手,将妇人带回家中。 那妇人进了门便昏了过去,伍氏又给她擦脸换衣,又是给她喂了热汤,等妇人醒来很是感激伍氏,谈话间又知她是原扬州知府季亿的夫人,只说季亿是个清官,官声极好,素来为人又最是忠直不过的,再加上一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将她的事情对伍氏和盘托出。 伍氏听那妇人说完,委实吓坏了。 只是伍氏不是寻常妇人,又最是个有胆子有担当的,在看过妇人拿出来的龙佩,还有另外一件东西之后,心里也觉得妇人应该没有说谎,只是越发的惊疑。 却原来,那妇人竟是如今的陛下的生母,因着高贵妃进宫几年一直没有动静,便起了一些心思。 她寻了个宫人叫太医诊治一番,据说是极好生养的,便在一回陛下留宿后宫的时候将陛下灌醉,又将那宫人献上。 原也只是打着侥幸的主意,却不想这宫人真真好生养,一回就怀了胎。 如此,高贵妃就将这宫人藏了起来,自己装成怀胎的样子,一直到宫人十月怀胎,高贵妃也串通自己宫里的人,又求告了当时还未去世的昭仁皇后替她掩护,终是瞒天过海叫人以为她生下龙子。 高贵妃素来是个不能容人的,既然她有了儿子,那儿子的亲生母亲自然不能容下的,她就命人将那宫人杀了毁尸灭迹。未完待续 ... 第一二零章 揭穿 昭仁皇后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纯善如白纸一般,她对于皇宫的掌控力度还是很大的,当时的高贵妃一举一动昭仁皇后都看在眼里。 只是,高贵妃是她的亲妹妹,为着高家,昭仁皇后也不能拆穿高贵妃,只能帮她遮掩。 但是,当高贵妃要杀那个叫李如月的宫人时,昭仁皇后却出手了。 一来,昭仁皇后怕将来皇子知道他的身世追查亲生母亲的下落,若是知道高贵妃杀害他的亲生母亲,说不得会生出什么事来。 二来,昭仁皇后看高贵妃行事,心知她内里十分阴狠,便想留下一点能够威胁高贵妃的东西。 因此,就在高贵妃派人去杀李如月时,昭仁皇后出手了,她派人救下李如月,将她隐藏在金陵城的一处小宅子里,不只给她安身立命的银钱,还送她几个下人打理家事。 高贵妃派出去的人寻不着李如月,回复高贵妃人已经杀了。 本来高贵妃是深信不疑的,但过了几年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知道了此事,她不想留后患,再度派人追杀。 而那个时候昭仁皇后已然病重不治,再没余力给李如月遮掩,高贵妃的人就寻着李如月。 李如月也是个精明的人,费尽周折逃脱出来,一路躲避追杀一直到碰着伍氏。 当时李如月一行哭一行对伍氏将实情讲出,伍氏听了实在震惊之极,完全没想着高贵妃竟然不是太子的生母,而且,竟然会做出此等恶事来。 想及李如月即是太子生母,若是她没见着人还罢了,可人见着了她要是不救,说不得会生出事来,万一这件事情将来揭露出来,恐会连累子女。伍氏只能硬着头皮帮李如月遮掩行踪。 后来村子里来了许多陌生人寻找李如月的踪迹,伍氏看着了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回去之后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正好前些天村子里一户婆婆厉害男人无能的人家,他家的媳妇是外地人。原是父母双亡被买来做童养媳长大的,原这家穷瞧在媳妇能干的份上倒也罢了,并没有多过为难,后来家里过的好了,就嫌弃买来的媳妇没娘家没背景。媳妇病了也不给治,还骂着媳妇去做重活。 这媳妇病的实在太厉害了,竟生生的给病累而死,这户人家也是忒刻薄阴狠,也不给她买棺材发送,直接扔到乱坟岗上了。 可巧这媳妇和李如月身材还挺像,伍氏为着安全,便入夜去了乱坟岗将李如月的衣裳穿在那媳妇身上,又将媳妇拖到山脚下一处废弃的老宅子里。 如此这般,高贵妃派去寻李如月的人找着尸首以为李如月病饿而死。便拿了她戴的一个原是高贵妃赏下来的钗子,又在山脚下寻了块地方将她好好安葬了回去复命。 又过了些时日,伍氏见外头风平浪静,又出门闲聊的时候打听着已然没事,再到山脚寻了一回,见着一块墓地这才彻底的缓了下来。 李如月见没有性命之忧,便在伍氏这里养了些日时告辞离开。 临走的时候跟伍氏说要回乡的,只是她到底去了哪里,伍氏也不知道。 季亿和季颂贤听完了这些事情,面上都变了色。 季亿连声询问:“这么说。陛下亲母还活着?” 伍氏点头:“大约活着,她是个精明聪慧的,走的时候又带了傍身的东西,我又将咱家的余钱给她带上。她应该过的不错。” 季颂贤呆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想着陛下竟然不是太后亲生的?我说怎的当初太后不愿意归政于陛下,竟然……难怪如此。” “这事要是说出来关系实在太过重大了。”季亿面色沉重嘱咐伍氏:“这事你莫再提了,且等我想想法子再说,太后如今忌惮痛恨于我,咱们家为着自保总得想法子揭穿此事。” 季颂贤突然想到什么立时脸色一变,和伍氏含糊的说了一些话立时回屋。回去便坐车去了锦衣卫。 在卫所门口,季颂贤碰着正要出门的成怀瑾,她朝成怀瑾做个手势,成怀瑾点头,扶她下车直接进了卫所。 季颂贤进去便道:“你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你讲。” 成怀瑾听到这话立时带着季颂贤去了后头花园中,坐在四处透风的凉亭中,成怀瑾问:“又有什么变故?” 季颂贤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能想个法子让那影子中带个李字么?” “为何?”成怀瑾追问一句。 “我今日才知陛下不是太后亲子,而是一位姓李的宫人所生,且太后派人追杀那个宫人……” 成怀瑾听季颂贤说完,脸色变了许多,一时有些喜意,一时又有些恼意,他一把抓住季颂贤的手又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姓李的宫人如今还活着?” 季颂贤咬咬下唇:“我娘说应该还活着的,只是这么些年她怕太后知道会不依不饶,并不敢透出一句话来。” “这便好,这便好。”成怀瑾面上透出一分欣喜来,他一把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我与你说句实话,我和陛下原以为李夫人已经故去,陛下前些时候还悲痛一时,不想柳暗花明,她竟然还活着。” “你和陛下?” 季颂贤大惊:“陛下竟然知道?” 成怀瑾点头:“自是知道的,陛下又不傻,这么些年瞧也瞧清楚了,原只是怀疑,自我接掌锦衣卫后就叫我四处探查,结果探知李夫人已故去多年,陛下犹自伤心,若是知道李夫人还未去世,定然欢喜的。” “只是我母亲也没有证据,因此这些话是不敢说的。”季颂贤叹了口气:“还得想法子弄些证据来才成,母子天性,想来陛下也有心亲近生母,可惜了。” 成怀瑾笑笑没有再说别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你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子,成怀瑾亲自将季颂贤送出锦衣卫,瞧她坐上马车离开之后这才进宫安排事宜。 季颂贤回去之后却也不提,只装作万事不管的样子一心照料季亿和伍氏。 却说这日大朝,文武官员齐聚垂安门,三呼万岁之后庆丰帝升座,开口便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季亿起身奏了几项事关国计民生之事,之后道:“前日陛下所言选派使臣前往大华国之事臣已办好,选的是礼部侍郎钱维用并翰林院学士古超。” 庆丰帝听后点头笑道:“他们两个不错,都是老成持重之人,便由他们两个去吧。” 之后,庆丰帝又着令内务府管事挑出几件珍贵物品来以备送与大华国新任女帝。 将这件事情谈完,又有工部说了一事庆丰帝允准,之后便也没什么人奏事,才刚要退朝之时,便见安国公明喻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说吧。”庆丰帝一抬手,明喻拱手道:“陛下御极十一年,威加海内,德被万民,乃一代圣君,然则,陛下不该不认生母,不守孝道,自古母子天伦乃是人伦大事……” “胡说。” 庆丰帝脸色一沉:“朕的生母太后娘娘还在宫里好好的,何来的不认生母一事。” 明喻并不害怕,越发大声道:“臣今年六十有二,品性如何朝中诸位尽知,臣素来不会谈那等无理之言,陛下身世乃是宫中秘密,多数人都不知,便是陛下怕也不明白,只是臣活的年岁大了,许多阴私之事难免知道一些,高太后并非陛下生母,陛下生母另有其人……” 明喻话未说完,站在一旁的文武官员几乎炸了锅。 欧公最先蹦出来指着明喻大骂:“狗贼,你怎可如此挑拨陛下与太后的母子之情,你居心何在?” 明喻一把拍掉欧公指来的手指,冷笑一声:“对错如何自有天知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这里有昭仁皇后遗留的信件为证。” 说话间,明喻递上手中书信。 魏牟接过来呈给庆丰帝,庆丰帝面色越发难看,颤抖着手拿过信来拆开看了许久,咬的牙齿咯嘣作响:“朕母亲,朕母亲……” 说到此处,庆丰帝一拍御案正待站起来,就听得不远处有人喧哗:“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太后宫中闹鬼,太后娘娘惊吓过度昏死过去。” 庆丰帝惊的噌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叉过来。” 便有几个侍卫顺声过去,没一会儿功夫押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战战兢兢跪下,嗑头如捣蒜:“陛下,刚才仁寿宫闹鬼,太后和奴婢们只见鬼影重重,那大头鬼张牙舞爪几欲吃人,太后……太后受惊过度……” “胡言乱语。”庆丰帝气的面色铁青:“深宫之内如何闹鬼,简直是一派胡言。” “奴婢不敢乱说。”小太监虽然害怕,可太后如何关系更加重大,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可派人询问,只是如今太后娘娘病危,还请陛下移驾。” 庆丰帝深吸一口气:“朕便去瞧瞧,朕坐镇仁寿宫,管他是人是鬼,都得给朕窝着。” 庆丰帝匆匆走了几步回头对文武百官道:“安国公所言都属实,那信确实是昭仁皇后遗笔,信中交待,朕之生母姓李。”(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闹鬼 庆丰帝走个没影。 可垂安门前站立的文武百官却是脸色复杂,一个个面面相视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久,季亿才摆摆手道:“陛下都走了还站在这里做甚,都自去吧。” 这时,才有官员陆续离开,好些结伴离去,曹安之父曹春身边围了几个官员,一路走一路与曹春道:“曹大人好时运,早早的与高家和离,这一回也不至于牵连到您家。” 曹春有几分得色,却还是正色道:“实是高家姑娘欺人太甚,我们阖家都受不得,如此才……罢,这些事情不提了。” 又走几步,正好瞧见丛将军,曹春冷哼了一声:“不像某些人为着仗势连别人家的破鞋都捡着穿。” 曹春是指丛将军要娶高芷兰的事情,曹家原想着和高芷兰和离之后凭着他家的名头怎么都不愁媳妇,哪里知道,这京城里有眼力有心眼的谁不知道曹高两家是怎么回事,许多高门女儿都宁可嫁到寒门小户,也不愿意嫁给曹家。 曹安都没娶上媳妇,高芷兰就已经谈定了婚事,而且还是嫁给丛将军,这叫曹家有些受不住。 如今正好眼瞧着高家要遭难了,曹春便有心踩上一脚,当着丛将军的面辱骂高芷兰,以显出他的威风和当时行事的正确来。 若曹春骂的是文官倒也罢了,最多挽了袖子吵上一架。 可偏生他骂的是杀人如麻的丛将军,却见丛将军立时虎目一瞪,那高大的身躯几步里拦在曹春跟前,铁锤似的拳头提起:“老狗,你刚才骂哪个?” 眼见这份气势,还有丛将军身上迸发出来的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吓的曹春双腿都直哆嗦,他身旁那几个官员一瞅大事不好立时溜的溜跑的跑,片刻之后只剩下丛将军和曹春两人。 “没,没骂谁。”曹春咽口唾沫。 “当某是傻子么。”丛将军一伸手提着曹春的脖领子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你们是打量着高家怕要坏事才敢如此幸灾乐祸,某今日告诉你。甭管高家如何,高姑娘某是娶定了,要是再叫某听着有人暗中骂高姑娘,某一定饶不得他。” 一行说。丛将军的手一行捏紧,眼瞧着曹春被捏的脸色胀红又有些发青,实是憋的说不出话来,好些人经过却不敢招惹丛将军,只能匆匆离开。 正好季亿路过。他总不能看着丛将军在宫中杀人,只能大步过去喝道:“做什么,皇宫大内岂能行凶,你且放下他来。” 季亿的为人正派公平,再加上多年任宰相办了许多的实事,不管是在民间还是朝堂声望都极高的,就是丛将军这等武人对季亿也是很钦佩的,他恨恨的扔下曹春,对季亿一抱拳:“季相替他求情某且饶了他,下回若是叫某再听着他敢骂人。某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话,丛将军一拳捶在地上,只见那汉白玉石漫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坑印,吓的曹春面如土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季亿一笑:“宫中怕有事情发生,还是早些离开吧,免的招下是非来。” 丛将军也是一笑:“某和季相一处走。” 说完话,两人相携离开,曹春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宫,一边走一边嘴里小声骂人。 走在前头的丛将军虎目一瞪。喝了一声:“小人。” 季亿笑着拖丛将军出宫,一行走一行道:“莫和这等人一般计较,丛将军难得回京,这回又是要迎娶美娇娘。这等好事如何能跟小人发怒反倒坏了好心情。” 季亿的话说的很中听,丛将军听了也高兴:“您说的是极,某得了这等好事,万万不能坏了心情。”说着话,丛将军一拱手:“索性左右无事,某请季相吃酒。” 季亿立时摇头摆手:“不成。不成,你也知我先前受过伤,我家里女儿给我定下规矩,叫我不能吃酒,我素来最疼这个姑娘的,她说的话哪敢不听,要真叫她知道我吃酒,说不得回去就给我摞脸子看。” 丛将军也是一笑:“季相此等才是为人之本色,某也喜欢季相此等直爽性子,早先某听朝中那些个小人时常说什么男人不该耽于后院,话里话外不将后宅女人及儿女放在心上,好像在家疼宠夫人子女便不是正人君子似的,某最瞧不上那等人物。” “说的也是。”季亿摸摸胡子,先前我家闺女与我说了一句话,我倒觉得好,今日也说给丛将军听听。 “请说。”丛将军爽直道。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季亿说完笑笑。 “季姑娘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丛将军愣了一时,又沉思一会儿,之后大赞一声,笑着拉季亿道:“只是,季姑娘如今也不在,咱们喝几口酒她怕也不知道的。” 季亿苦笑摇头:“不成,不成,她早先与锦衣卫指挥使定下亲事,为着叫我不吃酒,竟是寻了锦衣卫暗中监视于我,连我一顿吃多少米多少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且瞧着,我若前脚与你一处吃酒,后脚便有人来与我说季姑娘马上就到。” 说到这里,季亿还小心的瞧瞧四周,对丛将军小声道:“慎言,慎言。” 丛将军觉得这般的季相分外好玩,一时也跟着笑了:“即是不能吃酒那就去吃茶,走,一处。” 不说季亿如何与丛将军吃茶,只说庆丰帝快步到了仁寿宫,未进门就见里头一阵慌乱,他急步过去,一行走一行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后宫如何有鬼怪?” 高太后身边的心腹孙姑姑赶紧出来给庆丰帝见礼:“陛下,太后娘娘,娘娘……” “可有御医过来?”庆丰帝问了一句。 孙姑姑回道:“白御医、王御医还有葛御医都在给娘娘诊脉。” 庆丰帝点头进屋,四处查看并没有见有什么不妥,又问才刚诊过脉的御医:“太后究竟怎么回事?” 白御医上前回道:“太后惊吓过度,本就病体沉重,这一回越发的……怕是不好,陛下还请早做准备。” 庆丰帝大马金刀坐下,又问王御医:“可有什么好法子救治太后?” 王御医摇头:“救治怕是不成的,只是,微臣几个也只能想法子用药吊着太后的命,至于能到几时,着实不敢断定。” 庆丰帝听此话就知高太后不大好,怕是就在今年的事,苦思一会儿道:“你们且先将太后救醒,朕想想再拿主意。” 几位太医领命,当下使出看家本事,过了约摸一刻钟,高太后转醒,庆丰帝赶紧过去看向高太后,口中道:“母后如何了?” 高太后才刚睁眼便看着庆丰帝,看着他那张越来越和李如月相像的脸,吓的啊的一声尖叫,大喊:“别过来,别过来,我……滚开,都是你自找的,不怪我,不怪我。” 庆丰帝的脸渐渐阴沉下来,起身离开高太后床边,叫过孙姑姑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姑姑垂头,犹豫好一时才道:“今日太后娘娘心情不错,醒来之后还与奴说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又说好些日子没见着高家老太君了,今儿想请老太君进宫,又想着高姑娘要出嫁了,也该叫进宫来好好叮嘱,说要与高姑娘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说到这里,孙姑姑脸上也出现了惊恐的表情:“奴原也替太后高兴,想着娘娘这样的精神说不得过几日身上就好了,不想,不想……” “不想如何?”庆丰帝分明有几分不耐。 孙姑姑脸上惊恐表情越甚:“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西面墙上闪出几个鬼影来,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大头鬼举着铁锤朝太后就砸去,还有一个瘦瘦的鬼晃晃悠悠……奴,奴……陛下还请给太后娘娘挪到别的宫去吧,这仁寿宫是住不得了。” 庆丰帝脸色越加难看:“胡言乱语,哪里来的鬼怪,怎么朕没瞧着?” 孙姑姑摇头:“奴,奴不知道,太后娘娘昏过去之后那些鬼怪就消失了。” 孙姑姑这话才刚说完,还没等庆丰帝反应过来,便听得清宁宫中晋阳公主身边的宫女秋娥跌跌撞撞跑进院中,大叫:“陛下,陛下快去瞧瞧公主,晋阳公主吓疯了……” 本来才刚醒来的高太后听到这话立时一惊一吓间险些又昏死过去。 庆丰帝大步出来,秋娥跪在地上直嗑头:“陛下,陛下看看公主吧。” 秋娥一边说话,身上还在剧烈的颤抖,瞧样子是真真吓坏了的。只是庆丰帝心恨越发的不好,一脚踢开秋娥:“狗东西,头前带路。” 秋娥赶紧爬起来跟着庆丰帝便走,这清宁宫离仁寿宫并不远,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清宁宫中,庆丰帝进门见一院子的侍女太监,一个个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又听几声凄厉的叫喊:“滚开,滚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庆丰帝皱着眉头进屋,一进去就见原先朗阔却布置的井井有条的清宁宫乱成一团,许多珍贵的古物被扔在地上砸碎,墙上的名家字画撕了,桌椅也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胡闹。”庆丰帝说了一句,越过八扇雕花屏风进了内屋,才一进去就吓了一大跳。 却见西北角墙上鬼影幢幢,好几个巨形鬼张牙舞爪朝晋阳公主扑去。 “朕乃九五至尊,尔等鬼怪快快闪开。”庆丰帝身为帝王不能露出惊吓之情,虽心中直打鼓,可还是壮着胆子上前将晋阳公主拉到身后大喝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道出 说也奇怪,原本鬼影幢幢的墙上自庆丰帝大喊一声之后立时什么都烟消云散,又是一片雪白。 屋里的侍女太监见此立时都往庆丰帝身后躲,尤其是晋阳公主,更是啊的一声尖叫跑到庆丰帝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皇兄,皇兄你可得救救我啊,我不想被鬼抓。” 庆丰帝原本心情就不怎么好,被晋阳公主这么一闹心情更加不好,甩开晋阳公主喝道:“看你那样子,你也是堂堂金枝玉叶天家公主,在区区鬼怪面前竟然胆小如鼠,实在丢人。” 若是平常晋阳公主肯定得跳起和反驳庆丰帝,可这回她却是乖的很,一丁点意见都不敢有,不住跟庆丰帝认错:“都是我不好,不过,皇兄你必得救我的,不成,我今天晚上是不敢在这里住的,我要去母后那里。” 庆丰帝瞪了晋阳公主一眼,甩袖子道:“你爱去哪就去哪。” 他并没有告诉晋阳公主仁寿宫也闹鬼了,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庆丰帝前脚走,后脚秋娥就凑过去道:“公主,太后屋里也,也和公主这里一样,太后都吓坏了。” “什么?”晋阳公主一听大怒,一个耳光掴在秋娥脸上:“你怎么不早说。” 打完秋娥,她也不顾仪态立时追着庆丰帝跑了出去:“皇兄,你等等我,等等我……” 晋阳公主想着尽快追上庆丰帝,经过刚才的事,她发现鬼怪还是很庆丰帝的,便想着跟在庆丰帝后头,这样才会平安一些。 却说季亿和丛将军吃了茶回家,回去便寻伍氏,可巧季颂贤正在伍氏屋里娘俩个一起做棉衣,见季亿回来,伍氏立时起身叫随心道:“快去拿热茶来。” 季颂贤起身给季亿见了礼,接过他的薄棉披风挂到衣架上。乖巧的站在一旁听季亿和伍氏说话。 季亿坐下拿了茶杯并不吃茶,而是捧着杯子暖手,看伍氏拿了棉衣往他身上比划,他摆摆手:“你且坐下咱们说说话。” 伍氏笑着将棉衣放下。坐在季亿对面笑道:“老爷有什么话说?” 季亿放下茶杯:“今日早朝之上安国公上奏,称高太后并非陛下生母,且呈上昭仁皇后去世时的遗笔,其间点出确实如此,还说出陛下生母是位姓李的宫人。” “真的?”伍氏立时欢喜的笑了:“若是这样。那李如月可算是熬出来了。” 季颂贤也跟着笑了笑:“如此,娘也不必整日替她担心了,若是陛下派人寻着李夫人,倒也是一件好事。” 她在心中想着,要是真的李夫人回来,那高太后肯定要失势的,她在陛下心中的影响会降低,在朝堂上影响怕也会小一些。 季亿却长叹一声:“如今看来,夫人所言都是真的,那位李夫人也确实没骗夫人。只是,我却是想不透安国公向来不理朝事,且和高太后无冤无仇,怎的这回竟是跳出来奏出这等对高太后不利的本章,要说他是因为感念陛下不知生母的话,那他手中即有昭仁皇后的亲笔信,应该早知此事,为何早先不说,如今非得……” 季颂贤一琢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咬咬牙站出来道:“必是襄阳公主托安国公上奏的。” “这又干襄阳公主什么事?”季亿越发不明白了。 季颂贤只能心怀忐忑道:“是女儿前日见爹爹被高太后砸了。一时心里难以接受,又想着爹爹说的那些话,便去和襄阳公主说高太后想污了昭仁皇后的清名,想在过世之后取代昭仁皇后长伴先帝身边。如此,襄阳公主震怒,想来她怕高太后不甘心,再寻别人去往昭仁皇后身上泼脏水,这才先发制人。” 越这般说,季颂贤越想着应该是这么回事:“昭仁皇后去世的时候襄阳公主已然懂事了。想来,昭仁皇后怕襄阳公主以后吃亏,这才留下些东西给襄阳公主自保,安国公原先受过昭仁皇后的恩,一直以来就很照顾襄阳公主,这回,怕也是襄阳公主拜托安国公的。” “应该便是这般了。”季亿点头,随后满脸怒色看向季颂贤:“只是你越发胆大了,这等大事你不言不语就去做了,这回是襄阳公主,下回你又要惹出什么事来?你自认精明,岂不知这世上比你聪慧的多了去了,要是有个万一,你可是……” “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季亿一骂季颂贤伍氏可就不干了,插腰起身斥道:“贤姐儿怎么了?她还不是心疼你才这样的,这是贤姐儿一片孝心,你看你前儿带伤回来贤姐多担心,跑前跑后替你忙活,还想着给你报仇,除了她,谁能想到这些,这样孝顺的女儿你不但不夸反而骂她。” 说到此处,伍氏开始抹起泪来:“我们贤姐这般的孝顺,满金陵城谁提起她不夸一句,当初为着救你的命,险些将自己抽血抽成人干,你还忍心训她,你……” 一行说,伍氏一行捶着季亿,骂的季亿一时也没了脾气,反而安抚伍氏道:“我也不过是担心贤姐儿罢了,你想她一个小姑娘去做这等挑拨之事,幸好襄阳公主和高太后之间有些矛盾,若不然,怕是襄阳公主还得记恨贤姐儿,若是她与高太后说去,那贤姐儿成什么了,那才是真正里外不是人呢。” 季颂贤站在一旁听季亿教训,不住点头:“爹说的是,都是我思虑不周全,下回我再做这等事情必然好好的想一回,再与爹爹商量过了再做。” “好,好。”季亿这才笑了:“你能这般想就是了,爹并不是说你不该去做,而是在气你不够周全。” 季颂贤极为受教,笑着安抚住伍氏,又跟季亿添了好些好话,如此伍氏才消了气,不过,她还是捶了季亿一下:“你有事不会好好与贤姐儿说么,她这般懂事,又最是娇弱不过的,万一你吓着她怎么办。” “夫人说的是,说的是。”季亿也受不住伍氏的唠叨,只好不住道歉:“都是为夫不是,以后为夫再不骂贤姐儿了。” 季颂贤看这老两口这般大的年纪了还打情骂俏,忍笑行礼退了出去,出了门,她还掩口轻笑,快步去了自己屋中。 待回去季颂贤才想到她原叫成怀瑾做的事情,也不知道做好了没有,有心要去问季亿,可想到人家老两口说不得这会儿子正在屋里甜哥哥蜜姐姐呢,只好打住不再去想。 庆丰帝从清宁宫出来,快步回了乾清宫,到屋里立时叫魏牟道:“带些人去外头守着,去传成指挥使,除去成指挥使今儿朕谁都不见,就是太后来了也挡驾。” 魏牟知道今日安国公所奏事关重大,也知庆丰帝要做什么,立时答应一声就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魏牟就带了许多侍卫将乾清宫团团围住,又叫人去请成怀瑾。 随后晋阳公主追来,魏牟立时带人拦住了她,晋阳公主在外头喊叫怒骂了好一时,庆丰帝听的不像,又传话痛骂晋阳公主一通,叫人将她好生送回清宁宫这才清静一点。 又一时,成怀瑾进宫,庆丰帝见了成怀瑾立时道:“你去好好查查,不,去传襄阳公主来,朕,朕得问问她知不知道李夫人的下落,既然,既然昭仁皇后留了遗笔,想来,昭仁皇后必然告诉襄阳公主一些事。” 原庆丰帝想着安国公所奏,便在心中有些希望,想着李夫人并没有死,或者如今还好好的活在大夏朝的某个角落里,所以才叫成怀瑾再去查。 只是他说完了这些话又觉有些对不住成怀瑾,当初成怀瑾查了好些时候分明查着李夫人已经故去,如今他又翻出来,分明就是不信任成怀瑾。 “并不是朕不信任你,只是,朕还是希望李夫人能够活着,她为着朕受了多少委屈,朕想叫她也能享些福,若不然,朕这心里着实的过不去的。”庆丰帝心情很低落,任是谁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并不是一直叫的那个人,反而那个人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心里都不怎么好过。 成怀瑾也知道庆丰帝的心情,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拉了把椅子坐下:“你怎么想我是知道的,想当初我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为何人,父亲倒也罢了,反正他也不拿我当个人,只是母亲到底疼爱我一场,我急匆匆赶来,就想孝顺母亲,哪里想着她已经……” 说到这里,成怀瑾心情也并不怎么好:“咱们师兄弟一场,我没了亲生母亲,就希望你有个亲母能享天伦之乐,又如何会怨你。” 成怀瑾想起季颂贤和他说的那件事一时也乐了:“只是,你倒是不必去问襄阳公主,这件事情着落到季相和季夫人身上便是了。” “如何?”庆丰帝眼睛一亮,似是明白了什么:“这事怎么还要去寻季相?” 成怀瑾斟酌着将当年伍氏如何碰着李如月,又如何冒着风险从乱坟岗上拖了死尸来代替李如月,又是如何收留李如月叫她养伤之事一一讲了出来。 庆丰帝听的越发激动:“没想到还有此等奇事,真真没想着,如此,朕和季相一家也算是有缘份的,朕收汝阳郡主为义妹到底不亏,就凭着伍氏救了朕的生母一事,她这个郡主也是该当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相询 “师兄,你即刻去季府见见伍氏,跟她打听一下母亲的去向,再派人去寻,这一回,必要将母亲寻回来。”庆丰帝在屋中转了几圈对成怀瑾说了几句话。 成怀瑾道:“你放心就是了,这回我多派些人去寻,定要寻出来,只是……”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庆丰帝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怕只怕叫太后知道李夫人还在世,说不得派人也去寻,万一叫她寻找,李夫人可谓凶多吉少。”成怀瑾将心中愁绪讲出,庆丰帝也愣在当场。 凭着高太后的为人,怕这事能成真,十几年以前高太后能派人追杀李夫人,这会儿子也照样能下狠手。 “朕去看她。”庆丰帝想了一时终是下定决心,你自管去寻,朕拖着她。 “好。”成怀瑾点头答应下来。 仁寿宫中,高太后缓缓醒来,孙姑姑凑近高太后小声道:“娘娘,您可算醒了,您要再不醒天可就塌了。” “怎么了?”高太后身子虚的紧,不过她还是硬撑着问孙姑姑。 孙姑姑递给高太后一杯水叫她润润喉咙,小声道:“安国公上书称您非陛下亲母,又拿出昭仁皇后的亲笔信来,刚才陛下还急召锦衣卫指挥使进宫,怕是……” 高太后眉眼间瞬间含了厉色:“明喻可恨,昭仁更是个贱人,贱人,竟然瞒着我来了这么一手,当初这事是她鼓动我做下的。到如今她偏要做好人,坏人都叫我做了去。” 越说,高太后越是气愤:“李如月那个下贱东西凭的什么能生下龙子?我偏要叫她活的生不如死,叫她……你去告诉底下的人一声,即然李如月没死,就尽量赶在锦衣卫前头寻着她,嗯!” 这个嗯字孙姑姑意会。怕是要尽早结束李如月的性命。 低头给高太后掩了掩被角。孙姑姑才刚要答应一声退出去,却听外头人喊:“陛下驾到。” “来的好。”高太后冷笑一声:“这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啊,哀家好容易将他养大。给他除了多少对手,又帮他坐稳皇位,到最后,哀家反倒落得处处不是。” 她话音才落。庆丰帝就踱步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很不好的高太后。拱了拱手:“母后可算是醒了,当时母后昏过去朕正在早朝,听人禀报吓了一跳,如今见母后醒了。朕也可以安心了。” 高太后冷冷看着庆丰帝,庆丰帝受惯了她的冷脸的,倒也并不怎样。拉了把椅子坐到高太后床前,离的她很近。缓声慢语道:“我知母后最担心的是晋阳妹妹,今儿御医诊治,说母后身子虚的紧,怕是熬不过今年的,母后这一去,以晋阳的性子,不定闯出什么祸事来,朕想想要给她善后就觉头疼。” “你想要什么?”高太后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眉眼间更是带着几分怒意。 庆丰帝一笑:“朕不想要什么,只想叫朕的生母好好的,朕的母亲若安好,能够平平安安进宫,朕什么都不追究,若是但凡她有一丝不好,晋阳……” 庆丰帝揉了揉手腕,笑的越发的慈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公主呢,母亲可明白?” 这么一番话将高太后气的险些吐了血,她颤抖着手指了庆丰帝好半晌:“孽子,当初真该掐死你。” “这话又如何说的?”庆丰帝也不恼,慢慢道:“您即非朕的嫡母,也非朕的生母,又有何颜称朕孽子?” 高太后气的险些翻白眼再度昏过去,她硬是咬牙撑着,一双眼睛满含怒火看着庆丰帝。 “母后,您到底答不答应?”庆丰帝又笑了:“晋阳一心要嫁成平安,朕想想,她要嫁过去也成,只是她到底年幼,朕有些舍不得她早早出嫁,想再留她些年头,母后您说留她一二十年如何?” “哀家答应了。”高太后的手无力垂下,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似老了十来岁,头发越发显的花白,脸上皱纹好似也更多了一般。 “母后早该如此了。”庆丰帝拍手笑笑:“如此,母后好生养着,朕得了空再来瞧母后。” 庆丰帝起身离开,待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回头道:“对了,朕忘了告诉母后一事,晋阳知道母后这里闹鬼,本来想瞧母后的,半路又回去了,这几日恐怕是没时间过来的。” 说完,庆丰帝直接离开,只高太后却无力躺倒,几滴泪从她眼角滚落,她哑着嗓子对孙姑姑道:“你听听,哀家都是做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一对不孝的子女。” 孙姑姑小声劝慰高太后,且等高太后睡着了,她才缓步放开。 出了屋子,孙姑姑不知道怎的,嘴角竟然勾出一弯笑来。 她觉得甚是可笑,高太后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到临了竟然说出这般可笑的话来,看来,是个人都是瞧不透生死的,都是抛不开儿女的。 只是,高太后的话也着实叫人觉得好笑,造了什么孽?高太后这一世造的孽多的去了,首先便是毒杀亲姐,想当初昭仁皇后对她多好,高太后初进宫的时候若不是有昭仁皇后相助,她又哪里站得住脚,可是,高太后偏就是个没良心的,仗着昭仁皇后信任她,明面上时常给昭仁皇后送吃食,暗地里却拿相克的食物给昭仁皇后用,将昭仁皇后并不健康的身体越拖越垮的厉害。 又有李如月的事情,高太后为着能得个生下龙子的名头,可不光追杀李如月一人,因着这事死在她手底下的人有多少连孙姑姑都记不清了。 只是,孙姑姑永远记得一人,那便是她认下的义弟。 她那义弟素来最是忠义的,原和李如月关系好,后来高太后要追杀李如月,也是他通风报信,李如月逃了,她这弟弟却死在高太后手下。 孙姑姑这些年都记得,她尽心尽力服侍高太后,给高太后办了多少昧良心的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看着高太后不得好死。 回到自己屋里,孙姑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只说成怀瑾从宫中出来,一路疾奔季府,到了季家还未走近门房已经认出他来了,立时笑着站在门外打招呼:“成大人来了。” 成怀瑾跳下马去,将缰绳扔给门房,迈步就朝里走去。 门房笑嘻嘻的牵马,却并不去拦成怀瑾,成怀瑾大步流星进了季亿书房。 早有下人去报季亿,季亿匆匆赶过去,却见成怀瑾大马金刀一般坐在椅子上,正指挥家中小厮与他寻书。 “你怎么来了?”季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问了一句。 随后,季亿看着成怀瑾身上的衣裳又险些气坏,气哼哼坐到椅子上:“怎的,你们锦衣卫什么书没有,偏来寻老夫的书。” 成怀瑾也不气,恭敬道:“我来有一事请教岳母。” “谁是你岳母?”季亿气怒交加:“这话可不能乱讲。” 成怀瑾一笑:“再过几日便行六礼,我喊一句岳母也是使得的,想来,岳母大人必然也极高兴的。” 季亿气的冷哼一声,却也没话反驳成怀瑾。 只季亿心里却有些埋怨庆丰帝的,怨庆丰帝为何将季颂贤婚期提前,就算是明年两人成亲季亿都是不愿意的,自家娇娇软软的乖宝贝女儿养的好好的,怎就冷不丁成了别家的,照季亿的想头,就该将闺女再留个几年,总归如今大夏朝人多晚婚,有的女儿家二十未成亲也不是什么异常之事,他家闺女到底还小呢。 “去叫夫人来书房。”季亿气过之后琢磨着成怀瑾应该是身负皇命来的,倒也不敢多耽搁,立时叫人去请伍氏。 没多大功夫,伍氏就带着丫头过来。 成怀瑾赶紧起身问好,伍氏笑的一脸慈和:“好,我好着呢,你也好啊。” 成怀瑾点头:“小婿一切安好,劳您挂念了。” “不劳,不劳。”伍氏赶紧摆手:“你一个人过日子原就孤伶伶的,我多挂念些也是应该的,说起来,若不是规矩礼法在那里摆着,我倒是想叫你每日来,我多做些好吃给你补补身子,瞧这瘦的,唉。” 成怀瑾听出伍氏话里的真情来,一时倒是笑了:“您自己的孩子,便是如何都觉得瘦着呢。” 伍氏坐下:“可不能这般说,你本就瘦,说起来,公事虽繁忙,可也得记着自己身子,别累坏了。” “好。”成怀瑾郑重的答应一声。 再度坐下之后他才问伍氏:“我奉圣命来问问岳母,那李如月如今身在何处?” 伍氏一听立时也坐正身子,一副恭敬之态:“我实不知的,听她当年说过,好像是说要回乡的,据说她家乡在川蜀一带,好似是一个叫桃花寨的地方,她那时和我说过,那地方很美,春天一到满山桃花开的好着呢。” 伍氏一边回忆一边说,忽然好似想到什么一般一拍大腿:“对了,她说那地方很难寻的,是一座卧佛形的山背面。” 成怀瑾点头表示记下了,起身对伍氏拱手为礼:“有劳您了,圣命难违,我立时就要派人去寻,若是找得到,必有重谢。” “什么谢不谢的。”伍氏摆手笑了:“这原是本份。”(未完待续)<!--over--> 第一二四章 雪日 成怀瑾前脚走,后脚季亿就哀声叹气不断。 伍氏推推他:“你又做什么?” 季亿摇头:“这下子,朝堂上又该乱了啊,贤儿真不该这时候去激襄阳公主,且等太后去世再告之陛下身世也是成的,做什么这会儿子说出来。” 伍氏一巴掌拍在季亿身上:“你当陛下是傻子么,贤姐儿都和我说了,陛下早就知道他的身世了,原还叫怀瑾去寻过李夫人。” “什么?”季亿一惊。 伍氏重重点头,季亿跌足:“竟是这般,竟是这般,如此,怕是乱子更大了。” 伍氏虽不甚明白,不过却也未说什么,只是笑着和季亿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自安国公上奏之后,没几日金陵城里竟都知道了高太后并非皇上生母之事,一时间,市井流言众多,百姓本就对皇家之事诸多猜测,这事更是叫人联想到许多,众多流言中,高太后已将陛下生母杀害的这类言辞最多。 更有人猜测陛下将要如何对待高太后? 若说要善待高太后吧,那高太后可是陛下的杀母仇人,可若是苛待吧,总算高太后抚养他一场,要是容不得高太后,难免名声上也不好听。 不管外头说什么,季颂贤都不太去留心,她做了几件棉衣之后便开始继续写自己的话本,没用几日,那篇男儿国游记也写完了,立时交到书坊去印制。 另外,这几日成怀瑾寻了媒人来季家下订礼,看着那丰厚的礼品,伍氏孙氏几个笑的脸上都是一朵花似的,季亿跟季纲兄弟几个却脸色极不好看。 同时,在此期间,成国公府也送了订礼到宫中,庆丰帝倒是着令礼部的人收了,又忙着给晋阳公主准备嫁妆。 高太后情知庆丰帝知道身世。恐日后晋阳公主婚事有变,原本不想叫晋阳公主早些嫁过去的,如今却见天儿的催着,恨不得晋阳公主明日就嫁人。 她原想着成平安的为人。看不上成平安后院那么多女人,就怕晋阳公主嫁过去受委屈,原想着拿权势压着给晋阳公主寻一个老实稳妥的夫婿,叫他一世不得纳妾,一心一意待晋阳公主。 可是。如今高太后再细想成平安的为人,却是分外满意。 无它,成平安不太计较身份背景,对后院的女人也算是有情有义的,晋阳公主若是嫁到成国公府,不管将来高太后自己如何,起码不会牵连到晋阳公主,想来,成平安对晋阳公主会始终如一的。 晋阳公主原因着高太后反对她的婚事和高太后呕气,这会儿见高太后不仅不反对还相当支持。一时也欢喜起来,倒是时常去瞧高太后,母女感情也算不错。 不过,这些还算叫人满意的事情中却有一件事叫高太后和晋阳公主最为害怕,那便是每日出现的鬼影。 这鬼影很有意思,每日到点便出现,在仁寿宫和清宁宫群魔乱舞一阵就消失,实在是将高太后和晋阳公主吓坏了,两人也不敢在自己的居处住着,娘两个一起搬到离后花园很近的一处轩墨阁中。 只她们搬离了。仁寿宫和清宁宫的鬼影还没消失,为此,庆丰帝倒是请了高人来捉鬼,无奈高人法力有限。也拿这些鬼影没法子,倒是搞的宫中人心不定,就连皇后都整日提心吊胆。 高太后每日命人去瞧鬼影消失没有,每日都是大为失望,一连许多日子,高太后身体更加的不好。 原季颂贤也听成怀瑾说过宫中信息。因想着高太后和晋阳公主都吓坏了,给她们的惩罚也够了,想要将那些布置都撤了,然而不巧的是,成怀瑾接到信儿说寻到李夫人的下落,亲自去巴蜀迎李夫人归金陵,如今人竟是不在的,季颂贤也没能力自己去撤了,就只好留着继续吓唬高太后母女。 这日,天已入冬,一连几日天色越发的阴沉,今早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季颂贤一早醒来就觉出几分寒意来,掀开窗帘透过玻璃窗子朝外一看,就看着外头扯棉絮似的下起大雪来。 绕梁呵着手进来,她只穿一件桃红的小夹袄墨绫裙子,冻的鼻头通红,手更是红的紧,一边呵手一边笑道:“姑娘醒了,老夫人刚叫人来说,今儿天冷的紧,叫各房不必去老夫人那里吃饭,只管自己做些得意的吃食就成了。” 季颂贤披衣起身,又瞧了几眼外头:“如今几时了?什么时候下的雪,我怎么竟不知。” 绕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姑娘还说呢,昨半夜就下了雪,奴都冻醒了,立时便点了火盆子,来瞧姑娘中,姑娘被子裹的跟蚕茧似的睡的正实,奴只好又多点了几个火盆子,说起来,成指挥使临走的时候送了咱们几个暖炉,且等奴寻出来点上火,不然这屋里实在的冷。” “倒也是。”季颂贤笑了笑又瞧绕梁:“你也忒不注意了,这样冷的天穿这么薄就敢出去,小心着了风寒。” 绕梁不以为意:“奴身子好着呢,奴这就去寻暖炉。” 季颂贤拿了件大衣裳递给绕梁:“好歹穿厚实些吧,省的叫我担心。” 绕梁笑着接过穿上,转身兴冲冲的出去,没过一会儿功夫就提了两个暖炉进来,先将暖炉放到安装好的烟道旁,将烟道和暖炉上预留的烟道用铁管子接好,再将火盆中烧着的炭火放进去,又添了些黑石,不一会儿功夫,屋里就暖融融的好似春天了。 季颂贤的大衣裳也穿不住,也跟绕梁似的只穿了合身的豆绿夹袄,底下是月白撒花裙子,她套上绣鞋先洗潄好了,笑道:“今儿怕是一日都不用去正房用饭的,你去厨房要些干菜还有肉片之类的,有了这暖炉,咱们自己做些吃食。” “吃锅子吧。”绕梁一听做听的双眼立时就亮的,季颂贤只觉好笑,点点她的鼻子:“你如今越发的能吃了,小心将来吃胖了嫁不出去。” 绕梁一笑:“奴才不要嫁人呢,奴一辈子跟着姑娘,总归姑娘舍不得叫奴饿着。” 季颂贤无奈摇头:“罢,总归有我一日就叫你吃饱一日,你且去拿东西,咱们吃锅子。” “成,奴这就去。” 绕梁兴冲冲的离开,没过一会儿功夫就提了大大的红木食盒进来,出去又搬了个打制好的鸳鸯火锅器具进来,先将火锅放上水,再将底料放好坐在暖炉上。 季颂贤搬个矮凳子过来将食盒中的蔬菜和肉类一一摆放在矮几上。 绕梁看着那嫩生生的菠菜还有小油菜,笑的眉开眼笑:“正好昨儿成指挥使的温泉庄子上送了好些青菜来,正合咱们吃锅子。” 季颂贤又拿了一盘切好的蘑菇,并一盘冻豆腐,还有好些炸的肉丸子,并两盘子羊肉。 将这些吃食都摆好了,锅中的汤也差不多烧开了,季颂贤和绕梁都极喜吃辣,只这几日绕梁嗓子有些不好,却是不敢吃辣的,因此她往麻辣汤中扔了羊肉,又往自己那清汤中扔了些肉丸子。 季颂贤笑道:“偏你是个喜吃肉的,偏这会儿子吃不得,我瞧啊,你也只能看着我吃眼馋了。” “姑娘莫说了。”绕梁捂脸:“奴馋的都快掉口水了。” 季颂贤又笑,也往自己那里添了些肉丸,眼瞧着羊肉熟了,季颂贤捞出来放到碗中,又添了些蘑菇和蔬菜。 主仆二人一行说一行笑,正说到肉丸子炸的好,冻豆腐也好吃的时候,却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进来,顾不得拍身上的雪片子,大声道:“姑娘,刚才有人送了信来,说成指挥使已然返程,过不了几日便要回转。” 说到这里,小丫头顿了一下:“老夫人那里来人说成指挥使回来便要文定了,叫姑娘这些时日收收心,好好做几样针线活。” 季颂贤赶紧起身只说知道了,又叫绕梁给那小丫头一些铜钱:“天冷,拿去买些热乎吃食。” 小丫头立时乐的不成,道了谢出去。 季颂贤坐下之后叹了口气,看着火锅道:“只怕以后这等清闲日子不多了。” 绕梁抿嘴一笑:“瞧姑娘说的,成指挥使疼姑娘,就是嫁了人,也是自在的。” 季颂贤瞅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我嫁过去不定落个什么名声,以后麻烦事多了去了。” 话虽这般说,可季颂贤想及成怀瑾心中又是一片暖意,只道以后便是麻烦事多些,名声不好听些,可能够嫁给他,夫妻两恩恩爱爱的便也不怕那许多事,就算是成怀瑾将来有一日落了难,她也会一直相陪。 这般想着,季颂贤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和绕梁继续吃锅子,吃的差不多了叫绕梁将东西收好,又说:“这会儿子吃的太饱了,中午反倒不想吃什么,一会儿你熬些粥来,再弄几样清淡的菜将就些吧。” 绕梁答应一声,又道:“前些日子姑娘做了好些针线活奴都收着呢,如今荷包香袋鞋袜之类的倒是尽够的,只要姑娘趁着还有时间将被面和枕套做好,再给姑父做两身新衣便成了,时间上也赶得及,只姑娘的话本子怕是要放一放了。” “嗯。”季颂贤笑着答应一声:“偏你管的多,小管家婆。”(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故事 “姑娘素日里只管缺了什么就跟奴寻,奴不多惦记些怎么成?” 绕梁叹了口气,又憨笑道:“即然老夫人叫奴照料姑娘起居,奴要是不尽些心又怎么成?说起来,别人家的姑娘订下亲事之后都是急急忙忙做针线活,偏生姑娘总是不急不慌的,奴只得将姑娘平日里做的针线活收起来,省的到时候抓瞎。” “你这嘴越发巧了。”季颂贤啐了绕梁一声:“我不过白说你一句,你就有那么些话来堵我,可见得素日里的憨直都是装出来哄我呢。”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不过我倒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留心些,我这会儿子怕是要抓瞎的。” 主仆二人说了好一时话,绕梁便笑着去弄些清淡饭菜准备吃午饭,季颂贤左右无事,就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雪花,又想着这样的天气成怀瑾往回赶也着实的辛苦,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见雪越飘越大,季颂贤原先赏雪的心情也没了,很是替成怀瑾着急。 一时间雪片子大的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玻璃上也多了许多的热气蒸腾变的白茫茫,外头景致也瞧不清楚,季颂贤索性不再去瞧,沉下心来写些话本子。 她想先将那黄梁梦的话本子放一放,写一本仙侠类的话本子。 将故事背景放在一个修真世界当中,那个世界不分男尊女卑,或者女尊男卑,都是以强者为尊,她要写的便是兄妹二人本是凡俗之人,家逢大难落魄异常,恰逢修真界一个山门寻徒,兄妹二人都有灵根,便被招进宗门。 只是,这兄妹二人灵根并不出奇的好,进了宗门也不过是外门子弟。时常受压迫欺负。 后来,兄妹二人都分别偶得机缘寻得奇物,进境开始一日千里,慢慢崭露头角。 当日修真界已有万年无人可飞升。大家都认为是因天材地宝日益稀少,灵气越发不足的原因,都一门心思的抢夺机缘,可这兄妹二人在修炼的时候偶然得知不能飞升的真正原因,盖因修真界所有的人都拿人命当儿戏。只顾你争我夺却不修功德的原因。 如此,兄妹二人一边修行,一边努力的修功德,尽量避免因果,但是,欺负到他们头上的他们也不会忍让,也算是随心而为,在一步步努力,二人最终飞升。 季颂贤将故事大致想好了,又开始添加些细节。到半下午的时候将整个故事大概想了出来,先在纸上写了一份大纲,才刚写完,便见绕梁端了饭菜叫她吃饭。 季颂贤放下笔洗了手端起碗来喝了些粥,又吃些小咸菜,吃过一小碗之后便放下碗来不再多食。 绕梁吃过饭后收拾东西,她这里还没收拾好,便见门帘子一挑,一个小丫头拿了一个玉白梅瓶进来,里头插了好一枝红梅。 “这梅花好。你从哪折的?” 季颂贤一瞧那梅花开的正好便有些欢喜,过去一边赏玩一边问。 小丫头笑笑:“哪里是奴折的,是八公子今儿与友人出门赏雪,好似是说到了外头什么庄子上。那里梅花开的正好,回来的时候便给姑娘折了一枝叫奴送来。” 一边说,丫头一边哈着手:“这样的大雪天也难为八公子想着姑娘了。” 季颂贤一笑:“不难为他,倒是难为你了,这样大冷的天冻着手捧着瓶子过来,怕是冻坏了吧。” 她叫绕梁抓了一把铜钱给那小丫头:“给你买酒吃吧。” 小丫头笑着千恩万谢。说了几句话之后拿着钱欢喜的去了。 季颂贤赏玩一会儿梅花天就黑了,她难得有这般清闲时候,索性什么都不干,换身衣裳坐到床上围着被子和绕梁说话。 她在床上围了一床被子,绕梁在床下榻上围了一床被子,两人都只露出个脑袋来慢声细语说话,绕梁极满足的叹了口气:“原奴在牙行的时候便想着这一辈子能卖个好主家就好了,没想着真的梦想成真,能够来伺侯姑娘,不用每日朝打暮骂,吃的好穿的好,姑娘对奴也好,如今想想,这般好的日子做梦似的,生怕有一日梦想了什么都没了,奴还睡在牙行那张冷炕上。” 季颂贤白她一眼:“净胡说,看来你也是闲的,如此,我给你说个故事听听吧。” “是极,奴最爱听故事的,姑娘且说说。” 绕梁笑嘻嘻的应下,又将被子拢了拢:“奴仔细听着,待明儿去给随心姐姐她们说。” “你听好了。”季颂贤一时玩心大起,便有心讲那鬼故事,只一时也寻摸不到那好的,只从记忆深处取了一个据说后世极多人看的书来讲。 这书好似是什么网上写的,当时看的人很多,叫什么鬼吹灯的。 季颂贤缓缓道来,才刚讲了一小段,吓的绕梁已经面色惨白连连告饶,季颂贤却不饶她,接着讲去,没一会儿绕梁尖叫一声蒙着被子瑟瑟发抖。 这样静的夜晚,原只闻瑟瑟落雪之声,突然间一声尖叫传来,季家好几房都吓着了。 孙氏原本都已经上了床,这会儿子听到动静立时坐起来推了推季纲:“大爷您听,好似妹妹屋里有动静。” 她一边说一边披衣坐起,叫来丫头赶紧去瞧,她自己也躺不住的,穿了大衣裳就往季颂贤屋里走去,才走了一段路就碰着随心,又碰着王氏和陶氏,几个人结伴到了季颂贤院中,就听到一阵笑声。 四人相视一眼沿着抄手游廊到了廊下,跺了跺脚敲响房门。 原还以为是绕梁来开门,结果开门的却是季颂贤,孙氏一瞧就皱起眉头来:“这样大冷的天怎么妹妹来开门,绕梁呢?” 季颂贤脸上有些红晕,王氏瞪了她一眼:“便是来开门也该穿的厚实些,万一冻着了可怎生是好?” 说话间,四人一起进屋,却见屋里空无一人,孙氏立时问:“绕梁呢?怎没在屋里?” 季颂贤笑着走到榻边,一伸手将被子掀开,绕梁整个人跟个蚕宝宝似的团成一团,整个人都还在发抖呢。 “这是怎的了?”孙氏看绕梁那样子,实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大太太。”绕梁猛然从榻上蹿下来,一把拉住孙氏的手:“姑娘尽不学好,这样的天色里拿写鬼的话本子吓奴,好生吓人,险些将奴吓死。” “怎的?”王氏一听倒是有些兴致:“妹妹讲故事了?什么故事,也说给我们听听。” 别说如今都已要上床睡觉的,但因天黑的早,这会儿子天色也实在早的紧,要说睡觉真的还不习惯。 季颂贤笑着点头,又请四人坐下,忙叫绕梁烧了茶来。 待坐定了,季颂贤一笑:“不过是看绕梁这丫头最近几日嘴碎的紧,我便想吓她一吓,不过说了个鬼故事罢了,没料到将她吓成那样,惊动嫂子们实在不好意思。” “老夫人吓着那叫唤吓了好大一跳。”随心笑了笑:“当时跟奴说,随心,你赶紧去瞧瞧姑娘那里可是出事了,奴也吓的紧,急急忙忙赶过来,没想着竟是绕梁这小蹄子搞出来的事,害奴白白跑了一遭,不成,奴得治绕梁一治。” 绕梁一听立时跟随心告饶:“好姐姐,亲姐姐,亲亲姐姐,饶了我吧,再不敢了。” 陶氏却是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妹妹快些与我们也说说,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另外几个也一直催着,季颂贤没法子只好将鬼吹灯的故事重新讲来,没过一会儿,那四个也吓的抱到一处,虽然害怕,可是,还是满心的好奇,不住的催着季颂贤赶紧讲来。 讲了一时,巴氏和伍氏也赶了来,见几人听故事正听的入迷,她们也坐下来听,一时间,屋中一会儿一声惊呼,一会儿一声尖叫,在这般安静的夜里也着实的吓人。 几人一直听了许久,季颂贤讲故事讲的都累了,见天色越发的暗了,这才说要休息将几人送走。 送走了听故事的人,季颂贤喝了好几杯水才缓解了口渴,这会儿子她倒是困了,绕梁也困的不成,主仆二人不再说话,很直接上床睡觉去也。 季颂贤没料着伍氏几个回了房,季家男人们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将季颂贤讲故事吓绕梁的事情说了出来,一时勾的男人们也很想听故事。 季家的妇人们只好细细讲来,一时间,季家满院都是惊呼之声。 到了第二日雪停了,季颂贤大早起来梳洗之后去给伍氏请安,过去了便见一屋子的黑眼圈,季颂贤大惊,忙问:“爹爹,诸位哥哥,你们这是怎的了?莫不是挨打了?” 她问的时候眼睁不时的瞅瞅伍氏,又瞅瞅孙氏几个。 伍氏气的差点了拍季颂贤一巴掌:“你这丫头想什么呢,你娘我虽是厉害些,可从来没打过你爹的,还不都是你那故事闹的,你爹吓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真相竟是这样? 季颂贤有些傻眼。 然后季缅揉揉眼睛笑道:“我们不能白白害怕一回,这惊吓旁人也得受些,不如这样吧,妹妹抽时间将那故事讲完,我给你润色润色写出来,这话本子卖了,怕一时之间满金陵都是谈鬼色变的人。” 季颂贤想着宫中还在受鬼怪惊吓的高太后和晋阳公主二人,想这鬼吹灯一书出来,说不得高太后和晋阳公主越发的害怕,便笑道:“六兄说的极是,如此,我与六兄讲完,六兄再增减些内容写出书来。” 停了一下她又道:“也不一定要一次写完,这故事长的紧,便先写一个小故事,待看卖的好的话再写旁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揭穿 成国公府 老国公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身后靠着软垫,眯眼看着窗外雪后初晴的景色。 成国公陪坐一旁,脸上带着笑:“六礼已过其五,陛下的意思是这个月就叫平安和晋阳公主完婚。” “太后怎样了?”老国公问了一句。 成国公皱皱眉头:“听说很不好,前几日平安进宫探望,据说人时清醒时糊涂,好似是宫中闹鬼给吓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国公又问。 “谁知道呢。”成国公摇头,“如今满金陵城里都有流言,说陛下非太后亲生,又说陛下亲母是太后杀害的,或者是太后心虚了,这才……大约是疑心生暗鬼吧。” 老国公摆摆手:“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唉,原先想着晋阳公主怎么都是陛下的亲妹子,太后在朝中威望又很高,平安娶了晋阳公主对咱们家只有利没有害,哪里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事,要真是这般,那娶晋阳公主还不如娶个寒门小户之女对平安有帮助呢,倒是咱们算计不到啊。” “父亲莫多想,这天下事没有尽如人意的。”成国公倒不觉如何,反而安慰老国公。 “怕只怕太后一去,陛下厌弃了晋阳公主,也不定还想借着平安打压晋阳公主,到时候,平安也只有倒霉的份了。”老国公看成国公那个样子忍不住提点两句。 可是,成国公还是先前一般模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老国公的心腹安槐快步进来在老国公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国公一惊:“真的?” 安槐点头:“千真万确,再错不了的。” 老国公挥了挥手叫安槐退下,等安槐一走,老国公脸色就沉重起来,他看向成国公:“如今我打听了一事跟你说说,你也且听着。好好拿个主意。” “父亲请说。”成国公立时站了起来。 老国公叹了一声:“你还记得先前宋氏生的那一子么,算起来,那可是你的嫡子呢。” “记得。”成国公点头:“那孩子比平安小一岁,出生的时候险些去了。因体弱多病才叫人带走了,只是这一走多少年过去了,竟一丁点音信都没有,怕是已经去了吧。” 老国公看了成国公一眼,想了一时道:“我原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我叫安槐仔细打听过了,那孩子还活着,取名成怀瑾,听说是宋氏临送走之前就取的名字,而且,这孩子也是个有能为的,如今正是锦衣卫指挥使。” “啊!”成国公惊叫一声,险些跌倒:“父亲,您。您说什么,锦衣卫指挥使是,是咱们家的人?” 老国公点头:“正是。” “不孝子。”成国公立时就大骂了一句:“他回来多少时间了,竟然连门都不曾登过,可还想认我这个父亲,您这个祖父,且听平安说过,那个东西不只打了他一回,他分明就知道……” “许是不知道呢。”老国公脸上有些忧愁:“说不得那人没告诉他,如今宋氏又去了。他说不得不知道身世,要不然,咱们国公府有财有势,他也不能不认吧。” “也许。”成国公想了一时也觉得老国公说的有理。有些不情愿的点头。 “到底是你的嫡子,按理说,这国公府都该是他继承的,平安怎么说都是继子,虽说咱们也知道平安的身份,可是。对外头不好说,你没听着与咱们家不睦的人骂你什么,说你断子绝孙,连个姑娘都不曾落下。”说到这里,老国公脸上也多了几分痛色:“如今国公府真正的嫡子回来,咱们不能不认啊,就是为了名声脸面,这孩子也得认,再者,我倒觉得这孩子不错,认回来之后再好好调教,说不得比平安还要成器。” 成国公听了这话脸上有些不赞同:“爹这话何意?原我就打算叫平安继承国公府的,若是将怀瑾认回来,于情于理都得……若是他和平安兄弟俩闹起别扭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总比叫人骂你断子绝孙的好。”老国公一听就不乐意了,立时拍了桌子:“本朝重嫡长,那孩子即是嫡又是长,那才是咱们老成家真正的嫡亲血脉,而不是什么外室子,原来我以为他没了,又看平安成器,这才认同平安,可如今正室嫡子回来,外室子自然要挪地方的。” 老国公打心眼里是极重视嫡庶的,他很看重成家嫡系血脉,是极不重视庶子的,只是先前成家没有嫡系血脉,老国公才捏着鼻子对成平安好,也是成平安自己争气,倒也能讨得老国公欢喜,老国公这才疼爱他几分。 可如今,既然有了嫡系血脉的下落,在老国公眼里,成平安这个连庶子都算不上的外室子哪里还能再上得了台面。 “爹。”成国公满脸受伤的表情:“原先宋家败落,也是你同意我囚禁宋氏的,说起来,宋氏算是给咱们折磨死的,说不定叫她儿子知道还是个祸患呢。” “那是你儿子。”老国公大声喝了一句:“他姓成,不姓宋,他若认祖归宗之后想祸害咱们,那他就是大不孝,满大夏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他敢么。” 一句话叫成国公住了口,垂头只是不语。 老国公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喜欢平安,可是,平安这孩子无心仕途,一门心思就知道经商经商,商贾有什么前程可言,能够壮大咱们成国公府么?可怀瑾就不一样了,这孩子是个能狠心决断的,又不像平安钻到钱眼子里去了,说不得咱们成国公府以后还得靠怀瑾。” 说到这里,老国公又顿了一下,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拍拍桌子:“怀瑾如今任锦衣卫指挥使,他人单力薄,若是事情做的太过了,难免将来被陛下拿来安抚朝臣,你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血脉就这么没了?若是他认祖归宗,有咱们成国公府在后头撑着,陛下也得顾虑一二,起码他能保住一条命。” 老国公自从知道成怀瑾有可能是成国公府的子孙之后就留心上了,他是个喜爱嫡子嫡孙的,如今这心倒是真偏到成怀瑾那里去了。 成国公叫老国公说的更是出不得声。 他想了许多,原先宋氏怀孕他给下药,那时候他是听了周氏挑拨才如此的,且才开始下药时,他并不知道宋氏已经怀孕,等后来他知道了,宋氏已经吃了好些药去,成国公就极担心,又想着药下了,这孩子怕已然不成了,即如此,倒不如再添把火将孩子打下来,省的宋氏受苦。 他实没想着那时候成怀瑾在肚子里好好的,就因着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爹而弄的出生之后体弱多病。 待到成平安出世,周氏所嫁的夫君也故去,他和周氏更有时间**,周氏便撒娇打泼的鼓动成国公将那孩子处理了。 成国公也是叫周氏给迷了心,竟是还想下药,却不想宋氏防备的太好了,他一时也没法子得手,之后,便有人上门诊治成怀瑾,且说要带成怀瑾走,宋氏也答应了。 直到那时候,成国公才对成怀瑾这个嫡子有了几分亲热,更有几分后悔,不过为时已晚,不过一两日,那人已经抱走了成怀瑾。 成怀瑾去后,成国公就一门心思放在成平安身上,后来慢慢的就把成怀瑾这个儿子给忘了。 “爹。”成国公一时想了很多,最后终是一定决心:“我听您的,等怀瑾回来,我就和他说明认祖之事。” “这才对嘛。”老国公很满意,一时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怀瑾如今得陛下信任,又和季相之女订下亲事,前程如日中天,你要是认了他,不光锦衣卫能被咱们所用,就是季相,那也是咱们家的亲家了,你说说,这岂不是好事。” 随后,老国公又叹了一声:“说起来,季家千金倒是比晋阳公主更好些,只可惜她瞧不上平安啊。” 成国公对于成平安还是很喜欢关爱的,听老国公说什么季家姑娘瞧不上平安,倒是瞧上怀瑾了,好似是说平安比不上怀瑾似的,一时就有些怒意:“就季相夫人那德行,能教出什么样的好闺女来,我瞧着季姑娘礼仪怕是不好的,等嫁到咱们家之后,我叫怀瑾好好的叫她学学礼仪,省的出去给咱们府上丢人。” “罢,罢。”老国公摆了摆手:“你去备些东西去探视季相,去了之后说话要好听,莫说那么些中不听的。” 成国公虽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应下。 待从老国公屋里出来,成国公一边走一边想,想了好一会儿也下定决心要认成怀瑾的。 只是,成国公想的很美,好似是他有多高大似的,只要他想认,没有人不巴望着他的,却是不知道成怀瑾恨透了成国公府的人,这辈子都不想和家子打交道,成国公所想,注定只能成空了。 仁寿宫 成平安一进仁寿宫就见满墙的鬼影幢幢,好悬听的跑出去,只是他到底压下心中惊慌,仔细的查看一番,这一查,便看出事了。 他笑着瞅了晋阳公主一眼:“原来竟是如此,好悬将我也吓着,倒也算有些个手段的,只是,如今你成爷爷来了,你这点子小手段你成爷爷就给揭穿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拒礼 “你给谁做爷呢?” 晋阳公主一听成平安这话立时放松下来,笑着瞪了成平安一眼。 成平安也是嘻嘻一笑:“给那小人做爷,如何,今儿我给你破了这鬼影,你待如何谢我?” “你说怎样就怎样。”晋阳公主笑垂着头,脸上两片红晕升起。 她虽性子刁了些,然容貌却也是顶了尖的好,这一番含羞待怯叫成平安瞧的心头也跟着软软的,又想着高太后如今越发不好,晋阳公主马上就要失去母亲了,到时候不定怎样悲痛欲绝,不由对她又大为怜惜。 成平安伸手抚过晋阳公主最近因为休息不好而弄出来的黑眼圈,拉她朝门外走去,走过一堵墙的时候,成平安指了指墙上一个小洞,叫来一个小太监:“将那洞堵了。” 立时,就有几个人过来将墙上的洞堵了起来。 之后,成平安又四处瞧瞧,将几棵树的枝叶砍了一些去,如此,他拉晋阳公主再回屋中瞧的时候,鬼影确实已经没有了。 晋阳公主一见喜的什么似的,对着成平安好一阵夸奖,又问他是怎么回事。 成平安得意的笑着,将小孔成像的原理给晋阳公主讲解一番,又拿了纸片蜡烛等物演示了好几回,如此,晋阳公主才算明白。 随后,晋阳公主又带成平安去清宁宫也比照此法将那鬼影破了。 弄好这一切,成平安就出了宫,晋阳公主却带着东西寻到高太后那里,将这些事细细的说与高太后听。 高太后如今虽然病的有些糊涂,可是,还是有清醒的时候,她一听晋阳公主那些话就立时知道有人在算计她们母女,立时大怒,命人去将庆丰帝寻来询问。 没多久庆丰帝就来了,在高太后指着他怒骂的时候庆丰帝就有些不耐烦。只是,却还是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等高太后骂完,庆丰帝才一摊双手:“朕是什么人母后想来知道。朕若是算计母后法子多的是,哪里会用这等小人伎俩。” 而被骂作小人的季颂贤正在家里瞧信。 却是路途中积雪甚多,成怀瑾一时不能回京,便给季颂贤写了信捎回来,信上说他怕是要耽搁几日。叫季颂贤不必挂怀,又说如今天寒地冻,一日冷过一日,叫季颂贤注意保暖,屋里暖炉千万要点着,出门的时候必定穿的厚实些。 诸如此类的话絮絮叨叨写了许多,原本是有些烦人的,可季颂贤瞧了却觉分外的温暖,一行看一行笑的甚是美丽。 看完了信,季颂贤将信好好的折起来放到妆台上的盒子里。里头已经放了好几封信,都是成怀瑾写给她的,季颂贤每一封都保存的很好。 放好之后,季颂贤提笔也回了一封信,信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路上不好走便慢一些,又没甚要紧事,叫成怀瑾不必忙着往回赶,另外,也嘱咐成怀瑾注意保暖。万不可冻着了之类的。 写好了信,季颂贤想了一时,又将一件才做的厚实棉袍和一件紫貂皮的大氅拿了豆绿的包袱皮包好,准备随信一起送去。 才刚准备好了。季颂贤还未起身,便有季亿屋里小丫头过来笑道:“刚刚老成国公登门拜访,与老爷谈及一事,且说想见见姑娘,老爷叫奴唤姑娘过去。” 季颂贤皱眉,有几分不解。老成国公便是年纪大了也是男人,她一个内宅女子不好相见,为何父亲竟唤她过去? 虽然不明白,可季颂贤却也知道季亿不会害她,便跟着小丫头去了书房。 未进门,便听得房中季亿的声音,季亿在家说话向来是温和的,一般也不会发脾气,可这会儿子,季颂贤明显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烟火气来:“您说的这事我做不得主,要如何还得看孩子们的意思,如今成小子不在,您冒然登门是不是有些不甚好?” 季颂贤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子,不由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门口细声道:“父亲,女儿请见。” 季颂贤虽在家中很随便,这也合季家人的性子,然则有外人在,季颂贤就要谨守礼仪本分,不想给人留下不懂礼的印象,最重要的是,她本是死过一回的人,是不在意世人看法的,可是,她却得维护好季家的体面。 季颂贤是不愿意叫人去说季亿不会教孩子,教的儿女是懂尊卑长幼的东西,果然是寒门出身就是和世家比不得之类的话。 她最敬重季亿,任何对季亿不利的事情都不会去做。 “进来。”季亿在屋中高坐和成老国公说话,本来一腔怒火,待听到季颂贤的声音,便知她特意这般作为,一来表示对自己的恭敬,二来也表示心怀坦荡,不是背后偷听之人。 季亿稍一想就明白季颂贤这般作为是为着什么,心下也是大慰,顿时怒气消散,大声叫季颂贤进来。 季颂贤垂头进门,先给季亿请了安,就很乖巧的站在一旁听侯季亿吩咐。 成老国公自季颂贤未进门时听她话语就思忖这姑娘定然是个极好的,如今进门见她一言一行都透着礼仪规矩,再加上长相秀美绝伦,却一点不见狐媚之意,站在那里只叫人觉得端庄大气,不由很是看中。 他笑了笑:“令媛端庄大气,倒有世家大妇风范,季相教导有方了。” 季亿笑着一摆手:“我哪里有那功夫教她,都是她母亲教的。” 成老国公虽然有些惊异,可还是笑道:“季夫人会教导子女。” 随后,成老国公对季颂贤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叫我这老头子瞧瞧。” 季颂贤缓步上前,微微给成老国公施礼:“您好。” 成老国公点头笑了笑:“好着呢,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这般的知书识礼,将来怕是有大造化的。” 季颂贤抿嘴一笑却不回话,只是,却更显出她端庄来。 成老国公越发的满意,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递给季颂贤,慈爱道:“这是我那老妻留下的一套头面,虽说如今怕是不时兴了,可东西却是好东西,今儿就给你了。” 季颂贤越发的疑虑,微一福身:“这是老夫人留下的念想,不说东西如何,就光凭是老夫人留的,就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她说不敢收,只说不能收,以此来表明她不是那等没见过好东西的,季家也并不贫寒,只是不能收下这般沉重的心意罢了。 话说的极圆融,又通情达理,且又不自贬,成国公听了笑容更加灿烂:“收着吧。” 见季颂贤不敢伸手,他道:“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祖父,你和怀瑾订了亲,只是怕也不知道,怀瑾原是我成国公府嫡子,只因年幼体弱被带到山间修行,都走了好些年了,我也是才得了信儿,只是怀瑾不在金陵,不能认下我这个祖父,我心中难免遗憾,你若是收了这套头面,就算是承了你祖母的情……” 季颂贤就越发的不能收了。 她微微一笑:“我竟是真不知道这一回事的。” 她心中却想,不知道才怪,成怀瑾早就告诉她了,却也说过不会认成国公府亲人的,她又不希望多给自己寻出几个祖宗来,再加上对成国公府只有恨,就更加不乐意和成国公府的人走的近了。 见成老国公脸色有些不好,季颂贤心中越发的带了笑,口中却郑重道:“我与成指挥使并没见过几回,也并不知他的名字,至于他的身世来历更加不知晓,只是陛下赐了婚事,我想着陛下慧眼如炬,这婚事定然合适,旁的就不再多想,如今您老道出成指挥使身世来,恕我不能自专认了您,也不能收下这份礼物。” 季颂贤说到这里偷眼看向季亿,见季亿嘴角带笑,抚着胡须点头,心越发的定了:“一来,您说是成指挥使的祖父,这一点,需要成指挥使亲自确认,我一个后宅女子,不能越过他擅自作主,二来,我和成指挥使只是定下婚未,尚未成亲,若我收了您的东西那成什么了,越发叫人说我轻狂,三来,即是成老夫人留的东西,理应是成国公将来继承,这头面也该给成国公夫人,我若收了,若叫成国公夫人知道,也有些不像,为此三点,我是不能收的。” 季颂贤一行话说完,见成老国公面色越发的和缓,深吸一口气又是一福身:“若您见我只是为着这个,那话已说完,我不便久留,便告辞了。” 她又朝季亿施了一礼:“父亲大人,女儿告退。” 季亿摆摆手:“去吧。” 等季颂贤走后,季亿一笑,对成老国公道:“您别介意,我公事烦忙没时间管教她,她素来由我夫人教导的,性子很是孤拐,又心直口快什么话都敢说,若有不敬重之处,还望海涵。” 成老国公抚着胡子一笑:“不怪罪,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季相这姑娘教的好,教的好啊,说起来这事倒是我鲁莽了,竟没想那么多,这孩子却是不贪不燥,又不惧不卑,果然有气度,难怪陛下要认她做义妹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皇后 季亿对于成老国公的夸赞并没有喜形于色,神色间还是淡淡的:“您过奖了。” 成老国公以为季亿不过是谦虚之言,又笑言一时:“往后啊,咱们两家就是儿女亲家了,可得多多来往。” 季亿没有答应也没否决,只是淡淡一笑。 “要是怀瑾这孩子回来,你可得好好跟他说一说,也不知道带他走的那人安的什么心思,竟然没告诉怀瑾自己的身世来历,哎,倒搞的我们成国公府如今子嗣调零。” 说到这里,成老国公一叹,对季亿拱手:“拜托了。” “我若见着他,必与他说的。”季亿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成老国公一笑:“如此,我先告辞了。” 季亿赶紧起身相送,直将成老国公送出大门才回来。 季颂贤回到自己屋里,将原本封好的信又抽出来,将成老国公已知成怀瑾身份,并且来家中拜访的事情添了进去,写好了又将信封好连同衣服一起包起来叫绕梁交给送信来的那个锦衣卫。 她这里才将事情弄好,季亿踱步进来,季颂贤见着季亿赶紧起身见礼。 季亿一摆手:“你且坐。” 一个小丫头上前接过季亿的大衣裳挂在一旁,季亿身着便装坐在离暖炉很近的一个垫了厚厚棉垫子的椅子上,季颂贤亲手端了热茶捧给季亿,再在季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如今天寒地冻的,父亲有事唤女儿一声就行,何必这般亲自过来,万一冻着了可怎生是好?” 季亿一笑,喝口热茶:“也无事,不过随处走走罢了,我还没有老天动不得的地步,怎的,自己家里都不能走动了?” 季颂贤也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劝父亲保重身体而已。” 说到这里。季颂贤想到一事:“前几日刚折了几枝梅花,因未开花,便拿细颈瓶用水养着,刚好今儿一枝白梅全开了。一会儿我叫人给父亲送去,这样的天气里供上一瓶白梅倒也是一件雅事,还有,早先买的水仙如今也长的极好,再过几日便要开花的。到时候,我也送父亲一盆。” “这个好。”季亿倒也喜欢白梅,点头赞了一句,又对在旁伺侯的小丫头道:“我与你们姑娘静静说几句话。” 那小丫头立时行礼退了出去。 季亿这才问季颂贤:“成家小子对成国公府是个什么态度?他的想法你可知道?” 季颂贤点头:“倒也知道一些,他原也和我说过,他不喜欢成国公府那些人,这辈子都不会想要什么认祖归宗,另外,父亲也知我原认识他的母亲宋氏,据我所知。宋氏便是给成国公府的人害死的,成指挥使对于成国公没有什么父子亲情,不过对宋氏却有孺慕之情,他知道宋氏是给成国公害死的之后,心中已经生怨,又如何去再继什么父子情谊。” “如此就好,就好啊。”季亿听后欣慰一笑:“成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后院乱的紧,若是他真要进成国公府,那我可得好好的教训他一通。总不能叫你跟着他受罪,他没这个想法就好,哼,他倒也有些眼力劲。” 季颂贤笑了:“哪里有父亲说的那般严重。说起来,就是成指挥使愿意进成国公府,恐怕如今的成国公夫人也不愿意,她必然想尽法子阻止,说到底,到底成平安不过是继子。成指挥使才是正统嫡子,于情于理,成国公的爵位都该成指挥使继承的。” “你可别有那想着继承爵位的傻念头。”季亿看季颂贤的样子,忍不住多说几句:“爵位什么的也不过是外表光鲜些罢了,若为着这么一丁点面子好看就进了那么个泥坑里,才是真害苦了自己的。” “女儿明白。”季颂贤笑着应承了一句。 季亿见如此才真正放心,又坐一时,喝了茶才起身道:“如此,我就不多坐了,你母亲说今儿天冷,不如一家子吃锅子热闹暖和,倒是准备了不少的新鲜菜,你一会儿也过去帮你母亲嫂子准备一下。” “是。”季颂贤起身送季亿出门,见外头又刮起寒风,赶紧回屋寻了手炉给季亿抱在怀里:“爹拿着,暖和些。” 季亿笑的很是欢喜,抱着暖炉慢慢朝伍氏房中走去。 季颂贤在季亿走后在屋中做了会儿针线,将一件被面还有几个枕头套,并一个红纱帐子和一个青纱帐子全部收了尾,这才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穿上一件大毛衣裳朝伍氏房中而去。 她过去的时候伍氏已经将汤底准备好了,肉和丸子也弄好了,孙氏端了一盘山药片过来,王氏端的是扁豆,伍氏将嫩绿的小菠菜掐成段放到盘中,陶氏和巴氏一个调醮料,一个将冻豆腐装好盘。 季颂贤赶紧过去帮忙将海带捞出来,又将许多蘑菇切片,又对伍氏道:“光吃菜怕哥哥们吃不饱,不如再准备一些小馄饨并一些杂粮面。” 伍氏听了一笑:“你说的是,你嫂子包了一些馄饨,刚才厨房那里也送了一些杂粮面,另外还有一些豆面,一会儿你可得多吃些。” 正说话间,季纲带着几个兄弟进来,一大家子人分两桌坐好,每个桌子中间都摆了一个大大的鸳鸯锅,另外又有许多的盘碟碗筷,各自取了放了醮料的小碗,又往锅中各自取喜爱的食材去煮。 不说季家如何围坐一旁热热闹闹吃锅子。 且说宫中,对于庆丰帝的辩解高太后并不生气,拿着一双有些混浊的眼睛看着庆丰帝:“那皇帝告诉哀家这事是谁做的?除了皇帝,又有谁有本事在宫中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出这等鬼怪之事来?” “这……”庆丰帝竟觉得辩无可辩,不由有些恼怒:“若是朕做的,朕也不会不认。” 说到这里,庆丰帝冷笑:“母后不会是想往朕身上泼脏水吧,朕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说了此事与朕无干便是无干,莫不是,母后想要如何吧?说起来,除了朕。也就只有母后有那个能力了。” “你……”被庆丰帝倒打一耙,高太后不由也有几分怒意。 晋阳公主站在一旁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咬咬牙说了一句公道话:“皇兄。此事不是母后做下的,母后这些日子病成那样,哪里有心力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又看看高太后:“母后,想来也不是皇兄做的,会不会是什么乱臣贼子?” 她一句话叫高太后和庆丰帝同时一惊。两人都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庆丰帝越想越是心惊,也呆不住了,立时道:“朕叫人去查,立时就查。” 高太后此时已经很疲惫了,摆摆手:“皇帝去吧,查着了是什么人弄的,必要告诉哀家一声,哀家绝不会轻饶他的。” 说到这里,高太后想及晋阳公主的事,又对庆丰帝道:“皇帝。晋阳的婚事?” 庆丰帝停下脚步:“这个月月底晋阳就嫁到成国公府,朕已经叫人备好嫁妆,母后应该也给晋阳备了一份吧,这事朕没什么心思去管,母后只管吩咐皇后相助就是了。” 庆丰帝脚下不停的走了,高太后趁着还清醒就叫人唤来佘皇后,佘皇后也是出身将门,本身是个爽利的性子,和庆丰帝性子并不太合,庆丰帝性子还算温和。素喜清雅,佘皇后为人却有些张扬,再加上善妒,她会武艺。身手也不错,为了后宫一些事情和庆丰帝打过几架,有一回还将庆丰帝打的脸上带了花,险些叫庆丰帝说出废后的话来。 因此,高太后不太看重佘皇后,只是如今她没什么精力张罗晋阳公主的婚事。只能拜托皇后。 皇后没过多久就来了,照样风风火火的样子,见过高太后便直接道:“母后给晋阳妹妹准备的嫁妆在哪里?儿媳一会儿就带人收拾出来,再列出单子给母后过目,若是有什么要添要减的,母后也好拿个主意。” 高太后想了一时道:“这事你看着办就好,我只这么一个姑娘,如今我又是这么个样子,她的嫁妆,也不过尽我所能罢了,这么些年我的那些私房一多半都是给她的,剩下的一些是给你和皇帝的,我都留了单子的,一会儿就叫人给你。” “都给妹妹吧。”佘皇后虽然性子不好,可却不是个贪心的,她笑了笑:“我长年累日的在宫里,万事都有份例,哪里用得着那些。” “给你就是给你的。”高太后其实并没有想给佘皇后什么东西,只是如今佘皇后操持晋阳的婚事,她就留了些私房给皇后,为的是收买人心罢了。 在这一点上,高太后很有几分手段,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哄的佘皇后满腔的热忱,一门心思给高太后办事,要给晋阳公主办一个体面风光的婚礼。 等到探子将这事跟庆丰帝说的时候,庆丰帝连声冷笑:“还以为她是个有心思的,没想着竟是这般蠢货,几句话的功夫就哄的她这般昏头转向,给人做了苦劳力。” 可嘴中如此抱怨,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庆丰帝也不乐意佘皇后太过操持晋阳的婚事,便叫人给她送了一句话,话中意思便是晋阳的事情过得去便成,不必太操劳。 原不过是提点一句,实在是庆丰帝是个心思再慈悲不过的皇帝了,可是,这话听在佘皇后耳中却不一样了,她原和庆丰帝不和,还以为庆丰帝厌恶自己,可如今庆丰帝将晋阳的婚事交给她办,还怕她辛苦,又交待她不必太操劳。 佘皇后本就是个热心的直肠子之人,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所有的苦楚都尽没了,心里无比的舒服,又觉庆丰帝应该还是疼爱关心她的,以前对庆丰帝那般实是不该,如此,竟然又有了新婚之时的那几分热情,在忙晋阳公主婚事之时,时不时的亲手做些汤汤水水的给庆丰帝送去,且见着庆丰帝的时候,说话也不再硬梆梆的没有什么意趣,时常说起未进宫之时在家的趣闻,又提及她当年如何仗剑横行金陵,那些纨绔子弟闻风丧胆之类的事情,庆丰帝听的竟是分外入耳,夫妻感情倒是好了许多,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归来 “混帐……” 庆丰帝将奏报扔在地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锦衣卫副指挥使骂道:“没用的东西,丁点小事都查不出来。” “微臣无能。” 锦衣卫副指挥使跪在地上,额上汗水滚滚落下却不敢动手擦一擦。 “如此无能,要尔等何用。”庆丰帝明显的气坏了,他将仁寿宫中的事交待下去,可查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头绪,他如何能不生气? 今日,有人在仁寿宫清宁宫动手脚,明儿就有人在乾清宫动手脚,这皇宫可是他的家,人家都动到他家来了,他哪里还能安稳。 “求陛下责罚。”锦衣卫副指挥使没有丝毫推脱,嗑了一个头目光炯炯看着庆丰帝。 庆丰帝险些说出要责罚他的话来,只是话到临头想想这个副指挥使为人忠直,不但做事尽心尽责,又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再加上以前也没犯过错,就凭这么一件事责罚显的有些小题大作了,他只好将到口的话忍下去。 挥挥手,庆丰帝不耐道:“再给你五日时间,若再查不出,依罪处置。” 那副指挥使明显松了一口气,嗑头谢恩之后告退出去。 看着副指挥使出去,庆丰帝不由暗道,这会儿子若是成怀瑾在便好了,依着他的手段,哪里能查不出来的。 只是,想及如今还在蜀地往回赶路的成怀瑾,庆丰帝也不由一叹,可惜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入夜,季颂贤俯首灯下笔下如飞,一段段精美的文字在她笔下出现。 将那修缘这本书的开头写好,季颂贤轻松一口气,修仙如何,她并不了解,一切不过凭借想象。大约是脑中知识太多太斑杂的原因,季颂贤只觉整个人都似在慢慢的变化,消化一些东西,气质便提升一分。头脑也更加的灵便。 且因为懂的多了,她的想象力也更加的丰富,季颂贤想着,这大约就是后世人所说的脑域开发了。 许多以前她想都未敢想的,如今竟只觉寻常。而且,单凭着这份想象力,季颂贤就构建出了一个大气华美又仙气飘渺的修仙世界。 那里的各种奇花异国,奇珍异兽,修真者的各种手段都渐渐出现在季颂贤的脑海当中,一个世界似乎正在成形。 季颂贤双眼越发的明亮,心思清明,下笔有如神助,不加思索间,一个吸引人的故事就此展开。慢慢渐入佳境,那世界越发的大气磅磗。 季颂贤也就顾不上休息,提笔不断写着,也顾不得外头怎样,更已忘了如今身在何处,只余笔下那个世界,还有那多灾多难却又福运惊天的男女主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黑影立在季颂贤身旁,见她不查,也就不打扰她。而是静静看着她写出来的那优美的文字。 她写的入神,那人也看的入神,一时间,屋中一片寂静却丝毫不显孤寂。反而竟似有暖暖温情流动其中。 那人站的累了,便轻手轻脚搬了把垫了软垫,又有引枕的宽大椅子过来,整个人陷进椅子中,也不去看文稿,只是看着季颂贤出神。 他仔细的用眼光描摹着季颂贤精致的眉眼。恬淡却又叫人看着极舒服的表情,还有那张红艳艳的,极诱人的红唇。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疲累了,眼皮子直打架,他也不强撑着,直接倚着椅子睡着了。 待季颂贤也写的累了,放下笔揉揉手腕,左右回顾时,不由大为吃惊,实没想着成怀瑾竟然无声无息进了屋子,且丝毫动静没有,还这样放心大胆的睡着了。 吃惊过后又是几分好笑动容。 她起身拿了一床被子轻手轻脚盖在成怀瑾身上。 往常睡眠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惊醒的成怀瑾这时候却睡的死沉死沉,季颂贤一番动作没有惊醒他一丁点。 季颂贤见他不动,过去摸摸他额头还有手心,入手一片冰凉,就有几分痛心担忧。 她稍一想也知这段时间成怀瑾必然过的不好,在外头风餐露宿,又带着陛下亲母赶路,一路上不知道遇着怎样的凶险呢,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又刚下过一场大雪,他不定受了怎样的大罪。 只是这人这样的疲累之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瞧她,且看她写书写的入神,一丝一毫都不惊动,就凭这份心意,放到谁身上怕也要动容的。 季颂贤搬了把椅子,会在成怀瑾身旁,微笑瞅着他,右手却紧紧牵着成怀瑾的手。 成怀瑾这一觉睡的极沉,只是他素来浅眠,再加上又是习武之人,也没睡许多时候就醒了,醒过来就觉得手心暖暖的,反手一握,手中一片温润细腻,便知这是一个女子之手,嘴角勾起浅浅笑容,平常冷凝冰霜的一张脸上多出几分温暖舒适:“你写完了?” “嗯。”季颂贤轻应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成怀瑾起身,顺带也拉季颂贤起身:“刚到。” 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他脸上竟然显出几分委屈之色来:“赶了好些时候的路,今儿一天都没吃过什么,有吃的没有?” 这样大冷的天,又是深夜,季颂贤也不好麻烦人去弄吃的,再者,成怀瑾在她屋里这事她也不想叫人知道,于是,白了成怀瑾一眼,随后又笑了:“等着。” 她披了一件大衣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使了一口小小的锅进来,另一只手中提着食盒,将锅添上水放到暖炉上,再将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点心一碟碟端出来放到桌上,食盒最下边放了一些小馄饨,季颂贤拿出来扔到锅里。 成怀瑾坐在桌前喝着热茶吃着有些冷硬的点心,虽然点心因为放的时间长了些并不如才做的好吃,可是,吃在他嘴里,却是无限享受,便如吃这天底下最绝顶的美味一般。 季颂贤坐在小凳子上拿着久子搅动锅中馄饨,一忽的功夫,馄饨熟了,季颂贤手中再没有碗碟之类,只好将锅从暖炉上端下来,对成怀瑾招手:“你便这样吃如何?” 成怀瑾也不挑剔,笑着点头,也搬了小凳子过来坐在季颂贤身旁拿着小勺子慢慢吃着馄饨。 吃了几口,成怀瑾眯眼:“味道真好。” “许是你好久没吃东西的缘故。”季颂贤白他一眼:“不过是厨娘们包的多了剩下的,里头馅料也不是多好,缺油少盐的,有甚好吃?” 成怀瑾将手中勺子递过去:“你尝尝,真的好吃。” 看他双眼晶亮,脸上露出幸福笑容,季颂贤真以为这馄饨成精了,普通的素馅馄饨突然间就成美味了,于是,不由自主低头咬了一口,吃到嘴里,竟然也觉得挺好吃的。 “再吃一颗。”成怀瑾将季颂贤咬了一口的馄饨飞快扔进嘴里,又拿勺子盛起一颗往季颂贤嘴边送,季颂贤从善如流的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回却不叫成怀瑾如愿,她这一口,将整颗馄饨都吃进去了。 成怀瑾微微叹口气:“刚才那半颗才真真是绝顶美味,可惜了,竟只有半颗。” 季颂贤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啐道:“尽胡说,你要再说好吃,往后叫你每顿都吃馄饨。” “只要是你做的,吃一辈子我也欢喜。”成怀瑾一把握住季颂贤的手,眼中流露脉脉温柔。 那等在人前冷硬的一个人,竟也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季颂贤一时间心里流畅着的是柔情蜜意,心里甜丝丝的,只觉有了这一刻,便不负此生。 她本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原又有些理想化,感性多过理性,不然当初也不会为着成平安做出和荣威侯府所有亲人抗争的事情,虽说如今有所改变,但是骨子里,还是那个敏感重情的人。 听着成怀瑾脉脉情话,两人守着火炉,吃着简单的馄饨,就好似最美好的一件事,如此时间,如此情境,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了。 季颂贤因此想着,不管成怀瑾以后怎样,就是他真的被陛下所忌没有好下场,便冲着他这份情谊,碧落黄泉,自己也舍身相陪。 馄饨虽然煮的多,可是,成怀瑾吃的也快,没用多长时间就吃完了,他不只吃完了馄饨,还端着锅将汤都喝的一滴不剩。 吃饱喝足了,成怀瑾与季颂贤叙话,只说了些路上看到的风物,却并不提路途中的凶险,又说还给季颂贤带了许多好物件,且等明儿叫人送来。 只是,季颂贤不经意间看到他手上多出来的一道伤疤,也能猜出他定然碰着许多事情。 成怀瑾既然不说,季颂贤也顺着他的意一丝儿都不问,两人只捡高兴的事情讲,成怀瑾说起蜀地的风土人情,季颂贤提及这段时间碰着的那些人和事。 说了好一时,成怀瑾突然道:“莫担心。” 季颂贤一愣:“我担心什么?” “成国公府的事情。”成怀瑾紧握着季颂贤的手:“他们倒也是有些能力,竟然查出我的出身来,还想叫我认祖归宗,哼,想的倒是真美呢。” “这事是不好办。”季颂贤垂头,当真是有些担心的:“本朝以孝治天下,你本就是成国公的嫡子,若是,若是你不认他,成国公府的人要是宣扬出去,难免对你名声有碍,你……”(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病了 “不须多虑,我自有主意。” 成怀瑾攥着季颂贤的手笑着安慰她。 “只如今这世道如此,你再如何也不能离了这世道。”季颂贤又哪里放心,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总归你再仔细想一想,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成怀瑾也知季颂贤是好意,很领她这份情,点头表示应下。 再看看天色,已快到半夜了,成怀瑾也不便久留,起身翻窗而去。 季颂贤站在窗前许久,一直到冷风吹的她脸上发麻,这才有些失落的关窗睡觉。 约摸是晚上吹了风,第二天季颂贤只觉头疼的紧,竟是起不来了,绕梁来服侍她起床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立时便去跟伍氏还有孙氏讲,伍氏赶紧去瞧季颂贤,孙氏忙着叫人去请大夫。 一时伍氏进来,就见季颂贤本来白白的小脸上通红一片,就那么可怜兮兮的躺在枕头上,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边,看着那般的可人疼,叫她瞧的这心里就跟一只手紧紧攥住一样,生疼生疼的。 “我的儿。”伍氏几步过去,摸摸季颂贤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越发的大惊失色:“怎就这么烫,随心,快去催催大太太,叫她赶紧请大夫过来。” 随心也是一时着忙,立时出去催促孙氏。 伍氏在床边坐下,叫绕梁拿了湿帕子给季颂贤覆在额头降温,又揉着她的手道:“怎就病了?如今天儿越发的凉了,你自己也得多注意一些,该添衣裳添衣裳,晚上睡觉冷的话叫绕梁多拿床被子,万莫不能亏了自己。” 季颂贤头疼的紧,鼻子也似塞了什么东西呼吸不顺畅,说话时嗓子也很疼,声音就有些嗡声嗡气:“昨儿晚上暖炉烧的太热了,我睡不着就开了会儿窗子,不想竟是吹了冷风。” “你这孩子。”伍氏拍了季颂贤一掌:“本来热的紧怕是出了汗的。再一吹风可不就着凉了。” 季颂贤虚弱一笑:“我素来身子壮的紧,娘别担心,你叫人弄碗滚烫的姜汤水与我喝了,我蒙了被子出一身汗便好了。” 伍氏只是不依。娘俩个正说话间,孙氏已经叫人请了大夫来。 那大夫姓孙,和孙氏一个姓,他父亲是宫中御医,一辈子在宫中看诊。看惯了后宫纷争,不想叫儿子也卷进去做这提着脑袋的活计,便叫孙大夫在这一片街面上买了铺子开个药铺,也行出诊之事。 孙大夫一直和季家有来往,季家大小主子看病通常也都是找他,倒是个信得过的。 他进门之后见过伍氏便过来给季颂贤诊脉。 诊脉过后只说没有什么大事,喝几帖药便好了,孙氏早已叫人备下笔墨,孙大夫过去开了药方子,倒也不是什么名贵药。多是萝卜、大葱、生姜等物。 照孙大夫的说法,即是普通的东西能治好病的,倒是不需要用那些名贵药材,季家也不是那等世家讲究身份之类的,也觉孙大夫开的药方子好,待送走孙大夫,孙氏立时就叫人去拿了药熬制。 伍氏坐着叫季颂贤莫说话,又叫她闭眼休息,季颂贤笑着应了,果然闭上眼睛。 只是她到底不舒服。总是睡不着觉,一时孙氏亲自端了药过来,季颂贤趁热捏着鼻子喝了,喝过药之后她强忍不适蒙头睡觉。伍氏不放心,就在屋里守着。 没一会儿功夫季颂贤就睡实了,伍氏坐在床边看着她,时不时的摸摸她的手心,一时见她额上冒出许多汗珠子来,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擦了。大约是药起了作用,季颂贤没多大功夫出了满身大汗,伍氏瞧了倒是放心不少。 等到季颂贤醒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她这一觉竟睡了一日功夫。 醒过来之后伍氏又忙叫人端了清粥给她喝了,喝过粥食过一会儿又叫她喝了一碗苦药汁子,此时,季颂贤倒觉得好了不放,头不再那般疼,浑身也轻快了,她躺的骨头都觉咯得慌,索性叫绕梁拿了引枕靠在床头和伍氏说话。 才说了两句话,孙氏妯娌几个都来探望她,一时屋里热闹起来。 等到天渐黑下去,季亿父子回家听说季颂贤病了也都来探望,一时间,季颂贤屋里人来人往不断。 季亿见她精神不错也就放了心,只是叮嘱她要好好休养,又叫伍氏多做些好吃的给季颂贤补一补身子,季纲又说前些日子他才发的禄米里有些碧梗米,原是舍不得吃准备过年拿来待客的,如今倒不必留着,只叫孙氏拿了给季颂贤熬粥喝。 季绛又笑着问季颂贤想吃什么,待他明儿回来的时候买了来。 季缜则取笑季颂贤:“小九如今正写那修仙的故事,怕是晚间写着写着真当自己神仙了,欲要乘风归去,却是高处不胜寒,竟将自己折腾的病了,如此,才知自己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终是做不得神仙,不免伤怀啊。” 季颂贤原还感动于家人的关怀,听季缜这般一说,恨的直咬牙,顺手抄过一个靠枕便扔了过去:“八兄尽会取笑人,只不知前儿是谁说神仙好的?即是八兄瞧不上我,我昨儿才写的书稿八兄还是莫看了。” 说话间,季颂贤又对季纬道:“七兄,麻烦你将我妆台上放着的书稿收起来,莫给八兄瞧,省的他也跟着高处不胜寒。” 季纬点头轻笑:“小九放心,定不会叫他如愿。” 一时间,孙氏几个妯娌也都掩口轻笑,季缜一听立时苦了脸,连连告饶道:“小九饶了为兄吧,再不敢了。” 季颂贤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丁点不看季缜那张苦瓜脸。 最后还是伍氏站起来道:“行了,即是贤儿已然好了许多,你们该干什么就该什么去,别在这里打扰她休息了。” 说完话,伍氏又对季颂贤道:“今儿晚上娘歇在这里照顾你。” 季颂贤大惊,赶紧道:“不必了,我已经好了,娘又何必这般折腾,您要真照顾我,我又于心何安,说不得反而添了病。” “呸!”伍氏一听季颂贤说添病的事立时啐了一口:“童言无忌,这话可不许胡说的。” 孙氏笑了笑,扶住伍氏道:“娘年纪大了,晚上睡不好觉可不行,不如我留下来照顾小九吧。” 季颂贤越发的急了:“大嫂,不可。” 伍氏却一拍巴掌:“行,你大嫂心细,她照顾你我放心,就这么定了。” 孙氏笑着看一家子走后,她便起身安排绕梁打了盆温水亲自给季颂贤擦了脸和手脚,又见季颂贤精神还好,想着她睡了一日的觉,这会儿子怕也睡不着,便坐在床边温言细语和季颂贤说话。 不说季颂贤这里如何,却说成怀瑾第二日一早进宫,直接面见庆丰帝。 庆丰帝见着成怀瑾一阵激动,直接坐御坐上下来走到成怀瑾面前问:“不是说再过几日才回么,怎回来的早了?” 成怀瑾板起脸来:“我从巴蜀回来这一路上不知道遇到多少回刺杀,其中惊险万分,若不是我警醒,说不得李夫人已经没了,我便想着定是宫中那人安排的,因此来信的时候特特将时间写的晚了些。” “竟然如此。”庆丰帝一听也是怒了:“她分明说好不会暗中捣鬼,没想着竟然不讲信用,即如此……朕便将晋阳的婚期也改一改。” “这倒不必了。”成怀瑾也不管庆丰帝如何,自顾自搬了把椅子过来,极自在的坐下,见他发怒,就顺势劝了一句:“你当成国公府是什么好的?晋阳公主早些嫁过去早些受罪才好,若是嫁不到成国公府,说不得对她反而是件好事。” 庆丰帝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便笑了:“倒是,如此,朕便不更改了,朕叫皇后注意一些就是了。” 说到此处,庆丰帝又问:“李夫人那里,你,你怎么安排的?她可还好?” 成怀瑾冷眼扫过去:“人安排到锦衣卫了,你可要见上一见?” 才打听到李夫人还活在这世上的时候,庆丰帝无疑是很激动的,恨不得立时将李夫人接来好母子团聚,可是,这会儿子人真的到了眼皮子底下,庆丰帝反而有种近乡情怯之感,到临头竟然紧张迟疑起来:“不用这么早,朕,朕还未做好准备,不知道她见了朕会如何?再说,宫中可还有那位在呢,要是那位再使什么坏心朕也怕她招架不住的。” “出息。”成怀瑾冷笑一声:“连自己亲娘都护不住,你这皇帝当的也真憋屈。” 虽说成怀瑾话中有几分讽刺之意,可说的都是实情,叫庆丰帝发作不得,半晌才憋的长叹一声:“倒是,朕这皇帝当的真憋屈啊。” “罢。”成怀瑾最看不得他如此,冷着脸起身道:“且先将人留在锦衣卫吧,我好好安排,必不委屈了她。” “拜托了。”庆丰帝满脸尴尬的对成怀瑾微一拱手。 帝王之礼成怀瑾倒是安心受了,随后对庆丰帝道:“成国公府的人已知我的身世,往后我不定干出什么事来,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骂娘。” 庆丰帝:“……”(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惊意 “你打算拿成国公府如何?” 庆丰帝叹息一声,终是问出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来。 成怀瑾扶着宽大的椅子扶手,面色更冷了几分,若是仔细去看,他眼中满是沉沉的阴鸷,似是雷雨天气中压城的黑云一般:“自然尽我所能叫他们不好。” 听他此言,庆丰帝也只有替成国公府默哀了。 又和成怀瑾闲叙几句,庆丰帝才不经意间提及:“仁寿宫和清宁宫闹鬼之事你可知?” 在成怀瑾点头时,庆丰帝又道:“前些日子成平安进宫将鬼怪破了,竟是什么小孔成象的原理,朕叫人去查始作庸者,谁知竟然查不着,如今你即回来了,就接手此事如何?” 成怀瑾勾唇笑了一声:“不必查了,就是我做下的。” 他这样大胆丝毫不隐瞒的承认,反倒叫庆丰帝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半晌才问:“为何,你怎做出此等事来?且还不和朕说上一声。” “不为什么,只因她们惹的季姑娘不高兴,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成怀瑾丝毫不以被一个女人牵制为耻,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庆丰帝心下一惊,其后一想倒有几分庆幸,摆了摆手:“即是你做下的,那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再过几日我就回高太后,只说查不着。” 成怀瑾点头:“叫你受累了。” 庆丰帝一笑,对他这等态度丝毫不以为意。 成怀瑾将事情交待完了也不便多留,起身告辞离开,庆丰帝看他走后,这才坐上御座掩口低低而笑。 魏牟端了热茶进来,见庆丰帝笑成那样便小心的走过去先将茶水放好,再垂手站在一旁听侯吩咐。 庆丰帝笑了一会儿对魏牟摆手:“朕饿了,传膳。” 却说成怀瑾出了宫,便有几个锦衣卫千户围了过来,一个小声道:“昨儿夜里季姑娘吹了冷风。今早就病了。” 成怀瑾点头,翻身上马便到了锦衣卫所,进去之后叫过一个千户道:“李夫人那里安排的妥当些,再添几个女探子服侍她。记得,悄悄探听一回李夫人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另,此事万不可透露出去。” 那千户立时点头:“总宪放心,小的们定然小心。” 说完之后立时去挑了几个女总旗去服侍李夫人。又寻了很多精贵东西送去。 成怀瑾则亲自去了库房找了好些药材并带了几本他在路上搜罗的那些奇巧物件和一些话本子亲自带着去了季家。 他带着东西过去,却并没有能见着季颂贤,季亿出来见了他一回,之后便是季缜相陪。 季缜叫人将成怀瑾带的东西搬去给季颂贤,拱手笑道:“成指挥使,实在是小九病的厉害不便见人,再者,也怕过了病气给你,还是不见的好,再过几日待她好了。我备宴请你吃酒如何。” 成怀瑾本来昨儿夜里见过季颂贤,见不见的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忧她病情如何,这会儿子一听季缜说季颂贤病的厉害,心下大慌:“可请了大夫?我锦衣卫中也有几个女医,不如叫来替季姑娘看诊。” “大夫倒是请了。”季缜一笑:“药也吃着呢,您不必忧心。” 成怀瑾看季缜的表情料想季颂贤病情应该不是多严重,倒也放下心来,喝了茶,又和季缜说了几句话。言谈间套出许多事来,例如这会儿子季颂贤正喝了药熟睡中,另,她昨天夜里是吹了冷风才着凉的。 季缜虽说也聪慧。可他到底年幼,这些年又只顾在家熟读诗书,比起算计人心来,却是离成怀瑾差的远了,不知不觉间被套去许多话来,等他醒悟过来。成怀瑾已经起身告辞。 季缜恨的什么似的,只说成怀瑾便如那成了精的老狐狸一般心思太深沉。 一时,他又有些担忧季颂贤,自家妹子自家知,季颂贤虽说也是个精细人儿,可是,她离成怀瑾那般不动声色就将人算计了差之远矣,这两人成亲之后说不得自家妹子得吃多大的亏呢。 如此想着,季缜竟有些坐立难安。 季颂贤这一病就是好些日子,病中家中母嫂精心照料,她每日不是吃就是睡,自觉胖了许多,待病好起身,能自由活动的时候,竟有几分感动的落泪的感觉。 实在是这些日子躺的身上都发僵发酸,再不动弹恐整个人都几乎木了。 起来头一件事情就是洗澡,季颂贤叫绕梁弄了个大木桶装了满满一桶的水,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裳,披散着长长的头发靠在垫了厚垫子的椅子上,一行拿了成怀瑾送来的话本子瞧,一行叫绕梁拿了软布给她擦拭长发。 成怀瑾倒也有些心思,买的话本子瞧着很新鲜,有一些讲江湖游侠的,还有一些才子佳人,另外便是一些笑话集和比较搞笑的故事。 季颂贤拿了一本笑话集边看边笑,绕梁在旁边瞧着心里直发痒,不由问:“姑娘瞧什么这般可乐?” 季颂贤扬扬手中的笑话集:“我与你念来听听。” 绕梁立时催道:“姑娘快些念。” 季颂贤低头念道:“某朝皇帝得太子,赐臣下汤饼宴……” 季颂贤还未念完,便听窗外有人大笑:“妹妹倒是悠闲,竟然有心思讲笑话。” “嫂子也极悠闲的。”季颂贤笑着朝窗外回了一句:“竟有心思站在窗根底下听人闲话,怎的,家里事都置办得了。” 孙氏一掀帘子进来:“了不得了,我怎得了这么个刁小姑子,竟想叫我一日都不得闲,还有这张嘴,当真是伶牙俐齿,将来可得什么人才能容得下你呢。” “嫂子说的什么话。”季颂贤将书放下起身迎孙氏:“我也不过白说你一句,竟招的你这么些个闲话,我但凡真是个可恶的,早与你闹起来了。” “好,好。”孙氏笑着携季颂贤坐下:“我知你是好的便成了,阿弥陀佛,我这小姑子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 一行说,孙氏也止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桌上那本书,拿起来翻看一会儿,忍不住笑倒在椅子上:“难为他怎么想的,去了那么老远的地方,脑袋都别在裤腰上了,竟还记得给你寻摸这些个有趣的话本子。” 季颂贤笑了笑:“不过是看我整日无聊,有爱看这些话本子才买的。” “这是极不容易的。”孙氏笑过之后坐下道:“有多少人能记得自家妻子的兴趣,还这般的细致周到,不说旁的,虽说你哥哥对我也好,也是难得的了,可也没这样替我买喜爱的物件。” “嫂子快别说了。”季颂贤笑着一指孙氏:“您这可真是冤枉我哥哥了,今年您生辰的时候,哥哥还不是给您买了念叨多时的赤金缠丝镯子,前儿你胃口不好,哥哥每日回来都捎些吃食都是进了谁的嘴。” 这话说的孙氏一直羞的低了头:“说这些做甚。” 季颂贤一笑:“我不过替我哥哥抱不平而已。” “是,知道你们兄妹最好不过的。”孙氏心里也欢喜,抬头又打趣季颂贤一句,之后道:“再过些日子便是高姑娘和丛将军成亲的日子,她倒与你也交好,前儿你病了,她特意送了好些药材来,只如今你也是订了亲的,眼瞧着就要嫁人了,她的婚事你不好过去,只添妆的东西总得捎去吧,我问你,可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与你送去。” 季颂贤立时起身,带着绕梁到床头那个大柜子里寻了一个小小的乌木匣子,将匣子交给孙氏:“我攒了好些日子攒下的,你只管带给她,就跟她说,我不好过去,且等明年开春我备宴特意请她。” 孙氏明白季颂贤的意思是等她和高芷兰都嫁了人,之后做为已婚妇人来往交际,就笑言:“原该如此的。” 收起匣子孙氏又道:“再过几日晋阳公主也要嫁到成国公府了,如今皇后正忙着给她备嫁妆,听说太后的私房好些都留给她了,嫁妆极丰厚的,这几日成国公府也忙着准备婚事,怕是没有什么时间去寻成指挥使的,只是,等忙完婚事,你大婚的时候,说不得成国公府要生出许多事来。” 季颂贤想及成国公府的事来就一阵头疼:“嫂子放心,总归有成指挥使在,他必不叫他们生出什么大事来,再者……” 说到这里她倒是顿住了,因想着成怀瑾虽不在意名声,也不在意落个不孝之名,可是,季家的人却很在意的,这样的话还是不好和孙氏讲。 孙氏看她言犹未尽,知下头的话不好对自己说,也便不问,接着道:“我听说仁寿宫和清宁宫鬼怪之事已破,是有什么人在宫里搞了鬼的,陛下命人去查,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查着,为此,太后和陛下又生出许多事来。” “什么?” 季颂贤一听这话立时大惊,再坐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嫂子是说……” 她一时惊的浑身都有些发抖:“宫中鬼怪之事是如何破的?” 孙氏勾唇笑笑:“听说是成大公子看透了那作鬼的事,陛下当时就震怒,叫锦衣卫去查。” 季颂贤越发的惊惧:“陛下震怒……也难怪了,自古宫中之事关系甚大。” 她心中却很担忧成怀瑾,这事是她叫成怀瑾做下的,她原想着成怀瑾应该是跟庆丰帝报备过的,或者庆丰帝也想给高太后一些教训才允了的,竟没想着成怀瑾完全没有告之庆丰帝,竟是自己私下做了主的。(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夜会 好些时候,季颂贤终是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在得知世上除自己外还有另外一个穿越者的时候会想尽法子将另一个人给杀害。 又终是知道了史上那么些陷害同门的人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了。 那一种即生瑜何生亮的情怀逼的好些人都能挺而走险。 就如她现在就极想叫成平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成平安,她在仁寿宫和清宁宫安排的那些事情又怎会揭穿,成怀瑾又何至于有危险? “可不是怎的。”孙氏笑着:“不过这成大公子还是有几分能耐的,不过在宫里走了一圈,竟然寻到闹鬼的原因,竟是什么小孔成像,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听人这般说而已。” 季颂贤干笑两声,孙氏见她笑的这样勉强,只以为她是因着早些时候成平安做出来的那些事对成平安没什么好印象,倒是也没多想,起身道:“你虽是好了,然最近天越发的凉了,还是该多注意些。” 又叫过绕梁叮嘱:“多注意你家姑娘,万莫再叫她受凉了。” 绕梁赶紧见礼:“奴谨记。” 如此,孙氏这才拿了那乌木盒子出门。 送走孙氏,季颂贤便叫绕梁给她将头发擦干又松松挽起,她看了一会儿话本子就到了饭点,有小丫头拿了食盒过来送了些饭菜。 季颂贤吃过饭继续做些针线活,做的累了就和绕梁说说话,听绕梁说起最近许多八卦事来,一时听的入了神。 冬日天短,没多少时候就入了夜,绕梁点着蜡烛,在灯下又和季颂贤做了一会儿活,季颂贤只说累了,叫绕梁出去歇着,她要睡觉。 绕梁便给季颂贤铺好了床。带着针线活去外室睡觉,季颂贤将手中的活计做完,便放下床帐,才要脱了鞋上床睡去。就听窗外有轻扣声。 她赶紧推开窗子,一个黑影纵入,季颂贤只觉一阵冷意,随后,窗子关上。成怀瑾人已在暖炉旁。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季颂贤问了一句。 成怀瑾一边烤手,烤着自己衣裳,一边回答:“听说你病了,这几日我一直担着心呢,今儿可好些了。” 说话间,他仔细去看季颂贤,见她容色很好,精神也不错,知必是好了,便放下心来。 “好着呢。”季颂贤缓步轻移到成怀瑾身旁坐下。拿了一个小小的狐皮袖拢给他:“我听说仁寿宫的事败露出来,陛下那里……” “莫担心。”成怀瑾笑了笑:“我已与陛下说过,并无事的。” “这便好。”季颂贤点了点头:“虽说陛下信重于你,可到底……”说到这里,她又觉这些话她实不该说的,她不过是个后宅女子,便是多懂了许多事,然则这官场上的事情她还是不精到的,即不是自己专精的,那给成怀瑾提什么意见反而不好。一个不好,恐还会带累了成怀瑾。 她又笑笑:“这话原不该我说的,我本不懂这个,你心里有数就好。万事多加小心些。” 成怀瑾听了越发的欣赏季颂贤,她这般很有自知之明,不随意插话的态度就很好,虽说季颂贤便是说些什么成怀瑾也不会介意,但是,季颂贤很能自持。这叫成怀瑾越发的喜爱她。 成怀瑾直觉得季颂贤哪里都好,好的看不到一丝儿的缺点,便如上天特意给他造的伴侣一般,叫他无时无刻不牵肠挂肚。 其实,说起来成怀瑾这种心情也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世上哪里就有人没有一丝儿缺点的,只是因他太过喜爱,所以便是缺点,也觉得好了。 “我知道。”成怀瑾将手烤的暖和了,这才握住季颂贤的手将她拽进怀中:“我做事有分寸,你也莫担心,只管每日做些自己喜爱的事,且等着我迎娶你。” 说到迎娶二字时,季颂贤难免多了几分羞意,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洁如玉的脖颈,看在成怀瑾眼里几乎拔不出来,实在恨不得立时就将季颂贤娶回家中,也好能摸一摸这玉般的肌肤。 手下微用了几分力气,成怀瑾笑容越发的温柔,将家里如何布置,又添了些什么一一说给季颂贤听:“我知你爱花,如今大冬天里许多花都不开,我便在后花园建了一个暖房,全用玻璃搭就,里头安了地龙,如今也种了些花,你有什么喜爱的只管说来,我叫人搜罗来。” “哪里就值当费这般大的力气了。”季颂贤笑着说了一句:“没的耗费人力物力,那花儿什么时候看不成,偏要冬天去瞧,你很不必这样费心的。”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不过,即是建了,你只管将现有的花挪到一处,且等以后我在花房里弄块地种些青菜,说实在话,冬天里吃些青菜比看花好多着呢。” “咱们家可不缺青菜。”成怀瑾见季颂贤这爱娇的小模样,心里软软甜甜的,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忘了我买的那温泉庄子,里头种了好些菜,你想吃什么我现叫人种了,等过年的时候咱们一处吃。” 他想到今年过年的时候就能抱上白白嫩嫩的小媳妇,且不必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心里越发的欢喜不禁,说话就更温柔了几分。 季颂贤却撅了撅小嘴:“什么叫咱们家,我可还没嫁给你呢,你跟谁咱们?” “就跟你。”成怀瑾越发的喜欢季颂贤这娇俏样子,将她搂的又紧了几分:“除了你还能有谁,怎的,你不乐意跟我呢,也不知道谁当初说什么祸福与共的,如今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越发的没边没沿的了。”季颂贤啐了一声:“暖炉边热的紧,我都出汗了,你快些离我远一些。” 成怀瑾好容易抱着娇娘子,又哪里肯放手:“你病才好了,暖和一些才是正理儿,我多抱一会儿,多出些汗对你有好处,只别忘了喝水就成。” “尽说些不着调的话。”季颂贤白了成怀瑾一眼:“哪有你这般占人便宜的,原我说你是个再正经不过的,谁晓得竟是个登徒子。” 说到登徒子三个字的时候,季颂贤话音重了几分,不过,却带了笑音。 成怀瑾也笑了:“为着你,就是人人都说我登徒子也是甘心的。” “哪里来的这般浪荡子,也不晓得这些甜言蜜语对几个人说了。”季颂贤推了推成怀瑾只是推不动,索性又白他一眼,只这一眼,风情尽显,在烛光之下越发显的她容色绝丽,俏美甜润,浑身都散发出那种诱人的香甜味道,直勾的成怀瑾喉头滚动,眼中带了几分红腥之意。 他狠狠搂住季颂贤,恨不能将她融进骨血中再不分开:“小没良心的,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没数?竟拿这些话来怄我。” 季颂贤拍拍成怀瑾的胳膊:“你松开些,咯的我难受。” 成怀瑾这才惊觉方才力气大了些,赶紧松开手,季颂贤趁机离他远了一些笑道:“你好好坐着,咱们仔细说话好多着呢,做什么非得搂搂抱抱,没的叫人见了要说我轻狂了。” “那咱们说说话。”成怀瑾也不愿意逼迫季颂贤,顺着她的意坐正身子。 “陛下没责罚你吧?”季颂贤问了一句。 成怀瑾摇头:“并没有。” 季颂贤托着下巴想了一时:“恐成平安早已猜着是你做的了,只是,也不知他有没有告诉高太后,要叫高太后知道,说不得要为难你的,这几日你也小心些。” “我知道。”成怀瑾应了一声,伸手欲再攥住季颂贤的手,可想及刚才季颂贤说的话,又将手缩了回来:“如今天儿越发的冷了,你多在屋里呆着,别出门着了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与我说,我寻着叫人送来给你。” “旁的倒也不想,只最近总想吃些梅花饼,尤其是你做的那个最是好吃的,又清淡又开胃。”季颂贤笑着说出自己的想头:“你若得空,再给我寻些话本子,我瞧你先前寻的那些就极好的。” “成。”成怀瑾应了一声:“明儿我给你弄些梅花饼。” 季颂贤笑了笑,缓缓起身,到床头的大柜子前开了柜拿出里头一个杏黄绫的包袱放到床上,打开包袱里头是一件黑底走金丝银线云雷纹的锦缎袍子,又有一双厚底靴子,靴子是白底黑边黑鞋面的,只是在鞋帮上也走金丝银线绣了些纹样,鞋子上头还摆了一块古玉佩。 那玉佩虽是古玉,然上头的络子还有穗子都是新编的,一瞧就是季颂贤的手艺。 季颂贤捧了给成怀瑾:“我闲来无事做的,想着你大约穿上好看,这玉佩是前儿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怎的,竟自己跑到我车上了,我瞧着玉质好,雕工也好,就留了给你佩。” 成怀瑾当下也不客气,直接便穿戴起来。 他本来就长的好,肤白貌俊,气度又沉稳中带着清冷,穿上黑色衣裳越发显的面白如玉,清冷若冰,有种别样的俊美。 季颂贤打量好半晌,过去给他抻抻袍角,笑道:“若是再佩个金冦便更好了。” 想了一时,季颂贤道:“要真是真正金子的反倒也不太好看,我再与寻同样的黑色锦缎走金线绣条发带吧,如此才越发相趁。” 成怀瑾看季颂贤忙忙活活替他张罗,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他将衣裳换下来仔细的折好,过来紧紧抱住季颂贤:“你如此,我越发舍不得走了。” 说完话,在季颂贤鬓角印下一吻:“我且走了,你多照顾自己。” 待季颂贤回神的时候,早已没了成怀瑾的踪影。(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交待 孙氏看着一摞摞被面床单,还有做好了叠在一处的几十床红绫绿绫被,厚厚的棉褥子,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头,叫过王氏一起点查。 两人查完,登记在册,王氏笑道:“被子倒是尽够的,只是小九不耐冷,素来床上褥子都要厚厚的,我怕棉褥子不够。” 孙氏听的直点头:“娘也是这般说的,我叫针线上的人再做几床就是了,另外我瞧着四季衣裳也不多,只是时间上赶不及了,只能先这般将就吧。” 王氏又问:“洗漱的盆,痰盂、针线等物也都备好了么?” “都备下了。”孙氏一笑:“尽都是好的,另外娘又专买了最新织就的锦缎六十匹,羽纱三十匹,各色的绫纱八十匹,又有许多摆件书画等物。” 孙氏一行说,王氏一行点头:“虽说比起那些高门大户不算什么,可也是尽咱们所能了。” 两人正说话间,伍氏带着小丫头过来,看看准备好的被褥,忙着叫人装箱收进库房中,等几个粗使婆子将东西抬走了,伍氏才问:“家具都打好了么?” 孙氏赶紧回道:“床和柜子都打好了的,只一个条案和几张椅子未能准备齐全,想来过不了三五天就好了。” “催着些。”伍氏听后嘱咐一句,又道:“前儿姑爷送了财礼来,我和你爹的意思是将财礼也放进嫁妆里带上。” “原是该的。”孙氏和王氏赶紧应和:“姑爷才做官几日,又没个家世背景,能有多少钱财,想来,那些财礼已是竭尽所能了,怕是出了财礼以后日子过不下去,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小九,将财礼带过去,他们两口子也好过日子。” 王氏一笑:“谁家也不指着姑爷送的财礼过活,咱们家如今房舍都置办齐了。家里几位爷都是做官的,个个都有俸禄可拿,就只小七和小八还在读书,可瞧他们的样子。明年春闱怕是能中的,若中了便能派官,虽说官职小,俸禄也少些,可尽够他们花用的。咱们日子越过越好,没的扣下姑爷财礼不给叫人笑话的道理。” “难为你们这般通情达理了。”伍氏笑着坐下,将孙氏和王氏叫到跟前:“道理是那么个道理,话也是那般说的,可你们又哪里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嫂子容不得小姑子的。” “你也莫不信。”伍氏叫孙氏和王氏坐下,见她们两个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不由叹息一声:“你们自个儿在娘家的时候兄嫂疼爱,怕是一句嘴都没拌过的,到了咱们家,你们也是一般疼爱小九。定也想不着那么些磨折小姑子的法子。” 说到这里,伍氏打起精神给孙氏和王氏讲起古来:“我记得我年轻时候,我家隔壁有一户姓郑的人家,他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软弱,娶了个要强的媳妇,大女儿却是个刚强的,又做得一手好活计,家里家外一把抓,比个儿子都要强许多。可饶是这样,媳妇进了门,还容不得女儿的,大女儿做针线活自己攒下钱买了身新衣裳。媳妇就能因这件事情要死要活,将家里折腾个翻天地覆,女儿家多吃一口饭都不成,小女儿是个没眼力劲的,由着嫂子折腾,大女儿却极有眼色。一见此知道家里留不得的,早早的说了婆家嫁出去。” 讲到这里,见孙氏和王氏都惊的不成,伍氏一笑:“不只农家,就是那等高门大户也是如此的,你爹外放做官的时候,有一回我也跟去任上,那里有一户世家,娶的媳妇也因着小姑子的事几次和婆婆拌嘴,后来小姑子出嫁,她就能因着嫁妆多了些,便可着劲的折腾。” 孙氏听到此处便有几分抱不平:“这也实在太过份了,她却不想想难道她在家里就是被嫂子这般折腾的?以已推人,谁家没个姑娘,姑娘在家才能吃几日饭,就这般容不下,也有些太可恶了。” 王氏也一直点头:“我竟是没想着还有此等恶妇,原我在家中的时候嫂子便是个极和气的,和我不说拌嘴,就是脸都没红过一回,我到了咱们家,也想着爹娘年纪大了,妹子年纪也小,原该我们做嫂子的多顾念些,却并不曾想过还有容不得妹子的。” “你们都是好的。”伍氏拉着孙氏和王氏的手一通的赞:“咱们家能有今日这样和和气气的,也都是你们妯娌的功劳,你们不争不吵,一腔和气,一家子才能顺顺当当过下去。” 夸完了,伍氏又和孙氏还有王氏说笑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她一走,孙氏瞧瞧王氏,两人都一起笑了。 孙氏摇头:“娘也真是的,咱们从来没有刻薄妹子的意思,她也没这般提点咱们的必要。” 王氏也笑:“娘不过太担心小九而已。” 这两个媳妇又哪里不明白伍氏的意思,伍氏是怕给季颂贤陪嫁太多叫媳妇们心里不好受,这才拿好话捧着孙氏和王氏,叫她们不好意思刻薄季颂贤。 “谁家亲娘也是如此。”孙氏想了一时也跟着笑了:“我当初出嫁的时候,怕我娘也是这般与嫂子说话的吧。” 王氏接了一句:“说起来咱们一家家都得了大宅子,往后爹娘百年后剩的东西也都是兄弟们分的,小九又没分得田产地业,出嫁的时候多些陪嫁也是应有之意,咱们若是心里过不去,咱们成什么了。” “莫说这些了,小九的首饰这会儿子怕快送来了,我且去库房再查点一番,你且等着查点头面。”孙氏推推王氏,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却说季颂贤这里,这几日她看着家里忙忙碌碌的给她准备嫁妆,上好的绫罗绸缎不要钱似的往库房里运,还有那几百件的四季衣裳,红木打造的家具,各种文玩书画,箱子里装的满满的也不知道多少。 她就想着这一回她出嫁,怕是将季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吧。 季亿和伍氏本就是细孩子的,不愿意叫孩子们受一丝的委屈,且又说过到明年季纬和季缜春闱过后才要分家,那这段时间家里的家用还都是要季亿来出,怕是等她一出嫁,家里又要捉襟见肘了。 一时间,季颂贤心中五味杂陈,她想了一时,打开床头的高柜,从里头抱出一个雕牡丹红漆匣子来,也不叫绕梁,独自去了伍氏房中。 刚巧伍氏看过她的嫁妆才回来,见季颂贤寻来,立时笑了:“我的儿,大冷的天你如何来了,快些坐下暖和暖和。” 季颂贤笑着坐在暖榻上,伍氏亲自拿了条毯子给她盖在腿上。 季颂贤抬头看看随心笑道:“我听说随心姐姐入夏的时候制了很多花茶,正想讨一杯呢。” 随心知道季颂贤应该是有话要和伍氏说,立时一笑:“奴这就去准备。” 说话间,随心带着小丫头出去,屋中只剩季颂贤和伍氏,季颂贤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匣子拿出来递给伍氏。 伍氏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季颂贤打开匣子:“这是我自己攒下来的,还有,我原好些年前救过宋氏,她给我留了些东西,我陆陆续续卖了也得了些银钱。” 一行说,季颂贤一行将匣子里的物件拿出来,她拿了一个软绸做的布袋放到桌上:“这是我前些时候出门的时候捡来的。” 伍氏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瞧,登时倒吸一口冷气:“这……” 那袋子竟是满满的全是金钢石,季颂贤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就放在路上,可来往行人一个都瞧不见,我过去的时候好几个人几乎是踩着走过去的。” 她指着那金钢石道:“虽说咱们大夏朝尚玉,可这也是难得的珠宝了,娘拿着做些头面应该是极好的。” 之后,她又拿出一袋子珍珠和一袋子琥珀琉璃来:“这些也都是做头面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将这些东西交待完,季颂贤又拿出一摞银票来:“这些银票总计约摸有六万八千两,娘拿着做家用吧。” “不成。”伍氏一见立时推过去:“你有好东西记得娘娘就很高兴,这银票娘万万不能留,你不知道居家过日子的难处,娘心里却清楚的紧,莫小瞧了那柴米油盐,可是要很大花用的,再者你女婿以后要应酬,你也要赴宴,不能没有体面,这银子留着你自己花用,娘有钱。” 季颂贤一笑:“娘别骗我了,咱们家有什么我心里清楚的紧,我寻常得空的时候也算计一时,虽说咱们家没有入不敷出,可到底人口多,花销可是很大的,娘和爹本也没存多少好东西,这一回都给了我,怕是也掏空的差不多了,往后哥哥们分了家,爹娘怕也不好与哥哥们讨要银钱,日后老了手里没个银钱可不成,我不愿意见你和爹日子过的不顺当。” 季颂贤硬是将银票交给伍氏:“这是我单给爹娘的,我手里还有些银子,以后花用是尽够的,只这银子娘小心留着,谁都别说,这算是你和爹的养老钱。” “好。”季颂贤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伍氏再推脱不得,只能红着眼眶收了起来:“到底还是女儿家贴心,你能想着那么远极不易,你哥哥们虽说也孝顺,可就没你想的细致。” 季颂贤笑笑没有答话,而是将匣子里最底下的东西拿了出来,伍氏去瞧,又吓了一大跳。(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挑衅 季颂贤拿出匣子底的东西,伍氏满眼震惊。 原来,她手中拿的竟然是一张图纸,纸上画的满满的图样,许多图样伍氏都不认得,但其中有些还是识得的,里头就有铁犁,另外还有一种器械,应该是播种用的。 听季颂贤道:“这是我最近画出来的,上头都写了精细的尺寸,若是打制成了,种地能省许多人力,你将图纸交给爹,叫他寻工匠打了来试一试,若是成,便在明年春闱之后进献给陛下,以此来给七兄八兄换取实职。” 大夏朝冗官问题很严重,许多举子考中进士之后并不能很快派官,有的等上许多年才能得个实职,季颂贤此举也是为着季纬和季缜考虑,更是为着季亿和伍氏着想:“七兄八兄派了官之后,爹就能尽早分家,到时候你和爹就能轻闲一些。” “我的儿。”伍氏一把拉住季颂贤的手:“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你越是这般替一家子着想,娘这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我养你疼你十几年,如今眼瞅着就要出门子了,我又如何舍得?” “娘。”季颂贤心里也不好受,眼眶红红的却不敢掉眼泪:“我又不是到天边去了,都在金陵城里,娘想我了可以去瞧我,我若是想娘了,也可以回来瞧您和爹爹,娘就当我出门玩去了,莫伤心。” “我儿懂事。”伍氏擦干净泪水,将银票和珠宝收下,又将图纸推还回去:“这图纸你收下吧,莫再拿出来了,你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了,这些个东西还是交给姑爷的好,说不得能叫他多些圣宠。” “不必。”季颂贤笑着将匣子连同图纸都交给伍氏:“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立这些个功劳反而不好,还是拿去给哥哥们谋些好处吧。” 伍氏想了一时觉得季颂贤说的在理,便也收下了。只是心底里却想着待季颂贤出阁的时候悄悄再多给她些银子。 娘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季颂贤告辞离开,回到屋中便见着绕梁正坐在凳子上喝茶,季颂贤笑问:“怎的回来了?不是去瞧热闹了么。” 绕梁赶紧起身:“都瞧完了。到底是公主成亲,那场面真大,不说旁的,光是送亲的人就能从宫中排到咱们家门口了。” “这是自然。”季颂贤点了点头:“只是,以后日子过的好与坏与成亲的派场大小无干。成亲的时候再轰轰烈烈,以后日子不好过,那也是白搭。” 绕梁心里想着自家姑娘怕是不乐意叫晋阳公主好,这不,咒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绕梁还是笑着点头:“是呢,说不得日子过的不好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却不知还真叫她们给说着了,晋阳公主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只说晋阳公主成亲,一大早装扮好了去拜别高太后。高太后此时强撑着受礼,只见晋阳公主一身正红龙凤喜袍,头戴九凤朝阳冠,胸前挂着一大串拇指肚大小的珍珠串,腕上叮叮当当六只金镯子,一身的行头趁的她越发的艳丽富贵,端的如牡丹一般娇艳不可方物。 看到晋阳公主如此,高太后神色有些复杂,她摆手叫晋阳公主起身:“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能撑到哪一天。有我在一天,能护着你一天,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得好自为之。” 高太后这一句话叫晋阳公主分外难受。眼中泪水忍了许久才没掉下来:“女儿记下了,以后必不叫母后操劳。” 高太后叹息一声:“这亲事是你自己求的,以后好也罢,歹也罢,你自己就生受着吧,除了我。怕再无人帮得了你了。” 晋阳公主听得此言再度跪下去嗑了头:“成郎心善,必不会叫我为难,母后放心,我们以后日子一定好好的。” 此时,晋阳公主满心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却根本想不到她未来的日子有多么的糟糕。 拜别高太后,晋阳公主由喜娘扶着出了仁寿宫,坐上鸾驾出宫往成家而去。 成平安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喜色,后头是一长排的迎亲和送亲的队伍,周围挤挤挨挨好些看热闹的人,这一时,成平安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急之感,只是,如今正是冬日,没有春风倒是一件憾事。 迎头西北风吹来,成平安脸如刀割一般疼,笑不多时,叫冷风灌到嘴里,冻的牙都疼了,没法子,只好收了笑,绷着脸回家。 待鸾驾进门,成家请来的喜娘赶紧去扶晋阳公主下轿子,一时又过门槛过火盆的,好一通的折腾。 待到进了新房,晋阳公主哪里还坐得住,一把将盖头的帕子掀下来,对跟在身旁伺侯的夏娥道:“可有吃的?” 夏娥立时送上一块点心,晋阳公主三两下就吃了,之后又要了热茶喝。 待缓解了饥饿之感,晋阳公主才坐到喜床上,便见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端了一盘子吃食进来,她放好吃食,对晋阳公主一笑:“见过公主。” “你是?”晋阳公主看这女子长的极为好看,又有一种柔花娇玉般的感觉,心里就是一惊。 女子微微垂头:“我叫周玉儿,说起来,还是成郎的表妹,前些日子成郎到我家做客,我便与成郎一见钟情,再是难分难舍,成郎离不得我,就将我接到家中来,说等公主进门,再给我个名份。” 晋阳公主脸上的笑再维持不住,立时脸就拉了下来:“什么名份,驸马可不能纳妾的。” 周玉儿并没有抬头,脸上带着几分委屈道:“成郎说他与别人自是不同的,他最了解女儿心,也知道疼人,凡是他的女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亲姐妹一般和和气气的,又说必对我好的,还说公主最是知道他的,必然同意。” “什么?”晋阳公主猛的站了起来,一指周玉儿骂了一句:“你甭胡说,什么叫都是一样的,什么叫没有高低之分,难道说,我堂堂一国公主也要跟你一个小贱人一般么?” 这小贱人才骂出口,门就被推开了,成平安一身红色长袍进门,原本该欢欢喜喜的,可此时脸上却极为阴沉。 成平安几步走到周玉儿身旁,抬头看了晋阳公主一眼:“你说谁是小贱人?她是我表妹,你骂她便如骂我一般。” “我……”晋阳公主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之后想及自己说的没错,便一梗脖子:“我就是在说她,凭的什么我一国公主要和她一样,也算哪门子葱哪门子蒜?还有,成平安,你可是堂堂国公府的公子,怎么能说出我跟那等下贱人一般无二的话来?什么叫大家都一样是个人,即一样是人?你怎不去和乡野村夫比?你怎么还叫下人伺侯你,你怎么不去伺侯下人?” 越说,晋阳公主越是生气,一甩袖子:“简直岂有此理。” 她这里说的痛快,却不见成平安脸上阴沉如水,就好像黑云压顶,马上就有雷雨下来一般。 成平安咬着牙:“你是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上赶着嫁到我们成家?当初是谁说不要公主府,要来成家与我夫妻举案齐眉的,还说什么要谨守为妻的本分,即如此,我为夫你为妻,我便是你的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你反驳。” 说完,成平安一拉周玉儿:“表妹,她就是个不讲理的,莫理她,等再过几日我就摆酒给你抬名份。” 之后,成平安拉着周玉儿不告而别,走的急匆匆。 晋阳公主看着这两人走了,又想及成平安丝毫不留情面,当着她说的那些话,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怎会如此? 晋阳公主颓然坐倒,成平安怎和能这般对她? 原先的甜言蜜语呢?原先的海誓山盟都去哪里了?只不过是一个周玉儿,就叫他这样羞辱于她? 公主府?想到成平安说什么她不要公主府,死皮赖脸非要嫁进成府的话,晋阳公主就是一阵后悔,早知道如此,当初她就该叫人好好的建一座富丽堂皇的公主府,起码,在公主府里,她是主,成平安是仆,她是君,成平安是臣。 只是如今,什么都晚了呀。 冯蓉蓉坐在布置的精巧别致的屋中,手中端着燕窝慢慢喝着,听丫头报告新房中发生的事情,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来。 半晌,冯蓉蓉打赏了那个丫头,摆手道:“去吧,再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一声,少不了你的好处。” 丫头笑着退了出去,冯蓉蓉将燕窝喝完放下碗,冷笑一声:“公主,呸,什么公主,不过是个蠢货罢了,你以为不带我入成府我就没法子了么,我这不是也来了么,而且,咱俩还指不定谁比谁过的好呢。” 又想及周玉儿,不由又是一阵冷笑,周玉儿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她不过挑拨了几句,周玉儿就敢到新房去挑衅,还敢叫成平安对晋阳公主发脾气。 晋阳公主再如何,那也是公主,要真是端起公主的架子来,几个周玉儿都不够人家治的。 再者说,如今高太后可还在呢,那位可是一尊大佛,有她在,谁敢给晋阳公主没脸,她就饶不了谁。(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母子相会 一日之间,即叫旧敌晋阳公主没脸,又给新敌周玉儿挖个大坑,冯蓉蓉很有几分得意。 住在紫菱洲的白姨娘和柳姨娘此时正坐在一处说话,白姨娘将一叠银票小心收了起来,对柳姨娘一笑:“劳烦姐姐了。” 柳姨娘摆手:“我们姐妹何须说这等话。” 之后,她又问白姨娘:“你说的那个办法可不可靠,万一要是公主……” 白姨娘正色道:“姐姐,咱们再没旁的法子了,只能背水一搏。” 这一句话叫柳姨娘脸上也多了几分郑重,半晌后才叹息一声:“罢,罢,只能如此了。” 白姨娘拉起柳姨娘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姐姐放心,咱们姐妹在这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我冷眼瞧着后院女子被成平安养的一个个胆肥的紧,怕是不知天高在厚的,那些争宠的手段也有些上不得台面,怕是没有几个多有心计的,便是冯蓉蓉那个小娘养的也不过是外头精,说起来,也是个草包一样的东西。” 白姨娘心思深沉,柳姨娘素来知道她智计百出,又兼之两个人素日里极为要好,对她也言听计从很是信任。 只是,柳姨娘还是有一些担忧:“我怕只怕成平安不愿意放咱们离开。” “这个更好办。”白姨娘冷笑一声:“成平安是个自以为重情的,只要咱们捧着他,再跟他苦苦哀求,他必然会放手的。” 说到这里,白姨娘眼中多了几分冷意:“不过也是个自大的东西,当初若不是急着脱离那个地方,咱们姐妹何至于跟着他,以咱们姐妹的手段,寻个有出息的寒门学子助他上进,做那堂堂正正的正头娘子岂不比在这里没名没份一辈子强多了。” 见柳姨娘一脸赞同,白姨娘心软了几分,放柔声音:“原先奶奶在的时候倒还好些。她禀持公正,又能弹压住人,后院倒也安生,成平安倒真以为后院这些女人姐妹相亲。如今奶奶这一去,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你且瞧着吧,大乱子还在后头呢,咱们还是早日脱身的好。免的被带累了。” 柳姨娘一迭声的点头:“你说的是,我又何尝不明白呢,如此,就照你说的做。” “晋阳公主是个最没头脑的。”白姨娘一行说,一行将一个包袱皮拿出来收拾些东西放好:“只一个周玉儿就叫她被厌弃了,咱们也得趁此时机弄出些事情来,以便跟成平安求告。” 柳姨娘想了一时:“妹妹,咱们便豁出去吃些苦头,使个苦肉计,如此。才能求到咱们想要的。” “好。”白姨娘笑着攥紧柳姨娘的手。 却说成平安带周玉儿出去安抚了好一阵,待到了晚间,他虽然气晋阳公主无礼,可是,到底还是他的新婚妻子,想着晋阳公主娇媚的脸庞,成平安也狠不下心来不去理会她。 喝了几盅酒,成平安带着一身酒气去了新房。 才进门,就见哭的一双眼睛肿的跟桃似的晋阳公主,成平安又是一阵心软。 他坐到椅子上问了一句:“可吃了些东西?莫饿着了。” 一句话。惹的晋阳公主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钻进成平安怀里:“你好狠的心,就为着,就为着别人给我没脸。我可是公主呢,你叫我,叫我以后如何自处……” 她这一哭,成平安更加手足无措,先拍拍晋阳公主的后背,又伸手环住她:“莫哭。莫哭,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晋阳公主哭了一时,这才坐在成平安对面的椅子上,一行抹泪一行道:“成郎,我知你最是心软重情的,只是,那个周玉儿……今儿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她一进门不说道贺,反倒是跟我哭的泪人似的,明摆着给我晦气,我又如何能不生气,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最是有什么说什么,就难免骂她两句,你只看着我骂她,却没看着她对我无礼。” 见成平安有些听进去了,晋阳公主继续道:“我也不是怨你,只是不想叫你误会我,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话就访摆开了说,可不能藏着掖着,总归我不是那等善妒的,后院这么些女人你见我说过谁的不是么?我即能容得下别人,怎么就容不下她了,必然是她哪里不好才叫我如此的,我旁的也不求,只求成郎以后有事情多问我几句,莫因误会责备我,我……” 晋阳公主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我不愿意咱们夫妻之间有任何的不痛快,我即嫁了你,就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我待你以诚,也想求一颗诚心。” 她这话倒说的有几分道理,成平安也全听进去了,细思量,觉得晋阳公主果然是深明大义的,心中一热,就携了她的手:“好,这事我应了,以后咱们夫妻以诚相待。” 说话间,成平安倒了两杯酒,一杯塞进晋阳公主手中,两人喝了交杯酒,成平安起身:“夜深了,娘子,咱们且安歇吧。” 晋阳公主脸蛋羞的红红的,越发显的无限柔美,叫成平安心头滚烫。 两人相携入了鸳帐,这一夜,自然是说不尽的风流婉转。 第二日晋阳公主起身的时候成平安早已起来,据说是有些事情交待,晋阳公主便也没说什么,叫丫头打水梳洗打扮。 夏娥拿过梳子给晋阳公主梳头,晋阳公主看着玻璃镜中显的越发娇美的容颜,笑着从梳台上拿出一串红珍珠手串拢在胳膊上,又挑了一个桃心簪递给夏娥:“戴这个吧,再配上那个九凤朝阳簪子就成了。” 夏娥笑着答应一声,手巧灵便的给晋阳公主梳好头发,又递过淘澄好的脂粉:“公主今儿越发的好看了。” 晋阳公主一笑,拿过眉笔画眉:“倒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昨儿劝我那些话,又教我如何应对,说不得昨天我真得出了大丑,你是个好的,不亏了母后叫你跟我嫁过来。” 夏娥抿嘴笑着:“公主和太后待奴恩重如山,奴不过回报一二罢了。” “往后我还得倚重你。”晋阳公主笑着又夸赞夏娥一回,尝了她一个赤金缠丝镯子,又叫她拿了些放了金银锞子的荷包准备赏人,这才又命人去寻成平安。 晋阳公主出嫁这一日也算经历颇多,高太后在宫中对她很是担忧,一直盼着晋阳公主早日回门,她好问问公主在成家过的如何,要是好,她才能彻底的放心。 如此,高太后就难免有了许多的疏忽,而庆丰帝便也趁此时机去锦衣卫看望李夫人。 经了这么些日子,庆丰帝终是按捺不住母子相见的诱惑,等晋阳公主出嫁走后,他就换了一身便服,跟着成怀瑾去了锦衣卫。 锦衣卫所占地倒是不小,前头的房子看着样子普通,里头布置的也很冷硬,又有许多间布置的阴森恐怖的屋子,然则,后院却弄的很精雅舒适。 庆丰帝这是头一回到锦衣卫,不免有几分稀奇,先跟着成怀瑾看了几个地方,又去传闻中的诏狱转了转。 他倒是个难得心善的皇帝,看到诏狱中那些刑具,还有几个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犯人,庆丰帝就有些不忍。 他看看成怀瑾:“师兄,这……如此酷刑,朕实不忍,难道就不能将刑罚弄的稍轻一些么,都是人生肉长的,这如何受得了。” 原本成怀瑾脸上有几分柔和,却因这一句话便阴沉下来:“你说的是哪里话?什么叫酷刑?我一点不觉得这些刑罚不好,非常之人,使非常手段,岂能怀柔?” 见庆丰帝面露不忍,成怀瑾冷声道:“莫说什么人生肉长,有些人做出来的事畜牲不如。” 他一指那个角落里被剥了一块皮,头发也揭了一大块,脸上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件道:“这人出身世家,在朝为官,然为官十几年对百姓无一好,却是做出许多人神共愤的事情来,逼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不只如此,他还利欲熏心,纳下许多妾房,生出几多貌美女儿来,他不说好好养育,反倒将许多女儿养大送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只为的给他搜集情报,又将许多女儿送到官员家中为妾……” 庆丰帝越听,面上的不忍越是消散,到最后,也恨的咬牙切齿。 成怀瑾又指着另一个浑身鞭痕的人道:“这个人面上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私底下做出的勾当却叫人羞于出口……” 庆丰帝见他一一指点,听着那些人的罪过,最后长叹一声:“罢,罢,是朕心软了。” 待从诏狱出来,庆丰帝因见李夫人而产生的那种紧张的心情也没了,便催着成怀瑾带他去李夫人屋中。 彼时李夫人正与丫头说笑,拿着一块布料商量裁件什么衣裳。 屋门推开,庆丰帝映着日光出现,李夫人只瞧了庆丰帝一眼,手中布料便跌落地上,她猛的起身,眼中泪水滚落下来:“我,我的儿……” 庆丰帝看着李夫人,简直不敢相信。 高太后虽然重病在身,可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却并不显的多老,可是李夫人呢,头发花白,容颜憔悴,兼之满面皱纹。 要知道,李夫人岁数可比高太后要小很多呢,却是…… 只是,李夫人虽然皱纹满面,可从眉眼间却也能瞧出来,这定然便是庆丰帝的生身母亲,只因为,娘两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噩梦 庆丰帝心中不好受,喉中只觉梗得慌,一声母亲怎么都唤不出来。 他从未曾见过李夫人,也没有和她相处过一时一天,虽然知道高太后并不是他亲母之后也曾幻想过亲生母亲是何模样,母子相见之后怎样相处,可真正时到眼前,庆丰帝却只觉陌生,更不敢向前一步。 “我的儿啊。” 还是李夫人几步过来一把抱住庆丰帝,哭的不能自抑。 她这一抱一哭,倒叫庆丰帝有了几丝熟悉的母子骨血相连的感觉,本就是亲生的母子,就算是从未见过,然则血脉亲情是骗不了人的,庆丰帝只觉李夫人怀抱温暖,为人更是亲切,不由伸手抚抚李夫人背脊:“母亲。” 哭了好一时,李夫人才松开庆丰帝,携了他的手坐下,虽说坐下来了,可李夫人一刻都不松手,似是怕一放手庆丰帝就会转瞬不见一般:“我儿这些年过的怎样?” “我过的很好。”庆丰帝感觉着李夫人粗糙干裂的肌肤,心中一阵阵抽痛:“母亲呢,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我好着呢。”李夫人笑着:“我儿好,把江山治理的也好,我纺纱织布,做些绣活也能养活自己。” 说到此处,李夫人又道:“当初我被人追杀,躲在季家村幸被一个妇人救下,我原说以后怎么着也得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哪里知道后来也没什么余钱,竟是放了空话。” 她一攥庆丰帝的手:“你看看要是成的话,就派人去那里访访,看看那妇人还在不在世,要是在的话。便要谢人家一谢。” 庆丰帝一笑:“母亲不必担忧,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随后,庆丰帝又有几分不安和窘迫,还有一丝愧意:“母亲,如今宫中纷乱,儿子怕是不能接母亲回去,待过些日子宫中太平之后。儿子再将母亲的身份诏告天下。这段日子要叫母亲受委屈了。” “无妨。”李夫人笑着:“我这辈子能见着我儿就满足了。” “总归以后我接母亲回去必好好孝敬母亲。”庆丰帝想及李夫人当初为着生下他受了许多的苦楚,后来又被高太后派人四处追杀,心中就越发的敬重她。下定决心等有能力的时候必然叫李夫人安享天伦。 李夫人并不责怪,只是拉着庆丰帝的手说话,问了他如今可好,皇后如何。皇子和公主们怎样之类的话,听庆丰帝说起皇长子已然识字。就是小公主也已经会爬了,李夫人脸上多了几分慈爱。 一时间,这第一次见面的娘两个竟然似是有说不完的话,眼瞧着天色不早。庆丰帝才告辞离开。 从李夫人屋中出来,庆丰帝就看着站在门外的成怀瑾,知道这么长时间里。成怀瑾一定都在门外帮他守着,便多了几分感怀。上前几步道:“多谢。” 成怀瑾摆手:“无妨。” 两人结伴出了锦衣卫,庆丰帝回宫,成怀瑾回家。 才走到家门口,就见着远远的有一驾暖轿停在门前,成怀瑾皱眉,打马到了门前跳下马去,直接问门子:“谁来了?” 门子赶紧笑着迎上去,一行牵马一行回道:“是成国公府的老公爷还有成国公。” 成怀瑾一听是这两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点了点头,抬步就要进门。 不想轿中出来一人,这人穿着一身紫色锦袍,头戴貂帽,长长的花白胡须,看起来颇有几分富贵之气,却是老成国公无疑:“请留步。” 成怀瑾回头看了老成国公一眼,脸上更冷了几分:“何事?” “你这孩子。”成国公从轿后转出,冷着脸责怪成怀瑾:“怎的这般没有礼数,长辈唤你不知道见礼么,难道就叫长辈在门外与你说话,不知道请人进去?” 成怀瑾立时脸色更冷,满脸的冰霜中眼中多了几分杀气,他一步步朝成国公走去,每一步都走的缓慢,却在一步步靠近中,寒气越发的升腾,本就是寒冷的天气,他又是这般满身的寒霜,越发叫成国公觉得冷,只觉浑身上下连血液都冻住了一般。 “什么长辈?”成怀瑾冷笑一声:“谁的长辈?无缘无故胡乱攀亲可不好。” 成国公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又想及竟被成怀瑾逼成这样,一气之下深吸一口气顶着心中的惧意大踏步朝前:“放肆,我是你生身父亲,你见了我如何不拜?” 又一指老成国公,成国公一仰头:“这是你爷爷,赶紧嗑个头。” “哈?”成怀瑾几乎气笑了去:“成国公喜欢给人做爹,我可不喜欢装儿子孙子,你们来我家有事便说,无事的话,我可进去了。” 说话间,成怀瑾招过门子来,一指成国公:“哪里来的疯子,下回再见着这些人直接打将出去便是。” 一句话,叫成国公和老成国公都变了脸色。 成国公气的指着成怀瑾直骂:“逆子。” 老成国公却拉住成国公,一步上前,看着成怀瑾道:“孩子,这事也不怪你,你是本不知道自己身世的,难免对我们有所冒犯,我们做长辈的该心胸开阔些,又如何与你一个孩子计较。” 说到这里,老成国公看了成怀瑾一眼:“你名怀瑾,那是你母亲取的,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将名字都想好了,只你生下来体弱,从出生起便要吃药,倒叫我们不敢唤你大名,只是哥儿哥儿的叫,后来你师傅带你治病,这一去竟是二十多年,前些日子我们探到你的身世,一时间欢喜不禁,只你不在金陵,我们也无法相认……” 老成国公的话说的很好听,完全将一个担心孙子的祖父惦记怀念之情道出,他本意是要叫成怀瑾心软的,哪里知道,成怀瑾脸上冷意未退,杀气却又多了几分。 “原来如此。”成怀瑾点了点头。 老成国公脸上一喜:“如今你可知道了,有什么话咱们爷孙进屋说吧。” 哪里知道,成怀瑾却笑了:“进什么屋么,你的话可不足为凭,我的身世如何也不是你一句两句话就能信的,再者说,就算我是成国公府的人,可我二十多年没有音信你们都没寻过,想来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的,即如此,又何必相认。” 说完,成怀瑾再不理会这两个人,迈步就进了门,他前脚进了院门,后脚就叫人将院门紧闭,叫成国公父子二人吃了一个死死的闭门羹。 老成国公脸色突变,成国公更是气的在门外大骂孽子。 成怀瑾进门冷笑一声就不再理会此事,又走几步,却见管家笑着上前见礼,跟在成怀瑾身后一行走一行回道:“老爷,正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该粉刷的都粉刷好了,地上也铺了一层新砖,窗子也全换成玻璃的了,只待摆上家具便成。” 成怀瑾点点头:“花房呢。” 管家又笑:“已经寻摸了好些奇花异草,都摆进去了,又专门请了几个花匠照顾着,另外,花房一角也摆了桌椅暖炉,在里头赏花吃茶最好不过的,就是下了雪,在里头看着春花雪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成怀瑾一时想着将来他和季颂贤在暖房中吃茶赏雪的情景,心中多了几分得意,脸上也带了出来,叫管家大松一口气,接着回道:“书房也安置好了,都是樟木书架,书摆的满满当当,里头好些话本子,想来一二年是看不完的。” “花园子里要整出一块菜地来。”成怀瑾停下脚步叮嘱一句:“你们太太平日无事时爱自己种些瓜啊菜的,弄一小块菜地就行,够她消磨时间便好了。” 管家一笑:“是,小的已经专门叫人整出来了。” 成怀瑾又想了一会儿道:“那便先如此,等我想出什么来再说。” 管家立时笑着告退。 成怀瑾先进了书房,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书,又叫人摆饭,吃过晚饭便宿在书房之中。 他原是住在正房里的,只现在正房腾出来要做婚房,他也不耐再收拾出一个屋子来,便叫人将书房整理一回做临时住处。 成怀瑾睡下,半夜时分怎么睡都不安稳,翻来覆去间终是睡着了,只是,却做起噩梦来,一时是他被狼群围住,一群狼眼中闪着绿光看着他,头狼嗷的高叫着朝他喉咙咬去。 成怀瑾心中慌张惊惧,大声叫着救命。 然后,他就看到师傅那张淡漠冰冷的脸,他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一边躲避狼群,一边朝师傅叫着救命。 哪里知道,他师傅冷着脸骂他没出息,连几只狼都怕,甩袖子离开,临走之前留下话来告诉他,唯有自己才有救自己。 梦中,他孤苦无望,只能拼死相搏,在将狼群杀死之后,他几乎奄奄一息。 一忽又是被师傅拎进高山丛林人迹罕见之处,除去一身衣裳,其余什么都没有,师傅离开,叫他在这里生活一个月,他为活命,只能和野兽搏命,生吃许多恶心的东西,到一个月时,他与野人无异。 一忽又是季颂贤笑颜如花的看着他,转瞬间,却被人举刀杀死。 他又痛又慌,大叫一声,在清醒之前,脑中出现成平安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嚣张的跟他说季颂贤本是他的妻,他即是得不到,便只有毁了。(未完待续)<!--over--> 第一三七章 进宫 成怀瑾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惊慌。 他瞧瞧窗外,一轮明月正亮,干枯的枝丫在窗外伸出,映出来的影子仿佛是鬼手一般叫人看了心生寒意。 再加上大约是半夜了,暖炉中的炭火早熄了,屋里没来由的寒冷起来,成怀瑾越发觉得外寒内热,身上总有股不得劲。 起身灌了好几口水,欲要再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无奈,成怀瑾只得披衣坐起写了几笔字,只到底心中不静,字写的也是歪七拐八很是难看。 他索性将笔扔下,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衣推门而出,几个纵跃间已经不见人影。 过了没一刻钟,成怀瑾出现在季家季颂贤的闺房外头,他站在屋檐下许久,想着隔着一堵墙里头睡的就是季颂贤,心头也安稳了不少,一直立到天快亮了,成怀瑾才离去。 成国公府 成国公自从出去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到第二天午时,他去老成国公屋里,进门便道:“既然那个孩子不识抬举,又不是咱们养大的,和咱们也不亲近,父亲还是莫提叫他认祖归宗的事了。” 说到这里,成国公拉下脸来:“他要是回来,平安可怎么办?他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平安却是继子,将来这府里不管是家财还是爵位岂不都是他的?平安可什么都落不下。” “胡说。”成老国公有些怒意:“不要他的话还是莫说了,咱们老成家的嫡亲血脉岂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平安再好,那也只能是继子,又怎么能和怀瑾比呢。” “父亲。”成国公有些不赞同。 老成国公一抬手,叫余者伺侯的人皆下去,只留成国公一人,叫到近前细细道:“原冯氏临去之前给了平安一副图纸,竟是咱们家祖宗留下来的藏宝图。” 说到这里,成老国公又压低了声音:“你大约也不知道咱们家的来历。咱们家前朝的时候就曾显赫过的,咱们家老祖宗前朝时候跟着开国之君征战天下,得了多少好东西去,待国朝立稳。老祖宗怕将来儿孙不肖没有一个退步之阶,便将得来的财富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子孙,一半特特的藏了起来,又绘下图纸。以待将来子孙落魄的时候能用来再起家业。” “难道说,难道说前朝时那赫赫扬扬富甲一方的成家竟然和咱们是一脉?” 成国公大惊,忙问了起来。 老成国公点头:“这是祖上的秘密,我也只对你一人说说罢了。” 成国公郑重点头:“父亲放心,我再不告诉旁人的。” “当初老祖宗藏宝的时候请了一位术士,那术士设了密法,除成家嫡亲血脉再没人能开启宝藏,且这嫡亲血脉也有分别,必要是心中有成算,有大能为的才成。祖上也是怕那等庸禄子孙得了宝藏非但不能进身,反而招来祸患,反倒不如安于清贫的好。” 老成国公说了一时又道:“你且想一想当初老祖宗藏下去的宝贝有多少,咱们若得了去,不愁成家不兴旺。” “那赶紧叫平安取了来。”成国公一听喜上眉梢,立时催道。 老成国公拉下脸来:“又胡说,平安哪里是什么嫡系血脉,你叫他如何去取?” 成国公一腔热情仿佛被冷水泼灭一般,竟是说不出话来,成平安虽也是他的骨肉。可却当真不是嫡子,说起来,连庶子都不如,竟是通奸而来的外室子。这样的出身,又哪里能开得了宝藏。 “所以说,我才要一心认下怀瑾,那孩子即是咱们家的嫡亲血脉,又是个有能为的,说不得。成家兴盛要靠他的,比起成家的将来,你那些个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老成国公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告诫成国公:“况我冷眼瞧着,你那媳妇如今越发的不像了,仗着平安是咱们家唯一的骨血,竟是越发招摇起来,要是没个警醒,我还怕她惹出祸事来。” 成国公越想越觉老成国公说的在理,况周氏也确实如老成国公说的那般兴头起来了,不只仗着成平安出息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且管他管的极严,等闲长的略平头正脸的丫头都不叫他瞧上一眼,而成平安那里却是一屋子的美妾,叫他越发的心气不平。 老成国公见自己说的差不多了才摆摆手:“你且去好好想想,家族兴盛和你那一点子私心哪样重要。” 成国公无语半日方告辞退下。 且不说成国公如何作想,只说这日季颂贤醒来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同,可却又说不出来。 待洗漱好了之后出屋,不想竟在廊下捡了一颗珠子。 那珠子她倒是识得的,竟是她有一回给成怀瑾做的荷包上串的一些细碎珠子,虽说是细碎珠子,然这珠子颜色极正,又是纯黑色,等闲弄不来的,她也是一时时运好,也不知怎的就得了些,想起成怀瑾素日里喜欢黑色沉稳庄重,便在做荷包的时候给他串了珠子绣了极雅致的图案。 今儿不想竟在廊下捡着一颗,季颂贤捏着珠子愣了好一会儿神,她稍一想也明白是因何故了,想及成怀瑾那样大冷的天夜间在她窗外站着,竟有一些风露立终宵之感,那份痴心叫她一时也想的痴了。 偏这会儿子绕梁兴头头的过来,笑道:“姑娘赶紧收拾一下,刚宫里传旨,皇后叫姑娘进宫见驾呢。” 季颂贤这才回神,赶紧将那珠子装进自已随身佩带的荷包中,笑着问绕梁:“皇后几时传的旨?如何竟要召我?” “奴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如何知道皇后的意思。”绕梁笑着接了一句:“姑娘赶紧收拾吧。” 季颂贤没法子,只得回屋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裳,又将头发重新梳了一番,戴了一只垂珠金凤,又有两个小簪子压鬓角,穿戴一新之后,季颂贤便去前头见了来传唤的太监,一番叙说,会上轿子进宫去了。 她一路上倒也想了许多回,也猜不着皇后叫她做甚。 季颂贤与皇后并不熟识,只是得封郡主的时候约略见过一回,却也没有仔细去瞧,只记得皇后长的倒是极端庄大方的,眉眼也好看,旁的都记不得了。 她一番猜度,等进了坤宁宫,拜见过皇后,便见皇后亲自将她扶起:“快些起吧,自那日你册封我见了你一面,这么些时日也一直没见着你呢,一来,我出宫不便,二来,太后也一直病着,我又忙着准备晋阳公主的婚事,也没时间宣你进宫。” “您一天里多少事,哪里有时间见我们。”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句。 皇后也是一笑:“只如今晋阳公主出嫁,我便想着你过些日子也要出嫁的,你是陛下册封的郡主,又是正经的御妹,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能厚此薄彼,即给晋阳出了嫁妆,又怎能没你的,这不,我特特的叫你进来便是叫你瞧瞧这嫁妆单子,除去那些份例上的,我也与你添了些,你瞧着可喜欢,若有哪些不适合的,或者季相为你准备的重了的且说出来,莫生份了才好。” 皇后言辞爽利,言语中带笑,显的极和气可亲,季颂贤一时也放松下来,笑道:“皇后嫂子记得我,那是我的荣幸,哪里还能挑三捡四的,倒显的我轻狂了。” “什么轻狂不轻狂的。”皇后目中有几分欢喜之意,含笑道:“原你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就该活泼些,有什么说什么,很不必藏着掖着的。” 一时说,皇后当真将嫁妆单子硬塞给季颂贤叫她去瞧。 季颂贤竟想不到皇后会如此行事,又想及哪里有姑娘家这般去瞧自己嫁妆单子的,倒显的恨不得立时出嫁似的,一时羞的脸儿红红的,垂头好一阵羞愧。 只是皇后硬要催她,少不得季颂贤只能打点起精神来去瞧。 瞧过一时,季颂贤起身拜道:“有劳嫂子烦心,这嫁妆极好的,再无更改的了。” 皇后一听欢喜不禁:“难为你这般了,即如此,我便照此办理。” 说话间,皇后将伺侯的人寻个借口支出去,屋中只余二人,她才拉季颂贤坐下细声道:“说起来,你这嫁妆虽不及晋阳公主,然则比高阳公主几个的嫁妆更丰厚些,皆因陛下见过李夫人,也听说了你母亲曾救助过李夫人,感念着你们家这份情义,特特吩咐我备下的。” 慌的季颂贤赶紧起身相拜:“我母亲原是该的,哪里当得起。” “说你当得起就是当得起。”皇后笑着拉季颂贤坐下:“李夫人什么身份,那是陛下的生身母亲,你们家于她有这样大的恩义,便是对陛下有恩,陛下又怎能或忘,只如今李夫人的身份还不能言明,只能委屈她,也委屈你母亲了,且等将来陛下堂堂正正认回亲母,必然会拜谢你母亲的。” “当不得,当不得。”季颂贤赶紧推拒:“我母亲也不曾想过什么报答的,只是当年瞧着李夫人着实的可怜,便出手救助一回,本也是想着救人一命积些功德的,哪里就……” “虽说如此,然确实救了李夫人。”皇后说着话,脸上也郑重几分:“如今我与陛下夫妻相知,李夫人是陛下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也只念着你们家的好呢。” 季颂贤见她情直意切,又知她这话说的出自真心,便也不再推辞,只是坐下与皇后说了一会儿子闲话,皇后又问及她在家做什么,说到最后竟道:“你那书怎的还没有出新故事?我竟是等不及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打听 季颂贤思忖皇后必是知道她潇湘子的身份了,因笑道:“实因如今过于烦忙,倒没有再写新的,只有一个约略的想法,待过了年,万事皆定便要写的。” “这个好。”皇后也笑了:“你本诸事繁忙,倒也是没空写的,只过了年写了新的必要送来给我瞧瞧的,你不知,我竟是入迷的,几日不看连觉都睡不着。” “待我写了新的必送进宫来叫您和陛下先睹为快。” 季颂贤应了一声。 皇后笑道:“原是季相送进宫的,待过了年,怕是要成指挥使捎进宫来的,不成,待赶明见了成指挥使,我必要嘱咐他一句,必不能致你太过劳累,不然,我和陛下看新书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 一句话说的季颂贤羞红了脸。 皇后大约也有些等不得了,竟是拉着季颂贤问她要写什么样的新书,待听说是一个凡间男女修仙的故事,立时拍手叫好:“竟不想还有这等样的故事,想来以你的文笔写的定是好的,我竟有些等不得了。” 一时间,皇后又想着一件事:“对了,你嫁妆中还没有笔墨纸砚等物,且等我寻着好的给你添进去,你话本子写的好,原该多备这些个的,倒是我疏忽了。” 季颂贤连道不必,家中已经备下许多,皇后却道:“他们备下是他们的,我只管我的心意到了就成,你也不必说什么了,这个必须得有的。” 季颂贤见拦不得,只好又道了一回扰。 因见着天色不早,季颂贤起身告辞,皇后有些舍不得她,却也没有多留,只叫她以后有时间定要常进宫来瞧瞧。 季颂贤应了一声,告辞离开。 从坤宁宫出来,一路绕过交泰殿。又过乾清宫,之后才从西宁门出宫。 过了乾清宫,季颂贤随着引路的小太监急走,走了没多少路。却听人道:“且等等。” 季颂贤忙站住回头望去,却是成怀瑾才刚从乾清宫出来,正唤她留步。 “你这是要出宫?” 及待到了眼前,成怀瑾忙问了一句,季颂贤点头:“皇后唤我说话。我瞧着时候不早便要出宫去,你去做甚么了?” 成怀瑾一笑:“不过是与陛下说些话,我也正要出宫,不如一起?” 季颂贤应了一声,成怀瑾便对那小太监道:“你自去吧,我带季姑娘出门。” 小太监也知他们定下亲事的,因抿嘴笑了笑,只管看着成怀瑾却并不离开,成怀瑾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过去:“赏了你的,拿着吃酒吧。” 小太监忙谢了赏。欢天喜地的拿着荷包走了。 “他倒胆子大呢。”季颂贤瞧小太监的样子不由笑了:“寻常人见了你莫不是避着,他倒敢讨赏,便是这份胆子倒叫人敬佩。” “我便是凶神恶煞么?”成怀瑾瞅了季颂贤一眼:“倒也没见着你避着我走的。” 季颂贤瞪他:“怎的没有呢,我头一回见你你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我听人说你是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立时便吓着了,几乎连瞧都不敢瞧,第二回你在成家墓园前踹了成大公子那一脚着实厉害。” “你倒还记得。”成怀瑾一时失笑:“显见得你心里是有我的,若不然怎的记得这样清楚。” 一时说的季颂贤红了脸,啐道:“净胡吣。不与人说话了。” 成怀瑾见她甩手就要走,赶紧追了几步,又说了几车子的好话方才哄的她不恼了。 一时,季颂贤从荷包中摸出那颗珠子来往成怀瑾眼前晃了晃:“你昨儿是不是去我那儿了。竟连这个都丢了。” 成怀瑾赶紧去抢:“哪里是我掉的,拿来我瞧瞧。” 季颂贤一笑,眉眼含笑:“即不是你掉的,你抢什么。” 然后,她便见成怀瑾耳尖子都红了,不由暗笑一场。将珠子给了他:“往后仔细些吧,幸是我捡了,若是别人捡了去,我还怎么见人。” 成怀瑾将珠子收了起来,正色道:“原是我昨儿心慌意乱,竟没有发现,往后再不会了。” 季颂贤见如此方才放了些心事,两人一行走一行说话,这等寒冬天气竟是丝毫不觉得冷了。 一时出了宫门,成怀瑾要送季颂贤回去,季颂贤却是不叫。 成怀瑾因想着再过不了多少时候便能日日和季颂贤相见,因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竟是看着季颂贤坐车走后才自顾自的去了。 却说成季两家一时忙乱了好些日子,终将许多琐碎事情忙完,然则,也到了婚期。 这一日宫中来人送了嫁妆,几十口大箱子锁的紧紧的抬进季家大门,伍氏亲自瞧着家中下人抬进库房中,待招待过宫中来人,使人打发走了之后伍氏亲自带着四个媳妇还有几个心腹丫头开了库房的门去查看。 却见那几十口箱子装的满满当当,俱是得用的好物件。 有那满满一箱子银锭子,还有各色的珠宝首饰,有上用的绫罗绸缎,有打制的紫檀木的家具,做工精致的拔步牙床,光是各色的百子千孙帐便有好几个,另有拂尘、针线盒子、脂粉盒子、珠串、子孙桶、脸盆子等等家常得用的物件,另有紫檀木的大插屏,四扇的富贵牡丹图的屏风。 另有赏下的陪嫁庄子、铺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竟是比那等世家大族的姑娘嫁妆不差什么,单是这一份就足以抵得上旁人家攒了十几年的嫁妆了,更不要说还有季家准备的很丰厚的嫁妆了。 伍氏瞧了倒是很感念皇后这份心,只孙氏有些犯愁:“母亲,咱们准备了那么些个,再加上宫中赏下来的,这得装多少抬,会不会越矩了?要是装的少了,怕是装不下的。” 倒是王氏却笑了:“嫂子愁什么,咱们家妹子可是正经的汝阳郡主,按着郡主的份例便成了,只要不越过公主去,怎么都使得,她上无兄嫂,下无弟妹,又不和什么人攀比,也不用怕压着谁,又有什么可怕的。” 孙氏这才恍然:“倒是我想差了,如此,咱们就准备的富富足足,也叫人不致小瞧了妹子。” 陶氏道:“原先我只说姑爷才来金陵多少日子,想来家里不甚宽裕,哪里知道他财礼送了那么些,说不得掏光了家底的,咱们赔送的丰厚些也是应当的,不然,他们小两口日子可怎么过呢。” “你想差了。”伍氏一时也笑了:“我也听贤姐儿说了那么一句半句的,原是姑爷从小跟随他师傅长大,他师傅无儿无女,竟将他当亲儿子一般的疼,又说将来他师傅的家产都归他的,如今听说他要娶亲,竟是叫人送了好些个东西来,他如今豪阔着呢,可不差那么些。” 说到此处,孙氏王氏几人俱放了心,笑道:“原来这般,亏得我们替妹妹担了好一时的心。” 巴氏却道:“即如此,姑爷成亲之后很该将他师傅接来孝顺,只不知道他师傅脾性如何,会不会为难咱们家小九。” “倒是该问问的。”伍氏想了一时点头道:“只咱们也不好打听。” 孙氏一笑:“这个好说,待明儿我叫大爷单请姑爷吃酒,之后问上那么几句他师傅有什么喜好,只说他师傅是长辈,咱们小九得给他做身衣裳针线之类的,免得进门叫人说失礼,却不知道他师傅喜欢什么,如此,方能打听一二。” “很是。”伍氏叮嘱几句:“小老大仔细着些,也莫着了痕迹。” “娘放心。”孙氏微一福身:“大爷也是当官的,自然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如此,婆媳两个又商量一阵,叫孙氏必要好好的叫季纲帮着打探一番。 待查清了嫁妆,伍氏亲自将箱子锁了,又叫人将库房的门锁上,把钥匙交到孙氏手中,孙氏贴身放好,这才离开库房。 这等事情季颂贤一概不知,如今她针线活也做得差不多了,竟每日里过的极为悠闲。 伍氏看着不像,只叫人寻了方子叫她保养身子,又弄了好些美容养颜的吃食每日给她滋补,这么一来二去,倒叫季颂贤补的越发的皮肤光滑细腻白净,且面色红润有光泽,越添丽色。 只说孙氏果然叫季纲去打探成怀瑾的师傅为人如何。 季纲心里想着这有些不厚道了,但为着妹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待这一日下了衙,特特的寻了成怀瑾吃酒。 若是别人相请,成怀瑾必是不去了,只未来大舅哥请他,他怎么都得给几分颜面,少不得换了衣裳跟着去了。 季纲也没选那等极有名气吃食极贵的酒楼,只是寻了个寻常的酒楼要了包房请成怀瑾坐了,一时又换小二备茶,这家酒楼虽没多大的名气,然则他家吃食干净,环境也好,客人倒也多,一时小二忙不过来,店中帮闲倒是极爽利的过去。 季纲见他穿了一件花里忽哨的衣裳,头上又簪了红花,心中就有几分不喜,然则这位帮闲言语便利,说话很是中听,将季纲这份不喜压了下去,待洗了手,季纲叫泡壶好茶来,又请成怀瑾点菜。 成怀瑾只点了两个素菜一个荤菜,都是家常菜式,季纲怕成怀瑾不好意思多点,又点了几个这店中的拿手好菜,叫帮闲只管上来。 且等着上了菜,酒过三巡菜过两味,季纲才笑道:“我家小九这几日做针线,听说你师傅无儿无女,自小将你养大,本该当长辈敬着的,便想着该做几件衣裳孝敬,只不知你师傅性情如何,有甚喜好,怕做了不碰他的心,叫我与你打听打听。”(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柳白二女 季纲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在他心中,这种打听对方长辈喜好以便于想办法应对的事情有些不正道,不过,为着自家妹妹以后日子能好过一些,他也是必得去做的。 只是,成怀瑾脸色怎么那般古怪?莫不是他生气了不成? 季纲看成怀瑾面色复杂,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却不知道成怀瑾心里有些骂娘,更有些好笑,成怀瑾如何不知季纲的那份小心思,只是,想着他的师傅,成怀瑾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的。 他那师傅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会跟他一起住? 若是旁人说起,他恐怕会立时骂上一声放屁。 想及他临走之前他师傅那张喜不自胜的脸,那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的样子,成怀瑾都有些怀疑若是他一辈子不回去,他师傅怕也不会寻他的。 那个人恨不得自己单身过一辈子自由自在的生活,能养他到这么大岁数已经极不容易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跟着他过的想法。 再者,想及师傅的性子,成怀瑾也不保证师傅来了之后会和季颂贤怎样。 也许是季颂贤一怒之下将师傅赶出家门,从此背上不孝罪名,也许是师傅拐带了季颂贤从此以后两个人相亲相爱。 那画面太美,他实不敢想的。 “成指挥使?妹夫?”季纲看成怀瑾良久不语,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叫他回神:“虽说这般思量你家长辈有些不是正人君子所为,然我只一个妹子,这世道又多对女子不公平,我们兄弟想叫妹妹过的好一些,只能多下几分力气,望你能谅解。” 成怀瑾倒是理解季纲这份心思,回过神来之后点头:“我并没有生气,只是你们也大可不必这般担忧。” 见季纲有些不明白。成怀瑾一笑:“师傅并不会叫我养老,也不会跟我一处住,你回去告诉贤儿一声,不必给长辈做衣裳。也省了她的事。” “怎会如此?”季纲越发的不明白了:“你师傅他老人家无儿无女的,将来不靠你养老要靠哪一个?说句不好听的,他百年之后,难道就不要你做孝子送他一程?” 成怀瑾笑道:“这个当真不必的,师傅也不是不能生养。只是不乐意要孩子罢了,当初养我的时候,也是跟放羊一般养大的,她曾与我说过叫我不必管她,她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将来我若是常在她身边伺侯,说不得她还要嫌弃的,再者,师傅一点不老,说不得等我都没了。她还活得好好的。” 季纲点头:“如此我明白了,令师当真是位妙人。” 说完这句话,季纲也不再纠缠此事,只是与成怀瑾说些朝中之事,又谈了一些家务琐事,等饭吃的差不多了,两人才起身结帐离去。 再说季纲回去之后便将成怀瑾的那些话说与伍氏和季亿,伍氏一听立时笑了:“这倒是好,省的我们贤姐儿多少烦恼去,我便是怕她将来得个脾气不好的长辈受许多搓磨。如此我但不担心了,将来他们小两口自在过日子,好多着呢。” 季亿沉思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话虽如此说,然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能孝敬的还是叫贤姐多孝敬一些,人家教养弟子也多为不易的。” 季纲跟着点头:“爹爹说的极是。” 伍氏白了季亿父子一眼:“我也没说不叫贤姐儿孝顺,只是不和长辈一处过日子多轻省。” 然后,季纲满脸复杂的看向伍氏:“娘这叫什么话,儿子媳妇可从来没有说过您二老一句不是。” 气的伍氏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们自然说不得我和你爹的不是,你长这么大。眼瞧着儿子都快娶媳妇了,我和你爹可曾花用过你一文钱,你一大家子还不是我和你爹养着,你爹素来是个省事的,我又不是恶婆婆,管你吃住,又管你娶媳妇养孩子,你要再说我的不是,也忒没良心了。” 一番话骂的季纲满面通红,赶紧起身告罪,伍氏骂到最后极得意道:“满金陵城里数一数,如我这般通情达理的婆婆有几个?你们兄弟碰着我这样的娘,你们媳妇碰着我这样的婆婆,真真是积了多少辈子的德。” 季纲连连称是,说了好些话才将伍氏哄了回来。 季亿却道:“我瞧姑爷的师傅比你还要通情达理一些。” 一句话,伍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道:“且等着以后走着瞧吧,不过,我倒是想见见他那位师傅,得多豁达的人才能说出不必叫人养老送终的话来。” 季亿也一时心生向往,口中小声道:“倒是个妙人。” 伍氏这边高兴完了,兴匆匆去寻季颂贤,见季颂贤取出许多颜色的布料正在比划,伍氏立时就问:“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衣裳都做得了么?” 季颂贤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旁的衣裳被面帐子都做得了,只我却忘了给怀瑾的师傅做几身衣裳实为不该,趁着有时间,我先将料子备出来,且等……对了,哥哥打探的如何?师傅他老人家有什么喜好?” 伍氏一听立时笑了:“正要跟你说呢,也不知道你是修了哪辈子的好了,碰着这般轻省的老人家,姑爷可是与你兄长交了底的,你们不必给他师傅养老,老人家也不跟着你们过活。” “这怎么成?”季颂贤一时呆了:“他孤苦伶仃的,好容易将怀瑾养大了,如何能够……实在太不该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道:“得了空我亲去问问怀瑾,若是行的话,必得给师傅写封信,不管如何,我和怀瑾成亲也该接了他来。” 伍氏沉默一会儿,又看看季颂贤:“难为你这般的通情达理,旁的不说,你们成亲,倒真访接他来的。” 一时,伍氏又恨声道:“你哥哥这办事的疙瘩,竟连这件事情都没提,实不知他这官是怎么做的,怎这般的不谨慎。” 听着伍氏骂季纲,季颂贤有几分好笑,说了好些话哄着伍氏,又将那些布料排开:“索性我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料子寻都寻出来了,不如给你和爹一人再做一身衣裳。” 说话间,她就拉着伍氏去选料子,一时哄的伍氏眉花眼花。 隔几日,离成亲的日子越发的近了,这一日季颂贤才将给季亿的一件衣裳做完,便听绕梁说有人求见,季颂贤愣了一会儿,竟是想不出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见她,不过人都来了,见见也无防。 她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又将头发重新梳了一番,戴了一朵纱堆海棠花,又有累丝点珠凤颤颤微微戴于发上,珠子点点垂落,越发显的她肤白红唇,颜色妍丽。 带着绕梁去了待客用的小厅堂,却见两个丽人缓缓站起,一着绛紫色裙衫,一着白月衣衫外罩了葱绿的褙子。 “见过季姑娘。”两个丽人一起跟季颂贤见礼。 季颂贤呆了好一晌才醒过神来,笑道:“两位寻我做何?我大约是不识得你们的。” 说起来,这两个人和季颂贤也算是熟人,季颂贤做为冯颂贤的时候,和这两个人打过多次交道的,且成平安后院那么些个女人,也唯有这两个人和她关系还算是不错,也曾暗中帮过她的,只是季颂贤却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寻来。 “是我们冒昧了。”着绛紫衣衫的女子笑着开口:“只是万不得已,只能抱着赌一场的心情来求见季姑娘。” “哦?”季颂贤会下,又请两人坐下,叫绕梁端茶果来。 另一个着葱绿褙子的女子笑道:“季姑娘不识得我们,我们姐妹两个是成国公府的姨娘。” 她指指另一个女子:“她姓柳,我姓白,我们并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季姑娘不识得原也应该的。” “柳姑娘,白姑娘。”季颂贤笑着跟她们两个人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们府上与成国公府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位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不该求到我家,你们府上如今可有一位大人物在,你们何不求她去。” 柳氏苦笑一声:“这事情,我们除了来求你一求,实是不知道该如何的。” 白氏低头,眼眶有几分红意:“前儿我们出门去瞧旧日姐妹,不想听说金花姐妹几个因坏了身子被赶出去,我们进楼子里晚,才进去的时候多得她照应,一听她如今衣食无着便急了,就托人打听,不想却听说她们姐妹如今日子过的好,也特特瞧了,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听金花姐姐说起姑娘,当真是万家生佛的人物,也不嫌弃我等出身脏污,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如此这般不在意世俗眼光又侠义心肠的女子除了您,我们姐妹真没再见过的,不得已,就想来求告一回。” 柳氏也道:“这事姑娘若应了,我们念您的好,您不应,我们也不怨什么,这都是我们的命。” 一番话说的季颂贤有些迟疑了。 不说旁的,便说柳氏和白氏先前帮过她的忙,如今她们求上门来,也是不能不管的,再者,季颂贤也不知道她们要求告什么事情,若是极简单的一件小事就将人赶出门去,说不得将来心里会过意不去。 柳氏聪慧,一眼看出季颂贤有些意动,立时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们姐妹出身虽不好,然这些年来一直自尊自重,从不做损人之事,如今,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还请姑娘拉我们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亮妆 “起来。” 季颂贤脸上有几分不悦。 柳氏狼狈起身,脸上泪犹未尽。 白氏过去相扶:“季姑娘既然无意相帮,便当没见过我们姐妹吧,多有打扰,实在对不住的。” 这柳白二女都是极有分寸眼力的,应该也没有什么强逼的意思,白氏扶着柳氏行了礼便要告退出去。 季颂贤想及早先这二女也算是帮过她的,且瞧她们的确像是有了极为难的事情,便想听一听,若是能力所及,帮上一把也未尝不可。 “且慢。”季颂贤抬了抬手,对侍立一侧的绕梁道:“今儿天气暖和些,你去将屋里窗子打开透透气,” 柳白二女停下脚步脸上带泪看着季颂贤,待绕梁去后,季颂贤才一指两侧椅子:“我也没说不帮,你们且坐下说说,若是成,能帮的我便帮上一把。” 待二女坐定了,季颂贤笑道:“说吧。” 白氏抹了抹泪,柳氏却是瞬间脸上带了笑:“我们姐妹不愿意与人为妾,宁可嫁到穷人家,也想堂堂正正的做个正头娘子,只是,我们的出身所限,又有谁肯娶?有钱的能为我们赎身的多数也不过是看中我们的容貌,并无多少情分,又怎会肯娶,没钱的却又赎不得身,无奈何,只能在那脏水污泥之中苟延残喘,原看成郎有情有义,我们姐妹想得以托付终身,哪里知道,成郎也不是那等良人……” 说到此处,白氏泪流的更凶了,柳氏却还是笑着:“成郎给我们赎身得以脱离那等脏污之地,怎知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成家后院一丝都不太平,兼之如今晋阳公主进门,我们姐妹思忖,往后怕是得不了好的,因此欲想法子脱身。只奈何原本与人说好了弄个户籍凭证,那人却临时反悔,我们姐妹实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里,季颂贤也猜着白柳二人找她来做什么了。 这两个人一定是想走她的门路弄两份户籍的。 季亿虽说是宰相。可原先总理户部,如今还兼着户部尚书之责,他要想弄份户籍,那简直太过简单了,季颂贤做为季亿的女儿。想打通这里头的关系,也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旁人约摸想着从季颂贤这里入手肯定能成的,柳白二人肯定也这般想来着。 可是,季颂贤心里却明白的紧,季亿虽说很疼爱她,可是,这等公门之事却从不会叫她插手,若是她要讨户籍证明,季亿说不得要骂她一通。 “季姑娘,我们姐妹这些年也积攒了好些的珍宝金银。若是这事办成了,定不会亏了姑娘您的。”白氏见季颂贤思忖,立时急了。 柳氏瞪了白氏一眼:“这话休要再提。” 只是,她却也眼巴巴的看着季颂贤。 季颂贤一时想着这事情不好办,一时又想着难为有女子这般的通透豁达,且不慕权贵,合该帮上一帮,如此,倒是真为难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笑了笑:“这事我也不敢应死了的。只是答应你们且试上一试,若是成,你们也别太欢喜,若是不成。也别埋怨我。” “季姑娘这话说的,您答应帮我们已然是极有情分的,成与不成这都要看老天的了,我们岂能因不成埋怨您,我们成什么了。” 柳氏笑着答了一句,又道:“这事上您打点帮忙。要走通户部关系,定然也要花用许多银子,我们姐妹也不能叫您亏了不是。” 她这里一行说,白氏一行过去压在桌上茶杯下一张银票:“您先拿着走通关系,若是不够,我们姐妹还有些个。” 季颂贤没有再推辞,季家本和柳白二人没甚关系,这具身体的原身连见都不曾见过这二人,收下银子是合情合理的,若是推拒,倒是叫这二人不能安心了。 收下银票,季颂贤笑道:“你们回去且等消息吧,这事若是成了,我叫金花将户籍给你们送去。” 柳白二人欢喜异常,笑着行礼告退出去。 她们俩一走,季颂贤才托着下巴出神:“这事倒也不好办呢。” 要从户部走关系,季亿肯定能知道,说不得怎样生气呢,也不定事情不成反受牵连。 要真说起来,从户部弄张户籍真不算什么事情,户部官员也并非没有做过的,再者,季颂贤也不是给什么罪犯或者江洋大盗弄的,不过是两个可怜女子想脱离贱籍罢了,实是有情可原,可是,季亿那等刚正不阿之人,却绝不会叫儿女去做这等事情。 季颂贤想来想去还是有些苦恼,突然想着曾听说过锦衣卫安插密探的时候好些都是隐藏了身份的,因想及说不得锦衣卫有许多空白户籍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从那里下手的话,肯定极为容易的。 这般一想,季颂贤似是开窍了一般,立时想到好似曾听一个总旗说过,他们这些人每一个人都会有好几层的身份,今儿还在锦衣卫所耀武扬威,明儿或者便去了哪里做了某家的下人,也许正在某处做小商小贩,或者乞讨为生,如此说的话,他们那里定然有好多户籍的。 季颂贤几乎跳了起来,笑着将银票收好转身回屋,回去之后检点银票,这一瞧发现柳白二人出手实在大方,头一回见面竟然给她一万两银票,一万两买两份户籍按说是能成的,怎么这两人竟被堵了门路? 季颂贤也想不出为什么来,最后抛到脑后,写了一封信叫绕梁送到锦衣卫中,之后,她便将给季亿的衣裳收了尾,看看时候还早,索性拿出笔墨来画了一副雪中墨梅图。 绕梁将信送到,回来只说已然送去给成怀瑾,旁的并没有再说。 季颂贤也没去追问,等了约摸三四日的时候,锦衣卫中两个小旗登门,只说来给季颂贤送些东西,抬了满满的一个大箱子进来,不一会儿,箱子就送到季颂贤屋中,打开箱子瞧了瞧,竟是满满一箱子各色的皮毛。 拿出来看,全都是新打的猎物新硝的皮子,想来或者是成怀瑾冬日无事上山打猎去了。 季颂贤欢喜的收下,又叫人打赏了那两个小旗,托这两人给成怀瑾带去一双鹿皮棉靴子,之后就一人关在屋中将皮子一张张取出来放置好,取到箱子底的时候就看着两张户籍。 这并不是空白户籍,而是在户部已然登记造册过的户籍,且都是女户,一张是柳氏的,上头写明柳氏名为柳霜,乃是山东济宁人氏,父母双亡,只留一女,特特的立了女户,而白氏名白杏,与柳霜是同一地方人氏,也是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立了女户准备招婿的。 季颂贤笑着看完,对于成怀瑾办事这般细心很是喜欢,这女户一立,柳白二女便可独立行事,再无人能管束她们,且所赚钱财可自行支配,就是将来招女婿上门也方便,再不必嫁去旁人家中受苛责。 而且,这两张户籍都是良民身份,柳白二人自此就可以正大光明做人,再不用被人卑夷其余。 最主要的是,成怀瑾将她们的户籍安排在济宁府。 要知道,季颂贤的三哥可是在济宁府做官的,柳白二女过去,季颂贤还能托季绎照顾一二,如此才是真正帮人帮到底了。 季颂贤兴冲冲将户籍收好,又特特的写了信感谢成怀瑾。 又隔一日,她带着户籍去庄子里寻着金花几个姐妹,将户籍托付给金花,叫她赶紧去给柳白二人送去。 不说金花如何去的,也不说柳白二女拿到户籍如何安排,如何寻门路弄到路引。 只说天一日日的冷了,转眼之间,便到了季颂贤成亲的日子,头一日季纲就带人将嫁妆押送到成怀瑾府上。 前头的嫁妆都是庆丰帝和佘皇后备下的,第一抬便是一柄金玉如意,金镶玉的如意放在红木匣子里,上头绑了大红花,在阳光映照下越发的流光溢采,直瞧的看热闹的一个劲的夸奖艳羡。 第二抬却是紫檀木打出来的精雕细琢的拔步床,上头雕琢的缕空宝瓶纹,五福花样活灵活现,这床大约费了十来个人工用了三年打制而成,可见其精细。 第三抬便是大大的穿衣柜,后头跟着装衣裳的大箱子,五斗橱等等,又有瓦片,数一数有一百二十多片瓦,一片瓦一间房,等于季家赔送了一百二十多间房,又有几块土,一块土一顷地,这就是好几顷地呢。 再加上后头那些装衣裳的箱子,装珠宝的箱子,装金银的箱子,当真是十里红妆,羡煞人等。 待到了成怀瑾那里,往院中一摆,满满当当挤挤挨挨,竟占了多半院子,又有管事人等与季纲说笑,寻箱子的钥匙,送了金玉等物,又封了大大的红包,季纲才将钥匙交出。 打开箱子亮妆,真真是亮瞎了一干人等。 原众人只说季亿清正,又有八个儿子,想来也没存多少东西,他女儿出嫁,怕是没多少嫁妆的。 这也不是一个两个这般想,金陵城多半的人都是这么想着的,原和季颂贤订过亲的景家更是这样想着,原想着娶了季颂贤也只是名声上好听,季亿那样的脾气性子定然也不会如何相帮亲家,再加上季颂贤嫁妆微薄,实在对家中没有多大益处。 然今儿这番亮妆叫许多人都暗中惊异,只说季家不声不响竟存了这么些个家资,实在叫人想不到。 尤其是景家打探到季颂贤的嫁妆之后,险些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是知道季颂贤会被陛下认做义妹,若是知道她嫁妆这般丰厚,当初又哪里会肯退亲?只如今这么些好事怕都要便宜了锦衣卫中的粗人。(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揭露 亮完妆,管家亲手将钥匙交给成怀瑾,又看着人将这些嫁妆抬进新房旁侧的一个小库房中。 之后,成家便开始招待来送妆的人,院中摆了许多席面,众人入席一时间喧闹声起。 成怀瑾陪着季纲喝了几盅,就见管家来请,说是成国公府来人了,成怀瑾和季纲告罪,起身去瞧,却见成平安带着两个小厮已然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当下,成怀瑾面现不悦,喝斥管家:“怎么办事的?来者是客,怎不先请成公子到厢房喝茶?” 话是这般说,好似是在训斥管家不尽责,其实却是在说成平安不懂规矩,这般大摇大摆就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实在不该。 只是,这样隐晦的语言如成平安此等人哪里听得出来,成平安一笑:“你也莫怪他了,是我自己无聊就先进来了。” 说到此处,成平安一抱拳:“贤弟大喜,愚兄先恭贺一声了。” 成怀瑾见他如此,虽对他有一些不屑,可还是冷着一张脸道:“即来了便请进来喝杯薄酒吧。” 成怀瑾带着成平安入了席,又对季纲等人介绍,季纲本就瞧不上成平安的,只如今来者是客,没有打出去的道理,也不过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的。 坐在季纲身侧的锦衣卫副指挥使笑着给成平安倒了一杯酒:“成公子来的晚了,先自罚三杯吧,等喝过这三杯酒,咱们再论别的。” 成平安倒也光棍,端起酒来便喝,三杯下肚,将酒杯一亮:“如此可成了?” 立时,便有同桌的人叫好,成平安自己倒了一杯酒对季纲举杯:“今日我家兄弟成亲,我代表我兄弟敬大舅兄一杯。” 一句话,季纲和成怀瑾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季纲虽笑。可眼中有几分冷意:“这我倒是不知道了,如何我家姑爷成了你兄弟?” 成平安见席上人都有些惊异之色,便笑道:“怪道你们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指挥使竟然是我家好些年前叫人带走的兄弟,原我那嫡母曾生一子,只生下来体弱多病险些养不成了,后来被一神医救治,便带了去。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原来如此。”季纲含笑点头:“倒也是难怪我们不知道,成国公府有一嫡子竟然谁都没有听到一点的风声,当初这嫡子生下来也该报喜,该洗三做满月的吧,怎的好些积古的老人家都不知道此事?知道的国公府嫡子体弱多病,不知道的,说不得还以为国公府和别人家不一样,不待见嫡子,只待见那等外头来的阿猫阿狗呢。” 季纲这话就说的狠了,就是成平安都听出来是在骂他。脸上有些怒意:“大舅兄这话何意?我今日诚心上门道贺,你怎么反倒骂人?” “谁是你大舅兄。”季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成公子可莫要胡乱攀亲,我只一个妹子,嫁的是成指挥使,与你何干?” 在座的这些人可都是人精,哪里能看不出季纲瞧不上成平安的,只今日到底是喜庆日子,若是两人闹起来难免不好看,因此俱都起身相劝。 季纲面带怒色坐下,口中嘀咕:“当初我们家就是看中姑爷家人口简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这才许下亲事的,哪里知道眼瞧着要成亲了,竟冒出这么些个……哎,不是我不饶人。实则我家妹子千娇百宠的长大,家里人口少的还能应付过来,若是弄一大家子人,就我妹子那实心眼的,怕是人家将她卖了她还得给人数钱呢。” 说到此处,成平安脸色异变:“你这是怕我们家亏待季娘子?把我们成国公府想成什么了?” “没想成什么。”成怀瑾不过有一事去吩咐。才走开这么会儿功夫就闹出事来,他远远走过来,就听得成平安这句话,冷笑一声开了口:“成国公府确实不如何,以妾为妻,残害嫡妻,毒杀亲儿,什么事做不出来,大舅兄说的很是,像此等人家,若真认了亲,那才是真正坑杀自己呢。” “你,你……” 成平安也没想着成怀瑾这么不留情面,一时脸涨成了猪肝色:“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成怀瑾几步过来,对在座的那些陪客拱手为礼:“原我还想给成国公府留些情面,哪里知道你们几次三番找上闹来寻事,如此,这情面不留也罢。” 他冷笑道:“成大公子,你是不是整日说什么你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姐妹,不分大小,都该彼此亲热,该当合合气气才是?” 成平安点头:“是极,我的确说过此等话语,且也是这般做的,本来就是如此,大家都是人,凭的什么正妻欺压小妾,一样自己的亲生骨肉,分那么些嫡庶做什么?” 他只觉得洋洋得意,想将自己这些平等观念传播于人。 哪里知道,他这话一出口,立时许多人都离他远远的,仿佛他就是病毒一般,看他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成怀瑾大声道:“大家都听明白了么,这难道不是以妾为妻么?要知道,成大公子后院女人可是极纷杂的,有勾栏出身的名妓,更有自卖自身的丫头抬上来的,还有寒门小户平民出身的,更有再嫁的寡妇,如今成大公子正妻可是晋阳公主,成大公子这些话要将晋阳公主置于何地?几时听说过堂堂一国公主与妓子平起平坐称姐道妹的?” “你……”成平安有一些心虚,不过稍后想着什么立时又理直气壮起来:“她们虽沦落风尘,可一直洁身自好,在我眼里她们清清白白,又岂容你作贱。” “另外,当初冯娘子去时荣威侯府也闹出事来,据说冯娘子尸首被人开肠破肚,敢问,冯娘子如何去的?怎的竟是连尸首都不保,怕是冯娘子死的不简单,说不得也是成大公子害死的,还有,国公嫡妻宋氏据说是七年前去世,可是,我们锦衣卫探查之时发现宋氏的尸首才刚去世不过几日功夫,这七年来,宋氏又在哪里?宋氏既然还活着,成国公如何再娶继室?嫡妻还在,便又有嫡妻,一夫二妻,又将嫡妻置于何处?” 说到这里,成怀瑾眼中有些湿意:“可怜宋氏这七年不知道被成国公弄到什么去处,受了多少苦楚,怕不定是生生被磨折七年而去,前有宋氏,后有冯氏,成国公府婆媳二人都去的那样凄惨,如今想来,这成国公府可不就是比虎狼窝更害人的地方么。” 成怀瑾这话一时说完,立时便是轰的一声,他家院中摆了十几桌,围了百十多人吃喝,成怀瑾声音虽不大,可也够许多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大家都是心神一震,暗中嘀咕这成国公府确实不像,又有人暗暗感叹宋氏和冯氏那等贤良女子落得尸首无着的下场。 一时间众人看成平安的眼光就不一样了,有鄙夷,有不屑,更有猜测…… 成平安后退一步:“胡说八道,宋氏早几年就去了,冯氏也是暴病身亡,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成怀瑾不理会成平安,又道:“大舅兄心里也清楚成国公府是何模样,一见成大公子与我认亲,自然着急,不说大舅兄,便是谁家想着自家水灵灵的妹子要与成国公府此等人家做亲人,谁能不急?” 众人暗暗点头,均是以人推已,想着若是自家也有那等千娇百宠长的又倾国颂城的妹子,自家也是疼惜异常,又怎能容忍她嫁到那等样的人家去受罪。 成怀瑾抱拳为礼:“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不知道成国公府是怎样人家,正因为心中清楚,所以,不忍妻子受苦,更不能容忍与此等样人为伍,因此,我也不求身世如何,只不愿意认贼人为亲,今日大家与我做个见证,不是我心狠,实在不愿意与仇人为伍。” “仇人?”成平安立时叫了出来,似是抓着了成怀瑾的语病,大声喊着:“什么仇人?成国公府可没怎么着你?” 成怀瑾转身成平安一笑:“我正要说此事呢,你可知我们锦衣卫身具何职,我们本来就身负监查百官之责,成国公府自然也在监查范围之内,早些时候我们就已然查明,当初成国公府嫡子之所以体弱多病,是因为在娘胎里就被成国公下了毒药,原是想毒死这孩子的,只是孩子病大,竟能平安生下来……” 话语未完,立时又如平静湖面投下一颗巨石一般,几乎泛起巨浪来。 好些人都纷纷出言指责成国公府,若说什么以妻为妾,什么害死嫡妻之类的,大家虽气愤,但也不会如何,实因如今这世道,男儿家通病不是太过尊重女子,又有女人如衣裳之类的思想,因此上害死嫡妻并不能引的多少人极度气愤。 然则,毒杀嫡子就又不一样了,世人多重血脉,自己的血脉如何都不会杀害,成国公能毒杀亲子,实则比牲畜都不如。 “活该成国公府直到如今都没有亲生骨血,怕是遭报应了。” 锦衣卫副指挥使啐了一声:“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是连牲口都不如。”(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论理 “欲加之罪,何患无名。” 成平安脸色紫胀,却是硬梗着脖子大声分辩:“这些也不过都是指挥使一家之词,做不得准,说什么胎里下毒,当时指挥使可还没出世,哪里就能知道这些?” 原他这话已经说的几个人意动,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成平安此人自视甚高,自认为他自己是聪明绝顶的,不将旁人放在眼中,这时候却说出许多蠢话来:“更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生身之父要想如何都不过份。” “扑哧!” 季纲笑道:“成国公府如何,我今日才算见识了,成大公子真是得天之幸没有生在成国公府,还算碰着一个慈父,才能活到如今,说起来,当真该叫成大公子碰着那等父要子亡的爹,到时候,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说出此等话来。” 见成平安脸色突变,旁边的人也都若有所思,季纲又笑道:“这等连自己骨血都容不得的人,旁人又岂能放心结交,成大公子就是再舌灿莲花,怕也不能扭转乾坤。” “是极,是极。”副指挥使也跟着笑了:“季大人说的很是,成国公府实在不太地道。” 这两个人一开腔,好些人也跟着议论纷纷,多是说成国公府不是的,自然,其中也有人是惧于锦衣卫的势力,又身在成怀瑾府上,为着讨好成怀瑾才如此的,但是多数人还是有些抱不平的。 也有人心中暗想成国公府做事的确不太地道,也曾听说成国公府后宅极乱,原还想着成平安年少风流,倒也有情可原,如今看来,他倒是个糊涂的。 更有人暗中阴谋化,想及成国公毒杀亲子,又以继子做嫡子,其中说不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许是成平安是他亲骨肉。 自然,有人想的更多,说不得将成国公府妖魔化了。 成平安自然也听到这些言论,一时间就是有十几张嘴也辩不过这么些人。直气的哼了两声,甩袖子便走:“我好心好意上门道贺,你们竟然如此对待道喜的客人,太无礼了些,即如此。告辞。” “不送。”成怀瑾不惧成平安,直接摆起脸子来。 成平安更气,越发嘴里骂骂咧咧,脚下不停去了。 他一走,更坐实了许多不好的名声,经成平安这么一闹腾,旁的人也没什么闲心思吃酒,纷纷起身告辞,季纲自然也不便久留,起身和成怀瑾说了几句话。叮嘱几句之后便带着来送妆的人回家去了。 等客人走后,成怀瑾冷下脸来,叫过管家吩咐几句,又去新房查看一番,见再无疏漏之处这才有时间歇息一会儿。 却说季纲回到家中,孙氏闻他一身的酒气,不由埋怨两句:“不过是去送妆,做何喝这么些酒,满身酒气熏死人了。” “今儿高兴。”季纲到底有些醉意,不似寻常时侯那样板正。拉了孙氏的手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多喝两杯也无妨。” “作死了。”羞的孙氏直拍他:“青天白日的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都这样大年纪了,还这般老不羞。” “爷高兴。”季纲往椅子上一坐,伸手一招:“快去沏杯浓茶来。我喝了解解酒再和爹说话去。” 孙氏答应着转身倒了茶递给季纲:“姑爷也真是的,喝两盅意思意思便成,做什么狠命灌你,待过几日他来了我定要说他的。” 季纲摆手:“你也别怪他,他也不容易呢。” “这倒是奇了。”这话说的孙氏都笑了:“原先你们恨他恨的什么似的,怪他抢了妹子。抢了你们的心肝宝贝,如今怎么反倒替他说话了。” 季纲喝茶,一时一盅茶喝完,起身拽拽衣裳,拿了大衣裳穿了就要走,孙氏赶紧跟上几步,也取了自己的衣裳穿好:“我也该去给娘请安了,咱们且一处走吧。” “外头天冷,穿厚实些。”季纲扭头见孙氏穿了月白的小袄,撒花弹墨裙,外头是鸦青的羽缎褂子,略显的单薄了一些,不由叮嘱一句。 孙氏一笑:“我心里有数,左不过这么几步路,不耐烦穿那么厚。” 话虽如此说,可她到底回身取了雀金呢面灰鼠里子的斗篷穿上和季纲一处出门,待出了门,季纲笑问:“你这斗篷倒是好,猛一瞧是绿色的,外头日头一照竟是五彩斑瓓,以前怎没见你穿过?” 孙氏摸摸斗篷的边:“原先是没有的,前些日子妹妹出门转悠,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时运,竟是碰着一个外蕃来的商客,好似是争着回国,因带的货物实在太多了些,便急着卖呢,妹子瞧他弄的那些料子都是好的,怕是上进的都不及,便一气全买了,回来与我们分了,我弄了这些料子很做了几件衣裳,我这还不算什么,你去瞧瞧娘才做的斗篷,那才叫一个好呢。” 说到此处,孙氏也笑:“我也给你留了好料子,只你那衣裳做起来费功夫,到如今还没做好呢。” 此时一阵风吹来,吹的季纲只觉面部发寒,不由缩了缩脖子,又嘱咐孙氏:“你往里头走走,别走到风口处。” 见孙氏果然往里靠了靠,他含笑道:“有好料子你们娘们做衣裳就行,给我做什么,我们大老爷们,只要穿的暖暖和和冻不着就成,弄那么些虚套子做甚。” 说话间,已经到了伍氏房门外头,夫妻俩一起进门,却见季亿伍氏都在房内,除此外,还有季绛和王氏也在,季纲和孙氏赶紧见了礼,孙氏将斗篷脱了交到小丫头手中。 “外头天凉,你们打外边过来身上必是冷的。”伍氏朝孙氏招手:“老大媳妇过来坐,这里暖和。” 孙氏赶紧笑着过去,伍氏坐在一个软榻上,旁边便放了暖炉,熏的那软榻热热乎乎,实在是很暖和的,伍氏斜靠着,王氏坐在她身旁说话,孙氏过来坐在另一侧,立时觉得一阵暖意。 季纲在季亿下首位置坐下,先拿起茶杯暖了暖手,这才道:“儿子将嫁妆都送了去。” 随后又拿出一个匣子来递给季亿:“这是姑爷回的东西。” 季亿叫他放在桌上,打开来瞧了一眼就递给伍氏:“你且收着吧。” 伍氏笑着看了看,却见那匣子里放了一串粉珍珠手串,又有半边玉锁片,并一支赤金镶翠的凤头钗,另外便是六块寸金,看过之后,也不是很在意,放到一边和季纲说话:“姑爷家今儿定是很热闹的。” 季纲一笑:“自然,好些人过去道贺,光席面就摆了十几桌,说起来姑爷也很不容易,没人正经亲人长辈替他操持,后宅也没个女人管着,万事都要他操心,这婚事前前后后各色的东西都得他过目,倒是极累人烦心的。” “他那师傅也是孤拐性子,偏他成亲连来都不来一回,不然,他也不至于这样。”伍氏笑着点头。 季亿却问季纲今儿都谁过去了之类的,季纲倒也答上来十之七八。 说到此处,季纲朗笑道:“说起来,今儿还有一件事着实叫人高兴。” 到此处,他将今日成平安来道贺,然后被成怀瑾如何的羞辱,成怀瑾如何揭露成国公府以妾为妻,毒杀亲子等等事情全讲了出来。 听的伍氏恨声道:“成国公府活该,生下来的时候恨不得人家死了,如今人有出息了他们又上前巴着,好好的嫡子不尊重,偏拿个继子当宝贝疙瘩,不说姑爷那等样的能人,就是傻子都不认他们。” 伍氏说的干巴脆,倒是叫孙氏和王氏一齐笑了,这妯娌俩一个劲的点头:“正是呢,便是我们这等傻子样的也能听出谁是谁非来。” 季亿却叹了一声:“他倒是着实不容易的,若光为着他自己,实在也不必这般和成国公府折腾,实是为着咱们家姐儿以后不受委屈才如此的。” 季亿一语道破天机,伍氏倒也明白过来,不由也笑了:“你一说我也想明白了,他真是个难得的,这也是咱们贤姐儿有福气。” “以前倒是我错看了他,也想差了。”季亿叹了一声:“你们女人家都说千金易得,有情郎难寻,我只说心里明白,今儿才算真正明白,贤姐儿要是照我的意思嫁了,说不得也能夫妻举案齐眉一世,只到底有些意难平,再者,我也不能保证寻到的人待贤姐儿一心一意,不纳二色,虽说她能平安一世,可是,过的冷冷清清有甚意思,倒不如寻那趁心合意一门心思对她好的,虽说未来的事说不定,可到底先前过的好了,心里痛快才是真好呢。” 伍氏听后也跟着一叹:“难为你竟然还能明白我们女人家这些心思,着实不容易的。” 季纲和季绛细思量一时,倒也觉得季亿的话有几分道理,季纲小声道:“爹说的是,这便如我们为官一般,虽说考个功名在乡间做个富家翁太平,不像官场这般的凶险,然则到底有志难伸,就是平安一世,临到老了心中遗憾,莫若照自己心意大展宏图一番,就是最终真坏了事,可先前痛快过了,倒也不后悔。” 说到此处,一时间屋里六人都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外头丫头回报:“老爷,夫人,姑爷命人送了烟花来,管家叫奴回老爷夫人一声,待用过晚饭,便要寻个开阔地方燃放烟花。”(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花轿 孙氏满面惊喜的站了起来:“可是陛下叫营造司才做的烟火?” 管家点头:“便是那个,姑爷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弄来的,拉了好些过来,叫咱们府上老少爷们放个痛快。” “听说那烟火燃放出来极好看,比炮仗好多着呢。”王氏也笑道:“今儿咱们怕是要长见识了。” 伍氏一听也来了兴致,对管家道:“你去寻个开阔的地方将烟火放好,一会儿去叫老七、老八带着宗翰去放。” 管家应了一声退出去,伍氏对季纲几个道:“叫人摆饭吧,待吃过饭天一黑便放烟火,放完烟火,咱们还有好些事忙活呢。” 孙氏和王氏起身恭敬的答应一声,又叫丫头去各房唤人来。 一时众人齐聚,伍氏就叫人摆饭,一家子热热闹闹吃过晚饭,就有小丫头来报说烟火已然摆放好了。 大约是府中的下人们也听说要燃放烟火,除了守门和做些重要活计的,全都聚到一处准备瞧这新式的东西是如何的好看,是不是比炮仗好上许多。 季亿和伍氏头前走,后头跟了一大帮的人,待到了前院,早有人搬了两把大大的椅子过来,椅子上还放了好些软垫,又有厚厚的毯子,季亿和伍氏坐进去,孙氏和季颂贤便拿了毯子给他们围好,省的他们冻着。 孙氏瞧着人多,就叫下人们在廊下摆了凳子和条案,案上放了热茶干果之类的吃食,各人坐在凳子上拿着茶杯暖手,季亿点头道:“放吧。” 那里季缜几个早已经按捺不住了,手中拿着点燃的香烛跑到院中先寻那个子大些的烟火点燃便跑。 就听各嗞嗞的声音响起,一阵火光之下,几声炸响,似有火光冲天而起,抬头望去,漆黑的天暮上多了繁星点点。那几点繁星瞬间炸开,裂成各种花卉形状,有富贵牡丹,有孤傲兰花。有美艳玫瑰,各色的花卉在空中绽放,消散,美的如梦如幻。 “真好看。”站在季颂贤身后的绕梁张着嘴巴好一阵惊艳,惊过之后就是连声赞叹:“也不知道那些工匠是怎生做出来的。实实的好看,叫奴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季缜和宗翰几个在见识过烟花的美丽之后也均呆了,好半晌回神,又各自捡了看着顺眼的点燃,一时间,院中自下而上,低处是铁树开花,中空是繁星点点,高空却是各色团花等等,当真称得上火树银花不夜天。一夜繁华若梦。 也不知道成怀瑾是怎么弄来这么些烟花,那烟花直放了大半夜才完。 旁人倒也罢了,季颂贤是没有许多时间来瞧这些的,不过瞧了一会儿就回屋去了,到屋中便被绕梁和几个婆子按住洗澡,用了好几大桶的水,豆面香脂等等轮换上场,直将她险些搓下一层皮来。 等洗了澡,季颂贤也觉异常疲累,就将人赶出去换了一身轻软的中衣钻进暖乎乎的被窝中睡觉。 她这里还未睡着。伍氏便进门来,将斗篷和大衣裳脱了,又在暖炉前熏了一会儿,待身上暖和了。这才走到季颂贤床前,她脸上神色复杂,有几分不舍,也有一些欢喜和疼爱,坐到床沿上,伍氏拉了季颂贤的手低头叹道:“一转眼你竟这样大了。就跟做梦似的,原先那小小的娃娃也长成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嫁人……” 季颂贤披衣坐起:“外头冷,娘到床上暖暖吧。” 说话间,她又拽了一床被子给伍氏,伍氏笑着脱了鞋果然也上床钻到被子里,娘两个头挨着头说起悄悄话来。 伍氏小声说着:“我冷眼瞧了这么些个日子,瞧着姑爷对你果然一片真心,旁的倒也罢了,只这真心难得。” 季颂贤这时候也不害臊了,道一声:“我也知道他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许嫁。” “你啊。”伍氏笑了一声:“他对你好,你也莫要仗着他宠着你便无法无天了,嫁过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和在家做女儿可不一样,万不可太过霸道,两口子过日子就是再好,那也有争吵的时候,你也别想着姑爷万事都让你,这也是不可能的,得让人的地方,你也得让让人。” “我知道了。”季颂贤往伍氏怀里钻了钻:“我也不是那等霸道性子,娘且放心吧。” 伍氏又道:“旁人不管说什么,你也别管姑爷是怎生想的,纳妾抬通房是绝不能允许的,你若一直不让,天长日久的,就是有些闲话也不怕什么,可若是你允了一个,你且瞧着吧,往后就再煞不住的。” “嗯。”季颂贤此时说话已带了鼻音:“我跟娘学,谁要想给他纳妾,我就打上门去叫他们阖府不自在。” “这才是娘的好姑娘。”伍氏倒是笑了,摸摸季颂贤乌黑发亮的长发:“万事莫怕,你爹虽然年纪大了些,可身子骨硬郎着呢,还能再给你撑好些年头的腰呢,再者,你八个兄长也不是吃干饭的,谁若要欺负你,你兄长们过去一人一拳他也是吃不消的。” 伍氏旨在告诉季颂贤你仗腰子的人多着呢,背景硬着呢,做事别畏首畏脚,大胆的放开了做。 季颂贤听的只是笑:“我明白着呢,娘别担心了。” 伍氏恨不得一时间将这辈子的生活经验都塞给季颂贤,絮絮叨叨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到最后实是困的不成了,这才打迭起精神道:“你是姑娘家家的,才嫁过去为人妇约摸要害臊的,娘与你说……” 待说到行周公之礼时,伍氏自己害臊不说,季颂贤一张脸早已如红布一般,只是这会儿子天黑,屋中烛火皆灭,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摸摸自己滚烫的面颊,季颂贤羞道:“娘莫说了,好没趣的。” “好,好,咱们不说了。”伍氏觉得讲的差不多了,这才住了口,停了一会儿还有些不放心:“你自来娇弱,娇花嫩柳一般的人儿,头一晚上可别孟浪了,就是姑爷自己守不住,你也得守着,莫由着他胡闹,没的将自己身子累坏了。” “娘。”季颂贤将被子一拉蒙了头,打定了主意不再听这些个事。 这些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臊的紧,伍氏见她不爱听,便也不说了。 娘两个一时也困的不成,便俱睡下。 第二日天未亮伍氏就将季颂贤叫起,有那亲请来的几位全福太太过来给季颂贤梳头上妆,一时间穿上凤冠霞帔,这等艳丽又富贵的衣裳头面一上身,立时将季颂贤那绝色娇颜趁的越发的好看,竟是叫人形容不上来的昳丽华贵。 伍氏瞧了转身抹了一把泪,跟孙氏两个亲自给季颂贤盖上盖头,扶她在床沿上坐好。 这会儿子季家已经来了好些宾客,吵吵嚷嚷的听起来很是热闹,一时绕梁又跑来高呼:“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这厢成怀瑾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绿,身边又有两个涂脂抹粉,头戴红花的男傧相,后头跟着迎新的花轿还有好些鼓乐班子,一路上热热闹闹到了季家,到了门前就见大门紧闭,男傧相上前拍门,递上红包,成怀瑾跳下马来说了好些好话大门才打开。 大门一开,季家好些女眷孩子均手拿大棍勺铲等物严阵以待,成怀瑾咬牙就往里冲,一时间,凶器满院子乱飞,饶是成怀瑾此等人物,身上也挨了好几下的。 季家人倒也有分寸,打过几下以后便停了手,后头迎新的队伍才跟着进院门。 到了正院,又有人要成怀瑾做催妆诗,他少不得也做了一首,过了一会儿,巴氏从屋中出来,走到廊下盈盈而笑:“姑爷,我家的妹子不是那么好娶的,我们妯娌几个出了一联,姑爷对得上,小九才出来,若是对不上,那就对不住了。” “嫂子请。”成怀瑾这时候面上哪里还有一丝的冷意,眼中嘴角俱都是笑意。 巴氏咳了一声:“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成怀瑾低头思量片刻,抬头见远处山顶上白雪皑皑,抱拳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好一句为雪白头。”巴氏脸上带笑:“我们家就小九一个妹子,从来都是一家子娇宠,今日嫁与你为妇,往后我们也不求你们俩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只求你们能亲亲热热的,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自此白头偕老。” 成怀瑾面色郑重抱了抱拳:“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讲,嫂子且看我日后言行便是了。” 他这一句脱口而出,巴氏笑着点头,回身进屋,不一会儿,季纲面上带着依依不舍之情,背着季颂贤出了屋子。 待季颂贤坐上花轿,季家一大家子都是眼眶通红,便是季亿眼中都有几分湿意,季缜更是过去给了成怀瑾一拳:“我们养了十几年的小九儿如今偏被你抢了去,往后你要是敢对小九不好,且等着,我们这么些人都拖家带口的过去,每日间看着你,吃也得将你吃的精穷。” 这话说的有些不像了,季亿忍痛咳了一声:“胡闹。” 季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使劲的瞪了成怀瑾一眼:“你定要对小九好好的,不然……” 成怀瑾深施一礼:“八兄放心,瑾定不负娘子一片真心。”(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成亲 一片喜乐声中,接亲和送亲的队伍出了季家大门,摇晃的花轿中,季颂贤紧抿着嘴,以防一时因舍不得家人而哭出声来。 虽则她和成怀瑾两情相悦,她也深知成怀瑾的脾性,但是,今日就要嫁人,自此之后要和成怀瑾一处生活,季颂贤难免有些紧张和不安,在这份不安中,轿子落地,她被喜娘扶出,隔着盖头瞧不见外头的情形,只是听得一片热闹之声。 她眼前也不过是一片红,还有脚底下那丁点的路面,季颂贤努力的稳住心神,缓缓的踱步,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最终被扶进一间屋中,之后便是拜天地,因着成怀瑾在金陵没有能被他承认的亲人,拜父母亲人的时候拜的都是画像。 等拜过天地,季颂贤被送入新房中,待坐定了,绕梁便笑着过去询问:“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奴看桌上好些吃食。” 季颂贤摇了摇头,才想要和绕梁说些话,便听得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就是一片安静,随后,她的盖头被掀起,季颂贤抬头,就看着成怀瑾那双隐含关怀的眼睛。 “一会儿我出去招待客人,你自己随意些,桌上有吃食茶点,饿了的话就吃些,外头守了几个婆子,都是得用之人,你若有事情尽管吩咐她们。” 成怀瑾在季颂贤身边坐下,细细的说出关怀之语。 他一行说,季颂贤一行点头,到他说完,季颂贤倒是笑了:“行了,我自己心里明白着呢,必不会受委屈的,外头人多你一时哪里离得开,还是赶紧出去招呼客人吧,省的人家说我没有礼数。” “外头那些人说什么我自是不关心,只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他们来道贺我总不能拂了别人美意罢了,除去今儿,要是别的时候他们来,你看我理不理他们。” 成怀瑾笑了笑。拉住季颂贤的手握了握:“累了就躺着歇歇,不必理会那么些个,且等我。” 说完,他起身匆匆离开,倒是季颂贤忍不住笑了。她看看身上繁琐的衣物,再挪了挪头上繁重的头冠,瞧瞧一桌子的美食,一时没忍住,叫绕梁给她拿了另一套衣裳换上,又头头冠取下来,梳了个家常髻,这才坐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喝了几口,又看到桌上几样点心做的很精致,拿起来吃了几口。 这一吃几乎停不下来。越发的狠吃一通,吃饱喝足了,她对绕梁一笑,指指桌上的点心,又叫过一直随侍一侧的绿绮来:“剩下的点心你们吃了吧,大早上忙活,怕是你们也饿着肚子呢。” 她这么一说,绕梁倒是笑了,绿绮却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使不得。奴怎能吃主子的吃食。” 绕梁将绿绮拉到桌前:“姑娘赏你的,你只管享用就是了。” 这绿绮是季颂贤因出嫁才从小丫头中选那老实忠厚的简拔上来的,最是个实心眼不过的,季颂贤正是看中绿绮这份老实才带了她出嫁。如今瞧来,这丫头也实在有些太老实了些。 “不妨,你们只管吃,不然这些东西挪出去也不知道便宜了什么人。”季颂贤离开桌子,自顾坐到床上,一时间因吃饱而引起一通的困顿。季颂贤自顾拿了几个软乎的引枕靠在床畔,就这么斜倚着闭眼打盹。 她昨夜里只顾和伍氏说话,一时走了困,这会儿子靠床一闭眼,便沉入梦乡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颂贤被绕梁推醒:“姑娘,姑娘,且醒醒,陛下来了。” 季颂贤一个机灵坐起身来:“什么?” “陛下来了。”绕梁扶起季颂贤,一边替她整理鬓边散落的头发,拿了簪子将头发固定住,一边道:“姑爷叫奴来请姑娘过去见见。” 季颂贤点头,睁眼见外边天色有些昏暗,起身道:“外头阴天了?” 绿绮从外头进门,手中端了一盆子温水给季颂贤净面:“外头天色越发阴暗,怕今儿晚上就要下雪的。” 季颂贤洗了脸,又拿香脂匀在面上,绕梁拿过一件红狐里雀金呢面的斗篷给季颂贤披上,主仆三人出了新房,径自去了前头正房中,一进门便见庆丰帝大马金刀的坐在北面墙下的椅子上,成怀瑾陪坐一侧,两人也不知道正在说什么。 见季颂贤进屋,成怀瑾赶紧起身扶她。 季颂贤紧走几步就要给庆丰帝见礼,庆丰帝立时起身相扶:“不须多礼,往后你见了我不必再见礼了,皇后那里我也言语一声,你也不必大礼参拜。” “这不合规矩吧?”季颂贤心中有几分孤疑,并不明白庆丰帝为何对她如此优容。 “规矩都是人定的,朕所言便是规矩。”庆丰帝猛的拉下脸来:“还是说,你要抗旨不尊。” 季颂贤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赶紧说不敢,成怀瑾有些看不过去,咳了一声,眼中带了几分警告之色,庆丰帝立时笑了:“往后记着些就是了。” 季颂贤低头称是,成怀瑾扶她坐下,庆丰帝也跟着坐了下来,笑意盈盈看着季颂贤和成怀瑾:“如今朕倒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你们了,成指挥使,朕是称你为师兄,还是妹夫?” 他又笑问季颂贤:“你来说说,朕是称你为嫂子还是妹子?” 成怀瑾一眼瞪过去:“随你。” 庆丰帝倒是起身对着季颂贤拱拱手:“若是成大指挥使今儿给朕弄些好吃食,朕便是来拜见新嫂子的,若是没有,那对不住了,往后朕便是指挥使的大舅子了。” 成怀瑾闻听此言面色转青,右手紧握又松开,起身拍了拍手:“何管家,去库房中取出两桶葡萄酒,再有两坛梨花酒,两坛果酒并一坛肉酱,去厨房取几样点心包上。” 何管家在门口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 庆丰帝见此笑容更加欢畅,点头对季颂贤道:“嫂子大约并不知道,师兄做的肉酱可称一绝,最是下饭的,朕想了好些年。只师兄总是不给,如今借嫂子的光弄了一些来,待朕吃完了,嫂子也疼一疼你这小师弟。再匀一些如何?” 季颂贤原先总觉得皇帝是一个极为高大上的职业,可如今庆丰帝却将这样高冷的职业做的有些无赖,她一时有些惊异,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吓着她了。”成怀瑾微叹一声:“往后莫在人前如此无赖了,省的吓着人。” 正说话间。何管家已经带人搬了好些东西过来,他对着成怀瑾行礼:“大爷,东西已经搬来了。” 成怀瑾摆手:“退下。” 何管家带人很麻溜的离开,成怀瑾一指地上那些坛坛罐罐冷声道:“东西搬了来,你赶紧带上滚吧。” 一个滚字又将季颂贤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到成怀瑾私底下对庆丰帝如此不留情面,她怕庆丰帝万一恼羞成怒,赶紧悄悄拽拽成怀瑾的衣袖。 成怀瑾拍拍她的手:“无妨,骂他两句他也不能将咱们如何。” 呃? 季颂贤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果然成怀瑾说的很对,庆丰帝并没有生气。相反笑嘻嘻的对季颂贤一拱手:“嫂子莫怕,朕不会与你们见外,若是师兄往后有哪里对不住嫂子的,只管来寻朕,朕给你做主。” “滚。”成怀瑾越发的不留情面,一甩袖子拉了季颂贤就走。 庆丰帝摇头:“当真是开不得玩笑,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竟然生气了,果然还是那等脾性一时改不得的,也幸好嫂子不嫌弃,不然你岂不是连媳妇都讨不上了。” 季颂贤远远听着这句话。越发有些无措,更有几分好笑。 她是实在想不到一国之君私底下是这个样子,似乎是…… 季颂贤想及记忆深处关于后世的一些片段,只能说。庆丰帝着实的土豪金的命,然则在成怀瑾跟前被他自己折腾成了小白菜。 成怀瑾拉着季颂贤行了一路,待进了新房,他挥退丫头婆子,又将房门紧紧关上,一步上前将季颂贤抱在怀中。搂的死紧,几乎叫季颂贤喘不过气来。 抱了许久成怀瑾才松手,拉着季颂贤上下打量一通,便道:“天凉了,一会儿我叫人再加一个暖炉,你先梳洗一下,待会儿我给你弄几道菜,咱们两个安安生生吃顿饭。” 季颂贤点头,将头上的金饰还有腕上的镯子都褪下来,拉了成怀瑾的手:“我与你一处做吧。” 两人换了一身深色耐脏的衣裳,手挽着手去了旁侧的小厨房中,这小厨房是成怀瑾建了专门自己做些吃食的,倒是并没有留着厨娘,也没有下人伺侯,进了门,季颂贤瞧瞧有些清冷的厨房,对成怀瑾抿嘴一笑:“大喜的日子亲自去厨房做菜的大约只咱们两个吧,想想倒觉得新奇。” 成怀瑾冷竣的眉眼间也多了笑意,利落的拿了柴草点着火,又去柜中寻了一番,寻着几样青菜还有一些鸡蛋各种肉类,并一些米面。 季颂贤淘米煮粥,成怀瑾飞快的洗菜切菜,没用多长时间两人做了菜粥还有几样小菜,成怀瑾又抱出一个小坛子来,从里头盛出一些肉酱,另外一个小小的玻璃罐拿出来,里边码的整整齐齐的小咸菜。 成怀瑾眉眼带笑:“我给陛下那些都是极普通的吃食,小厨房这些才是好的。” 季颂贤听此言实在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更是为庆丰帝默哀。 将饭食端进屋中,下人已经在屋里又装了一个暖炉,火也生的极旺,屋里一时间暖和的季颂贤都穿不住夹棉衣。 她将东西放好,转身去内屋换了一身夹纱衣裙出来,成怀瑾也已然换了衣裳,两人对坐着一行说话一行吃饭。 成怀瑾又去柜中拿了一瓶子葡萄酒并两个玻璃杯,每个杯中倒了半杯酒,他举杯和季颂贤喝了交杯酒,借着灯光笑盈盈看着季颂贤,直将季颂贤看的面红耳赤,放下筷子掩面道:“你这是做甚,没见过还是怎的?看傻了么?”(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落雪 “看傻了。”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故还是怎的,成怀瑾的声音有些低低哑哑的,带着那种风吹落叶的沙沙的感觉,听的季颂贤耳朵有些发痒。 她脸上红意更甚,一时无措将酒全灌进去了,只是她灌的急了有些呛着,憋的脸色更红,又使劲的咳嗽了好几声。 成怀瑾起身给她拍抚后背,看季颂贤咳的脸颊红如火焰,眼中也多了几分湿意,更显的一双眼睛别具风情,再加上眼角眉梢都染春色,叫她整个人清丽中带了几分奢靡之态,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艳态叫成怀瑾看的心如鼓擂,只觉喉头干渴。 手上也改拍为抱,从背后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成怀瑾才略微满足的叹息一声。 随后,成怀瑾将季颂贤整个人抱起走到床畔放下,他又将那绣了戏水鸳鸯的红纱帐放下:“咱们歇下吧。” 季颂贤却从帐中露出头来,皱了皱眉:“还没入夜呢,青天白日的……” 她话才说完,便听到北风呼啸,外边天色越发阴沉,直如黑夜一般。 成怀瑾低低切切的笑着:“这不是夜了么。” 说完话,顺手将季颂贤又扯了回去,季颂贤紧张的越发无措,伸手要推成怀瑾,只一想到他如今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要做那些子事也是该的,哪里还能再推,便改推为抚,一只手扶住成怀瑾肩头:“我,还未洗漱呢。” 成怀瑾却丝毫不听她言,快速将她衣物剥落下来,拿个毯子将她裹住抱起:“我与你一起洗漱。” 新房后边一间屋子却是洗浴的地方,成怀瑾抱季颂贤过去,将她轻轻放进水磨石垒就的大大的浴池中,自己也脱了衣裳进去。 一时间,整个屋子一室如春。 待季颂贤洗过之后起身,整个人直如在热水中烫过的虾子一样皮肤都透着红意,她羞的低垂着头不敢抬眼。成怀瑾却越发的满足,起身披了外袍抱季颂贤回屋,一路上又吃了不少的豆腐。 一夜无话,第二日季颂贤醒来睁眼看看外头天色。看着窗外一片黑暗,想着或者时间还早,再加上身上实是乏累的紧,便又拽过被子蒙头大睡。 许是身边躺了一个人,也许是屋里放了两个暖炉。季颂贤只觉得被子里热乎乎的暖意熏人,摸摸身侧成怀瑾身上,直觉这又是一个暖炉,便往他身边挨了挨,打个哈欠再度睡下。 这一觉又不知道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外头终是多了一分亮色,然也不是那等青天白日的样子,就有些疑虑,推推成怀瑾问:“现在几时了?” 成怀瑾一笑披衣坐起,将散落的长发拿发带绑住。瞧了一眼放在另一侧的自鸣钟:“快到午时了。” “啊!”季颂贤惊的坐了起来:“怎么……你怎不叫醒我?如今可怎生是好,一觉睡到午时,谁家有这般懒的媳妇。” 这话听的成怀瑾越发好笑,伸手揽了她,怕她冻着,也拽了一件衣裳给她披好,右手抚过她油光水滑又黑亮的长发:“管那么些做什么,昨儿你累的狠了,自然要多睡一会儿,谁还敢说甚不成?再者。这家里只咱们两个人,我不嫌弃你,谁还敢嫌弃。” 季颂贤这才想及成怀瑾可是独自一人过活,也没个正经亲人。她嫁了来就是当家做主的,不必每日早起给长辈请安问好,不必跟婆婆立规矩,自然,也不怕人说她起的晚了,一觉睡到正午懒的跟猪似的。 如此这般一想。她倒也索性放开了,抬眼看看窗外,皱眉道:“今儿这天色真是异常,原我头回醒了的时候怕天色已然不早了,可外头黑乎乎的,我便又睡了,这会儿子即已是正午,怎的也不显明快?” 成怀瑾一行穿衣一行道:“天气不好,整阴了一晚上,刚才飘起雪花了,也不过映着雪光显的亮了一些,你出去瞧瞧,外头还是阴云压顶呢。” “下雪了?”季颂贤一惊,也跟着穿起衣裳来。 她先穿了桃红的细棉中衣,又穿了银红掐腰绣花薄袄,底下是水红撒花细褶裙,穿好了之后披着头发赤着脚站在地上,越发显的她身形高挑,形容苗条秀美。 成怀瑾转身拿过厚棉袜子给她套到脚上,又帮她穿了一双棉鞋,拿了狐皮斗篷给她罩上,这才牵她到门口打开门又掀帘子往外瞧去,却见外头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天上还是扯棉絮似的下着,远远瞧着,各家房舍上都是一片白,天地间仿佛也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 原在屋里暖和,这一探头望去,一阵凉风吹来,季颂贤立时觉得手上冰寒,不由在嘴边呵了两下。 成怀瑾怕冻着她,赶紧拉她进屋,又往暖炉里填了些碳火,之后才叫了丫头婆子进来伺侯着。 一时间备了洗脸水,还有香脂胰子等物。 季颂贤就着温水洗了脸,脸上抹了些香脂,便坐到妆台前叫绕梁给她梳头,只是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绕梁动手,转头欲问,就听到低沉的声音问着:“梳个什么样式的?” 季颂贤吓了一跳,回头瞧成怀瑾手中攥着她的头发正在思量,不由抿嘴一笑:“今儿下了雪,又不出门,也不必出屋子,便梳个家常髻,简单些就成。” 成怀瑾点头,手中拿着象牙梳慢慢将她头发梳顺了,之后手上极灵巧的动着,将头发分股,一番盘旋固定之后,一个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越发趁季颂贤脸型的发髻便梳好了,成怀瑾又拿了一支累丝赤金牡丹花的头饰给季颂贤戴在头上,两侧用了两个小凤压鬓,旁的一根没有,倒越发显的清爽。 季颂贤起身笑笑:“这个发髻好,一丁点不觉累赘,改明儿我也学着些。” 她梳好头发,才要叫丫头弄些吃食,却不想成怀瑾坐到妆台前指指他的头发,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季颂贤,季颂贤皱皱眉头:“要我与你梳么?不用丫头?” 一直在旁边伺侯的一个婆子笑着给季颂贤回话:“回太太,老爷一向不用丫头梳头的,原从来都是自己梳着,如今既然太太来了,自然是要太太帮着梳头。” 季颂贤听的心里越发的甜蜜,拿过象牙梳帮着成怀瑾理顺头发,又将他的头发高高梳起,一半拿金冠固定住,一半披散在脑后,待梳好了,季颂贤还美滋滋的瞧了好几眼,也忘却了昨儿夜里那番羞人之事,伸手在成怀瑾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这是谁家玉面郎君,好生俊美……” 一时间,一屋子伺侯的丫头婆子全都低笑起来。 成怀瑾却攥了季颂贤的手只是不松开,季颂贤脸上又开始热辣起来。 成怀瑾大约也知道季颂贤面皮薄,过一会松开手咳了一声,吩咐几个婆子:“传饭吧。” 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午饭端了进来,待摆过饭之后,丫头婆子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季颂贤原在季家的时候也是个省事的,季家也没那么些个繁琐的规矩,绕梁和绿绮倒也没伺侯她怎么吃过饭,这会儿子见下人都退出去,她们俩也跟着退下。 屋里就只剩下季颂贤和成怀瑾。 季颂贤这会儿子早饿的狠了,就拿眼瞧那些饭食,见虽是午饭,却也很是简单,不过两荤两素四个菜,另有一瓷盆羊肉汤,再加上两碗胭脂米饭和一盘小窝窝头。 这菜虽看着简单,然则如今这时切想吃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两盘荤菜倒也罢了,不过一盘鹿肉,一盘腌鹅肉,只两盘素菜却是一个拌黄瓜,还有一盘干煸四季豆,这般时节,外头下着雪,屋里放着嫩黄瓜,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季颂贤吃了一口,只觉得凉脆甜香,一时胃口大开,就着菜吃了一碗饭,又喝了小半碗汤和一个小窝窝头。 吃饱了,她起身揉揉肚子:“今儿这饭好,最是天然不过的,比那经过多少道加工,看起来精致却吃起来没甚味道的菜好多了。” 成怀瑾此时也吃完了饭,将碗推到一旁叫丫头们收了残羹,拉着季颂贤道:“左右无事,咱们去暖房中走一走,全当消食了。” 季颂贤笑着称了一声好,拿了斗篷披好,又给成怀瑾拿了那件黑绸蟒纹斗篷叫他披上,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屋子。 在屋里倒不觉得如何,一出门一阵冷风吹来,季颂贤只觉得脸如刀割一般。 成怀瑾笑着将她的手拢在怀里,又伸手搂了她沿着抄手游廊出了院子,又过一个小月亮门,从铺了青砖的甬路上走过,留下两行脚印。 走不多时,就到了后园中,远远就瞧见一座玻璃暖房,季颂贤脚下快了几分,待进了屋中,一阵暖意袭来。 放眼瞧去,这屋内高高低低的放了许多的花卉,各色花卉争相吐艳,一时就像是从冬天猛然进入春季一般。 再抬头看看,头顶上隔着玻璃就能瞧见落雪纷飞,眼下又是春花绽放,这般的美景在奇异中又带着那么些个说不出来的繁华绮丽。(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骂昏 季颂贤在暖房中呆了半晌,又剪了几枝鲜花拿回去插瓶。 待到她回屋的时候,外头天色越发的阴暗,雪也越下越大,成怀瑾见她左右无事,就建议道:“不如我叫管家将下人们集中起来认认主母,再将家里的帐册还有各库房的钥匙对牌之类的交给你。” 季颂贤瞧瞧天色摇头道:“罢,这样大冷的天何苦来哉,没的叫他们来往这一遭再冻着了,左右我也不急,待到天气好的时候再说吧。” 她如此说,成怀瑾也就不再说别的,两人闲着无事,就拿了棋盘在方寸之间排兵布阵。 季颂贤原先是特特学过围棋的,棋艺也还不错,只她与成怀瑾下棋,每一回都输的极为干脆,下了几局,季颂贤便不依了,时不时的要悔几步棋,成怀瑾倒也让着她,总归是消磨时间,她要悔棋就叫她悔去。 才下了五六局棋,就听着何管家在门口回道:“老爷,太太,成国公府送了几个下人过来。” “成国公府?” 季颂贤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冷笑:“敢情他们将前儿老爷的话当放屁了么,一个个也不觉丢脸害臊,倒是又寻上门来挨骂。” 这话说的,站在门口的何管家听了心里都是一冷,越发不敢说话。 成怀瑾将棋子收好,起身走到门口:“就说咱们府里不缺人,将他们打发走吧。” 何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过不多时又来回:“老爷,成国公府老太爷亲自来了,说要见老爷。” 何管家话才说完,就见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成国公府老太爷在咱们家门口给人气死了。” 季颂贤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安坐,立时起身也走到门口惊问:“怎么回事?” 这事还要从前天成平安来道贺被成怀瑾数落一通说起。 那日成平安恼羞成怒回到成国公府,一回去就跟成国公回话。恰巧成国公在周氏屋里说话,成平安拉着脸过去见了礼,周氏见他面色不好便关心询问:“我的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去道贺的么。怎的……”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成平安立时发作了,当着周氏和成国公的面将上前欲接他身上大衣裳的丫头推到一旁,气冲冲坐下。一拿茶杯猛的扔在地上:“都是死人么,这般烫的茶水也敢往上端。” 他一发作,下头好几个丫头都吓坏了,战战兢兢的告罪退出去,又有小丫头重新换了茶水上来。 “没头没脑的你做甚?”成国公见成平安这般作态也有几分怒意,忍不住出声喝斥他几句:“在哪里受了气,没的跟家里人发作什么。” “老爷。”周氏却不乐意了,瞪了成国公一眼,笑盈盈看着成平安:“我儿到底怎的了?” 成平安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怒意沉声道:“今儿我去给那个成怀瑾道贺,我本是好心。谁知道在席上被季纲那厮侮骂一通,成怀瑾不但不帮我,反而指责我的不是,且跟那么多宾客宣扬咱们成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去处,说什么咱们家以妾为妻,残杀嫡妻,毒害亲子……总归那些话难听的紧。” 他这般一说,成国公的脸也拉了下来,周氏眉头挑动几下,厉声道:“果然是那贱人生出来的。一样贱货,这样的话他都敢说,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亲父,还当不当成安是他兄长?无父无兄的东西。老爷,就是这等人不认也罢。” 说起来,周氏可是丁点都不乐意叫成国公认回成怀瑾的,甭管怎么说,成怀瑾都是成国公嫡妻原配所生,正经的嫡子。不管是按着国法还是家规,若是成怀瑾在的话,这成国公府都该他继承,往后还能有成平安什么事? 周氏不愿意她算计了这么多,最后还得便宜了宋氏生的儿子。 若是往常,周氏这般说或者成国公会听,可今日成国公却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成国公阴沉着脸:“他怕是误会了什么,平安你也别恼,待过些时日我与他解释一番,说不得就好了。” 成平安原是想叫成国公也气恨成怀瑾的,哪里知道成国公这般能忍,竟然丝毫不怨怪,一时之间也泄了气,垂头道:“这样的儿子你要认便认,总归我是不认他是我兄弟的。” 说完,成平安赌气就走了,周氏也有些埋怨成国公,成国公恨声道:“你们知道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说完,他便去见老成国公,将成平安所说的那些话又对老成国公复述了一番。 老成国公垂头思量许久方叹道:“到底也是咱们做事不地道,当初见宋氏娘家败落,怕牵连到咱们家,再加上你一心一意想要周氏进门,便将宋氏关了起来,当时哪里料得到怀瑾这孩子还活着,还能好好的回来,到如今,悔之晚矣,只是,怀瑾到底是咱们成家的骨血,怎么着都得认祖归宗,宋氏虽说是他亲娘,然他怕也没甚亲情,咱们以后对他好一些,说不得能暖了他的心。” 说到这里,老成国公又对成国公语重心肠道:“那藏宝处还有许多咱们家先祖留下来的好东西,那可不是钱能买的着的,就为着这些宝藏,咱们也得慢慢的暖了他的心。” 成国公垂首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道:“儿子记下了,只是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老成国公思量许久才道:“你去挑几个得用的下人给怀瑾送过去,他们才成家立业的,也没有可靠之人,难免有什么疏忽,咱们做长辈的得替他们多想着些。” 成国公立时就明白过来,笑道:“还是父亲有主意,儿子这就去办。” 成国公回去也没有与周氏说什么,自顾自挑了几个下人,昨日是成怀瑾成亲的日子,他们送下人过去未免有些不妥,于是,今日瞧着天不早了就派人送过去。 老成国公在家里想了一会儿子,也想到成怀瑾大约是要将这些下人退回来的,因此就叫人服侍着穿好大衣裳,随后坐着软轿过去。 他到了成家门口,就见到自家送来的下人都聚在门口缩头探脑的,冻的一个个跟猴似的。 而另一侧,一个高壮的汉子带着十几个家丁,另有十几个丫头站着,这些人不管是家丁还是丫头似乎分毫不惧严寒一般,一个个穿的单薄,腰背挺的直直的,看起来很有几分气势。 老成国公掀开轿帘往外看了几眼,心中惊疑,不知道另一批下人是怎么回事,才要叫人去问,便听得那带着的大汉嗡声嗡气道:“俺们来见小主子,还带了主子的亲笔信。” 门房笑嘻嘻上前:“几位且等一等咱们这就去通传。” 大汉摆手:“你们快些去,虽说俺们不怕冷,可老在门口冻着也不是个事。” 老成国公听得此话,便叫过随从去问这些人是哪来的,他这里不问还好,这一问,那大汉扭头看了他们这厢一眼,撇了撇嘴,面露几分不屑:“哪来的?自然是主子派来伺侯小主子和新奶奶的,还能是哪来的?” 大汉打量成国公府派来的那些下人,鄙夷道:“你们是成国公府派来伺侯小主子的?奶奶个球,成国公府果然没安好心,派来的这都是什么玩艺,就你们那软蛋样还想伺侯小主子?一个个猴头探脑的不是个东西,果然,成国公府上下一窝,主子不是什么好玩艺,连下人也都变的猪狗不如。” 老成国公一听大汉骂的这个难听,气的在轿子里直嚷:“都是死人啊,叫他这样放屁,赶紧过去个人给我堵了他的嘴。” 立时成国公府这边就有几个自认为强壮的家丁过去要拿那汉子,那汉子嘿嘿一笑往旁边一侧躲了过去,随后伸手几巴掌过去将成国公府那几个人扇到一旁,几步走到老成国公轿子跟前掀起帘子瞧了两眼:“果然是属乌龟王八蛋的,就只会钻到这绿壳子里不敢露头,老东西,爷爷今儿告诉你,俺们家小主子的主意不是你能打的。” 老成国公本就上了年纪,再者他这辈子一直养尊处优的,出去人人都敬重他,哪里挨过这等羞辱,一时气的脸色紫胀,心里擂鼓似的难受,喘了几口气没喘匀就这么软倒在轿子里。 门房上那些人一见不好,立时就有人撒腿往里跑去回报。 成怀瑾一边走一边听门房说起刚才这些事情,听后皱了皱眉,吩咐几句:“将老成国公挪进客房里,再请个大夫与他好好诊治,另外,派人给成国公府送信。” 待到了大门处,便见成国公府那些人都围着轿子哭喊,一个粗粗壮壮的大汉见着成怀瑾立时过去见礼:“小主子,俺可算是见着你了。” 成怀瑾一掌将那大汉拍到一旁:“阮三,且站在一旁,一会儿再和你算帐。” 训完大汉,成怀瑾立时指挥众人将老成国公抬进客房中,又是请医又是送药,忙活了好一通见老成国公虽没醒过来,可也算是平稳了,这才大松一口气,也有时间回身料理阮三。(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下人 外头大雪纷飞,成家正房的厅堂里却是一室如春。 成怀瑾端坐在大大的圈椅中,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叫屋内的暖意也似消散了许多。 他看着垂手站在屋中的阮三,冷声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就是看不惯那老头儿,小主子是什么人,由得他在您跟前耀武扬威么。”阮三一梗脖子,大着胆子分辩几句:“小主子要使下人,什么好的没有,他成国公府添什么事,就他们家那些下人,一个个的做活没丁点能耐,搬弄是非,偷奸耍滑都有一套,成国公府明着送下人,还不是打着叫他们监视主子的意思么。” “因此,你就能在门口那般也耀武扬威了,你阮三爷好大的胆子。”成怀瑾不怒不愤,声音也是淡淡的,然这句话一出口,阮三头上立时冒了汗,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一时气愤没有多想……” “说实话。”成怀瑾声音越发的冷淡。 阮三嗑了个头:“是主子,主子不放心小主子,也派了好些人悄悄过来,成国公府是怎么回事主子也知道,主子特意叫小的给小主子出气,还有不能叫成国公府的人缠上新奶奶。” “如此。”成怀瑾沉默下来,思量好一会儿再瞧阮三的时候,眼中越发的平静,一双眼睛黑沉不见底,但是在这平静之中却蓄藏着风暴:“即是主子将你派了来伺侯我与你家太太,你便是我的人,你的主子也只有我和你家太太两个,你可做得到?” 阮三跪在地上,整个人被成怀瑾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压的瑟瑟发抖,好半晌才青红着脸道:“小的见过主子。” “起来吧。”成怀瑾一抬手,阮三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小的这回来带着风部十五人,雪部十五人听侯主子吩咐。” 成怀瑾点头:“即是老主子派你们来了,那你们就得听话,只要你们忠心。以后好处自然有的是,可若是背主的话,想来,我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 阮三恭敬站着:“小的们明白。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成怀瑾猛的起身,叫雪部的人跟我去见过你们太太。 阮三立时出去,不一会儿便有十五个年轻貌美各具特色,全都穿着夹衣衫裙的女子走了进来,成怀瑾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迈步出了屋子。那十五个女子赶紧跟了过去。 这样大冷的天就是旁人穿着厚棉衣都有些冷,可这十五个女子穿着夹衣行动却是极迅速,且面色如常,瞧不出丁点寒冷的样子。 她们脚下步伐轻盈,走在地上悄无声息,一举一动都极有韵律感,看着很是好看。 成怀瑾大步流星去了新房,他走的极快,这些女子也都跟着,没有一个掉队。也没有一个小跑着的。 季颂贤这会儿子也着急,不时的朝外瞧瞧,待隔着玻璃窗看着成怀瑾,她立时就迎了出来,只是,看到成怀瑾身后跟着的那些年轻女子的时候,季颂贤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怎么回事?老成国公如何?莫不是真出了事?”季颂贤一迭声的问着。 成怀瑾进屋,将她的手抄进怀里:“外头冷,你怎出来了,小心冻坏。” 虽说才从外头进来。可成怀瑾手上一丝都不凉,身上也暖乎的紧,季颂贤的手叫他袖着两人一起进了屋,成怀瑾小声道:“老成国公没什么事。不过是叫人骂了几句气厥过去了,我才刚叫人请了大夫来,怕是一会儿就醒了。” “这便好。”季颂贤微叹一声:“若是老成国公在咱们家出了事,那可真是惹上大麻烦了。” “你也莫怕,万事有我呢。”成怀瑾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季颂贤听他这么说,不由笑了笑。然再看着站在屋里的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她心情又有些不好,一指那些女子问:“这些是……” 成怀瑾笑笑,他这一笑,叫跟他过来的那些女子都止不住的惊异,个个均想小主子成日冷着一张脸,老主子也骂他面瘫,原还想小主子是不会笑的,哪知道今儿竟然见着小主子笑了,可见得小主子并非不会笑,而是没碰着叫他笑的那个人。 这么想着,这些女子对季颂贤越发的郑重了。 “这些都是师傅派过来的,师傅知道你我成亲,她清静惯了也不爱过来,就派了亲卫阮三带着一些暗卫过来伺侯,这十五个是雪部的暗卫,都是由师傅的亲卫亲自调教的,各有专长,往后就叫她们伺侯你了。” 成怀瑾笑着跟季颂贤解释。 季颂贤点头应承一句,又看看那十五个女子,小声问成怀瑾:“以后我如何对待她们,你也知好些世家大族中长辈派去的丫头婆子都是极有体面的,主子轻易不能训斥打骂,还得端着敬着,咱们家可要这般?” 并不是季颂贤多想,如今金陵城里许多世家都是如此,她摸不透成怀瑾师傅的性子,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派来的丫头,倒也不是季颂贤怕成怀瑾师傅怎么的,实是不愿意叫成怀瑾夹在中间难做。 成怀瑾自然也明白她的想法,握握她的手:“不过是些下人,本就是来伺侯你的,自然由你使唤了,她们若是服侍的勤谨,你觉得满意便恩赏一些,若是不好,或打或骂或遣返回去都由着你。” 成怀瑾这么一说季颂贤也就放心了,她点点头:“如此便好。” 随后,季颂贤看向那十五个女子,正色道:“即是师傅派你们来的,我便也当敬着你们几分,只是,我并不是那等能容忍下人拿大的,你们若谨守本分咱们主仆怎么着都好,我也不会亏了你们,若是但凡依着师傅的由头想拿大的,那对不住了,你们就从哪来的回哪去。” 这十五个女子一听立时见礼:“奴等见过太太,一切听凭太太吩咐。” 季颂贤一抬手:“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一一报上来。” 这十五个女子都是穿着绿色衣裙,只是绿色有浅有深而已,当先那个穿墨绿衣裙的女子上前一步:“奴等本是雪部暗卫,都以雪为姓,奴名雪玉。” 又有一个女子道:“奴名雪花。” 接着便是各报名字,有叫雪非的,有叫雪鹤的,有叫雪鸾的,有叫雪青的,有叫雪夜、雪燕、雪雨、雪冰、雪令、雪莲、雪松、雪月、雪鸣的。 报完名字,雪玉见礼道:“奴和雪花雪非擅武,太太若是出门可唤奴等随从保护,雪鹤、雪鸾、雪青擅医,负责给太太调理身子,雪夜、雪燕、雪雨机灵擅与人口角,太太去谁家做客可带着她们,保管吃不了丁点亏的,另外,雪冰、雪令、雪莲擅厨艺,太太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吩咐她们去做,雪松、雪月、雪鸣擅理财,太太若是信得过,可叫她们帮着打理财务。” 雪玉说话很快,但一字一句叫人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她是个口齿便给为人伶俐的,季颂贤见此就知道她定是这十五个人的头,便对她一笑:“即是师傅派来的,我自然信得过的,往后我的衣食起居还要靠诸位了。” “定不负太太所托。”十五个人一起见礼,娇声软语,越发叫屋中暖香袭人。 季颂贤摆了摆手:“即是见过了,你们且下去寻管家安置吧。” 且等这十五个人一走,季颂贤转身就问成怀瑾:“她们当真是师傅派来伺侯我的?” 也由不得季颂贤多想,哪个大户人家子孙成亲之后做长辈的不会派几个自己人过去,一来便于添好话,叫子孙和自己不离心,二来,也是看好的通房丫头人选。 季颂贤这般一问,成怀瑾实忍不住笑了:“当真是,你且放心,师傅没有别的想法,我自小师傅就教导我不得多情花心,叫我将来娶了妻必然一心一意对待妻子,不能生出二心来,她又如何会安排什么通房侍妾之类的。” 如此,季颂贤也有些放心。 成怀瑾拉她起身:“雪玉十五人即是师傅派来的,定然十分的忠心,你放心用着,要是好就留下,要是不好,我再与你寻好的来。” 虽然成怀瑾这般说,季颂贤也应了,然她心里却也打着主意,雪玉十五人若是能瞧得过去必是得留下的,不然,师傅脸上岂不难看。 两人才说完话,就听何管家跑来禀报成国公府来人了,成怀瑾起身去瞧,季颂贤却叫何管家将阮三带来的那三十人安顿好,风部的十五人连同阮三在内安排到外院看家护院,做些跑腿买办之类的活计,雪部的十五人安排到后院。 吩咐完何管家,季颂贤又叫过雪夜、雪燕和雪雨来,见这三人才换了一身衣裳,做了和成家丫头一样的装扮,季颂贤便先笑了,招手叫她们过来仔细吩咐一声:“雪玉即说你们三人机灵又能言善辩,如今成国公府来人,也不知道会如何,你们过去端茶递水伺侯着,若有什么事也记着回来与我说说。” 三人立时见礼领命出去,过不多时,雪夜回来,见了季颂贤便道:“太太,前头吵起来了,成国公和其夫人指责老爷无礼,气昏老成国公,又说老爷御下不严,要求老爷交出阮三爷和奴等以敬效尤。”(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出气 “老爷交出来了么?” 季颂贤明知成怀瑾绝不可能会叫成国公府的人如意,可还是问了一句。 “老爷一口回绝了。”雪夜笑嘻嘻回禀:“成国公倒是没怎么,只是成国公夫人周氏不依不饶,一个劲的和老爷缠骂,她一个妇道人家,老爷又不能和她去骂,那成什么了。” “绕梁,将我的斗篷拿过来。”季颂贤对里屋喊了一声,绕梁答应着拿过一个白狐里青缎面的斗篷,季颂贤披上快步叫上绕梁和雪夜快步出了屋子。 三个人沿着抄手游廊出了院门,又过一个夹道便到了前院,顺着青砖路面过去,才走到廊下,便听着周氏的骂声:“不孝的东西,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拜见长辈,还是老爷子打听着你的出身来历亲来见你,老爷子多疼你,知道你家中人手不够,特特选了好些忠仆送来,你却如何?将老爷子气成这般模样……” “成国公夫人这话差了。”季颂贤听到此处笑盈盈打帘子进去,进门将披皮脱下交给绕梁,微笑着坐在成怀瑾身旁:“我们老爷是什么人自有陛下还有和老爷共事的同僚清楚,我们老爷自来是个忠厚诚信的,外头讲讲,谁不夸上一声,怎么到了成国公夫人嘴里,我们老爷就这般天理不容了?” 看着周氏欲要反驳,季颂贤又道:“便是我们老爷有一时做的不是之处,那也轮不着成国公夫人来管教吧。” “你……”周氏瞪向季颂贤:“我们家老爷子在你家昏倒,这事你总得给个交待吧,那个什么阮三的将堂堂老国公气昏,就是杀了他都不解气,快些将他交给我们处置。” 季颂贤笑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慢放下茶杯:“那位阮三爷并不是我家的仆从,成国公与贵夫人到我家要人做什么?我们家老爷虽然位高权重,然也是个尊纪守法的,没的将别人家的人硬是绑来交给你们的道理吧。” “怎么不是你家的?”周氏嚷着。 季颂贤与周氏说话。成国公一个大男人不好插嘴,他脸上带着怒意,却也不好喝斥季颂贤,只是朝着成怀瑾嚷道:“怀瑾。你就叫一个无知妇人出来做主么?没的谁家什么事都要妇人定夺的,这实在不像。” 成怀瑾瞅都不瞅成国公一眼,淡然一指周氏:“我也是与成国公学来的,刚才令夫人说话之时,似乎你也没有说什么。” 季颂贤一笑:“倒也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瞧瞧,你们才来多大会儿,我们就学的这般没有规矩了。” 她又瞧向周氏:“谁与您说阮三是我家的下人?他虽是师傅派来送些贺礼的,然他的卖身契没在我们手上,二来,他也没服侍过我们一日,哪里就是我们家的了?成国公夫人若是想拿他,还是得去与我家师傅商量才成,我们实做不得主的。” “强词夺理。”周氏恨声道:“长辈与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了。该由着你们处置。” 季颂贤摇了摇头:“我仿佛记得贵府不说下人,便是长辈跟前的猫儿狗儿的都十分有脸面,由不得晚辈伤害一丁点,贵府如此,怎么到了我们家就不成了呢。” 说完这句话,季颂贤又抬了抬手,整了整袖口:“道理是明明白白,摆在全天下人跟前的,没有到了贵府是一回到,到了别人家又是一回事的理儿。我是相府出身,是季相一手教导出来的,自认读书甚多,也称得上一声知书识礼。却从来没有在哪本书上瞧过这样的规矩,大约成国公夫人不曾读过什么书,一时记差了也不一定。” 看着周氏脸胀的青紫,季颂贤心里说不出来的痛快。 前世的时候她在周氏跟前吃了多少亏,被周氏搓磨成什么样子了,只是她身在成国公府。根本不敢有丁点的反抗。 其实,她早就想有哪一日能够逮着机会狠狠骂周氏一通,今日终是得了时机,若不出了这口恶气,以后还不定要等到哪一时呢。 “成国公说什么家里不能叫无知妇人做主,这话我觉得也很在理,只我自认为读书不少,起码比成国公您读的书不少,懂的道理也不少,不能说无知妇人,因此,我们家里的事情我还是能拿些主意的。” 季颂贤一行笑一行说,成怀瑾也跟着点头:“我家夫人确实是个难得的才女,最是通情达理不过的。” “只是,听说贵府夫人年幼的时候就无人教导,斗大的字也不过刚识得几个,想来,应该是无知妇人,国公府的事不叫她做主是很应该的,成国公是个懂事理的,往后还请不要再叫贵夫人管理国公府的大事了。”季颂贤笑语盈盈,慢慢道来,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噎的成国公和周氏喘不过气来。 “你……”周氏一时憋的难受,一句话未说出来,又险些昏倒。 “哎呀。”季颂贤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状:“成国公夫人,我不过说些实情,您怎就成这般模样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真在我家里昏倒了,令公子又来污赖我们,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句话一出口,成国公也险些气昏过去。 成怀瑾起身,稍后又扶季颂贤起来,对外边喊道:“何管家,看看成国公府的老太爷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你便派人八抬大轿将人送回去,另外,备上些人参鹿茸灵芝之类的好药材也送过去,也省的有人说咱们府里没体统。” “是。”何管家心里暗笑,爽快的答应着。 季颂贤又吩咐一声:“再拿老爷的帖子请个太医去成国公府瞧瞧,不只瞧老太爷,连成国公夫人也给瞧瞧,我瞧着成国公府大约都是体弱多病的,不然哪里就几句话的功夫一个个都受不住的。” 何管家忍笑忍的很是难受,答应一声快步就走。 成国公气的直哼哼,周氏更是几乎都站不起来。 一时,何管家又过来回复说老成国公已经醒了,另外,药材也已经备下,太医也请了。 “成国公,请吧。”成怀瑾虚手一引,成国公气的脸青紫青紫的,哼了一声便大步出了门,周氏也赶紧追了过去。 待他们走后,季颂贤实忍不住笑了出来。 绕梁也跟着笑,拍手道:“太太实在厉害,奴瞧太太堵的成国公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真是大快人心。” 雪夜也奉承道:“奴原以为我们姐妹很能言善辩的,哪里知道太太比我们更能说会道,往后,我们姐妹还得跟太太好好学上一学。” 季颂贤一指她们俩:“这有什么可学的,时下人所言善辩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记得两点,脸皮厚,心眼黑些便成了。” 她一句话说完,不只绕梁和雪夜,连成怀瑾在内都笑了起来。 不说成国公府如何,只说成怀瑾想着左右季颂贤都见了雪玉一行人,索性将家里下人都见见,便与季颂贤商量,季颂贤想了一时也答应了。 成怀瑾叫来何管家吩咐几句,没用多长时间,成府下人们都集中在前院。 季颂贤披着斗篷戴着狐皮帽子,抱着手炉坐在廊下,看着院中集合在一起站的成排成列的下人,瞧了几眼心里也有数了,这成府下人并不多,总起也约摸有五十多人,她想着家里统共就她和成怀瑾两人,这么些下人伺侯着其实也不少了,起码比起季家要多许多的。 再瞧了几眼,季颂贤笑道:“原老爷说叫我见见你们,只我看着天气不怎么好,便说寻个暖和些的天气再见不迟,却不想成国公府闹了这么一场,我想着说不得家里有什么事要办,我这个做主母的却不认得你们,实在也不该,便也只能叫你们受些冻,咱们主仆们见上一见。” 何管家站在前头,一听这话立时道:“太太说的哪里话,太太见我们是恩典,小的们又哪里能怨天气冷。” 季颂贤点头:“不管是我和老爷,还是你们,都想日子过的好好的,只是,咱们的日子如何能好?我和老爷先不说,你们自然要托庇与我和老爷的,我们过的好了,日子顺当了,你们自然也能得了好,若是我和老爷不好,你们又能有什么好?说起来,咱们是共损共荣的。” 见下人们也都听进去了,季颂贤将手炉递给绕梁,起身道:“我是个心慈面软的,不愿意你们有什么闪失,也怕你们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惹了什么大祸,做下什么错事,因此上,我也只能治家严上一些,你们犯小错的时候,我也不会留情面,该说的都得说,如此,咱们上下才能共勉,不至于犯下什么挽回不得的大祸事。” 说完这些,季颂贤就叫绕梁拿了下人的名册一个个的点了认人,一边认人,她一边记下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或看门的,或在厨房帮忙的,或做针线的,或洒扫庭院的,季颂贤记性极好,只点了一遍就都记下了。 将人认清了,季颂贤就叫绕梁拿了些铜钱给底下这些人发赏钱,如此,等忙完了天色也暗沉下来,再加上天上雪飘不断,季颂贤早觉得冷的不成,又说几句话摆摆手叫下人们自去忙活,她就抱了手炉快步回房。(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回门 待季颂贤回房的时候,何管家已经叫人送上家中的帐册,库房钥匙,各处管事的名册还有对牌等物,季颂贤叫绕梁给她收进柜中,并没有如何去细瞧。就爱上 又看看屋中的自鸣钟,离吃晚饭还早着呢,季颂贤想了一时就叫过绕梁来想要叫她去准备一些明日回门的礼品。 主仆二人才说及此事,就见成怀瑾披着墨色大氅进门,一头一身的雪片子。 季颂贤赶紧起身拿了一个小布掸子给他掸身上的雪:“外头又下大了么?” 成怀瑾点了点头,脱下身上的大氅,季颂贤接过之后挂好,又递给成怀瑾一个手炉叫他暖手,一行问:“天寒地冻的,说不得又有多少穷人家冻饿而死。”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成怀瑾脸上也有几分凝重,每一回下大雪南城都有穷困的人家或被雪压塌房子,或因衣食无继而死:“想来明天陛下要使人去南城察看的,恐也会救济南城百姓。” 季颂贤看看外头纷扬的雪花,满心担忧,她原说等雪停了去南城或者城外的一些遭了灾的村子里施些粥食,或者将家里不穿的旧衣裳整出来舍给百姓。 可是,季颂贤一想及成怀瑾的身份还有所处的位置,这些话便再说不出来的。 成怀瑾是锦衣卫指挥使,是陛下的亲卫队头子,也是恶名远播的暗探头子,行的便是监察百官。抓捕官员之事,若是他府上施粥舍衣。如何还能有凶名恶名,要是成怀瑾落个慈悲的名声,先不说百官如何,首先陛下定要舍弃他不再重用。 可成怀瑾自上任以来已经得罪了不少官员,若真被陛下舍弃的话,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说日后难免不会被舍弃或者推出来平息官员之怒。然则。以后的事情说不定的,总归是比眼前被弃之不顾的好。 “明儿雪停了咱们去自家的庄子上瞧瞧吧。”季颂贤最后只能这般说:“若是庄户们遭了雪灾,能减免租子的就减一些,能救济的就救济一下,总不能将人活活逼死。” “你拿主意。”成怀瑾将手炉递给绕梁,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咱们家也不缺庄子上那些个收成,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季颂贤一笑:“如此,我就擅自做主了。” 即是要给庄户们舍些粥食衣物,季颂贤自然要看看自家的钱粮册子。她就将帐册拿出来仔细瞧了一遍,看完之后合上帐册对成怀瑾道:“我才刚看了看册子,咱们家银钱是不缺的,库中珠宝古董字画等物也有。只是,粮食却是不多,还有,家中产业有些少了,要不要再置办些庄子铺子之类的。” 季颂贤心中,银钱多少倒是其次,家里地产才是最重要的。另外,库房中也应该存了足够的粮食以免有灾难的时候有钱也买不着的。 成怀瑾却否决了她的提议:“你若是怕粮食不够便存些也是成的,只地产和铺子就那么些便成了,万不可多加置办,家里银钱除去买粮食下剩的你也不必多省着,咱们家与别家不同,不必想那什么百年大计,你只管尽情花用便是了。”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下:“你喜欢什么衣物头面的只管买了,不必顾虑太多。” 这话说的,季颂贤倒是更摸不着头脑了,旁人家一有银子都是紧着置办田产,且也会为了日后打算俭省些,这些都是为了子孙后代计,就是那些世家大族也不外如此。 可怎么到了成怀瑾这里便是有银子只管去花,不用买田地铺子,也不用存多少粮食,好似过了今儿不用去想明儿一般。 虽然季颂贤心中有疑虑,然则她也知成怀瑾是个城府极深的,既然成怀瑾都这般说了,那她就照此做便成了。 “如此我心里就有些数了。”季颂贤笑了笑:“我原还打算攒上一些钱再置办些田庄地亩的,你这么一说,倒是很不必的,那我以后可就可着劲的花钱了,往后你可不许嫌弃我。” 成怀瑾挥手叫绕梁和雪夜出去,他紧走几步到季颂贤跟前,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我哪里舍得。” 一行说,成怀瑾低头,在季颂贤雪白娇嫩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又使劲搂着她,几乎想将她狠命的揉搓到骨血里一般。 季颂贤被搂的身子都有些疼,只她却觉得这样感觉挺好,似乎两个人心都连到一处了一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骨血相连,情随意动之感。 两人搂了一时,成怀瑾有些情动,转瞬抱起季颂贤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又将鸳帐放下,季颂贤微垂着头,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一时成怀瑾脱衣压了上来,又是一番温存亲热。 两人胡闹了也不知道多久,只听得外头有人问及:“老爷,太太,可要传饭?” 季颂贤此时身上软的几乎提不起力气,娇弱无力的推推成怀瑾:“我饿了。” 成怀瑾笑笑,搂她坐起,亲自取了中衣给她穿好,又拿了小袄帮她披到身上,他自己只套了中衣下床将暖炉中又继了些炭火,等着屋中暖和的如春夏之际时,这才披着大衣裳开了门,叫人将饭菜端进来。 饭菜上了桌,成怀瑾将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他亲自将碗碟端出,一都放到一张小炕桌上,搬着炕桌到床前,将东西放到床上,递给季颂贤一双筷子:“吃吧。” 季颂贤呆呆的拿着筷子看了半晌,方缓过神来,也明白成怀瑾体帖她刚才累着了,竟是叫她在床上吃饭,只是…… 季颂贤却又着实的羞怯之极,想到刚才两人那般的胡闹,她也似忘了羞臊,由着成怀瑾百般摆弄,其间得了趣,竟也浪荡起来,这心里又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由头垂的更低了些。 成怀瑾见她如此,实有几分好笑,伸手将她头抬了起来,两人四目相视,季颂贤就听成怀瑾在耳畔低声道:“刚才是谁要这样那样,如今却又羞的这般样子,且到了晚间,你莫不是……” 季颂贤脸上越发的红了,她伸手摸摸**的脸颊:“谁跟你……今儿晚上不跟你折腾了。” “这可由不得你呢。”成怀瑾看季颂贤那样子越发的可怜可爱,一时手痒心痒,竟将她整个人抱起揽进怀里,又亲自拿筷子夹了一块炖的软烂的野鸭子肉送到她嘴边:“且尝尝这个。” 季颂贤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待要再吃,却见成怀瑾没脸没皮的将剩下的那半块送到他自己嘴里,更是羞的季颂贤几乎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成怀瑾一手揽着她,一手盛了半碗粥递给季颂贤,一时又夹了一筷子腌制的春笋给她吃。 季颂贤吃了几口之后便也抛开羞意,推开成怀瑾自己拿了筷子吃起饭来,一时间两人无话,待吃过饭,季颂贤叫人将东西收拾下去,一时又觉得身上腻腻的,便要洗澡。 成怀瑾竟是巴不得呢,硬是要两个人一处洗。 待这澡洗完,浴室中一地的水,不只是洗澡的水池子里,便是外头地上,一旁的软榻上都是水,也不知道这澡竟是怎么洗的。 几个丫头过来收拾浴房,看着那般乱七八糟的,都抿着嘴偷笑,叫季颂贤看着,狠命的瞪了成怀瑾几眼。 只是到了晚间两人收拾上床后,季颂贤才突然想及一时,几乎惊叫出来,她猛然坐起惊呼:“坏了,我竟然忘了准备明日回门的礼品。” 说话间,她就要起身,成怀瑾一伸手将她揽住:“慌什么,今儿早起我就叫何管家准备好了,外头冷的很,你赶紧躺下省的着了凉。” 季颂贤一听立时放下心来,回身又钻进被中问:“我竟是不知道的,你都准备了什么?” 成怀瑾一样样的念给她听,两人都是记忆力好的惊人的,也都有过目不忘之能,成怀瑾记得牢,他说了一遍,季颂贤便也都记下了,在心里惦量一时,深觉成怀瑾准备的礼物都很合意,如此,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第二天季颂贤起个大早,待吃过早饭很是收拾了一通,寻了鲜亮的衣裳穿上,又将那头累丝赤金镶翠的头面戴上,叫何管家带人将礼品搬上车,又思量一会儿,除带绕梁和绿绮两个丫头外,又将雪玉和雪夜带了去。 收拾妥当,她和成怀瑾登上一辆马车,四个丫头又上了另一辆车子,一时车轮滚滚,碾着积雪朝季府出发。 季家这日一家子起的更早。 伍氏几乎是半夜就睡不着了,挺尸似的躺了许久,实忍不住推了推季亿,这一推,见季亿竟也早就醒了,只是不忍吵着她才忍了下来,两个一时间都笑了起来。 伍氏问季亿:“也不知道贤姐儿如何了?他们小夫妻日子过的怎样?姑爷看着是个冷心冷面的,谁知道待咱们贤姐儿好不好?” 季亿本睁着眼睛思量这事,听她这么一问,越发的担忧,只是不忍叫老妻忧心,就翻个身道:“胡想什么呢,姑爷是个面冷心热的,再者,咱们贤姐儿是他自己求的,岂能看着不好?” “谁知道呢?”伍氏叹了一声:“我统共就贤姐儿这么一个闺女,她到哪里我都不放心,恨不得就这么放在眼前,捧在手心里……你说,要是姑爷对咱们家姐儿不好怎么着?” “能怎么着。”季亿冷哼一声:“他倒是敢,他要真敢慢待咱们家贤儿,我和贤儿八个哥哥饶不得他。”(未完待续。(LWXS520。COM))> 第一五零章 辞行 季亿和伍氏多半宿没睡着,一大清早就起身,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院,又叫厨房备好菜品酒果之类的,季亿还为着今儿回门特意的告了假,专在家等着见季颂贤和成怀瑾。 一家子人早早的吃过早饭,伍氏又打发丫头去门口侯着。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伍氏急的什么似的,直到雪停了,太阳出来,穿红袄绿裤的小丫头跑着过来:“老太太,老太太,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伍氏立时就站了起来:“真回来了?” 孙氏上前扶住伍氏笑道:“这还能有错么,娘别着急,我去外头迎迎。” 说完话,她披上斗篷出了门,未走出二门远远就瞧见季颂贤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头戴昭君套,身后跟着几个丫头正缓缓走来,成怀瑾站在她身侧陪她走着,两个人一行走一行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归孙氏瞧见季颂贤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 孙氏快步迎上去,笑道:“娘大早起就等着了,见你们一直不来,急的什么似的。” 季颂贤上前一步拉住孙氏的手:“嫂子怎么出来了,外头这样冷,小心冻着。” “我来迎娇客。”孙氏笑着拍拍季颂贤的手,又对成怀瑾点了点头:“父亲和家里几个爷们都在书房等着呢,姑爷且过去吧,我带姑娘进屋见过母亲。” 成怀瑾拱手为礼,随后道:“有劳嫂子了。” 说完话,成怀瑾跟着小丫头去了书房,孙氏却拉着季颂贤快步进了伍氏屋里。 外头天冷的紧,季颂贤穿的也厚实,只一进屋暖意袭来,这些衣裳都穿不住了,她先将斗篷脱了,又将银红羽缎褂子脱下来交给丫头,只着一件合身的银红小袄。下头是杏黄撒花长裙,这么站着给伍氏施礼,越发显的身材苗条纤长姿态动人。 “快过来我瞧瞧。”伍氏急着朝季颂贤招手,季颂贤几步过去:“娘。” 伍氏笑着点头:“好。好,我瞧着才两日没见着,脸色竟然比在家的时候还好些,可见得在婆家过的不错。” 孙氏扶季颂贤坐下,笑问:“姑爷好?待你可好?日子可顺心?” 她这般一部。季颂贤早羞的红了脸,微垂着头:“好,都好着呢,家里就我们两个,他说一切都叫我做主,下人们也都敬重我,倒是没有什么烦心事。” 伍氏一听立时笑了:“这就好,你在家过的顺风顺水的,若是去别人家受罪我这心里总归过意不去,如今这样就好。一过去就是自己当家做主,又不用伺侯公婆,也不用立规矩,比众人都强。” 夸完了,伍氏又问了季颂贤一些琐碎事情,季颂贤一一答了,伍氏和孙氏几个见她果然过的不错,从小事上就能听得出来成怀瑾对她爱重,下人们也都老实本分,想来。她以后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众人都放了心。 待问完了,伍氏忙着叫人整了一桌席面。带着季颂贤和几个儿媳一处坐下吃酒。 吃过午饭,伍氏拉过季颂贤小声道:“这几日你怕是没睡怎么好吧,我早就叫人将你房间收拾好了,屋里升了两个暖炉,正暖和着呢,被子也都全换了新的。一会儿你好好睡一觉。” “我还好。”季颂贤红着脸答了一声。 过不多时,一个小丫头进门道:“老夫人,姑爷来告辞了。” 伍氏赶紧命请进来,她才刚端坐好,就见成怀瑾身着墨色银边的袍子迈过门槛进来,伍氏立时就笑了:“可吃好了?你兄长们爱酒,你可莫要跟他们学,没的整日喝的醉熏熏的叫人看了不像。” “倒没怎么吃酒。”成怀瑾答了一声,直拿眼瞅着站在一旁的季颂贤,季颂贤瞪他一眼,他咳了一声:“兄长们都体恤我,并不叫我多吃酒。” “这就好,这就好。”伍氏一听放了心:“我就怕他们灌你酒,一会儿你还要家去,若是喝多了可不好。” 一行说,伍氏一行将季颂贤拉到身边:“贤姐儿就住在家里了,过一个月你再来接她吧,你且放心,她在家里一切都好着呢。” 成怀瑾虽有些不情愿,可世情如此,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拱手为礼:“如此,有劳岳母了。” 说完话,成怀瑾就要告辞离去,季颂贤立时道:“娘,我送送他。” 说完,不待伍氏回答,季颂贤立时拿了斗篷就跟着成怀瑾出了门。 两个人默默走出伍氏的院子,顺着小路走到夹道中,见四下无人,成怀瑾停下脚步伸手猛的抱住季颂贤:“你好好的等着我,一个月后我来接你。” 季颂贤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在自己娘家能有什么事。” “我舍不得你。”成怀瑾将头埋进季颂贤劲窝,闷声说了一句,手上越发的用了些力气,搂的更紧了一些。 季颂贤拍拍他后背:“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家去。” “我想现在就带你回家。”成怀瑾心情还是不太明朗,声音越发闷闷的:“这该死的规矩,偏生这般折磨人。” 他一骂,季颂贤倒是笑了:“世情如此,谁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总归咱们以后日子长着呢,这一个月不见也没什么,再者说,也没有说一个月不叫见面的,你想我了就过来瞧瞧我,咱们一处说话总归是成的。” 成怀瑾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松开季颂贤,低头帮她将散乱的发丝整好,又将斗篷的带子系紧了些,低声道:“外头冷,你莫送了,回去吧。” 季颂贤摇头,拉他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道:“你回去多注意一些,如今天儿冷的紧,出门多带几件衣裳,大毛的衣裳必是要带的,办差的时候也别太心急了,万莫冻着了,锦衣卫你的公房中叫人多烧几个暖炉,别弄的清清冷冷的,饭也要按时按点吃,别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如今年轻倒不觉得怎样,到老了有你好受的。” 她一边说,成怀瑾一边点头:“我都记下了,必不会亏了自个儿。” 季颂贤见他很郑重的说明,知他不是那等轻忽的人,立时也笑了:“总归多注意些就是了,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吃锅子。” “好。”成怀瑾郑重应允下来,眼瞧着都过了二门,快要到门口了,成怀瑾松开季颂贤的手:“你快回去吧,回去后屋里也要烧暖和些,洗漱的时候注意别冻着,赶明儿我再来看你。” “嗯。”季颂贤有几分不舍,却还是松了手,眼睁睁看着成怀瑾大步流星离开。 等到成怀瑾出了门,季颂贤这才往回走,才进屋,就见孙氏笑盈盈看着她对伍氏道:“娘,当真是女生外向呢,这才嫁过去几日,一颗心就全想着姑爷了,瞧这舍不得的样子,没的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嫂子。”季颂贤羞的啐了一声:“你尽编派我,怎不说当初你嫁给哥哥的时候什么样子,我听娘还说过一句,说哥哥送你回门,等哥哥走了,你好舍不得,狠哭了一场呢。” “胡吣。”孙氏哪里肯认,一张老脸都红了:“我那不过是风迷了眼睛。” “那你瞧我,风可没迷了我的眼睛。”季颂贤指指自己不曾有一滴眼泪的一双眼睛取笑孙氏:“怎么风尽迷嫂子的眼睛呢。” 这话一出口,笑的伍氏前仰后合,倒是孙氏使劲跺脚,竟有了几分小女儿娇态。 说笑几句之后,伍氏就打发季颂贤去歇,她和孙氏看了礼品单子,叫人将礼品收进库房。 季颂贤这几日过的倒是真累,待回到自己屋中,在暖意熏熏之下,眼睛就有些迷登,靠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有了睡意,她索性脱了大衣裳,又脱了鞋袜拽过被子盖上好好睡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季颂贤一瞧赶紧起身,叫绕梁端了热水来洗漱好了,又换一身衣裳去给伍氏请安。 她带着绕梁和雪夜过去,留雪玉和绿绮在屋里守着。 待出了屋门才走了没多少路,便听雪夜小声道:“太太,才刚太太睡下的时候有人来拜访,奴怕惊醒太太,便自作主张见了来人,那两个人一个姓柳一个姓白,据她们自己说是成国公府的侍妾,这回两人要离开金陵,特意来跟太太辞行的。” 季颂贤停住脚步,有几分惊异:“果然是她们,怎么走的这般快?路上这么些雪,怕是不好走呢。” 雪夜笑笑:“她们说先出了金陵城躲起来,好叫成国公府找不着,待开春了再去往别处。” “原来如此。”季颂贤倒是了解了,也跟着一笑:“她们倒是有志气的,这不慕繁华的气度着实叫人敬服,你可问了她们要去往何处,告诉她们两个一声,若是遇到难事也可来寻我。” 雪夜点头:“据说她们是去了城南十来里处的一个叫梁家庄的地方,奴问过她们,并不曾有什么为难的,她们还说待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来见过太太。” “梁家庄?”季颂贤想了一会儿也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了,这梁家庄和安顿金花她们的那个庄子仿佛紧挨着的,柳氏和白氏说是去梁家庄,又何尝不是去寻金花几个,想来,她们住在那里应该太平一些,有金花姐妹照应着,也不会有什么难事的。(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探望 虽说这般想着,季颂贤却还是打算等雪化了派人去梁家庄看看,若是柳白二人有什么难事她也能帮一把。.XsHuotXT 旁的不为,就为着曾经柳白二人帮她不止一次,这份情她也得还了。 不说季颂贤如何想,只说成国公府满府的愁云惨雾。 先是老成国公卧床不起,再是周氏整日拿乔作态,可着劲的折磨人,不只成国公的几个通房,便是成平安的通房侍妾她也磨搓,这还不算,还整日叫晋阳公主来相陪,话里话外都是晋阳公主该给她立规矩之类的话。 显见得,周氏在成家被季颂贤刺激的不轻,回到家里来寻找存在感了。 而最让成国公府一家不安的就是成平安的两个小妾没了。 这没了就是走失了,或者跑了的意思,和时下里人们常说的死了不一样,成平安还算是很宠爱的两个小妾,原先是青楼名妓出身,后来被成平安赎身带回家里来的白氏和柳氏不见了,成平安派了好些人去寻找都没找着人。 为着这个,成平安也怨起了晋阳公主,见周氏整日找晋阳公主的磋,成平安也不反对,丝毫不开口帮晋阳公主一把。 原因便是那两个小妾是因着晋阳公主的原因才没了的。 说起来,前几日柳氏和白氏整日缠着成平安,今儿这个给成平安唱曲儿,明儿那个给成平安跳舞,叫成平安乐的跟什么似的,整颗心都在这姐俩身上了,哪里还想得到别人。 再加上,柳氏和白氏悄悄的买通了晋阳公主身边的人。叫这些人在晋阳公主跟前传小话,只说柳氏和白氏想要生下成平安的长子,因此才会这般,又说听着柳氏和白氏在那里商量,两个人一起勾住成平安,不拘哪一个,只要她们俩有一个怀了胎。便两个人下死力气护着。等将来这孩子生下来长大了算是两个人的孩子,两个人都孝顺着。 前头才有人给晋阳公主传了话,后头晋阳公主就发现柳氏这几日似乎很是喜爱吃酸的。又不爱吃鱼啊肉的,晋阳公主就多心了。 这日,晋阳公主专门叫过柳氏来为难,一时叫她端茶倒水。一时又叫她打帘子,一会儿又叫她捶背。柳氏有些不乐意,说的话也有些不好听,晋阳公主以此为借口罚柳氏在外头跪着。 这样天寒地冻的别人都穿着大衣裳在外头走动还冷的紧,偏晋阳公主叫柳氏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院中。冷风这么一刮,几乎将柳氏冻僵了。 白氏听着风声,赶来给柳氏求情。晋阳公主索性连白氏一起责罚,姐俩都在院中跪着。一直到成平安回来,柳氏和白氏都冻昏过去了。 成平安看着柳氏和白氏那可怜的样子,跑去和晋阳公主大吵一架,回来安慰柳氏和白氏,只说以后再不会叫晋阳公主为难她们俩。 可柳氏哪里肯信,哭哭哀求成平安,只说晋阳公主是当家主母,怎么责罚她们都是对的,她们不该有怨言,又说成平安若为着她们俩和晋阳公主吵架难免名声上不好听,她们不愿意叫成平安为难,想着晋阳公主这段时间应该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找些事来发泄,不如她们俩躲出去几日,且等着晋阳公主心情好了再回来。 正好成平安在外头置了个别院,那里风景倒是很不错,柳氏和白氏也是去过的,便说想去那里休养。 成平安感动于两个人的懂事,又可怜她们俩受了那般大的罪过,因此就同意了,派了好些家丁丫头随行亲自送柳氏和白氏两人过去。 这两个人去了别院之后成平安也去瞧过,见两人在那里过的挺好,也就放了心。 谁知道才几日没过去,再去的时候两人竟然不见了,连随侍一旁的丫头都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没的,成平安寻了好些时候,几乎翻遍了金陵城都找不着两人,回到家里就大发脾气,一怒之下去晋阳公主屋里大骂了一通,险些跟晋阳公主动起手来。 晋阳公主也不是那等吃闲饭的,撒泼耍赖的和成平安闹腾,哭着喊着要进宫见太后,见陛下,叫两人给她做主。 成国公和周氏这才急了,周氏急急忙忙安抚晋阳公主,陪了不知道多少小心,几乎将好话说尽了这才按压住,没叫晋阳公主进宫去。 虽说如此,可成平安还是惦记他那两个小妾,时不时的跑出去寻人,整日家心神恍惚的,一回给庆丰帝做事就因为走了神险些误了大事,叫庆丰帝很训了他一回,再加上他小妾跑了的事也传了出去,弄的成国公府好生没脸面。 季颂贤听着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好些天之后了,先前她一直在家中陪伴伍氏,也没出过门,也没有打听过成国公府的事情,待这日成怀瑾来季家看她,又带了好些新鲜吃食水果,两人相见,说起话来她才知晓的。 待打听清楚,季颂贤倒是挺佩服柳白二人的,这姐俩倒也是狠人,为着出去得自由身连苦肉计都用了,用临走之前还摆了晋阳公主一道,而且,也叫成平安一辈子都牵肠挂肚的。 只因着成平安在寻找两个人的时候,到底还是知道了柳氏极有可能怀了他骨血的消息,找不着两个人,成平安一辈子都在想着他是不是还有骨肉流落在外,而且,也正因为这个消息叫成平安不信两人是自己跑的,心里一直在想是不是晋阳公主派人将两人给害了,这心里对晋阳公主就存了疙瘩,恐怕一辈子都解不开的。 季颂贤对晋阳公主没有什么好感,且晋阳公主陷害为难她不是一日两日,晋阳公主倒霉,季颂贤不会有丝毫同情,相反,还有些幸灾乐祸。 她听成怀瑾提及此事之后。心情一直很不错。 再加上这日是个大晴天,天气回暖,且雪也都化了,路上很是好走,成怀瑾见季颂贤心情不错,就提议出去走走。 季颂贤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回去收拾一通。和成怀瑾坐着马车出门。 在金陵城里转了转。碰着好几伙成国公府寻人的家丁,季颂贤心情越发的好了,想起柳白二人来。就跟成怀瑾说想去瞧瞧这两人。 成怀瑾倒也没二话,立时就叫驾车的锦衣卫赶车去往城外。 金陵城里路面上的雪都打扫干净了,走起来极顺畅,城外倒还有些积雪。不过路也并不是多难走。 季颂贤出了城,先去自家庄子看了看金花姐妹。又问了几句话,得知柳白二人确实在梁家庄,季颂贤就转道去了梁家庄。 虽说梁家庄和自家庄子挨的近,可也有一小段路的。且这段路也不是多好走。 季颂贤坐在车厢内,头倚在成怀瑾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话。 成怀瑾手指抚过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停留在细嫩的脸蛋上,低头看她檀口轻开。粉润的小嘴一张一合,喉头一紧,心中似有暖流经过,一时没忍住俯身直接堵了她的小嘴。 “呜……” 季颂贤呜咽一声,随后所有的声音都被成怀瑾吞下,待成怀瑾再度起身的时候,季颂贤满面春色,越发的美艳动人,她这样的容貌气度已是美到了极致,几乎用任何的词语都无法形容,可这会儿子,成怀瑾却觉得在那极致的美上又多了几分靡丽,勾的人心神失守,几近被她一颦一笑所牵引。 这一刻,成怀瑾才真正了解了古来为什么那么多君王因着美人失态,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于为着美人能将国朝葬送,只因那美人太过诱人了,为着她,便是江山葬了也不悔。 成怀瑾想着,为着季颂贤,他便是做那等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也是情愿的,能拥有此等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的美人,即便是立时死了也甘愿。 成怀瑾心里软软的,那种说不出来的心满意足之情几乎要溢出胸怀,他将季颂贤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 只是,车门外锦衣卫却出声惊了车厢中的温情艳浓:“总宪,梁家庄到了。” 成怀瑾眼神转暗,其间多了几分阴狠,转瞬间,他再面对季颂贤的时候,却又挂上淡淡笑容:“去村尾的那个青砖二进院中。” 一忽的功夫,目的地到了,成怀瑾下车,扶季颂贤也下来,季颂贤站在砖墙外看着这处隐在山前绿柳夹竹之间的宅子,越发对柳白二人有了许多好感。 叫那锦衣卫前去敲门,季颂贤给自己和成怀瑾都整了整衣裳,牵着成怀瑾的手在门前盈盈而立。 一忽的功夫,院门打开,白氏露出头来,先看到锦衣卫时面露惊色,再瞧到季颂贤,脸上多了笑意:“我当是谁,原来是成太太和成老爷来了,快请进门。” 季颂贤一笑,拉着成怀瑾进了院子,白氏又请那锦衣卫也进去,先去房中叫了柳氏,又亲自去煎茶来。 柳氏一时出来,穿着一件葱白小袄,同色的裙子,外头是石榴红褙子,衣着简朴,素着一张脸,可她本就长的好,这样打扮却丝毫不显难看,相反越发显的秀美动人。 见着季颂贤,柳氏一笑,过来施了礼:“见过成老爷,成太太。” 季颂贤弯腰扶起她来,笑道:“今儿左右无事,就来瞧瞧你们,你们二人在这里倒也清闲,岂不知金陵城几乎都快被成平安给闹翻天了。” 柳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是他的事,与我们姐妹何干,我们只是想清清静静做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只是不想陷在成家后院惹上一身的脏污罢了,他做什么还要寻我们。” 季颂贤也有几分好笑:“你们一走倒也干净,可怜晋阳公主惹了一身的骚,怕是一辈子都洗脱不得的。”(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葬女 “说那些做甚。”柳氏笑了笑,有些不愿意提及晋阳公主。 白氏此时正好端了茶水上前,笑着道:“都站着做什么,赶紧坐下。” 待众人坐下,白氏一一送上茶水,她先给成怀瑾和季颂贤端上两盏茶:“我们家如今也没个下人,难免有些不便,这茶不好,你们将就些吧。” 季颂贤笑笑表示没什么,白氏又给她和柳氏端上茶来,她坐下后问季颂贤:“你们如何来的?这地方偏僻,难为你们怎么寻到的?” 季颂贤将她先去找了金花姐妹,从她们那里打听来的地址讲了出来,又看看四周布置摆设:“你们这地方倒是不错,只可惜如今是冬天,若是春天景色定然美的紧。” 她这么一说,白氏倒是激动起来:“你说的正是,原我春天的时候曾远远的瞧过,景色当真是美呢。” 她一指后山:“那上头栽了许多桃花,春天桃花一开,满山的霞彩,再加上我们家院子周围修竹绿柳,真有世外桃源之美,怕是春天我和姐姐瞧了这般美景舍不得走了呢。” 柳氏倒是个极光棍的,她笑道:“舍不得走就不走了,总归咱们现在有户籍,是正经的良民,就是再碰着成国公府的人,他们也不能拿咱们姐妹怎样,要是真硬是指认咱们是成国公府的小妾,咱们就能到衙门告状,说他们强抢民女。” 这一句话引的季颂贤也有些好笑:“说的也是,你们如今不是贱籍,怕个什么。” 一行说话,季颂贤一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还未放下茶杯,就听到成怀瑾问白氏:“这茶是什么茶?” 白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赶紧回话:“也没甚名字,不过是乡间野茶,原我在成国公府的时候听成平安提过些炒制茶叶的法子,就自己弄了些嫩芽炒制而成。” 成怀瑾点头:“这茶好。你家中还有么,与我一些可成?” 白氏立时喜的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如捣蒜:“有着呢,难为大人喜欢。待大人走的时候我送大人几斤。” 一时,白氏又想起一件事来,立时告辞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大盘子看起来黑乎乎的团子过来,她笑着往季颂贤和成怀瑾跟前一放:“大人尝尝这个。这是我用野菜做的团子,说起来比那些精致吃食差的远,难得的一个天然二字。” 成怀瑾淡淡点头,拿起来咬了一口,细细的品尝一会:“这个好,确实是难得天然二字,一会儿你将做法写下来,我回去也弄些吃。” 白氏笑的如天上掉下馅饼一样:“成,一会儿我就写了交给大人,左不过是些吃食玩意。大人爱这个我高兴着呢。” 柳氏和季颂贤早看的呆傻了好些时候,这会儿季颂贤回过神来,拿起野菜团子也尝了尝,这一尝,眼都亮了:“真好吃,这野菜一丁点都不苦,还有一种天然的香气。” 她对成怀瑾笑了笑:“你得了方子,回去咱们俩一处做。” “好。”成怀瑾笑着答应一声。 柳氏看着季颂贤和成怀瑾二人有商有量,之间情意浓厚,又有温情流动。一时间心下艳羡不已:“我家妹子平时无事爱琢磨这些,倒也甚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成老爷成夫人若是爱这个,待得了空。我和她做些给你们送去。” 季颂贤才要推辞一番,成怀瑾却是极快的答应了。 又说几句话,白氏将方子写好,又包了一大包茶叶给成怀瑾,如此,季颂贤和成怀瑾两人也告辞恼开。只临走的时候,成怀瑾却将那一盘子菜团子都拿了去。 坐上马车,季颂贤看着成怀瑾细细吃着菜团子,倒有几分好笑:“虽说这些东西好吃,可也犯不着就将人家盘子底都端了吧。” 成怀瑾塞了一个到季颂贤嘴里:“柳氏和白氏是难得清楚的人,她们俩性子好,如此我才会要她们的东西,别人的就是再好我也不会要。” “你也不怕别人知道说你连妇道人家的吃食都要,丢了颜面。”季颂贤倒也没怎么多想,只是和成怀瑾开了一句玩笑。 谁知成怀瑾却正色问了一句:“妇道人家怎么了?不都一样是人么?” 他问这话的时候是极正经极严肃的,看他的神色,在他眼中几乎是没有男女之分的,这倒叫季颂贤一时愣在当场。 成怀瑾看季颂贤的样子知她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解释道:“我师傅自来不讲男女之分,在她心中,男女都是一个样的,她与人结交不论男女,只论眼缘,凡是和她眼缘的,不管男女她都结交,叫她看不上眼的,不论是谁她都不理会,我自来跟着她,瞧了许多比男儿都强的女儿家,不说我师傅那些手下好些女子比男人强百倍,就是锦衣卫中许多女探子比男人更能干,如此,又何苦先分什么男女,这世上统共就这两种人,还要弄的经纬分明,何苦来哉。” 这想法倒是极新鲜,且极叫人惊叹的。 首先季颂贤就先叹服了:“倒真是想见见师傅他老人家了,世人多轻贱女子,师傅却是一视同仁,当真是个难得的人,若是见着师傅,我先就要对他拜上三拜,一拜他这想法,二拜他教导你如此,三拜因为他,我才得了这样大的福气,才能嫁给你。” 说起师傅,成怀瑾心情复杂,好一时才叹道:“且等着吧,等你见着她,说不得拜不下去的。” 两个人一边吃着菜团子一边说笑,说了好一会儿季颂贤才明白刚才为什么成怀瑾和白氏要茶要方子。 实在是成怀瑾是真正的随性洒脱之人,不论是穿衣还是吃饭,他都讲究喜欢二字,即使是粗布衣裳,只要他喜爱,他就能面不改色的穿了,就是野菜粗面做的食物,只要他觉得好吃,便也能吃的香甜。 但是,再精美的绫罗,他要不爱,就会拒绝穿戴,再精致的饭菜,他觉得不合胃口,便也不入口。 他待人也是如此,合了他的缘份,他就会不计较身份名利,与你随性而交,他看入眼的人,他有什么说什么,想要什么也直管开口,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也会赠你一份。 这样的随性而为,这样的生活态度叫季颂贤很是吃惊。 若不是嫁给成怀瑾,她完全想不到那看着冷冷淡淡,瞧起来极为高冷的锦衣卫总宪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季颂贤一时想着,能够嫁给这种人,和这样的成怀瑾过一辈子倒是一件好事,只因他对入眼的人会绝对的坦诚,不会欺瞒一星半点,如此,季颂贤是不会担忧要猜测另一半的想法,更不会担心有一日成怀瑾瞒了她的。 想了好一时,季颂贤又吃几个野菜团子,一时觉得有些困顿,就歪在成怀瑾身上眯着眼睛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间马车猛的停下将季颂贤惊醒,她坐起揉揉眼睛:“到家了?” 成怀瑾揽了她:“并无。” 随后,他又拍拍季颂贤的手:“你且坐着,我去外头瞧瞧。” 说完话就掀帘子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季颂贤就听得外头有说话声,她也有些坐不住了,也跟着掀帘子出去。 车厢里很暖和,不只放了暖炉,还铺了许多的皮毛毯子,且四壁都包了棉花,坐在其中不觉颠得慌,更不会被冷风吹到,但是一到外头,就有一阵寒风吹来,叫季颂贤缩了缩脖子,赶紧将昭君套戴上。 她转头四顾,就将左边不远处成怀瑾和那个锦衣卫小旗正按了一个人在说什么。 季颂贤笑着过去,只是,她看到眼前的情形时却再笑不出来的。 成怀瑾按住的是个乡村汉子,这汉子长的高高壮壮的,穿着一身粗布棉衣,虽说穿的不好,不过收拾的也齐整,只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竟叫成怀瑾抓住不放。 季颂贤又看,发现汉子不远处放了一个棉布包,里头传来阵阵哭声,明显那是个孩子。 “他偷人家孩子了?”季颂贤过去问了一句。 在她的想法中,这汉子或者是个偷儿,偷了人家的孩子出来卖的,不然,谁家做父母的这样大冷的天将自家孩子抱出屋子受冻? 那锦衣卫小旗摇了摇头,眼中有些怒意:“并不是,这是孩子的父亲,我驾车经过的时候看他正偷偷摸摸欲将孩子活埋了,一时气愤便拿了他。” “什么?”季颂贤几乎惊叫出声:“怎么会?怎会有人要活埋自己的亲生孩儿。” 成怀瑾将那汉子交到小旗手里,将孩子抱起交给季颂贤,季颂贤瞧了瞧,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娃娃,看样子才出生不久,不过,这孩子已经睁开眼睛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季颂贤几乎第一眼瞧见就很喜欢这孩子。 成怀瑾叫季颂贤将孩子抱严实了,小声道:“这家已经生了五个女儿,其中三个送了人,这是第六个女儿,那汉子嫌弃不是儿子,又怕生的多了养不活,便将孩子抱出来要埋了……” “活该生不下儿子。”季颂贤一听如此,气的骂了一句:“作孽的东西,好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回家 一边骂,季颂贤一边抱紧了孩子,又听这孩子哭的气都弱了,不由一阵心疼,对成怀瑾道:“即是他不乐意要这孩子,咱们带回去便是了。” 成怀瑾叫小旗揍了那汉子一通,小旗边揍边骂:“丧尽天良的,自己亲骨肉就狠心弄死,牲口都不如。” 成怀瑾却叫季颂贤抱着孩子去马车上头等着。 季颂贤点头,走了几步想及成怀瑾或者要用什么非常手段,回头笑了笑道:“打一顿就是了,若是打残了,反倒是他家里老婆和另外两个女儿的负担了。” “我省得。”成怀瑾也是一笑,扶季颂贤坐上马车,对那锦衣卫小旗道:“行了,叫这晦气东西赶紧走吧。” 小旗一笑,放开那汉子踢了一脚:“听到没有,我家太太替你求情,不然,今儿非得卸你一只胳膊一条腿。” 那汉子挨了踢,却并不走,反而去追成怀瑾,一行跑一行道:“你们抱走我家妞,总得给我留俩钱吧,买人……” 季颂贤听着这话倒是气笑了:“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成怀瑾皱皱眉,很是厌恶这汉子的为人,待那汉子追过来时,他一脚踢出去,将那汉子踢的老远,又顺势上了马车,叫上小旗赶车离开。 季颂贤坐在车内看着小娃娃又饿又冷,又是一阵心疼,对成怀瑾道:“咱们去寻柳家姐妹吧,她们挨的紧,家里也有衣裳被子的,又不少吃的,给这孩子弄暖和些,再喂些东西,不然实在可怜。” 季颂贤如此说,成怀瑾也乐的应下,就叫马车调转车头又对了柳家。 这厢柳氏和白氏才送走季颂贤,没过多大功夫听到敲门声。原还奇怪是谁又寻了来,待开门见季颂贤手中抱了一个女娃娃,便是一阵惊奇。 待众人进了屋,白氏就急着问:“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娃娃?” 季颂贤坐下先叫白氏给弄了些米汤喂孩子。又给孩子抱了一个干净暖和的小被子包着,这才将如何在半路碰着那没良心的东西,如何要活埋了孩子,成怀瑾如何发现,怎样打了那汉子一通将孩子抢了来讲了出来。 她只觉气愤。倒并不怎样,反倒是柳氏和白氏听这一通全都哭了出来。 白氏更是一边哭一边骂:“天底下怎就有这么些个丧德的东西,重男轻女到这等地步……” 柳氏一行抹泪一行对季颂贤道:“成太太别怪我这妹妹骂的难听,实在是……我和妹妹都是苦命的,当初我家里为着哥哥读书凑钱,将我和小我三岁的妹妹全卖了,白妹妹是为着给她哥哥娶亲,家里没有财礼钱,卖了她凑了财礼银子,她原卖到一家做丫头。她哥哥娶了亲,她娘还时常去寻她,一时是她嫂子生娃与她要钱,一时又是为着给她侄儿做新衣要钱,若是不给就骂骂咧咧败坏她名声,一回叫主家太太听着了,真以为她如何,一怒之下就将她卖到楼子里……” 季颂贤听的倒是一惊,没想着柳氏和白氏这等自强之人竟还有这样悲惨的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了。 好在两个人也都是性子刚烈的。哭了一会儿也就算了。 白氏逗弄季颂贤怀里的娃,突然道:“这孩子交给我们怎样?” “呃?”季颂贤有些不明白。 柳氏一笑:“我们姐妹从成国公府出来,往后怎样也说不准的,许能碰着好人家嫁了。也许这一辈子都碰不着合心意的,好在我们姐妹这些年倒也攒了些银钱,日后花用是不愁的,只是两人相伴未免寂寞了些,有个孩子说不得好一些,就算以后我们不嫁人。也算是有个小辈在跟前孝顺。” 季颂贤听她一解释也明白过来,细一想两人考虑的倒也是实情。 又想着这孩子就是抱回去她和成怀瑾也不会认作自家孩子,说不得还要寻个人养着,倒不如与了柳氏和白氏,这两个人的心性倒也是好的,再者,两人才学也都是尽有的,说不得能将这孩子养的好好的,岂不比跟着自己强。 只这事不能她一人做主,她又瞧瞧成怀瑾:“老爷,你瞧如何?” 成怀瑾倒是应承下来:“如此就放在这里吧。” 白氏听了立时欢天喜地的接过孩子抱了,柳氏也过来逗弄几下,两人脸上都露出那等欢喜的笑容来,越发显的两人颜上神彩动人。 白氏一边抱孩子一边道:“要是世人没那么些个重男轻女的,也没那么多狼心狗肺之人,说不得这世上就没有许多苦命女子了。” 柳氏也点了点头:“世上只男女两种人,做什么一种人狠命做贱另一种,何苦来哉。” 成怀瑾听此言狠命的咳了一声,季颂贤好笑的瞅了他两眼,越发笑的欢畅。 不过她细一想柳氏所言也觉很有几分道理,又见着白氏如抱命根子似的抱着女娃娃,想着白氏那狠心的爹娘,又是一阵唏吁。 季颂贤想着每年里被扔了,被溺死,被卖掉的女孩子不晓得有多少,今日她救下一个,可却还有那么些个受苦的,她虽不能尽救了,可是,尽力多救一些总归是能的。 如此,她就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只现在不好说,还等回去之后再仔细的想一想。 将孩子安顿好了,季颂贤和成怀瑾也没有久留就告辞离开,坐上马车,季颂贤好笑的瞅了成怀瑾一眼:“这柳氏和你说的话竟是一样的,成大官人,听后有何想法?” 成怀瑾面色有些尴尬,又咳一声,随后一声不吭的将季颂贤搂在怀里,直接堵了她的嘴。 这一回路上也没有什么事,马车很快到了季家,成怀瑾扶季颂贤下车,亲将她送进二门,又去拜见过季亿才走。 季颂贤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去见伍氏,正好伍氏带着几个儿媳在做针线,几个拿了绣活互相比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伍氏一见季颂贤就笑了:“我的儿,赶紧过来与为娘说话。你几个嫂子半日都没住过嘴了,可算是将我这老婆子吵怕了。” 季颂贤一笑坐到床上,看看孙氏几个做的针线活,夸奖了几句。又与伍氏说话。 伍氏摸摸她的手,又摸摸脸蛋:“姑爷倒是心里有你,出去这一遭手上一点不凉,可见得他是个细心的。” 孙氏一抿嘴:“自然的,谁家新婚燕尔的夫妻不是好的蜜里调油似的。恐怕这一路上姑爷都攥着我们姑娘的手呢。” “嫂子好没趣。”季颂贤瞪了孙氏一眼,脸上有些红晕,只管拉着伍氏说话。 伍氏笑问一句:“怎出去这么会儿子,我原想着你们早该回来的。” 季颂贤拿过伍氏手里的绣活一边扎花一边将路上碰着的事情讲了一番:“原是救了那孩子,又给她寻了户好人家,这才耽误了。” 伍氏一听这话,立时柳眉倒立:“真是杀千刀的,怎么就狠得下心呢,你也是的,怎不把孩子抱回来?寻的那人家可放心?” 季颂贤一笑:“实是那人家没一个孩子的。想孩子想疯了,也不是重男轻女的,我和相公才放心与了他家。” 她不好说柳氏和白氏的事,如今成国公府小妾走失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的,她怕说多了漏了馅,也怕一时不察走漏风声,反倒是给柳氏和白氏招祸,因此谁问起来都是含糊其词。 “这就好,这就好。”伍氏念了一声佛。 孙氏和王氏几个也放下手中绣活好生围着季颂贤一团的问,季颂贤一一答了。比如那孩子长的如何,再有那户人家怎样,对孩子可好之类的。 等她说完,孙氏几个也都笑了。孙氏笑道:“可怜见的,也是这孩子命大,正好碰着了你们,若不然,岂不叫她狠心的爹给活埋了。” 季颂贤垂头应了一声,又道:“咱们大夏朝本就女儿家少些。要这样的父母多上一些,女儿怕是越来越少,等到有一日女儿少的可怜,全天下那么些男儿讨不到媳妇,他们才真正知道后悔呢。” 几人又说了好些话,一时伍氏又叫摆饭,吃过饭之后一家子围坐说起闲话。 如此,季颂贤在娘家住着日子倒也自在,每日和伍氏相伴说话,又或做些针线,得闲的时候写些话本子,成怀瑾三不五时的叫人送些东西或者亲来瞧她,季颂贤越发的自在欢喜,在娘家这对头一月住的倒是胖了些。 日子过的极快,一忽的功夫便快到腊月了,这一月也住满了,到该走的那一日,一大早成怀瑾就带了礼物上门接季颂贤,季亿倒是好生招待他一回,临走的时候又给他们许多回礼。 只伍氏很有几分不舍,亲自送季颂贤出门。 季颂贤也舍不得伍氏,一路上说了好些个话,叮嘱了一大通的事情,最后含泪而别。 待到了自己家中,成怀瑾立时就叫人上了些吃食点心,又嫌屋子不够暖和,催着人多烧些炭火,季颂贤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这屋里已经烧的几乎快赶上夏天了,她又瞧见成怀瑾嘴角勾起的那丝笑,不用想也知这人憋了什么坏心思。 她还未说话,成怀瑾已经挥退下人,几步过来抱着季颂贤就往后头浴室而去。 待绕梁去库房取了东西回来,就直接被几个丫头拦在门外,丫头们全都面上带红,嘴角含笑,绕梁情知是什么事,就站在门外与几个丫头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几日,就听着屋里有声音传来,接着便是叫传饭食,丫头们推门而入,就见成怀瑾披着黑色金丝银线团花长袍坐在椅子上,季颂贤却是着着桃红中衣,只披着一件银红薄衫倚在床头,整个人便如刚被春雨润过的娇艳红杏一般,带着说不出来的春意和慷懒,不说男人,便是丫头们见了都觉脸上一热,竟是有些看直了眼。(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问话 因进了腊月,到了年节下头,季颂贤叫管家将库房的帐册等等都挪到她屋里,她专门腾出时间来看了几日帐册,便琢磨着该送些年礼。 只是,季颂贤很为难这年礼要怎么送? 按理说成怀瑾是朝庭命官,有些同僚也该互送年礼,再有私下里有些好友也不能怠慢了。 可是,季颂贤却从未听说过他与哪个人关系好,要说同僚,成怀瑾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中他的官职最大,没的他给底下那些官员送礼的道理。 如此,季颂贤将给季家的年礼整出来,便有些不知道要怎生是好了。 这日成怀瑾回家,季颂贤就问及此事,成怀瑾一边脱下大衣裳交给丫头,一边道:“你只管往娘家送些年礼就行了,再有你素日里的知交若要送也送一些,至于那些官员就不用理会,锦衣卫不同别的地方,和官员们来往的密切了倒是不好。” 季颂贤想想也是此理,便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随后又道:“我这些日子琢磨了一些事情,想着咱们能不能腾出手来专门弄个庄子收留那些无家可归或者被父母抛弃的女孩儿,也不说锦衣玉食的养着,总归给她们一条活路,待她们大一些教给她们一些谋生的手段,不拘是厨艺还是针织女红,或者读书写字算帐,或者学些医术等等,总之叫她们以后能养活自个儿便成。” “怎想起这些来?”成怀瑾有几分疑惑。 季颂贤一笑:“还不是见着福姐儿才想着的,总归我现在有些能力,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怕成怀瑾不应,便小声道:“我如今也能写些话本子,印出书来卖能分些银钱,若是你觉得不好,我就拿那个钱来办。” 成怀瑾一听她这话倒是气笑了,几步过来将季颂贤抱起放在膝上:“你心里就这么想的?不过是救些女孩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者,你乐意做善事积福,我难道就得反对?你也太低看我了。” “这么说你是应了?”季颂贤立时欢喜起来,连声问了好几句。 “应了。”成怀瑾答应一声:“我若是不应。你难道还真用你的嫁妆来办这事?若是传出去,我成什么了。” 季颂贤几乎欢呼起来,待高兴过后又和成怀瑾商量:“我觉得柳氏和白氏都是有善心的,再者,她们也都有才能处事也精明。不若我和她们一起做这事,我多出些银子,叫她们将这事总领了,只是往后咱们得多庇护她们一些,不能叫成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寻事。” “这个好办。”成怀瑾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她们如今是良民,可不是成国公府的小妾了,再者,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你且放心吧。” 将这事定下来,季颂贤彻底的安心了。 隔一日。季颂贤带人将给季家的年礼准备出来,满满当当一大车子,有她在暖房亲手种下的鲜花,有各色新鲜的吃食,还有成怀瑾在山间打的猎物,硝制的皮子,另有一些药材,还有许多上用的布匹绸缎等物,礼品准备的很是丰厚。 打发去季家送年礼的婆子走后,季颂贤又给丛家和高家分别准备了一些年礼。另外,又叫人去梁家庄给柳氏和白氏送了些东西,为着这些年礼,她倒也忙了几日。 才得了闲。宫中来人寻她,只说皇后有请。 季颂贤少不得穿戴一新去宫中拜见皇后。 她按照品级穿戴好坐车进宫,一径去了坤宁宫,还未走近,佘皇后身边得用的侍女便笑着迎了过来,给季颂贤见过礼之后就打帘子请她进屋。 季颂贤进去。觉得虽暖和,但是竟是不如自家屋中和暖。 她几步过去先给佘皇后行礼,还未等她拜下去,佘皇后竟是亲自扶住她:“都是一家子亲戚,往后可不准行礼了。” “礼不可废。”季颂贤笑着说了一句。 佘皇后白她一眼:“虽如此说,可是陛下亲自嘱咐过叫你见君不必行礼,你见了陛下都不用大礼参拜,何况是我,你难道还要给我安什么罪名不成?” “岂敢。”季颂贤笑着坐下:“嫂子即如此说了,少不得我就拿大了。” 一时茶水端了上来,佘皇后一边喝茶一边与季颂贤说话,先拉了几句家常,便说到召她进宫的目的。 “我今儿找你来,是想叫你求情的。”佘皇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倒叫季颂贤有些拿不准了。 “嫂子贵为皇后还有什么办不了的?”季颂贤做出一脸为难状来:“您若都为难的事,我岂不更没法子?” “与别人来说是难事,可对你来说丁点不难。”佘皇后笑了笑,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又放下:“只是,端看你办不办,出不出力了?” 这话倒是有些为难人了,季颂贤心里咯噔一下子,面上却还是带着笑:“若是我能办的,自然出力,嫂子的事情我如何敢不出力,到底咱们姑嫂的情分摆在这里么。” 这话听着亲热,可里头意思却也很耐琢磨,这话是告诉皇后我与你情分也不过丁点,若是越了情分的事情我是不能帮的。 只是佘皇后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素来不会那等弯弯绕绕的,自然也就听不出季颂贤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季颂贤真和她有什么好情分,笑的也越发的热情:“我这里才得了些好茶,素日城听说你爱这些新鲜的茶就给你留了一些,待走的时候你带些回去。”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季颂贤应承着,心里越发的没底。 佘皇后看她也收了茶叶,就直接道:“实话与你说,我娘家有位兄长有些不成器的,只是打小我兄长就疼我,我们兄妹情谊也好,他又是个老实人,向来不会来什么虚头巴脑的事情,因此上直到如今官职也不是很大,前两年又被外派到大同府做总兵,也不知怎的,竟被锦衣卫查出什么吃兵饷的事来,锦衣卫也不说这事是否属实,直接就将我兄长拿进诏狱……” 说到这里,佘皇后面带沉痛之意,拭了拭泪继续道:“我求了陛下,陛下也查了一番,我兄长虽也吃了些兵饷,然亏的也不甚多,再加上我兄长治兵也有些道道,陛下便也不忍我兄长进诏狱吃苦受罪,特特叫来成指挥使求了情,只成指挥使铁面无私,将陛下也驳了,我苦求陛下,陛下却只说这是成指挥使职责之内的事,他所办之事都是依律而行,就是陛下也不能强横命令成指挥使放人。” 说完之后,佘皇后越发的悲伤,流了好一时的泪:“我也是实没法子的,这才求了你,你与成指挥使是夫妻,他素日城又敬重你,说不得,你说上几句好话我兄长就能出来,眼瞧着就要过年了,我兄长不能在诏狱里过年吧,再者,我娘家还有八十岁的老祖母,如果年节不见兄长归来,说不得……说不得祖母要如何呢。” 佘皇后本是爽利之人,但是为着兄长却陪小做低的,放低了身段,叫季颂贤也感慨一声兄妹情深。 只这事季颂贤却不能答应的。 她想了一时:“这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待我回去问问吧,这些都是爷们在外头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若是说的深了,难免叫相公厌弃于我,我也只能敲敲边鼓,要是不成,嫂子可莫怪我。” “不怪,不怪。”皇后赶紧答应着:“只要你帮我就成,我哪里能怪你,要是这样,我成什么了。” 季颂贤点头:“即如此我尽力办吧。” 又说几句话,季颂贤便提出告辞来,佘皇后赶紧叫人拿了茶叶给季颂贤,又送了好几件新打的首饰,季颂贤倒也没客气全都收了。 只她才从坤宁宫出来,便又被高太后身边的人叫住,只说高太后有请。 一听是高太后要见她,季颂贤心中就有几分膈应。 高太后不是什么善人,再加上季颂贤和晋阳公主素来不睦,另外,高太后又记恨季亿,无论怎么说,高太后叫季颂贤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只是不知道这回是要如何为难于她了。 季颂贤心中忐忑,跟着来叫她的姑姑直接去了仁寿宫,未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待进了屋子,季颂贤险些掩起鼻子来。 此时正是冬天,高太后又卧病在床,伺侯的人哪里敢开窗子,这窗子整闭了好几个月,高太后又在屋里吃药、吃饭,换洗等等,味道又哪里好得了? 就是屋里熏了香,可味道也有些冲人的,季颂贤强忍不舍移了几步过去,小心的给高太后见礼。 高太后仰躺在床上,见季颂贤来了,就叫人将她扶了起来,费力气坐好,高太后冷眼瞧着季颂贤却不叫起,季颂贤无奈叹了口气,知道今儿怕要受苦了,便维持着福礼的姿势,约摸过了一刻钟,就在季颂贤手脚都要僵硬的时候,高太后才咳了一声抬抬手:“起吧,难为你了,这样大冷的天还来见我这孤老婆子。” 季颂贤沉默,不知道怎么答话。 高太后皮肉扯了扯,想笑,却也没多大力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成国公府那两个小妾,柳氏和白氏在没之前去过你家,即是你见过她们,可知她们去了哪里,到底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狐假虎威 季颂贤心说不好,只是脸上不带出丁点来:“太后娘娘问的这叫什么话,成国公府丢了小妾,您问我做甚?” 高太后一双带着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季颂贤,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一般,季颂贤泰然自若,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我都叫人打听清楚了,那柳氏和白氏可是去寻过你好几回,你敢说你不知道?”高太后声音变的冷厉非常,冷喝一声:“跪下。” 季颂贤丝毫不为所动,根本不曾跪下,而是直挺挺的站着:“太后这是要做何?我一无错,二无冒犯于您,你这般作贱我,究竟所为何来?不说我是重臣之女,重臣之妻,便我是陛下亲认的义妹,当朝册封的汝阳郡主,您便不该如此。” “哀家叫你跪下。”高太后见哄不着季颂贤越发的生气。 “太后病糊涂了。”季颂贤微微叹了一声:“恕我不能应了您。” 她如今早已不是那在成国公府被作贱的胆小慎微的季颂贤,也不是才重生之后无所适从,被人一唬就害怕非常的季颂贤了,又哪里能叫高太后吓着,更不会叫高太后如愿。 “你们都是做死的么。”高太后冷眼瞧着身侧伺侯的姑姑和侍女们:“还不将她给我押下,今儿我亲自教她规矩。” “规矩?”季颂贤笑了起来:“这全天底下,恐怕您是最没规矩的那一个了,我倒不知您如何教我规矩,您老糊涂了,我却不糊涂,恕我不能久留,告辞了。” 说完话,季颂贤当真转身便走,她才走几步,几个侍女就追上来拦她,季颂贤冷下脸来:“让开。” 那几个侍女不但不让。还想要押住她,季颂贤哪里肯叫她们如愿,伸手几巴掌下去,大耳刮子就这么扇了上去。脆生生的声音传在太后耳朵里,叫她的脸都生疼生疼的。 季颂贤打的可不只是这几个侍女,打的是太后的脸面。 打完之后,季颂贤趁这些人没反应过来,快步出了仁寿宫。 “追。给哀家追上去。”高太后气的捶床,脸色青白如鬼:“敢这么给哀家没脸,哀家定要……” 一句话没说出来,她已喘气如牛,实在是撑不住了颓然躺下。 季颂贤出了仁寿宫一路直行,几乎想小跑着离开。 她一行跑,一行心里觉得异常的痛快,高太后先前那般的为难季亿,季颂贤早就想给高太后一个没脸了,只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再者,高太后怎么都是太后,又没惹着她,又没怎么样的,她便是想也不成的。 只今儿高太后借着成平安小妾的事要伤害她,季颂贤又怎会作以待毙。 不说她心里清楚明白的紧,高太后可不是陛下的亲娘,且还曾追杀过陛下的亲生母亲李夫人,光是凭着这一点,陛下心里已十分的痛恨于她。只现在她在病中不好怎样,说不得高太后一去,陛下就要翻案的。 这高太后的处境便如没牙的老虎,看着唬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能为了,就是季颂贤惹上一惹,陛下也不会怎样的。 再者,季颂贤自嫁给成怀瑾之后,听他所言,见他所为。好似并不曾将大夏朝的皇室放在眼中,不说高太后一介女流,就是当今陛下,成怀瑾似乎和他也是平等相待。 季颂贤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成怀瑾有什么依仗,然则,倒也不妨叫她狐假虎威一回,借着成怀瑾原势,惹一惹高太后这只病虎,不只能保自己不受欺负,还能试探一下陛下的底线在哪里,以便日后做事的时候好在心里有个规则。 走这么几步路,季颂贤心里已经千回百转想了许多。 耳听身后有声音传来,好似是太后屋里侍女的声音,那侍女边跑边喊:“太后有令,拦住成夫人,莫叫她出宫。” 这话才喊完没多久,便见有几个侍卫拦了过来,其中一个年轻的侍卫很恭敬的拱了拱手:“成夫人,既然太后召您,恕我们只能得罪了。” 季颂贤笑了笑,一指这年轻侍卫:“你是牛家小一辈的吧,我与你母亲倒是时常聚一聚,却没想着你进宫做了侍卫。” 她这么一说,那位牛侍卫越发的敬重:“待我回家禀明母亲,再去成府赔罪。” 季颂贤点头:“倒也是。” 只是,转瞬间她拿出一块银龙令牌来在这些人面前一亮:“看清楚这是什么了么?” “银龙令?”牛侍卫到底是见识不凡,一瞬间就认了出来,惊叫一声,立时带人躲了开来。 季颂贤又笑:“替我拦住那几个侍女,待我回去备了礼去你家道谢。” 说完,季颂贤手持银龙令快步出宫,所到之处竟是无人敢拦的。 这银龙令不是天子令牌,却是锦衣卫总宪的令牌,然则,在好些人眼里,这银龙令比天子令牌还要恐怖。 当今天子心慈面软,是个和善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如何大臣,就是犯了错,最多也是流放,只要不是造反和通敌卖国之罪,通常情况下都会网开一面。 然这锦衣卫总宪自开国以来就有监查百官,审问百官之责,这是太祖皇帝赐予锦衣卫的权利,就是天子也不便干涉太多。 大夏开国过了这么些年,死在锦衣卫手上一贪官污吏不知道多少,就是锦衣卫几任总宪利用职责之便行那等公报私仇之事也是有的,有好些官员都是因为得罪了锦衣卫总宪而被抓进诏狱折磨至死,以至于大夏朝的官员谈锦衣卫色变。 先不说那些人该不该死,只说凡是当官的,又有哪个没有什么错处,要真想拿捏罪名,可都是极容易的,牛侍卫家里有在朝当官的,他可不敢那样大刺刺的得罪了锦衣卫。 再者,季颂贤手中这块令牌可以叫她行使锦衣卫总宪之权,凡她到之处,就可以命令锦衣卫拿人,牛侍卫也闹不清楚如今宫中可埋伏了锦衣卫中的人,万一季颂贤真喊一声拿人,那他就这么进了诏狱岂不冤枉。 正因为以上种种,才叫牛侍卫很是忌惮,便是太后的命令都不顾了。 在那几个侍女要追上之际,牛侍卫果然带人拦了过去,不但拦了,还小声劝几个侍女:“莫追了,莫追了,也不瞧她是什么人,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当家夫人,你们几个真不要命了?” 一句话说的几个侍女都变了脸,当真停下步子对牛侍卫道了声谢,又问:“刚才成夫人拿的是什么?” 牛侍卫小声道:“银龙令。” 三个字一出,那几个侍女脸色更加难看,互相望了一眼,退步回仁寿宫去了。 她们追不上成夫人,最多被太后责罚一回,太后如今卧病在床也离不开她们,不过就是打几个耳光或者罚跪一回的事,然要真追上成夫人,她拿银龙令那么一叫唤,说不得叫来锦衣卫…… 想到此处,侍女们步子越发的快了,一行想一行都忍不住打个机灵,暗暗下了决心,往后惹了谁都不能惹着成夫人。 待季颂贤出了宫,好些侍卫宫人都在暗中思量,原还以为成指挥使不过是瞧着季相的面娶了其女,如今看来,成指挥使对季家那位千金,如今的成夫人当真是喜爱之极的,没瞧见银龙令都交给她了么。 只坤宁宫佘皇后知道这事,越发对季颂贤有了信心,只说季颂贤若是帮她添几句好话,说不得兄长过年前能回家呢。 季颂贤出了宫才拍拍胸口,按压一下扑通乱跳的心脏。 刚才的事情实在太过惊险,而且很是刺激,她长这般大,还没行过这样冒失却又这样好玩的事情,现在想想,倒是丁点不后悔。 又想着,人这一辈子,又有谁不曾冒失过,要真都自小而大平平稳稳生活,一步一步都有计划规则,也实在太过无趣了些。 她快走几步,朝着自家马车而去。 待走到近前,却见车帘子挑开,成怀瑾脸上带笑望着她,伸出一只玉白修长的手递到她跟前:“上车。” “你,你怎么在这里?”季颂贤傻傻的递上手,顺势上了车子,被成怀瑾拉进车厢内,未坐好就问了一句。 成怀瑾笑着刮刮她挺俏的小鼻子:“你在宫里行了那样的事,将银龙令都拿出来了,我又岂能不知,为着你的安全,只好赶来接应一下了,如何,娘子仗势压人的滋味可好?” 季颂贤扑哧一声也笑了,点点头:“极好的,往后还望夫君多加努力,叫我能多仗势欺人,也能多多的狐假虎威。”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觉好笑,不由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成怀瑾却是分外郑重的点头,沉声道:“娘子且放心,往后无论什么事为夫都替你顶着,便是天塌了,为夫也替你抗着,还望娘子多加仗势,肆意而为。” 季颂贤听着这话,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什么滋味,除去幸福,还有些酸楚,更多的是甜蜜。 她心中想着除去成怀瑾这个傻子一般的人,也不知道他因何看中了自己,就这般的义无反顾,将身家性命都托了出去,完全是拿命在宠着自己,哪怕自己闯下天大的祸事来,他都不怪不怨,这样的情深义重,这样沉重的感情又叫她如何相报?(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忽悠 马车载着季颂贤和成怀瑾归家,待下了马车,成怀瑾立时就将季颂贤的手拢在怀里,以防她冻着。 两人不紧不慢的进了屋,早有丫头送上温热的帕子,又有丫头将季颂贤和成怀瑾穿的斗篷解下来挂好,待到两人洗了手脸坐下之后,成怀瑾才问季颂贤:“皇后寻你何事?” 提及这事,季颂贤难免有些抑郁:“还能是怎的,不过是替她兄长讲请的事罢了。” 她看向成怀瑾问了一句:“国舅爷犯的什么罪?你竟然连他都拿下诏狱了。” 成怀瑾脸上冷意渗人:“她托关系托到你这里了?哼,国舅爷,好一个国舅爷,陛下信任他叫他去大同府治兵,谁知道他竟然喝兵血,吃空饷,若是别处倒也罢了,可大同府却是重要的关隘,外头燕人时常兴兵来犯,造的是将士用命这么些年才无碍的,他倒好,一去就弄这么档子事,是怕大夏不亡国还是怎的。” “慎言。”季颂贤有些吓着了,脸上白白的:“凭你怎么骂,可亡国这两个字却不好说的。” 成怀瑾见吓着季颂贤,赶紧过去搂了她,眼中冷意顿消,低声安慰:“莫怕,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着呢。” 季颂贤点头:“没想着这位佘国舅会钻进钱眼里,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哼。”成怀瑾冷哼一声:“若要是为着旁的倒也有情可原,这位国舅爷好一个风流人物,不只家里畜养了多少侍妾美婢,就是外头也买房子置地安置外室,钱花的流水价似的,自然便想法子捞钱了。” 季颂贤没想着里头还有这样的讲头,一时倒是愣了,过了许久才叹息一声:“自古以来在这钱财美色之上倒下的官员不知凡几,也不差他一个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再不提及这位佘国舅。更是没有替他求一个字的情。 季颂贤是深明大义之人,似佘国舅这种为着美妾能做出喝兵血之事来,将大夏朝安危置于不顾的人,她都羞于提及。哪里还会求情,再者,此乃朝庭之事,又是国之大事,她又没官职。如今也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自然也不会插手。 成怀瑾倒是喜爱季颂贤这等的性子,便也不提国舅之事,只拿旁的事和她说话。 一时间讲了许多笑话,又讲了一些锦衣卫中诸人闹出来的乐事,逗的季颂贤笑的止都止不住,早将皇后所求之事抛到一旁。 不说季颂贤如何,只说高太后左等右等,并没有等着季颂贤,而是见自己的贴身侍女垂头丧气的回来。这一见,高太后怒问:“人呢?不是叫你们去抓她过来么。” 那几个侍女见此立时跪下,嗑头如捣蒜:“太后,不是奴等不用心尽命,实在是宫中侍卫放汝阳郡主走的。” “今日哪个当值?”高太后问了一句,琢磨着是不是该捏个罪名将这些侍卫换上一换。 其中一个侍女却道:“是牛头领当值,只是,只是汝阳郡主拿出银龙令来,牛头领没法子只好放了她。” “银龙令。”高太后一惊:“锦衣卫的锦龙令?” 见几个侍女都点头确认,她越发的心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好一个锦衣卫总宪,这样的因私废公,竟将银龙令交给妇道人家,好。实在是好。” 高太后低头指着一个侍女道:“你去请陛下过来,哀家倒是要和他好好说说这锦衣卫的事。” 那侍女爬起来便走,出去没过多少时候,当真请了庆丰帝过来。 庆丰帝已有好几日未来见高太后了,如今进了屋,先仔细的见了礼。笑问:“母后唤儿臣来有何事?” “没事便不能叫皇帝来了么?”高太后冷冷的问了一句:“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后?” “怎么能没有,不只眼里,儿臣心里也记挂着母后呢,只是母后也知道前些日子大雪,好几处受了灾的,儿臣忙着救灾,也忙于政事,倒是疏于照顾母后,这是儿臣的不是,儿臣给母后陪个不是。”庆丰帝也没生气,笑着解释一番。 这话倒是将高太后真噎在那儿了,要是高太后再抱怨,那便是不顾国家大事无理取闹了。 她也到底是个老于事故的,只能将火气咽下去,黑着一张脸道:“我倒也不是抱怨皇帝不来瞧我,总归我一个老婆子,眼瞧着就要故去的人了,也犯不着再占皇帝的时间,只是,为着江山计,我不得不说一句,皇帝重用成指挥使此事是不是有些过于莽撞了?银龙令此等重要的事物,他竟然敢给他夫人拿着,你说……” 不待高太后说完,庆丰帝就笑着摆手:“都是自家人,这个不碍的,总归成夫人也是朕的义妹,是朝庭亲封的郡主,她拿一个银龙令有什么要紧的。” “皇帝太儿戏了。”高太后深叹一声:“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在这上头也不能疏忽的啊,难道皇帝忘了前朝那些造反的公主们了么?前车之鉴尤在,万望小心啊。” “母后说的是。”庆丰帝却并没有由着高太后挑拨:“儿臣以后必然当心,只是不管怀瑾还是汝阳都是妥当人,儿臣相信他们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庆丰帝行礼告退:“儿臣还有些奏折未批,改日再来瞧母后。” 说完话,庆丰帝利落的离开,独留高太后一个人生闷气,气的大骂:“都是些不中用的,都瞧着哀家老了、病了,一个个恨不得作贱死哀家。” 吓的那些侍女们赶紧替她捶胸,又劝她喝些水,又有扶她躺下的,只饶是这样,高太后也气昏了过去。 伺侯她的那些人又着急忙慌的去请太医,只过去之后却一个太医都寻不着,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这些日子时气不好,好些重臣家里都有人闹病,太医们都被请去瞧病,另外,宫中一些妃嫔也都不知道怎的得了风寒,也请了太医,还有皇长子和长公主也都病了。 没奈何,这些侍女只好又去各宫请去,耽误了许久才请了太医过去,只那时候高太后却因着耽误的时间长了些,救回来之后气的中了风,嘴眼歪斜,连话都不会说了。 季颂贤倒也没怎么关注宫中的事情,她回去之后第二日就亲自选了些礼品叫管家送到牛家道谢,何管家回来的时候又带了牛家的回礼,季颂贤看了看,虽不贵重,但也都是用心选的,想来,牛家这是在跟她表达善意呢。 又隔几日,皇后又叫人来召季颂贤进宫,季颂贤情知皇后是要问她兄长的事,本不愿意去的,然到底是皇后相召,她再不愿意也只能登上马车过去。 再度进宫,季颂贤感触良多,她统共进宫那么几回,每一回都能闹出事来,不是被责罚,便是和高太后起冲突,这一回,怕是和皇后也要闹的不愉快了吧。 慢慢踱进坤宁宫,佘皇后一见季颂贤就急急忙忙她坐下,笑着问:“如何了?你可替我哥哥求情了?” 季颂贤点了点头:“求了。” “如何?”佘皇后越发的着急。 季颂贤脸上多了几分羞愧之意:“说起来,我都没脸见您呢,您不知道我家那位脾气多不好,回去我千小心万小心,本服侍的他好好的,但一提及国舅爷的事,他立时就翻了脸,指着我的鼻子骂的好一通,骂的我眼泪都掉下来了,就这还不算,竟是好几日都不答理我,我亲自做了吃食给他,原是想见着他再求几句情的,可连面都见不着,嫂子,您说这……我实在对不住您的。” 说到这里,季颂贤面红耳赤,眼中多了几分湿意,看样子,在家里应该过的不怎么好,大约是真的被成怀瑾下了脸。 佘皇后一听就有几分怒意:“这实在太过分了,你可是堂堂的汝阳郡主,他怎能如此对你?” “还请嫂子和皇兄给我求几句情。”季颂贤越发低了头:“不然这大过年的你说两口子都不说话这叫什么事,若是回去给我爹娘拜年他也拉着个脸,我还有什么趣,倒不如索性一条绳子勒死自己的好。” “可不能这样。”佘皇后此时也吓的忘了佘国舅的事,立时拉着季颂贤哄她:“两口子哪有不拌嘴的,我和你皇兄还时常吵架呢,你别怕,再过几日或者妹夫就好了,再不成……” “嫂子。”季颂贤犹疑一会儿问道:“您和皇兄吵架都是怎么和好的?你,您悄悄说给我听,我也效仿一番。” “还能怎的。”佘皇后一摆手,一时没忍住说了出来:“陛下和我吵,我就揍他。” “啊?”季颂贤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好一时才低声道:“只我打不过他,要不然,倒也使得的。” 她坐着抹了抹泪:“不如嫂子替我揍他一顿可好?” 见季颂贤一双眼睛直瞅自己,似乎是当了真的样子,吓的佘皇后赶紧摆手:“不成,不成,我也打不过的。” 季颂贤叹了一声:“倒也是,这世上能打得过他的有几个?唉,也是我命苦呢。” 越说,她脸上愁容堆的越多,到最后竟是哀哀而哭,又觉得在宫中哭到底不好,只能脸带愧意的起身告辞:“今儿多麻烦嫂子了,我……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拜见嫂子。” 佘皇后也被季颂贤给哭怕了,立时摆手:“且去,且去,过几日咱们再说话。” 一直到季颂贤走的没影了,佘皇后才省及今儿叫季颂贤来是问兄长之事的,怎的竟然拐到了夫妻相处上头?(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劈死你 季颂贤坐在马车上一边往回走一边感慨佘皇后要比高太后好应付多了,不过几句话,哭了好么几声就把她给哄过去了。 一时又觉得佘皇后也不是什么性子不好的,她性子爽直,又有些憨实,倒也是难得的实诚人,哄这样一个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为着不给成怀瑾添麻烦,她也只能这般。 “太太,外头起风了。”绿绮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又皱了皱眉,推了推季颂贤道:“说不得一会儿就要下雪呢,年节底下的,要真下了大雪,不定有多不方便呢。” 这倒也是,年节底下,不只庄子上要送些节礼银钱来,就是府里采买东西也多,真下了雪,路上不好走,都有些不太方便,幸好成怀瑾置办的几个庄子,还有季颂贤陪嫁的庄子都在金陵附近,路不远,虽说不方便,但也不会耽误什么事,若是像旁的府里一样在北边置办庄子,那还真就得耽误事了。 “昨儿柳家庄的庄头才送了东西来,咱们家本就没几个庄子,就是晚了些也没什么。”季颂贤一时想一时说:“待回去就叫何管家安排人赶紧采买过年的物件,省的耽误了。” 绿绮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季颂贤又看了看外头天色,叫车夫快些走。 才走了没有一段路,眼瞧着再转弯过一条街就要回家了,却不想斜刺里出来一辆马车,直接将季颂贤的车给拦了。 车夫本来赶的就快,好悬没撞到那辆车身上,再仔细一瞧,那车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竟像是故意拦路一样,这车夫脾气也是爆的,一时没忍住骂了起来:“乌龟王八蛋,怎么赶车的,有你们这样的没。这可是汝阳郡主的车驾,惊了郡主你们吃罪不起。” 他脾气爆,然则另一辆车上的车夫脾气更爆,立时也回骂起来:“谁王八蛋。你他妈的才王八蛋呢,你丫老婆给你戴绿帽子,生个儿子没屁眼……” 正骂人的当,那辆车后头又有几辆车过来,那车夫顿时更有了主心骨。一指季颂贤这边的车夫:“呸的汝阳郡主,我们这里可是晋阳公主的车驾。” 季颂贤在车里都听着了,心里有些恼怒,可还是对车夫道:“风平,绕路走吧,犯不着在大街上争吵,没的叫人看了笑话。” 季颂贤既然发话,风平自然不敢不应,只能忍下怒意挥鞭子调头要走。 谁知道,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指着风平骂道:“怎么,一听着是晋阳公主的车驾,吓的调头就走么,果然是乌龟王八蛋,真是有什么主子养什么下人,主子就是个怂货,下人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话一出口,不说风平,就是季颂贤又如何能不生气。 只她到底是朝庭册封的汝阳郡主,又是个女子。在大街上不好与人对骂,更不好抛头露面,只能咬牙对风平吩咐一声:“还不与我撕了他那张嘴。” 风平得了令,整个人从车上跃起。一瞬间就到了那车夫面前,伸手一拽,将车夫拽下马去,一脚踩在他胸前,俯腰低头,几巴掌扇过去。那车夫顿时被扇的嘴角流血,牙都落了好几个。 风平踩着他恨声道:“嘴里没干没净的,你主子没教好你规矩,我替你主子好好教教。” 说完,又是几个耳光扇过去,只是,这一回他才扇了两个,便有几个侍卫过来阻拦,一个高壮侍卫一边拦风平一边道:“晋阳公主驾前休得放肆。” “放肆?”风平冷笑一声,你们家这车夫着实不懂规矩,竟然仗着主子的势敢辱骂汝阳郡主,叫人听了去,不说他不懂事,反倒说晋阳公主太过刁蛮任性,没的败坏了公主的名声,我也不过教训他一二,叫他以后出门小心一点,他自己就是死了都没关系,但是公主的名声可坏不得呢。 说完话,风平放开那车夫,提起来随后一扔,直接砸在侍卫们身上,将好几个侍卫砸的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又听季颂贤在车内吩咐:“行了,教训完赶紧回来。” 随后,季颂贤又高声对着晋阳公主的车驾道:“晋阳妹妹,往后寻下人可得仔细些,没的找这些不懂礼数的,败坏了名声不要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可就坏了,下人仗着主子的势胡作非为的好多着呢,前些时候不是还有出来败坏主子名声被拿了的么,那些下人倒好,一死百了,主子的名声坏了可不好挽回,今儿我敬告妹妹一声,往后仔细些。”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笑了:“你是我妹妹,本该我让着你的,我若是知道你从这条道上经过,自然先避开叫你走,真犯不着先拿下人试探,妹妹实在是小看我了。” “风平,回吧。”季颂贤说完了冷冷吩咐一声。 风平暗中大叫精彩,赶了马便要走,却不想,晋阳公主竟然不依不饶,直接叫侍卫来拦季颂贤的马车。 不只如此,她还直接掀开车帘,对季颂贤破口大骂:“你是谁的姐姐?不要脸的东西,太后只生了我一个,我哪里又冒出个姐姐来,不过是媚上献宠得来的郡主封号,还真当自己是皇家骨血了,还跟我面前摆驾子,想要教训本公主,做梦吧你。” 虽然如今天气冷,然时已进腊月,街面上还是有许多行人的,原来大伙躲在暗中看风平教训晋阳公主的车夫,又看公主和郡主冲突,八卦之心顿起,正看的滋滋有味,心中暗道这汝阳郡主到底是好心胸,有容人之量,不愧是季相的女儿。 又看着季颂贤要避开晋阳公主,众人觉得没戏看了,顿时有些失落。 哪里知道,晋阳公主却这般的娱众,以一届公主之尊掀开车帘露出容颜大骂,这哪里是什么皇室公主,是什么金枝玉叶,分明就是连乡间的泼妇都不如呢。 只是,到了此时,看戏的人却越发有了兴致。都在猜想汝阳郡主会不会受不得激也露出脸来和晋阳公主对骂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实在有福了,这晋阳公主长的真真是好呢。听说汝阳郡主有倾国之貌,又有绝世之才,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美人儿呢。 只是叫众人遗憾的是,季颂贤到底没有如晋阳那般不管不顾,她隔着帘子轻轻的叹了一声。 这叹息声虽不大。然她声音极好听,那带着些沙哑,低落、包容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一样,一圈一圈的荡开,落到许多人耳朵里。 那声音带着博大的包容,还有一些痛心,听这叹息之声,竟好似将晋阳公主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在纵容她的胡闹,包容她的一切。 “随妹妹怎么说吧。总归我还是嘱咐妹妹一声,这里到底是街面上,妹妹如此还有些不好,若是叫妹夫知道,说不得又要生一场闲气的。”季颂贤叹了一声之后温温柔柔的劝告了句,又叫风平赶紧走。 却不想晋阳公主真是来找磋的,非但没有理人季颂贤的劝告,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姓季的小贱人。你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本公主了吧,你好狠毒,好阴险,当日在宫中顶撞母后。以至叫她瘫痪在床上,如今还假模假样的,本公主就是要揭穿你,叫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季相教出来的好闺女,不敬主上,目无王法……” “晋阳。”季颂贤大喝一声:“太后如何。能是你随意编派的么。” 只是,她心里到底是明白过来,晋阳公主只怕理瞧了高太后才这般生气,故意堵着自己要寻不自在的。 然则,她又很为晋阳公主的智商捉急,实在是,便是再如何想寻自己的事,也不能拿着高太后的身体说事,还这般大刺刺的叫许多人都知道高太后如今已然如寻常老人一般瘫了,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 如此行为,难道不是在害高太后英明扫地么? 季颂贤实在想为高太后生出如此其蠢如猪的女儿哀歌一曲呢。 “心虚了吧。”见季颂贤喝斥她,晋阳公主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呢,以为季颂贤心虚了,越发的洋洋自得:“小娼妇,狐狸精,没出门子的时候就整日勾三搭四,嫁了人也不安生,搅风搅雨还敢搅到宫里去,本公主今儿敬告你一声,别一身狐狸骚气没收拾干净就出来现眼。” 季颂贤听她骂的难听,心里早气的狠了,可晋阳公主不要脸,什么都敢往外骂,她却还是要脸的,直气的季颂贤浑身发抖,咬牙赌咒道:“老天爷长着眼睛,土地爷爷也瞧着呢,我季氏是什么样的人不须明说,我若是但凡亏了良心,叫老天爷打个雷劈下来,叫我不得好死,只若你胡乱编派我,也请老天示个警,好叫某些心中不曾敬畏的人知道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的倒是好听。”晋阳公主冷笑一声:“这大冬天的,你还什么打个雷,哪里来的雷,分明就是你的脱辞……” 只话未说完,便见着不远处阴云压顶而来,随后,一声巨响,炸雷般的在这片天空响起,竟是老天果然降下雷来,好些人都给吓着了,冬天打雷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再瞧时,却见季颂贤的马车分毫不曾损伤,反倒是晋阳公主因露了头,竟被雷避的整个人都显的焦黑了。 “公主,公主……” 晋阳公主带的那些侍女太监们见此早吓坏了,惊吓过后,看着晋阳公主的模样,又是一通的忙乱,立时放下车帘子赶紧走人,又忙着去宫中请太医,又是哭天抹泪的,实在是…… 季颂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也不过随口一说,她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很不怕什么,只是被晋阳公主这样无理搅三分的样子气坏了才那样说的,不想,怎么这样巧合呢?(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寻上门来 季颂贤直到回家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头脑昏昏的醒不过神来。 她实没想着不过随口发个誓愿,竟然,竟然真有雷劈了下来,这要是夏天也便算了,到底雷雨天气多呢,可实在这是寒冬腊月…… 季颂贤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仔细琢磨,莫不是她的气运越发的强悍了? 这些日子她倒也出去过,即没捡着宝贝,也没捡着银子,一切好像平平静静的,她几乎忘了她时运好这件事了,谁想到还有事在这儿等着呢。 一忽间,季颂贤想着前些日子她和成怀瑾救下的那个女娃娃,好像是白氏和柳氏给那女孩取名福儿,却不知道这女娃娃如何了?还有,她偏就在那样大雪天里捡着那个女娃,莫不是这里头也有什么讲究? “太太,太太。” 季颂贤正努力思考的时候,绿绮在旁边唤她,季颂贤醒神:“什么事?” 绿绮轻笑:“雪夜姐姐几个叫人打听了,据说晋阳公主被雷劈了,伤的不轻,请太医瞧了,说是伤着了心脉,还说什么要好好休养,不然一辈子怕都好不得了,还有,经此一事,金陵城里都在传晋阳公主实作恶多端,不然为何招了天雷来。” 说到这里,她实忍不住又笑了:“且几位姐姐还打探到一件事情,晋阳公主回了成国公府之后,成大公子听着此事还好一阵生气,待晋阳公主醒来,成大公子指责晋阳公主心思歹毒,竟然将柳氏和白氏那两个好女人给害了,活该被雷劈。” 就这一句话,引的季颂贤大笑出声,几乎笑的肚子疼。 旁的倒也罢了,不管是被自己骂,还是被雷劈,还是丢人现眼对于晋阳公主来说都是可以忍下去的。可是,偏成平安这番补刀,无异于在刺晋阳公主的心呢,也不知道晋阳公主被她最爱的这人样的冷声指责是怎样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受吧。 季颂贤正笑呢,绕梁便打帘子进来,一瞧季颂贤和绿绮笑的那个样子,立时问:“太太有什么可乐的,说出来叫奴也乐上一乐。” 季颂贤一指绿绮:“你只管问她去。” 绕梁并没有问绿绮。而是笑道:“今儿咱们府门前有个妇人要求见太太,门房上的人告诉她太太不在,可她偏要等着,又是这样大冷的天,门房上的人也不能叫她冻坏了,便叫她到门楼下的小屋侯着,一直到现在她还未离开呢。” “哦?”季颂贤实不知现在还有什么人上门寻她:“问清楚了么?” 绕梁点头:“奴特特见了她,她说姓郑,乃是离梁家庄不远的上坪庄人氏,说前不久太太救了她的女儿。她来道谢的。” “她的女儿?”季颂贤就费思量了,想了好久才想到福儿,心说这不会是福儿的娘么?既然都狠心要把女儿活埋了,这又是来作甚? 虽不明白,可也不妨碍季颂贤见上一见这妇人,问明白几句话。 “你带她来吧。”季颂贤吩咐了绕梁一句。 绕梁应声出去。 只说这郑氏确实便是福儿的母亲,她婆家上坪庄,娘家在下坪庄,这两个村子离的不远,来往也是极方便的。 这郑氏的父亲是个木匠。却是个很心灵手巧的,做的活计很精美,又素来会弄花样,因此倒是攒下一份家业。郑氏的母亲是个女红高手,不管是织布还是绣花都很在行,郑氏在这样的人家长大,比其父其母更精巧些。 待到郑氏长大成人,就冲她这份巧劲上门求亲的人多的几乎踢破门槛,郑氏父亲精挑细选。选了上坪庄的胡大,原是看胡大家里人口简单,家资又富饶,且看胡大的娘也是个和善的,只是,等郑氏嫁过去,才知并不是那么回子事。 虽说胡大家的人看着不错,可这么一家子只胡大一个儿子,这家子人想儿子想疯了的,郑氏嫁过去头一件事就被婆婆告诫定要生个小子。 也是郑氏没那个福份,一连生了两个姑娘,公婆就极不待见她,就是胡大看了她也是冷着一张脸。 郑氏再怎么精巧也不过是个村妇,没多大见识的,只知道从一而终,对夫婿忍让些,因此,她也下定了决心要生个儿子。 第三胎又是个女儿,胡大一见便要溺了,郑氏苦求,待出了月子,郑氏亲自寻了个好人家将女儿送走,这个人家是个厚道的,独缺女儿,对郑氏的女儿还算好,郑氏虽不舍,可想着女儿去了这样的人家应该比跟着她要享福,因此倒也过得去。 第四胎的女儿也是被郑氏如此苦劝送走的。 到了第五胎,一见是个女儿,郑氏的公婆说什么都要把这孩子给溺死。 尤其是郑氏的婆婆,指着郑氏的鼻子骂她福薄,带的胡家到如今连个带把的都没有,又说若是依着她,将三丫头直接溺死,又何苦再生后头这两个赔钱货。 当时农村有说法,生了女儿若是溺死,下胎定会是个儿子,可送了人,就不保准了。 郑氏哭的什么似的,月子都没做好就被婆婆泼了一身冷水,险些送了命去,可她还是撑着,总是不能溺死五丫头,郑氏白天夜里不敢闭眼,就怕睡一觉五丫头就这狠心的亲人给弄的没了命。 后来郑氏的娘来看她,郑氏只好将孩子交给她娘寻好人家送出去。 到了第六胎,一生下来孩子都没给郑氏看胡大就抱出去要活埋了。 等郑氏起来见没有孩子,几乎跟胡大拼命,后来胡大实撑不住才交待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被人给救走了。 郑氏疯了似的打听孩子的消息,就是想知道救了孩子的是什么人家,孩子会不会吃苦受罪,直打听了许久,又从胡大嘴里知道些事,然后又花了许多钱,才知道当日救下孩子的应该是锦衣卫指挥使和他的夫人。 一听是锦衣卫的人救了孩子,郑氏好悬没昏死过去。 这时候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打心底里对锦衣卫都有很强的惧怕之意,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忌惮和害怕叫许多百姓都认为锦衣卫就是凶神恶煞一般,都是极大的恶人。 郑氏一想孩子被这样的人给救下,哭了好几天,后来狠了狠心,下定决心要去问问,哪怕就是被抓了,也要问明白孩子到哪里去了。 因此,郑氏准备了几日,特特收拾了一番进了城,她走了很多路才打听着成家所在,一大早登门求见,没想着成夫人竟然不在,郑氏也是个性子倔的,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到底成家下人都很有规矩,也并不张狂,且还有几分善心,不忍郑氏一个妇道人家就这么冻着,给她寻了个屋子叫她坐着等。 这屋子生了暖炉,倒也暖和,门房上的人又给了她些茶水,郑氏倒也耐得住,怕喝茶多了要上茅厕未免不美,便在口渴的实在不行的时候才喝上一口,旁的时候都是不喝的。 一直等到快晌午天了,才算等着了人。 郑氏便看着先前与她说话的那个穿着绫罗看起来样貌清秀的丫头推门进来,丫头脸上堆着笑:“我们太太回来了,说要见你,你收拾一下与我过去吧。” 郑氏立时答应一声,心中却是万分紧张,她抻了抻衣服,又整了整发髻,对绕梁一笑,跟了上去。 一行走,郑氏一行小心的观察这成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先前门房上所见,虽这成府青砖大瓦的,可看起来很简朴,并不觉如何的华贵。 然进了里头,却见所有的屋子都建的很阔气,且院中收拾的也很干净,来往的仆妇都是很有规矩,也不会停下说些闲言碎语,郑氏就想着这位成夫人定然是个治家极严的,只不知道怎样厉害的人物。 她也越发的紧张,时时处处都端着小心。 待过了一条夹道,就进了一个小院中,这小院也收拾的很干净,院中栽了几棵树,因是冬天的缘故,树上没有丁点绿色,只是墙角下几竿竹子倒是添些绿意。 郑氏跟着绕梁到了廊下,听绕梁在门外道:“太太,郑氏来了。” “进吧。”听着里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好听,真真说不出来的好,郑氏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呢,饶是她也一时听的有些入迷。 之后,厚厚的蓝色印花棉门帘被打起,绕梁先迈进屋中,又叫郑氏进屋。 郑氏便也跟着进去,一进门就觉得一阵暖意,如春天一般的暖和,又闻到一种香气,却并不似熏香的气味,也不似花香。 郑氏也不及多看,立时就朝主位上坐着的一位穿着云锦做的衣裳的美人跪下嗑了头:“见过太太。” “如何行这般大礼。”郑氏听那美人说了一声,又叫人扶她起来。 待起来,郑氏才想及那香气却是果香,再细一瞧,却见这屋里桌上摆了一大盆的苹果,墙角桌底下都摆了好些苹果、桔子和梨子等,这么些个水果摆在那里,也怪道好闻了,这成夫人也忒新鲜了,屋中果然不用熏香,且都用新鲜果子熏,这可比什么香花费都要大呢。 郑氏也算是个有心计的,只看了一回便很守本分,很恭顺的站着,眼睛也不会随处张望。 就听那夫人问她:“也难为你寻了来,先前我确实救下一个小娃娃,原我想着是怎样狠心的父母竟将自己亲生骨肉给活埋了,却没想着你寻了来。” 就这么一句话,郑氏实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先是静静流泪,后来触及伤心事,哭的越发的难过,竟是呜呜的低声哭着,便如受伤的兽类一般,叫人听了都于心不忍。(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解字 “实在不是我的意思,实在不是啊……” 郑氏哭的瘫软在地上,使劲摇着头:“他们趁我才生下孩子昏迷的当就将六丫头抱了去,等我醒来才知道那个狠心的要将六丫头活埋了。” “这是怎么的。”季颂贤看郑氏哭的也有几分心软,忙叫绕梁去扶她起身:“我又没说什么,何至于如此呢。” 她又命绿绮端了杯水过去给郑氏喝上几口,叫她很缓上一缓。 过了一会儿,季颂贤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清楚。” 郑氏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坐下慢慢将胡家如何盼着儿子,如何送走闺女,又如何拦着胡大的事情全讲了出来。 这些事她压在心里多少年了,几乎将她压垮,这会儿子能有个人诉说诉说,倒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季颂贤听完,想着郑氏这个当年的倒也不错,起码是真替自己孩子着想,只胡大这个当爹的实在狠心,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替他求情。 “你以后有何打算?”季颂贤问了一句,又道:“孩子已经送了人,是不能再给你的,再者说,你家里那个情况,孩子跟着你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倒不如跟着旁人的好。” 郑氏抹了一把泪,倒是止了哭,满脸坚决之色,咬牙道:“我原想着女人家嫁了人就得从一而终,也想好好和胡大过日子,我嫁到胡家这么些年,上孝顺公婆,下操持家务,除了没生个儿子,没丁点对不住他胡家的,可他们呢……六丫这事叫我瞧出来了,他们能将亲生骨肉都活埋了,可见不把我当个人儿,就这样的人家。我要再过下去,不定怎么样呢,到最后,说不得落个惨死的下场。” 越说。郑氏越是刚毅:“再者,我的大丫二丫眼瞅着也大了,他们家瞧不起女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我大丫二丫给卖了,为着我。为着我现在仅留身边的两个孩子着想,我想和离。” “和离?”绕梁几乎惊叫出声,实在没想着这位郑氏有这样大的决心,能说出这等话来。 季颂贤也觉得郑氏下定决心实属不易,现在多少女人家就是被折磨死也决不和离,受尽了气都想着不被休弃,却从未想过离了这家要如何如何。 其实,季颂贤心里也琢磨着,说起来现如今乡下地方闺女本就少,好多稍穷困点的人家兄弟几个都娶不上媳妇的。这样的人家可不在乎什么嫁过人的还是黄花大闺女,只要能娶个媳妇,哪怕就是个傻子瞎子聋子哑巴都使得的,更何况像郑氏这样精明能干的。 就是郑氏这般年岁不是很大,又能生养的,前脚和胡家和离了,后脚说不得又有许多媒人上门呢。 只是看郑氏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要再嫁的。 “和离之后呢?”季颂贤倒觉得有些意思,难免就多关注一些。 郑氏摊开双手:“我有这双手,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养活我家丫头,太太大约不知道,我在娘家的时候从小贪玩,常使着我爹做木匠的工具。或刨花,或帮爹测量木头,木匠活也会一些,又跟我娘学刺绣,学织布,我又想的多些。很是改进了几种织布的花样子,便是织机也是能改进一些的,若是和离了,我就凭着这门手艺也能将日子过好。” “哦?”季颂贤越发的好奇:“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可有你织的布,能不能叫我瞧瞧?” 郑氏低头浅笑:“有,我临来的时候为着感谢太太,特特选了一匹布带了来,如今正在门房里搁着呢。” 季颂贤立时就叫人取来,不大会儿功夫绕梁就抱了一匹布进门。 季颂贤忙叫绕梁换过来给她瞧,却见这布织的当真是好,看着浅薄轻柔,然花样却极好看,那花纹似是真的一般,颜色配的也好,猛的一瞧端的华丽无匹。 季颂贤一眼瞧去就大为吃惊,仔细看了,越发佩服郑氏这双巧手,那巧心思。 “这花样?这布你可给旁人看过。”季颂贤忙又问了一句,心底里已然有些想法了。 郑氏摇头:“这本是我怀着孕时无事织出来的,并无告诉胡家人,原想着等六丫头生下来,我拿着这布换了银子给婆婆,容婆婆不将六丫头送走,能叫我养着,哪里知道……” 说到这里,郑氏又垂下头去。 季颂贤知她还在伤心,也跟着一叹:“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世人多重男轻女,却是不想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谁的娘不是女人,谁家没有个姐妹的?偏那么些个人都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吃着女人的奶长大,待返回头来竟然把女人看的低到尘埃里去了,岂不知,这却是最大的忘恩负义。” “是呢。”绕梁也愤恨不平道:“要都生男的,久而久之,这天下没有女人了,可不是要灭绝的么。” 季颂贤笑着摇了摇头,又对郑氏道:“你是个好的,难为你受了这么多苦终是看清楚了,往后好好过日子,未必不能过的好。” 到这里,季颂贤还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有些闷闷的,便招过绕梁,又对郑氏道:“你也别学世人那些个臭毛病,旁人瞧不起女人,咱们女人自己得先瞧得起自己,旁的不说,我只教你一样,旁人再要瞧不起你,你就拿我的话甩他脸上。” “太太是个知书识礼的人,您说的必是好的。”郑氏这时候倒是笑了,她觉得季颂贤很是通情达理,又极和气的一个人,先前的紧张害怕早跑完了,只觉得心里顺畅的紧。 季颂贤招她到近前,手指上沾了水往桌上比划,先写了一个男字告诉郑氏:“这是男,上头是个田,下头是个力字,你知这是什么意思?” 郑氏摇头,季颂贤一笑:“如今的字,都是远古时候象形字演化而来的,说起来,最早时候并不像咱们现在,那时候,可是女尊男卑的,凡族中都是以女子为尊,其子女不知其父,只知其母,也都从母姓,你看如今那些姓氏,凡带女字旁的,都是最早时候氏族姓氏,因那时候女子为尊,因此都是带女字旁,如姜,如姬等。” “竟是如此?”不只郑氏,就是绕梁和绿绮都听得呆了,郑氏越发的佩服:“太太实在懂得多着呢,竟这般通古博今,好生叫人佩服,听您这般一说,我倒是心里有底了。” “只因如此,我想着,这字大约那时候也是有的,后来才演化了咱们如今的这些字。”季颂贤笑笑继续道:“就如男字,那时候男人都是下死力气做苦活的,因此上,一个田一个力,就是田里的苦力,田中使力气的为男,而女字,你且瞧,交叉抱团,又顶天出头,此为女,单瞧这两个字,谁还能说女子无用,再瞧不起女子呢。” 季颂贤这样解释,郑氏想了半晌,叹了一声方道:“今儿才知我这么些年竟是白活了,这两个字并不难写,我原在娘家的时候也识得两个字,男女二字都是认得的,却从未想过这般多,也没太太想的这般细致,因此我才说,这学问端看什么人学,便如我,识了字也不过是白被人欺负的,如太太,单只这两个字就能讲出这么些个学问。” 绕梁和绿绮也是满眼都是对季颂贤的祟敬之色。 季颂贤苦笑摇头:“我也不过与你们说说,这话若是叫外头那些老夫子听了,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说到此处,她又对郑氏讲:“你也莫怕,但凡有什么事都来寻我,我替你撑腰,其实,我原先也收留了几个苦命女子,如今也替她们寻一些活计,叫她们能养活自己,这些日子我原也忙,想着得闲的时候弄些产业,正好你来了,我瞧你手艺好,再有,你和离之后最先前时候难免生计上有困难,我便想着不如咱们合伙,我出钱出人,你出技艺,咱们弄个纺织行如何?” 她这么一说,郑氏立时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她虽说下定决心要和离的,可是,心里还是愁生计的,这种世道女人要想过活,还想活的好,本就不易,再加上她娘家那个样子,她和离了父母还不知道如何,或者不接纳她,到那时候,她带着两个姑娘活的怕也艰难。 然季颂贤却说能帮扶她一把,不说和季颂贤合伙做买卖,就是叫她给季颂贤做活领工钱她也是愿意的。 单只季颂贤这层身份,她就极愿意的,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又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这层身份摆出去,不说她,就是女儿跟着以后也能过的好好的。 以后她们过的好了,胡家就是再后悔,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寻到这里来找事的吧。 “愿意,愿意,使得的。”郑氏赶紧点头答应:“本娘子救了我的六丫,我都不知如何感谢,莫说娘子和我合伙,就是叫我白干活我也乐意。” “你说的。”季颂贤倒是笑出声来:“我哪里能支使你白做活的,那我成什么了,即是你愿意,那我就等着呢,如今到了年根底下,这事倒也不忙,我先寻个人与你回去,将这和离的事情办好了,再给你寻个住处,且等开春咱们再忙活。” “成。”郑氏一狠心答应下来:“早日和离,我也早日带着我那两个女儿离了那火坑。”(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和离 只说这郑氏讨了主意,带着决心还有对生活的奔头跟着绕梁从屋里出来,绕梁对郑氏一笑:“往的列叫你郑姐姐吧,照我说,像胡家这样的人家尽早离开的好,你长的这个容貌,又那般心灵手巧,想娶你的人家不晓得有多少呢,做什么非得干耗在胡家吃苦受罪,分明是亲生骨肉却硬得送人,叫你们母子分离,怎就这样的狠心。” 郑氏也苦笑一声:“何尝不是呢,我怎么……怎么那般想不开,原三丫的时候我就该离了他家的,一直托到如今,险些叫我的六丫就这么没了。” 她又低头看看脚面:“甭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是我亲生的,我当娘的如何不疼,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说到这里,郑氏又有几分哀伤:“大妹子,我也说句实话,先头我的日子过的实在是苦,自从生了三丫之后,胡大那丧良心的嫌弃我生的是女儿,月子都不叫我好做,立逼着我起来做活,生四丫的时候,竟然连接生婆都不与我寻,还是我自己硬是挣扎着将孩子生了下来,一瞧是个女儿,竟是连饭都不想叫我吃了。” 郑氏的眼眶红了,抹了抹泪:“大丫和二丫跟着我也受罪,整日被骂赔钱货,若不是有夫人那句话,说不得我为着大丫和二丫也不会和离,我无权无势的,就是和离,胡家硬是不放大丫二丫,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绕梁听的也替郑氏伤了一回心,又安慰她:“你也莫哭了,我们太太最是心善的,这一回派锦衣卫与你过去,必叫胡家不敢多言,保管你说怎样就怎样。” “这倒是好呢。”郑氏也知道锦衣卫的名声,倒是破涕为笑:“真成了事,我给太太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着。” 这话说的绕梁实忍不住笑的前合后仰:“罢。我们太太又不想做菩萨,要你立什么长生牌位,你啊,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成了。” 郑氏腼然一笑:“倒也是。是我轻狂了。” 一时绕梁送郑氏出了二门,又唤个婆子引她出去,郑氏出了成家大门,便看着外头站了个身着飞鱼服腰间佩刀的约摸二十来岁的高个子后生,郑氏一瞧他的衣裳就知这是锦衣卫。只不知道是个什么官职。 那锦衣卫笑着过来,打量郑氏几眼方问:“可是郑家娘子?” 见郑氏点头,他自己介绍一声:“我是锦衣卫总旗,我姓段,郑娘子叫我段总旗就是了。” “段总旗。”郑氏施了一礼,段总旗一笑:“先前跟着总宪和夫人救下你家丫头的那是我一个老哥哥,你的事我也听老哥哥说过一回,实在是觉得可恼可恨,便是看不上丫头,即是生下来了也该着养活。生儿不养那成什么了,段娘子放心,你若是和离,我们哥几个都帮着你。” 段总旗是个极会说话的,这话说的很是好听,叫郑氏听了心里舒服,赶紧感谢一番。 段总旗又问:“你是打算如今就回去和离,还是怎么着?” 郑氏即是得了锦衣卫相助,哪里还能等得下去,想及胡家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根本就忍不了,想着即刻离了胡家,再也不见那家人了。 “现在就去吧,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知道这事要如何办理,一切都仰仗您了。”郑氏又施一礼,将事情全都托给段总旗。 “不妨,这事也好说,待过去之后先叫了里长,再将胡家族老叫过去当面立了文书便是。这事好办,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办得了。”段总旗一行笑一行叫郑氏上了一辆青布牛车,他自己则骑了马跟随。 没用多长时间便出了城,这上坪庄本就离金陵城不远,出城走不多时,便远远的瞧见了庄子。 等进了庄,段总旗叫郑氏先回去,他去叫了里长一起去胡大家将事情办好。 郑氏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坐了牛车归家,她才进了胡大家所在的那一片人家,就听得车外好些人在那里议论,又有好些孩子跟着牛车跑。 待到了胡大家,郑氏下车,谢过赶车的,未进家门,就见斜刺里一个妇人出来,拦住郑氏便道:“郑妹妹,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家里大丫可就要……” “怎么了?”郑氏一惊,立时抓了那妇人就问。 那妇人苦笑一声:“今儿你不是出去办事去了么,你前脚才走,你那大姑子就带着儿女回娘家,说是什么城里有个富户要买丫头,指明了要模样好能做活的,又说你家大丫长的好又精干,去了定是成的,还说那富户出的银子极多,叫胡大卖了你家大丫,所得的银子纳个妾,总归你是生不出儿子的,不能叫胡家绝户,趁着大丫二丫还能卖两个钱的时候早些卖了,将来……” 郑氏未听完就急了,当下撒了妇人就冲进院中,才进门就听着一阵哭闹。 却是大丫的声音:“爷爷,奶奶,爹,别卖我,我不走,我能干活,我能挣钱,我……娘回来要是知道你们卖了我定然是不算的……” 又听着她婆婆的声音:“你个赔钱货,你能挣什么钱,这么些年我吃着我家的喝着我家的,如今正好是你回报胡家的时候了,快些跟人走,离了我跟前,叫我眼不见心不烦。” 郑氏听了这话,气的眼都红了,当真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带着怒意顺声过去,走到廊下就见一个穿红着绿的婆子拉着大丫要走,大丫抱着明柱不撒手,她婆婆正往下扳大丫的手。 “做什么?”郑氏几步过去抱住大丫:“我看你们谁敢卖我的大丫。” “谁敢卖?”郑氏婆婆一插腰,指着郑氏的鼻子就骂:“大丫是我们胡家的种,姓的也是胡,由着我们要卖就卖,要送就送,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大丫是我生的,是我养的,她吃的喝的穿的都是我织布挣的钱供养,没用过你们胡家一星一两,凭的什么就要卖我的大丫。”郑氏今日去了成府一趟,因有了主心骨,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早已一改先前的忍让,跟着她婆婆大骂起来:“我的大丫不是赔钱货,要说赔钱货,你不是女人么,你自己就是个赔钱货,作死的老东西,这么些年你吃着我的喝着我的,到了还反咬我一口,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是将赚的钱买吃的喂了狗都不给你们一家吃用。” “我打死你个小王八羔子。”郑氏婆婆头一回被郑氏这样骂,且门外还有那么些人听着,早已恼羞成怒,举手就要打郑氏。 郑氏到底年轻,比她婆婆有力气,一见她婆婆要打,立时将头顶在她婆婆肚子上,大叫着:“叫你打,给你打,使劲打……” 大丫趁着这会儿子推开那个拽她的婆子,整个人躲在郑氏身后,吓的瑟瑟发抖。 屋里二丫散着头发跑出来,一行哭一行叫:“别卖我姐,别卖我姐……别打我娘……” 郑氏婆婆没打着郑氏气的不行,使劲喊着:“胡大你个丧了天良的,看你娶回来的是什么丧门星,你还不赶紧给老娘出来揍她一顿。” 郑氏婆婆这么一嚷,胡大披了棉袄从屋里出来,一出门拽住郑氏的头发劈手就要打,大丫一见立时急了,过去拉着胡大哭喊:“爹,别打娘……” 二丫也在一边哭,正在热闹之时,就听门口有人大声道:“放肆……” 胡大吓了一跳,顺声望去,就见里长领着一个年轻后生站在他家门口。 那后生穿着一身很好看的衣裳,腰佩长刀,又牵着马,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再仔细一瞧,胡大吓的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发起抖来,无它,只因胡大认出那后生穿的衣裳竟是飞鱼服,而能够穿飞鱼服的除了锦衣卫又有哪个? “大,大人。”胡大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给锦衣卫行礼。 就见那个锦衣卫几步过来,走到郑氏身旁问:“怎样?没事吧?” “没事。”郑氏擦了泪:“荣烦大人了,还请大人早日帮我办了事,我想早些离了这个家。” “好。”段总旗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胡大:“你是胡大?” 胡大赶紧点头,胡大娘早吓的缩到屋里不敢露头了,胡大其实也想缩回去,但他没那个胆子。 段总旗确定之后叫过里长来道:“胡大的娘子原是我们总宪夫人的旧相识,今日去瞧夫人,将胡大埋女之事讲了,我们夫人听了气恨异常,只说没有这般丧天良的,因此就派我过来请了里长还有胡氏族老们一起商量叫郑氏和胡大和离的事。” “和,和离?”胡大一听顿时傻了:“怎会和离?” “怎么不会。”因着胡家人要卖大丫,郑氏早就对胡家人冷了心肠,这会儿子见了胡大恨不得直接将他打死,哪里还有半分好话:“我也是个人,不是牲口,由着你们一家子作贱,作贱我也就算了,你们连我的女儿也一起作贱,我还怎么过下去,我宁可带着大丫二丫冻死饿死,也不在你胡家过一天了。” 就这么一句话扔过去,胡大越发心虚,也越加的害怕:“不能和离,不能和离,咱们夫妻一场。”(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腊八粥 “还是别说什么夫妻了。” 郑氏冷笑,眼中全是寒意,明显对胡家已经没了什么心思,剩下的也只有恨了:“你有脸说我还没脸听呢,不害臊的东西,你还知道什么是夫妻?” 她伸手一指胡大:“夫妻夫妻,你这个为夫的可挣过一文养家的钱?可管过我们母女一次?整日的只知道与我要钱耍,还嫌弃我生了女儿,我呸,就你这德性,你也配有儿子。” 骂完胡大,郑氏朝段总旗微一行礼:“麻烦大人了。” 段总旗一笑,指着胡大道:“听着了没有,人家已经不想跟你过了,麻溜的和离才是正经,不然……” 他吹了吹拳头:“本总旗揍你一通,再抓你进诏狱,想来你也是很乐意的。” 一句威胁的话出口,胡大早吓白了脸,低着头瑟瑟发抖,并不敢说上一言半句。 郑氏越发的伤心愤恨,她真真是瞎了眼,白给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作贱了这么些年。 郑氏拉着大丫,又拉住二丫笑了笑:“娘是定要和你爹和离的,你们想要如何?是跟着你爹还是跟着娘走?” 大丫抹了泪,小脸上一片坚定:“我跟娘走,我再不想在这家里呆了。” 二丫明显也被刚才胡家人卖大家的行径给吓着了,先是扁了扁嘴,后来才道:“我也跟着娘走。” “好。”郑氏笑了。 而这时候,段总旗已经和里长说明情况,里长又叫人请了胡家族老们过来,只说明要和离的,且郑氏和胡大都是同意了的。 于是一帮子人在段总旗的高压之下写了和离文书,其间注明胡大与郑氏所生两个女儿都随了郑氏,往后和胡家再没干系,往后两人各自谈婚论嫁互不干涉。 这文书一式三份,胡大和郑氏各持一份,另一份段总旗收了说是要放到衙门里去的。 随后。段总旗瞧着胡家人,叫郑氏和两个女儿收拾了她的嫁妆,将全部嫁妆装到牛车上,郑氏带着两个姑娘上了牛车。段总旗才算是安了心。 这事情办的圆满,想来总宪夫人定然满意,往后说不得他也能升些官职。 郑氏坐上马车,在离开胡家的那一瞬间突然转头,胡大一喜。还以为郑氏后悔了呢,赶紧追了几步过来,郑氏一笑:“我要走了,临走祝你们胡家往后不说儿子,就是连姑娘也没一个,你不是瞧不上女人么,我等着你下辈子投生个女儿胎,也明白一下女人的苦楚。” 说完,郑氏头也不回的叫车夫立时赶着车离开,独留下胡大一人脸色精彩之极。 眼见得郑氏在胡家似乎是很有根底。很强横的一个人,可等她坐上马车离开,这才抱着两个姑娘大哭一通,哭的大丫二丫也跟着哭。 段总旗骑马跟在一旁,听着郑氏母女那悲痛之极的哭声,这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过了半晌,段总旗劝了一句:“郑娘子,凡事朝前看,你想如今我们总宪夫人对你多有关照,不说旁的。单是夫人稍稍的帮扶你一把,往后你好日子多着呢,又何必再想那么些糟心事。” 郑氏一听立时止了哭,在车内正色对段总旗道:“多谢大人开解。我也没有想不开,只是高兴,这才哭的。” “郑娘子打算去哪里,我送你过去。”段总旗又问了一句。 郑氏想了一时:“我也不知道去哪?” 段总旗突然想及成家的下人寻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一笑道:“即如此,倒不如我先送你去见夫人。夫人即是出手管了这件事情,就不会叫你衣食无着,定是有什么安排的。” “这……”郑氏有些迟疑:“这不好吧,总是麻烦夫人……” “有什么好不好的,不为着你自己,也得为着两个姑娘想啊。”段总旗又劝一句,有些强硬道:“就这么定了,我先送你过去。” 郑氏没有再反对,正如段总旗所说,她自己怎样都好,可为着两个女儿,她只能去麻烦成夫人了。 段总旗带着郑氏母女回到金陵城之后已经快宵禁了,他赶紧带着母女三人去了成家,把这三人交给成家下人之后就急着骑马离开。 却说季颂贤交待人帮郑氏去和离之后便也不再管这件事情,如今年节越发近了,虽说成家只她和成怀瑾两个主子,可年节要用的东西却是一丝儿都不能少的。 季颂贤作为当家主母,有些东西是要她亲手准备的。 季颂贤一边准备过年的东西,一边想着后世过年越发的简单,只是也越发没有过节的气氛了,哪里如现在,只这时候过年也实在有些辛苦的。 便如季颂贤现在这般,只因明儿就是腊八了,季颂贤昨日就叫厨房的下人们准备了好些煮粥的东西,该清洗的清洗,该剥皮的剥皮,又将米泡发上了。 今日且等郑氏走了之后,季颂贤就换了一身衣裳,腰间围了大大的围裙开始煮粥。 腊八是检测一个当家主母厨艺的最好时节,下人们的粥都是厨娘们煮的,但是送人的粥却是要当家主母亲自带人去煮,煮得了连同几样点心送与相熟的人家或者亲戚朋友家,送去之后,那些收了粥的人家就会品评谁家的粥煮的好,谁家的粥最次。 因此上,腊八头一天当家主母都是很忙的,且也拿出最大的心力去煮粥。 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寒门小户,女孩子小小的时候就会跟随母亲煮腊八粥,一练许多年,待嫁了人之后这份煮粥的手艺都是很出奇的,腊八粥里也能煮出许多的花样来。 季颂贤如今熬的是细粥,与寻常的粗粥可不一样,更费功夫,更需要时间去小心的熬煮。 前院的院中放了大灶,灶上一口大铁锅,里头添了温水,季颂贤将洗净泡好的许多东西一一放进水中,先放的是难煮难软的豆子或干果,后放的是好煮一些的莲子或者各式的米粮。 各种豆子,去核的枣子,核桃,莲子、糯米、芝麻…… 说是八宝粥,只是里头添加的东西十八样都多。 这家里只成怀瑾和季颂贤两人,两个人素日里也不是喜好奢靡的,花销省的紧,便是成怀瑾的俸禄银子都花不完,更不要说季颂贤和成怀瑾两人置办的庄子铺子,还有成怀瑾原手里就有许多的银钱和珠宝等等,两个人这般的消耗,光是现有的银钱一辈子都花用不完。 自然,煮粥的时候便用了许多的好料子。看着寻常的豆子枣之类的,产地却都是出产最好的地方,且光枣子就好几样,大枣、小枣、蜜枣等,豆子也有许多种,米也是如此。 将东西添加进去,再细细的熬煮着,看着火侯掌控,或添些水,或撤些火,总归是一项又细碎又繁琐的事情。 且等着季颂贤将粥熬的差不多了,只用小火慢慢温着就是,她才大松了一口气,又去厨房指点厨娘们做几样精致点心和小菜。 待一切做好了,季颂贤只觉浑身疲累,才脱了围裙要回房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却听绕梁来报说是郑氏带着两个女儿来了。 季颂贤忙叫绕梁带她们去客房安顿好再来拜见。 匆匆忙忙洗漱一番,季颂贤换了一身衣裳,软缎杏色小袄,月白的长裙,又加了一件浅姜黄撒花褂子,将一头长发梳了个随云髻,只戴了一朵浅黄牡丹绢花,打扮好了之后,季颂贤去了前厅,却见郑氏带着两个姑娘已然侯着了。 只说这郑氏随绕梁去客房安顿下来,将带的东西整理好了,便有成府的小丫头带着粗使婆子抬了个炕桌过来,上头放了几样吃食,小丫头微微一笑:“郑姐姐怕还没吃饭吧,快带着两位娘子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省的饿坏了小娘子。” 郑氏也笑,带着两个姑娘倒也吃了些东西。 大丫二丫在胡家日子过的苦着呢,根本没吃过什么好的,今日郑氏出来她们又被饿的狠了,这时候见了吃食早眼馋的不成,只郑氏寻常对她们教养倒是好的,并没有不要命似的扑上去狠塞,而是禀持礼仪慢条斯理的吃着。 虽看着吃的很慢,但是吃的东西去也不少。 吃过之后,娘三个才开始打量这间客房。 虽说是客房,可摆设布置却是很好的,一水的酸枝木家具,也摆了几样古玩字画,屋中书架、条案、桌椅也都齐全,条案上还摆了文房四宝。 瞧了这些布置,郑氏越发的小心,同时叮嘱大丫二丫不要乱动乱摸。 又休息一会儿,郑氏提出要去拜见谢过季颂贤,便有丫头禀报上去,一时又有小丫头带她们过去。 待到了前厅,郑氏倒是没怎的,只两个孩子几乎看花了眼,只是小声说关这莫不是天宫? 又过一会儿,就听得许多脚步声传来,郑氏赶紧起身,两个孩子也随着站了起来,就见先头两个丫头打起帘子来,随后一个穿着绸缎衣裙的丫头扶进一个打扮的很是别致,但是长的真真好看的无法形容的美人儿来。 先头郑氏来了虽说也拜见了季颂贤,可她到底心里存了事,并不曾留意季颂贤的容貌,这会儿子细一瞧,难免吃惊不小,心说这成夫人真是国色天香的人物,怪道有人曾说满金陵城里数一数,季相家的姑娘长的最是好呢。(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丧钟 “可都安顿好了?” 季颂贤看看郑氏,发现她现在精气神和第一回见时完全不一样了。 先前郑氏来拜见,季颂贤见她虽也是知礼,然很没有什么精神,似是被生活所压一般,连脊梁都是弯的,眼中时时刻刻都闪烁着对未来的不确定。 可现在才多大一会儿再见时,发现郑氏目光坚定,精神也很好,站在那里的时候腰背挺直,整个人便如松竹一般坚韧不拔。 “都安顿好了。”郑氏一笑:“还得谢您叫段总旗陪我过去,段总旗是个能办事的,没费什么劲就将和离文书弄好了。” “这便好。”季颂贤点头:“即是如此,你就先在我这里安顿吧,如今年根底下了,你就是寻房子也不好寻,就是寻到了,冷锅冷灶的难免有些不好,且先在我家住着,等来年开了春,你就带着两个姑娘去我陪嫁庄子上织布,我再寻几个织工好的小娘子跟你学一些,再过些时候,咱们就把这纺织作坊开办起来。” “我是愿意的。”郑氏笑着行了礼:“我家两个丫头也乐意,只是太麻烦您了。” “有什么可麻烦的。”季颂贤笑了笑,指指椅子:“且坐下说话吧。”等到郑氏坐了,她又笑道:“我们家人少,也没多少事,你们住着能添什么麻烦,左不过做饭的时候多添一瓢水的事。” 说到这里,她对着大丫二丫招手:“这是你家两个姑娘吧,过来我瞧瞧。” 大丫二丫虽有些惧意,可想着自己能跟着母亲脱离苦海,完全是得利于眼前这个美人儿,因此就仗着胆子挪了过去。 临来的时候大丫二丫都穿着破衣裳,待安顿好了之后郑氏给她们换了衣裳才过来的。 虽说是换了衣裳,可也不是新衣裳,两个姑娘穿的都是旧衣裳,只是收拾的很干净罢了。 季颂贤看着两个姑娘走到自己跟前。眼瞧着就要跪下嗑头,忙命绕梁扶起她们:“可怜见的,莫嗑头了。” 她一行说话,一行将两个姑娘拉过来仔细打量。 季颂贤看大丫二丫长的都端正。眉目也清秀,目光虽有几分怯意,然目光清正,看起来就知品性必是不错的。 只是这两个姑娘大约在家的时候吃了好些苦头,看人都是怯怯的。吃的应该也不怎么好,很是瘦弱,尤其是大丫,手掌心里好些茧子,必是做了不少活计的。 季颂贤边打量边笑道:“你这两个姑娘长的好,我瞧着爱的紧。” 她一行说话,一行从腕上脱下两个虾须赤金手镯来给大丫二丫戴上:“头一回见也没个好物件给你们,且戴着玩吧。” 那样精致好看的金手镯沉甸甸的戴在手腕上,着实将大丫二丫吓了一跳,两个丫头赶紧推拒。季颂贤把脸一板:“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给你们玩的。” 她这般一说,两个丫头吓的立时不敢说话了。 郑氏见如此,先是叹了口气,又道:“两个丫头跟我受了不少罪,在胡家总是被磨折,性子就有些弱了些。” 季颂贤点头:“这孩子的性子和从小生活的环境关系极大的,整日被打骂的孩子难免小心谨慎一些。” 说到此处,她就问大丫:“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十一了。”大丫小心的回了一句:“我没大名,就叫大丫。” “这只能做小名,如何能当正经名字呢。”季颂贤皱了皱眉头,又对郑氏道:“你也实在太不该了。就是胡家的人没给她们取名,你也该取上一个的,如何耽误到现在?” 郑氏苦笑:“我也没什么学问,不过些须识得几个字罢了,原想着再过些时日织出一些布卖了请个先生给两个丫头取个正经名字,只是……” 她看了季颂贤一眼。斟酌道:“夫人最是知书识礼的,能不能帮大丫二丫取个正经名字。” “这倒是成的。”季颂贤想了一时一拍手道:“两位姑娘自小受苦,只我瞧着她们虽受了苦难,然心性却是好的,可见得是两个有气节有烈性的好姑娘,如此,大丫便叫傲雪吧,二丫叫凌霜如何?意思便是她们俩以后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千难万难不损其志,你觉得如何?” “好。”郑氏笑的极开怀:“夫人取的自是好的,我听着也好。” 大丫二丫也很高兴,她们自觉这名字真真好听,比村子里那些个什么梅花、翠花、香草之类的名字要好听多了。 两个丫头脸上均带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比原先多了几分童趣,这会儿子倒有了一些孩子的活泼样子,并不像先前那般压抑。 季颂贤又和郑氏说了几句话,才叫小丫头带她们回客房休息去。 等到郑氏娘三个一走,绕梁就有几分不解:“太太实在没必要对她们那般好,不只派人帮她和离,还收留她们住在府里,太太和郑氏又没有什么交情,也有些太费心了吧。” 季颂贤起身走了两步,听绕梁这般一说,回头瞅了她一眼,淡淡道:“左不过不费什么力气,我瞧着她实在难过,难帮的帮上一把罢了,再者,我和老爷救下她家六丫也不过顺势而为,没想着这郑氏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千难万难的寻了来,可不只为着打听她家六丫,我瞧她是为着道谢而来的,那布倒织的极好,想来郑氏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织就的,可见得她心性好,不是什么白眼狼,又有绝技在身,这样的人我也乐意帮。”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瞅绕梁几眼:“你如今日子过的自在了,人也越发失了本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从你嘴里出来,你若是再如此,往后我可再不敢用你的。” 这话出口,很是将绕梁吓到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嗑头:“太太,是奴多嘴,奴该死,奴往后再不敢了。” 季颂贤也不过提点绕梁一句,见她知错,这才轻轻点头:“起吧,没的嗑着了头,本就是个笨丫头,若是再嗑着了,可就越发的傻了。” 绕梁这才起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本就笨的,再嗑也不会再笨到哪里去的。” 季颂贤这才点点她额头:“你啊,往后说话做事多想想,别胡言乱语的,今儿你在我跟前这般问了不该问的倒也没什么,我是你主子,对你多包容就是了,可要在别人面前,就显的咱们家忒没规矩了,要是叫你老爷知道,我也保不住你的。” “太太教训的是。”绕梁恭身听训。 季颂贤又是一笑:“这郑氏是个有本事的,我不过顺手救她一救,可谁知道她能做出多大的功业来,我瞧了她织的布,又问过她如何改造织机,原我也懂一些这里头的理儿,听她说的也是头头是道,说不得,咱们大夏朝织造上要从郑氏这里大为改观,若真如此,这郑氏许是那名留千古的人物,这般的人儿,我为什么不救?” 一行说,季颂贤一行去了内室,她先脱了外头的褂子,只着着杏色小袄的月色百褶裙,越发显的整个人纤瘦苗条,身姿美好。 她叫绕梁打水,才净了手,一行问小丫头:“前头粥熬的如何了?”一行又寻出个黑缎貂皮的斗篷叫了小丫头送到前头,叫小厮给成怀瑾送去。 便听丫头回道:“前头的粥熬的好着呢,雪夜姐姐叫撤了些火柴,只用慢火煮着,大约半夜的时候就能熬好。” 季颂贤点头:“这细粥自然要多费功夫,你去叫雪夜带人仔细的守着。” 随后,她又对绕梁道:“我瞧这几日天儿越发的冷了,郑氏母女的衣裳有些单薄,你将我先头不穿的那两件灰鼠褂子找出来给她送去,另外,去瞧瞧咱们家有没有给小丫头们做的衣裳,若是没有,叫针线房的人做两件褂子再添两件灰鼠斗篷出来,给傲雪和凌霜先穿着。” 绕梁抿嘴一笑:“哪里还用您吩咐,奴先头已经寻了两件您旧年不穿的褂子出来,又将奴原先穿小了的两件小毛褂子翻出来,等着一会儿就给郑姐姐送过去呢。” 季颂贤一点她的头:“你倒是个乖巧的,合着一亏不吭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呢。” 绕梁也笑:“都是太太仁慈,奴才敢如此的,太太若是个厉害的,您瞧奴还敢不敢。” 主仆正说笑间,就听得皇城方向丧钟敲响,季颂贤脸色微变:“不好,定是……怕是太后不成了。” 绕梁一听也赶紧出去叫人探问,不一时,便见何管家进来回道:“太太,老爷叫小的跟太太说一声,太后刚刚去了,叫太太准备一下,即刻进宫哭丧。” 季颂贤听了点头,又问了何管家几句话,便匆忙寻了素色衣裳出来换好,又将头发拆开重新寻了个平髻,头上戴了白色绢花,又插了几支银簪子,收拾的很是简朴素净。 收拾好子之后,季颂贤想了一时对绕梁道:“去将我旧年做的那件白狐皮的斗篷拿来,你叫上两个针线做的好的,将斗篷面拆了换上素色的。” 绕梁立时去寻,又找了几个针线做的极好的丫头赶工,一刻多的功夫就帮季颂贤换了斗篷面。 之后,绕梁又寻了素色的荷包香袋等物给季颂贤佩戴好,赶收拾妥当了,这才叫了车来扶季颂贤上车。(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人走茶凉 车子才走近皇极宫,季颂贤掀帘子瞧了一眼,就见外头已经停了许多家大臣家眷的车辆,季颂贤对车夫道:“你去瞧瞧老夫人的车在哪?” 那车夫应了一声,赶着车上前,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季颂贤再一瞧,便看到自家的马车,又瞧见伍氏掀车帘朝她朝手,雪玉下车,扶住季颂贤,季颂贤下了车没有停留就钻进伍氏马车内。 进去之后就见伍氏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戴了一朵白色绢花,勒了浅蓝的抹额,脸上也没有着脂粉,整个人显的干净整齐。 “快过来坐。”伍氏招呼她一声,季颂贤立时笑着坐在伍氏身旁:“这样大冷的天娘怎么也来了?小心着了凉,倒不如叫嫂子来好。” “你嫂子也来了。”伍氏笑道:“只没有跟我一辆车罢了。” 伍氏拍拍季颂贤的手:“我身体好着呢,你莫担心,总归是太后这一去也是一件大事,我不来瞧瞧心里总不安稳。” 季颂贤点头表示明白,太后故去确实是大事,谁知道宫中哭丧会发生什么事呢,还是瞧着些比较安稳。 伍氏又问季颂贤:“你可好?姑爷也好?” “好着呢。”季颂贤一笑,拍拍自己的脸:“娘没瞧见我都胖了么,我们家人口简单,上没公婆下没妯娌,相公又由着我的性子来,把家里交给我胡乱折腾,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自然舒心的紧。” “这就好。”伍氏一听也是极高兴的,拉着季颂贤又说一会儿话,这时侯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季颂贤和伍氏下车,娘两个一处进了宫。 季颂贤进宫想了一时便拉着伍氏先去寻佘皇后,只去了坤宁宫却被告之佘皇后正忙着太后丧事,如今竟是不在,如此,季颂贤和伍氏只得去了仁寿宫。 高太后已经装裹上了。放在红漆金丝楠木的棺材里头,因怕尸首败坏,仁寿宫也没有点火盆,更没有暖炉之屋。一进去就觉得一阵清冷。 季颂贤暗想幸好穿的厚实,不然非得给冻坏了,她又紧拉着伍氏的手,摸摸伍氏身上的衣裳,发现穿的也很厚实。里头穿了新棉的棉衣,外头又穿了小毛的褂子,倒是冻不着的,这才安心。 因季颂贤是郡主,只排在公主后头,而伍氏身为相府夫人,哭灵的位子也十分靠前,娘俩个倒是几乎挨着的,季颂贤觉得这样很好,起码她能照顾伍氏一些。 再瞧的时候。前头高阳公主、平阳公主、襄阳公主、晋阳公主几位俱已齐全,都坐在草垫上哀哀而哭,只晋阳公主倒是真在哭,襄阳公主几个怕也只是个面子情,装模做样一番罢了。 尤其是襄阳公主,恐怕襄阳公主早已知道高太后与她亲母之间的龌龊,哭的时候也不过有些声音,眼中竟一滴泪都没有的。 再旁边有陛下的一些嫔妃也跟着哭灵,这些嫔妃哭的极具美感,当真是梨花带雨。露打杏枝,十分的耐看。 季颂贤也不愿意做这面子情,更不愿意十分给高太后哭灵,不过做个样子。将自己淹于人群中,微垂着头以手掩面罢了。 伍氏大约也是这般想的,竟与季颂贤姿态差不了多少。 晋阳公主高哭几声,一时疯魔了一般扑到棺材上,大喊大叫着:“母后,母后。您怎么就这么去了,您……疼煞儿臣也,母后一直疼爱儿臣,儿臣还未尽几分孝意,却不想母后就这么没了,您一去,叫儿臣如何是好?” 她一行哭,一行拿头撞棺木,瞧起来当真是十分的痛哭,带的灵堂上好几位曾被高太后关照过的夫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襄阳公主咬牙,指着晋阳大声道:“来人,将晋阳公主带过来,母后即已去了,她这样搅的母后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立时就有几个侍女过来拉扯晋阳公主,晋阳公主几巴掌将她们打退,使劲巴着棺材哭的极为凄苦。 只襄阳公主似是气着了,咬牙切齿道:“成何体统,晋阳你还不过来。” 晋阳公主回头看了襄阳公主一眼,眼中泪水滴滴滚落:“母后都去了,我再见不着母后了,我哭上一场姐姐难道都不许么?显见得你不是母后生的,与母后只是不亲。” 这一句话将襄阳公主几乎气个倒仰,甩手道:“罢,你爱丢人现眼我管不着,你哭你的。” 晋阳公主跪着使劲哭,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她一行哭一行道:“母后抚养几位公主长大,又养大陛下,这些年替陛下安稳朝纲功不可没,可是又有几人念母后的好,有人分明几乎快气死母后,可陛下什么话都没说,便是母后这一去,还纵容气死母后的人在灵堂上恶心母后。” 季颂贤听的心里咯噔一声,实在知道晋阳公主指的怕是她了。 晋阳公主哭完了,眼中多了几分阴狠,起身就朝季颂贤走过去,分开人群,她几步到了季颂贤跟前,指着季颂贤哭道:“贱人,都是你气死我母后的,今日我要叫你为母后偿命。” 季颂贤抬头看看晋阳公主,并不辩解。 晋阳公主似是更得了趣,骂的越发的狠了,襄阳公主看不过眼过来拉她,一边拉一边道:“大闹灵堂,这便是你的孝顺么?” 只晋阳公主哪里肯依,险些和襄阳公主撕打起来。 季颂贤微微抬头冷笑一声,口中轻飘飘道:“公主莫忘了被雷劈的滋味?” 一句话,将暴怒中的晋阳公主止住,虽然她不再哭骂了,然还是扔下一句狠话:“你早晚要遭报应。” “公主还没遭报应呢,我如何也比不过公主您的。”季颂贤不软不硬的来了一句,又低头不语。 襄阳公主趁此时机赶紧将晋阳公主拉走安抚。 待过了一会儿,季颂贤便去寻佘皇后,只说自己身体不适要提前出宫回家,佘皇后立时便准了,同时,伍氏也告了假,佘皇后也同样准允。 待回家去后,季颂贤便换了衣裳上床睡觉,踏踏实实的睡了一晚上觉,第二日早起便带了丫头去盛腊八粥。 将那粥用青花大瓷碗盛出来,每一碗上又撒了些许各色的水果丁,再放了一朵红萝卜雕的花,装点的十分漂亮,又拿了许多食盒过来,里头已然装好了点心,季颂贤亲手将粥放进食盒中,打发人去各家相送。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有牛家、卢家、季家等好几家家人上门送粥。 季颂贤叫人接了粥,又给送粥的人打赏,便将各家的粥拿过来品评,绕梁和雪玉几个也在旁边凑趣,一时从粥的品相还有味道说起,洋洋洒洒都说了一大篇,最终便是自家的粥熬的最好的,装点的也比别家漂亮,这回肯定能惊艳一大帮子人。 季颂贤笑着只说她们脸皮子厚,这样自卖自夸,实是不知羞的,一句话说的好些人都笑了。 旁人家得了成家的粥倒都夸好心思,好手艺,只季家得了粥,伍氏尝了之后倒是有些哀伤,许久之后才叹道:“到底是嫁了人的,不如在家做姑娘时候,很是能费心了。” 季颂贤在宫中得了没趣,腊八这日也没去,宫中也没说什么,其后几日她就在家里窝着和丫头说笑,一日都没去哭灵。 反正她和高太后关系也不怎的,再加上晋阳公主的闹腾,她做什么去自讨没趣。 再者,季颂贤也知道陛下如今心中对高太后是有恨意的,就是她不去宫中哭灵,陛下也不会怪责的。 果然,其后好几家的诰命报了身体不适,庆丰帝都派人探视,又说虽然太后故去事体极大,本该举国同哀,然则如今年根底下,再加上十冬腊月实在不便,他不忍叫各家夫人再添病症,允许年纪大的诰命不来送灵。 如此一来,好些人都夸庆丰帝宅心仁厚,很有一番仁君风度。 季颂贤却十分好笑,心说若是庆丰帝亲娘死了,你再瞧他有没有仁君风度吧。 虽说如此,只到底便宜了季颂贤的,她也乐的在家里自在舒服。 又过几日,终是将高太后灵驾送走,宫中也撤了白缦,各大臣家里也都将白布撤去,金陵城中一时也恢复了往日热闹景象。 然就在这个时候,庆丰帝下旨说明高太后非他亲母,他的亲母另有其人,现如今已然寻到他的亲母李夫人,李夫人这么些年吃尽苦头,他也没有尽到人子本份,如今实该将李夫人接进宫中奉养终老。 这旨意一下来,好些人都在心里说人走茶凉。 高太后还活着的时候,庆丰帝可不敢如此,丝毫不敢说什么他亲母已然寻到的事情,只高太后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将李夫人接进宫中来,说实话,这本该是应当应份的,可这事做出来,到底有些小气了。 因着这件事情,晋阳公主又去宫中闹腾一场,这一回惹恼了庆丰帝,庆丰帝下了旨,无旨不准叫晋阳公主进宫,又派人去成国公府看守晋阳公主,将她几乎禁足。 为着这件事情,成国公对晋阳公主很有意见,成平安也不帮她说话,听说,晋阳公主的日子很是难过。(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年夜 一晃眼到了腊月二十三,早几日朝庭各衙门就将开始封笔,庆丰帝写了许多福字分派各大臣家中,写完福字也封笔过年。 这时候金陵城百姓富足,日子也好过一些,到了年根底下也没有什么多的偷盗情况,案子反倒比别时更少一些,再加上到底要过年了,锦衣卫就是要查官员们,也不会在这时候去查,成怀瑾倒是难得的得了几分清闲。 旁人家的老爷清闲时候做什么季颂贤看季亿还有早些年成平安和成国公倒也知道一些。 大约便是读几本书,再和清客们清谈一些,再便是出门访友,邀了好友三五成群去哪里游玩作诗,更有去青楼妓馆游玩的。 季颂贤的认知中,朝庭的官员大约都是如此的。 可是,她却没想着成怀瑾得了空竟然也不读书不习武,更不结交好友出去玩,要说去青楼妓馆,那是更加不可能的。 成怀瑾每日里拉着季颂贤往返于厨房与卧室之间,用他的话来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总归得多备些年货。 于是,季颂贤就开始跟着成怀瑾蒸糕点、炸丸子,自己做的小血肠,灌的香肠,又做酱肉,做卤味,总归是到大年三十的时候,不知道弄了多少食材,光是肥鸡大鸭子就炖了许多,专等着年节的时候要用。 季颂贤倒也跟着成怀瑾学了许多的厨艺,她一时跟着成怀瑾做菜,一时好笑,心说她要是告诉别人锦衣卫总宪在家的时候经常到厨房做菜,怕是谁都不信的。 季颂贤这般想,也是这般与成怀瑾说的。 她说完,成怀瑾愣了片刻,随后也笑了:“别人不信是别人的,咱们过自己日子就好。” 说到这里又道:“原先我跟着师傅的时候,师傅不爱进厨房,过年的时候。所有的吃食都要我准备,这么多年过去,倒是习惯了。” 说这话的时候,成怀瑾才弄了好些鱼丸。正拿着勺子煮鱼丸汤喝。 季颂贤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着飘浮在锅中的白白嫩嫩的鱼丸子,闻着香气,口水都几乎流出来,她一行看着鱼丸。一行掐了掐自己胳膊:“自你得了闲这几日,我都长了好几斤呢,每日各色美食不断,这年过去,我怕是胖成什么样子了。” “胖些好。”成怀瑾回头一笑,给季颂贤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白白胖胖多好看,也就是那些高门大户愿意娶瘦媳妇,民间百姓谁不乐意娶个白胖媳妇过年。” 季颂贤接过碗来喝了一口:“可惜你没娶个白胖媳妇,倒娶了我这瘦子,因此上。才想方设法要将我养胖。” 成怀瑾很认真的点头:“你怎样我瞧着都好看,你胖些也省的许多人惦记,倒是叫我放心许多。” 季颂贤此时拳头已经捶到成怀瑾身上:“不安好心,坏东西。” 成怀瑾利落的将汤盛出来,一手揽住季颂贤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又猛的堵在她嘴上,将她嘴里的鱼丸抢了去:“即如此,我便坏与你瞧。” 待到两个人从厨房出来,却见成怀瑾一副心满意足状,季颂贤却是面带春色。羞羞怯怯。 这日正好是大年三十,半上午成怀瑾煮了鱼丸汤喝,下午就带着下人开始在各处贴春联,又将廊下。游廊等各处挂了牛角灯,大红的宫灯等灯笼,天一擦黑,便将各处灯笼点燃,一时间,整个府里都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季颂贤也交待大厨房整了许多席面,叫下人们轮换吃年夜饭,她自己带着几个丫头亲自下厨也整了一桌席面,等着成怀瑾帖完春联,两个人坐到暖和的屋里一边说话一边吃菜。 成怀瑾喝了一杯酒叹道:“今年太后才过世,有爵位官职的人家都不许取乐,倒是失了几分意趣,若不然,咱们家请一帮小戏来,倒是能热闹一些。” 季颂贤一边给他添酒一边道:“我觉得这倒好,旁人家都麻烦的紧,只咱们家就咱们俩,倒是难得的清静,往年我在家里的时候人太多了些,大年三十晚上耳根子里全是各种声音,到睡觉的时候都觉得难受的紧。” 成怀瑾又何尝不明白季颂贤故意这般说,不过是为着安慰他罢了,他又喝一杯酒,嘱咐季颂贤一句:“正月里除去回娘家,你还是莫再去做客吃酒的好,咱们在家里清静一正月。” “好。”季颂贤笑着答应,想了一会儿又道:“等过了正月初二咱们就去城外庄子上可好?我倒是想泡温泉了,庄子上人少,比城里更清静一些。”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成怀瑾也觉得好就同意了。 待吃过酒菜,将剩下的散给底下丫头,季颂贤和成怀瑾收拾了围着暖炉读书,倒也是难得的自在。 只是,这自在清静也没有一会儿,就听得外头一阵笑声,紧接着,绕梁和绿绮打帘子进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季颂贤看着她俩问了一句:“席面吃好了?” “吃的好着呢。”绕梁笑着走近,将腕上带着的金手镯褪下来放到手帕里包住,过来服侍季颂贤:“奴和雪夜姐姐几个划拳赢了好些钱,雪玉姐姐和雪莺姐姐打赌喝酒,结果两人都醉了。” 季颂贤摇头笑道:“一会儿你拿了眉笔给她俩脸上画花去。” “正是呢。”绿绮拍手:“奴正想着呢,倒叫太太说着了。” 绕梁看了季颂贤两眼:“老爷太太这也太清静了些吧,大年三十的也有些不像,不如奴拿些干果来,咱们一行吃一行说话,倒能热闹几分,不然,这年夜如何守得过去?” “你去拿吧。”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句,又叮嘱:“穿上大衣裳,外头天凉,小心冻着。” “省得。”绕梁出去一会儿就拿了果盒子进来,里头分了好几格,每一格都装了一种干果,有瓜子,杏仁、核桃、榛子、蜜饯等。 绿绮拿过核桃夹子夹了两个核桃递给季颂贤和成怀瑾。 两人接过来吃着,绕梁又泡了一壶好茶提过来,四个人围着暖炉喝茶吃着干果,说些闲话。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绿绮到底年幼,早已有些受不住了,直打呵欠。 绕梁推推她,拿了冷手巾给她擦脸,叫她清醒一些,绿绮迷瞪着眼睛张了张嘴,又拍拍脸:“可还有多半夜呢,这得怎生熬得住?” 绕梁一笑:“太太素来最会说故事的,不如与奴说个故事听,说不得就熬了这一夜。” 成怀瑾倒也赞同,对季颂贤道:“左右无事,你便讲一个吧。” 季颂贤想了一时:“光我一个人讲很没意思,不如咱们一人讲一个,不拘是什么故事,不过是听个新鲜,提神罢了。” 绿绮立时拍手叫好,季颂贤一笑:“如此,我就开个头了。” 她又想了一会儿,便道:“我心里倒是有个故事,只是谁都没敢说,且也不敢写出来,这故事有些吓人,你们权且听听罢了,若是觉得害怕,我便不说了。” 季颂贤想讲的便是末世的故事,她觉得这种故事很好看,且到了末世,为着生存父子相残,夫妻相害,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发生,很是能警醒世人,只是,这故事到底有些吓人的,她却是不敢写的。 “太太只管说,奴跟着太太是不怕的。”绕梁一笑。 绿绮看看成怀瑾:“老爷厉害着呢,奴也不怕。” 季颂贤见这两个丫头都说不会害怕,就开始讲了起来:“我原先写的那个未来游你们也都看过,这故事就是发生在后世许多年之后了,只说那时候人们打了深到地底的井,将里头的石油取出,又能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只是,如此却是有违天道,到了一定时候,老天发威……” 季颂贤慢慢讲述,不过才开了个头,讲到主角邻居家里父亲异变,将亲生儿子给吃了时就吓的绕梁和绿绮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一见如此就停下来,绕梁却直催:“太太快些讲,后来呢?那位红娘子呢?如何了?” 不说她俩,就是成怀瑾也是头一回听说这等奇事,很是听住了,满眼的认真和期待,季颂贤笑了笑,嗑了几个瓜子继续道:“红娘子是自己租了房子住的,整栋房子只她一个人,她发烧一夜也没人管,幸好房门极坚实,她又锁的好,倒也没叫人或者异尸破门而入,等她醒了之后,只觉饿的肚中难受,正好家中还有存粮,红娘子全做了吃,等吃完,却发生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成怀瑾追问一句。 绕梁和绿绮也瞪着眼睛直等着听,此时,却听得窗外一阵响动,却是雪玉几个的声音:“好啊,你们两个只说不胜酒力偷跑回来,我当怎的,原来竟是跑到太太屋里吃独食,叫太太讲故事与你们听呢,可算是逮着你们了。” 话音刚落,雪玉头前打帘子进来,紧接着,雪夜姐妹几人也都进了屋,原先还有些清冷的屋子一时闹哄哄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正月 大年初一季颂贤没有出门,成怀瑾在金陵孤身一人,本就没什么亲人,也没结交过朋友,所以,他们倒不必给人拜年,也不用等什么人拜上门来,这年过的真真好清静。 初二一早季颂贤就起身收拾,不只收拾了拜年的礼品,还换了一身衣裳,就是成怀瑾,她也给收拾的极利落。 成怀瑾爱着黑衣,季颂贤这日却没有按他喜好拿来衣裳,而是拿了一件蓝底银线织团花纹的袍子,又用了簪宝赤金簪子给他将头发梳好,再戴了一顶貂皮暖帽,等收拾妥当,两人直接就去了季家。 此时伍氏已经等侯多时了,不时的叫人出去看看,又叫孙氏让厨房收拾了一桌子平素季颂贤最爱的饭菜来。 且等着天大亮的时候,季颂贤和成怀瑾结伴而来,季颂贤进了伍氏屋里,成怀瑾进了书房,过不多时,厨房里饭菜准备好了,伍氏叫在前厅摆宴,宴开两席,分男席和女席,中间拿着屏风隔了,女眷们都坐在里头,男人们坐在外头,虽说隔着屏风,然说话吃酒的声音还是能听着的,倒也很是热闹。 伍氏拉季颂贤入了席,坐下就道:“你们这年过的太冷清了些,待过了年初五,你就跟我出去吃酒,省的老天拔日的在家无聊。” 季颂贤微微垂头:“娘和嫂子去吧,我……他说今年正月叫我少出去吃酒,我还是不去了。” “这会儿子就管上你了?”伍氏拿眼打量季颂贤:“你也忒听话了些吧,这可不成。” 季颂贤挨着伍氏,小声在她耳边说话:“也不是他管着我,他到底在朝为官,又是那么个职位,许多事情上和旁人不一样,再者,他消息很是灵通,说不得……总归他是为着我好。为着我们家好罢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压低了声音:“娘只说我这年过的冷清,却不知道冷清些也好,我倒觉得比旁人家一大家子挤在一处口角要强许多。你不知道,自你女婿封笔之后,倒是得了闲,他在家整日无事,每天都亲自下厨整治许多吃食与我。这个年过的我都胖了许多呢。” 伍氏一听立时仔细打量季颂贤:“倒是真胖了,如此看来,姑爷对你倒是真好,那姑爷的话你得听着,即是不爱叫你吃酒,你就别去了,我如今年纪也大了,也不乐意动弹,也就不出去了,你嫂子要管家。还是在家里的好些。” 季颂贤笑笑,知道她的话伍氏听进去了,也就放了心。 这酒一直吃到快晌午的时候,男席那边,季纲带着几个兄弟一直灌成怀瑾酒,成怀瑾倒也来者不拒,到下席不知道吃了多少酒去,只他面色如常,丁点醉意没有,反倒喝的季纲兄弟几个脸上都红了。 待女席这边吃的差不多了。季颂贤就叫丫头传话过去,只说莫多吃酒,大过年的吃醉了头疼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者自己家里不必客套。尽量便是了,不要勉强。 成怀瑾一听这话顿时笑道:“夫人说的极是,如此,这酒还是不吃的好。” 一时,他又要醉酒汤喝,眼瞧着竟分明是个畏妻如虎的。实在是叫季纲等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两人在季家一直呆到半下午,眼瞅着天要黑了才告辞离开,待回去之后,季颂贤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城外庄子上住几日。 年初三一家子人就动了身,直接去了温泉庄子上,庄头早早得了信儿,早些就将屋子收拾好了,也熏的暖暖和和,待季颂贤过去之后,庄头拜见了主子,便从库房里又搬出许多新鲜吃食,还有各种腌制的肉菜等等赶着叫人准备了席面给季颂贤和成怀瑾送去。 二人吃了饭,便拿了换洗衣裳去泡温泉,这一泡,竟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只知道回屋的时候,成怀瑾拿了大大的毯子包着季颂贤抱回屋的,待一回去,将季颂贤放到床上,绕梁过来伺侯时,就见季颂贤只穿了中衣,一头长发披散着,显见得睡的很沉,脸带春色,姿容懒怠,越发在清丽中带了许多的艳色,比那国色天香的牡丹更加好看。 绕梁拿了厚锦被给季颂贤盖上,在给她掖被角的时候,就见季颂贤颈窝处有几个红痕,嘴唇也有些红肿,一时间,绕梁脸都红了,心里只道老爷实在太过胡闹了,这大明白日的硬是拉着自家太太混折腾,太太也由着他…… 且不说季颂贤和成怀瑾在庄子上如何每日快活,只说季家,伍氏自过了年初二,打发了离娘家近的几个媳妇回娘家之后就拘着家中媳妇不叫她们出去吃酒,若有人家来请,只说大过年的因忙累而得了风寒,不好出门。 这事要是换成旁人家,说不得婆媳之间得有什么矛盾,然季家因伍氏是个难得的和善人,这些年和媳妇们相处的也好,她这些媳妇倒没有一个有怨言的,原来只当伍氏到底年纪大了不乐意出门,自己一人在家又嫌太冷清了,于是拘着她们相陪。 孙氏几个妯娌想及伍氏的好,也怕伍氏心中寂寞,便换着法的与她逗乐。 只是到了初八那一日,许多诰命夫人去成国公府做客,吃酒的时候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事,晋阳公主发疯一般过去和周氏谩骂,一气之下又将桌子给掀了,着实将这些夫人们给吓着了。 只是,晋阳公主也没得意,陛下才新认回的生母,才刚刚册封的李太后又下旨申斥晋阳公主,晋阳公主一时脸色铁青,叉着腰将李太后大骂一回,更是吓着了许多诰命,酒也没怎么吃,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告辞离开。 初十那一日又有锦国公府马家请客吃酒,倒是也去了不少人,本来是想邀伍氏带着媳妇们过去的,只伍氏给推拒了,这一日锦国公府来客极多的,大约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锦国公的小孙子,他嫡子的嫡幼子在外头玩掉到池子里淹着了,待救上来的时候已然不成的,且在许多人下水救这位小公子的时候,在锦国公府的池塘里竟然捞到了违禁之物,引的锦衣卫都上了门。 这一日,这番变故将来客全都吓着了,一个个胆战心惊的回家,回去就闭门谢客再不敢出来的。 又隔几日,陛下叫人去查,查明锦国公府这些年偷换皇家贡品贩卖,又与许多豪商勾连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另外,还私放利子钱,逼的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且锦国公府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也都是胆大妄为的,竟然连包揽诉讼,买人顶罪,害了许多人性命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一时间,陛下大怒,命锦衣卫彻查,一直到过了正月二十,锦国公的罪状就摆在御案上,当真是一条条都足够致命,庆丰帝虽是仁君,可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即刻传召成怀瑾入宫,命他带人抄检锦国公府。 成怀瑾带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将锦国公府上下都拿进狱中,又接连翻找,不只将锦国公府明面上的家资查封,便是暗处的几个私库,还有奶奶太太们屋中的暗室里所藏的资财也都查检出来,好些入了国库,又有好些落入锦衣卫手中。 锦国公府也是经营数百年的世家,若是平时没有这样简单就能查抄得了,只是过年的时候,又是年节宴客时他家的嫡幼孙落水,一时叫锦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吓着了,也太过忙乱才出了岔子的,庆丰帝也是打铁趁热,趁其不备以最快的速度将锦国公府上下捉拿。 如此,锦国公府积累数代的家财大多进了庆丰帝的腰包,庆丰帝私库还有国库都几乎填满了,当真是有倒了锦国公,肥了庆丰帝的说法。 因着锦国公府的事情,这个正月里,不知道多少官宦人家胆战心惊,便趁着这股子风,庆丰帝又调换了许多边关守将,越发将兵权掌控在手中,且成怀瑾除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又被庆丰帝加封天下兵马大都督之职,一时间风头无两。 季家,孙氏和王氏几个妯娌伺侯在伍氏身侧,一边剥着干果,一边陪伍氏说笑,说笑一阵,孙氏便问:“娘好有先见之明,这个正月里总是不出去吃酒,倒省了咱们家多少事,娘是不知道,那日在锦国公府做客的许多诏命回到家里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亲眼见着这么许多的事情,又怕在陛下跟前落个和锦国公府走的近的名头,越发的小心谨慎,轻易不敢出头了,也就咱们家因娘说着了风寒不曾出门做客躲过这么些个糟心事。” 王氏也笑:“到底娘年纪大了经的事多,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都多,显见得是看透了这件事的。” 伍氏一笑:“哪里是我看的透彻,原是你妹妹初二回来的时候与我说了那么一句,不然,你们当我这般爱热闹的怎么在家里钻得住呢。” “竟是妹妹?”孙氏一惊,之后想及成怀瑾的职位,倒也明白一些什么:“怕是妹夫提点的吧,看起来,妹夫还是和咱们家很亲近的。” 王氏几个却在心里思量着,往后还得和季颂贤多多走动,到底她那里消息灵便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要反击 一个正月下来,继锦国公府的事情之后,又有几个世家被抄家,锦衣卫如狼似虎般的几乎每隔几日就抄检一家,将那些世家公子太太小姐们如牲口一样拿绳子绑了牵出来,菜市口也整日飘着血腥气,这个正月里叫人胆战心惊。 原来说好了正月十五看花灯的,可是因为许多事情元宵节整个金陵城都分外冷清。 出了正月,季颂贤就从温泉庄子回家,才一进家门,就见何管家匆匆赶来,点头哈腰道:“太太,成国公府的太太来了,说要见太太。” “周氏?”季颂贤不明白周氏见她要做甚:“先叫人引她去前厅,我呆会儿过去。” 说完话,季颂贤匆匆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她过去的时候,却见周氏正在前厅发脾气,指着一个小丫头大骂,说什么上的茶不好,分明就是旧茶叶,这水质也不好,且茶太烫了之类的话,周氏哪里有一丁点世家贵妇的派头,分明就是一泼妇。 说起来,这周氏到底也是限于出身,不管是眼界心胸还是规矩礼仪都不怎么样,最起码比宋氏差远了,也不知道成国公怎就会舍宋氏而就周氏? “成夫人。”季颂贤轻轻一笑走了过去,对快要哭的小丫头一摆手:“下去吧。” 小丫头立时飞跑出去,季颂贤在主位上坐下,不理会周氏难看的脸色:“不知道成夫人此来有何要事?” 周氏一瞧季颂贤的样子就更来气,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自然是有事的,我原来就说你是个厉害人物,哪里知道真真是小瞧了你的,呵,没想着你竟是这么个会拿捏人的,将家里男人拿埋的那般厉害,鼓动他要争成国公府的家产,也不看看你们也配。” 说到这里,周氏越发的来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硬是说我们老成家的种,瞧他那样子……” 周氏大约是气急了,随口谩骂,只是。她再如何说季颂贤季颂贤也不会多生气,然她这样骂成怀瑾季颂贤却是不许的。 不待周氏说完,季颂贤几步过去,大耳刮子扇了上去:“今儿早上吃了什么,满嘴喷粪。说起拿捏家里男人,我哪里有你厉害,竟将成国公拿的死死的,硬是认那什么外八路也不知道谁家做贼偷人生的野杂种当亲儿子,我呸,就成夫人这德性,便是娶回家里生了娃都不敢确认是不是自己的,更何况在别人家生的,也就成国公也不知道怎的被迷了心窍,乐意戴绿帽子做那乌龟老王八。活该认下一个小王八羔子。” 要比骂人,周氏如何能比得过季颂贤,不说季颂贤得了许多的记忆,便是她跟着伍氏那么些日子,那等山村泼妇骂人的手法可早就学会了,骂起人来可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直骂的周氏哼哼叽叽搭不上话,一张老脸早臊的通红。 “无礼,贱人……”周氏气的只能说这几个字。 季颂贤一笑:“正是呢,您无礼。您贱人,这个我早就知道的,不用您自己说出来,不过。既然您自己心里也清楚明白愿意这般讲,我也是拦不住的,往后,我出门就对人说,成国公府的夫人最是有自知之明的,分明给成国公戴了绿帽子。觉得对不住成国公,自己骂自己是贱人。” 周氏一口气没喘上来,几乎昏死过去。 季颂贤冷笑一声,心说这才哪到哪呢,她原先在成国公府的时候,受周氏的气可不止这么一丁点,她若要报仇,拿这般的话刺周氏,说不得一辈子都报不完仇的。 “作死的。”周氏又上前想要打季颂贤,季颂贤伸胳膊一挡,又一推,险些将周氏推倒,周氏撑着桌子喘了几口气大声道:“总归我告诉你们,别肖想成国公府的东西,不然……” “不然如何?”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怀瑾回来,大约是听见周氏骂的这些话了,他满脸冰霜,浑身带着煞气和血腥之气,一开口声音沙哑冷冽,吓的周氏变了脸色,咽口唾沫:“成国公府家产都是我家儿子的,与你们没关系,要是敢惦记,就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 成怀瑾冷笑一声,迈步过来,一步步逼近周氏,一字一句说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中都有着许多的厌恶还有浓烈的威严:“原本成国公府什么的我也没放在眼里,也不想要成国公府的家产,只是你今日闹上门来,我为着出了这口恶气,这成国公府的家财我偏要了。” 说完话,成怀瑾再不理会周氏,几步过去扶住季颂贤眼中柔情闪现:“没吓着吧?” 季颂贤摇头:“没有。” 成怀瑾皱了皱眉,对外喊了一声:“来人,送客。” 立时雪玉姐妹几个进来架了周氏便出了门。 季颂贤见成怀瑾脸上还有几分担心,实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莫忧心,我可没吃亏,这一回我将周氏好一通狠骂,恐骂的她好几年都回不过神来。” 见成怀瑾有些不信,季颂贤又道:“你也不瞧我是什么出身,虽然我父亲为人正直,可我母亲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厉害人说,要说骂人,我母亲能站在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我被她教养出来的,甭看瞧着柔软,可要论起骂人来,我比谁都不差。” 一行说,季颂贤一行数着手指:“乡村中下里巴人骂人的话我也会,我比母亲还强了一些,我识文断字,读的书也多,真要豁出去脸面,我能将最粗俗的骂人的话修辞的文雅了,骂出来却越发的形象,这天底下,要论骂人,能骂过我的可少着呢。” 成怀瑾见她这般得意,又见她笑容并不勉强,一时倒是笑了,搂了她坐下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她也没什么损害,这才轻松一口气。 季颂贤却在这时候笑道:“刚才那周氏还骂你来着,我一气之下将成国公也骂了一通,哼,她骂我男人,我就骂她男人,看谁厉害。” 就这么一句话,将成怀瑾也逗乐了,他低头,额头抵着季颂贤的额头,两人气息相闻:“你倒是个护短的。” 过了一会儿,成怀瑾起身,拉季颂贤进了屋,进去之后他先将大衣裳脱了,又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叫丫头煎了茶来喝,一边喝茶一边道:“原我并没想在这段时间如何成国公府,只这周氏硬要送上门来,我便也不得不先给他家添些乱子了。” “你待如何?”季颂贤问了一句。 成怀瑾一笑:“先不与你说,且等着吧,倒是有一场好戏可瞧。” 季颂贤也笑,拉了椅子在成怀瑾身旁坐下,一边给他递过一块甜点,一边道:“你未回来的时候,我骂成国公乐意做乌龟老王八,原是为着痛快骂的,如今想来,倒是能在这上头做文章。” 见成怀瑾听住了,季颂贤接着道:“成国公府为着面上好看,本就对外说成平安是继子,不是成国公府的种,再者,成平安出生的时候,他那位名义上的爹可还活着,成国公是怎么都不会承认他与别人妻子私通的,为此,他也万万不可能认下成平安,如此,咱们倒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她越说声音越低,在成怀瑾耳边低语:“你想个法子,叫成国公怀疑成平安的出身,慢慢引导,直叫他最终确认成平安真不是他的种,我倒是想看看,如此之后成国公要如何对待周氏,还能不能像原先那样看重成平安,一个不是自己种的儿子,成国公舍得将成家爵位和万贯家财留给他?” 季颂贤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种恶作剧的姿态,她温热的鼻息喷在成怀瑾耳边,拢的成怀瑾耳朵痒痒的,心里更痒。 等季颂贤说完,成怀瑾放下茶杯,一把将季颂贤拉进怀里紧紧搂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咱们在做坏事之前,是不是能先做些好事。” “你做什么?”季颂贤被猛的抱起倒是被吓了一跳,在成怀瑾怀里挣动两下没有挣脱,一时倒是软了身子。 却说这周氏被季颂贤骂了一通,又被成怀瑾吓了一回,回去便躺倒在床上,一时间想及季颂贤骂的那些话,越发恨恨的,却不想这时候成平安几个侍妾在门外说笑,周氏听着笑声心里恨的咬牙,将这几个侍妾叫进来狠骂一通,如此还不解气,一时间气坏了,拿了金簪子狠扎了好几下才解气。 却不想,这几个侍妾如今正得宠的时候,正是成平安的心尖子命根子,被周氏这样作贱自然气不过,回去当着成平安的面哭哭啼啼,将扎在身上的那伤痕叫成平安看,心疼的成平安什么似的,对周氏就有几分怨气。 不想第二日一早成平安带着妾室请安的时候,周氏又借故发作,成平安觉得不能容忍,与周氏大吵了一架,直将周氏给气昏过去。 成国公府听着信儿,看过周氏之后狠骂了成平安一回,只说成平安不孝,为着几个女人就这样忤逆自己亲娘。 成平安正在气头上,气上来可不管不顾的。 再者,他本就是穿越来的,可不是原身,对成国公府也没什么父子之情,一切不过为着利益罢了,见成国公府这样骂他,情急之下说话也不好听,险些将成国公也气病了去。(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疑心生暗鬼 “孩儿如此都是跟父亲学的。” 在成国公大骂的时候,成平安袖手站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父亲能为着一个女人毒杀亲子,残害原配,儿子也不过和母亲顶撞几句罢了。” 这一句话出口,成国公气的喘不过气来,抄手将茶盏子扔过去:“我是为着谁,还不都为了你这个小王八蛋。” 成平安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虽没说话,可明显不认同成国公那些话,将成国公险些给气死。 “儿子去瞧瞧母亲。”成平安拱了拱手就往外走,丝毫不理会成国公怎样。 原成平安并不知道这些事,早先成怀瑾这般指责,成平安还以为成怀瑾是故意这般说的,哪里晓得一回在周氏门外听着周氏和成国公私底下说话,虽然没有指明,可是,两人话里的意思那些事都是真的。 虽然说成平安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当听着成国公用毒残害宋氏肚子里的孩子时,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寒,倒也不是多同情成怀瑾,而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他深觉成国公太过自私,太无情无义,说不得哪时候成国公瞧不上自己了,也拿这种方法暗地里将自个儿给除了。 成平安心里想着,若是他的哪个妻妾有了孩子,便是最瞧不上的晋阳公主怀孕了,他也是高兴的,绝对不会做出杀害自己亲生孩子的事情,人常说虎毒不食子,成国公真是……那话不好听,成平安也不想去用这话形容成国公,只是心里到底有了根刺。 如此,他才能在成国公大骂的时候脱口而出这等话,只说完就有些后悔,不过他是个自负的人,也不想认错,这才借口去瞧周氏走掉。 说到底,周氏还是心疼成平安的。在成平安和她赔礼认错,又好生安抚过后,娘俩个倒是又好了,只成国公却有些冷了心肠。 偏就在这个时候。成国公的奶兄前几年弄了个外室,他这外室生了个小子,如今六七岁的年纪,他那奶兄爱的不成,却不想。这孩子竟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他外室偷人所生。 知道此事,成国公的奶兄几乎羞愤欲死。 原他奶兄娶的是宋氏带来的陪嫁丫头,宋氏失势之后,他奶兄就看不上原配老婆,极尽的苛责,对于原配所生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瞧不上眼,还想将外室带回家扶正,将外室所生的小子认成嫡子,为此闹出不少事来。 他的原配因为这些事情气的病重而亡。临死的时候还咒他一辈子断子绝孙。 他一怒之下,正好亲生的那个儿子过来回话,他就一脚踹过去,这一脚不要紧,踹的他儿子再没了生育的可能,他原想着总归还有一个儿子,总是有个香火的,哪里知道……哪里知道那竟不是他的儿子,他亲生的那个又给他生不出孙子来,正如原配所咒的那一句一般。竟是自此要断子绝孙的。 他奶兄气病了一场,起来之后就将外室和那个小儿子给卖了,原想对他亲生的那个儿子好些,可惜人家不领他的情。他去寻出嫁的姑娘,谁也不答理他,弄到如今,竟是孤家寡人一般。 成国公倒和对他奶兄也不错,原先他奶兄也帮他办了不少的事情,他心里惦念。叫来安慰一番,只瞧着他奶兄不过几日功夫,头发都花白了,整个人老了十来岁的样子,一时也是感慨不尽。 将他奶兄打发走,成国公心里也有些堵得慌,就独自一人到花园里散步。 成国公府的花园本就弄的极精致,几乎是步步有景,处处细致有心,成国公在这样的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心情倒是好了些。 他到底年纪也大了,走不多时就有些累,寻了块假山石坐下歇息,不想却听着假山后头有人说话,却是两个小丫头的声音。 其中一个小丫头道:“赵管事那个小儿子我是见过的,原我见了还觉得奇怪,赵管事那个模样竟生出这般好看的小子来,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的,我原想着这小子和赵管事长的不一样,必定像他那个外室,可有一回见了他那外室,眼瞧着也不一样,我原还和我娘嘀咕来着,只说那小子说不定不是赵管事的种。” 另一个丫头笑了笑:“我原也这么想来着,可赵管事兴头成那样,谁敢说出来,说起来,自家的孩子,总归有一些仿佛的,那个小子没一样像赵管事的,赵管事尖嘴猴腮的,可他那小子却是个圆脸,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赵管事小眯眯眼,他小子却是水汪汪的大眼睛……”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谁家的孩子不像自个儿的,总归不像爹就是像娘,丁点不像的,怕不是自家的种呢。”先前的丫头也笑了:“活该赵管事做了活王八,我看啊,他是被人给迷了心窍的。” “我听说赵管事为着这个还滴血验亲来着,你猜怎么着,那血根本就不往一处碰。”另一个丫头也是掩口轻笑,又推推先头的丫头:“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先头的丫头也道:“我也得回去做针线,咱们一处走吧。” 没一会儿功夫,假山后头两个丫头就走了,成国公这边一阵清静,可是,他的心总是不能清静。 原先他安慰赵大的时候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赵大太过倒霉了一些。 可是,如今听了两个丫头这些话,由不得他不多想想了,他仔细回想,赵大那个儿子确实长的不像他,至于像不像他那外室,成国公没见过,也说不上来。 可在成国公心里也觉得那两个丫头的话说的有些道理,丁点不像父辈的,谁敢保证这是自己的种呢? 一时间,成国公想及成平安对他的忤逆,想着成平安,就想到成平安的容貌。 他对外说成平安是继子,就是成国公府的下人们也都以为成平安是继子,都认为不是他的种,所以,并没有人说过什么。 成国公这么些年也没有胡思乱想过,他只说他和周氏有情,再加上周氏先前嫁的那个人体弱多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骨血留下的,再者,周氏也不会骗他。 可如今想来,再有情也不能抵了为着亲生骨肉着想吧。 要知道,周氏原先嫁的人家也不错,可是又哪里能和国公府比,为着成平安好,就算是成平安是别人的种,周氏也能安到自己头上来。 又想着成平安的样貌,成国公细细的想着,发现成平安和自己丁点不像的,和周氏似乎,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难道说…… 成国公不免多想了。 只他到底和周氏做了多年的夫妻,又有那么多年感情在,不乐意将周氏想的太过不好,也不愿意对他诸多猜疑,所以,只能将这份疑心压在心底,可是,到底心里有了些刺的。 他这里才起身想要回房,却看着赵大哭丧着脸寻了过来,一见他便立时道:“老爷,锦衣卫指挥使来了,说有事要见老爷。” “成指挥使?”成国公一阵激动,立时道:“先请他去书房,我一会儿过去。” 原先,成国公真的不将成怀瑾看在眼里的,可是现在有了许多猜测,他倒是想到成怀瑾了,想着这个可是他真真正正的骨血,又是嫡子,可不是成平安能比得了的,因此,他就想往后还是对成怀瑾好一些吧,到底,他也算亏欠这孩子良多的。 成国公一阵激动,先换了身衣裳,再去书房中。 他过去的时候,成怀瑾穿着一身黑色银线蟒袍,静静坐着喝茶,越发显的仙人玉姿,俊美异常。 “怀瑾。”成国公叫了一声,几步过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你可算是来了,如此也好,一会儿我带你认认这府上的人。” “不必了。”成怀瑾冷着脸放下茶杯来,起身直视成国公。 成国公打量着他,这细一瞧,才发现成怀瑾那双眼睛和自己的还真的很像,只是因着他到底年老了,眼角堆积了许多皱纹,而成怀瑾眼中太多冷漠,所以常人看不出什么来。 可成国公却是能瞧得出来的,他年轻的时候,那双眼睛长的和成怀瑾的一模一样,还有嘴巴,两人的嘴唇都是上边厚些下边薄些,不像成平安嘴巴薄的跟刀片似的,还有,还有那耳朵,他和成怀瑾都是元宝耳…… 成国公越瞧,越觉得成怀瑾和他年轻的时候实在太像了,他原先怎就没瞧出来呢? 是了,定是周氏时常在他跟前说成怀瑾的坏话,以至于他疏忽了,周氏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我此来是想和你说清楚的。”成怀瑾对成国公一拱手:“前儿你家夫人又去我府上捣乱,您家那位丝毫没有世家贵府的样子,跟个泼妇似的骂我夫人,你也知道我家夫人自幼娇惯,从没受过丁点委屈,一时受不住了,再加上周氏骂的太过,我夫人也还了嘴,狠骂了一通,虽说如此,可周氏走后,我夫人还是气怒交加,兼之时气不好,就给气病了。” “如此……” 周氏是气病了,可却不是因着人家季氏,而是因成平安那些小老婆们,只是这话成国公却不能说的,他也笑笑:“说起来,你母亲他也……” “哼!”成怀瑾冷笑一声:“谁的母亲?话可不能乱说。”(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添油加醋 “继母也是母亲。” 成国公拉下脸来:“你娶的那个夫人虽不怎么样,然到底也是明媒正娶进了家门的,做长辈的本该宽容些,我也不与你算她气病你母亲这笔帐了。” 成怀瑾不怒不气,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成国公倒是有些不好再说什么了:“总归都是一家人,说那么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只现在可不是一家人。”成怀瑾气笑了:“周氏不问青红皂白去我家里折腾,将我夫人气病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莫说她本与我无关系,就是与我有些关系,我也不能由着她这般欺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成。” “你待如何?”成国公也有些恼意。 “周氏在我家里直言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又说叫我莫打成国公府的主意,说这爵位和家财都是成平安的。”成怀瑾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这话里话外给周氏添了不少的罪名,也挑拨了一回成国公和周氏的关系:“她即给我安插这样的罪名,我可不能白白背负了,我家夫人也不能白受了委屈。” 成国公一听越发的恼怒,只是他这一回倒也不是气成怀瑾,而是气周氏自作主张,不言不语就去成怀瑾那里闹腾,而且还骂出那样的话来,周氏明知道成怀瑾是他的嫡子,却说什么野种,成怀瑾若是野种,他堂堂成国公又是何人? 又想着周氏说的那些个话,什么爵位家财都是成平安的,成国公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的紧。 他如今可还壮实着呢,周氏就打上整个国公府家财的主意了,平常无事的时候,谁知道周氏和成平安这娘俩个都在算计什么。 这一回子,成国公越发的怀疑成平安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了。 成怀瑾掀掀眼皮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我素来是个不受气的。也不爱别人污赖我,我本也没想着要认你,更不想要这成国公府,不过。即是周氏特特来寻事,我不能白白背了罪名,如此,我便想,要我认你也不是不成的。” “真的?”成国公不由一喜。心说周氏折腾一回还有这等奇效? “只我有一个条件。”成怀瑾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和恶意:“若是要我认你也成,先写好文书,将来这成国公府的一切都收我继承,不能给成平安一星一点,你先呈书到御案上,请立我为世子,这世子立了之后,我再认你,只是我一家子进了国公府。你得即刻将成平安分出去,不然,这事可不成。” 成国公原来的喜意转为恼怒:“你……放肆。” 成怀瑾淡淡一笑:“我今儿还就放肆一回了,若你不允这条件,就别跟人前说什么我与你们成国公府有关系,我当不起。” 成国公气的脸色胀红,险些暴走。 虽说他如今怀疑成平安,可是,到底和周氏多年的夫妻,情份也不是说假的。再者,他又疼了成平安这么些年,哪里是能说舍弃就舍弃的,再者。他也不会将宝都压在成怀瑾这个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不知性情的身上。 成国公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心情:“你……你这要求太过为难了些,换一个行不?到底成平安是你兄长,不能就这么将他逐出家门去啊。” “兄长?”成怀瑾冷冷一笑:“谁说得准呢,娶回家里明堂正道的太太说不准都能给戴顶绿帽子,何况别人家的太太了。那一位虽说身子弱了些,可也没有说生不出儿子来。” 成怀瑾一行说,一行指了指自己这张脸:“总归我照镜子从未在我脸上瞧见与他成平安有一丝仿佛的地方,你说什么兄长,鬼才信。” 说到这里,成怀瑾起身弹弹衣襟:“我的话言尽于此,成不成的端看你的主意了,我先行一步,你若是想好了就与我去个信,若是这事不成,往后,见了面只当是朝庭同僚,莫说什么父子之类的,没的恶心人。” 成怀瑾不待成国公有什么反应,当先一步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成国公回过神来要去要他,哪知道他已经走的没了人影。 成国公呆呆坐在书房里思量着,越发觉得成怀瑾所说很有几分道理,那成平安确实和成怀瑾长的不像,再想想旁人家的兄弟们,不说长的一样吧,总归有个地方长的像的,可是…… 一时间,他也有些无措。 成怀瑾从成国公府出来便骑马回府,不想走了几步就碰着成平安,成平安看成怀瑾从家里出来便有些疑惑,前些日子成怀瑾可是和成国公府的人闹的水火不容,这一回来又是做什么的? 这么想着,成平安不由自主上前拦下成怀瑾,他瞪眼瞧着成怀瑾,脸上有些怒意:“你来做什么?是不是嫌季氏将我母亲气的不够,特意来我家中添火?” 成怀瑾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成平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自然有我的用意,我要赶着回家,还请让开路。” 成平安没有让路,反而怒指成怀瑾:“你纵妻行凶,又口出恶言,没想着……你若还有几分良心,就该叫季氏来与我母亲道歉。” 这么一句话倒是叫成怀瑾给气笑了,他一挥马鞭一鞭子将成平安抽在路旁,冷声道:“你那母亲私闯民宅,随意谩骂,特特的找到别人家里闹事,不是找挨骂么,不说我家夫人只是骂了两句,就是拿棍子将她赶出去也使得,你身为人子不说反醒亲母作为,反而为虎作伥,实属不该,今日这一鞭子你就替你母亲生受了吧。” 说完话,成怀瑾又是一鞭子抽出,直将成平安身上的锦衣都抽破了,这才打马离开。 他这番作为将成平安又臊又气,好半晌起身指着成怀瑾背影骂道:“狗日的,等着瞧。” 成怀瑾打马回家,一进屋门就闻到一股子暖香,又见季颂贤正和几个丫头说笑,一屋子欢声笑语,在外头的冷意怒气顿时全消了。 季颂贤放下手中活计起身,笑道:“回来了。” 一行说,一行过来接过成怀瑾手中的大衣裳放好,服侍他换了常服,又递过一杯热茶来:“今儿天气凉,先喝些热茶,我叫厨房弄了锅子,待会儿咱们一处吃。” 成怀瑾笑了笑,端着茶水喝了两口,季颂贤又忙叫丫头端了热水给他洗脸,成怀瑾洗了脸,拿热毛巾将手脸擦净,摆手叫丫头们下去,坐下来将季颂贤搂了抱坐在膝上:“今儿都做什么了?” 季颂贤一笑:“左右没什么事,做了些个针线,又跟丫头们将后院那块菜地平整一下,种了些个青菜,再便是将原先写的那个话本子结了尾,再过几日我瞧着没问题了就送到印书作坊印成书本。” “你这一天倒过的自在。”成怀瑾听着也笑了,将头埋在季颂贤颈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季颂贤身上软软甜甜,说不出来的好闻,再加上季颂贤肤润脂滑,抱在怀里越发叫人觉得舒坦,有一种恨不得抱着她就是立时死了也愿意的感觉。 成怀瑾心说古来那些个昏君大约都是如此吧,若是他,能得季颂贤此等美人,倒也乐意为讨她欢心而败了江山性命。 季颂贤推了推成怀瑾:“搂的那般紧,咯的我身上疼着呢,你且轻些。” 成怀瑾立时放轻手脚,就听季颂贤道:“左右我在家里也无甚事,便自己找些由头做了,你今儿去做什么了?” “去成国公府了。”成怀瑾一句话叫季颂贤惊喊一声:“去他家做什么?那一家子没一个好的。” 成怀瑾听的失笑,又将季颂贤往紧里环住:“自然是为我家夫人讨还公道的,周氏来我家中寻事,将夫人气着了,为妻的若是不能替你出头,也枉为人夫了。” “哦?”季颂贤越发的惊异:“你是如何替我讨公道的?” 成怀瑾鼻子噌噌季颂贤的鼻子,又捏捏她的脸蛋:“我就与成国公说,要想认我也成的,只要他向朝庭请立我为世子,写明将来爵位和家财都是我的,一分都不准给成平安,再将成平安赶出家门,我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 扑哧一声,季颂贤实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都能想及成国公的脸上必然十分精彩的。” “我还与他说成平安是不是我兄长这事还不一定呢,总归他长的和我丁点不像,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成怀瑾又添油加醋说了一句,叫季颂贤笑的越发不能自抑。 笑了良久,季颂贤才摇头笑笑:“你啊,怕不是去要家财的,而是特特用你那张脸提醒成国公成平安的来历。” “知我者娘子也。”成怀瑾也跟着一笑:“只是我不知道成国公会如何作想,到底是情分在前,还是子嗣血缘为重?” “我也想知道呢。”季颂贤心头欢喜,脸上也带了几分喜气。 她都可以想见成国公以后会怎样怀疑成平安,而成平安却毫不自知,若是……季颂贤想着,要是成国公真将成平安赶出去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报仇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周氏翻转 “你说什么?” 周氏失手打翻茶盏,紧紧抓着小丫头的手,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小丫头胳膊上的肉里。 那小丫头吃痛却不敢喊出声来,战战兢兢道:“奴去老爷书房添茶,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成指挥使说,说如果老爷要他回来,就得将国公府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他,还得把大公子赶出去,不然,他就不会认老爷的。” “呸!”周氏一听这话气的什么似的,当下啐了一声骂道:“凭他也配,不知道哪来的野种,敢和我平安争家财。” 骂完后,周氏又问:“老爷怎么说的?” 小丫头看周氏眼中的狠意,吓的几乎跪下:“老爷说,说他和大公子到底是兄弟,成指挥使却说这可不一定,还说什么就连娶回家的老婆给戴绿帽子的也比比皆是,谁知道大公子是谁的种。” 小丫头将这话说完,早吓的闭上眼睛,直等着周氏拿大耳光扇她了。 可是,她等了好久周氏都没动静,小丫头大着胆子睁眼,就见周氏早直了眼,直挺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咬了咬牙,趁着这个时候微一行礼便溜了去。 周氏回过神来,越发的咬牙切齿:“黑了心肝的,这样污蔑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要是叫季颂贤听着周氏这话,恐怕得拿脏水泼她,亏得周氏敢这般说,清清白白?凭她也配?分明出嫁了却背着丈夫偷人,还生下成平安这个野种来,她竟然还有脸说清白,她若清白,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清白的了。 周氏坐着想了许久,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当下换了一身衣裳。 她原穿着极齐整,收拾的也干净富态,这会儿子换了一身月白的小袄。底下撒花长裙,外头罩了天蓝绣花褂子,将头发松松挽了,也并不戴什么首饰就这么去了成国公府书房。 周氏没有带许多丫头。只带了对她最忠心的嬷嬷,一径快步过去,她过去的时候,成国公还在书房发呆,周氏迈步进去。一进去就往成国公怀里撞:“作死的,我知你嫌弃我年纪大了,不及那些小丫头们娇娇嫩嫩的,即如此,你休了我就是,休了我再娶好的来。” 成国公原正在想着成怀瑾说的那些话,却不想周氏就这么扎了进来,一时手足无措,一行扶周氏一行道:“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周氏啐了一口:“说你和那野种的事?好好的你要把我和平安娘两个赶出家门,你倒不如拿绳子勒死我算了,我死了一了百了,凭着你怎么摆布,也好过,也好过外人都知道成国公抛妻弃子……” “你好好说话。”成国公被这么一折腾,原先好些想法都没了,只得先哄着周氏:“我又没怎么着,你这闹的是哪一门子。” “我呸!”周氏起身插腰骂了一句:“还不是那个小野种在你耳边叨叨,说了许多叫人听不得的话。你也信。” “你这话忒过了些。”成国公这时候也不知道怎的,心里就偏着成怀瑾一些,想到前些日子他和老成国公商量的事情,很不愿意周氏骂成怀瑾:“怀瑾他是我嫡亲的儿子。你骂他就如骂我一般。” “我偏就骂了。”周氏梗了脖子大哭起来:“我与你自小的情份,后来又等你那么多年,为你吃了多少哭,受了多少罪,一心一意待你,你呢?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可有对不住你的。平安这孩子对你如何?现如今倒好,你一个嫡嫡亲的儿子就想把我和平安赶出家门,即如此,我也不活了……” “谁要赶你了?”成国公被烦的心里极燥,可看着周氏哭成那样,到底两人自小就好,半辈子的情分了,他也实有些不忍心,不由的软下来哄周氏:“你的好,平安的好我如何不知,我又没说要赶你们的话,你哭个甚子?” 周氏抽噎着:“那你得保证一辈子都得对我和平安好。” “好好,我一辈子对你好。”成国公越发的耐心哄周氏。 周氏这才破啼为笑,拉了成国公的手小声道:“不是我无理取闹,实在是你被猪油蒙了心的,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想想宋氏是怎么去的,临去之前受了多少罪,成怀瑾心里可都明白着呢,那可是他亲娘,他要是回来了不说我,就是你可还有好?将来他经继承国公府的家业,老爷,咱们都老的动弹不得了,还不是由着他摆布,我怕他是要给宋氏报仇的,到那时候,不说我和老爷了,就是阿翁也不定在他手底下受多少罪呢。” 说到这里,周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就从老爷治死宋氏那时候起,您就不该想着和成怀瑾还有什么父子之情,父子之情?二十多年没见过面能比得上天天承欢膝下,何况,还有杀母之仇呢。” 周氏这话倒是真提醒了成国公,他悚然而惊,细细思量之后不得不承认周氏所言甚是。 “都是父亲这几日在我耳边唠叨着什么嫡系血脉,我倒是真真被猪油蒙了心的。”成国公拉了周氏坐下细细说着:“原我和父亲想着成怀瑾那锦衣卫的职位,若是他进了家门,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咱们家不知道的,咱们还怕什么,只是如今你这么一说,倒真是不必了。” “我岂能不为着你好。”周氏笑着捶了成国公一拳:“你当我撒泼耍赖的为着哪个,还不都为着你这老东西。” 成国公也笑了,攥住周氏的手:“我知你心里有我,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只有你的。” 两个加起来快百十岁的人竟这般没羞没臊的调笑在一处,过了许久,周氏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老爷,利益再好,可那也是带了毒的。” 成国公点头:“我心里明白着呢,你放心,我会和成怀瑾说清楚的,往后啊,再不想旁的了,成国公府这份家财也只能是平安的。” 周氏笑的抿着嘴,微垂着头:“倒也不是我容不得人,实在是为着咱们将来考虑,老爷且放心,平安什么性子您还能不知道,他孝顺着呢,将来咱们跟着平安必是错不了的。” 到底成国公和成平安父子之情深厚,他又如何不心疼成平安,且也更信任成平安,这会儿子倒也承认:“我也知平安的好,又岂是那才回来的怀瑾能比得了的,老爷子那里我会去说道说道,你也跟平安说说,虽说他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可到底不及仕途上有前程,咱们成国公府也不能没有个有实职的,叫他好生准备准备,赶春闱之后,我想法子给他弄个实职。” 周氏一听越发的欢喜:“平安有本事,只是太过贪玩了些,只要他收了心,什么官职做不得。” 成国公又和周氏说了好一时话,商量了好些事情,待周氏从书房出来,满脸的得意,心中想着凭的成怀瑾那个野种再位高权重,可怎么着都不及自己在成国公心量,她紧握着拳头,咬牙小声道:“宋氏,我能叫你不得好死,同样也能叫你儿子也不得好死。” 成国公府的这些事情没用多长时间就呈在成怀瑾案头,他细细看了一会儿,嘴角勾出一丝冷意,起身将密报烧了,伸手在桌上轻轻敲击。 季颂贤端了两碗粥进门,进来便看成怀瑾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她轻手轻脚的将那粥放到桌上,又悄无声息坐在一旁拿了本书瞧着。 过了许久,季颂贤见成怀瑾动了动,这才赶紧起身:“粥都凉了,有什么事待先喝过粥再想吧。” 成怀瑾对她一笑,接过碗来喝了一口:“倒也不凉,刚刚好。” 季颂贤也端起碗来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待喝完了,将碗收起来叫丫头们拿出去,她坐到成怀瑾身边道:“这都二月了,再过些时候便要春闱的,七兄八兄还有表兄都要入贡院的,我想着且回家住上几日,不然这心里总归不踏实。” 成怀瑾握住季颂贤的手:“不忙,且等几日,待我准备好了送你回家,另外,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岳父讨教。” 季颂贤点头:“你的事情要紧,我有什么打紧的。” 说到这里,她又看成怀瑾:“成国公府的事情你准备如何?” 成怀瑾一笑,伸手揽了她:“成国公养了成平安这么大,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为着我这个外人去赶他出府的,我也不过给他添了些堵罢了,过几日我再逼上一逼,说不得成国公就能写出一个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来,若真是那样,咱们就彻底清静了。” 虽说不能将成平安赶出去季颂贤有些失望,可是一听能够和成国公府彻底的绝断关系,她倒也是高兴的:“若真是这样就好了,若不然,他们想什么时候来折腾咱们就什么时候来,没的叫人恶心。” “就算是不能将成平安赶出去,可我也不会叫他们好过的。”成怀瑾紧握着季颂贤的手,脸上带了一丝寒意:“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又岂会放任仇人逍遥。” 季颂贤听了这话心中一紧,为着防止成怀瑾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她只得打迭起精神小心劝着:“婆母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的,只要你将日子过的好了,她怎么都是高兴的,她不希望你为着报仇将自己也搭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改姓 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一句话道尽了江南早春景致。 快到二月中的时候,整个金陵城都笼在一片绿色烟雾之中,满城的绿柳发芽,长出嫩嫩的叶子,那种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生机勃勃,带着几许明媚鲜艳,叫人看了心头一喜。 季颂贤坐在窗前,叫人将窗子打开,借着绿纱窗往外去瞧,却是一片鲜绿,这份鲜绿中不时透过几许粉色,那是不知道哪里的桃花早早的开了几朵。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软烟罗,你带几个人去寻出来,寻那烟霞色的来换了这窗纱。”季颂贤回头跟绕梁说了一句,笑道:“如今满眼都是绿色,再用这茜纱糊窗子有些不好看了,假倒是那烟霞色的软烟罗趁着绿意好。” “正是呢。”绕梁也笑了起来:“奴正想着这绿色窗纱子配上外头的青枝绿叶确实不怎么好看,太太所说的那个软烟罗的确还有些烟霞色的,奴记得还有几匹绯色带花鸟的,另有几匹杏色带折枝花卉的,倒都好看。” 季颂贤起身,伸手将窗下案上供着的几枝杏花取下来,正好绿绮从外头进来,捧着才剪下来的黄色腊梅,季颂贤瞧着好,便换了瓶中的水,将腊梅花供在瓶中:“即是这般,你便将瞧着好看的都挑出一些来,除去糊窗子,床帐之类的也该换换。” “是。”绕梁应了一声,取过库房的钥匙出门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去挑纱罗。 季颂贤回头看看绿绮:“今儿天好,你一会儿将被子什么的翻出来晒晒,另外,把冬天戴过的那些金头面好好收起来,如今总算是过了冬天,倒不必戴那些金首饰了。” 绿绮也笑:“奴一会儿便收拾去,正好前儿宫里赏下来一些纱堆宫花,还有好些个绢花并一套珍珠头面,奴瞧着都好,尤其是那宫花。跟真的似的,太太瞧了保管也爱的什么似的。” “宫花?”季颂贤越发的好奇了:“我怎不记得宫里赏过宫花?” 绿绮笑的掩了嘴:“太太竟是忘了,那日太太正心烦着呢,奴拿了宫花来给太太过目。太太只说谁耐烦瞧这些个东西,叫奴先收起来。” “竟是那一日赏的。”季颂贤也恍忽记了起来:“你寻出来我瞧瞧。” 绿绮立时去找,在妆台前的盒子里拿了出来,统共二十枝宫花,都一对一对的。有杏花、桃花、玫瑰、杜鹃、腊梅、牡丹、玉兰…… 季颂贤拿起一枝玉兰来瞧了半晌方笑了:“倒做的跟真的似的,猛一瞧我还以为才剪下来的鲜花呢,这玉兰瞧着倒是好,我先戴上试试。” 转瞬,她将玉兰插在头上,又扶扶鬓角,瞧中一枝海棠花笑道:“我才做了一身新衣裳,倒和这海棠花颇配的,明儿穿出来瞧瞧。” 正说话间,便听外头小丫头道:“老爷安好。” 季颂贤立时起身。就见成怀瑾穿了月白蟒袍,头戴玉冠,披了薄披风掀帘子进来。 “今儿回来的倒是早。”季颂贤笑着上前拿过披风,又伸手将成怀瑾头发上也不知道从哪沾的一片柳叶拿下来。 “你下去吧。”成怀瑾对绿绮摆了摆手,绿绮行礼告退出去。 她前脚走,成怀瑾后脚就将季颂贤抱了起来,笑着在她脸上印下一吻:“今儿我去成国公府,总算是叫成国公写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又到陛下跟前备了案,往后。不管是谁,都再不能说我是成家的人了。” “这倒是好事。”季颂贤也是一喜:“倒真不必再担忧他们哪一日寻上门来生事,咱们倒是真真清静了。” “是好事。”成怀瑾使劲点头:“可笑的是成国公虽写下文书,竟还对我说往后有为难的事来寻他。还说什么父子亲情的话,没的恶心人。” 见季颂贤也跟着点头,成怀瑾又发了一句牢骚:“更可笑的是那周氏竟是拦了我,话里话外都是成国公看重她和成平安,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嫡子,叫我以后莫打成国公府的主意。还说什么成国公府就是有万贯家财,却是一文钱都不会留给我,呸,当我稀罕不成。” “他们有钱是他们的,咱们不稀罕。”季颂贤跟着笑了一声:“日子都是各人过的,咱们如今日子就很好,又不需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更不用穿金戴银的,咱们两个能花多少钱去,光是你的俸禄便足够的,更何况还有婆母留下的资财和我的嫁妆呢。” 季颂贤这话无疑说的很大度,也很淡泊名利,倒叫成怀瑾很是欣赏,抱了她坐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即是我和成国公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便不想再姓成,我想换了母姓,说起来,我和成家没有丝毫亲情,只我母亲一心为我打算,宋家又……我算是承继宋家香火吧,更何况,师傅也姓宋的。” “姓宋么?”季颂贤想了一时道:“你爱姓什么就姓什么吧,不过是个名头。” “我改日将户籍改过来。”成怀瑾,如今改成宋怀瑾倒似是了了一件心事一般,很是有几分欢喜。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季颂贤,季颂贤接过来瞧了几眼竟是大惊失色:“这……你怎么得来的?” 原来,那张纸上竟是春闱的考题,怪道将季颂贤吓成那样,她还以为宋怀瑾利用职务之便偷了考题出来呢。 “跟陛下那里拿的。”宋怀瑾轻描淡写的解释两句:“你不是要回娘家么,将这个带回去,莫给兄长们瞧,只在他们读书的时候透露出来就是了。” “这个……”季颂贤还是很害怕的:“你怎么能跟陛下要呢?这,这叫陛下作何想法。” “管他呢。”宋怀瑾不以为意:“拿好了,莫给别人瞧就是,你要是露了题,这回科考说不得就不能做准了。” 季颂贤还是有些胆战心惊,可是,这分明是宋怀瑾一片好意,她也不能驳了,更不能对宋怀瑾说笑,只得小心的看了几遍,将这些题目全记在脑中,然后点火将这张纸给烧了,如此,才稍稍安心一些。 两个人又说一时话,宋怀瑾便对季颂贤道:“如今事情都办妥了,你要回去就尽快回,再过些日子就要科考的,你回去也能帮岳母些忙。” 季颂贤点头:“我叫人收拾东西,今儿就回去。” 宋怀瑾又搂了搂她:“明儿晚上我下了衙便过去,咱们再一处说话。” 说完,他放开季颂贤转身离开,季颂贤想着要回娘家,也顾不得什么换窗纱晒被子的事情了,当下叫了几个丫头过来收拾了好些东西,又叫人备了马车,头中午前已经坐车去了季府。 伍氏那里早得了信儿,季颂贤回去的时候她就扶着丫头的手在屋外等着,季颂贤几步上前扶住她:“娘怎出来了,今儿风还有些凉呢,你就是等,也该到院子里暖和的地方,这廊下可阴着呢。” “我也不过才出来一会儿。”伍氏笑了笑,忙着叫人给季颂贤搬东西,将她带回来的东西都搬进她做姑娘的时候住的闺房里,之后拉了季颂贤的手进屋,一行走一行问:“怎就突然回来了?姑爷可还好?你家里也没个旁的主事的人,离了你怎么行?住上一两天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姑爷万一不高兴该如何是好?” 季颂贤扶伍氏坐下:“你姑爷好着呢,我和他都说好了的,他也知道我回来要多住些日子的,还说明儿他也过来住几日,还叫我跟你问好。” “这便好,这便好。”伍氏一听立时高兴起来:“我叫人收拾了铺盖送到你房中,姑爷也没住过,你屋里也没他得用的东西。” “别忙了。”季颂贤起身止住那些个丫头们,对伍氏道:“我临来的时候都将他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带着呢,他这人别看瞧着挺随意,可用东西挑着呢,都得他用熟用惯了的,且新东西他都不习惯。” “这倒是古怪。”伍氏虽说看着抱怨,可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伍氏拉着季颂贤的手说话,不一会儿孙氏妯娌几个得了信儿也过来说话,季颂贤便叫绕梁将宫里赏下的那些个宫花拿出来凭孙氏几个挑捡。 一时,又说起季纬季缜三人科考的事,季颂贤只说要去看他们三人,离了伍氏屋里,去了西跨院,那里给季缜三人收拾了屋子出来,叫他们三人做伴读书的。 季颂贤过去的时候三人正在讨论一片文章,见季颂贤进门忙起身相迎,季颂贤笑着过去一一见了礼:“七兄、八兄,表兄,老远便听着你们吵嚷了,莫不是为着什么好吃的吵上火了?” 季缜一把拉住季颂贤:“你来说说这篇文章,我说好,他们却说不好。” 季颂贤看过去,却是一篇讲冗兵的策论,这文章中说该当精减兵马,否则将来会成大患。 季颂贤一行看一行想着,看完笑道:“我觉得也好,俗话说兵贵在精不贵多,咱们大夏朝的兵将确实有些太弱了些,且兵种太少。” “只是我大夏朝本就兵弱,若是再裁剪兵将,将来起战事如何是好,虽说好战必亡,然忘战必危呢。”伍瑞云皱皱眉头说了一句。 季纬也跟着点头:“再者,裁下来的兵将如何安置?”(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探讨 季纬最后一句话无疑将季缜和季颂贤问着了。 若是旁的问题,季颂贤怕是也不会和季纬探讨出一个分明来,可是,刚刚好季纬哥几个探讨的这冗兵的问题却是这次科考的策论试题,季颂贤又如何能够不理会。 “这问题如今越发的明显。”季缜一脸思索状:“怕是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好好解决吧。” 季颂贤却在思量,使劲的搜索脑中得到的那些个记忆片段,想要找出一个很好的答案来,只是她脑中信息太过驳杂庞大,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出来,她一行想一行道:“我倒觉得这问题很实在,说不得陛下也在思量这件事情,许科考的时候有这样的题呢,不若咱们再好好思量一下,不成问问父亲,或者明儿相公也要过来,叫他也一处想想,到底人多力量大,说不得就能想出些个头绪来。” “很是。”季缜点头应承:“且等爹回来咱们一处想。” 哥几个也都不是纠结之人,即是要等季亿回来一处想的,便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而是拿出许多试卷来解答旁的问题。 季颂贤轻松一口气,之后坐下来翻起试卷,不时的将问几个问题,这回春闱的试题她也夹杂在其中问出。 季纬几个根基扎实,家里又有几位进士指点,好些问题都回答的很好。 季颂贤读书倒也不少,也能判断答的对不对,不时的和季纬哥几个商量一会儿,过了约摸有一个时辰,季缜倒是笑了:“若是九妹去参加春闱,我瞧着当中状元。” “是极。”季纬和伍瑞云也笑:“九妹才学出众,不中状元也是探花之才。” 这哥三个一句话倒说的季颂贤有些害羞,起身甩了脸子:“哥哥尽拿我打趣,罢,我也不在你们这些状元、榜眼、探花跟前献丑了,我去便是了。” 季缜一瞧季颂贤有些恼意。赶紧起身道歉,一迭声的说了许多好话才哄的季颂贤转为喜意。 季颂贤瞧着天色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索性又和三位兄长说了好些试题,自然。这回科考的试题也都夹杂进去了,直到将科考试题提点了约摸有一半她才大松一口气。 一时伍氏那里又命人来叫,季颂贤就告辞离开。 到了中午时候,季亿那里派人回来说要在衙门吃饭,伍氏又叫人去给季亿送饭。她自己带着季颂贤吃饭。 晚间时候,季亿回来,脸上有些个不好。 季颂贤去给他请安,见他虎着一张脸倒有几分不解,行了礼,季颂贤端过热茶来笑问:“爹怎么了?谁惹着您了?” 季亿看着季颂贤,满心的火气都没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模样:“几时回来的?屋里都收拾好了?这趟回来多住几日,你娘可想你想的紧。” 季颂贤一笑:“娘想我了,爹就不想女儿么。” “想。爹也想乖女。”季亿抚着胡子笑着点头,又对季颂贤道:“你新写的话本子已经开始卖了,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买,才印出来的那些竟是不够卖的,就连陛下都说这书写的极好,若是早日看着你这本书,不知道多少帝王要断了寻仙访道之心呢。” 季颂贤听的一笑:“不过胡乱写写罢了,不当什么的,前儿女儿又写了新话本子,这会儿子还没写完。呆会儿拿来给爹瞧,爹也给我指正一二。” 就这么一句话,季亿越发的有了兴致:“一会儿叫人送了来,我得好好瞧瞧。” 季颂贤趁此时机又问:“刚才爹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谁惹了您呢?” 他这一问,季亿脸色一正:“我问你,姑爷和成家的事你可知晓?” 季颂贤应了一声:“他倒是与我说了,说是要与成家断绝关系的,且说成国公已经写了文书,在陛下跟前也备了案。自此就不再是成家子孙了。” “成国公府那一大烂摊子,他要断也就断了。”季亿脸色越发的不好:“只是,他前脚和成国公断绝关系,后脚竟然改了姓,这姓是能随便改的么?且改的这样快,叫人知道成什么事。” 季颂贤瞬间明白了,季亿大约是听着了什么闲话因此心情不好。 她几步过去帮季亿揉着肩膀,小心回道:“他倒也说过要改姓的,我觉得也好,成国公没养过他一日,先前还想害他性命,又害死了我婆婆,不说旁的,就是这杀母之仇……成国公又是他亲父,他总不能为报母仇就将亲爹给杀了吧,他心里也不痛快,改一改姓也不过是为着叫心里不那般难受罢了,总归我觉得旁人说什么也好,都不及自己心里自在来的好。” “你啊!”季亿长叹一声:“你年纪小,又哪里知道什么人言可畏,且你也太由着他性子了。” “您姑爷是个有成算的。”季颂贤只好又劝:“总归他心里怕是已有了主意的,咱们还是不管他的好,没的跟他生一回气。”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小心道:“等明儿他来了我叫他给爹赔罪好不好,爹还是莫气恼了,再气女儿该心疼了。” 季颂贤柔言相劝,季亿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没了,他推推季颂贤站起身来:“罢,女生外向,你一心向着你女婿,爹还能说什么。” 季颂贤立时笑了,瞧着天色不早,立时叫季亿去一处吃饭。 才刚出来走了没几步,就见绕梁匆匆过来:“太太,老爷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请安呢。” “怎今日就来了?”季颂贤有些吃惊,跟季亿匆匆去了伍氏屋里,未进门就见着伍氏正和宋怀瑾说笑,两人进门,伍氏和宋怀瑾一齐起身,宋怀瑾过来给季亿见礼,季亿虎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 季颂贤赶紧给宋怀瑾使个眼色,又拉季亿坐下笑道:“刚爹还说着你呢,说你好些日子没来了,竟是忙的都不记得家里还有长辈。” “是小婿不是。”宋怀瑾会意,立时道歉:“这一回小婿来多住几日,多陪陪岳父。” “哪里用你陪。”季亿冷笑:“你不来气我就是好的了。” 宋怀瑾多精明一人,稍一想也明白季亿在气什么,赶紧又笑道:“先前的事也是小婿不对,竟没有来与岳父商量一下,倒是叫岳父受了些闲气,岳父放心,谁要是再敢说三道四,小婿定饶不了他们,说不得,诏狱闲置的牢房还有极多的。” “罢。”季亿气的一甩袖子:“我也不气,没的为着我一句话就陷害忠良的。” 季颂贤瞧此,又赶紧上前陪小心,伍氏实在气不过去,一巴掌拍在季亿身上:“死老头子,你拿捏个甚,先头女儿不回来你想的紧,这回跟女婿一块来了你倒是拿起架子来了,小心将女儿女婿吓走了我与你好生算帐。” 伍氏这一骂,季亿都吓着了,赶紧跟伍氏说好话,一会儿功夫,倒是满屋子热闹起来。 等着家里人来的差不多齐备了,伍氏忙命人开饭,一时吃过晚饭,季缜还惦记着白日里商量的那道策论,立时就与季亿相商,季颂贤也想听听,也就跟着过去站到一旁边服侍季亿一边听着。 季亿听季缜问的这个问题,倒也有些个为难,又叫过季纲兄弟还有宋怀瑾来,只说大伙一处商量商量。 一时间,众人各抒已见,倒是说了许多看法,只这些想法虽说也能解决一些问题,却也不是什么正途。 倒是宋怀瑾稳稳当当坐着,等各人都说完了才道:“大夏朝兵种有些太少了,若是细细一分,倒也不难找出许多解决之道来。” “如何去分?” 季亿立时上了心,赶紧问道。 宋怀瑾一笑:“有许多种分法,可分为作战的兵将,还有维护朝庭稳定的兵将,另外还有工程兵等等,作战的兵将可分步兵、骑兵、重步兵、重骑兵、火器兵等等,维稳的兵将可用作打更,平日巡视,看守城门,或作其他役使,如今农闲的时候修各种工程寻不着人力,许多人家该服劳役的却不爱服,便可以叫有钱的人家拿出钱财来雇工程兵来替他们服役,另外,还可以设农兵,用来开垦荒地,培育良种等等。” 他这么一说,倒是叫季颂贤想起许多事来,立时笑道:“我觉得怀瑾说的很是,不只如此,如今南北货物流通,许多商户要运北货回南,也有的要运南货贩到北边,这一路上需要不少人手的,朝庭也可以组织许多兵将帮他们运送货物,一件货物多少银子,运到付银两,这样即能方便南北货物流通,也给那些士兵寻到许多生路。” 季颂贤和宋怀瑾夫妻俩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主意一个一个的往外蹦,听的季亿父子几人竟是呆住了,好半晌季亿才大笑出声:“倒都是好主意,若是能行得通,倒是解决了不少事情,每年里不知道节省多少兵饷。” 季缜和季纬兄弟也都一直点头,且顺着季颂贤的思路往下想,每一个人都想了不少的解决之道。 待商讨的差不离了,眼瞧着夜色已深,众人告辞离开,季颂贤和宋怀瑾一行往自己屋里而去,一行说话,季颂贤问宋怀瑾:“今儿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明日才要来的么?” 宋怀瑾一笑,袖了她的手道:“我今日已经将姓改过来了,且还告之陛下,将朝庭存档的户籍之类的也都改了,办完了,自然要来瞧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争子 成国公府 周氏的寝室内,成国公唉声叹气:“今日陛下将我召去,只是训我不该不要嫡子,又告之我既然已经和怀瑾断了父子之情,那怀瑾改姓为宋我也是管不得的,弄的我老脸上都有些下不来,怀瑾这孩子也是的,便是再如何,他也是我成家的骨血,如何改姓宋呢?” 周氏笑了笑:“老爷该庆幸才是,您想,前脚您才写了文书,后脚他就巴不得改了姓,可见得心里是没咱们成家的,这样没良心的就是老爷认下来接回家里,怕百年之后不定弄出什么事来呢,要知道,自古以来弑父杀兄的人可好多着呢。” 就这么一句话,倒是叫成国公虽惋惜,可也不再提成怀瑾了。 周氏就有几分得意,服侍成国公睡下之后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的,且等着半夜睡着,天未亮的时候就醒了。 醒过来,周氏便起身侍侯成国公起身,又亲自下厨熬了粥给老成国公送去,这几日因着气侯原因时气有些不好,老成国公也是上了年纪的,身上病啊痛的就起来了,一进卧病在床,寻常周氏倒也照料的很是周到,每日亲自询问老成国公要吃什么,亲自下厨做了,叫成国公很是感念,这也是为什么周氏给宋怀瑾添了那么些坏话成国公都能听进去的原由。 当周氏端着粥碗去了老成国公屋里,将粥碗放下,叉手给老成国公见礼,笑道:“昨儿见阿翁神色好了些许,兴许能多吃些东西,今儿早特特的熬了些粥来,阿翁尝尝可好?” 老成国公叫丫头扶他坐起,对周氏点头:“倒是难为你想着了,端过来吧。” 周氏小心的将粥端了过去,老成国公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错,一口气吃了半碗多。将粥碗递过去,坐正了问周氏:“听说令平和怀瑾断了关系?且怀瑾将姓都改了?” 周氏一哆嗦险些将碗掉到地上,赶紧回道:“是呢,也不知道这孩子气性怎么那般大。先头说什么若是想叫他回家,便必得将平安赶出家门,且国公府的东西一丝儿都不留给平安才成,阿翁也知道老爷和平安父子情深,怀瑾到底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的。是比不得的,哪里愿意为着怀瑾委屈了平安,就说了几句气话,谁料这孩子竟说若是不赶走平安,就和他断了关系,老爷那个脾气又如何忍得,当下就写了文书。” 老成国公听着,心里也有些个怒意,枉他费尽了周折想着将那个孩子认回家中,为此也算是费了心力的。可这孩子心里却是一点没有父子爷孙之情的。 再加上周氏言谈便给,话里话外将宋怀瑾说的一无是处,叫老成国公越发的生气:“罢,罢,即然已经如此了,还能怎样,不过,这下子却正正合了你的心呢。” “阿翁这话说的,这不是逼我死么。”周氏一听便有些委屈,拿着帕子按按眼角:“这话叫人知道。还以为我是容不得人的。” “你去吧。”周氏一哭,叫老成国公有些腻歪,只是想着周氏这几日照料自己也算尽心,不好对她发脾气。只得先将她打发走了。 周氏从老成国公屋里出来,立时擦干净眼泪,直接就去了成平安房里。 成平安也才刚起身不久,正拉着两个侍妾说笑,见周氏进来,立时起身相迎。周氏忙拦了他:“大清早的,你且坐着罢。” 等周氏坐下了,这才拉了成平安道:“好孩子,这回咱们娘俩可无忧了,你爹真正和那个贱种断了关系,且那个贱种也是个有气性的,一气之下把姓都改了,往后啊,他可是老宋家的人了,和咱们成家没有丁点关系,就为着这个,你爹以后就是再怎么着,也不会想认下他的。” “真的?”成平安一喜,立时对周氏拜道:“这都是娘的功劳,儿子谢过娘亲了。” “罢,罢,还不都为着咱们娘俩个。”周氏抿嘴一笑:“我儿有能为,这些年为这个家挣下多大的一份家业,岂能白便宜了那个贱种。” 说到这里,周氏又道:“只是,这经商到底不是什么好的,仕途要紧,你啊,还是早些想法子弄个实职,凭着你的能为,不说旁的,为官作宰的总能成。” 成平安如今也考虑这件事呢,只是他很不耐烦那些官场应酬,且到底心思没有那般多,若是叫他和那些官场老狐狸周旋,成平安感觉也有些吃力。 虽说他瞧不起古人,然则也承认古人论起内斗来是极有一套的,并不是他这个半道出家的能比得上的,说起来,成平安总有几分惧意。 “娘说的是,儿子也想这件事呢。”成平安笑了笑:“前儿陛下也和我说过,叫我帮着多做些事情,我且想着,改明儿拜见陛下好好的说说,陛下想要重商,却没有好人才,儿子旁的不成,这上头却是无人能及,怕将来能得陛下重用。” “这就好,这就好。”周氏听的一喜,拉了成平安又是一阵说笑,等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只是,她刚从成平安屋里出来,就有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了来,见了周氏立时跪下来带着哭腔道:“太太赶紧去前头瞧瞧吧,朱家来人了,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周氏心里咯噔一下子,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说是要讨回大公子的。”小丫头一时吓哭了,垂着头不敢看周氏。 “什么?”周氏身子歪了几下,好容易撑住没有摔倒,指着丫头问:“你说什么,朱家,朱家怎么敢?” 见小丫头吓的那个样子,周氏一把甩开扶着她的丫头,急步就往前走去。 她走的很快,没多久就去了前头,只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就叫丫头赶紧打听去。 却说成国公起身用了些早餐,才想着前儿吏部员外郎请他吃酒,他原说不去的,这会儿子想着吏部员外郎虽说官职不大,却掌着实权,也是个极有油水的,且这位员外郎出身世家,本身又有能为,说不得以后用得着,便换了衣裳叫人备马要过去。 只没想着才换好衣服,还未等出门,老朱家的人就欺上门来。 原来,这周氏先前嫁的是朱家的二儿子,朱家也算是老牌子的世家,只是后来子嗣不丰,再加上先前一个先祖不成器,将家给败落了,后来朱家经两代人努力,总算是保住家业,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要说吧,周氏的出身还是配不上朱家嫡子的,然这位朱家二公子天生体弱是出了名的,高门大户的姑娘谁乐意嫁他,只能往低里娶。 这周氏当姑娘的时候美貌异常,温柔和顺也是出了名的,朱家人听了这个名声,又相看好了,再加上朱二公子原见过周氏一面,很喜欢周氏的容貌性情,于是,朱家就着人去提了亲。 周氏那时候家里已经很是不堪了,一听是朱家提亲,且财礼给的很多,就紧着将周氏嫁了过去,任周氏怎么反抗都不成。 本这位朱二公子是老二,不用担负家业,再加上体弱,朱家就不是很重视,再加上周氏嫁过去的时候,朱家大公子已经有了两个嫡子,朱家后继有人,倒也不期望朱二公子能够诞下子嗣。 不过,周氏也算是个有福的,嫁过去没两年就生下一子,朱二公子很是高兴,当下给这孩子取名平安,希望孩子身子壮实,莫像他一样,也期望儿子能平安一世。 只可惜朱二公子福薄,这孩子长的十来岁的时候,朱二公子一病不起就去了,余下周氏孤儿寡母日子过的也不甚好。 到底朱家人也是厚道的,对周氏和孩子倒也不错,只后来朱家也不知道周氏怎么勾搭上了成国公,成国公夫人去了要续弦,就瞧中了周氏,朱家怎么都比不得成国公府,畏于国公府的权势,只能低了头。 周氏嫁人的时候又要带成平安过去,朱家原来是不愿意的,只是朱大爷家的两个儿子都大了,朱大爷怕成平安在的话会分薄儿子家业,便同意下来,周氏除了自己嫁妆和儿子外,什么都不许带,如此才能外嫁。 周氏当时哪里会将朱家家业看在眼里,便同意下来。 本来她带成平安出嫁,和朱家再无联系,若是真正的成平安在的话,说不得还会想着朱家的亲人,到底他是在那里长大的,可成平安穿越来之后一心都是成国公府富贵,哪里还会想着老朱家的人了,早就抛之脑后,如今老朱家再上门,实在叫周氏和成平安都有些无措。 周氏等了一会儿,就见她的心腹丫头蝶儿匆匆赶来,小声道:“太太,原来竟不知道为着什么,朱大爷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得重病去了,一个与人在青楼争执叫人打死了,如今朱家绝了根的,朱家老太爷和朱大爷就想起大公子来,这回是要认回大公子的。” “这怎么成?”周氏一听这话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当初说好了的,我带平安出嫁,叫平安改姓成,如今他们……” “不成。”周氏甩开丫头的手:“我得去瞧瞧。” 说完话,她也顾不得在意什么抛头露面,立时就往前厅而去,几个丫头见拦不住赶紧跟上去。 走近了,却听成国公正在发脾气:“你们朱家胆子倒是真大呢,敢欺到国公府门上,要讨我国公府的大公子,告诉你们,没门,当初周氏嫁过来的时候都是说好了的,平安姓成,自此和你们朱家再无干系。”(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一切落空 “成国公这话是何意?” 另一个声音响起,周氏是怎么都不会不认得的,这正是朱家大爷的声音,如今朱家大爷在兵部做官,倒也掌了实职,再加上这么些年朱家凭着以前的根底倒也又起来了,自然有了些底气,只是到底他才伤了两个儿子,声音里还是带着些疲累和沉痛的:“平安本是我朱家子嗣,无论如何他都该回家的吧,当年周氏出嫁的时候我这个做兄长的可没为难她,只是周氏也实在太过猖狂了些,竟要带着我朱家子孙出嫁,当时老朱家没底气,被你们成国公府权势压着不敢不从,如今朱家连个承宗的都没了,你成国公就能眼瞧着我老朱家断子绝孙?” 朱大爷这话说的堂堂正正,入情入理,就是成国公都被为难住了。 周氏一听立时急了,迈步进了屋:“朱大,当初说好了的你怎能反悔?平安是我的儿子,我想带他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朱家管不着。” “夫人。”成国公看着周氏抛头露面有些不满,可是,为着成平安,他也只能忍了。 “这话说的。”朱大爷倒是气笑了:“没我兄弟你生的出来么,什么叫是你儿子,那本是我老朱家的子嗣后代,没见着谁家儿媳妇守不住要出嫁,还非得带着人家子孙走的,那时候是我朱家厚道,许你再嫁,若是我朱家但凡是个苛薄的,拘着你不叫你嫁,你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朱大爷越发的来气了:“再者说,当初也不过说说,又没立下文书告示,说到哪里去,平安也还是我朱家子孙。” “你,你……”周氏实在后悔,当初她也知道朱大爷愿意叫平安跟她出嫁,为的就是不被分薄了家产。所以并没在意立不立文书,可如今倒是叫人拿了话柄,早知如今,当初就该好好的写了文书再寻个证人为证的。 “我怎样?”朱大爷冷笑:“总归我老朱家如今连个根都没了。我也豁出去的,也不怕你成国公府如何,你们要如何折腾我都奉陪,就是告上金銮殿,我也不怕。” 成国公直气的脸色紫胀。可是他心里也明白,这事情要是闹将出来,说不得世人还是向着朱家的,再怎么说,平安明面上都是人家的孩子。 没奈何,为着成平安,成国公只好放软了态度,先对朱大爷一拱手,小声道:“朱兄,不是我不讲道理。实在是……咳,这事不好说,当初令弟太过体弱,实没有那个能力的,这平安,当真是我亲生的孩儿,朱兄就是再怎么样,不能拿了我的孩子继承你朱家吧,再者,朱兄也不算老。说不得还能得个老来子。” 话说到这里,成国公臊的面皮子跟红布似的,周氏也觉羞臊异常,可是。为着成平安不被朱家夺了,这夫妻俩只能将遮羞布给抛到一旁,将实情告之。 朱大爷一听立时瞪圆了双眼,满面怒火:“什么?你,你们,奸夫淫妇。想当初……说不得我兄弟也是叫你们给气死的,我苦命的兄弟啊……” 一行说,朱大爷越发的愤怒,拉了成国公便要打:“看我老朱家这般好欺负,给我兄弟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 未骂完,朱大爷似是想到什么,不待周氏过来相劝就先放了成国公,又仔细打量成国公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倒是笑了,指着成国公大笑不止:“你个憨傻的,什么叫是你的儿子,你拿镜子照照你这张脸,平安与你长的丝毫不像。” 说到此处,朱大爷转身对周氏吩咐一声:“取了纸笔过来,快些个。” 周氏早吓傻了,不由自主的出门去吩咐下人取纸笔来。 成国公却是呆在当地,他也早就瞧出成平安与他不像的,前儿更是被赵大提点了一下,这会儿子正糊涂着呢,又被朱大爷指出来,他越发的有些心虚胆颤了,看周氏回来,成国公看向周氏,有些呆愣的询问:“平安到底是谁的儿子?” 周氏也有些怕意,只是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自然是老爷的,老爷连妾身都不信了么。” “我,叫我如何去信?”成国公越发的怀疑起来。 此时有下人送上纸笔,朱大爷取了纸来铺在桌上当场拿笔画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一张简单的白描就出现在成国公府眼前,朱大爷指着画上的人大声道:“你瞧,这是我兄弟的画像,我兄弟故去多年,我虽记得他的相貌,然到底年头多了,有些不实,可便是如此,大约放到谁跟前都能瞧出来,平安这孩子与我兄弟长的多像。” 成国公俯案去看,越看越加心惊。 看完了,成国公怒气冲冲走向周氏,一把拽住周氏的头发,将她拖到桌前,指着朱二的画像道:“你自己瞧瞧,还说是我儿子,你……毒妇,毒妇,这,哪里就是我的儿子,分明是朱二的儿子,都是你这妇人,若不是你一直鼓动,我如何会弃了怀瑾。” 成国公越说越怒,到最后悲从中来,他要强了一世,到最后竟然落得将嫡嫡亲的儿子亲手赶出家门,却给别人养了半辈子儿子。 到此时,成国公看周氏的目光中都是刻骨的恨意。 周氏也吓住了,不由仔细去看朱二的画像,到底她与朱二也做了多年夫妻的,哪里能认不出来,这画像确实是朱二的,只是朱二总是有病,显的清瘦面目苍白,画像上的朱二就显的健康一点,饶是如此,一眼看去,这人也确实是朱二。 “这……”周氏也顾不得头皮发麻,一把扑住成国公哭了起来:“老爷,妾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妾身,平安确实是老爷的儿子,妾身敢对天发誓……若妾身骗了老爷,愿遭天打五雷轰……” 话音未落,便见外头本就晴朗的天气片刻阴暗下来,一声巨雷在屋外炸响,将朱大爷、成国公还有周氏都吓坏了。 成国公更是气的脸色胀红,险些喘不过气来,一脚踹向周氏:“还敢说是我的儿子么,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朱大却是笑了,对成国公一拱手:“成兄,你可瞧到了,这分明就是我朱家的儿子,我得认回去啊,不然,我百年之后如何见地下的先祖,如何有脸面去见我那二弟啊。” 成国公越发臊的不敢看朱大,拿袖子遮了脸:“朱兄,这事咱们再商量,再商量,你且先家去,待我再思量思量。” “得。”朱大一甩袖子:“成兄即愿意帮我老朱家养儿子,我也没旁的说的,总归那是我朱家的血脉,你乐意养就养吧,总归你成国公府比我朱家富贵,平安那孩子将来得了成家产业,说不得带着老成家几辈子人的积攒回朱家呢,到时候,我朱家更能兴旺发达。” 说完话,朱大笑着告辞离开。 成国公却在朱大前脚一走之后,后脚便瘫在地上。 周氏吓的如鹌鹑一般缩在一旁再不敢说话,可是,她再缩着,成国公也忘不得她,过去一把提起她来,狠命就是两个耳光过去,大骂:“贱人,当初要不是你,我怎会去害怀瑾?怎会害了宋氏,叫怀瑾与我再无父子之情,又怎会写了文书与怀瑾断了父子亲情?如今倒好,我……我堂堂成国公府百年基业怕要毁于一旦了。” 周氏被打的生疼,只知道哭,却越发的不明白了,她记得平安分明就是成国公的儿子,当初她和成国公成就好事之后可没有再与朱二行周公之礼,哪里就…… 成平安怎么就长的和朱二这般相像了? 周氏百思不得其解,一行嘤嘤哭着,一行低语:“这不可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前院发生的这些事情没用多长时间就传到后院,成平安此时已然出门倒并不知晓,然他的那些侍妾却有听说的,这些女人听说之后吓的都不敢言语。 没用多少时候,卧病在床的老成国公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一听说立时气的吐了血,伸手颤抖的指着屋外骂道:“周氏这个贱人,贱人,我成国公府……就要毁在这个女人手上,令平啊,毁就毁在女色上了。” 骂到此处,老成国公突然想起一事来,立时命人去叫成国公。 没过一时,成国公急步进来,老成国公一把抓住他的手哭了起来:“令平啊,咱们爷俩竟是一个比一个糊涂,糊涂啊……” “父亲。”成国公想及他算计一时,最终怕是什么都落不到,也跟着哭了起来。 老成国公叹了一声道:“你字令平,平安的名儿与你犯了忌讳的,然他当初才进咱们家的时候,也有下人提点过他的,只他说这怕什么,你那是字又不是名儿,并不去改名字,只将姓改了过来,咱们当时只顾着高兴,只说自家儿孙终得归来,并不曾在意,如今想想,却是……怕他自己知道是谁的儿子,不愿意改了朱二给他取的名儿吧。” 老成国公这一句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叫成国公认清了现实。(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解惑 暖风徐来,一阵桃花香气顺着窗子飘进屋中。 伍氏端坐在桌边叫丫头将饭菜撤了,又看看儿女们,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里陪我和你爹两个老不死的,都收拾收拾各自回屋吧。” 季亿虎着一张脸看宋怀瑾扶季颂贤起身,小两口拜别离去。 等着一家子小的都走光了,季亿才冷哼一声:“像什么样子,要亲热回自个儿家去,做什么赖在我这里不走了。” 伍氏知他还在气宋怀瑾不声不响就改了名的事,不由笑了,拍了季亿一下啐道:“老不死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人家还是新婚,自然要亲热的,你忘了咱们俩才成亲的时候什么样了,你恨不得老呆在我身边,如今老了,竟把年轻时候那热乎劲都忘了。” “咳!”季亿老脸一红,转头喝茶。 “你要再虎着一张脸将我乖女儿女婿给吓跑了,我唯你是问。”伍氏还犹自威胁,季亿再咳一声:“我也没说什么,又没说不叫他们住着,你做什么这个样子,当真是有了女儿,将我这老头子都抛到一旁了,也不知道和谁亲。” 伍氏一笑:“自然和女儿女婿亲近,我看你这张老脸快一辈子了,早烦透了。” 这话一出口,季亿顿时拉下脸来:“我这张老脸怎的了,我这张脸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村难得的俊美,那时候是谁整天追在我屁股后头喊哥哥的,谁说我长的好的?” 这回轮着伍氏老脸红透了,一拍季亿:“说什么呢,没羞没臊的。” 这老两个打情骂俏。不想正巧随心进屋,一眼瞧着,赶紧低头偷笑,寻了个借口又退了出去。 这厢季颂贤和宋怀瑾出了伍氏的院子,见一路上几株桃树开了花,淡淡花香袭来,又走几步。便又有红杏开的正艳。在夜色中,借着月光看那桃花娇艳,杏花俏美。不由叫人有几分醉意。 就是宋怀瑾在这片月色中,身旁又有佳人相伴,心也如泡在蜜糖水中一般软软甜甜。 他悄悄拿了季颂贤的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牵手前行,只是。也没走多久便到了季颂贤的院子里,一时挥退院中侯着的丫头,两人结伴进了屋。 宋怀瑾端了一盆水来叫季颂贤洗漱,他也跟着洗了手脸。漱过口后,宋怀瑾拥着季颂贤入了鸳帐。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季颂贤脸带春色。神色极庸懒的依在宋怀瑾怀中,拿了一络头发一边在手指尖绕来绕去。一边问宋怀瑾:“成国公府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怀瑾一笑:“今儿刚得了信,朱家跑去要讨回成平安,朱大爷为着叫成平安认祖归宗,在成国公跟前画了朱二的画像,那朱二长的倒与成平安很相像,不由叫成国公起了疑心,怕是如今已然认定了成平安不是他的儿子。” 季颂贤一听扑哧一声笑出来:“成国公如今不定怎么后悔呢,怎么就把你这个又有能为又前途无量的嫡子给放跑了呢?结果,不只嫡子没了,就是这外头认回来的儿子怕也保不住,说不得,成国公府要断了传承的。” “断不了。”宋怀瑾搂紧了季颂贤:“成国公到底不是多年老,还能再生呢,只他这些年一心都扑在成平安身上,再加上周氏手段了得,倒是没叫他弄出庶子来,这会儿子,他怕要琢磨着再讨几个年轻漂亮的姨娘,多生几个儿子来呢。” “这倒也是。”季颂贤点了点头:“有了这一回,成国公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才觉得保险,若他多生几个,再加上那些年轻姨娘们都有些本事,怕周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定然不好过。”宋怀瑾咬牙:“当初我母亲受的苦楚,我都得叫他们俩生受一回。” 季颂贤明白,这一次宋怀瑾怕是要亲自挑人送入成国公府添乱,而成国公和周氏的日子以后不定怎样呢,这成国公府大乱将至。 也是现在,季颂贤更加敬服柳氏和白氏,还是这姐俩看的清楚明白,早早的退步抽身,若不然,留在那混乱之地不定怎样,成平安那些个姨娘小妾的,真落着好结果的怕也没有几个的。 说起柳氏和白氏,季颂贤又想起郑氏来,开了春,季颂贤寻了个庄子安置好郑氏母女,又问郑氏要不要见六丫,郑氏只说不必了,即已送了人,且人家在六丫险些被亲爹给坑死的时候出手收留六丫,这份恩情就很难报答,人家又疼了六丫这些时候,完全是当亲生女儿对待,这时候若是要讨回六丫,不只太过了些,因此,只能忍着别情不再去想,以后只一心扶养留在自己身边这两个就是了,没的见了面叫母子都难安生。 季颂贤也知郑氏一片爱女之心,她到底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养着两个闺女倒也罢了,还能好好过活,若是将六个姑娘都接到身边来,怕是养不好的,莫不如在别人家里说不得比跟着她要强上许多,便也不再强求。 只到底季颂贤还是记挂着,因去瞧了白氏和柳氏一回,也瞧了瞧现在叫福儿的六丫,这丫头好些日子没见着竟是长开了,如今长的白白胖胖,穿着红绸小袄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真真是个玉雪可爱的福娃娃,就是季颂贤瞧了心里也喜欢。 那白氏柳氏当她心尖子一样疼着,恨不能将所有好物件都给了她,吃的用的无一处不精,季颂贤见了,回头又跟郑氏学说一回,郑氏才彻底的放了心。 想了一时,季颂贤又问宋怀瑾:“那个成平安到底是什么出身?是朱二爷的儿子,还是成国公的儿子?” 这一回,季颂贤都糊涂了,根本搞不清楚成平安的来历如何? 宋怀瑾倒是笑了:“周氏对成国公倒是一腔真情,又怎么会将别人的儿了栽给成国公呢?” 这意思便是成平安确实是成国公的亲生儿子,只是? “怎的成平安和成国公一丝不像,反倒像朱二了?”季颂贤有几分不解。 宋怀瑾觉得窗外吹来的风有几分凉意,就拽拽被子将季颂贤裹严了笑道:“这有什么,亲生父子长的不像的多了去了,你也知有些家的小子长的像舅舅,有的像姨娘,有的像外祖,有的谁也不像的,这都没什么的,若说成平安长的像朱二,倒也好说,那周氏本就和朱二有些亲缘,若是周氏没有嫁给朱二,论理,成平安还得叫朱二一声舅舅的。” “这是怎么说的?”季颂贤越发的不明白。 “周氏母亲和朱二的母亲原是堂姐妹的。”宋怀瑾一语道破天机:“只这么些年了,好些人都忘了这磋,要真论起来,朱二和周氏算是两姨兄妹,成平安长的肖似舅父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竟是这样?”季颂贤想了好些时候觉得这大约就是那什么隔代遗传的道理吧,便理解的点了点头:“竟是成国公糊涂了,也是他对周氏情意不太坚定,没的怀疑起了周氏。” 宋怀瑾又笑出声来:“不过,这其中自然还有朱大一些功劳,他为着叫成国公认定成平安是朱二的儿子,在画像的时候故意模糊了许多,将朱二的长像特意的靠拢成平安,使之更加相像,兼之朱二死了多年,好些人也都记不太清楚了,只大约还记得他的样貌,这般一瞧,越发的认定了他和成平安的父子关系。” “啊!”季颂贤听的越发心惊,张着嘴久久合不上。 宋怀瑾看她模样只觉又好笑又可爱,忍不住凑过去香了一口:“好了,莫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睡吧。” 季颂贤点点头,靠着宋怀瑾睡下,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宋怀瑾起床,季颂贤也跟着起了,服侍他穿戴好,又叫人打了水与他洗漱,一切准备妥当,便叫绕梁与了早餐两人对坐吃了,宋怀瑾只说锦衣卫还有事情要处理,早早的出了门。 他一走,季颂贤左右无事就与伍氏做伴,因着季纬、季缜兄弟再过几日便要科考的,伍氏这几日一直在帮他们准备科考要带的物件,季颂贤过去也帮忙筹备,一行和伍氏整着考篮,一行笑着对伍氏道:“娘莫担心,这里头有好些东西都是外头买不着的,便是科考穿的衣裳也是怀瑾特特寻了最厚实保暖的料子做成,哥哥们穿着去贡院必冻不着的,再有,怀瑾已经替哥哥们打点好了,都是留的天字号的号房,保管是最好的位子,三位哥哥的号房都曾考中过状元的,不说旁的,彩头就极好。” 伍氏一听立时笑了:“这个好,我原说叫你爹打点,只他拉不下老脸来,到底是姑爷帖心,早早的准备妥了,且等你哥哥考过了,我叫他备了酒席谢过姑爷。”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季颂贤笑着摆手:“怀瑾也说了,哥哥们功课做的极扎实的,又不是那等死读书的,这些年跟着父亲和大哥他们也学了不少吏治民生的东西,不管是墨帖还是填诗写词,或者策论都不差什么,必是能考中的。” 季颂贤这么一劝慰,伍氏倒也不再担心,只又将考篮检查一番,见各色齐备才真正放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威逼利诱 宋怀瑾去了锦衣卫,才进屋还未坐稳,一位姓朱的千户便赶了过来。 宋怀瑾翻翻堆在桌上的宗卷,抬头看了一眼朱千户:“朱大这几日似是撤劲了,竟没有再去成国公府闹腾,怕是成国公府给了他好处吧。” 朱千户低头一笑:“总宪惠眼如炬,一瞧就明白了,可不是么,虽说朱家起来了,可怎么好和成国公府比,前儿成国公才和朱大一处吃过酒,向他许了许多的好处,又说要帮着给朱大挪挪位子之类的,并劝朱大成平安到底是在成国公府里长大的,本就和朱家人离了心,叫成平安回去又能如何,还不是添乱,倒不如朱大趁着现在还不是很老赶紧再生几个儿子来的好。” 宋怀瑾寻出一个宗卷来看了一会儿扔在桌上:“如今斩白鹅的事情越发的多了,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也有了此等事情,你瞧瞧这个,朱家竟然也参与其中,与人牵了线,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朱千户汗水当下就掉了下来,他小心的挪过去瞅了一眼,立时做出惊怒状来:“这个朱大,胆子越发的肥了。” 宋怀瑾冷笑一声:“原想送他场富贵,却不想他竟然不想要,如此,便送他去菜市口也是使得的。” 这菜市口自然便是杀人砍头的地方了,朱千户越发的忌惮,陪着笑对宋怀瑾道:“总宪一片好心,他却领会不得,总宪放心,待我骂他一通去。” 说完,朱千户恭敬的告退离开,宋怀瑾将那宗卷收拾好,继续瞧起旁的来。 却说朱千户出了锦衣卫,啐了一口:“呸,老朱啊,你自己寻死呢。” 他带着怒气回到家中。思前想后,又叫人去了朱家给朱大送了信,只说要请朱大一起去万春楼喝酒。 朱大拿了信之后犹疑一会儿子便换了衣裳出门,打马一径去了万春楼。一进门便叫了小二:“将楼上爷常用的包房整出来,爷要宴客。” 没过一会儿,小二便笑道:“朱大爷,楼上的包房空了,您要宴什么客?小的拿菜单过来您瞧瞧。” 朱大一径上楼。坐下之后拿了菜单看了一会儿,点了好些菜叫慢慢上着,又叫小二去旁边的锦香阁请了里头最有名的万芳芳大家过来弹奏一曲。 这万芳芳原是锦香阁的头牌,琵琶弹的尤其是好,年轻的时候多少公子哥捧着绝世珍宝要见她一面都不得,只如今年纪渐大了,早没了年轻时候的新鲜劲,虽然琵琶弹的越发的好了,然则又有几个官员公子见芳芳是为着听琵琶的,因此上。这位大家如今只要给够了钱,也出为给人弹上几曲。 小二应声出去,没过多少时候便领了一位身着蓝底浅白折枝花卉衣裙的女子进来。 女子微微行礼,待坐下的时候,朱大看了几眼,这几眼竟是看在眼里再拔不出来。 虽说万芳芳年纪大了些,然到底曾是头牌人物,且也是通读诗书的,身上的书香气越发的浓厚,她又是长的极美的。沉淀这么些年,眉梢眼角早去了风情妖娆,俱都是温婉之气,那一双眼睛中还堆了许多沧桑和看透人情事故的通透。竟将她整个人趁的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气度。 朱大是不耐烦青楼女子那样的妖妖娆娆那样作派的,如今见着万芳芳这样如良家女子的大家,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心动。 他咳了一声:“万大家辛苦了,一会儿我请一位客人过来,还请万大家将拿手的曲子弹上一弹。” 万芳芳微微起身:“奴家知晓了,如今正是春季。又是春光明媚之时,莫若奴家弹一曲春晓如何?” “好。”朱大一听也很在理,便应了一声。 随后不多时,朱千户便过来了,一进门就对朱大笑着拱手:“原说我要请客的,哪里晓得哥哥竟先到了,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朱千户坐下,看了万芳芳一眼,点了点头:“万大家,辛苦了。” 万芳芳温婉一笑,低头拨弄琵琶,朱大叫小二尽快上菜,不一时,八盘凉菜端上桌,朱大给朱千户倒了一杯酒,两人碰了一杯,朱大笑道:“说起来,咱们还是一家子呢,论理儿,仿佛还是未出五服的族人,往后哥哥这里有事情,还请老弟多家关照才是。” 朱千户喝了酒冷笑一声:“我本是想关照你的,哪里知道,你竟信那些外八路的,竟不信我这个族人。” 朱大一时愣住:“老弟这话何意?” “何意?”朱千户冷下脸来:“那个成平安本是咱们老朱家的人,我特特的向你透露出来,就是叫你将人认回去,你竟然……唉……你还想着再生几个儿子继承家业,也不瞧瞧你如今多大的岁数了,四五十岁的人罗,就是再生了儿子,老兄,不是做弟弟的说话不好听,实在你还能再活几日,你兄弟都死了,也没人帮扶,到时候你两腿一蹬,叫你家那孤儿寡母的要靠哪个去?” 朱千户这话虽然不中听,然却是实情,一番话说的朱大汗水顿时掉了下来:“这,这……” “你也别说什么认回成平安要分你儿子的产业,若不认回他,将来你儿子可保得住,还不都是便宜了外人,与其便宜外人,你何不干脆将朱二那笔财产留给成平安,到底是你兄弟的儿子,就是你将来有个万一的,他能不照顾你家小子,那么大又有能为的兄长相扶,你家儿子才能平安长大啊。”朱千户又喝一杯酒,语重心长对朱大慢慢道来。 朱大汗水更多了些,他也顾不得擦,陪笑道:“老弟说的对,是极,竟是我糊涂了。” 朱千户夹了一筷子菜,喝了之后笑了笑:“你还有更糊涂的呢,你以为如今成国公府那么些个钱财是哪里来的?真以为成国公是那陶朱公了?总归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哪里,好些事情外头人不知道的我们竟是知道的,成国公府如今全靠成平安支应呢,若不然,成国公知道成平安不是他的种之后,为什么还要强留,那是离不得呢。” “竟是,怎么会如此?”朱大越发的不明白了。 “你当怎样?那成平安外头看着糊涂,内里却是精明的,他如今名下有玻璃作坊,有商队,有海船,每年得的钱海了去了,你当人家会看上你朱家那三瓜两枣去,呸,没得说出来臊得慌,人家一年赚的银子比你朱家几辈子的家业也不少呢。”朱千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朱大:“这样大的财神爷我与你想办法请回家里,你却偏偏往外推,老兄啊,糊涂。” “是糊涂,是糊涂。”朱大赶紧认错,越发的紧张起来:“我明儿就去成国公府逼他放回平安,说到底,那也是我兄弟亲生的儿子啊,我这做大伯的怎么都得叫他认祖归宗,不然,九泉之下没脸见我兄弟。” “这才对嘛。”朱千户拍拍朱大肩膀:“必得认下的,成国公府如果不放人,你也莫怕,总归咱们朱家占了理,就是到哪里,也没的硬霸着别人家亲生儿子不给的理儿,到了陛下跟前,他成国公也说不得什么,这事啊,闹的越大,成国公才越发丢人现眼呢。” 这话说的倒极是,一时朱大也眉开眼笑起来。 正巧这时候万芳芳弹奏到曲子最欢快的部分,屋里气氛也一下子变好了。 朱千户见利诱起了效果,为防止朱大再改变心思,他喝了一杯酒重重的放到桌上,将朱大吓了一跳,朱千户唉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老哥哥,也不是我这做弟弟的非得说你,你实在糊涂啊,糊涂……” 这话说的朱大越发的不明白了,只拿眼睛瞅着朱千户。 朱千户又叹了一声:“你先头帮人牵线斩白鹅的事可露了啊,如今锦衣卫里早有宗卷记录下来,说不得哪时候就呈到总宪的桌上呢。” 这话一出口,朱大早吓的坐不住了,旁的不怕,就怕那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门啊,正月里的事情还犹在耳边,他也怕被抄家破门,落个尸首不全的下场。 “兄弟,兄弟,你可得救救哥哥啊。”朱大险些给朱千户给跪了。 朱千户也不扶他,小声道:“你当怎的,若不是我看着了将宗卷给扣了下来,你当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朱大登时松了一口气,随后重重给朱千户嗑了个头:“啥都别说了,兄弟的恩情哥哥我记下了。” 朱千户这才扶他起来,再度压低了声音:“只我也不能久扣着,好些事情都得替你打点呢,这上头花的钱海了去了,你想要保住性命,还是赶紧将平安要回家里去,到时候,凭着平安的财力,又何凭没钱摆平此事,说到底,虽说是锦衣卫,然也没有那般清明的,也有好些死要钱的主啊。” 朱大点头表示明白:“啥也不说了,哥哥我这回再不辜负老弟的一腔好意。” “你明白就是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谁叫咱们是族人呢。”朱千户笑了笑,又吃了口菜:“前儿你弟妹看中了玲珑阁一套头面,只如今钱财上颇有几分紧张,唉,为着这事和我闹了好几回呢。” 朱大立时会意,笑道:“瞧中了哪套头面,一会儿我叫你嫂子去瞧瞧,要真是好的话,你嫂子还有弟妹都买一套戴。” 朱千户立时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又要叫哥哥破费了。” “不妨,不妨。”朱大只觉得性命之危已解,心情正好着呢,哪里还会在意花上几个钱呢。(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再讨 却说这日已是二月底,正是桃李争芳,百花吐艳之时,也正是这日,三年一度的春闱在金陵举行,各地举子都早已在金陵城里侯了多时,这一日大早起来眼瞧着天有些阴沉,有些个举子就犯了愁。 本二月外头天气虽瞧着暖和了,然在屋里还是阴冷的,尤其是金陵城里,若遇到阴雨天气,在屋里说不得比冬日还要冷些,更何况那贡院号房了。 这贡院不晓得多少年才能修上一回,有的号房都漏雨透风,坐在里头太阳晒不着,然阴雨天气却能冷的叫人只觉刺骨,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举子因着这科举考试几日而坏了身子的。 有些北地的举子本不耐南边这样阴冷的天气,临出门的时候,背着考篮,再瞧瞧身上套了几层的单衣,越发的心中没了底子。 便是南边的举子碰着此等天气,也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晦气罢了。 旁人家倒也罢了,只季家今年三位举子要科考的,本季亿为相,许多年间都做主考官的,今年却因亲而避,虽然如此,他昨儿夜里还是将自家的子侄叫到跟前千叮嘱万吩咐,说了好些个话,都是极老成之言,也是经验之道。 这一大早,季家上上下下天未亮就起了,伍氏亲自带人去厨房瞧着,做了好些个吃食,这些吃食都是水份不大的,为了防止三人在等待检查入贡院的时候要出恭。 伍氏又煮了好些个鸡蛋,准备妥当了,她带着丫头到季纬几人院中摆了大大的桌子,上头全都是各色的好食好菜。 此时,季纬兄弟也都已经准备妥当,穿戴着宋怀瑾费劲寻来的布匹做的衣裳,头顶戴了书生巾,脚下穿着千层底的鞋,越发显的精神奕奕,瞧的伍氏心里都是一阵畅快。 季颂贤站在一旁摆放碗筷。摆好了就悄悄立于伍氏身侧,伍氏一笑,对伍瑞云招了招手:“你们兄弟三人你为长,这一路上多关照你兄弟。他们俩要是不听话,只管揍了再说。” 伍瑞云赶紧恭身应是,伍氏又对季纬和季缜道:“你哥哥是老诚踏实的,你们两个性子有些跳脱,我得叫你哥哥拘着你们些。他说什么也是为着你们好,即使是不中听,也得给我听着,万不能生了你哥哥的气。” 季纬赶紧笑道:“娘说的是什么话,自家兄弟哪里有生气这一说的,我们也知道哥哥的脾性,更知道他为着我们好的。” “你们明白就成了。”伍氏笑着点头,这才道:“快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一会儿我叫人送你们去贡院。” 这三人才过来领了早饭,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了好些东西。等他们吃完了,伍氏又装了些干粮和鸡蛋到考篮中笑道:“等进了贡院,中午的时候若是饿了先吃鸡蛋,如今天还凉着呢,这鸡蛋能放些时候,只今儿吃是成的,若剩下了,明日必不能吃的,小心坏了肚子,那里头的干粮却是能久放的。你们只管吃就成。” 三人赶紧笑着称是,季颂贤过来扶住伍氏,对季纬兄弟三人道:“考篮里头的东西你们都是熟悉的,只那酒精灯万万小心些就是。旁的都无干。” 这酒精灯还是季颂贤思及许多后世记忆拿了玻璃和特特提纯了的酒做成的,为的就是能叫季纬三人在考试的时候能热口东西吃。 这东西带着轻便,且燃烧的时候到底比别人带着柴火或者煤碳要省力,且烟尘少许多。 季纬三人也跟着季颂贤学了如何使用酒精灯,一听季颂贤提及,立时道:“妹妹放心。哥哥们必定多加小心。” 恰巧此时季亿过来,见此情景,立时咳了一声:“既然准备好了,就赶紧去吧,早些过去早些入贡院。” 季纬三人领命出去,早有小厮背了考篮跟上,待出了府门,外头一辆极大的马车侯着,三人连同随从都上了马车,车夫吆喝一声挥鞭子便走,这车夫赶了多年马车,赶车极平稳,一路走去,倒丁点不觉颠得慌。 季家本就离贡院很近,不用多久车子就到了,季纬掀车帘去瞧,却见贡院外头已然站了好些举子,都排队等侯检查的兵丁出来。 季缜也瞧了一眼,再瞧外头天色越发的阴沉,时不时有风吹过,很是寒冷,因想着入贡院之后不定受多少罪呢,此时能少受些罪便少受一些,便叫各人的随从出去排队,且等着兵丁出来检验的时候他们再过去。 各人随从自然紧着过去,又过一会儿,贡院外头早已排了好长一支队伍。 一时炮声齐鸣,贡院大门打开,穿着崭新服饰的兵丁从贡院里出来,开始分几批检查举子们带的应考之物,除去考篮里的东西,还要搜举子们的身,防止私藏夹带。 每一年为着科考都有许多作弊的新法子,几乎叫人防不胜防,这些兵丁们也都是久经考验的,便是你藏在头发中的小抄都能搜查得出来。 季纬三人提着考篮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个外地的举子因着鞋面夹层里缝了小抄而被打将出去,又有一个本地的举子所带米粮中有微雕的字迹而被赶走,一时间,气氛很是凝重,有些举子应该也有些不合时宜的物件,一时心虚不止。 季纬前头一个举子就一直冒汗,季纬见了心说这人怕是也有夹带之物,只是到底不认识,再者,这样的场合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暗中留意。 果然,待到了这个举子的时候,便搜出一些东西来,早有人将这位举子拉拽出去,季缜后头一位举子不知道考了多少回,考的白发苍苍,大约身子不太好,见许多人被搜出物件来,虽他自认也算光明,可到底也紧张一些,再加上天气原因,一时喘不过气竟是昏死过去。 季缜见了微叹一声,历来这科考便如鲤鱼跃龙门,过了便是千好万好,可这跳龙门的过程却是历经千辛万苦,有的更是要人命啊。 一时间,他越发的对季亿敬佩起来。 他们如今家里有七个进士传授经验,再加上吃喝不愁,又有个极有权势的妹夫帮着打点还要如此,当初季亿可是凭个人努力,单枪匹马去科考,那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也不知道要怎样的惊人毅力才能考中的。 总归是轮着季纬了,他一步上前,那兵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拿了他的考篮检查一番,看似极认真,然季纬却瞧着似乎有些支应差事。另一个兵丁过来从季纬肩头处摸了摸,又朝下摸摸腰间和脚下,就一摆手:“行了,进去吧。” 季纬顿觉有些古怪,又一想,大约是妹夫宋怀瑾提前打过招呼的吧,如此,这些兵丁才会这般放水。 到了伍瑞云和季缜的时候也是同样如此,三人检查过后结伴进了考房,先拜过房师,又领了号房的号码,三人均是天字号房,只是并未挨着。 待进了号房,季缜打眼去瞧,就见里头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是提前通风晒过的,并没有什么霉味,又看看考凳上放着的铺盖,似乎并不脏旧,再用手去摸,软乎乎的里头竟都是新棉。 如此,季缜哪里还不知道这都是宋怀瑾使了力的。 只说季缜兄弟三人均坐好,便有兵丁举了牌子上前走动,上面写的就是这回科考的题目。 三人举笔答题,一时间号房中安然一片。 也是同一日,成国公从新抬的小妾房里起身,便有丫头上前小声道:“老爷,朱家大爷来了。” 成国公顿时拉下脸来:“又来做甚,前儿敲了我不少好东西,今儿莫不是又来敲诈的?” 虽说如此,成国公还是换了衣裳过去,一行走,他一行想着,虽然成平安不见得是他亲子,然,现在成国公府还需要成平安支应门面,总是不能放他走的,再者,就是为着颜面,也不能叫成平安回朱家。 成国公进了书房,就见朱大正大模大样的坐着饮茶,他一见朱大这个样子便是一肚子的火气:“朱兄来了。” 朱大笑了笑,起身微微欠身:“这不,也过了好些日子,不知道成兄想好了没,我们朱家可是等不及叫平安认祖归宗的。” “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成国公有些疑惑,火气也更大了些:“待你纳几个小妾试上几年,若是生下儿子便罢了,若是生不出来再叫平安回去。” “成兄此言差矣。”朱大使劲摇头:“平安本是我朱家子孙,和我能不能生儿子有什么牵连?我再有几个儿子,那也不是我二弟的亲骨肉,平安,我还是得认回的。” 说到此处,朱大语气中微带痛意,眼圈也有些微红:“不瞒成兄说,前儿我弟弟特特的托梦与我,只说在阴曹地府被人欺负,还骂我家二弟是绝户,没个后代香火供奉,我二弟不知道为着这个吃了多少苦头,还对我哭诉当初不该叫平安跟周氏走,又叫我若是可以,还是将平安接回家中的好,不然,我二弟在那边不得安生,凄凉的紧啊。” 一行说,朱大竟然哭了起来:“成兄啊,你也行行好吧,就算看在死人的份上也放了我们家平安吧。”(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科考 呯 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给踢开,成平安一脸怒色站在门外。 “平安,你怎么来了?”成国公皱皱眉头,对于成平安不请自来的行为有些恼火。 成平安冷笑一声:“我若不来,竟然还不知道有人不知羞到了什么地步?怎的,如今见着我大了,有些能耐了,便哭着喊着上门来讨?朱大爷,我是人,不是物件,由不得你争来抢去的。” 成平安一边说一边进屋,慢慢走近朱大:“我今日便告诉你,想叫我回朱家,门都没有,不只没门,窗户也不会有,我即叫了成国公为父,那他一世都是我父亲,这是绝不容更改的。” 朱大面色发红,显也有了怒意:“什么父亲,我兄弟才是你爹,那是你生身之父。” “我姓成,不姓朱,当初我娘出嫁要带我走的时候,你们谁都不说一句话,又任由我改了姓,便是已然达成一致,同意我成了别人家的儿子,到如今还想反悔,哼,实在太没信用了。”成平安倒也算是能言善辩,几句话就将局势扭转了。 他伸手一指朱大:“当初你们为着不叫我分财产,为着霸占朱二爷留下的死人财,恨不得叫我赶紧来成家,到如今又看中我能赚些钱了,就想讨回去,你们这种人实在是无信无义,我又岂能认这种人做亲人,没的臊了脸。” 朱大直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指着成平安骂道:“放肆,你就是这么跟你大伯说话的?我还告诉你了,你本就是我朱家子孙,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朱家,你必是得回的,这由不得你。” “我侯着,看你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成平安大声回话:“我成国公府不欢迎你这等小人,往后。还请你不必再登门了。” 说完,成平安朝外大喊:“来人,送客。” 朱大哪里被人这样羞辱过,实在气狠了。指着成平安又骂:“小崽子,你给我等着,这事咱们没完。” 说完,一挥袖子便走,待出门的时候还留下话来:“不知世人都知道你成平安不认生父。辱骂伯父又会怎样。” 朱大这一走,成国公就有些疲意,颓然坐倒对成平安微叹一声:“平安啊,你不该如此……这对你名声可不好,咱们……爹总归想法子不叫你去朱家便是,犯不着你出头露面的,总归你爹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也不怕名声有碍,可你还年轻呢。” 成平安一笑:“我怕什么,总归我后院那么些女人。旁人都说我花心风流,我名声早就不太好了,这点子事又怕个甚,只是父亲不善与人口角,那朱大又是狡诈之人,父亲与他说话难免吃亏,到底有些事还是我说出来比较便利。” 成国公又叹一声:“咱们父子多年情份,我又怎舍得叫你名声有碍啊罢,罢,待人说起时。全推到为父的身上就是了。” 成平安越发的感动,眼中也多了些湿意:“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一辈子我只认您为父,这事绝无更改。不管我是不是您的儿子,我都孝顺您,给您养老送终……” “好,好,好孩子。”成国公越发的激动。 他到底养育成平安这么些年,对于周氏又是有真情在的。看到成平安真情流露,自然也是心软,哪里舍得将他送人,不由握了成平安的肩欣慰笑道:“好孩子,好孩子,我今生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值了,旁人说什么,咱们父子且不管,咱们过自己日子就是了。” 成平安也使劲点头:“儿子明白,儿子不会听人胡言乱语的。” 说到此处,成平安笑了笑道:“儿子本来过来是跟父亲说一事,叫父亲高兴的,哪里晓得……” “什么事?”成国公立时就问。 成平安从怀中摸出一个牌子来递给成国公:“父亲也知道儿子于经商一事极有天份的,如今陛下想兴盛商事,便叫儿子牵个头,做这商部的首位,好好的推行工商业以兴国朝。” “竟是这等事。”成国公一听更加激动,越看成平安越觉得欣慰,想及他的本事能耐,哪里舍得说他是旁人的儿子,只是拍着成平安的肩膀道:“好孩子,为父见你有能耐是极高兴的,既然陛下信重于你,你就好好做,不要负了陛下圣恩。” 成平安也使劲点头:“父亲放心,儿子必然好好的。” 父子俩又说了好一时的话,成平安便起身告辞,他离开之后,成国公沉思许久起身离开书房,去后院寻老成国公说话。 不知道成国公和老成国公说了什么,自那日起,成国公府再没有人提及成平安的身世。 季缜抄完了考题,眉头便舒展不开,原因无它,这些考题他竟是都知道的,前些时候季颂贤回家,平日有意无意的提点,每回提点的都是正中点子,和今日科考题目不差丁点。 到底怎么回事? 季缜心想莫不是妹妹硬磨着妹夫偷了考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不过,他稍后想着,自家妹妹的性子自家知道,并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他又想着季颂贤那超好的运气,一瞬间又想,或者只是因着自家妹妹时运太好,一下子就碰着了正题吧。 这么一想,季缜便开怀许多,当下也不多想,埋头答题。 这一答便到了中午,季缜一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才停下笔来,先拿出鸡蛋和温水来吃着,吃过鸡蛋,又吃了两块酱牛肉,喝了一杯温水,喝完后觉得肚子饱了,便继续答题。 答了一回,季缜便听着隔壁号房有些响动,再一瞧,从那里走出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酱色袍子,捂着肚子便跑。 再一瞧他跑的方向便知定是去出恭的,又过一会儿,季缜就听着不远处一声哀号:“还叫不叫人安生,这也太臭了。” 却是那守着恭房的号房中传出来的声音,想来,定是被许多人出恭的气味给臭坏了吧。 又有兵丁过来大声道:“安静,安静,不乐意考就走。” 一瞬间,登时都清静下来,连那埋怨臭不可闻的人也不再说话。 季缜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这号房位子好,若是叫他守着恭房考试,不说旁的,首先这三日必是吃不下饭去的,到时候莫说考试了,能撑着出去就算好事。 不只他一人如此,隔不多远的季纬和伍瑞云也暗自庆幸,季纬如何不知道,伍瑞云却想着幸好有个好姑爹,这姑爹身为一国宰相,又是正经进士出身,那身学问便已是极好的,经他点拨几句比苦学多年都要有用的多。 也幸好有个好表妹,好表妹夫,使了法子给他弄了好号房,旁的且不说,刚才他才坐下未开考的时候,还听着旁边号房的人聊天,只说为了弄这天字号房不晓得费了多少力气,银子花去多少,虽然说伍瑞云觉得这两个人太过炫耀了些,不是正经所为,然也止不住他心生庆幸。 一时贡院的举子吃过午饭又开始答题,等着答完了这日题目,也到了晚间,众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安睡。 季缜躺下的时候,听着许多号房的举子都在埋怨号房中太潮湿,连被子都硬的跟铁似的,哪里能够暖和得了,睡到半夜间,还听着有人打喷嚏,显见是冻着了。 他伸手拽拽厚厚暖暖的被子翻个身继续睡觉,脑子里还琢磨着明儿考的诗词如何应付,也不知道要出怎样的题目呢。 且说三日科考完毕,贡院门口早已守了许多人,有各个举人带着的随从,还有家在金陵本地的举子的亲朋,众人都一致望向贡院,更有的伸的脖子老长,不住念叨:“怎还不出来,怎还不出来?” 又过一时,听得炮声鸣响,贡院的大门被几个兵丁推开,好些人呼啦啦上前寻找各自亲人。 季颂贤坐在一辆青布马车上,时不时的掀帘子朝外望望,不住问站在车外的宋怀瑾:“可曾看着兄长?” 见宋怀瑾摇头,季颂贤就有些担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那贡院阴冷异常,兄长不会是冻着了吧,我曾听人说,这身子不是太强壮的科考几日好些都弄坏了身子。” “莫多想。”宋怀瑾一行张望一行劝季颂贤:“兄长们的号房里我都叫人准备了厚实的棉被,且都是寻的那等干净暖和的号房,必不会叫兄长们冻着的。” 见季颂贤还是担忧,宋怀瑾立时叫人去好好寻季缜等人,只是,他叫的小厮还未走,宋怀瑾就瞧到那三人了。 在一干面带菜色,身体虚弱,走路摇摇摆摆的举子中,季缜三人大有鹤立鸡群之势。 这三人虽说不是多精神,但神色还好,且衣饰也没有什么污渍,走路的时候也是步步生风,和旁的举子大为不同。 宋怀瑾赶紧打帘子叫季颂贤去瞧:“你瞧兄长们不是好好的么。” 季颂贤自然也瞧着了,一看自家兄长都好,立时念了声佛:“上天保佑。” 宋怀瑾一笑:“哪里是上天保佑,你该好好谢我的,若不是我寻了好号房留着,兄长们也不至于这般精神。” 季颂贤这时候心情好,也有心思开起玩笑来:“自然是要谢你的,多谢大爷,小女子回去整一桌好席面治你援手之情如何?” 宋怀瑾摇头:“席面倒不必了,只要你这等美人舍得与本大人铺床叠被,旁的都不必再谢。” “没羞没臊的。”季颂贤白了宋怀瑾一眼,见季缜三人走近了,立时笑着跟他们三个招手。未完待续。 ... () 第一七八章 教坊司 “有吃的没?” 季缜走到季颂贤跟前的时候,先就问吃食。 季颂贤一笑,指指后头的马车:“上头放了吃食还有热水,八兄早些上去,咱们早点回家。” 季纬一听先季缜一步上了车,伍瑞云随后也跳到车上,等到季缜上了马车时,就见这两人已经吃了起来,那红漆食盒中满满放的都是好吃食。 有红烧肉、烤鸡腿、拌的小黄瓜,还有煮的软软的红枣小米粥,已经好几日没有吃饱过的季缜一瞧立时红了眼,抢了季纬手中端着的小米粥就喝,一边喝一边道:“可是饿坏了。” 季纬也不与他一般计较,又盛了一小碗粥一手拿了鸡腿,一手端了碗边吃边喝。 待到马车回了季府,这三人已经吃饱了,下了车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去见伍氏和季亿,而是直接回房昏天黑地的睡了起来。 伍氏这些年已经亲眼见着六个儿子考中进士,这科考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怕自家儿子侄子熬坏了身子,赶紧叫了大夫过去诊脉,一会儿那大夫过来回了一声,只说这三人只是累着了,旁的都没什么,伍氏这才放下心来。 季颂贤叫人在小厨房熬了燕窝粥,又亲手挑了一些青菜送到厨房,只说等那三个醒了就赶紧给他们弄些好吃食。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季颂贤才和宋怀瑾回自己房中。 一回去,季颂贤便见宋怀瑾脸上有几分怒意,便过去给他脱了披风放好,小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怀瑾看了季颂贤一眼,微叹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朱大忒没用了,那样大好的时机竟然叫成国公府给翻盘了,他竟是离了成国公府,不再讨要成平安了。” “这原是该当的。”季颂贤倒是笑了:“凭着一个朱大,哪里是说讨就讨了来的。成国公和成平安父子多年,原就有几分真情的,再者,那父子两个一个比一个脸厚心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岂是一个朱大能比得了的,你也莫想太多,这事虽说没成,然到底给他们添了堵。俗话说滴水穿石,这回不成还有下回,以后再想法子吧。” 宋怀瑾听的也笑了,拉季颂贤坐下:“我心里也明白,然到底有些不甘,罢,以后再瞧吧。”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心说那斩白鹅的事似乎应该找朱大说道说道了,即使是朱大不曾讨回成平安。也该叫他再去给成平安添些事的。 和季颂贤说了几句话,宋怀瑾就指了个事出去,才了门没多久,便叫了朱千户过来吩咐几句,又从锦衣卫中寻了几个武艺高强长的膀大腰圆的总旗跟着朱千户办事。 随后,宋怀瑾进宫和庆丰帝说了好些话,并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是宋怀瑾从宫中出来,径自去了自家的一个小庄子上,他带人丈量了这庄子上的土地。又寻人绘了图纸,待天黑的时候竟去了教坊司。 季缜三人到入夜的时候已经睡醒,醒来又狠吃了一通,之后才洗澡换衣裳。将头发和身上都狠狠的洗了几回,又换了干净衣裳,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去给伍氏和季亿请安。 伍氏瞧着三人精神都挺好,登时放下心来,拉着伍瑞云看了半晌,又拉季纬和季缜过来说话。 孙氏在旁边瞧了。笑着上前:“表弟还有老七老八都累着了,娘还是叫他们坐下说吧,显见得娘见着他们欢喜坏了,这一瞧竟似瞧不够似的。” 伍氏也笑了:“是极,你们都坐吧,只叫你嫂子在旁边站着便成。” 孙氏立时满脸委屈:“娘好偏心,显见得只疼儿子不疼媳妇,要知道这般,刚才我就不说话了。” 一句话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伍氏瞪了孙氏一眼:“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罢,你也坐吧,不然说不得明儿就要说我苛待你了,到时候,老大还不得跟我闹腾。” 伍氏这话说的孙氏脸腾的红了,扭捏着坐下,低垂着头总是不抬。 伍瑞云坐下来先给孙氏道了恼,又对伍氏道:“这一回科考倒是靠着妹夫便宜不少,姑母不知道那号房经年不开,又霉又阴冷,且连被子都潮硬的跟铁块似的,盖在身上莫说暖和了,怕是要靠身子去暖被子呢。” “可不是么。”伍氏也知道这些个,一行点头一行回想:“当初你姑父科考的时候,回来我都不认得了,整个人瘦的都脱了形,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似乎风一吹就能吹跑似的,可是将我吓坏了,赶紧寻了大夫给他瞧,后来又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是缓过神来。” 伍瑞云也跟着道:“我们如今有姑母准备的许多东西,又整日不用做活,吃的好喝的好,比姑父那时候强多了。” 季缜笑道:“娘不知道,我们三个的号房都是天字号的,且里头应该是沾了妹夫的光呢,被子都是新的,且也干燥不曾发潮,还离着恭房远的紧,娘没瞧着有一个举子紧挨着恭房,这三天不晓得多少人在他旁边拉屎撒尿的,可将他窝囊坏了,待出来的时候,我从他身边过还闻着一股子臭味。” “也不知道他怎么倒霉呢。”季纬也瞧着那个举子了,跟着也笑了起来。 “竟还有这样的事?”伍氏一时好奇又问:“旁的号房呢?我与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用上了?” 季纬几个一一作答,回答的很是仔细,孙氏妯娌几个还有季颂贤并不知道这些个事,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听完了,季颂贤感叹一声:“这哪里是科考,分明就是为难人么,倒是后世考试比这个人性多了,上午考完中午可以回家吃饭休息,且高考的时候一切都为着高考做准备,那考场上不晓得多少人侯着,便是如此,后世那些考生还直叫苦呢。” “你又胡思乱想了。”季亿瞪了季颂贤一眼:“国朝开科举士,本就要的是人才,若是连这些苦楚都受不住,以后还怎么为官作宰的,怎么为民做主?” 季颂贤低头一笑:“我也不过那么一说,爹全当我胡思乱想吧。” 然她自己去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真的。 说到此处,伍瑞云环视一眼问了一句:“妹夫呢?他去哪了,我还要跟他道谢呢。” 季纬和季缜也赶紧问道:“对啊,妹夫去哪了?赶紧叫他出来,我们几个要好好谢谢他。” 伍氏也瞧向季颂贤,季颂贤抿嘴一笑:“他有些事情出去,大约也是公务吧,不必再等他,若是兄长们要谢,改日备些好席面请他吃酒就是了。” 众人一听便也不再强求。 正说话间,便见季纲打帘子进来,一进门看着季纬几个先问了一番考的如何,又给季亿和伍氏请安,请了安就问:“妹夫呢?” “怎么又寻你妹夫?”伍氏一听越发的好笑,指了季纲道:“你妹夫并不在家,说是有事出去了,刚你兄弟还找呢,这回子你又找,你妹夫可成了香饽饽了。” 季纲却不曾笑,皱了眉头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着妹夫去了教坊司,我原当看错了,如今他竟没在家,想来我是没瞧错的。” 他这一句话不要紧,本来一屋子人欢声笑语的,这会儿子谁也不笑了。 季亿咳了一声:“大约是看错了吧。” 孙氏瞧瞧季颂贤,也道:“大爷年纪不大年纪倒是花了,时常看错物件,有一回远远的我瞧着他了,他竟是没瞧见我的样子,过去了还问人我去哪了呢?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孙氏想着引大伙说笑一回,但是谁都没有笑起来。 伍氏担忧的看看季颂贤,很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季颂贤并没有恼怒,脸上也没带出什么来,还是平平淡淡的样子:“哥哥想来也没有看错,他今儿临出去的时候还与我说了,说可能要去教坊司查些事情的。” “原来这样。”伍氏听了点点头岔开话来:“这会儿子饿的紧了,赶紧叫人摆饭吧,即然姑父有事情咱们就不等他了,先吃了再说。” 立时就有小丫头摆上饭菜,一家子团坐过去吃饭。 虽说季颂贤表面看着平静,可内心却丝毫不平静。 教坊司是何等地方,满大夏的人哪有不晓得的,这教坊司是朝庭开办,里头多的是罪臣的家眷,自然也有些外头买来的,然这里头行首最多的。 那些大臣的女儿媳妇本都是名门出身,书香世族之家出来的,本就琴棋书画精通,又是识翰墨的,才艺都称一绝,再加上这些女子长的都好,又有许多绝色的,很是能勾人,比旁的青楼更能招人过去。 许多读书人还有官员都会选那里宴客,平常无事的时候也会去那里坐坐,寻几个行首听听曲看看舞,或者调笑一番,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金陵城的人都以能入教坊司见行首为幸事,都觉得这是天大的体面,满金陵城的男子多数都会想着去那里见识一番的。 原成平安就去过很多回,原还想着替一位行首赎身,然教坊司的女子终身都是贱籍,是不许赎身出来的,他也只能作罢,后来经常去捧那行首的场,还为着那行首与人争执,有一回还险些打出人命来,幸好成国公府有些势力将这件事情摆平了,不然还不定怎样呢。 想着那教坊司里不定多少美娇娘,季颂贤这心里就有些不好,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误会解开 待吃过晚饭,还不见宋怀瑾回来,季颂贤有些坐不住,只说回房休息告辞离开。 她前脚走,后脚伍氏就拍了桌子:“姑爷怎么回事?原当他是好的,竟也跟旁的人一样是个贪花好色的。” “许是真有事。”季亿倒不急,抚了抚胡子老神在在道:“你也莫气,咱们姑娘都没说什么呢,人家两口子的事轮不着别人管。” 伍氏气的瞪圆了眼睛:“咱们姑娘那性子你岂不知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要她说什么想都别想,怕是姑父真带回家一个美娇娘,你姑娘都好生给人安顿呢。” “这话说的。”季亿被伍氏瞪的心里发颤,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孙氏笑了笑,推推伍氏:“娘别气了,如今怎么个事情咱们都不知道,待明儿叫大爷打听打听再做打算不迟。” 季纲也赶紧点头,表示明天休沐,一大早起身就出去打听。 伍氏只得消了气,叹了一声道:“罢,罢,你们也别打听了,我也不气了,也不想想姑爷什么身份,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他的事,谁能打听得出来呢。” 说到这里,伍氏又叮嘱一句:“我先说好了,这事可别提了,要是叫你们妹子心里不舒坦,小心我跟你们没完。” 立时,季纲和孙氏这些人都站了起来应是,伍氏这才一摆手:“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季颂贤回房,叫绕梁打了水洗漱,又换了一身衣裳,原是想歇下的,只是宋怀瑾没回来,她又哪里睡得着,只得点了烛火放到桌上,她就着烛光写字。 这一回,季颂贤却是想写些侠客之类的话本子。原这时候也有写游侠儿的,但写的都不出彩,间或有几本文笔好的,故事却还是老样子。季颂贤也买了几本瞧,看来看去没什么兴致,就起了心思要自己写一本这种类型的。 只她到底对这些都不是很熟悉,不知道能不能写好,便不敢太过出奇。只能依着后世的许多套路来写,大约便是什么有着灭门之恨的一个根底并不是很好的小子,有了什么通天的奇遇,学了怎样的绝世武功,之后便是怎样报仇,怎样灭了魔教什么的,当然,其间也有恩怨情仇,更有缠绵爱情。 这等后世用烂了的套路,如今却是没有人来写。季颂贤便想试试水瞧瞧人们能不能接受,若是可行,她就要再写些出彩的。 提起笔来,季颂贤开始慢慢琢磨,她写了好几本话本子,此时不管是文笔还是对于故事的走向,设定伏笔之类的都已架轻就熟,大体的故事想好了,写着是极快的。 用着半文半白的笔触慢慢构架一个江湖大势,季颂贤只觉热血蒸腾。竟是比写那些后宅纷争之类的故事要有激情。 一时间,她倒是忘却了宋怀瑾的事情,一门心思写着开头那灭门惨案。 一直到了夜深之时,季颂贤写的累了。放下笔揉揉手腕,又转了转脖颈,才要起身,便听得绕梁的声音传来:“老爷回来了。” 又听宋怀瑾道:“下去吧。” 紧接着就没了声音,季颂贤并没有起身,继续端坐着写了起来。 又过一会儿。就见宋怀瑾换了一身常服过来,季颂贤瞅他一肯,似笑非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如今也算开了窍,知道去会美人,我瞧老爷春风得意的样子,定然是收了不少美人芳心吧,只不知道老爷要如何安置?” 这话说的,宋怀瑾有些无措,摸了摸鼻子:“净胡说,哪里来的什么美人。” 季颂贤起身,几步走到宋怀瑾跟前,闻了闻他耳畔及身前,笑的很是妩媚,整个人都似红杏带雨,美艳不可方物:“还说没有美人,我闻着这香味倒也好闻,也不知道从谁身上噌来的,老爷也与奴家说说,奴家也跟人家学了这制香的法子。” “你啊。”宋怀瑾去牵季颂贤的手,季颂贤灵巧的躲了,弄的宋怀瑾只得苦笑:“外头人都说你是好的,说什么季相家的姑娘最是温柔贤良不过,只可惜没有嫁个好夫婿,如今我瞧着,真真是个大醋坛子。” “醋坛子又如何?”季颂贤目光转厉,冷笑一声:“当初是谁与我说一世只我一人的,这才多长时候就厌了我,你要真瞧不上我这醋坛子便利落的与我休书,我也不是离了你活不得的,也不是那等无能的,连自个儿都养不活……” 季颂贤口中吐出无情之语来,直刺宋怀瑾的心,宋怀瑾一时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不顾她挣扎,大力的搂了她,又口封了这无情之言。 “呜。”季颂贤挣扎半晌才挣脱宋怀瑾的怀抱,宋怀瑾看她还有怒气,只得小声劝慰,好一时才道:“我也是为着你才去的,你有什么可气的。” “为着我?”季颂贤越发的不信了。 弄的宋怀瑾额上都冒了汗,小心解释:“你原不是说开春便要建个女学,且等着谁家的女孩子养不活了,或想丢弃,或是哪家极重男轻女要溺死女孩子的咱们就救下来养着,不只养着这些女孩,还要教她们谋生手段么,怎的,竟是忘了?” 季颂贤哪里会忘,她原想着待季缜几个科考过后再想这事的,哪里知道宋怀瑾竟记得这样牢。 “我没忘,原想再过些日子就着手办理,怎的,你?”一行说,季颂贤一行打量宋怀瑾。 “我已经寻好了庄子,又丈量了土地,且请人绘制图纸要盖些房舍,另外,也入宫去和陛下说过,省的叫人说起来只说咱们邀功,只是这房子地的都好寻,便是多养些女孩子,也不过咱们辛苦些多赚银子,自己俭省些罢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教这些女孩子知文识字学些谋生的手段并不好谋划,寻常的教书先生谁会去教?再者,请那些迂腐之人又能教导什么?收养的这些女孩子学那些四书五经也没甚用处。” 宋怀瑾拉季颂贤坐下仔细的与她分析:“我原就寻思了,女子要谋生无非便是管家理事或者琴棋书画,或者针织女红还有厨艺上头做文章,可要请又识字,这些又精通的女夫子就是个难题,寻常的大家闺秀又不出门子,肯定不会去教导旁人,要买的下人通常不识字,更甭说心胸见识了,想来想去,便想到了教坊司那些罪臣之后,这些女子无论教养还是心胸都是好的,学识又是一等一的,且都有各色的特长,便跟陛下要了恩旨,想学一些才能出奇又有志气有风骨的出来教导孩子们,这事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只能自己去选。” 待他说完,季颂贤脸上一红,想着自己竟因着心里不舒坦而误会了宋怀瑾,着实有几分不好意思。 只她倒也是个坦荡的性子,即是自己错了,便也不会不认。 季颂贤起身微一施礼:“我与老爷赔罪,今儿是我小性误会了你,原我不该发脾气的,竟是……总归以后我绝不会再误解你了,咱们原是夫妻,本该比旁的人更多些信任的,今日是我的不是,没有足够信任老爷。” 宋怀瑾早在季颂贤施礼的时候扶住她,满面心疼道:“你做什么如此,你也不过太看重我才说了几句小性话的,说起来,我只有高兴,没有生气的道理,再者说,夫妻夫妻,本就比旁人更加亲近一些,你亲近我,才会有什么说什么,我若生气,我成什么了。” 季颂贤听的倒是笑了,她本有些羞愧之意,这一笑,竟有几分含羞带怯的味道,几乎看呆了宋怀瑾。 宋怀瑾捏了捏季颂贤柔若无骨的右手,笑道:“等着兄长们殿试过后我带你出去游玩,顺带去庄子上瞧瞧,你看着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赶紧改了。” “嗯。”季颂贤点头,又问:“你今儿即是去了教坊司,可寻着什么好人选没有?” “倒是看着几个好的。”宋怀瑾想了一时道:“只我一个男人不好与她们多说什么,好些人都看不准脾气禀性的,倒是……” “不如带我去瞧瞧。”季颂贤一时间心里激动,这样的话都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就有些后悔,很无措的看着宋怀瑾,心里也有些害怕。 谁家的大家娘子去青楼楚馆?而且还是这样大刺刺的与自己夫君提出来,若是旁的男人定然要发怒的,便是宋怀瑾是个很开通的,季颂贤也怕他将自己想的轻狂了。 谁知道宋怀瑾并无生气之意,而是仔细的想了一会儿,又看看季颂贤:“也成,不过要等两日,再过几日我得了闲与你好好妆扮一番,你扮作一个书生和我一同去,你进去之后好好的寻访一番,瞧瞧可有合意的人选。” “好。”季颂贤立时欢喜无限,笑容都分外灿烂。 笑过了,她问宋怀瑾:“你吃饭了没有?” 宋怀瑾摇头:“还没顾得上吃呢。” 季颂贤立时就叫绕梁去厨房看看可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一时绕梁回来说并没有热乎饭,季颂贤叫宋怀瑾安坐,她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又烙了两张饼并一大碗稀粥全端了过去。 宋怀瑾倒是真饿了,坐下来飞快的将所有的饭菜全部都吃进肚中,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到底是娘子做的饭菜香,比旁的更解饥饿。” 季颂贤白他一眼:“不过你自己这般觉得罢了,要与人说起来,没的叫人说我轻狂的没边了。” 一时说,她一时收拾了碗筷交给绕梁,又与宋怀瑾说及季缜几个贡院中的事情,两口子说说笑笑,哪里还有先前那般的误会恼怒。(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化妆术 伍氏担心了一晚上,夜深的时候还叫丫头去季颂贤院子里瞧了瞧,见宋怀瑾回来了,且季颂贤还下厨做吃的给他,就知道两口子必没什么事,虽然有些不明白季颂贤几时这样大度了,可到底安心下来。 待第二日一早季颂贤来请安的时候,伍氏便拉着她问了许多话,话里话外告诉季颂贤对于男人可不能太放心了,一定要抓的紧紧的,不能由着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季颂贤听了之后只是笑,待伍氏说完了,才将宋怀瑾为什么去教坊司讲了出来。 伍氏听了之后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难为他有心了,也难为你有这个善心,这样吧,你且先把房子盖好,碰着真是过不下去的女童便收养一些,若是钱不够,我和你爹这里还有一些,你且拿去用着。” 季颂贤坐在伍氏身旁,偎着伍氏笑道:“哪里就用得着这样了,我和怀瑾想着收留教导一些女孩子不过也是手中有些余财,本是量力而为的,这天底下大了去了,苦命的人也多的不可胜数,我们又岂能全帮得过来,只是不太影响自己生活,能帮一个是一个罢了,若真是为着帮别人搞的自己吃糠咽菜倒是不必了,我还没那么大的胸襟。” “难为你这般明白。”伍氏听了之后又笑了,对于季颂贤的理智很是满意,她就怕这孩子一时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拼着命的帮人。 将季颂贤搂在怀里,伍氏叹了一声劝她:“我知道你心善,有余力想帮人是好事,然也要量力而为,再有,就是收留一些女孩子,可也不能白养着,到底得叫她们做些活计,且还得寻个人专门教导她们的品德,有的时候。将孩子们的品德教好了,比教她们多少谋生的手段都要强,再有,我也有句话劝你。原也是我娘亲常说的,我自小就听着,今儿我也告诉你,便是升米恩斗米仇,帮人是好事。可千万别没限度的帮,也别为着这个结了仇,到时候叫自己伤心可真真不划算的。” 季颂贤将这些话都仔细的听了进去,认真记在心头。 和伍氏说了会儿子话,季颂贤回去继续写话本子,耐心的一边写话本子一边等着,又隔了三两日,这日宋怀瑾终是得了闲,一大早两口子就在屋里忙活起来。 且大早上季颂贤就叫绕梁去跟伍氏说了一声,只说不在家里吃饭。叫伍氏不必等着他们。 伍氏这头听了绕梁的回话,招呼孙氏几个一处吃饭,孙氏坐下就笑:“也不知道妹妹和妹夫在屋里做什么?竟是这样神秘。” 王氏一把拉住绕梁笑问:“你是个好的,与我们说说,你主子在做什么?” 绕梁竟是一问三不知的:“奴哪里知道这个,老爷和太太早早就将奴打发出来,奴这心里也跟猫抓似的,不如舅太太去瞧瞧,也叫奴解解馋。” “你啊。”这话说的王氏倒是笑了:“还说你是好的,原也是这般奸滑的。罢,我不问了就是。” 说起来,季颂贤和宋怀瑾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一大早季颂贤未起的时候宋怀瑾就出了门,待她起身。宋怀瑾拎了一大包东西进来,先将丫头们赶出去,又叫绕梁去与伍氏说上一声,便忙活起来。 季颂贤洗漱好了去瞧,却见许多不认识的东西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宋怀瑾又拉她过来坐下。先拿了一种糊膏给她擦在脸上,又用一种白白的粘粘的东西就往她脸上糊,季颂贤吓了一跳,原想要躺,却被宋怀瑾使劲按住:“莫动,你不是要去教坊司么,你这等身份如何去得?为夫自然要想办法与你妆扮一番了。” 听了这话,季颂贤才坐了下来,怕宋怀瑾搞砸了,她一动都不敢动。 宋怀瑾将她的脸上糊满了东西,只留下两个鼻孔出气,那东西糊的厚厚一层,搞的季颂贤几乎气闷。 过了约摸一刻来钟,宋怀瑾在季颂贤脸上敲了两下,便将她脸上那厚实的一层物件弄了下来。 季颂贤张开眼睛一瞧,竟跟个石膏模子一般变的硬硬的一块。 之后,她就见着宋怀瑾在那模子上头开始小心勾勒,又有半个来时辰总算是弄好了,宋怀瑾又确认一番才微松了一口气。 他将模子放好,就拿了一些膏状的东西开始在季颂贤脸上忙活,季颂贤闭着眼睛不敢动,由着他随意摆布,过了许久,宋怀瑾在她耳边笑道:“睁开眼睛看看。” 季颂贤睁开眼睛,宋怀瑾牵着她坐到妆台前,她透过玻璃镜子去看,这一看,惊的险些尖叫出声。 镜子里头坐在妆台前的哪里还是她,分明就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且这个男子与她没有丁点相像的地方,且除了脸上,她耳朵上的耳洞也没了,颈间也多了喉结,任谁瞧去,也瞧不出她是个女子妆扮而成的。 “这,这……” 季颂贤指着镜子里的人许久说不出话来。 宋怀瑾一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给你妆扮一番罢了,到底你是女儿身,去那等地方叫人瞧见不好,原我是不在意这些的,然咱们即身在这种处境中,就得多留意一些,有时候,人言也是极可畏的。” 季颂贤点头,笑道:“原我想着换身男装去的,不过,到底还是你想的周全些。” 宋怀瑾拉她起身:“你去换身衣裳。” 季颂贤进了里屋,不一会儿穿着一身青色绣竹纹的袍子出来,一头长发也用玉冠挽在头上,用碧玉簪子固定住,那玉冠两侧还有飘带垂下来,在她脸颊两侧飘荡,再加上到底季颂贤底子好,便是妆扮了一番,可也是一翩翩少年郎,玉人一般的,这样出来,倒也极为俊美。 宋怀瑾拿了一双鞋给季颂贤递过去:“换了这双鞋。” 季颂贤应了一声,脱下绣鞋换上这千层底的鞋子,这一穿才发现里头放了许多棉花,将她的脚也衬的大了些。 再加上那鞋底做了机关,平白叫季颂贤的个子增高不少。 季颂贤个子本不低,比寻常女子都高一些,再穿上这等增高的鞋子越发的挺拔,叫谁看了都得问一声这是谁家风流少年。 宋怀瑾看了一番也觉得很满意,牵了季颂贤就往外走,两人匆匆去了伍氏屋里,宋怀瑾先进门,给伍氏请了安,对伍氏笑道:“岳母大人容禀,小婿今日带了一位友人来拜访,他想拜见岳母大人,不知道……” 伍氏一听立时笑了:“难得有好友过来,人家要见我这老婆子,我岂能不见的,赶紧叫他进来。” 宋怀瑾应了一声,出门叫季颂贤进门,季颂贤一进来,伍氏就看愣了,呆了好一时才惊道:“好孩子,过来我仔细瞧瞧。” 季颂贤笑着过去,伍氏看她好一会儿赞叹一声:“原我说我家里的几个孩子长的好,这女婿长的也好看,没想着你这孩子比他们几个都好,竟没想着天底下还有这等灵秀人物,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季颂贤抿嘴一笑,刻意的模仿少年的嗓音道:“在下姓季,在家排行为九,老夫人就叫我季九吧,我今年十七了。” “你也姓季?”伍氏更加高兴:“倒和我家一个姓的,说不得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呢,你家兄弟也不少呢,你竟是排行第九,比我家人还多些。” 季颂贤听的越发想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用着自己的嗓音道:“母亲看我是谁?” 她这一开口,伍氏吓了一跳:“你,我怎么听着倒像我家贤儿的声音?” 宋怀瑾也笑:“岳母再仔细瞧瞧,可不就是娘子么。” 伍氏拉着季颂贤左看右看还是摇头:“不像,不像,没有丁点像的。” 季颂贤笑着指指自己的一张脸,又指指宋怀瑾:“还不是你家好姑爷搞出来的么,硬是要给我妆扮一番,这一妆扮倒不要紧,搞的娘都不认得我了。” 伍氏又听一时,到底确认了这是季颂贤不假,十分的惊叹,连连夸奖宋怀瑾好手艺,一时又动了些心思,竟要宋怀瑾没事的时候也帮她妆扮一番,叫她好生吓吓季亿去。 宋怀瑾只说今日还有些事情,等得空的时候再帮她弄。 伍氏到底有些意犹未尽,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季颂贤道:“就这么着,你回来先别将脸上那东西洗了,到晚间的时候咱们好生吓吓你爹。” “是。”季颂贤脆生生的答应了,便跟着宋怀瑾一起出了门。 季府在金陵城的西北方,教坊司却在靠南的地方,离季家并不近,季颂贤坐在马车上走了约摸一个来时辰才到了地儿。 宋怀瑾跳下马车,原想要扶季颂贤下车的,然想到季颂贤现在的妆扮,也不好相扶,只待她自己跳下马车。 等下了马车,季颂贤对宋怀瑾一笑,仿着少年嗓音道:“宋兄,请。” 宋怀瑾忍笑:“季贤弟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坊司,却没想着平日很是热闹的教坊司今日竟是冷冷清清的。(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大闹教坊司 “这是怎么回事?” 季颂贤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看了宋怀瑾一眼:“原说要见识一番这温柔乡、销金窟,怎料想却是这样一番的冷清样子。” 此时,正好一个小丫头叉着手出来,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季颂贤一把拦了,咳了一声问她:“今儿教坊司不开张么?” 小丫头原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季颂贤和宋怀瑾,见是两个英俊的公子哥,想来也知道是买笑的,便笑着微一福身:“郎君想来是寻娘子们说话的吧,只是今儿真真不巧的很,段三郎来了,娘子们都没有什么心情见客。” “段三郎?”季颂贤是闺阁女儿,哪里知道此人是谁。 倒是宋怀瑾却是明白的,皱起眉来道:“他竟是死性不改的,整日花天酒地不求上进……” “郎君莫说了,叫娘子们听着又是好一番生气。”小丫头吓的赶紧摆手:“娘子们都喜欢段三郎,均称他为知音……” 宋怀瑾不理会那小丫头,拉季颂贤寻了个地方坐下,慢慢细说这段三郎的来历。 这段三郎出身也算富贵,原他父亲在时,他家也颇有些家资,然到了他这一辈上,他整日花天酒地的将家财全部败光,之后便想着要科举出仕,只是他灵性都与了那些诗词,策论上头没有一丝才华,科举主要看的策论,段三郎三试不第,便凭着写的一些诗词得了青楼行首们的喜欢,整日的泡在青楼中。 后来在教坊司和好些行首都有首尾,他写的诗词缠绵绮丽,算得上至情至性之人,因此上,这些青楼行首都颇为推祟他,凡是段三郎所到之处,几本上整楼子的娘子都是倾力相迎,他也靠着青楼女子的资助日子过的倒很是不错。 原说段三郎在扬州那边风流。却不想没几日竟来了金陵。 说起这段三郎来,宋怀瑾就有几分瞧不起,大丈夫生而在世本该建功立业,哪里能这般消沉意志。 季颂贤听了这些话。不由想到一个话本子,那便是很被后世推出的石头记,那里头贾宝玉似乎和这个段三郎颇为相似,都是一样的风流多情的性子,一样的出身富贵。最后家财败光…… 听着宋怀瑾言词里带着几分轻视,季颂贤自然也瞧不起这段三郎来。 亏的那些青楼女子当他知已,他竟然仗着这些苦命女子的推祟胡作非为,不过就是写几首诗词么,写的再好又能怎样,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茶喝…… 季颂贤本是女子,再加上前世曾嫁过成平安那等风流成性的丈夫,她又哪里不知道似段三郎此等人是如何瞧青楼女子的,别瞧他们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头怕还是瞧不起那些苦命女子的。 想到先帝在世那时候金陵城也出过一位风流才子袁二。那人也是极洒脱不羁的,只他比这段三郎更有才学,人家是在考中进士做了官之后也是极风流的,曾纳过许多青楼女子为妾,那袁二爷所到之处,青楼女子也是夹道欢迎,不只不要他的钱,还会送他许多的东西。 然便是这样一位口中说着和那些苦命女子平等相交的,到最后怎样,哪里又肯真正尊重女子。这位袁二爷时常与人交换妾室,还曾用一位漂亮有才学的妾室来换了匹千里马。 这倒也罢了,实在是袁二爷那位用来换马的妾室本也出身青楼,原是红牌的时候一富商捧了银子求见。那女子却嫌俗气并未见着,惹急了富商,曾发下誓愿要讨回此辱,这件事情多数人也是知道的,袁二爷心里也清楚。 然那位富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匹千里马,袁二爷看中了。还是拿了曾若了富商的妾室来换了马。 可想而知,那妾室最终结果有多悲惨,季颂贤还记得后来那妾室隆冬而死,是被富商殴打致死的,死后尸首被扔到乱坟岗上,据说那女子身上带了许多伤痕,叫人不忍去瞧。 原这些事都是前尘往事,发生的时候季颂贤是极小的,又哪里知道,还是嫁给成平安后听成平安说起过,那时候,成平安曾对几位出身青楼的妾室发誓,只说绝不会像袁二爷一般不拿她们当人,一定会给她们最好的生活。 其实,真正说起来,成平安比这袁二爷,比那段三郎都更尊重这些女子,然便是这般,季颂贤也因着成平安四处留情而瞧不起他来,更何况那没有建树,一心在胭粉堆里混的段三郎呢。 季颂贤坐下来环视四周,闻着那香甜扑鼻的味道就有几分不太喜欢,拽拽宋怀瑾的衣袖:“既然她们都不得空,咱们就先走吧,再过些日子再来也是一样的。” 宋怀瑾却有些不乐意,他知道季颂贤出来一回不容易,又哪里肯叫她白白跑这一回。 宋怀瑾起身,叫了个丫头过来吩咐道:“严娇娇可在?宋三娘、苏小小、李师师几个呢?” 小丫头一笑:“几位行首都在与段三郎说话,你们若是能等便等一会儿,若是不能等还请过几日再来。” 宋怀瑾位高权重,本在金陵是横行惯了的,这一回带着自己娇妻过来本是要见这几人的,哪里知道那几个为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段三郎敢驳他的面子,立时就有了怒意。 他一身官威和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凌厉血腥杀气登时就有些压不住了,哄的小丫头面色惨白,几乎摇摇欲坠。 季颂贤瞧此有些无奈,几步过来拉了小丫头轻声道:“你去与几位行首说上一声,只说先前来过的宋大人有事要商量,我们只不过见上一面说两句话就成,叫几位行首万万空出些时间来。” 季颂贤温言软语哄了几声,小丫头愣了一会儿行过礼便去了后头。 此时有几个小丫头上了果品点心和茶水,季颂贤没有去碰,她怕这青楼里的茶水会放上什么催情的药粉之类的,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的,她一个女子还是小心为上。 非但她不碰,还紧紧盯着宋怀瑾不叫他喝茶。 宋怀瑾也知道她担心什么,倒是对她笑了笑,也不曾碰那些东西。 又过了好一时,原先那小丫头从后头出来,脸上还带着些惊意,眼眶有些微红,过来就对季颂贤行了礼:“公子还是且去吧,娘子们都说没空,又说没的青天白日就到教坊司的,白天本是娘子们歇息的时候,到了晚间才会……” 啪的一声,宋怀瑾一掌拍在桌上,显见得是动了真火的。 他这一掌拍下去,好好的一张红木桌子就散了架,桌面竟成了粉末,不说小丫头,就是季颂贤都吓了一大跳。 “哼,你们这几位娘子好大的架子,什么青天白日?将本官也想成那等嫖娼的么?本官本与她们约好了的今日要过来,本官为尊重她们并不曾迟到丁点,她们反倒好了,敢拿起架子来,今日本官还偏就非得白天见她们,且瞧一瞧是她们的骨头有多硬了。” 季颂贤站在宋怀瑾身后,知道他性子本冷硬,最不耐烦别人不守信用,更容不得人挑衅与他,如今那几位行首都犯着了他的点上,若不计较,他也就不是宋怀瑾了。 因此,季颂贤并不相劝,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等着。 这时候,不管宋怀瑾做什么季颂贤都只会支持,绝不会给他拖后腿。 小丫头显见也吓着了,本来教坊司几位行首名气大的紧,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奉承着,哪里见过这等霸王似的人物,吓的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宋怀瑾从怀里摸出一个哨子来放到口中吹响,那哨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吹出来的声音极低沉,却极刺耳,听在人耳朵里只觉得脑子都犯晕。 哨子响后,过不多时就有几个穿着黑底银鱼纹样衣裳的人跪在了宋怀瑾脚下。 宋怀瑾点头:“今日倒来的挺快,起来吧。” 几个男人小心起身,微躬着身听侯吩咐,宋怀瑾冷笑一声:“这教坊司看来是不想做这营生了,你去叫些弟兄将教坊司围了,里头那些娘子们不拘什么人,本宪发落过后,随你们想如何就如何。” 几个人一听立时激动起来,大声道:“得令。” 这几人出去,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得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响起,一瞬间,整个教坊司门外已经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围个结结实实。 朱千户带了几个人进来拜见宋怀瑾:“卑职见过总宪。” 宋怀瑾点头,一指后头:“去将严娇娇、宋三娘、苏小小、李师师那几个给本宪带过来。” 朱千户一笑:“总宪且等着,卑职立时去办。” 朱千户点了几个高壮的小旗一起跟他进了后头,不一时就听着里头惨烈的叫声,还有许多打砸的声音,又有女子的惊呼声,哀求声。 约摸又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朱千户便带着那四位行首出来。 宋怀瑾拉季颂贤坐下,冷眼打量显见得被吓着或气着的几位行首,好些人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然却有一位胆子大些。 那便是跟在朱千户后头的苏小小。 苏小小个子不大,人长的娇娇小小,只一张脸却很是秀美,她满脸冰霜,上前一步看向宋怀瑾:“怎的,锦衣卫如今倒是威风了,连我们教坊司这些个苦命女子都不放过么。”(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绑了 宋怀瑾身上寒意更甚,就是苏小小天大的胆子也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停下脚步打个哆嗦。 季颂贤看看苏小小,再瞧瞧宋怀瑾,她不能叫宋怀瑾去和一个青楼女子对骂,只是却也不想叫人指摘宋怀瑾太过阴狠,连教坊司这些女子都不放过,便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苦命女子?苏大家倒是真真苦命女子,都身落到这种地步了,还养着小白脸儿玩呢,真是好兴致,好手段呢。” 这话将苏小小气着了,大喝一声:“胡说,我们什么身份,还养小白脸儿……” 季颂贤指了指被朱千户才刚带过来的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抿着嘴笑:“这可不就是小白脸子么,这位段三郎不事生产,身无长财,你们给他吃的喝的还给他钱,他陪你们睡觉,这不是养小白脸是什么?” “胡言乱语。”段三郎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使劲的扯着嗓子喊:“你个狗东西,你知道什么……” 他这话未喊完,宋怀瑾抬了抬手,也不见如何动作,段三郎就被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季颂贤并不恼,笑道:“这便恼了么,我不过说些实情你就受不住了,你看,你败坏祖宗家业,文不成武不就,连种田经商都不成,根本没能力养活自个儿,也不过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来哄了这些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苦命女子给你出钱出力的,仗着女人过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整日的洋洋自得,说起来,你连小白脸儿都不如,小白脸儿拿了别人的钱还知道讨好金主,你却大爷似的还要叫金主伺侯于你,可见得本就是个无耻败德的东西。” 段三郎想骂还回去,然朱千户又怎么能再叫他骂自家总宪带来的人呢,立时叫人堵了他的嘴。 季颂贤看看苏小小:“怎么的。你们有财力有兴致养小白脸,还敢在人前说自己是苦命女子?” 苏小小瞪着季颂贤:“莫羞辱段郎,段郎大才,我们是佩服他的才学这才……我们都是自已甘愿的。” “哦?”季颂贤挑了挑眉:“大才?有什么大才。不过是写了几首酸诗,几句酸词罢了,与国与民有何好处?真正大才是匡世济民之才,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他能么,还与我说大才这两个字,呸,真真羞辱了这两个字呢。” “你?”苏小小瞪向季颂贤:“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即是瞧不起段郎,那你也……” “你真当旁人都写不出诗词来么?”季颂贤拉下脸来,笑容也渐渐消失:“你们都说段三郎多情,最是怜惜女儿家,他怜惜你们。怎么也没有救你们与水火之中,反倒整日的眠花宿柳,做些没品的事情,我是最看不得这等下贱无耻之人。” 见苏小小还没悔改之意,季颂贤实在有些恼怒之意,咳了一声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这词写的如何?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又如何?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句如何?这世上能人千万。写诗词写的好的多了去了。” 这么几句诗词念出来,立时叫苏小小闭口无言。 季颂贤还有些怒意,又道:“要说真有文才,凭着文才也能找碗饭吃的,这位段三郎写诗词写的好,也可以卖诗词为生。他将诗词卖给你们,你们付他银钱,你们敬重他,他尊重你们,岂不两边都好好的,做什么还要跑到青楼来睡你们?可见得不是自重的?如今国朝都极推祟潇湘子先生,先生也写了许多的诗词,更是写了许多话本子,不晓得多少大家哭着喊着要随侍先生左右,先生答应了么?他跑到青楼还讨便宜了么?没有,丁点都没有,先生凭着自己文才出诗词,印书赚钱,吃的是干净的饭,喝的是干净的茶,不沾谁一丝一毫便宜,这才是文人风骨,才该是得人敬重的,而不是这贪花好色的段三郎。” “好,痛快。” 本被人抓着的李师师这时候笑了起来,大声给季颂贤叫好。 她甩开锦衣卫里那些人,几步上前过来给季颂贤行礼:“这位公子贵姓?公子一席话如惊雷一般震醒了师师,师师在这里谢过公子。” “不敢。”季颂贤赶紧虚扶李师师:“我刚才也不过一时气愤说出这等话来。”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叹:“我最是见不得多情薄性之人,因此便多说了几句罢了,这些也不过我一家之言,人们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也罢了,全当我没说。” 苏小小撅了撅嘴,对李师师道:“师师姐姐作何要谢他,锦衣卫都是他们招来的,再者,他要真的好,如何还来这教坊司,左不过也是看我们笑话的。” 季颂贤无奈苦笑,看看苏小小后头的宋三娘和严娇娇,这两个人也是一脸气愤模样,颇有几分冷了心肠,她回头对宋怀瑾道:“宋兄,即然她们这般讲,那咱们今儿还就仗势欺人一回了,着人将段三郎赶出去,再将这四位带回去如何?” 宋怀瑾冷着一张脸应了一声,对朱千户道:“听见了赶紧去办。” 朱千户立时大声应命:“下官这便去办。” 他叫几个锦衣卫将段三郎扔出教坊司,又叫人将宋三娘几个绑了,宋三娘和严娇娇有些傻了眼,她们自做行首以来多是被人奉承,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捧了银子来陪着笑脸叫她们收下,倒养的她们心高气傲,哪里受过此等的闲气,一时间就有些咽不下这口恶气去。 “锦衣卫,好个锦衣卫。”严娇娇冷笑一声:“这教坊司可是官办的,这是陛下的教坊司,可不是外头那些楼子,我们虽是罪官之后,然则也不是尔等想欺就能欺负的,你们也不怕陛下置罪。” 宋怀瑾却不理会她们,冷声道:“带走。” 那几个锦衣卫拽了宋三娘几个就要走,却听得此时段三郎在外头骂:“呸,锦衣卫,当公子我怕锦衣卫还是怎的,你们锦衣卫不保家卫国,专做走狗爪牙活计,如今更是跑来教坊司闹腾,娘子们不见尔等,却擅用职权要带回家中搓磨,实在可恨。” 他这里一骂,好些不明事的便都听着了,虽不敢近前,然在远处也有些议论。 宋怀瑾眼中红光闪过,对朱千户道:“去将段三郎带走,先关进诏狱之中吧。” “是。”朱千户最是看不惯那等叽叽歪歪的酸腐文人,先前到青楼楚馆的时候也曾因着段三郎受过些闲气,这时候一听要抓段三郎,立时高兴起来,带了几个人就将他绑了,连嘴一处堵着等着一会儿带进诏狱之中。 段三郎被抓,本几位大家和他都有些交情,这会儿子,连李师师都有不忍之心。 宋三娘更上哀求宋怀瑾:“大人,三郎本不与此事相干,大人要姐妹们伺侯,我们伺侯便是了,还求大人放过三郎。” 宋怀瑾阴着一张脸不曾说话,那李师师却也求情:“我们都是罪臣之后,这一辈子都是贱籍,翻不得身的,也不许叫人赎身,更不叫出教坊司,大人要带走我们姐妹,恐怕说不过去的,叫陛下得知又是一条罪名,不若大人放了三郎,我们姐妹好生伺侯就是了,往后大人再来,我们尽心服侍,必不叫大人等着如何?” 这一回,宋怀瑾脸色更加阴沉,眼中多了几分沉沉杀意,吓的谁都不敢再言语。 “带走。”宋怀瑾沉声吩咐一句,看朱千户有些惧意,恨声道:“陛下那里我自有交待。” 朱千户一听立时欢喜起来,叫人绑了那四位大家便带走,他又留下来,走到宋怀瑾跟前问:“总宪先前说叫我们兄弟在这里乐呵一时,可是真的?” 宋怀瑾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扔给朱千户:“自然是真的,先将人带走,随你们如何,若是有不从你们的,只管拿了就是,若有人叽叽歪歪直接揍上一顿,陛下跟前我与你们担着。” “多谢总宪,多谢总宪。”朱千户喜的无可无不可,一迭声的道谢。 只季颂贤看着闻风而来的教坊司中那些个女子多是面带惧色,有的吓的面色惨白,更有的战战兢兢,还有泪流满面的,颇有几分不忍。 只如今在外头,季颂贤也不能驳了宋怀瑾,总得维护他的面子,只得硬起心肠来不瞧。 不说朱千户几个将段三郎抓进诏狱之后急匆匆到教坊司寻了那些个看中的女子威逼利诱着与他们好,便说宋怀瑾和季颂贤带了宋三娘四位行首打马前行,不一会儿便出了金陵城,这一出城,那四位行首越发的害怕,还以为宋怀瑾要杀了她们呢,俱都开始胆战心惊起来。 又走不多时,就见前头有一个占地颇大,却没有多少间房子的庄子,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小厮模样的在外头侯着,见着宋怀瑾立时笑着迎了过来:“老爷来了,小的已经叫人打扫好房间,老爷是不是要先歇息一会儿。” 宋怀瑾摆手:“不必了,你去叫人备了茶水送过去就是。” 说完,便又招呼几个小旗将宋三娘四人带进屋中,一时解了绳子,季颂贤笑着上前安顿她们俱都坐好,又叫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至到此时,宋三娘四人才知没有性命之忧,到底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说服 几个小丫头拿了做绣活的物件进来,季颂贤瞧了瞧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将这些物件分成四份,递到四位娘子手中:“还请几位大家做些绣活我瞧瞧。” 原宋三娘几个人想着被抓到这个地方怕不能善了的,说不得要被人侮辱一番,也做好了要受到羞辱折磨的准备,哪里知道,冷不丁的人家竟然要她们做绣活。 几个人愣了好一时才低下头做起自己拿手的绣活。 莫看她们在教坊司呆了那么些个时间,整日的学唱歌跳舞,然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诗词歌赋针织女红之类的倒还都记得,才刚做起来的时候虽然手生了些,不过没多长时间便熟练起来。 没用多少时候,四人每人都绣了一朵花。 季颂贤拿了去瞧,又给宋怀瑾去看。 苏小小见了有几分不服气:“你们大老爷们能瞧出什么来。” 宋怀瑾也不理会她,挑出其中一副富贵牡丹的绣活递给季颂贤,季颂贤一瞧倒是笑了:“我原也瞧着这个绣的最好,这是苏绣,本以细致风雅见长的,虽这牡丹没有绣完,然也瞧出针脚来,到底是好。” 之后,她又拿出那朵兰花来看了好一会儿:“这是蜀绣呢,倒也不错。” 又指着另外两副一梅一菊道:“这个是湘绣,倒是极别致的。” 最后这句话季颂贤没有换声,将苏小小几个哄了一大跳,李师师指着季颂贤好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你,你竟然是个女子。” 季颂贤勾唇一笑:“可不是么,我就是个女子呢,本是妆成男儿去教坊司的,不想竟也没人瞧得出来。” “你带女人逛青楼?”苏小小简直难以置信,瞪着宋怀瑾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怀瑾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也没理会苏小小,径自走了出去。 苏小小哪里见到过对她这般冷淡的男儿。一时有些气愤,哼了一声便将头扭到一侧去了。季颂贤有几分好笑,又叫人拿了纸笔,叫几人写几行字。等到几个人写完字,季颂贤去瞧,这四人的字写的都好。 之后,她又试探一番,发现苏小小擅画、李师师擅乐器、宋三娘擅书和棋。长的最是娇艳的严娇娇则有一手好厨艺。 另外,季颂贤发觉这四人虽然因身处教坊司久了些,性子都有几分古怪,然到底都不是那等奸滑之人,骨子里也都是善良守信的。 如此,她是极满意的,便笑着请宋三娘四人会下,才开口解释起来:“几位大家莫怪罪我们,实也是没法子的。” “哼,怎能不怪罪。哪有你们这般的,直接将我们绑了来,还将段三郎给……”苏小小冷下脸来嘴里刀子似的叭叭的说了好些话。 季颂贤倒也不恼,等苏小小说完了又道:“你们还不知道我是哪个呢,我先介绍一下吧,我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宋怀瑾的夫人,季相的女儿,也是陛下的干妹子汝阳郡主。” “啊?” 竟是谁都没有料到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带着夫人逛窑子,实在是……想破了天都叫人想不着的。 “宋夫人。”宋三娘到底沉稳些,起身见了礼。季颂贤点了点头:“你们大约也不知道我请你们过来做何,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从年前时候说起。” 她慢慢将如何见着胡大要活埋自己才出生的小女儿,她和宋怀瑾如何救下。如何安置,之后又见胡大妻子郑氏带着亲手织的布匹来感谢,提及她在婆家艰难处境,便想着女儿家活在这个世上是极为不易的,要尽自己的能力多多救助一些女童,只也不能光收养这些女童叫她们吃饱穿暖。还需要给这些孩子想个活路,便要请些有能为的女夫子教导女童一些谋生技巧,然女夫子难请,想来想去,也只有想到教坊司中。 讲完了这些,季颂贤也不去瞧那几人什么脸色,直叹息道:“原是该好好的请你们来的,然我们过去的时候听说那位段三郎一来整个教坊司的娘子都去见他,我夫君叫小丫头去禀报一声,只那小丫头说你们不会相见,我本出来一遭也不容易,再加上我夫君原是和你们定好了时间的,他一是气你们不守信,二是不愿意在我跟前失了颜面,这才发了一回火,只你们放心,那位段三郎我夫君不会多为难她的,教坊司的娘子们也不会被怎么着。” 听季颂贤这么柔声软语一席话,宋三娘几人面色渐渐转好,最后李师师也跟着一叹:“本来女儿活于世间不容易,宋夫人能想着帮扶一把是一件大善事,夫人即然瞧得起我们姐妹,我们也愿意尽绵薄之力,只是我们身在教坊司,这身契也在那里,实在不好离开。” 这件事情季颂贤倒是不虑的,便笑着安抚道:“你们也别担心,我们即然敢过去,便是有把握的,教坊司中的娘子何其多,便是缺了你们四人也不怕什么,只要你们点头应下,我便入宫去求陛下和娘娘放你们自由之身。” “真的?”几人不想还有这等喜事,立时脸上就带了出来,尤其是苏小小,一双眼睛晶亮的紧。 季颂贤点头:“我又怎会在这等事上骗你们。” 这倒也是,李师师想及季颂贤的身份,当朝宰相之女,重臣之妻,又是陛下亲自认下的义妹,哪一个都是贵重之极的,她这般富贵双全的人又怎会拿这样的事情和自己这些苦命女子玩笑呢。 再加上李师师瞧季颂贤目光清正,言语也极公道,也知她不是轻薄之人,便重重点头:“如此,多谢郡主了,我们都愿意留在这里相助郡主一把。” 苏小小也道:“若是能离开那个火坑谁不愿意。” 宋三娘和严娇娇也是一脸期望的直着季颂贤。 季颂贤笑着点头:“如此,你们且不用回去了,便在这里住下吧,原是没怎么准备的,这地方也有些简朴,你们莫怪,若是缺了什么便直接与庄头要,我与他说一声,叫他必招呼好你们。” “能离了那个地方,便是有片瓦存身我们姐妹都是极乐意的,更何况这个地方美致好,也清静,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宋三娘长叹一声:“倒是没想着我们还有这等幸事,此一生还能过些清清白白的日子。” 季颂贤也知她们先前必受了许多苦楚,到底也感叹了一番。 等季颂贤将这几个安顿好出来的时候,便见宋怀瑾站在一株桃树下举头看着枝头桃花入神,季颂贤笑着过去拉拉他衣袖:“我已与她们说好了,她们都是极愿意的。” 宋怀瑾回头看了季颂贤一眼,又瞧瞧宋三娘几人所在的屋子,冷哼一声:“都是些矫情之人,那帮子无赖闲人将她们惯坏了。” 季颂贤却有些不甚同意:“她们本也命苦的,沦落到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好的,你又何必苛责。” 宋怀瑾摇了摇头,帮季颂贤拿开头上沾落的花叶:“原都是大家闺秀,生在大户人家,自小享着荣华富贵,即如此,又何必怨恨受家族带累沦落风尘呢,再者,她们命苦,比她们更苦的多的是了,有多少人想要活命也难,有多少女子被朝打暮骂,教坊司中有那才艺不佳,容貌也不甚出众的遭遇更惨,人家都没如何,她们又何必经常拿自己的际遇惹人同情,说起来,还是风骨不佳。” 季颂贤白他一眼:“说的这叫什么话,如此说,我出身大家,父亲是宰相,我又是郡主,便是如此,还时常觉得不足,那我活该就要被指着脊梁骨骂么。” 宋怀瑾却是一笑,将她的手袖入怀中:“你是你,她们是她们,自然不一样的,你怎么样都是好的,旁人却不能。” 这句话说的,倒是叫季颂贤又好笑又好气。 等季颂贤和宋怀瑾两人回到季家的时候天色已黑,季亿已经回来了,见着季颂贤着实的很吃了一惊,实在不相信这是自己姑娘,待季颂贤将脸上抹的东西洗掉之后,季亿越发的惊异。 然惊异之后,对宋怀瑾就极没有好声气,冷眼瞧着宋怀瑾,慢悠悠道:“你倒是长本事了,旁的正事不干,和一干青楼女子较上劲了,不但大闹教坊司,还将人家的行首给抓了,你没听着如今金陵城里到处都在议论你,说什么色中恶鬼,阴毒暴虐之人,就差没骂你祖宗八辈了。” “我不惧人言,世人骂我如何,我全不放在眼中。”宋怀瑾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对季亿一拱手:“祖宗八辈之类的,别人多骂越发的无妨。” 这话险些将季亿给气着,一口气没喘上来深吸了好一会儿才好受一些。 季颂贤赶紧笑着过去给季亿按肩膀:“爹别生气,怀瑾心里都有数,不会……” “不会如何。”季亿连季颂贤都没给好脸:“你别总是向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该劝还得劝上一些,莫惯坏了他。” 季颂贤赶紧点头:“爹说的极是,女儿以后一定注意,坚决要管理好夫婿,绝不叫他胡作非为,一定牢记爹爹的话,时刻紧跟爹娘脚步,跟爹娘学,定叫怀瑾服服帖帖,叫他上东他不敢上西,叫他撵鸡他不敢打狗。” 伍氏在一旁听的实忍不住笑将出来,点着季颂贤的额头笑骂:“你这丫头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忒促狭了些,有你这般损你亲爹娘的么。”(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上金殿 “还不都是你惯的reads;。” 季亿对着伍氏哼了一声。 伍氏抿嘴一笑:“是,是我惯的,惯的她无法无天,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 伍氏这里话才说完,季颂贤还没答应一声,便见着孙氏和王氏结伴过来,先给季亿和伍氏见了礼,笑道:“妹妹还有事没有,我们寻妹妹有几句话说。” 伍氏一挥手:“去吧,去吧,你们姑嫂好好说话。” 一时,孙氏拉着季颂贤出来,倒也没有去旁的地方,三人径自去了花园的一个亭子里。 这时候时已入春,桃李争芳吐艳,牡丹、玫瑰也竟次开放,满园的春色便是在月光下也有别样的美丽。 孙氏先叫季颂贤坐下,她和王氏一左一右伴了季颂贤坐下,才一坐定孙氏就急着问季颂贤:“如何?那教坊司是什么模样?常听人说什么温柔乡什么销金窟,竟是不知道是何等样子?” 季颂贤一时被问的傻了眼,实没想到自家大嫂二嫂这样大岁数了还有这等旺盛的好奇心。 “我哪里知道,进去还没仔细瞧呢,你妹夫便发了火,之后好一通的折腾,竟是没瞧着到底是何等样子,若是嫂子想知道,待过些时候我再去瞧瞧。”季颂贤笑着回了一句。 王氏赶紧摆手:“没瞧到就罢了,哪里能再去的。” 季颂贤又笑:“说起来,教坊司进去那个大厅布置的也不是多富丽堂皇,倒也是寻常人家的样子,只比别处更精巧一些罢了,想来。那些小姐的屋子里也应该都挺精雅的。” 孙氏一时有些失望:“我原还想着是怎样*样子,没想着也寻常。” 王氏又问:“那几个大家长的怎么样?” 季颂贤一指自己那张脸:“嫂子好生瞧瞧我吧,总归这金陵城里还没有美过我的呢。” “德性。”孙氏啐了季颂贤一声:“偏你轻狂,我倒发现你自嫁了人越发的不像了,如今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说起来,姑爷也实在太惯着你了。旁的不说。带你去教坊司这都是叫人想不到的,他竟就真带你去了,我若是敢去。你哥哥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谁叫我长的这样好看呢。”季颂贤笑着摸摸自己水嫩的脸颊:“似我这等倾国倾城的人物,他要不对我好一些,又如何对得起我。” 王氏白了季颂贤一眼:“了不得了,你是特特来气我们的吧。” 孙氏拉王氏起身:“罢。咱们赶紧走吧,再和她一处说话。没的将咱们得给气死。” 王氏也笑:“嫂子说的是,似咱们这些平庸人物,又哪里敢在人家倾城之色跟前现眼。” 一时间,三人哈哈大笑。季颂贤想到宋怀瑾那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一时有些心痒,便想着若是学了来。也给自家嫂子们妆扮成男人,姑嫂一处出门游玩。不知道得唬过多少人去。 她一时童心大起,便拉着孙氏道:“嫂子且等着,待我学了化妆术,咱们一处都扮成男人出去玩如何?” 孙氏和王氏听的也是双眼发亮,立时催着季颂贤快些去学reads;。 姑嫂三人又说了好一时的话季颂贤才告辞离开。 季颂贤回房的时候,宋怀瑾也已经回到房中,季颂贤见他安坐在窗前,笑着过去:“怎么,爹又说你了?” 宋怀瑾微叹一声:“一直数落到如今。” “爹也是为着咱们好,他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了,可莫生气。”季颂贤笑着坐到妆台前,将头发散开,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又换了舒适的宽松衣裳,转头对宋怀瑾说了一声。 宋怀瑾也洗漱一回换好衣裳,过来自后头环住季颂贤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几步过去轻轻扔到床上,随后整个人压了过去:“我自是不会生气的,只我得从你身上讨还回来。” “宋爷如何讨还?”季颂贤微微吹了口气,媚眼如丝的问着。 她素来是个端庄自持的,这一回这样轻狂一回,倒真是眼儿媚媚,笑的如一汪春水,勾人的紧呢。 宋怀瑾只觉得喉头干涩,全身上下自毛孔都带着几分渴望的痒意,一时低头霸道的吻住季颂贤,双手不住往她身上搓揉,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到肚子里去。 季颂贤一时也动了情,娇喘吁吁柔媚道:“宋爷还请怜惜奴家。” 宋怀瑾勾下床帐,便只听得许多暧昧之声。 这一夜两人都觉得痛快之极,到早起的时候便晚了一些,宋怀瑾才穿了衣裳起身,还未梳洗便听得绕梁在门外道:“老爷,太太,刚才宫里来人叫老爷入宫见驾。” 宋怀瑾一听立时冷下脸来,回头对季颂贤道:“你先去给岳父岳母请安,我去去就回。” 季颂贤点头,过来给宋怀瑾整整衣领:“陛下如果训斥你你便听着些,莫和陛下生气。” 她倒是知道宋怀瑾脾气的,最是霸道狂妄的,也曾见过几回宋怀瑾丝毫不给庆丰帝颜面的样子,倒是真怕宋怀瑾一时气不过和庆丰帝争吵起来。 宋怀瑾拧拧季颂贤的鼻子:“你莫管这些,总归咱们都不会有事就是了。” 季颂贤送走宋怀瑾便去给季亿和伍氏请安,过去便见季亿也已然穿戴好了只说有事要入宫见驾,季颂贤听的心里一暖,知道虽然季亿昨天训了他们,然今日还是担心宋怀瑾有事情,特特的过去护着他的。 季亿走后,伍氏拉着季颂贤说话,一时说着从教坊司请来的那几位行首,伍氏道:“得了空,我和你去瞧瞧她们,你到底年轻,有时候看人不太准,娘比你年长些。虽也不敢说不出漏子,然到底比你有准头一些。” 季颂贤笑着答应,过了一会儿说起放榜的事,伍氏倒不慌不忙:“你也别惦记,你哥哥们这些日子哪里都没去,谁唤他们出门游玩都是不去的,还在家苦读呢。为的就是殿试做准备。再者,他们到底年轻,这回不中还有下回。” 季颂贤就将许多的忧心抛到脑后。伴着伍氏说笑。 却说宋怀瑾进了乾清宫,才站到殿前就看着成平安正在跟庆丰帝说话,宋怀瑾眉眼就冷了几分,几步过去问庆丰帝:“唤我何事?” 成平安回头一瞧宋怀瑾连礼都不施reads;。且对庆丰帝说话这样肆无忌惮,一时间自认抓着了宋怀瑾的错处。心中高兴,口中却道:“无礼,见君不跪,殿前失仪……” “我是臣子。不是奴才,做什么还要下跪?”宋怀瑾瞪了成平安一眼,冷冷的抛过一句话去:“你自己乐意做奴才卑躬屈膝是你自己的事。莫牵扯旁人。” “你,你……” 成平安倒是一时忘了这是大夏朝。可不是那个文人脊梁已经被打断,全天下人都恨不得做奴才的满清王朝了,这回想起,倒也意识到刚才确实说错了话,虽生气,可还是不再提这个话磋。 庆丰帝笑着一指成平安:“这不,平安跟朕靠你的状呢,说你堂堂的指挥使大人何必跟几个苦命女子过不去,又说你实在太过张狂,带着锦衣卫闹的教坊司不得安生,还奸淫虏掠无恶不作,叫朕必得严惩与你。” 宋怀瑾连眼神都没给庆丰帝一个:“严惩不严惩也由不得他。” “自然。”庆丰帝倒也不气,笑道:“只是指挥使也该给朕解释一下做何去教坊司那般折腾,朕倒是记得这教坊司是隶属于内务府的,按理,应该是朕的产业,指挥使这样实在不给朕面子。” “是啊。”成平安一听庆丰帝这样说自认得了理,上前一步质问宋怀瑾:“你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更是以权谋私,羞辱几位大家不成竟将人绑了,你还是早些把人放出来吧,不然,这朝上不知道多少大臣要告御状呢。” 宋怀瑾瞅了成平安一眼:“我如何轮不到你来说,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如狗一样在我跟前狂吠。” “你骂我。”成平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气红了脸:“我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狗玩意,你就是个奸人,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你……” “由不得你来说。”宋怀瑾淡淡扔下一句话,一脚将成平安踹到一旁。 成平安不妨被踹了一脚,爬起来之后张牙舞爪就朝宋怀瑾扑去,想着打上一通寻回颜面,哪里知道,宋怀瑾根本不理会他,轻描淡写就将他的攻势化解。 而此时,又有小太监来回说季亿求见。 庆丰帝立时宣召,片刻之后,季亿身着朝服走了进来,先是给庆丰帝见礼,又将几个奏折呈上,才要退到一旁,就被成平安给拽住了。 成平安拉住季亿大声道:“季相也是清正之人,为何不管管你家女婿,叫他为恶金陵城……” 说起来,季亿便是不甚喜欢宋怀瑾,可对成平安却更是厌恶,再者,季亿就是再不喜欢宋怀瑾,那也是自家的女婿,且宋怀瑾对季颂贤可好的紧,就是看在这个上头,季亿也是绝对维护宋怀瑾的。 至于说成平安,除了厌恶,季亿可没有其他的感想。 “成大公子这话可不对,什么叫为恶金陵城?”季亿笑了笑,一副老狐狸状:“要说为恶,我女婿也不过请了几位行首做客,旁的恶事可一丁点都没干过。” “还没有,他就是个色狼,*。”成平安一指宋怀瑾:“李大家,苏大家都是清清白白女儿家,又最是有骨气的,他却强人所难,季相想来也不乐意自家姑娘不高兴吧,如此,实在该劝他将几位大家放还。”(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会元 庆丰帝高坐在龙椅上头,招手叫小太监端了一杯茶水,一边喝茶,一边极有滋味的看成平安和季亿在那里斗嘴。 若不是皇帝身份限制,他恐怕要拿盘瓜子来嗑着看戏了。 季亿冷笑:“说起好色来,谁比得过成大公子?我这女婿无论怎么说,后院也只我女儿一个正妻,旁的一干小妾通房全都没有,不像成大公子,娶妻之前就有好些通房,更是差点闹出要生庶长子的事来,又有杀妻之名在前,如今提起成大公子,谁不知道你那后院一团乱麻似的,你倒还有脸说别人。” 说到此处,季亿越发高声:“便是怀瑾弄了几个行首回去又能怎样,不过是个玩意罢了,我家姑娘都没意见,成大公子倒是先急了,你这可不好……今日我还就做主一回,那几个行首我家就留下了。” “你,你。”成平安险些给气死:“你,哪有你这等做人岳父的,上赶着给女婿留小老婆。” “不及成大公子的那些个岳父,都是上赶着给你送小老婆。”季亿冷哼,也不再理会成平安,对庆丰帝一抱拳:“还请陛下将几位行首的身契给了我这女婿吧,他也算是难得看上几个人,留用了便是,我家姑娘也没旁的想法,还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李娘子几人。” 庆丰帝一笑:“即如此,朕写个手令,一会儿怀瑾去教坊司要了就是。” “陛下。”成平安还想说什么,庆丰帝却是笑道:“平安啊,你看你家里那么些个美娇娘,你身处温柔乡里,可怀瑾家只一个女人,到底有些不像,不过是四个女人的事,你也忒大题小作了些吧。” 说完,庆丰帝又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告退吧。” 季亿拉着宋怀瑾出了乾清宫。又碰上成平安,成平安握着拳头怒喝一声:“阴险小人。” 之后冷着脸走开,宋怀瑾倒也不理会他,只是一行走一行和季亿说话。 待到回了家中。宋怀瑾将金殿上的事情与季颂贤一说,季颂贤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父亲歪楼的本事了得呢,这么胡搅蛮缠一通,叫陛下和成平安都忘了才开始时候的想头。” 宋怀瑾摇头:“成平安倒是跟着歪楼了,然陛下心里清楚的紧。” 季颂贤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实是忍不住笑的肚子都疼:“你们三人在那唬二傻子玩呢。” “这是自然的。”宋怀瑾一脸淡然,觉得理所当然:“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义兄,我又是你夫婿,自然是要联手去哄外人了。” “那成平安也不是外人啊。”季颂贤还在笑:“论理儿,他是晋阳公主的驸马,和陛下该更亲近才是。” “莫提晋阳公主了。”宋怀瑾笑了一下:“晋阳公主如今日子可不太好过,前儿李太后唤她进宫,明里暗里叫她大度一些,和顺一些。弄的晋阳公主发了好一通脾气,正好又碰着陛下,陛下就下旨申斥了她一通,又将她禁足了。” “李太后和晋阳公主怕是没完的。”季颂贤想了一时叹息道:“本李太后和高太后有杀身之仇,高太后先抢了李太后的儿子,又要杀她,李太后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容易认了陛下,还因为高太后只能躲在锦衣卫中,等着高太后没了才能出头。你说,她心里能不恨高太后?如今高太后又去了,她自然将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到晋阳公主身上了。” “晋阳公主早先因着高太后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又因着高太后而落难成这般样子。原也是应该的。” 宋怀瑾淡淡点头说了一句,又与季颂贤说起别的话题来。 隔两日,就到了春闱放榜之时,一大早季颂贤起身,给伍氏请安的时候就见着季纬三人也在屋里,这三人都换了新衣裳。打扮的极精神的样子,看起来是想去看榜的。 季颂贤笑着瞅着他们三人:“三位兄长这样翩翩风度,待到金榜题名之时,也不晓得多少人家在榜下等着捉婿,叫人捉去了倒也好,省的娘亲还要为你们的婚事操心呢。” 就这么一句话,季纬三人立时坐下来说什么都不去看榜了。 伍氏指着季颂贤只是笑:“偏你这样胡闹,将你哥哥们吓成什么样子了。” 季颂贤吐吐舌头:“娘,我说的可是实话,如今这样,总归是比哥哥们真被人家给捉了的好吧。” 伍氏笑点季颂贤:“哪里就那般了,不说旁的,就是你爹是宰相,谁敢轻易捉了你哥哥们。” “为着荣华富贵甘冒风险的多了去了,不说爹是宰相,就是皇帝家的儿子们难保不被人算计的。”季颂贤又说了一句,坐在伍氏跟前挽了她的胳膊:“我与哥哥们多陪娘说说话娘还不愿意么,不过是看榜罢了,寻个下人过去瞧着就是了,再者,哥哥们若是考中了,不过一会儿放榜的人就来了,怕个什么。” 这话倒也是,伍氏原是因忧心激动一时失了常态,这会儿子倒也看开了,索性将此事扔在一旁,只拉着儿女说话。 过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便听着外头有人喊着:“老太太,大喜,大喜啊……” 却见季纬跟前的小厮隶书飞快的跑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嗑头:“老太太,三喜临门,咱们家七爷、八爷和侄老爷都中了,都中了,七爷还是会元呢。” “什么?”伍氏和季颂贤几乎一起站起来,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你再说一回,都中了?中了几名?” 隶书一笑:“七爷是会元,八爷是第五名,侄老爷是第七名,都是好名次,小的挤进去一眼就瞧着了,高高的就在首榜上呢。” “好,好。”伍氏立时乐了:“你去帐房上支二两银子,这是赏你的,另外,家里下人都发双份月钱,还有,立时去给老太爷还有几位老爷报喜去。” “是,是。”隶书一听赏了他二两银子,这脸上几乎乐开了花:“谢老太太赏,谢老太太。” 不过一会儿,整个季府就忙活起来,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个个喜气洋洋。 不容易呢,历朝历代这么数上数,就没见着过父子九人都是进士的,这季家不只是大夏朝的头一份,更是历朝历代的不知道几千年来的头一份呢。 季颂贤也是极欢喜的,帮着孙氏和王氏几个准备酒席,又叫人备了赏钱,预备着报喜的人来了打赏用,又命人去买鞭炮等物。 没过多少时候,便听得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季老爷可在,小的们来报喜了……” 伍氏赶紧叫人去迎,片刻之后,就见着几个差衙笑吟吟进来,先给伍氏见礼,又道:“老太太今儿大喜,您家七爷、八爷和侄老爷可都中了。” 季纬和季缜还有伍瑞云去瞧榜单,见确实都中了,且名次都是极好的,脸上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伍氏叫丫头拿了赏钱过来打了赏,又安排酒席叫报喜的吃酒,那几个差衙便道:“原是不该吃酒的,只是老太太很留,我们就少吃一些便是了。” 这几个人喝了不过丁点酒,然菜却吃了不少,一时吃饱了又去别处报喜。 而此时许多亲近人家得了信儿也都赶来道喜,不知道多少人家都羡慕季家兴旺,不说儿子众多,这八个儿子哪个都有才能,为人又正派,光这个就是别人家所不及的,好些个夫人来与伍氏说话,都是想问问伍氏有什么教子的好办法。 这一日季家人来人往贺客不断,送的贺礼都能堆上半仓库,伍氏应付众人有些累了,到晚间贺礼都没问便睡了。 倒是孙氏妯娌几个不只要看着人收拾桌椅席面,还得将那些贺礼登记造册,忙完了几乎都到半夜了。 第二日便有好些考中的贡生下了帖子请季纬三人一处喝酒论诗,兄弟三人都一一回绝了,并不曾出一回门,专在家里读书讨论,想着在金殿上再次一呜惊人,争取上头榜,将来能入翰林。 季颂贤想着她哥哥们会试得中,殿试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又想着在娘家住的够久了,便回明了伍氏收拾东西家去。 伍氏虽有几分不舍,然也知道女儿家久留在娘家到底不是什么正事,便也应了,又叫人弄了些好东西给季颂贤带回去,又帮季颂贤收拾了一回,等着宋怀瑾来接的时候,伍氏还是不放心,又叫今日正经休沐的季纲送季颂贤夫妻回去。 只说季颂贤坐车回家,半路上不想斜刺里冲出一个少年来,这马车一时停不急,就将少年给撞了,季颂贤一听撞了人,赶紧叫人去瞧,又命人将这少年送到最近的医馆里去诊治一番。 之后季颂贤回去,倒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等过了几日之后,突然门外有一少年求见,只说是来道谢的,倒是叫季颂贤有几分犹疑,原想着这少年是不是哪家派来的,后来又想着不应该,便叫门房上的人与少年说季颂贤一个妇道人家不便见他,叫他只管回去,不必道什么谢的。 然少年一心要拜谢,说什么都不走,季颂贤无奈,只得又叫人告诉少年若真要道谢,且等着家中老爷回来再见他。 这少年也是个倔强的,便在门房里一直等到天黑宋怀瑾回来,定是要拜谢的。(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伯父 “你是江家的?” 宋怀瑾看着跪在脚下的俊朗少年,实在不相信这般出众的孩子竟是一个奴仆。 “正是。”少年不卑不亢,倒显的颇有几分气度。 宋怀瑾一时间对他印象倒是不错,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是不是江家有什么事情要你传信?” 少年摇头:“并不是,小的过来是想告诉贵府夫人一声,江家最近和欧相商量着要陷害季相,小的祖父听着了,叫小的来说一声,让季相好防备。” 宋怀瑾听了这话一时间倒觉好笑:“我如何信你?你身为江家的奴仆,这时候倒是反咬自家主子一口,又说什么江家要害季相,就是谁听了怕也是不信的。” 少年咬牙:“小的知道您不信,说起来,若是可以,小的也不愿意反咬主子,小的也是没办法的,这是小的祖父的吩咐,小的……” 说到这里,少年就有几分焦急:“小的想见见贵府夫人。” “见我做何?” 宋怀瑾很不乐意这少年去见季颂贤,才想回绝的时候,就听着季颂贤的声音,她扶着绕梁的手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冷意:“说句实话,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也是不信的,怕是你说服不得我。” 宋怀瑾起身笑着问季颂贤:“你怎么过来了?” 季颂贤一笑:“他在咱们家门房上等了那么长时间,我如何不知道,他即说是来道谢的,我自然要来瞧一瞧了。” 说到此处,季颂贤对少年道:“原你说要道谢,哪里知道竟是出卖主家的,或者说,替你主家来坑害我们的。” 少年越发的着急,额上已经有汗水冒了来:“小的知道夫人不信,只是。小的留一句话,还请宋夫人告诉季相一声再做决断。” “你说。”季颂贤大大方方的叫那少年将话说完。 少年抬头看了季颂贤一眼,眼中有几分敬重:“夫人告诉季相这句话‘娘亲,孩儿想吃七婆家的桂花糖。’” “就这一句?”季颂贤挑了挑眉。 少年使劲点头:“就这一句。夫人和季相说了,季相若是信了小的的话,还请季相去猫眼胡同从北往南数第三家,小的必将江家要如何陷害季相讲出来。” “好。”季颂贤一笑:“我会与季相言明的,即无事。你可以走了。” 少年起身又看了季颂贤一眼,季颂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少年眉目间有几分熟悉,一时呆在那里,待少年告辞离开之后,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宋怀瑾看出季颂贤的异常,有几分担忧。 季颂贤摇头笑笑:“无事,只是觉得这少年倒是有几分熟识,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般。” 宋怀瑾却是皱皱眉头:“江家?如今江家在金陵城的也只有江家嫡系三爷,他在户部做主事。不过是个五品官,这少年莫不是他的家奴?” “我也不知道这些个,你说是大约便是吧。”季颂贤想了一时又道,片刻之后拉拉宋怀瑾的手:“咱们去父亲那里用晚餐吧。” “好。”宋怀瑾笑着应了一声。 这时候天色已暗沉下来,幸好宋家离季府倒是不远,季颂贤和宋怀瑾坐上马车没过多少时候便过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摆饭,伍氏看着季颂贤大吃了一惊,不晓得已然入夜她怎又回娘家了,也顾不得多问,立时叫厨房加了几道菜。 待弄好了。一家子团团坐下,伍氏才问了起来。 季颂贤便将她的车如何撞到少年,少年如何去道谢,又说了那么些个不清不楚的话全讲了出来。请到最后,季颂贤看向季亿:“爹,那少年叫我与您说一句话,叫您听了这话再做决定。” “你说吧。”季亿面上也带着沉重,总觉得这事情颇为古怪。 季颂贤才要说话,不想季缜抬头对她笑了笑。她猛然瞧见季缜这笑脸,一时竟是愣住了。 “这又怎么了?”伍氏拽拽季颂贤,季颂贤回过神来对伍氏笑笑:“倒没什么,原我看着那少年眼熟,只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今儿看着八兄才想及,那少年眉眼和八兄倒是相似。” “和你八兄长的像?”伍氏猛的抬头瞪向季亿:“不会是你什么时候偷养外室留在外头的种吧?” 季亿立时急了:“夫人,实在冤枉,我……” 季颂贤赶紧知着打圆场:“娘说的是哪里的话,不说爹对娘亲一片真心,就是爹真养外室弄出个私生子来,也不会叫自己的儿子去江家做家奴吧。” 这倒也是,伍氏这才放下疑心,又看向季颂贤。 季亿也看她,咳了一声道:“他说什么了,你快些说吧。” 季颂贤这才笑了笑:“他说,娘亲,孩儿想吃七婆家的桂花糖。” “什么?”季亿一听这话立时大惊失色,将筷子掉落在地上也不觉,脸色一时青一时白,随后站起来神情颇为激动:“你再说一遍。” “娘亲,孩儿想吃七婆家的桂花糖。”季颂贤从未见过季亿这般失态,虽也吃惊,可还是乖乖将那少年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个少年,那少年果然与你八兄长的像?他,他还说什么了?”季亿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眼中更是流下两行清泪来。 这一回,不说伍氏和季颂贤,就是连同季纲和孙氏在内的所有的季家人都怀疑那少年是季亿的私生子了。 “他还说,说是爹听了这话信他的话,就去猫眼胡同从北往南数第三家,他会详细说明的。” 季颂贤呆呆的将话说完,一时心情复杂,没管住自己的嘴,竟是脱口而出:“爹,那少年不会真是你的私生子吧?” 她这么一问,季纲兄弟几个也都目光熠熠的看向季亿。 季亿老脸一红,咳了一声又虎下脸来:“胡说什么,你爹我最是清正自持,怎会有私生子。” “那是?”伍氏听得也虎下脸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没的叫人着急。” 季亿激动半晌擦了泪也坐了下来,也顾不得吃饭,先是叹了口气才道:“我名为亿,实在是因为我排行第二。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原爹娘叫我小乙,取大名的时候为着纪念兄长,这才给我取名为亿。” “兄长?”就是伍氏也惊的险些掉落筷子:“我怎不知道?也没听人提及过。” 季亿越发的叹息连连:“我那兄长比我大不少呢,原在年幼的时候被拍花子给拐带走了。爹娘寻了不晓得多少时候都没寻着,为着兄长失踪很病了一场,自此之后身子骨就不怎么好,从那之后好些年才有了我,我是没见过我兄长的,不过,我记事起,曾听娘说过的,兄长失踪的时候就跟娘说想吃七婆家的桂花糖,娘给他钱去买。这一去就是永别。” 说到此处,饶是季亿那般大的年纪,如今又是子孙满堂,可也止不住流下泪来:“要是兄长没有被拐卖走,爹娘身子骨也不会亏成那样,我也不会自小失怙受那么些个苦,我也有年长兄长照顾,有个什么事,倒也能兄弟齐心。” “爹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有一个大伯?”季纲好半晌才问:“我竟不知道还有此等事。那少年说不得……” 季颂贤一时想到什么,立时道:“那少年一直说江家要害爹的事情是听他祖父说起,是他祖父逼着他来说那些话的。” “这便是了,这便是了。”季亿越发的激动:“我娘也是你们奶奶临死的时候还惦记着大哥。叫我若是能够,很该找着我大哥,只是我这么些年也时常想着寻找,却也不知道从何处去寻。” 他这话一出口,一家子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天伍氏才道:“先别惦记了,是不是的等去了猫眼胡同看看便知。” “是。是。”季亿连连点头,叫着季纲几个:“都吃饭,都吃饭,等去了猫眼胡同瞧了情形再做决断。” 他一发话,别人便也不再多言,一时一家子倒是吃起饭来。 只是,因着这件事情谁也没什么心思去吃饭,没用多少时候,就叫人撤了饭菜。 季颂贤将话带到了,这时候又见天色已晚,便叫宋怀瑾一处回家,隔了一日,季颂贤还在惦记这事的时候,不想季亿和伍氏上门了。 季忆一见季颂贤便道:“我和你娘商量着,我们过去叫江家人知道了不好,再者,目标也有些大,还是你过去的好,我们跟你坐一辆车,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来。” 季颂贤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叫管家备了一辆看起来很普通的青布马车,又叫了阮二赶车,叫雪夜几个随行与季亿两口子坐上马车直接去了猫眼胡同。 这猫眼胡同便在城南,这一带大多住的都是商户,另外便是一些颇有几分资财的土地主,小商家之类的,也有一些世家的家奴在这里治些家产。 这胡同很好寻,待进了胡同,雪夜寻到那户人家看了看,倒是一处颇为精巧的小宅子,她过去敲了门,不一时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季颂贤隔着车帘瞧了,正是那日见着的少年。 “我是指挥使家的丫头,我们老爷来了。” 雪夜轻轻说了一句话,少年立时就开了门,季颂贤下车,扶着季亿和伍氏也下了车。 少年把他们迎进去就很快关了门,季颂贤扶着伍氏进了院子,看这处院子治的也挺好,最起码干净整洁,少年过去给季亿和伍氏见礼,季亿瞧了两眼,见这少年果然如季颂贤所言,和季缜很有几分相像,不由的又信了几分自己的猜测。 “谁来了?”从正房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少年笑了笑,对季亿行礼:“您且先等一等,我唤祖父出来。” “好。”季亿越发的激动,虽恨不得立时见了那少年的祖父,可还是耐心等着。 不过一会儿功夫,少年从屋里搀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老头年纪很大了,但是身子骨还硬朗,他出了门,微眯了眯眼睛,才要问少年说话,就看着季亿,这一瞧,顿时呆在当场。 不只他呆了,就是季亿也呆了。 实在是,这老头和季亿长的太像了,不只身形像,就连站立的姿势还有面目都极为相像。(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相认 季亿和那老头面面相视,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季颂贤扶住季亿道:“爹,外头起风了,有事咱们进屋说去。” 那个老头也擦了一把泪强笑道:“是极,进屋说,进屋说。” 一时几人进了屋,少年笑着端上茶点来,季亿观那少年面容清俊,言行举止又进退有度,心下就有几分喜欢,笑问:“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少年言语极便给:“小的叫鲁正海,今年十五了。” 老头指着少年:“这是我的小孙子,前几年求了恩典放了生契出来的,如今正跟着先生读书识字。” 说到此处,老头对少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顽吧。” 少年应声出去,待他走后,老头眼圈才又微红,哽咽了好半晌才道:“原我被拐走的时候年岁小,又被人贩子时常毒打,时间久了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后来被卖到江家为奴,我被卖过去的时候年岁小,再加上长的好又聪慧些,江家帐房一个先生就喜我伶俐,叫我在跟前伺侯,时间长了,见我心性也不错,便时常教我识字,又教我如何算帐。” 季亿知道这老头怕是要说出他的来处的,就听的极认真,伍氏和季颂贤坐在一旁也是沉默不语。 听老头继续道:“待我长大了,好几个老帐房到了年纪回乡,我因着是江家家奴,到底还是得些信任,就被派了帐房的差事,后来又娶了江家丫头,当时我也不知道怎生想的,并不想娶那些家生子,求了恩典,娶了个也是一样被买来伺侯的三等丫头。” 说到此处,老头叹了口气:“然我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有家有业,有父母的。且父母对我疼爱异常,不像旁人,都是被父母卖了的,我就想着这辈子怎么着也得回去寻找父母家人。有了这个由头,我就一直忍耐,后来终是得江家人信任,被外派出去做了铺子的掌柜,如此。在外头走动的时候就多了起来。” “后来呢?”见老头垂头抹泪,季亿等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 老头抬头强笑一声:“后来我有儿有女的,一边寻找家人,一边得替儿女做打算,我女儿不想叫她伺侯人,就求了主家放出来嫁了个富些的农户,想关培养外孙读书识字,将来考取功名的,儿子那里却不好办,好在我儿子都孝顺。十来年前,我长子也被放出来做了掌柜,我们爷俩一处找我的来历出处,我虽不记得姓甚名谁,然也记得家乡何处,记得是一个叫古县的地方,还记得村口有株百年大槐树,我家里在村子的哪个地方住着。” 老头又盯着季亿看了好一会儿,颇有几分伤怀:“我就跟我儿子们说了,大伙一处寻。终有一日,我长子出去给主家办事,正好是到了古县,就用着闲暇时间打听。终是打听到了家乡,只是,我长子问了许多老人,也知道我是哪个村子里出来的,可寻过去的时候,爹娘都已经没了……” 说到这里。老头已经泣不成声了,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我长子回来就跟我说,我怕是和正在金陵当官,且前途无量的一位大人是兄弟,我原是不信,后来自己打听了许久竟是信了,只是,我是江家家奴,是贱籍,你那时候又是前途远大的户部侍郎,如果要是叫人知道你有个给人当奴才的哥哥,谁知道会怎样,再者,江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的,若是拿捏着我们一家叫你办事……我那时候想想就觉得可怕,总归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我不能叫我兄弟也跟着我背兴,就一直忍着,一直到前些日子我进府请安,听着江家三爷说什么要叫季相不得好死之类的话,我就留心上了……” 季亿听着老头一点点将这些年的事情,还有他的所思所想都讲了出来,另外,也将江家想要祸害他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虽说还存疑,终是有些信了。 “您如今叫什么?”过了许久,季亿才问了一句。 老头苦笑:“我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人贩子卖我的时候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鲁忠,我就一直叫这个名字,我的子女也都跟着姓鲁。” 季亿也叹了口气:“原是你和我长的相像,我该信你的,然这件事情终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老头倒也不恼:“这是该的。” 只他双眼望向季亿的时候,越发的亲近起来。 季亿也不知道怎的,心里也终是有几分亲近的,心说莫不是这人真是自己哥哥,因着血脉亲情,自己对他有所亲近? “我能摸摸你的头么?”季亿最终提出一个要求来。 老头笑着允了,季亿起身往他头上摸去,摸到耳根子后头的时候,竟是一阵激动:“竟是了,竟是了,我记得小时候听娘亲说过哥哥小时候淘气,有一回跌倒了摔在地上,耳根子后头被石片给割伤了,竟是流了好些血,自此落了疤痕。” 说到这里,季亿又叫老头脱了鞋看他脚掌,果见左脚一块天然的三角状的黑记,登时越发的激动起来:“这黑记也像娘说的那般,就是在左脚脚心处……” 他一时无可自抑,忍不住痛哭起来:“自从兄长被拐走了,爹娘就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后来生下我没几年就去了,娘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总是拉着我说我还有一个兄长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受难,叫我长大了一定要找回来,还将兄长身上哪里有记号都告诉我了,我这些年也一直寻访,哪里就想到,哪里就想得到兄长竟然……” 想及自家兄长被卖到别人家做奴才,虽然他说的很轻巧,也不说吃过什么苦头,然季亿如何不知道,给人为奴能有什么好的,不定怎样受苦受难,受了多少搓磨呢,一时越发的痛哭起来。 伍氏到此时也信了这老头是自家的大伯子,起身对老头微施一礼,老头赶紧避让,只说不敢生受。 季颂贤却是起身劝慰季亿,好一阵才劝的季亿停住哭声。 季亿拉着鲁忠的手就不敢松开,许久才道:“即是已然寻着大哥,我自然是要相认的,大哥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楚,往后不能再给别人低三下四的受苦受难了,我,我进宫求陛下,不能叫大哥一家都是贱籍,总归得叫我侄子侄女都……都堂堂正正做人。” 说完话,季亿起身就要跟鲁忠告辞,只说必定给他们求来良籍。 但是鲁忠硬是拦下季亿,按他坐下道:“脱籍的事情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江家那番狼子野心,若是现在叫江家知道我是你兄长,不定要怎么拿捏你呢,我们在江家也有危险,倒是该小心些为上,莫如我们先留在江家寻找江家犯上作乱的证据,咱们里应外合想法子叫江家败下来,这才是咱们兄弟相认的时候。” 季亿到底为相多年,虽说看着自己多年苦寻不着的大哥极为激动,恨不得立时就将大哥一家接出来,然到底还是理智多过感情,听鲁忠说的有理,也就应了,又和鲁忠商量一时,之后才带着季颂贤和伍氏离开。 季亿前脚一走,后脚那叫鲁正海的少年就进了门,一见鲁忠就笑问:“爷爷,那位是不是我二爷爷?你们可相认了?” 鲁忠没好看的瞪了少年一眼:“自然是的,只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少年听了微叹了口气,鲁忠点点他额头:“你叹什么气,你爷爷我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如今咱们一家子得守紧了口风,这事谁都不能说,另外,你告诉你娘还有你妹子几个多多打点,留意江家的任何事情,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就注意了,且万事多留证据,还有,跟你爹还有你叔叔们说叫他们也将这些年咱们弄来的江家一些逼死人命,强夺人田,买官卖官,勾结异族的那些个证据都整理出来,且等着到了时候,咱们一家子就能脱籍而去了。” 少年一听极为高兴。 这鲁忠虽说自小为奴,然是个有志气的,再加上当年教导他的那个帐房先生并不是奴才出身,而是正经的秀才,很是有见识,鲁忠伺侯他,又跟他学字,倒也跟着学了好些东西,因此上,他自娶妻生子之后就开始琢磨如何脱籍,如何给子孙后代留下好前程。 鲁忠的妻子是个贤良的,一心听从鲁忠的话,夫妻俩也是有商有量,自从鲁家老大生下来,两口子就开始攒起财物,之后给女儿脱籍,后来又求了江家夫人,将自家的小孙子放出来,都是为了将来。 鲁忠是个重情义又有大智慧的,确实如他所言,早好多年前他就知道季亿是他兄弟,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为了不拖累兄弟,这件事情他并没有讲出来,原是想着等将来一家子想法子求了卖身契脱籍之后再和季亿相认的,哪里想到终是听着江家要害季亿,虽说江家是他主家,对他也有些恩义,然,又怎么比得过兄弟骨肉亲情。 鲁忠想着他兄弟自小没了父母,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楚才熬的考了秀才,后来中了进士做官,官场上无人帮扶,也不知道受过多少磨难才成就如今,他老季家终是有了出头之日,或者他爹娘将来还能因他兄弟青史留名,又如何肯破坏季亿的锦绣前程,更不会叫人平白害了季亿的性命,因此才甘冒风险和季亿相认,又愿意宁可牺牲自己一家也要将要害季亿的江家弄垮。(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良种 “哎!” 这已经不知道是季亿回来之后第几回叹气了。 伍氏在一旁坐着脸上也不好看,过了许久才道:“你也别担心了,大哥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左不过晚些日子的事情,与其担忧,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着给大哥脱籍。” “那些大户人家向来只有买人的,可从来没有卖人的理儿,除非……可若是犯了错的下人,主家定然会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或者黑煤窑和矿上,根本不会卖给别人家,咱们也不能冒然说那是我兄长,若是那样的话,必然如兄长担忧的一样,江家肯定更不会放人,反倒还要拿捏咱们一把。”季亿是真犯起愁来了。 季颂贤见季亿发愁,也跟着细细思量,然季亿这等为官作宰的都想不出法子来,她一个女儿家更没办法。 “罢。”最终季亿拍拍桌子:“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如今先提防着江家,我再想法子联络一些人整垮江家,到得那个时候,江家下人定是要发卖的,咱们且买下兄长一家,人接回来了想怎么着还不是咱们一句话的事么。” “只能这般了。”伍氏也跟着叹了一声:“只是兄长受了这么些年苦,倒实在是……这样大年纪了还得在别人家里做奴才,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咱们自己过着好日子,反倒没办法接济兄长,实在于心难安啊。” 伍氏也是厚道的性子,再者,她有感于鲁忠的仁义,就很是感怀。 这鲁忠十多年前就已然知道季亿是他兄弟,然为了兄弟的前程,他能约束家人,十多年守口如瓶,没有透出一丝的风声来,这便不仅是鲁忠重情义,他的子女定然也是极好的。 若不是鲁忠现在是江家的下人。便是再贫穷的人家,伍氏也定毫不犹豫的亲自和季亿将他接来,只是…… 季颂贤看季亿做了决定,再瞧瞧天色也不早了。想及这会儿子宋怀瑾应该回家了,便起身告辞。 她坐车回到家中,正好宋怀瑾也从锦衣卫才回来,两人一处进了家门,坐定了之后季颂贤便将季亿如何认兄。如何担忧的事情讲了出来。 宋怀瑾听后沉思了好一会儿方问季颂贤:“岳父是何意思,是想叫大伯继续留在江家做个内应,还是想尽快接大伯一家出来?” 季颂贤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想尽快接大伯一家出来的,没的为着自己安危置兄弟于不顾的,那我爹成什么了。” “如此这般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宋怀瑾笑了笑。 “爹为难的紧,怎么你倒说不为难呢?”季颂贤越发的不明白了。 宋怀瑾一行摆手一行笑:“岳父是为臣,也是个刚正之人,虽则为着朝政也用过些手段,然则都是斗心眼用计谋,如此。自然没有什么好法子将大伯一家尽快接出来,然我却不一样,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什么样的人没有,用的法子自然就不同,如此也容易一些。” “有什么法子?”季颂贤一听就上了心。 宋怀瑾喝了一口茶:“锦衣卫中为了查案什么样的人都有,那等鸡鸣狗盗之辈也多了去了,你叫大伯弄清楚他们一家的身契在何处,我叫人偷出来再去官府脱了籍,弄成良民身份便是了。这个倒是好办的紧,若是这个也不成,自然还有另外的法子,便是直接去求陛下。叫陛下恩赐大伯一家脱籍也就是了,另外……” 宋怀瑾一时说了好些办法,听的季颂贤几乎傻眼。 她实没想着在季家那样为难的事情到了宋怀瑾嘴里竟然这般的容易。 宋怀瑾看季颂贤那呆呆的样子只觉得有几分好笑,也觉得很是可爱,伸手捏了她脸颊一下:“自古规矩都是人定的,那等贱籍良籍也都是皇帝定下的。想要将官员打入贱籍,或者叫贱籍的人封侯拜相也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好些事情,端看上位者想不想办,若是想办,规矩便什么都不是,若是不想办,那规矩就大如天。” 他这样解释一通,季颂贤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过来。 明白了倒是越发的通透起来,宋怀瑾说的很是,历来成王败寇,什么事情不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便是史上那等封王封侯的也有好些原都是奴才,可就是因着帝王赏识便能够一举翻身。 “我明儿去与爹爹商量一下。”季颂贤笑了笑与宋怀瑾说道:“看看爹想用什么法子吧。” 说到此处,季颂贤又想到一件事情:“说起来,我叫人在庄子上弄的那杂交水稻好似是成了,若是真成了,我便可以用这个与陛下交换伯父一家脱籍。” “真成了?”宋怀瑾这些日子倒是极忙碌的,竟是没关注那件事情。 季颂贤点头:“原冬天的时候是不能种稻子的,只是我学着你的法子花了许多银钱弄了暖棚给几个老农试种,不想他们一冬没歇着,竟真的照我的法子弄成了,这稻子长了许多时候,前儿好似是收割了,庄头还叫人与我传话,说是叫我得空去庄子上走一遭,还说那个杂交水稻收成极好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明儿就过去。”宋怀瑾一听极为激动,一把攥住季颂贤的手:“阿贤,你定要将如何培育稻种的法子记下来,这个杂交水稻太重要了,定然,定然不容有失。” 季颂贤点头:“我心里清楚的紧,定然不会有差错的。” 然宋怀瑾却使劲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要,你定要好好的记下来与我,我有大用。” 宋怀瑾既然这般说了,季颂贤也不疑有它,立时应下:“这个倒好办,我心里都记着呢,那几个老农种植培育的时候我也看过几回,你要有用,我立时就写下来。” “快些写去。”当初季颂贤才弄那稻子的时候宋怀瑾也不过当她好玩,并没有当真,也没觉得季颂贤能够做成,到底这水稻种植几千年来都是那般,数千年来也没见谁培育出那等如季颂贤所言的优良种子的,如今听季颂贤说成了,他先听的时候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自然激动不已,这可是万家生佛的大好事呢,再者,宋怀瑾心里还存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不好现在跟季颂贤言明,只这水稻对他忒过重要了。 一时宋怀瑾叫人送上笔墨,季颂贤立时净了手,拿过笔来想了理就开始整理写了出来,她想了想,觉得单写还有些不明白,便又配上图样,幸好季颂贤也是个才女,书画也称一绝,画出来的图样很是逼真,就是不看那些文字,单是看图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 她写完了等墨迹干透叫过宋怀瑾来给他看,宋怀瑾看了一遍郑重的收起来,对季颂贤很是严肃的道谢:“阿贤,这件事情多谢了,虽然咱们夫妻之间说这些显的有些生疏,然这句谢我必是要说的,等我以后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也必然明白。” 这话倒弄的季颂贤有些迷糊,不过她还是点头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夫妻,我对你自然是尽我所有罢了。” 这一句尽我所有叫宋怀瑾分外感动:“是极,夫妻自然是尽我所有对你,这话我也与你说一遍,不管什么时候,我也是倾尽所有对待你。” 季颂贤又笑了笑:“我是知道的,你不必再提,说多了反而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有几分羞红,倒是叫宋怀瑾越发的意动。 这个且先不提,只说第二日一早夫妻俩果然去了庄子上,彼时那些老农已然将暖棚中的稻子收割了,季颂贤过来之后就叫他们当成将稻子打了,将稻种装进袋子里上秤秤了,这暖棚约摸有半亩地大小,就是这半亩地竟然打下了足有四百来斤的稻种,这样算起来,一亩地就有八九百斤,约合七八石的样子。 就算是这半亩地的稻子有老农精心照料伺侯,寻常田地做不到这般,然则平常的水田怕是也能产上五六石呢。 要知道,如今多数水田一亩产稻才两石多一些,就是上好的水田也不过三石的样子,季颂贤培育的这稻种,等于是将大夏朝的水稻产量生生提了一倍有余,这样的功德确是大如天的,便是册封公侯也使得的,更何况只是求一家下人脱籍了。 宋怀瑾看到这番产量之后激动不已,难得的有几分失态,倒是叫季颂贤稀罕了一回。 夫妻俩个看着人将稻种收入仓库,这才坐车离开,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季家,彼时季亿已去了衙门,季颂贤去了之后立时叫家中下人去衙门请季亿回来,只说家里有紧要的事情。 伍氏见她如此很是吃惊,不过却也没有阻拦,一时季亿着急忙慌的回来,一时门就问伍氏:“夫人,家里出什么事了?” 伍氏一指季颂贤:“问你宝贝闺女。” 季亿又看向季颂贤,季颂贤拉他坐下,又奉上茶来给他喝,等他喝了几口才道:“自然是极重要的事情,爹先坐好,别激动。” 看季亿平缓下来,季颂贤才将宋怀瑾说的那些法子讲了出来。 季亿听后皱眉:“若是我凭着这张脸面去求,陛下说不得能允的。” 季颂贤一笑:“不用爹凭脸面去求,陛下这一回不答应也得答应,到此时,她才将她想法子叫人培育了水稻良种的事情讲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透露 “真的?” 季亿有些坐不住了,脸上是惊疑和欢喜之色:“一亩地真的能产七八石?” “我和怀瑾刚从庄子上回来。”季颂贤笑着点头:“半亩地产了四百多斤稻种,爹说呢?” “太好了,太好了。”季亿高兴的拍手,一时又看向季颂贤:“只你弄出粮种这番功业就是得拜公侯也使得的,你用这个换你大伯一家良籍实在是……若是你兄长,爹定然没二话,可是你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岳父放心,这事我也是同意的。”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怀瑾这时候才开口:“那些虚名头对我们没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换些实质的好处。” “难为你们了。”季亿看看女儿,再看看女婿,终是因为担忧兄长的心思占了上风,点头答应下来。 宋怀瑾见如此,心头松快一些,又道:“小婿的意思先派锦衣卫中的能人去江家弄出伯父一家的户籍,小婿走动走动给他们都脱了籍,待到岳父与陛下讨要恩旨的时候,叫伯父一家都从江家离开,先寻个地方躲起来,待一切安然之后再出来,省的江家狗急跳墙。” 季亿觉得宋怀瑾思虑的很是周到也跟着点头应下。 到此时,季亿倒觉得自家这个女婿是实在不错的,对女儿也好的紧,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职位,若是这个女婿是凭科举出身的士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可惜,这天下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却说这厢鲁忠见过季亿之后带着鲁正海从猫眼胡同离开,径自去了他们在城东置办的三进宅子里。这宅子是明面上的家,江家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知道鲁家在这里有一所宅子,然猫眼胡同那座宅子却是没什么人知道的。 进了家门,正好老大鲁平的媳妇王氏在家,王氏看着鲁忠立时笑着过来见礼:“阿翁回来了,正好小姑也来了,正和娘在屋里说话。” “知道了。”鲁忠点了点头径自进屋。才进门就听得自家女儿鲁昕的哭声。鲁忠一阵心烦意乱。 “又怎么了?”看着鲁昕坐在椅子上跟自家媳妇林氏哭诉,鲁忠除了心烦,还有许多心疼和气愤。坐下来问了一句,却是接连叹息了好几声。 鲁昕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鲁忠:“爹,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林氏也直抹眼泪:“他爹。没这样欺负人的,咱们昕儿年纪小。原在家里的时候就求了恩典脱籍出来,并没进府里伺侯过主子,也是娇养着长大的,长这么大可没吃过什么苦头。没的到了他卫家就被这么欺负。” 鲁昕一行哭一行道:“原爹看中了卫肃还算上进,又是读书识字的,这才叫我带着许多嫁妆嫁过去的。我未进卫家门之前爹和卫家两老都说好了,咱们家也有些闲财。可以支持卫肃读书,要的就是他能上进,且以后对我好一些,将来若真考中了举人进士也算是给咱们家改换门庭,哪里知道,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 说到这里,鲁昕哭的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氏接着她的话道:“卫家可一直用着咱们昕儿的嫁妆,不管是卫昕读书科考,还是他家小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人,都叫咱们昕儿出钱,到如今,咱们昕儿嫁妆给他们花用一空,卫肃那没良心的东西也中了秀才,眼瞧着前程似锦,就瞧不上咱们家的出身了,说什么虽然昕儿是脱了籍的,然咱们一家都是奴才,配不上他们卫家门庭什么的,卫家那老婆子这些日子一直搓磨咱们昕儿……” 说到此处,林氏也顾不得许多,挽起鲁昕的袖子给鲁忠看,却见鲁昕胳膊上许多青紫痕迹,手上更是伤痕累累,鲁肃只此一女,又是最小的女儿,本是千宠万疼的,此时见此,哪里还忍得住,早已怒上心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林氏还在抹眼泪:“他卫家有什么,当初穷的过不下去,不过仗着咱们才起了家,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卫家那个老婆子一个农妇出身,这时候却学什么世家大族给媳妇立起规矩来了,不只叫昕儿洗衣做饭,举凡家里的活计都靠给昕儿,我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便是这般还不算,竟然还想娶二房了,要娶卫家一个表亲家的姑娘做二房,说人家出身清白,比咱们昕儿好。” 鲁忠越发的气恨,这鲁昕说起来是鲁忠五十多岁的时候生的女儿,他原两个儿子,平时虽说觉得膝下子嗣不丰,然到底也知足的,哪里知道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老树开花,生下一个小小巧巧的女孩来,当时乐的不成,对鲁昕自然是千娇百宠着,鲁昕嫁人的时候给她寻的婆家也是千挑万选的,哪里知道就选出这么个不是东西的。 “既然回来了,就先在家里住几日,将身子好好的养着,那卫家你要是乐意回去,为父再想法子压住他们一家,要是不愿意回去,为父也与你想法子,没的离了他卫家咱们就不活的理儿,你还有父兄还有侄子在呢,我还偏不信养活不了你一个。”鲁忠心里憋着气,立时发了话。 鲁昕抹了泪,倒是平静许多,她想了一时咬牙道:“我先在家里住几日,卫家这些年来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话里话外我是奴才出身的,配不上他家清白门户,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污了他家门户,叫他们还了嫁妆,和离就是了。” 这鲁昕骨子里也有几分要强,至到如此,险些没被卫家给折腾死,她早已死心了,今日得了老父的话,哪里还肯再回去叫那一家子欺负她一个。 鲁忠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林氏这才擦干净泪问鲁忠:“他爹,到底怎么着?你和,和小叔见着没有?他,他认不认你?” 林氏是极紧张的,她很怕季亿如今富忠了不认这个做奴才的兄长。 鲁忠笑了笑:“自然是认的,我的兄弟哪里都好,还想立时接了咱们走,只我想着不能叫江家拿捏他就没同意,他说回去替咱们想法子,定然还咱们清清白白身份。” “真的?”林氏一听欢喜之极,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咱们一家苦熬这么些年,终是熬出头了,往后啊,咱们小一辈的说不得也能出个读书科举的人呢,想那卫家不过出了个秀才还没中举呢就张狂成那个样子,你可是相爷的亲兄弟都没如何呢,要是叫卫家知道此事,不定怎么巴结咱们家昕儿呢,哼,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咱们昕儿不敬。” 鲁忠一摆手:“这事都闭紧了嘴,谁都不许说。” 林氏自然应承:“老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 倒是鲁昕听傻了:“娘,你和爹说什么?什么相爷兄弟的?女儿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原这件事情鲁忠和林氏都是和两个儿子商量,并不曾告诉鲁昕,如今在她跟前提及,也是有叫她知道的心思。 听鲁昕一问,林氏笑着拉了她的手:“你愿意和离也是好事,咱们尽量和卫家脱了关系,往后娘再给你寻好的,咱们家啊,说不得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 说到此处,林氏将鲁忠如何被拐卖,如何卖成奴才,怎么寻找家人多年终是找着,却没想着他兄弟竟然是当朝的大官,为着不拖累兄弟,鲁忠就瞒着这事,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才和兄弟相认,而鲁忠的兄弟就是当朝宰相季亿。 鲁昕听了简直傻了眼,瞪着眼睛呆了好一时才道:“天,天,怎么这样……也就是说,季相是我的亲叔叔,竟是这般,竟是这般。” 她紧紧抓着林氏的手口中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我早先还听卫肃说过,季相很是喜欢寒门出身有上进心的学子,他原说若是得中举人看看能不能走门路拜在季相门下,还说什么季相为官官声极好,又最是刚正不阿的,且季家八子个个成才,就是唯一的女儿也得封郡主,又嫁的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一家子名声权势富贵都有了,要真是能拜到季相门下,必然能平步青云,谁料到,谁料到叫他们百般看不上眼的竟然是他们千方百计想巴结却没有门路的季相的亲侄女。” “老天有眼啊。”林氏看女儿又哭又笑的,也是很心疼。 鲁忠看了鲁昕一眼:“你且收拾一下,这件事情你自己闷进肚子里,谁都别提,要是因着你透了口风危及你叔父,为父的就要大义灭亲了。” 鲁昕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父亲一直想改换门庭,不想寻着亲人叫家人蒙羞,不想将来祖宗的时候还是奴才之身,千方百计的想脱籍,原想着不定多少代之后许能出个读书人光耀门庭,也算是能对得起祖宗。 又哪里料得到寻到兄弟竟然就是读书上进做官的,她父亲这一辈子就是这般了,总归是给祖宗蒙了羞,因此上,对于季亿是极看中的,因此上,就算是拼着一家子灰飞烟灭,也终不能叫季亿受一丝的损失。 鲁昕不是那等狂妄狠毒之人,对于宗族家庭也极看重,很明白鲁忠的想法,自然飞快的应承下来:“爹放心,女儿必然不透口风,这事闷在心里,就是死都不说的。”未完待续 ... 第一九零章 威逼 鲁忠叮嘱完女儿,等两个鲁平和鲁安回家就叫两人将这几年收集来的江家坏事的证据整理好,放到猫眼胡同的那所宅子里。 如此忙了两天之后,这日鲁正海回来只说季家传信叫他们好好的打探一下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何处。 鲁正海将这件事情一讲完,林氏倒是先笑了。 林氏原就是伺侯江家老夫人的三等丫头,后来嫁了人也一直在江家做管事媳妇,对于江家的许多事情都知道,江家三爷在金陵做官的时候带了他们一家前来,林氏又因早先伺侯过长辈,在江家三爷和三太太那里很是得脸,旁的事情她说不准,这卖身契的事情倒是知道。 “这个好说。”林氏笑了笑:“你只管告诉季家来人,咱们家的卖身契都在江三太太房里,她房里有一个红木大柜子,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头放的都是家中下人的卖身契。” “怎放的这样明显,祖母都知道在哪里。”鲁正海到底年轻,许多事情上不明白,原还以为这件事情不好办,哪知道他祖母晓得这般清楚。 鲁忠听了这话也笑了,拍拍鲁正海的头:“你这孩子大约是读书读傻了的,哪里知道这些大家族中自视甚高,本来我和你祖母都是卖身进去的,外头又没个亲人靠山,又是一家子都在江家,他们是万万想不到咱们有心要出来的,再者,家里那么些个下人,谁有过要偷卖身契出来脱籍的想法?不说能不能成,就算是成了又能怎样,江家是世家豪门,你一个下人脱了籍还不是被欺压,就算你是良民,可江家要是生气想整死你的话,也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 鲁正海听了这才明白。颜色一正:“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猫眼胡同那里回话,据季家来人说先将卖身契偷出来,锦衣卫那里给咱们一家办了脱籍。再弄个良民身份,等办好了,叫祖父想个法子叫咱们家里的人都离了江家躲起来,二爷爷那里就会去求陛下叫祖父认祖归宗,陛下发了话。就是江家也无可奈何了。” “竟是这样?”不说鲁忠,就是林氏听了都高兴不已。 鲁忠也是如此,他原还想着不知道要在江家呆到几时,他这样大的年纪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认祖归宗,哪里晓得竟能这样早早出来。 “好,好。”鲁忠脸上笑意越发的明显,鲁平鲁安在一旁也跟着笑,这两个虽然憨实,可马上就要脱离奴才的身份。自此就是良民,再不用怕做错了事被主家打骂或者发卖,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呢。 鲁昕听着心里却是翻起巨浪,一时喜,一时又觉得很是解气,等到一家子都高兴过了,鲁昕才道:“既然咱们马上就能认祖归宗,和离的事情是不是早些办,我不愿意等卫家那帮子无赖知道我是相爷侄女之后再上赶着巴结咱们,且这事情传出去。人们不说卫家无理,反倒说咱们家富贵了就抛弃贫寒婆家。”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鲁平和鲁安都是极疼妹子的,原鲁昕回家诉说了在卫家所受的苦楚后。他们都气的想跑去卫家将卫肃毒打一番,只是被鲁忠拦了,这会儿子越发的想叫鲁昕赶紧离了那没良心的一家子。 鲁平做为老大自然要表砂一下自己的想法,他冷哼一声:“我明日有空,我去卫家瞧瞧,看看他们一家子都是怎么说的。” 鲁忠应了一句。又嘱咐鲁平几句话,鲁平一一记在心间。 到得第二日,鲁平约了几个金陵城里的无赖二油子货直奔卫家,这卫家也在城南,原是个清贫人家,只不过因娶了鲁家姑娘,用鲁昕的嫁妆起了家,如今住着两进的宅子,家里也买了几个小丫头,又开了一个铺子,家境看起来倒着实不错。 鲁平到了卫家门口叫人敲门,便听得一个清脆脆的声音:“来了。” 片刻之后,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探出头来,一见鲁平登时吓了一跳:“舅老爷。” 鲁平哼了一声:“开门。” 说话间推门而入,他身后几个无赖汉也笑嘻嘻的跟着进来了,鲁平进了门直奔正堂,也不管卫家有没有人招呼,径自坐在椅子上,几个无赖也在他身旁坐下,拍着桌子喊:“人呢,都死哪去了,来客了,还不赶紧上好茶。” 叫了好一时,就见一个着青衫的青年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的进了门,一见鲁平脸色越发的不好:“兄长这是?” 这青年自然就是卫肃,这会儿子他衣衫还有几分不赖,脸上带了一块胭脂,老远的就闻着他身上的脂粉气,鲁平一瞧他,越发的气愤,拍桌子道:“莫喊我兄长,我可认不得你这等妹婿。” 鲁家是厚道人家,原先卫肃娶鲁昕的时候就是看中了鲁家人老实,后来鲁昕嫁到卫家也一直温柔和顺,鲁家也没上门寻过事,就是鲁昕被苛责了,鲁家人也没什么表示,卫家就越发的胆大,越发的觉得鲁家没本事,不过是个奴才,不敢生事的,因此,对鲁昕也越来越变本加厉。 卫肃的印象中,鲁平是个连话都说不全的人,可今天这样的人竟对他拍桌子喊叫,真真把卫肃吓着了。 他脸色越发的苍白:“兄长这是何意?” “何意?”鲁平能在江家那样的人家做到一个店铺掌柜的位子,若说没心计不够绝断是不可能的,他就是再忠厚,嘴皮子也是利落的,论起心眼,比卫肃这等觉得自己清贵的读书人不知道多了多少,这时候,鲁平冷笑着:“我能有何意?当初你们卫家清贫的紧,几乎连饭都吃不得,你为了有钱读书,千求万求求了我的妹子去,我原想着你们家穷也没什么,大不了多帮衬些钱,只要你们一家子对我妹子好几个钱的事就不是事,哪知道,你们竟是一窝狼心狗肺的东西,用我们鲁家的钱起了家,反倒看不起我妹子。” “是极,鲁兄的妹子就是我们的妹子,看不起鲁家妹子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几个无赖也跟着起哄:“卫秀才,你胆子倒真大啊,敢欺负我们妹子,今儿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呢。” 卫肃被吓着了,往后退了几步:“几位哥哥有话好说。” 鲁平才要说话,却见一个长的很尖酸的老婆子进来,她穿着秋乡色的茧绸衣裳,头上还戴着金簪子,眼角眉梢都带着那么几分不屑和泼辣。 她一进门就将腰一叉:“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鲁昕嫁到我们卫家,那就是我们卫家的人,我们要怎么对待那也是我们家的事,没的叫外人来寻事的。” 鲁平当下就被这话气乐了:“泼出去的水?今儿我们这水不泼了,既然你们卫家发达了,看不起我们鲁家,这也好,咱们一拍两散,将鲁昕当初带的嫁妆还来,再去衙门将婚书撒毁,写了和离书,自此之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 呃? 卫家人实没想到鲁家这样硬意,竟说要和离,一时间,卫老太太也有些吓着,卫肃更是吱吱唔唔不敢作声。 片刻后,卫老太太腆了脸笑道:“大舅爷,哪里就到了这般,谁家媳妇在婆家不受些气的,哪里有一受了气就要和离的,这事……” 鲁平却是丝毫不听她的话,这老婆子才进门时候那嚣张气氛也叫鲁平见识了,又有先前卫肃那样明显是从女人床上刚起来的德性,鲁平如何还肯叫自家妹子留在这里任人作贱的,立时拍桌子道:“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必须和离。” 看卫老太太又要说什么,鲁平先声夺人:“真当我们家奴就奈何不了你们么,别忘了,我们就算是奴才,那也是江家的奴才,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我这江家的掌柜论起人脉手段来,又岂是你这穷秀才能比的,你要还了嫁妆写了和离文书倒也罢了,若是不乐意,那也好,衙门里走上一圈就是了。” 一个无赖笑道:“卫家老弟,哥哥劝你一句,尽快的把和离文书写好吧,不然鲁兄求了主家,你一个秀才,人家要如何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只能给你安个罪名,就是你这功名怕也……” 卫家如今就仗着卫肃这秀才的功名呢,一听这话立时吓住了。 他们家在这一块住着,自然也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奴才如何欺上瞒下弄出许多人命事来的,只是想着那样的奴才着实的少,鲁家不是那样人,可如今看来,这天下间的豪奴大致都是一样的,要真为恶的话,不是他们这等人家可以抵挡的。 这一刻,卫老太太和卫肃都后悔了,早知道这般,当初就不该因为鲁家的身份而看不起鲁昕,更不该那样苛待鲁昕。 只如今后悔也晚了。 鲁平见他们不说话,微微起身:“也罢,即是不愿意,咱们就衙门里见。” 卫家到底是寻常人家,立时就怕了,卫老太太赶紧道:“哪能呢,哪里就不愿意,愿意,愿意的紧。” 鲁平将嫁妆单子拿出来:“如此,抬嫁妆吧。”(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求爵 “这嫁妆,嫁妆。” 提起嫁妆,卫肃不只为难还有几分羞臊,就是卫老太太脸上也不好起来。 “怎的?”鲁平一挑眉:“还想昧下我家嫁妆不成?” “哪里,哪里。”卫家人甭看在家里如何,在外头却是极要脸面的,哪里能说出昧下儿媳嫁妆的事来。 “既然不这么想,那嫁妆呢?”鲁平越发的生气。 卫老太太一看不好,赶紧笑道:“这嫁妆……你也知道我们家先前条件不是很好,昕娘嫁了来就用嫁妆补贴,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嫁妆。” 鲁平算是明白了,他冷笑道:“敢情原来我妹子有嫁妆给你们花用,你们自然不敢苛责,等到将我妹子嫁妆掏空了就开始欺负他,哼,我算是见识了你们卫家的狼心狗肺。” 鲁平身后一个无赖道:“鲁大哥与他们废话做何,没嫁妆好办,拿房子抵,拿铺子抵总归得还回来的。” “别,别。”卫老太太陪着笑脸:“千万别,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写了和离文书,等我家凑够了嫁妆银子再给你们家送去如何?” “哈,打的真是好主意。”这话说的不只鲁平,就是几个无赖都笑了,他们无赖,可实想不到这等读书人家比他们更无赖:“和离文书都写了,你们还想还嫁妆?无非就是想拿话先哄住,之后便不还了罢。” 鲁平过去扯住卫肃:“不成,咱们衙门里去,我倒要问问了,谁家才成亲几年就将儿媳妇的嫁妆花完了的,你们卫家即不要脸面,我也不要这张脸了,咱们去外头叫街坊们也给评评理,瞧瞧到底是谁的不是。” 卫老太太瞧此赶紧相拦,没奈何只好自去房中取了银子给鲁平:“嫁妆里的那些东西都没了,我们也变不回来。只能拿银子抵了。” 鲁平瞧了瞧那些银子,虽说比不得嫁妆的价值,然他也知道要真叫卫家照价赔也不可能,再者。鲁家也想着叫鲁昕早日和离,省的将来认祖归宗之后卫家再撕缠不清,因此上,鲁平也没再多计较,拿了银子让卫肃寻了几个卫家的老人做见证。双方写了文书,又将婚书拿了去衙门销了,如此,鲁昕和卫肃算是和离清了。 能和鲁昕和离,卫家倒是很欢喜的,鲁昕虽说早先钱财上能帮卫家,可不管怎么说,鲁家都是人家的家奴,将来卫肃科考做了官说起来忒难听了些,卫家可不愿意叫人知道有个奴才媳妇。 再便是。卫老太太娘家原条件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当初的卫家,只这几年也不知怎的投靠了哪个贵人,竟然发达起来,卫老太太娘家侄女和卫肃自小就要好,这时候还想着卫肃,卫老太太也乐意侄女嫁过来,因此先前才那般的狠命苛待鲁昕,原想着将鲁昕作贱死了好再娶新人,哪里想到鲁家会和离的。 不过。不管是鲁昕病亡还是和离,只要能娶新妇,卫家都是很情愿的,只是归还嫁妆是真真叫卫家很心疼了一把。 眼瞧着鲁平拿了单子要走。卫老太太冷笑道:“哼,不过一家子的奴才,我儿子可是前程远大的紧,待离了这个门,我看你们鲁家怎生后悔。” 鲁平平白无故被这样的嘲讽,当下也拉下脸来回头对卫家门口啐了一声:“呸。就你们这等人家,早离早安生,你放心,甭管你卫家将来如何,我们都不会后悔,就是你们后悔我们也不会后悔。” 说完,鲁平招呼几个无赖:“哥几个,今儿我妹子离了这火坑,我高兴,请大家吃酒。” 一时间,几个无赖说笑着恭维鲁平,一群人呼啸离开,直气的卫老太太都变了脸色。 鲁平这厢请无赖吃了酒回家,那头,鲁忠正叫家人收拾东西,将好些值钱的或重要的东西都送到猫眼胡同那个宅子里,再慢慢将其他的东西运出去。 如此运了几日之后,忽一日鲁正海回家,手中拿了好些户籍文书给鲁忠,鲁忠看后两眼老泪纵横,将户籍交给林氏,林氏也是痛哭一场。 鲁家传看这些户籍,每个人都是又哭又笑。 想了多少年,终是能够如愿以偿了,自此之后再不用遭人打骂,再不必伏小做低,再不用怕哪一日主子不顺心就要被发卖出去而性命不保。 看过之后,鲁忠大手一挥:“今天晚间所有的人集中到一处,咱们赶紧搬离了这里,地方我也早已经寻下,便是……” 鲁正海这时候却道:“祖父,传信的人说给咱们寻了地方,季家其实早已然分了家,季家八子在金陵都有宅子,三爷并不在家,他的宅子好些年不必住的,叫咱们先搬到季三爷的宅子里住着,就是江家要寻,也不会寻到那里去。” 鲁忠听了确实觉得那里最是稳妥,立时答应下来,鲁正海又说了那里的地址,拿出送来的钥匙交给鲁忠。 这一天夜间,鲁家所有不当值的人都集中在这处宅子里,就是当值的大儿媳妇和孙女也与别人换了差事赶了来。 等到所有人都来齐了,鲁忠大手一挥一家子就出了门。 才出来,便见几个着银鱼服的锦衣卫上前:“可是鲁老爷当面?” 鲁忠赶紧上前笑道:“正是,几位大人这是?” “我们奉指挥使之使来护送你们,鲁老爷,请吧。”其中一个锦衣卫上前笑了笑,引着鲁忠坐上他们驾来的马车。 之后鲁家众人又都坐上马车,便是带出来的包袱也都装上去,那几个锦衣卫才赶着车走了。 这一夜,鲁家走的悄无声息,且等着第二日江家三太太寻人伺侯,却发现她屋里的一个二等小丫头名唤玉珠的竟然没来,立时就叫了管事的来问,管事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去鲁家寻找,竟见鲁忠一家子都不见踪影。 立时,江家三太太大怒,着人去官府报了案,又命人搜寻。 江家三爷更是又怒又惊又惧,原先还想着陷害季亿一把,只是鲁忠一家这一失踪,江家三爷怕消息经走露,便不敢再有动作。 江家大肆寻找鲁忠一家,又报了逃奴,然报到官府的时候,那里竟传了话,说早先鲁家就有人拿了身契脱籍,一家子都成了良民。 江家知道之后越发的惊惧,更加震怒,一时越发搜寻的勤快了。 便在此时,季亿拿了折子进宫见驾,一见着庆丰帝便痛哭失声:“陛下,你可得替老臣做主啊……” 季亿是个极刚强能干的宰相,庆丰帝倚重颇多,他印象中季亿从不曾如此失态,一见季亿这番涕泪横流,立时就跟着急了:“季相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魏牟,赶紧拿把椅子叫季相坐下。” 一时间等季亿坐定了庆丰帝才温言柔语的问:“可是朝中有什么人冒犯了季相?” 季亿摇头叹息一声:“非也,陛下也知臣自小没了父母,原是臣前头还有一位兄长,长到几岁年纪被那天杀的拐子拐走了,为此事,臣父母宿夜难眠坏了身子,养了臣之后没几年就去了,臣母亲临死的时候拉着臣的手叫臣必要寻到兄长……” 说到此处,季亿越发的悲痛起来。 庆丰帝听此也跟着急道:“朕叫锦衣卫替季相查询你兄长下落可好?” 季亿摇头:“前些时候臣竟是寻到兄长了。” “这是可喜可贺之事啊。”庆丰帝笑了笑:“即是寻到了就该一家子团聚,这才是正理。” 季亿却又哭了起来:“陛下啊,臣兄长这些年吃尽了苦头,臣也一直想着要是找到兄长定然兄弟和睦,一家子都好好的,臣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臣的兄长竟被那天杀的卖给别人家做了奴才,不只臣的兄长,兄长的儿女孙子都是奴才,臣,臣……” 说到这里,季亿一时哽咽难言。 庆丰帝听了心里也跟着有些不好受,任是谁这般大的年纪了,找了兄长一辈子将人寻到了都该高兴的,然找到的兄长竟是别人的家奴,如何能够欢喜起来。 过了许久,庆丰帝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朕下恩旨叫你兄长脱籍便是了,本来你兄长的卖身籍便不是你父母所写,那拐子写的作什么数,都是不算数的,废了便是,朕再与你兄长安排个良民的身份,季相还且安心。” “谢陛下。” 季亿谢了恩,将折子呈上:“这是小女的一点子想头,不想竟是成真了。” 庆丰帝接过折子看了一眼,这一眼竟是惊的将折子都掉了:“这,这是真的?” 季亿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臣已经去庄子上确认过了,也问了那几个老农,都是真真的,且粮种臣已经叫全收进库中,还请陛下派人检查。” “好,好。”庆丰帝大笑:“真是天佑我大夏,不想汝阳还有这等本事,该赏,该赏。” 季亿趁此时机笑道:“臣女说她已是郡主,不敢有什么旁的想法,原做这件事情都是该当的,不敢求赏,只是,正好臣寻着了大哥,臣女怕大哥因着给人做过奴才的事情叫人瞧不起,便想着用这些粮种来给大哥换个空筒子爵位,不拘什么,只要叫大哥一家不被人欺负就成。”(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叔侄 季亿原是想求庆丰帝给鲁忠一家抬籍,好叫他们抬头挺胸做人的。 只是季颂贤弄出好稻种来,季亿就不得不给鲁忠一家求爵位了。 季亿现在已是宰相,他家又有八个都很上进的儿子,女儿是郡主之尊,女婿掌控整个锦衣卫,到他家这个地步,已然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可是,季颂贤弄的那粮种不封赏不足以服众,实在是民以食为天,高产粮种对于一个国家和百姓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季颂贤这份功劳不亚于开疆扩土,哪里能不封赏的。 可要是封赏,陛下又要从何封赏呢? 为着庆丰帝着想,也为着一家子的平静着想,季亿就给鲁忠求爵位。 鲁忠就是弄个国公爷没实权又能怎样,一家子奴才出身的给再高的爵位都不会招惹上位者的顾忌,季亿这般做一来叫人看他重情重义,二来,庆丰帝不至于太难做。 果然,庆丰帝听了这话就笑了:“难得季相一片兄弟情深,朕准了,你这位兄长便给个子,不,伯爵吧,就叫沐恩伯吧。” “好,臣替臣兄长谢过陛下。”季亿立时谢恩,心里话,沐恩沐恩,便是叫自己一家永远记得陛下恩典的意思,这爵位倒真是有意趣。 过几日朕就命人传旨,季相若无事就退下吧。 庆丰帝还想着那高产粮种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思说旁的事情,季亿也有眼色,行礼告退出去。 一出乾清宫,季亿嘴角的笑意就再隐不住,他步伐轻快的出了宫,坐上车并没有回家,拐弯就去了给季绎在城西永安坊那边置办的宅子。 没用多长时间车子在一所五进宅子前停下,季亿叫人敲门,不一刻,便见鲁正海探出头来。见着季亿,立时笑着过来见礼:“见过二爷爷。” “起来吧。”季亿笑着扶住鲁正海:“你祖父可在?” “在呢。”鲁正海一边扶季亿进门一边道:“这些日子为怕给二爷爷引来麻烦,祖父轻易不叫大伙出门的。” 待进了门,就看着开阔的前院。前院并没有植树,而是养了几缸花,又放了几缸水,又有侧门通往后边的院落。 这宅子虽是季亿置办下的,但他也不是很熟悉。就拿眼瞅着鲁正海,这小子笑嘻嘻在前引路。 季亿一边走一边道:“往后不必躲着了,就是江家的见着你们又能如何。” 说话间进了二门,到了一个小院里,季亿和鲁正海进去。因鲁忠一家子是客居在此,他们也是懂礼数的人,并没有住正院,而是收拾了两个小巧的院落住着。 一进门,就看着鲁忠在廊下坐着晒太阳,季亿笑道:“大哥。我来看你了。” 鲁忠一见季亿立时起身:“今儿怎么过来了,赶紧屋里坐,正海,去给你二爷爷泡茶。” 鲁正海答应着,回头找他娘泡了茶水过来,彼时鲁忠和季亿已然坐定了,季亿便对鲁忠道:“我才刚进宫求了陛下,不只求陛下给你们抬籍,且还赐下爵位来,陛下恩封大哥为沐恩伯。大哥还是早日做准备吧。” “什么?”正好鲁正海端茶过来,这茶杯就这么掉在地上。 鲁忠也是大为吃惊,惊的呆呆坐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鲁忠抓着季亿的手追问:“这爵位?这爵位?兄弟呀,大哥只求不再给人做奴才就成。实在受不得这爵位的呀。” “这也是为了防止江家寻事。”季亿笑看鲁忠:“原是你侄女一点子想头,寻了几个老农在庄子上想弄那什么高产的稻种,结果还真叫她给弄出来了,她说本没什么想要的,陛下又一定要封赏的,倒不如拿来给你这个伯父讨个爵位。一来面上有光也叫你们扬眉吐气,二来,也不怕什么人寻事。” “受不住啊。”鲁忠眼圈都红了:“侄女有本事是她自己的,她立了大功如何能恩及我这个大伯,就是侄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已经出阁的侄女,要真因着这件事情叫侄女婿有了怨言,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说实话,季亿听鲁忠这么一说心里是极感怀的,他这哥哥性子当真厚道,且看事通透也不是什么贪的,实在是个很好相处又叫人很容易对他有好印象的:“那是你侄女,怎就受不住了,兄长且放心,你那侄女婿最是通情达理不过的,他不会为着这事怨怪的。” 季亿拍拍鲁忠的手:“求都求了,陛下恩旨过几日就要下来,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兄长还是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早些准备领旨谢恩吧,且兄长成了沐恩伯,便该在城西置办一所宅子做为伯府,先前的那宅子实在有些寒酸了。” “是极,是极。”鲁忠一想也是,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得买宅子,因此问季亿:“你可知哪里有合适的宅子?说实在话,这些年我们一家子倒也存了些钱财,旁的不成,买座五进宅子倒是够的。” 季亿想了一时也没想着什么好宅子,便道:“且等我回去问问你侄女婿,他那里消息最是灵通的,定能寻到好宅子。” 鲁忠又要道谢,季亿只能佯作生气,兄弟俩又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儿话,季亿才道:“既然哥哥已然出来了,又要认祖归宗,就不能再姓鲁了,再者哥哥一家的户籍上姓氏都改过来的,哥哥还是早些改了姓才好。” “改了,自然得改。”鲁忠咬牙:“当初那人贩子拿着他的姓氏给我扣上,我就一直想改姓的,只是没有机会,这次一定得改,你回去往族谱上只管记,我以后就是季忠,我儿子是季平季安,女儿名叫季昕。” 季亿听后点头:“如此我回去往族谱上记了,哥哥也抽空带着儿女祭拜一下咱们爹娘吧,也好叫爹娘在天之灵能够放心。” 一说起去世的父母,季忠立时又掉起泪来:“都是我不孝,偏生贪玩被拐了去,才带累爹娘早早故去,叫兄弟你没人抚养,幸好我兄弟为人刚强,又是个有福气的,自己一个人到如今这样,若不然,我当真是罪无可恕的。” 季亿一听就有些不赞同:“哥哥说这些做什么,这事能怪你么,想当初哥哥才多大的年纪,那拐子有心拐卖,你又怎么躲得过去。” “话是这般说没错,然我心里总是不能安生。”季忠长长叹了一口气:“二弟,你哥哥我虽识字,然读的书不多,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看事也不及二弟透彻,往后一切还得仰仗二弟,你那两个侄子虽愚钝,然都是忠厚的,也最是孝顺听话,二弟也瞧着些,好好教教他们为人处事的道理,没的叫他们胡作非为带累了二弟的名声。” “哥哥言重了,侄子们都是好的。”季亿笑了笑,想及季忠有二子一女,听说这女儿还是老来女,再想到自家八子一女,便觉得活该季家缺女儿,便对季忠道:“我听说侄女在家,我这辈子小子太多了些,倒看着烦,不如闺女清清爽爽,侄子就先不必见了,先该见见侄女的。” 季忠一听也乐了,立时叫季正海去请他姑姑。 不一时,季昕过来,季亿打量自家这个侄女,见她应该是比季颂贤大上四五岁的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然面色有些晦暗,皮肤也不及季颂贤的好,穿着一身蓝底撒花衣裙,长长的头发挽了家常髻,头上只插了几支银簪子,打扮的极素净。 虽说这季昕长的很不及季颂贤明媚鲜妍,然眉眼间和季颂贤还是有些仿佛的,季亿看到她低眉顺眼的进来,便有几分怜惜之意。 他因想着这孩子大约是自小生在那样的家里,父母兄嫂都是给人做奴才的,她就也硬气不得,自小受的都是卑贱的教育,腰杆子都挺不直,到如今还有些畏首畏尾,何如自家姑娘如今越发的张扬鲜活。 想着这个,季亿越发的疼爱季昕,招手叫她到近前打量两眼,见她形容见老,眉目间颇有几分疲惫之意,心下也不由叹了一声。 “我是你二叔,今日是咱们叔侄头一回见面,我来的有些匆忙,倒是没准备什么礼物,大侄女勿见怪。”季亿笑着对季昕说话。 季昕先是一愣,实没想着那位名头极响亮的季相为人这样和气,又想到原先只听名声却没见过人的季相如今这样踏踏实实坐在眼前,且是她的嫡亲二叔,心里倒是踏实起来,也跟着一笑:“见过二叔,不敢怨怪。” 季亿虚扶一下,又对季昕一笑:“我瞧着你倒和你妹妹长的有些相像,一见你就极疼爱的,想必你婶子见了你也定要疼爱一番。” 说到此处,季亿就想起原先听说这位侄女才因婆家其余而和离了,想必如今心里必然不好受,就有心帮扶她,因对季忠道:“我家里八个小子,一直盼着姑娘,好容易盼了一个又出阁了,轻易不能回家,我和你弟妹膝下就有些空旷,既然认了侄女,我也喜侄女的性情为人,不如叫侄女跟我回家住上几日,也叫你弟妹高兴高兴。” 季忠一听又哪里不愿意的,他本就担心自家姑娘和离之后心情不好,又担心姑娘后半辈子怎样,如今季亿愿意帮上一把,他很是情愿。 “既然你叔叔这般说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与你叔叔过去,记得要好好孝顺你叔叔婶子。”季忠笑着叮嘱季昕几句。 季昕一一应了下来,又看季亿一眼,只觉得很是亲近,想来,大约是骨肉亲情的原故吧,虽然这辈子才见着面,可亲人就是亲人,怎么着都觉得亲近。(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亲人 如今天气越发转热,老天拔日的伍氏正觉无趣,原还想着与大儿媳妇支会一声,寻个说书的女先来说些话解闷,不想老远就听着季亿的声音:“老婆子,快出来瞧瞧谁来了。” 伍氏从窝着的榻上起身,几步出得门去:“嚷什么嚷,好好的觉都叫你给吵醒了。” 才说完季亿,她转眼去瞧,却见季亿身后跟了个穿着玫红纱衫,红绫撒花裙子的清秀女子,女子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的很是清俊,且眉眼间看着很熟识,不由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的真俊的紧。” 季亿一指那女子:“你是没见过的,正是你嫡亲的侄女,闺名昕儿。” “竟是大侄女来了。”伍氏一喜,拉了季昕笑着,又白了季亿一眼:“即是要把大侄女接到家里来,你也很该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侄女收拾院子,你这样不声不响的算怎么回事,这幸好是侄女,都是一家子骨肉,但凡有个招待不周的也不会说什么,若是旁的人,怕要唠叨咱们家有失待客之道了。” 季昕见伍氏怨怪季亿,赶紧急着给季亿辩白:“原叔叔去家中和爹说话,见我在家烦闷,就带我住几日散心,是我不叫叔叔提前告之婶婶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没的凭白为着我弄的人仰马翻的理儿。” “到底是侄女,竟这般护着你叔叔。”一时伍氏听的也笑了,伸手点点季昕的额头:“傻孩子,我和你叔叔不过说笑几句罢了,哪里就真怪罪他了,到底是实诚孩子,竟是当真了。” 说着话,伍氏拉季昕进屋,又问她多大了,寻常在家都做什么之类的,说了一会儿子话就道:“你叔叔也实在不该。原就该叫人回来告之一声的,我好叫你嫂子收拾屋子,如今这般,你若不嫌弃。就与我一处住吧,我平日无事,倒缺一个做伴说话的人,正巧你来了,咱们娘俩个说话如何?” “原该如此。”季昕笑着应了。又与伍氏道扰。 伍氏看着这样清俊女儿家很是高兴,忙命人去告之孙氏一声,又叫孙氏寻些东西给季昕添置,一时拉着季昕说话,又提及季昕和离的事。 伍氏本来就是直肠子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主,再加上自认季昕是侄女,没有不能说的,便也不忌讳什么,直接问及季昕怎么和离。还有婆家人的行事之类的。 季昕虽然温顺,然言语上也不差什么,再加上她也觉得自家亲人,没有甚么不能说的,便将卫家行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苦笑一声:“原我父亲不乐意我与人为奴,早早的走门子将我放了出来,就想着给我寻个清白能上进的人家好好过活,看中卫肃读书上进,虽家境不是很好。然也没有什么坏名声,便将我许了过去,哪里知道……” “好孩子。”伍氏拍拍季昕的手也跟着一叹:“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有些人的可恶,好些白眼狼似的人家。因着你得了利,等到哪一日抬高了身份,翻回头来便要咬你一口的,世上这等人也多的紧,碰着这样的人家,也只是咱们倒霉罢了。” 说到此处。伍氏也觉有几分无趣,因又笑道:“即是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原你还有一个妹子,只如今出了阁的并不在家,不然你们姐妹一处岂不好着呢,不过虽她出了阁,然家里一无长辈二无叔侄妯娌,倒是能自己做主的,时常也回来,她家里有一个庄子上有温泉,等哪一日得了空,咱们约了她一处去泡温泉,咱们娘三个说话,好多着呢。” 季昕也觉伍氏为人和气,又是一腔热忱,觉得心中舒畅,就笑着和伍氏说了好些话。 这季昕虽出身不如何,然到底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平常在家很是娇惯,原她两个哥哥也是读过书识字的,只因身份所限不能科考罢了,这季昕早先在家的时候也跟着兄长学过字,倒也读过些书,说话慢条斯理却很是入情入理,一时间,伍氏也觉得这个侄女好,说话越发的亲热起来。 又过一时,孙氏过来说话,报告伍氏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儿便将伍氏院中的厢房收拾出来给季昕住,又问季昕喜欢什么,想要添置什么之类的。 她只在这里说话,没多久屋子已经收拾干净,铺盖什么的都搬了过去,屋中一应的摆设顽器都添置好了,孙氏领了季昕去瞧,又问她还想要什么,或者缺什么的,季昕只说好,孙氏笑劝:“你是家里嫡亲的亲人,我们也不拿你当外人的,你也很不该拿自己当外人,就当这是家里,有什么想要的便说出来,嫂子虽没多大本事,然给你布置房间的事还是能做妥当的。” 孙氏话说到这个份上,季昕便也不再拿捏着,只小声说想要些笔墨,还想多读几本书,又道她原从小就爱读书,只家里到底因身份所限没那个能力,她为着不给爹娘添忧愁只能拿捏着,如今身在相府,季家又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的门楣,想来书是尽有的,她就想趁着这个时候多看些。 她乐意看书,孙氏也乐意应承,一时道:“一会儿我叫人给你拿几本你先瞧着,且等老太爷回来你亲与他说,他书房里书好多着呢,还有许多孤本绝本,这些你看过了,求他与你换好的来。” 季昕一听极为高兴,忙跟孙氏道谢。 这厢伍氏想着侄女头回来,且还是因和离来散心的,便交待孙氏和王氏多多照应,又叫人去宋家给季颂贤递了话,叫季颂贤得了空到家里来坐坐,与她姐姐说说话。 季颂贤倒不想季亿去了季忠家一回竟将季昕带了来,她原也听宋怀瑾提及这位堂姐和离之事,听及卫家为人,也很替堂姐不平,同时也感叹季家爱女天性,待接到伍氏叫人送的信儿,季颂贤当下就换了衣裳坐车回娘家。 这里季昕才安顿好,那边季颂贤就过来了,姐妹相见,倒是极为亲热,拉着手一时说不完的话。 伍氏见了取笑一回,季颂贤只是笑:“原咱们家我上头八个哥哥,没一个可心的姐姐妹妹,一直引为憾事,如今可巧就有了一个姐姐,虽说是堂姐,然在我心里和嫡亲的姐姐无差的,我自然是要好好亲近亲近的。” 说到此处,季颂贤只是闹季昕:“好姐姐,你可得好好疼我一疼呢。” 季昕被季颂贤闹的绷不住,只得答应了她。 伍氏笑骂季颂贤:“罢,罢,猴似的,都是嫁了人的还这样,也亏得姑爷怎么受得了你,还不赶紧松开你姐姐,没的叫你姐姐笑话你不成器。” “我姐姐才不会呢。”季颂贤撇了撇嘴:“这可是我的亲姐姐,疼我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我,再者,我这般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姐姐自然是极疼我宠我,哪里就像娘说的那般了。” 她这一句话倒好,引的伍氏和季昕连同孙氏、王氏都笑着搂着肚子受不住,一时屋里哎哟之声不绝。 正好季亿不放心侄女过来瞧瞧,瞧这一屋子的娘们东倒西歪的一时也愣了。 几人眼见季亿进来,赶紧收拾妆容,季亿咳了一声,眼角眉梢也带了几分笑模样:“这是怎的了?” 伍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行擦泪一行笑道:“还不是你这宝贝姑娘,哎哟,实在促狭的紧,说的那些个话没的叫人笑的不成。” 季昕站起身来与季亿学了刚才季颂贤说的话,一时季亿也忍笑不禁,不过,倒还是极为赞许:“原该这般的,姐妹们在一处就该说说笑笑,比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好多着呢,好侄女,你妹妹自来如此,你莫见怪。” 季昕赶紧说不敢,季亿又嘱咐:“女孩子在家就该活泛些,都是自己父母亲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也就当在自己家,该说说该笑笑,方不枉你爹娘还有我和你婶子疼你的一片心。” 季昕听的心里一暖,也情知自已这个妹妹怕自己放不开,如此才会说出那般放诞之言,一时间越发的感怀。 伍氏一手拉着季颂贤,一手拉着季昕,笑的好不得意:“我原就喜欢姑娘,如今得了这么两个标致的女儿,当真是心满意足的。” 孙氏也笑:“母亲原就疼女儿的,这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季家老太太是个宠女狂魔,有了女儿,凭的儿子媳妇都扔到天边儿去了,我们这厢正慌急着忙的从天边往回赶呢,不想又来了昕妹妹这样标致的女儿家,越发的我们半道上又给扔了回去,怕这一辈子都赶不回来了,好妹妹,你也劝着母亲多疼疼你嫂子,莫叫我这般可怜见的在那冷清地界,叫我们早日能回来罢。” 原大家已然止了笑,孙氏这一说,季昕实绷不住又笑的肚子疼。 伍氏笑骂孙氏一回,眼见得到了吃饭的点,就叫人备饭,拉着季昕一处吃饭,季家原就不是那等讲究规矩的世家大族,孙氏几个媳妇也跟着伍氏一桌吃饭,并不会伺侯,且饭菜虽也可口,然却不像那些世家大族那般的奢靡,都是极天然简单的饭菜,季昕吃的也合胃口,倒将原先的一片紧张之情全抛到脑后去了。 季颂贤吃了饭坐车回家,正好宋怀瑾回来,夫妻两个说话,便提及这位堂姐,季颂贤对季昕印象倒还好,觉得很和气可亲,就与宋怀瑾说起,又言那卫家将来不定如何后悔呢。 只才说了没几句话,便听家下人来报,说是安顿宋三娘四位行首的庄子出了些事情,好似是有人调戏宋三娘几位,且还说了好些污言秽语的,宋三娘李师师四人一时羞愤难当,竟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语出惊人 季颂贤一听见此事立时站了起来,面上微现薄怒:“什么人这样不要脸面……” “你莫气。”宋怀瑾赶紧起身哄季颂贤:“你且在家等着,我带人过去看看,想来无非是出来玩耍的纨绔子弟,约摸是见着宋三娘几个长的好就出言调戏罢了。” 季颂贤想想应该也是如此,就与宋怀瑾道:“你快些去,她们四个里头宋三娘看着稳重,然是性子最刚烈的,若是去的晚了,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宋怀瑾点点头答应一声叫人牵了马骑马自顾自的去了。 季颂贤这心里就极为不踏实,一直着急的等着宋怀瑾。 只说宋怀瑾骑马叫了几个总旗跟着他一路疾行到了庄子那边,还未走近,远远就瞧见庄子前头围了不少的人。 宋怀瑾买的这庄子是建在河边的,有山有水,景色自是极好的,平常无事的时候也时常有人来这里观景,然围了这么多人却是头一回。 他见了急着打马过去,就听得一个很是嚣张的声音大吼:“什么东西,爷看上你那是抬举你,不过是个妓子就敢跟爷没脸,今儿你死了到也罢了,只要没死成,就得乖乖跟爷回去伺侯着。” “呸!” 宋怀瑾又见李师师一身桃红衣裳,面带怒火在那里跳着脚骂:“你是什么狗东西,敢叫我姐姐伺侯你,这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凭的是谁也没有强抢民女的理儿……” “哈哈。”先前说话的男子大笑出声:“民女?真当爷不认得你们么,教坊司的四位行首,爷早先的时候可是见过的,怎么,被人金屋藏娇了?即然你们能伺侯别人,怎么就不能伺侯爷了。” 饶是宋怀瑾听到此话也有几分怒意的。 若是旁人就算是被逼死了宋怀瑾眼皮子都不带抬的,然宋三娘几个是季颂贤看中的人,他寻常倒也很尊重这四位,又哪里能够眼见得她们被人折辱的。 宋怀瑾当下跳下马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敢抢我的人。” 一行说。他一行分开围观的人走了进去,待过去之后就见宋三娘浑身湿淋淋的被苏小小扶着,苏小小和李师师眼冒怒火瞪着一个穿着柳黄衣裳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长的倒是不差,然脸上总带几分淫意。且脸色发白,眼圈发青,一瞧就知是个好色无忌的东西。 “大人。”李师师几个看着宋怀瑾都似找到靠山一般,四人全都哭了。 严娇娇一行抹泪一行道:“今日天气好,我们姐妹出来在河边走一走。不想碰着这么个东西,见我们姐妹就要强抢回去,宋姐姐和他理论,他竟当下就要欺侮宋姐姐,逼的宋姐姐要投河自尽,幸好,幸好村子里的人好心将宋姐姐给救了……” 苏小小和李师师扶着宋三娘到了宋怀瑾身后,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狠狠看着那个青年。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总宪大人。”那青年看着宋怀瑾笑了起来。用手一指宋三娘几个:“怎么的,这是大人藏的娇?郡主可知不知道?季相明不明白这件事情,要不要在下去季相那里与大人添几句好话。” 宋怀瑾冷着一张脸看向那青年,瞧了几眼也认出来了:“杨用,莫不是你皮紧了些,要到诏狱去松松皮子。” 他这话带着那么几分森冷的杀气,一句话就将杨用给吓着了,杨用面色发白,往后退了几步:“谁,谁要去诏狱了。我妹子可是宫里的娘娘,你凭白无故的敢拿我?” 宋怀瑾一笑:“要不要试试。” 这话出口,杨用越发的害怕,使劲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既然这四位是你的人,我走就是。” 走了几步,杨用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难看,就回头啐了一声:“呸,什么宝贝人物。不过是妓子罢了,千人骑万人枕的东西,搞的跟贞节烈女似的,没的叫人恶心。” 杨用这一句话脱口而出,宋三娘几个面色惨白,很有几分摇摇欲坠之态。 杨用说完便要走,宋怀瑾面色一正,右手一挥马鞭,直接抽在杨用身上,将他打倒在地,又一用力将马鞭收回来握在手中,拿着鞭杆指着杨用:“原我还想给你几分面子,即这么不要脸,便留下吧。” “你。”杨用吃痛,使劲爬起来跳脚骂起宋怀瑾:“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可是正经的国舅,你敢将我如何,我就叫我妹子求陛下治你的罪。” 这话说的,宋怀瑾不怒反笑:“如此,我等着呢。” 说话间,他一挥手就叫几个总旗过来要捉拿杨用,杨用这才真正害怕起来,赶紧告饶:“别,别,总宪饶命,不过为着几个妓子贱人实在不值得的,我原先也不知道这是总宪的人,如今知道了,往后不再打主意就是了。” 他虽在告饶,然则目光中还有几分对宋三娘四人的鄙视和不屑。 宋怀瑾看他这般眼神,再看宋三娘四人面如土灰,又听李师师苦笑道:“果然如此,当真是一日低贱,一世便翻不得身么?如今我们已是良籍,然认得我们的都还骂我们低贱……” 听李师师这话,宋怀瑾心中有几分不快,倒也不是同情李师师几人,只是想着季颂贤若是听着这些话怕心里不好受的。 他冷着一张脸看向杨用,冷冷的笑着:“你瞧不起她们?凭的什么瞧不起?她们原和你也是一样的,你杨家为官,不过也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卖的就是文,那些武将卖的是武艺,商人卖的是眼光,农人卖的是粮食,她们卖的是笑,即都是出来卖的,谁又比谁高贵。” 杨用听此言大为恼怒:“你……” “我如何。”宋怀瑾面色越发的冷峻:“你口口声声你妹子是娘娘,你们杨家也不过是卖女求荣的,我瞧你比她们更加低贱,她们卖的是自身笑和技艺,你卖的是人,原该她们瞧你不起的,如今你却洋洋得意的瞧旁人不起,岂不知你越是如此,越发的卑贱无耻。” 说一此处,宋怀瑾冷喝一声:“即是知道自己无理,还不赶紧滚。” 他这一喝,将杨用吓着了,不由自主的带人呼啸而去。 杨用这一走,宋三娘强撑着走到宋怀瑾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李师师三人也跟着跪了,一行哭一行道:“谢大人替我们姐妹出气,原我们姐妹想堂堂正正做人,却不料身上污点还在,竟还是这般被人瞧不起,原是没有再活下去的打算了,只是大人今日这句话却是救了我们的命,更救了我们的心……大人之恩恩同再造,请受我们姐妹这一拜。” 宋怀瑾想要扶她们起身,然男女到底有别,他又不乐意沾染什么事,只虚扶几下见这四人并不起身,无奈之下也只能受了她们的礼。 待宋三娘四人起身,宋怀瑾面色一肃:“旁人说什么你们只管当笑话就是了,这天底下糊涂的人尽有的,难道为着别人糊涂你们也跟着糊里糊涂送了性命不成?这人活一世艰难之事多了,碰着难事就该想法子克服,没的碰着丁点的难处就要死要活的,那才是真正叫亲者痛仇者快的,我见你们都是聪明人,却不想今日也做了这等不聪明的事情,今日倒也罢了,我帮你们这一次,若有下次,再要寻死觅活的只管寻我要毒药,我保管叫你们命丧当场。” 他这话虽说的极恶狠,然宋三娘四人却听出其间的关心,四女一时都笑了:“是,大人只管放心,我们再不糊涂,说起来,有了大人今日这话,往后我们都能挺起腰杆子做人了。” “既然想开了还不赶紧回去,莫不是想病了要我与你们请大夫么。”宋怀瑾冷言冷语道。 宋三娘一笑:“是极,我们都回去了。” 宋怀瑾也没有再往前走,更没有进庄子,目送宋三娘四人进了庄子的大门这才要叫庄户,只是他五感极灵敏,却在这时听李师师笑着与苏小小道:“大人这话说的真真好,既然都是出来卖的,谁又比谁高贵?往后再有人这般看不起咱们,我就拿这话甩他一脸。” 这话说的,叫宋怀瑾也颇有几分狼狈之意。 这厢庄头跑了来,宋怀瑾看着他叮嘱一句:“往后再有那不长眼的祸害庄子里的人你只管叫了庄户打将出去就是了,不用顾虑什么,真出了事自有我替你们担着。” 庄头听了只得陪笑应下,又与宋怀瑾报告了一些房屋修建的事情,只说再有个把月这房子就修好了,到时候便能住人的,宋怀瑾听了点点头记在心上,想着再过几日就该寻些女童收留进来,想来到那个时候季颂贤必是高兴的。 他又围着庄子转了几圈,看无事才带着几个总旗离开。 他这头前脚走,后脚便有许多见着他也听着他与杨用理论的庄户议论纷纷。 而李师师四人回屋先给宋三娘换了衣裳,又熬了姜汤喝,之后便给相好的姐妹们都写了信,信中对于宋怀瑾极尽赞赏之能事,只说他才是真正的尊敬她们这些女子的,段三郎与他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身份识破 “到底怎么回事?” 季颂贤看到宋怀瑾回家一边递上手巾叫他擦脸一边问。 宋怀瑾将湿毛巾扔给丫头,拉季颂贤坐下道:“没甚要事,你莫急。” 之后,他将今日的事情缓缓道来:“也不过是杨妃娘家兄弟仗势欺人罢了,他认出宋三娘几个来,便起了歪心思,三娘性子烈就投了河……” 季颂贤听后皱起眉头来,一时叹气:“终是我痴了,现世人们又哪里容女儿家改过向善的,都说浪子回头金不回,男人一时行差就错的只要悔改了反倒惹的人称赞,可女儿家一时做错了事这辈子都别想抬头了,宋三娘几个在教坊司也不是自己愿意的,不过是受了带累身不由已罢了,这世道如何就这般的苛责。” 她一时大发感慨,宋怀瑾认真听着,听后握了季颂贤的手:“我却从未那般想过,今天我教训了杨用,再过几日你去安抚宋三娘她们,咱们即把人接了来,终是不能不管的。” 季颂贤点头应下,又和宋怀瑾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该摆饭的时候,才叫了丫头传膳。 这里夫妻二人吃过饭一个读书一个写文,倒是极安静和睦,那边,成平安这些日子心里总是不好,他也不知道为着什么,后院里好些女人总是闹出事来,原他说左拥右抱离齐人之福乃是天下一大乐事,可如今瞧着,女人多了似乎也挺麻烦的。 成平安实在想不明白,原本那些女人不是挺和气的么,整日的说说笑笑跟亲姐妹似的,怎就突然闹腾起来,今儿你说几句酸言,明儿我刺你几句,后儿还有人跟他抱怨,搞的他想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弄的一时烦乱竟忘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比如他穿越之前记下的好些东西的配方。还有记下来的那些穿越古代的书籍上许多人如何开疆扩土,封侯拜相之类的也有些记不太清楚。 这日,他实在烦闷了,索性出来转悠。正好碰着先前一个好友,这位好友姓吴名铬也是出身世家,性情倒也不错,只为人风流多情,还带些痴意。他和成平安倒是能说得来,时常聚上一聚。 吴铬见着成平安就笑了:“成兄,快些与我来。” 说话间就拉了成平安寻了辆马车坐下,等坐稳之后吴铬道:“汪大家今日要在教坊司歌舞,如此盛事不可不去。” 随后,他又催车夫快些赶车。 成平安闻听此言也极为感兴趣:“汪大家?哪一位汪大家?” 吴铬笑了一声:“还能有哪一位,便是那舞的极好的汪素素。” “竟是她。”汪素素的名字成平安也是知道的,据说原是一位世家千金,后来家里犯一事入了教坊司,汪素素到教坊司的时候年纪还小。然那时也读了许多书去,平生最爱乐器,后来被调教着学了舞,她身姿好,又极有灵性,于舞之一道天分惊人,如今已然因舞十分的有名,据说汪素素一舞可倾城。 “快些。”成平安倒也极慕汪素素,不由的也催促起来。 一时两人到了教坊司,下了车便见门口许多马车停在那里。还有好些公子哥极有兴致的站着说话。 成平安和吴铬与相熟的人寒喧几句便进了教坊司,寻了地方坐定之后又过了好些时候,便闻得厅中香气袅袅,十分的诱人。随后便是美妙乐声,乐声传入耳中,一个身姿苗条的女子脸上蒙了面纱舞了进来。 女子这一舞确实是好,只成平安到底是有见识的,在现代的时候见惯了歌舞,只觉得好看。倒并不会如何,然旁人却都看直了眼,一时沉迷其间。 待一舞毕,那女子行了礼便要退去,此时就有人站起来嚷道:“汪大家再来一曲,在下愿奉千两白银。” 立时就有人啐道:“呸,你当千两白银很多么,汪大家什么人,岂能因你这黄白之物便……” 话未说完,便听汪素素道:“好叫各位知道,奴家近日有一事极为苦恼,请了诸位来便是想看看谁能解了奴家的难题,若是谁能帮奴家一把,奴家闺中香茶美酒恭侯。” 这意思便是如果谁能答得上汪素素出的题,便可做她的入幕之宾了。 她这话一出,一时群情激动,汪素素笑着叫丫头将题奉上,她即以舞见长,这题自然与舞有关,汪素素笑道:“前儿奴家闲来无事读了潇湘子先生的话本子,有一幕提及一种舞为霓裳羽衣舞,据说是美极了的,奴家却是想不来那舞到底是何种样子,众位都是饱学之士,不知道有没有人可解奴家的疑惑。” 汪素素这话一出口,立时屋内安静下来,众人都细细思量,只是谁都不知道霓裳羽衣舞为何。 成平安听了这话心中恼怒,只道做什么到处都有那宋怀瑾的影子,这汪素素竟然也是宋怀瑾的脑残粉,实在可恨之极,那狗贼有什么好的,冷漠不近人情,又最是阴毒的,怎么这些女子一个两个都倾慕于他,不过就是写了几本小说罢了,说起来,自己也能写的,只不过是没有时间而已。 见汪素素提及宋怀瑾那一脸激动的样子,成平安又觉刺心不已,想着若是汪素素知道她极仰慕的人就是臭名远扬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众人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暗地里竟然写小说,也不知道是何种样子。 这么一想,成平安就有些恶趣味,见众人谁都不说话,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笑了一声:“汪大家这问题倒是极为缠人的,我们又没见过那霓裳羽衣舞,又哪里知道是何种样子,只是,我们不知,却有一人必是知道的。” 他这话一出口,立时就有人问:“谁,谁知道,咱们必要好好拜访,请他来解了汪大家这疑惑。” 汪素素一双妙目也极为激动的看向成平安:“还请公子告之素素,素素必当厚报。” “厚报便不必了,告之你也没什么妨碍,潇湘子必然知道这舞是什么样子的。”成平安一句话脱口而出,汪素素眼中顿时一暗:“奴家也知先生是尽知的,然先生又在何处,姓甚名谁,奴家一无所知。” 旁人也道:“很是,很是,那潇湘子先生到底是哪一位?想来必然是位极风雅的长者,或者是位隐士……” 成平安起身冷笑一声:“你们不知,我可是尽知的。” “还请公子告之。”汪素素双眼又是一亮,朝向成平安拜了几拜:“素素平生极仰慕先生,只是却不知先生身在何方……” 见众人都眼巴巴看向他,成平安捏了捏拳头:“什么风雅之士,那人是个最阴毒不过的,汪大家知道他身份怕是要失望的。” 汪素素却是一笑:“不管先生是何种样人,哪怕如今沦为乞丐,素素都不会失望。” 她这一句话一刺激,成平安越发的难耐,大声道:“你当他是什么好的,他手底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这潇湘子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 说完,成平安也不愿意多呆,气闷闷的甩袖子离去。 他这一走,却不知那屋中因他一句话惹的多少人惊异连连,汪素素小脸更是一时惨白一时激动,后来为防失态立时退去。 然屋中在坐的那些公子哥都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写出那等美好诗词,许多千奇百怪故事的竟是锦衣卫指挥使。 话说,这样的两种身份也实在不挨了呢,一位风雅之士,一位做尽了坏事,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恶人…… 便就在此时,却听旁边屋中一位女子大笑:“好,好,宋大人这话说的好,自此我等该将他奉为知已,若是宋大人再来,我们姐妹必然好生伺侯……” “到底怎么了?”其中一个公子有几分不解,立时命人打听,又过一时,屋中许多人也开始打听,这一探听,却觉越发的惊人。 原来,宋怀瑾那些话竟然传到教坊司中,什么大家都是出来卖的,谁又比谁高贵,叫那些世家公子恼红了人,教坊司中那些娘子一个个却是喜笑颜开,只说终是有人替她们张目一回,个个兴高彩烈的只说愿自荐去侍侯宋大人。 就在此时,汪素素穿了一身素色撒花衣裙,披了天青色的薄披风出来,对那此公子哥微微行礼:“诸位对不住了,素素一心痴爱歌舞,如今即知道潇湘子先生身在何处,自然要前去请教一番,今日失礼之处请各位勿怪,待来日素素必备薄酒给各位请罪。” 她即这般说了,谁也不好意思留难,便都说无妨。 一时汪素素出了教坊司,随后又有几位行道娘子也都打扮一番从教坊司出来坐车离去,好些人都看着这些娘子行走的方向与汪素素是一致的。、 大伙想一想也明白这些娘子是去做什么了,必然是去寻宋怀瑾去了,一时,好些好事之人也都跟了去想瞧热闹。 那些公子哥均想那宋指挥使的夫人是季相的女儿,又是陛下义女,听说是金陵第一美人,有倾国倾城之貌,然则却是个极善妒的,将宋指挥使管的很严,家里莫说妾室,便是通房都不见一个,也不知道这么些大家娘子寻上门来,那位宋夫人会是什么样子。 又有人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想着说不得宋夫人都不知道宋大人写了那么些个话本子,若是知道了,不定什么表情。 自然,也有人期望能瞧瞧传说中那倾国倾城的佳人是何种样子。 如此一来,就有许多人结伴往宋府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劝告 却说季颂贤和宋怀瑾正在吃饭,突然绕梁小跑着进来,喘了一口气急道:“老爷,太太,咱们家外头来了好些个人,都说要见老爷呢,且……” “如何?”季颂贤放下筷子皱眉问了一句。 “且教坊司的汪大家在门外说要拜见老爷。”绕梁低头小声说了一句。 宋怀瑾也放下筷子起身:“你去叫管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绕梁应了一声出去,季颂贤反倒是笑了,指着宋怀瑾取笑道:“约摸是你说的那些话叫汪大家动心了,特特来自荐枕席的吧。” 宋怀瑾听了这话才想到他在庄子里的时候为了张宋三娘几个张目倒是说了几句话,只是没料到才没多久就引来汪大家。 “且瞧瞧吧。”宋怀瑾微叹了口气:“连饭都叫人吃不消停,实在无趣。” 季颂贤越发笑的得意了,微一福身:“不知道老爷是不是想收下咱们这位舞艺惊人的汪大家,要知道,老爷可是已经收了四位大家,多一个也不多呢。” 她这一笑,宋怀瑾心中有几分微恼,更多却是笑意,一把抱住季颂贤:“你说的倒也是,即然已经收下四个,再多一个也不怕甚么,一会儿我就叫人将汪大家请进来,今儿就留宿在咱们家了,只是到时候你可莫恼。” “我恼什么。”季颂贤白了宋怀瑾一眼:“汪大家要留下来,自然是要与我一处睡的,可怜老爷今天晚上怕是要独守空房的。” “你确定。”宋怀瑾问了一句,将季颂贤抱的越发的紧了:“如此,为夫的可不能留下汪大家,一会儿待为夫打发了她再与你算帐。” 季颂贤只是笑,宋怀瑾才要说什么,却听得此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就抱着季颂贤坐下,季颂贤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由着他了。 此时绕梁打帘子进来。微微垂着头,脸上有些晕红:“老爷,太太,管家打听一番。却原来是成大公子在教坊司说老爷便是潇湘子,那位汪大家听后特地来拜访,想请教老爷一些问题,旁的人都是跟汪大家来的。” 说到这里,绕梁又压低几分声音:“外头好些人都在说实没想到老爷这样的人还能写话本子。又说老爷大约便是您写的那话本子里的精神分裂患者,俗称精神病的。” 扑哧一声,季颂贤实忍不住大笑出声。 宋怀瑾伸手在她细嫩脸蛋上掐了一把,咬牙道:“你还笑,可怜我与你背了黑锅,竟还遭你这样取笑。” “不笑,不笑。”季颂贤一行摆手一行笑着。 宋怀瑾无奈放开她对绕梁道:“你去叫人告诉汪大家一声,就说我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她,且等着我有了空再与她说话。” 绕梁得了话出去。又过一时再回来道:“老爷,那位汪大家只是不走,说要,说要为奴为婢伺侯老爷,又说极仰慕老爷的,还说……还说老爷既然已经收了宋大家几个,也不差她一个了。” 季颂贤听了这话又大笑起来,宋怀瑾脸上却有几分难看,拉下脸来道:“胡闹,去叫人将她赶走。” 季颂贤赶紧摆手:“别。别,到底人家娇滴滴女儿家,就这么赶走实在太难看了些,叫人家还有何脸面。绕梁,你去将人请到小花厅来,我去见她。” 绕梁早跑的累了,这时候还得再走一遭,季颂贤看她这样,啐了一声:“笨丫头。你不会出去寻个小丫头跑腿么,我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竟得了你这么个蠢丫头。” 绕梁一笑,出了门果然寻了个小丫头去请汪素素进来。 外头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见汪素素进了宋家门,又觉没有什么新鲜事可瞧,没一会儿就都散了,成平安听说宋怀瑾请汪素素进去,心里就有几分愤恨,只说季颂贤当初嫌弃他后院女人多,还曾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只是不愿意理会他。 可如今季颂贤嫁的这人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一个的往家里收美人么,也不知道季颂贤这个时候会不会后悔。 这汪素素进了宋家的大门,心里头很是欢喜,越发的激动忐忑,只想着一会儿见了宋大人要如何说话,怎样展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一进进了小花厅,见这屋子布置的很是精雅,越发觉得宋大人和外头人说的不一样,应该是个温柔雅致之人,不然,也不会写出那么些个有趣的话本子。 她先坐下,便有丫头端了茶点过来,汪素素没理会那些茶点,只紧张的看向门口。 不一刻,便有一位穿着浅绿衣裙,梳了家常髻,头上也只戴了一朵山茶花,并几个玉簪子的绝色美人进来。 那美人身姿苗条,行动如弱柳拂风,长的又眉目精致之极,又隐隐带了几分书香气,看起来极温柔和顺又清丽无匹,这么缓缓走来,阳光照在她身上,似给她镀了一层金光一般,叫人见了只觉得呼吸一紧,在她跟前竟然说不出话来。 汪素素便想着,这大约便是指挥使夫人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见那美人走到近前了,才赶紧起身见礼:“见过夫人。” 那人笑着点了头,汪素素便知这的确就是指挥使夫人季颂贤,却听季颂贤笑道:“汪大家赶紧坐吧。” 汪素素等季颂贤坐下之后才敢坐,她一坐定了就张望几下又问:“指挥使大人呢?奴家仰慕指挥使大人,愿自荐枕席,还请夫人允准。” “哦?”季颂贤淡淡一笑:“怎么要我允准呢?这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当人媳妇的乐意给自家相公寻小妾呢,汪大家这话倒是叫我为难了。” 汪素素倒也不恼,笑了一声:“这天底下的男人又有几个不纳妾的,多少人朝三暮四,娶了相貌品性才气再好的夫人,也不过稀罕三五日,过后便扔在一旁,今儿朝西明儿朝东的绝不是什么罕事。” 说到此处,汪素素又笑:“夫人怕也不能保证宋大人就绝不纳妾的,即如此。为何又不能容下我一人呢,说实话,奴家这等样的比大人以后不定要纳的旁的小妾好许多,起码奴家的出身注定了奴家不能生育。不可能和夫人抢夺什么,夫人且想着,容下奴家也不过多一个伺侯您和大人的下人罢了,对于夫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这汪素素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就这几句话,若是旁人家的太太怕早应下了,然她碰着的是季颂贤。 季颂贤笑着喝了一口茶:“哦?你说的这话……我和我家相公可不缺伺侯的下人,又何必多你一个给我添些烦恼,再者,这天底下不纳妾的也多了去了,我父亲便是一个,我家相公也是一个,他原和我保证绝不纳二色,我为什么还必须得容得下你呢。” 说到这里。季颂贤微微叹了一声:“你想来定是知道了我家相公就是潇湘子先生,因此心中震动,越发的敬服,所以才会寻上门来的吧。” 汪素素先是一惊,听季颂贤这么一问,赶紧点头:“是极,奴家最是敬服潇湘子先生的,原就发过誓愿,若是知道先生是谁,不管先生是什么身份。奴家都愿意服侍先生。” 季颂贤感叹了一番才道:“你这是敬服,是仰望,根本就不是什么情爱,就为着这么一点子心思将自己搭进去实属不智。你只看了潇湘子的话本子,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有什么样的坏毛病,这些你都一无所知,就一腔热心的想如何,实在太过轻率了些。这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先生不负责任。” 见汪素素要辩解,季颂贤赶紧一抬手制止了她:“且听我说完,你可知指挥使大人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指挥暗探探听的是官员家的阴私,寻的是官员犯罪的证据,每日都在拿人和审讯中度过,那诏狱你可知是什么样子?那里便是人间地狱,进了那里的人受鞭刑夹刑杖刑都是轻了,但凡那等抽筋扒皮,割舌挖眼扎钉子扎竹签,油泼火烫等等刑罚不一而足,他整日瞧着心里能好受?天长日久的,难免就会有些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季颂贤说到这里,汪素素听的心中惊惧,脸上也隐约带了出来。 “另外,他喜欢吃那些臭不可闻的,如臭豆腐,臭鸡蛋,榴莲等,每日脸上都阴着,如黑锅一般,又有好些不能告人的喜好,生气的时候喜欢拿鞭子打人,高兴的时候喜欢拿脚踹,又喜欢养蛇蚁、毒虫等等,这样的你可受得住?”季颂贤冷声问了汪素素一句。 汪素素明显被吓住了,好久都不开口。 过了好一时,汪素素才小声问季颂贤:“那夫人呢?您就不怨?还是说,您是骗我的?” 这姑娘倒是个精明的,季颂贤一笑:“他那么些缺点,别人瞧着不好,我却是极喜欢的,只因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他的好也罢坏也罢我都全盘接受了,他喜欢打人,我就给他递鞭子,若是没有旁人,打我也是成的,他踹了人我帮着安抚便是了,他喜欢臭豆腐我就亲手做给他吃,养了商队去岭南那边寻榴莲等物带回来给他尝,他每日回来身上带着血腥气我也不怕的,就算是半夜突然起身掐我半死我也没有怨言……” 说到此处,季颂贤见汪素素明显的打了个寒战,继续道:“我早先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即然决定嫁给他,又哪里会怪他这样那样的不好,在我瞧来,他都是好的,别人就是有千百种的好,也不及他。” 汪素素有些服气了,只是还硬着头皮道:“夫人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何?”季颂贤笑了笑:“正如你所说的,你来了家里也不过多个下人,与我有什么损失?再者,你若是来了,亲眼见着也就信了。” 汪素素满脸为难,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季颂贤起身走到她身旁:“你对指挥使大人的这份喜欢不过是对偶像的喜爱,你看过那本未来游么?” 汪素素傻傻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粉丝 “那本书看着极新奇的,然好些人并不知道,为怕惊世骇俗里头好些东西都没有写,就比如说……” 季颂贤笑着将后世明星地位抬高,出了多少偶像女神男神的事情缓缓讲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着偶像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了,我瞧啊,你和那些粉丝是一个样子的心理,便如好多事一样,远观则矣,近瞧则逊。” 汪素素是个灵透人,听季颂贤这番话也知季颂贤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而是真正劝诫,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想通了,她起身朝季颂贤行了礼:“谢过夫人这一席话,素素明白了。” 说到此处,她又眨了眨眼睛问:“只是,素素还是想问问先生,那霓裳羽衣舞是什么舞?” 听她这般一问,季颂贤又笑出声来:“这个好说,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一时却不好与你说明,你暂且回去吧,过几日我画了图纸与你,你一看就明白了。” “好。”汪素素一听极为欢喜,笑着应了一声,才要走,却又想起一事:“宋三娘姐姐她们如今在哪里?夫人可否告之。” 季颂贤想着以后她那收养女童的事情嚷出来,宋三娘几个自然也会露于人前,也没什么可瞒的,就道:“她们如今在城外的庄子上,原接了她们出来并不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而是我求来的。” 听着季颂贤提及想要收养些女童,请了宋三娘她们出来教导女童谋生的本事,汪素素呆了好一时,过了许多时候才跪在地上嗑了一个头,眼角有些湿润道:“素素替那些女娃谢过夫人这一腔慈悲心肠,夫人这善举不知道能救多少女子性命。” 季颂贤起身扶起汪素素:“我也不过是一点子痴心罢了,想着即是有些能力,就不如伸手帮扶一把,当不得你这般大礼,总归你如今知道宋三娘几个的去处。得了空也可寻她们说话。” “嗯。”汪素素点头,拿帕子拭拭眼角强笑一声:“夫人忒的偏心了些,如何就只要三娘姐姐几个,我汪素素不比她们差什么。怎的就不寻了我去。” 季颂贤见她如此,便也有些心思开玩笑:“你若不嫌弃只管去,那里可没什么锦衣玉食,也没有你原来的风光排场。” “什么风光排场。”汪素素啐了一声:“不过就是那此好色男人巴望着作贱我们这些人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反倒不如三娘姐姐几个自在过活的好。” 她又叹了一声:“然我如今这样子也不好出来,再过些日子吧,且等着我名声渐退时,还望夫人收留。” “好。”季颂贤痛快的答应下来:“你不嫌我这庙小便成。” 汪素素看着外头天色不早,想着一时竟说了这么些个话,也不好意思久留,就起身告辞离开。 季颂贤倒是送了她出二门,季颂贤这番举动倒叫汪素素心中感怀不已,世人都瞧不起她们这些青楼女子,实不知道她们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忠。若是可以,谁又愿意整日卖笑为生呢,倒是指挥使大人和其夫人丁点没有嫌弃的意思。 汪素素又哪里瞧不到季颂贤眼里只有清透,没有丁点的鄙视和不屑呢。 她一时走着,想着宋三娘四人算是寻到了好下处,自此再不必担忧朝不保夕,不必怕有哪一日就被什么有权势的人弄了走,花样的年纪就被搓磨的成了残花败叶。 季颂贤送走了汪素素回转内宅,看宋怀瑾正在等她一起吃饭,桌上的饭菜已经换过一回。这时候还热腾腾的,季颂贤笑着坐下:“我去了那么长时间,你自己先吃便成,我回来不拘什么还少了一口吃的不成。” 宋怀瑾没有答言。只是叫季颂贤快些吃饭。 两口子一时吃过了饭菜笑着说话,季颂贤看着人收拾饭菜,转头对宋怀瑾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自此之后,老爷怕要名扬整个大夏朝。说不得外族那里也能听到老爷的名声呢,也不知道多少美貌佳人愿意自荐枕席,老爷当真是艳福不浅……” 宋怀瑾微叹一声,起身拧住季颂贤的鼻子恨的咬牙:“偏你将那黑锅扣在我身上,偏又这样的伶牙俐齿尽知道编排人,偏我又舍不得你不好……” 季颂贤拍掉宋怀瑾的手,一时心里甜蜜,只是吃吃笑着。 宋怀瑾看她笑的那样憨实可爱,一时心痒,不由拧了她两颊的嫩肉摆弄,倒叫季颂贤好一阵无语。 夫妻两个人说说笑笑,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身,宋怀瑾先是被小太监请着进宫一趟,被庆丰帝好一时嘲笑,又问他这做潇湘子的感觉如何,宋怀瑾对庆丰帝可没季颂贤那般好的耐心。 季颂贤是他认可喜爱的人,怎么都是好的,便是嘲弄他几句,他也只是觉得季颂贤这般伶牙俐齿很是可爱,说的那些话也极俏皮中听。 可若是庆丰帝说那么些个话,宋怀瑾可就不会乖乖听着了。 他拽了把椅子坐下,抬着看了一眼庆丰帝冷笑道:“你倒还能坐得住,还有心思与我说笑,倒不去瞧瞧自己治下都是些个什么人,你那些大舅子小舅子没一个省心的,还有那等嫖你的人还要拿你钱的不要脸的东西,你不与他们计较,反倒容不得我这个与你操心劳力的。” 一番话说的庆丰帝当下讪讪。 “这是什么意思?”过了一时庆丰帝追问一番。 宋怀瑾瞅他一眼:“宫中杨妃的兄弟可不是什么好玩艺,整日的仗势欺人,杨家也仗着杨妃做出许多有毁名声的事来,你倒是管上一管,还有那段三郎,据说已经在金陵游荡了多少时日,整日的眠花宿柳,他要去寻常青楼倒也罢了,总归与你这个皇帝无关,可他偏生要去教坊司住着,不但每天换人睡,且还花用那些行首们的金银,你倒也容得下,那可都是你的钱财呢。” 宋怀瑾这话说的倒也不假。 教坊司本就是官办的,所赚的钱都入了庆丰帝的私库,如今段三郎弄的那些行首们无心赚钱,平白的被他睡了还要倒贴钱去,说实在话,庆丰帝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他那般的自在呢。 庆丰帝就被宋怀瑾这三言两语的挑起许多火气:“这杨妃,仗着朕几分疼爱越发的猖狂了,朕回去训她,还有段三郎,他即然乐意眠花宿柳,拿那些酸诗烂词的勾搭女人,又何必每回都来科考,朕瞧着他倒是不必科考了,每日写写诗词,逗逗青楼女子便成了。” 庆丰帝一时生气,不忍将正宠着的杨妃如何,火气都撒在段三郎身上了,一怒之下就传了旨,这段三郎即爱写诗词,那就写去,倒不必科考了。 如此,段三郎不但尽失名声,反倒失去了科考进阶之路,饶是他那般的风流不羁,又如何能平常心待之。 宋怀瑾从宫中出来便往锦衣卫而去,只是寻常这一路他都走的极顺当,街面上的行人看着他那身黑底银线的蟒袍也都会绕行,今日却不同以往。 好多百姓远远的都瞧着他,打量他,不时的还会议论几句。 又打马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穿着碎花衣裙的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跑过来从篮子里拿出一把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野花直接朝宋怀瑾身上掷去,她这一掷,便有几个逛街的小娘子看到宋怀瑾直接拿着香帕、荷包等物朝他身上扔。 又有旁边楼上窗子打开,几个女子笑嘻嘻往宋怀瑾头顶扔了好些玫瑰花瓣。 宋怀瑾一时身上弄的香香的,倒叫他的脸跟着臭臭的。 他拉下脸来,眼中满是冷意,若是平日里必然吓人,然这时候却无一人退却,一个茶楼二楼窗子打开,窗口站了一个身形苗条长相清秀的女子,看到宋怀瑾这一张冷脸竟然大发花痴,直嚷道:“指挥使大人好帅气,就该这般冷对千夫指,天,大人冷着一张脸也这般好看。” 又有一女子道:“指挥使大人这般当真有赛雪欺霜之美……” 先前那朝宋怀瑾扔花的女子大声道:“大人,大人,我也喜爱吃臭豆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宋怀瑾越发的气闷,那脸阴的就跟要下雨似的,然却无一人惊怕的,好些女子笑嘻嘻的对他打招呼,搞的宋怀瑾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待他到了锦衣卫门口,又见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在门外徘徊,几个小旗总旗凶神恶煞似的都赶不走,那几个女子硬是要见潇湘子先生,搞的人很没有办法。 其中一个着红衣的女子眼尖看着宋怀瑾直接就朝他跑过去:“先生,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香饼,先生不弃还请试试。” 旁的女子一见也都跑了来,有朝宋怀瑾身上扔香袋的,有扔帕子的,还有扔首饰的,一边扔一边道:“先生不弃还请收下我等这片小小心意。” 还有一女子大发花痴:“先生能不能收我为奴,我愿意每日服侍先生写话本子,只要叫我能早些瞧见就行。” 另有一女子更加的厉害:“先生,我也爱那臭豆腐的味道,我不怕疼,先生拿鞭子抽我也成,踹我也行,求先生收下我。” 若是季颂贤在这里,怕是要骂上一句抖M了,然宋怀瑾眉头却皱的死紧,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料理了。 那些女子看着他这般,竟然一个个身上都冒起粉红泡泡,均大喊:“先生这样皱眉头的样子也好看,先生有什么为难事,到我们怀中来,我们替先生解忧……”(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怪罪 及等到宋怀瑾回家,未进屋便带进一阵香风去。 季颂贤闻着味不由皱眉:“你素不是那等爱脂粉的,今日怎么弄的一身香气?” 这话才问完,便见宋怀瑾脸沉似水,季颂贤不由一惊忙问:“这是怎的了?谁惹着老爷了?” 宋怀瑾只是不说,季颂贤没法子,出门叫人寻了跟随宋怀瑾的一个小厮,待听完那小厮的话,季颂贤也是哭笑不得,好一时才道:“如今我大约也知道掷果盈车是怎么一回子事了。” 这话惹的宋怀瑾脸上更黑沉了些,季颂贤笑了一时就叫人摆饭,夫妻两个吃过饭便各做各的事,宋怀瑾去书房看些宗卷,季颂贤则提笔写话本子。 她才将先头的故事写完,这会儿子正不知道写什么好呢,一时想到宋怀瑾碰着的那些事,不由起了些恶趣味。 如此,季颂贤便开始写写画画,弄起了她平常最不喜欢的那些才子佳人的书。 如今市面上卖的那些才子佳人之类的多是清贫有才的男子娶了有才有貌又有权势的妻子,还有好些女子跟人私奔的,再便是两人门户相当成了亲如何恩爱的,实是没什么新意的。 季颂贤既然要写,那便要出新的,她想了好一时,便想着女子都爱那些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多喜欢被人保护宠爱,便也照这个套路开始写了起来。 她设想中,女子原是大家闺秀出身,后来家道中落,一家子落了难,生活很是难过,之后如何碰到男的,男子如何高官厚禄,如何帮着女子,总归便是女子有任何为难的事男子都会帮着解决,虽然冷着一张脸。又极不爱说话,然私底下最是体帖的一个人。 最后的结局自然也是两人经过一番苦难最终在一处,然这样的话本子比那些所谓的才子们写的要好许多,最起码。不会教的女子不自重自爱与人私奔的。 季颂贤写了好一会儿将大致的情节设计好,就开始写了起来。 她本文才就好,再加上这个故事极帖近她的生活,又不用多大的架构,写起来也容易。一会儿的功夫就写了好些个字。 写的累了,季颂贤歇了一时,将写好的稿子上起来便去洗漱。 她一边洗澡一边想着若是这个话本子写好了卖出去,说不得又来一回金陵纸贵,不晓得多少贵妇小娘子惹的又哭又笑,宋怀瑾若是再出门,可不是掷果盈车那般简单了,说不得车马都不得向前。 这么一想,季颂贤不由笑了出来。 她正在发笑,宋怀瑾正好处理完公事进来。见她呆呆坐在木桶中傻笑,一时好奇过来拍了一下,险些将季颂贤吓着,她白了宋怀瑾一眼道:“不声不响的过来,险些将我吓坏。” 宋怀瑾笑了笑,一行宽衣解带:“我与娘子一处洗吧。” 季颂贤拽过架子上搭的衣物起身披好:“我洗好了,你自己洗便是,做什么还要我陪。” 然宋怀瑾却不叫她走,硬是生生将她拽了回来,气的季颂贤差点在他身上咬上一口。 又过两日便是殿试之期。季家兄弟几个上金殿写了一回策论,待回来的时候季纬得中状元,季缜得中二甲传胪,伍瑞云却是二甲第六名。之后季纬打马夸官,倒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又隔一日,庆丰帝在朝上将高产稻种的事情宣布出来,又言明汝阳郡主用稻种替她自小就被拐卖的伯父求了个爵位,因此册封季忠为沐恩伯,一时满朝震惊。 此时季亿已经帮季忠一家在城西买了一处五进的宅院。宅子里也都布置好了,只是未挂门匾,待传旨的官员过去,季忠一家欢欢喜喜的将黑底描金写了沐恩伯府四个字的匾额挂了上去,一家子都换了新衣,看着那四个字都是高兴之极。 待到了这个时候,江家三爷才知鲁忠竟然是季亿的亲兄长,一时又悔又恨,悔的是早些日子没有发现将叫他一家跑了,不然凭着这个拿捏季亿岂不方便,恨的是鲁忠太过奸滑,竟然不声不响的弄了良籍,又仗了季亿的势得了伯爵。 要知道,江家三爷如今也不过是五品官,而他的家奴竟然已经是超品伯爵,实在是可恨之极。 不说这江家如何,却说那卫家和季昕和离之后竟是攀上了金陵城里一位世家子弟。 那家原是卢家旁枝,因着血脉极远的,平日和嫡枝不怎么来往,然到底是卢家子弟,比之别家到底光鲜些,再者,这卢家大爷这些年在外头做买卖,倒是挣下了极大的家业。 卢大爷有位妹妹如今快二十了还没有嫁出去,说到底,这位卢家大娘子性子不怎么好,又是个最惫懒的,和他家相当的人家都瞧不上,没奈何,卢大爷就想将他妹子低嫁。 正好碰上了一双富贵眼的卫肃,两家一拍即合,这几日卫家就要请了媒婆去卢家提亲。 这日,卫老太太正和媒婆说话,商议怎么提亲,聘礼给多少之类的,才说到兴头处,便听得敲门声,卫老太太叫人开门,不一会儿,他家近邻有一位姓朱的人家,这朱家老太太姓李,人都称李婆子进了门。 看着卫老太太,李婆子脸上就带了笑:“哎哟哎,这正商量什么呢,莫不是又要给卫大哥儿娶亲么?” 卫老太太觉得很是光彩,一边请李婆子坐了一边笑道:“正是呢,先前那鲁家娘子极不孝的,进门许多年又没有个子嗣,我是容不得她的,就叫肃儿写了休书将她休了,这不,也是我们家的福份,前脚休了那个贱人,后脚就碰到极合适的人家,正要请了媒人提亲呢。” 李婆子一听也笑:“也是你们家正道,不慕权贵,只看品性的,换了旁的人家哪里舍得休了那鲁家娘子呢。” “您这是怎么个话?”卫老太太笑道:“娶妻重人品这是该当的,我们真当不得您夸奖呢。” 李婆子赶紧摆手:“我这可不是夸你们,我说的都是实情,那鲁家娘子,不对,人家现在改了姓,应该称季家娘子,人家可是当朝宰相的亲侄女,你们竟是没听说么,季家娘子的爹,也就是你们家原来的亲家老爷竟是小时候被拐子拐卖的,到如今人家找着了根由,实没想着,他还有一个弟弟活着,如今已经是宰相了,这季相家的七公子才刚中了状元,八公子也中了传胪,当真是书香门第,清贵之极啊……要是你们家没和季娘子和离,说不得也能沾些文气,以后你们家大哥儿的前程是不用愁的。” 李婆子这话一出口,卫老太太当下变了脸色:“什么?哪里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从没听我家媳妇说过?” “怕原来人家也没想着有这番造化吧。”李婆子笑的很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样子:“也是你们家没福气的,前脚和离,人家后脚就认了亲,你们晚几日也好啊,说不得你们家就和宰相家成了亲家。” 这话一出口将那卫老太太弄的又恨又气又羞又悔,万般滋味齐上心头。 可李婆子还觉不够,又道:“还有更好的呢,那季家的九娘嫁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是钦封的郡主,人家也是个忠君爱国的,又有见识,在自家庄子上试种稻子,也是福气大造化大,竟弄出高产的稻种来,听说一亩地能产七八石稻子,这位九娘子将稻种献给陛下,陛下要赏她,她却说她如今什么都不缺,唯她伯父自小吃尽了苦头,她想拿这个功劳替她伯父求个官职,陛下一高兴,就封了你们原来那亲家一个伯爷,超一品的官位啊,老天,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着过那样大的官,你们家原来那媳妇如今可是伯爷家的娘子了,也不知道如今怎生富贵了得。” “真的?”卫老太太眼都红了:“那贱……不,亲家真当了官?” “哎哟哎。”李婆子一拍大腿:“如今都传遍了,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呢,都说那一家子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从家奴直接就成了伯爷,真是叫人羡慕的紧啊,你说,我怎么就没这样好的时运?” 卫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过了许久才对李婆子道:“李姐姐,实在对不住了,我今儿还有些事不能和你说话,改日得闲的时候我去你家咱们好好聊聊。” 李婆子今日登门也不过是来气卫老太太的,听她这么一说也不久留,自然乐的先走。 待出了卫家的门,李婆子啐了一声:“活该,当真是恶人有恶报,哼,季娘子那样好的媳妇还瞧不上眼,实在是该遭报应的。” 卫老太太一时又打发了媒人,屋里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气的将茶杯都扔了,又觉得心疼肝疼浑身疼,哼了两声就躺到床上骂了几句:“作死的贱人,生了一张刻薄脸,怎么偏生就有那等好福份。” 她这里正骂着呢,不想卫肃进门请安,卫老太太一咕噜爬起身,拉着卫肃就问:“我问你,你媳妇娘家封了伯爷你知道么,还有你老丈人竟然是季相的亲哥哥,这事你可晓得?” 卫肃本也是今天在外头听人说了,心里正不好呢,听他娘这么一问,立时没好气道:“自然听说了,娘,这事实在怪你,我原说不能纳妾,叫你对昕儿好一点,你偏不听,这下倒好,逼走了那样大一尊金佛。”(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叙话 卫老太太心里一堵,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紧紧抓住衣襟:“肃儿,你在怪为娘了?” 卫肃这才想及他刚刚说了什么话,赶紧躬身赔罪:“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儿一时情急,还请娘恕罪则个。” 卫老太太还能如何,难道还真的和自己的儿子一般见识不成?她只能摆摆手:“娘又怎么会怪你呢,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的确怪娘亲,可最该怪的还是你媳妇,娘就偏不信了,你丈人是季相的兄长这件事情他们一家是才知道的?怕是早就知道了,特特的和你和离了才说出来,为的就是不叫咱们家占了便宜,说不得,他季家还有给你媳妇另寻人家的意思呢。” 卫肃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想季昕和离之后还要嫁到别人家里,他就一阵不舒服。 卫肃这人也是个极自大的,他原想着季昕不过是奴才的女儿,真离了他,又能寻到什么好人家?怕这辈子也只能在娘家过活了,可谁知道,转眼间人家就成了伯爷的女儿,相爷的侄女,便是这样的身份不能嫁到别人家做嫡妻,可寻个好人家做继室也是成的,说不得,这季昕一时走运还能做了那诰命夫人呢。 越是这般想着,卫肃脸色越是难看。 卫老太太趁着这个时机道:“你们到底是原配夫妻啊,可不是后来娶的能比得上的,先前因为误会两人斗气就这么离了也不好,这事都怪为娘,为娘这就去季家赔罪,帮你迎回昕儿,说起来,昕儿对你还是很在意的,原来她在家里的时候可是处处替你着想的,想来和离也不是她的本意,若是咱们赔了罪。再好好安抚,说不得她愿意回来。” 卫肃一听这话眼都亮了,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娘说的是极,再怎么着我和季昕也是原配夫妻。我们能好好一处过日子岂不比什么都强。” 卫家母子商量好了,卫老太太又强忍心痛准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和卫肃两人一起去了沐恩伯府。 季忠一朝翻身做主,又得了伯爷的爵位,自然喜不自禁。才刚将家里整治好,便有许多贺客登门,也有许多平素和季亿关系好的官员来拜望,还有一些想要攀附的商人等等,一时间,沐恩伯府门前车马成群。 季忠就和林氏商量着整治了席面宴客,这一日在院中摆了十来席待客,后宅花园里又摆了席面招待女客。 甭看季忠原来是家奴,然他做过江家管事,林氏又一直在后宅原着奶奶太太们管理家事。说起来见识是不缺的,做事情也很有章程,摆些席面宴客的事情倒是并不为难。 只是虽说如何,然一次请这么些人还是有些手脚忙乱的,季亿见此便叫伍氏带着儿媳妇过来帮忙招呼客人。 沐恩伯府是买的一个致仕官员的老宅子,那官员是个清雅的,尤其是花园整治的极好,如今又正逢暮春,满园的鲜花盛开,越发显的春光明媚。花木繁茂,说不尽的美景春色。 季颂贤呈上礼物也进了后宅,她是沐恩伯的侄女,也是自家人。倒也不必丫头们引着,径自就寻到花园子里去了。 才进去便见季平的媳妇小林氏站在月亮拱门前头与人说笑,见着季颂贤,小林氏赶紧笑道:“正说姑太太呢,可就来了,看来这人真经不住念叨。” 季颂贤一笑:“家里有些事情要忙。我来晚了,嫂子原谅则个。” 小林氏赶紧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说起来,你家里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一些,到底是繁乱了些。” 一行说话,小林氏赶紧叫了个丫头带季颂贤去了席间,季颂贤过去便与相熟的几位夫人打过招呼,又和高芷兰说笑几句,便快步到了伍氏那里,给伍氏见了礼,就坐在伍氏身旁依在她身上撒娇说笑。 伍氏身旁荣锦侯府的老夫人见此笑道:“显见的你们娘俩个亲热,贤姐儿几日不见你娘就这般了,故意刺我的眼不成?” 伍氏搂了季颂贤对荣锦侯老夫人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我这个女儿千娇百宠的长大,不只和我,如今和她爹也还撒娇卖痴呢,我们又怜她是小女儿,越发的惯了一些,以致于如今这样到哪里都离不得我。” 一行说,伍氏一行叮嘱季颂贤:“快些坐好,浑身跟没骨头似的。” 季颂贤却嘻嘻一笑:“娘叫我松散松散吧,这几日险些将我累坏了,好容易今儿见着娘了,娘得多疼疼我。” “你还当你是小姑娘呢。”伍氏伸手一指点在季颂贤额间:“没的叫人笑话,快坐好。” 季颂贤一吐舌头:“才不会呢,别人都是羡慕我与母亲亲近,哪里笑话我呢,娘亲,你再多疼疼我。” 荣锦侯老夫人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怪她了,我倒看着贤姐儿这样好,女孩家本就该娇贵一些么,她家里没个支应门面的,也没个老人关照,自然忙了些,贤姐儿还不定每日忙成什么样子呢,今儿难得的闲适些,叫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没的拘的人不舒坦。” 伍氏原也不是怪季颂贤民,见荣锦侯老夫人这么一说,便也顺势应下,一手搂了季颂贤拿了花糕点心喂她,倒叫旁的几个夫人看了只觉羡慕。 她们这里说笑,高芷兰袅袅婷婷过来,在季颂贤身旁坐下,一拉季颂贤的袖子佯怒道:“贤姐儿,你说我要怎生罚你?” “好姐姐,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季颂贤有些不明所以:“若是我哪儿做的不好姐姐还请原谅则个。” 高芷兰瞪了季颂贤一眼:“你分明就知道我极喜潇湘子先生的书,先前还拖你要了先生的签名,为何不告诉我先生就是你家夫君,害的我惦记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哎呀。”季颂贤一听顿时一惊,赶紧坐直了身子:“好姐姐,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家夫君不叫,我如何敢说,你瞧如今这样子,我家门前每日不晓得聚了我少人,我家大爷每日出门就跟打仗似的,实在是……” 高芷兰想及听说的那宋怀瑾如今出门都要被大姑娘小媳妇的围追堵截,一时心里郁气也没了,拉着季颂贤道:“我也听说了,你们家如今忙乱的紧,好似有许多娘子跑到你家要见你家夫君,还有要留下来做妾的?” “我正一脑门子官司呢。”季颂贤揉揉额角:“打发了好些呢,只人越来越多,弄的我头疼的紧。” 高芷兰一听倒是笑了:“活该,谁叫你原先不告诉我一声。” 说到此处,她又小声问:“那么多好看的娘子寻上门去,你家里那位就不动心?” 季颂贤拍了高芷兰一掌:“你还想怎么着?我这里正乱的紧呢,你莫要给我添乱,我家夫君持身自正,原就和我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哪里肯收妾侍,他要真收了,也就不是他了。” 高芷兰有几分羡慕:“倒也是,从先生写的那些书中也能瞧出先生的风骨和对女儿家的关爱之情,先生在书中常劝女儿家该自强些,不管是什么境遇都该活的好,莫要作茧自缚,尤其是未来游那一篇中,先生提及原这世道就对女儿不公,可即是如此,不管有多少人看低了咱们,咱们自己也不能瞧不起自己,万不可叫那许多心思龌龊的人趁了意,我只觉得这话说的真真是好。” “还有,先生刚写的那修仙的本子中,那位一心向道,心如石坚的碧霞仙子才是真性情之人,还有那坠入魔道的红莲魔女别人都说放荡,我却瞧着她是极好的……”高芷兰继续和季颂贤说着话:“别人虽骂她魔女,我觉得她心里苦的紧,她虽受过情伤,虽入了魔,可还有自己的一份原则,这也实在难能可贵的。” 季颂贤听此赶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天爷赶紧将这罗里罗嗦的小娘子收了去吧,若不然,我非得给烦死不成。” 高芷兰气笑了,拍拍季颂贤:“我跟你说,先生要是再写了什么新书你必要告诉我的,不然小心我打上门去。” “一定,一定。”季颂贤赶紧应承。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得周围一阵喧闹,季颂贤赶紧起身去问,却听人说季昕原来的夫家竟然寻上门来了,如今正在门口闹腾呢。 “没脸没皮的东西。”季颂贤一听就有一阵恼意,心说那卫家竟然还有脸上门,若她是卫家的人,早遮了脸面躲丑去了,这家人实在是贱的紧,却也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想撕下来却难。 这般想着,季颂贤就赶紧叫绕梁出去打探一下,到底这是她伯父家,又中如今这个时节,要是闹的难看了,难免脸上无光。 季颂贤拉了高芷兰道:“姐姐且先坐着,我去瞧瞧我家姐姐。” 高芷兰想着那季昕和她也算是同命相怜的,便道:“我也与你一处吧。” 说着话,两个一处寻了丫头问了一番,得知季昕如今躲在房里不愿意出来,便一处过去。 进了季昕的院子,便见着两个丫头立在门外伺侯,原是花木繁盛的院子却只觉一片清冷压抑。 季颂贤紧走向步上了月台,等丫头打起帘子才笑道:“大姐姐在么,我带了人来瞧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参奏 “妹妹来了,快进。” 季颂贤进屋就见季昕眼圈红红的站着,今日本是好日子,季昕也穿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上身是杏色纱衫子,下身是月色撒花长裙,外头又穿了鹅黄银边暗纹的褙子,打扮的很是鲜亮。 然她现在虽然衣着饰品都很鲜亮,人却极苍白,尤其是她眼角还有鼻头的红意一再说明她刚才正在痛哭。 “这是怎么了?”季颂贤一把握住季昕的手:“是不是今儿嫂子没与你吃东西,竟是饿哭了?” 要是往常季颂贤这般一说,季昕难保就会笑出来,今日她却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季颂贤见此心中微叹,又拉过高芷兰来:“这是高家娘子,现如今是丛将军的夫人,左右无事就和我来瞧瞧姐姐。” 季昕赶紧和高芷兰见礼相见,一时携了手,季昕强笑一声:“倒要叫高姐姐过来瞧我,都是我的不是,失礼之处姐姐莫怪。” 高芷兰忙笑着表示没什么,三人坐下,季昕才拿着帕子拭拭眼角:“想来今日的事不晓得多少人要议论,我也不瞒你们,刚才我正哭着呢,原我说离了卫家就好了,总算是脱了那火坑,却没想着他们还有脸上门,说什么要接我回去,那样狼心狗肺的一家子我如何能见,我爹与兄长为我的事情操了多少心,如今统是安稳了,我又如何能再叫他们操劳。” 季颂贤笑着安抚季昕:“理他们做甚,不过是几个没见识的狗东西,姐姐若是不乐意见他们,只管叫人赶了就是,做什么还为着这事作贱自己。” 高芷兰也点头道:“正是呢,如今你和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你是伯爷的女儿,季相的侄女,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秀才,乐意见他就与他说清楚。再痛骂一顿出出气,不乐意见就赶了走便是,他们要是还叽叽歪歪的,直接定个罪名拿进牢房叫他一辈子出不来就是了。做什么这般为难自己。” 高芷兰这话倒是叫季昕给听的傻了眼。 她虽出身江家家奴,然自小被季忠教育的很是和善温顺,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也从未想过能这样处理家事,今日听高芷兰这话倒是真真开了眼的。 不只高芷兰。就是季颂贤也极赞同这话的:“好不好的直接拿了到牢房一顿刑罚用下来,他们还能如何?还敢如何?姐姐就为这个哭实在不值得。” 说到这处,季颂贤起身对外头站着的绕梁道:“去跟你家老爷说一声,就说外头卫家那些人还没走的话直接寻个罪名捉了便是,没的叫他们在咱们家门口败坏咱们的名声像什么样子。” 绕梁一听立时笑呵呵的应下,季昕见季颂贤这般吩咐,又见高芷兰脸上的盈盈笑意,这才真正明白那些高门大户如何的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更加明白身份上的不同能叫人如何的碾压那些不如你的。 想着早先她在卫家做牛做马还不被人家放在眼里,为此她吃尽了苦头。险些就叫卫家人给搓磨的连命都没了,季昕就有些想大笑一番。 实在是她那时候也是想不开的,虽然她那时候没有相爷侄女这层身份,然则,她父亲在江家多年,原也是有身份的管事,她兄长也是江家铺子的掌柜,官府里的人都认得的,便是不成,就单以江家家奴的身份也能将卫家压制得动弹不得。 不说卫肃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便是他当了官又能如何?芝麻大的官员在那些世家眼里也是可以被随意构陷的。 这一刻,季昕实在想给自己几个耳光,若是早日想开这些,做什么吃那么些个苦头。说起来,这人日子过的怎么样还端看自个,自己都立不起来,也难怪别人瞧不上你。 想开了这些,季昕也没有阻止季颂贤,反倒拉季颂贤坐下也笑了起来:“倒是你这说风便是雨的性子叫人无奈的紧。那卫肃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要想治他,凭的咱们哪个兄长不成的,偏劳动妹夫做什么。” 季颂贤一笑:“谁叫他是锦衣卫中人呢,原就是管这个的,不劳动他又劳动谁呢。” 一时绕梁进来笑道:“老爷已经叫人将卫家母子拿住了,大舅老爷只说先送进刑部大牢,这事由他来管。” 季颂贤点了点头:“倒也使得的。” 季昕这才想起季纲在刑部为官,如今也是位高权重的,要想拿捏一个小小的秀才是极为容易的。 只说卫家母子到来也不过是给季家的宴席添了一点话题,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席面摆开,好些宾客欢饮说笑,完全将卫家的事情抛到脑后。 这个时节,也没有什么人不开眼的再提卫家的事。 明眼人哪里还瞧不出来季家人不乐意提那一家子,如今季家算是位高权重,又子孙繁茂,前程无量,谁不长眼的为着那么一个小酸秀才得罪这一家子。 却说卫肃和卫老太太原在季家门房那里闹腾,只说季忠一家富贵了就教女儿抛夫弃家舍业的,实在不厚道,原是哀求要见季昕,然门房上的人早得了嘱咐只说大娘子不见他们,叫他们赶紧走。 卫老太太歪缠了一通见实在见不着季家的人,立时就变了脸,站在门口大骂一通,原想着逼出季家的人来,想着季家这等人家就是为着名声也该见他们一见,到时候他们再拿名声逼迫一下,之后再求告季昕,不管怎样,一日夫妻百日恩,旁的不看,就看在原配夫妻这一点上就别和卫肃闹腾了,跟他们回家去。 却没想着季家今非夕比,又哪里会任由他们逼迫,才骂了不一时,就看着几个锦衣卫过来不由分辩直接就将他们拿了,拿绳子一绑,嘴一堵不给说话的机会,直接拖到刑部往大牢一关,卫家母子彻底的傻眼了,这才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就。 却说季忠一家宴客之后拉住季纲问了一番,知道卫家母子进了监牢,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旁的人倒也罢了,季平恨声道:“活该叫他们在牢里多住些日子,没的出来恶心人的,没良心的白眼狼,不识好歹的东西。” 季纲一笑:“兄长犯不着这般气恨,那卫家人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见伯父封了爵,妹妹成了官家娘子,自然就上赶着巴结,这家人看着功名利禄就像是狗见了骨头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天底下这样的人多了去了,要都生气也生不过来的。” “你说这话倒也是。”季平摸摸后脑勺点点头:“原我也不是没见识的,只是这事关系到妹子便着急了些。” “人之常情。”季亿点了点头:“昕儿左右在家无事,便去我那里再住些日子,与你婶娘和嫂子们好好学学怎么着对那些恶人,我说句不中听的兄长莫恼,嫂子实在有些仁善了。” 这话季忠倒也承认,林氏便是个极为忠善的,不然当初季忠也瞧不上她的,可如今瞧来,她心善是好事,然这样教育子女却有些不好,季平和季安两个都是跟着季忠的时间多些,自然不会那般没用,然季昕是林氏教出来的,便有些懦弱了。 “你不嫌昕丫头烦人就领了家去。”季忠摆摆手:“叫弟妹好生调理调理,我瞧着弟妹是个会调理人的,不只几个侄媳妇,便是贤丫头也是好的,比昕丫头做事利落。” “她也缺几分火侯。”季亿笑着抚了抚胡须:“不过仗着女婿的势罢了。” 说到这里,季亿就不再说什么了,叫着家里几个媳妇帮着林氏收拾了东西,又查点一番帐面,一切都弄好了才带着儿子媳妇还有季昕回家。 季颂贤见季亿要走,便也起身跟季忠道别,季忠吩咐季平季安将季亿一家子送出门去方罢。 季颂贤和宋怀瑾回家,便有雪夜拿了一张字条交给宋怀瑾,宋怀瑾看后沉吟一会儿方将那字条烧了,冷笑一声:“越发的猖狂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将我如何?” “怎么了?”季颂贤一惊赶紧问了一声。 宋怀瑾抚抚她发顶:“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 季颂贤又问宋怀瑾方道:“江家和旁的几个世家联络一处上了折子参奏我,说我因私废公,还说我残暴太过,且有不臣之心。” 季颂贤听了这话咯噔一下子心里就有些不好:“这……他们实在太过了些,你还是赶紧想个法子吧,若是,若是陛下信了这些话可不好,历来可没几个君臣相得的,你掌管锦衣卫本就是架在火上烤的,如今这个样子……” 说到此处,季颂贤就有些说不下去。 宋怀瑾攥着她的手笑着安慰:“你别急,没事的。” 他冷声道:“什么不臣之心,我本就不是什么臣,哪里来的什么臣心?皇帝要真信了他们的话才有鬼了,再者,皇帝也不能将我如何。” 季颂贤见他这个时候了还嘴硬,越发的着急:“你别这般说,叫人听到像什么样子,咱们……实在不行你辞官不做就是了,我原也不求你闻达显贵,只求着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宋怀瑾摇了摇头:“这官我必是要做的,且做还得做权臣,他们不是参奏我太过残暴么,得,我便真正残暴与他们好好的瞧一瞧。” 说到此处,宋怀瑾拍拍季颂贤:“你别急,总归我不会如何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抄家 这日早朝在皇极殿举行,庆丰帝升座,便有御史急不可奈的跳将出来:“启奏陛下,臣参锦衣卫指挥使宋怀瑾公器私用,滥杀无辜,阴狠猖狂有不臣之心。” 另有一名官员也出列奏道:“臣参宋怀瑾勾结外敌,通敌判国。” 一名老臣颤颤微微出列:“陛下,宋怀瑾此人不可用啊,自他上任以来金陵城多少官员落马,外头也有不少的官员受牵连,因他而死的冤魂不知道有多少,单说这金陵城,就被他杀了个血流成河,陛下,还请置他的罪,为枉死的那些人伸冤啊。” 季亿站在前头,眼睛微闭,也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打盹。 庆丰帝看看季亿,问了一声:“季相如何看?” 季亿这才回神,抬头啊了一声:“陛下问臣么?臣没什么看法,那是臣的女婿,臣不便说什么,还请陛下定夺。” “你就不替你女婿辩上几句?”庆丰帝微微皱眉问了一句。 季亿笑了笑:“那是臣的女婿,不是臣儿子,臣有什么可辩的。” 他这般一说,那些官员越发得了趣,一时又有几个跳出来参奏的。 庆丰帝倒也不恼,等这些官员说完了一抬手:“这些事情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辞,宣宋怀瑾上殿自辩。” 立时就有小太监跑去传旨,不过片刻功夫,宋怀瑾蠎袍玉带,仙姿玉树一般缓缓踱进殿中。 他站在那里对庆丰帝微一抱拳,庆丰帝挪挪身体侧过身来微微一笑:“宋卿,刚才许多人参奏你,你可有什么说的?” 宋怀瑾微微抬眼,冷眼扫过殿上众臣,目中清冷叫所有人不觉一惊。 他一笑:“臣不用看折子也知他们都参臣什么,不过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罢了,无非就是臣公器私用,强买强卖,滥杀无辜或者还兼有里通外敌之类的。陛下可是如此?” 庆丰帝点头:“对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宋怀瑾冷笑一声:“什么叫公器私用?臣做什么公器私用了?臣即没有用锦衣卫替臣赚钱,也没有叫他们替臣家里做活,可比不得各位大人,将衙门的差役支使的团团转。但凡有什么修房建屋,跑腿送信,或者包揽诉讼之类的活计都用衙门里的人干了,你们都没公器私用,我又怎么能说公器私用?” 说到这里。宋怀瑾冷眼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个刑部官员:“几位大人,包揽诉讼的活计如何?赚的银子可够用?” 又看向顺天府尹:“古大人,前些日子你家修房建屋的,可都是用的顺天府的人啊。” 之后,他又看向几位武将;“几位大人还曾支使军中兵士替你们种田,还要某说出哪年哪月哪一日么?” 几句话就说的好些官员额上冒了汗。 宋怀瑾又看向几个御史:“至于说滥杀无辜?某自认问心无愧,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不似尔等唇枪舌剑,被你们参奏至死的官员不下于死在我刀箭下的,陛下才登基的时候。你们联合起来参耿相贪污受贿,强买人女,强夺人田产等十几条罪名,结果太后派人查抄尹相,到底查出多少银子还要我说么?好好的一位相爷就这么给你们参的一家二百余条命都没了,庆丰三年你们参边关守将钱大人,正值战时却要召钱大人归京,弄的边关战败,伤亡将士三千余人……” 一条条一件件宋怀瑾记得清清楚楚,几句话的功夫就逼的那些御史倒退好几步。宋怀瑾冷着一张脸继续道:“至于说什么里通外敌更是无稽之谈,我为锦衣卫指挥使,职责便是监察朝中官员,监视邻国动向。自然要朝好些国家派遣探子,更需要时刻注意,哪里有什么里通外敌之事,某要真是里通外敌,尔等早已身首异处,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朝我叽叽歪歪说些酸话。” 宋怀瑾鼻中冷哼一声:“我不似各位大人家中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我家中只一妻,无有侍妾,且我家夫人生性俭省,从不铺张浪费,因此我也不必收受贿赂,更不用因贪花好色强夺人妻等……” 说到此处,又有好几个官员不由的往后退去。 宋怀瑾脊背挺的笔直,整个人青松翠竹一般傲然:“想参别人先把自己屁股底下的脏擦干净再说,殿中诸位哪个没有什么糟心事的,自己都不能做到问心无愧,又有什么资格参奏本宪,往后尔等再做这些小人行径,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将尔等的丑事告之天下了。” 说完,宋怀瑾阴着一张脸甩了甩袖子,连庆丰帝都没理会沉声道:“即无事,臣告退。” 礼都不曾行,宋怀瑾就大步出了皇极殿。 直气的一殿的官员小声骂着:“竖子,竖子……小人”等。 季亿低头暗笑,心说这些官员好生不知趣,旁的人不参,偏生去参宋怀瑾这个刺头,也不想想他是做什么的,人家锦衣卫在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如今倒好,人没参了,反倒把自己都险些栽进去。 又叹了一声,季亿心说有了这回事,惹怒了那煞神,还不定搞出什么事来呢,待下了朝,必得将季颂贤叫来嘱咐几声,省的再无故生事。 皇极殿上,好些大臣又奏了些事情,只是大多数人心情都有些不好,原说要上奏的事情便也没说,早朝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了。 待下了朝,季亿和几位同僚一处往外走,才出皇宫,便见着几位刑部主事还有户部和吏部主事匆匆的跑过来,见着季亿立时苦着脸道:“季相,诸位大人,大事不好,宋总宪带着人查抄了金陵江家,又着命刑部会同锦衣卫一处去查抄江家本家。” “胡闹。”季亿拉下一张脸来,对一处的几位官员一拱手:“各位,我先回了,有时间咱们再谈。” 那几位官员赶紧叫季亿早些回去,同时心里也是暗自惊惧,只说这宋怀瑾越发的猖狂,前脚朝堂之上才有人参了他,后脚他就将幕后主使江家给抄家了。 话说,没有皇命,他如何敢? 只说江家三爷才下朝便听人说自家被抄家了,一时急忙往回赶,才走没几步路就被锦衣卫拿住:“奉总宪命捉拿罪官江呈宦,走吧。” 江三爷被拿绳子捆了带往诏狱,他面如土灰,一路走一路道:“圣旨呢?没有圣旨尔等敢……” 未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堆烂泥,险些将江三爷给臭的昏过去,带队的百户张狂的笑道:“江三爷好大的威风,敢联同众官参我们总宪,也不想想我们锦衣卫是做什么的,你敢得罪我们总宪,就别怕被抄家灭族。” 江三爷心里一冷,知道这宋怀瑾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是要和江家杠上了,又想及那抄家灭族的话来,越发的心惊,且还有几分心虚,只说这一回想要打虎,却不想要被虎伤。 宋怀瑾办事利落,锦衣卫对这些抄家的活计又极在行的,抄家的时候还带着好些帐房先生,一行往外搬东西,一行还记了帐,这里头抄出来的东西有七成要归国库,三成却归了锦衣卫,宋怀瑾素来是个大方的,里头的东西怕是底下诸位都能分到些,其中油水之大,叫人想象不到。 待江三爷进了诏狱,江家女眷也被绑了出来,许多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各种的珍品都被聚到院中,帐房还有锦衣卫中一些懂金石玉器的行家一样样的鉴定记帐。 这金陵江家查抄了两日才将东西搬完,这两日里,姑苏江家也被查抄,江家本家更是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查了个底透。 原江家本家周围的田地都属江家所有,其中佃户就有上万,有这些佃户在,江家并不怕什么,然也不知道宋怀瑾用了什么法子,从年前就开始准备,没用多长时间就让江家佃户跑了一半,又叫周遭商家慢慢渗透,更兼弄了些好的农具,种田的话省了许多劳力,叫江家佃户更是十不存一。 且在锦衣卫抄家的时候,那些佃户又有了旁的活路,不必那般给江家做牛做马,也不必非得陪着江家一处灭亡,自然冷眼旁观的多,出力的少,因此,锦衣卫这番查抄极为顺利,半个多月之后,江家本家被抄的消息传到金陵,一时间,金陵城中官员人人自危。 尤其是那些参奏宋怀瑾的官员更是心惊胆战,就怕哪一时宋怀瑾也给他们来个抄家灭族。 然也有些自认正直的官员参宋怀瑾不尊皇命,随意查抄大臣家中。 如此,庆丰帝将季忠一家多年收集来的江家做恶的证据甩了出去,甩的那些人也都闭口无言了,好些人并不知道这些证据是季忠一家提供的,只说锦衣卫无孔不入,连那般隐私之事,好些江家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都能查到,因此,对锦衣卫更加的忌惮。 宋怀瑾忙了十来天,终是将江家的事情了结,他回家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手中拿着花糕慢慢吃着,看起来极享受的样子。 季颂贤端着茶水过来,坐在一旁将茶水放到中间的小几上,宋怀瑾抄手拿起喝了一口,季颂贤背靠摇椅笑道:“终是给父亲报仇了。” 宋怀瑾也是一笑:“原还想多容他们些日子,哪知道天都要收他们,不只大伯那里弄了许多证据,江家人不思反省还想要拉我下水,自然再容不得了,早些操刀早些了断,也省的以后被他们总惦记着。”(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婚事 赫赫扬扬几百年的江家终是没落下来,庆丰帝也为先祖出了一口恶气,倒也是极欢喜的。 朝中官员却由此看到了宋怀瑾圣宠之浓还有做事之狠辣果断,再无一人敢招惹于他。 这日伍氏带着季昕进宫和李太后说话,听李太后提及朝中一武将姓耿名超的去年死了元配老婆,今年给他元配守满了一年的孝想要继续,只他父母早亡,也没个亲人帮着张罗,再加上在金陵城呆的时间不长,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合适的人选。 李太后看了看季昕,拉着伍氏的手道:“这耿超有些求告无门,这些日子很是烦厌,皇儿见了有心替他做一回主,然皇儿也不知道哪家的千金品性好,叫我帮着瞧瞧,你也知我在外头躲了那么些年,哪里晓得这个,今日与你说说,你留意,若是有了合适的记得跟我说一声。” 伍氏赶紧笑道:“您这话说的,我要是真知道谁家娘子品性好且还未订下亲事的,自然乐意成全这门好姻缘。” 李太后听她这话虽然有几分失望,然还是笑着与她说话。 只是季昕听的心里就有些紧张,看了伍氏几眼,欲言又止。 待到从仁寿宫出来,伍氏原是要带季昕出宫的,不想皇后那里又传她们过去,伍氏无奈只得带着季昕过去请安。 进了坤宁宫给皇后见了礼,皇后笑着将伍氏和季昕扶起来,打量季昕几眼,笑的越发的和气:“今日请老夫人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商量的,我娘家有位表兄,那是曹家嫡次子,最是温文尔雅和善不过的一个人,只是命不好,前两年我表嫂生产故去,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原我表兄心里惦记表嫂,无心再娶妻。这两年终是好了,也有意再继娶一门贤妻帮着料理家事,我想来想去便想到昕姑娘这里,就厚着脸皮求上一求。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个意思?” 伍氏赶紧起身道:“原皇后提亲本不该说什么的,只是我本昕丫头的婶子,并不是她父母,哪里做得了这个主的,且等我回去与她父母商量一番再作答复吧。” 皇后笑道:“这原也是该的。如此,还请老夫人费心。” 伍氏也笑:“事关昕丫头终身,我自己愿意多操持些的。” 季昕听的越发的惊惧,站在伍氏身旁低头不敢多话,伍氏又笑着和皇后说了好一时闲话才告辞离开。 只等一出了皇宫,伍氏脸上就不怎么好看了,季昕跟在她身旁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直到回了家,伍氏下车就带着季昕回房,才坐好就拉着季昕问:“昕丫头,我问你一句话。你还有没有再嫁意思?” 季昕倒是呆住了。 伍氏赶紧缓和情绪笑道:“你也看着了,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这上门求亲的自然就多了些,如今才是开始呢,往后还要更多,若是你有心思再嫁,咱们就挑那好的,若是没那份心,就趁早回绝了这些人,也叫求亲的多思虑思虑。” 季昕听了这话羞的低垂着头不敢开言。伍氏只管催:“我最看不得那吭吭叽叽说话跟蚊子哼似的,这是在自己家里,当着自家亲人,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话就说,婶子给你做主。” 季昕到此才微垂着头小声道:“自然是要再嫁的,我如今还年轻,没有一辈子赖着父母兄长的理儿。” “这才是应当应份的。”伍氏赞了一句:“既然是想要再嫁,那就早做决定,你瞧。今儿太后也提了,皇后也提了,你要是不应下来,难免她们脸上不好。” “还请婶子拿主意。”季昕听此起身行了礼:“儿一切听婶子的。” 伍氏思量一阵:“罢,且等等,我与你叔叔还有你爹娘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季昕听了之后又拜谢,伍氏拉她坐下,原在宫里茶喝了些,可吃的东西丁点都没用,如今她早饿了,便叫人端了些点心过来和季昕边吃边说话。 到了晚间,伍氏将白日的事还有季昕的考虑都跟季亿说了一番,问季亿:“你是怎么想的?明儿你去问问大哥和大嫂有什么想法没有。” 季亿点头:“先睡吧,待我得闲的时候打听打听。” 说到此处,伍氏又道:“说起来咱们家老七老八都中了进士,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这回授了官就该娶妻的,我也得趁早给他们相看相看。” 伍氏想到给季纬和季缜相看媳妇的事就越发的欢喜,竟更精神了些,只是看季亿困顿,便也不闹他,一个人在床上思来想去,想着给这两个小的说个什么样的媳妇。 越几日,江家人定了罪,男的几乎都是斩立决,女的发往教坊司为妓,家里奴仆全都再次发卖,几天的功夫,江家主子死的死为奴的为奴,江家的那些奴仆也开始在人市上发卖。 季忠倒是惦记着原来和他要好的几个人,卖人的时候带了钱将那些人买了回来又给他们身契叫他们脱了籍。 和季忠关系好的这几个人家倒都是精明的,原家里的钱财产业都没挂在他们名下,这一脱籍拿回自家产业,安安稳稳做了富家翁,倒是难得的好下场了。 而就在这几日,季忠和林氏商量一回,觉得他们难免见识有限,且好些事也不知道,不如将季昕的婚事交给季亿和伍氏,如此,两口子亲托了季亿这个做叔叔的给季昕选婿。 伍氏知道此事便和季颂贤商量一回,借了锦衣卫的探子打听了好些人家,不只给季昕寻夫婿,且还给季纬和季缜寻媳妇。 又隔几日,季颂贤拿了好些名册去了季家,等进了伍氏房中,将外头的薄披风脱下来交给丫头,对伍氏笑笑:“今儿天气怎么这样凉,外头好大的风,我出了门觉得身上穿的单薄了,又回去加了件披风。” “看样子是要下雨的。”季昕笑了笑,起身关了窗子。 季颂贤和季昕相见过后坐下拿了册子给伍氏:“这几日我也都探查过了,说起来,金陵城里倒也有好些没了老婆的官员,和大姐姐倒也般配,我又细细的瞧了半晌,方觉得太后提的那个耿将军很是不错。” “怎么说?”季昕早羞的不敢说话,然伍氏却是极关心的。 季颂贤一笑:“先说皇后的表兄曹家二爷吧,这曹家二爷是难得的痴心人,也是个文雅的,他那夫人和他情投意合,夫妻两个成亲之后恩爱异常,只是这曹二太太命不是太好,成亲好几年才有身孕,可怀相有些不好,结果生产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就这么没了,曹二爷因此大哭一场,险些背过气去,好些时候缓不过劲来。” “这曹二爷倒是个情种。”伍氏听了也有些感怀:“如此说这曹二爷重情重义,是难得的良配了。” 季昕也觉得曹二爷很好,起码比那个卫肃强了千百倍,不由道:“婶子说的是,这样重情重义的的确难得。” 季颂贤却是冷笑一声:“你们莫只看表面,旁人都说他难得,我却觉得他不是大姐姐的良配。” 见伍氏和季昕都看向她,季颂贤耐着性子解释:“曹二爷对于他夫人是良配,对于别人就不见得了,一来,都说情深不寿,我见过曹二爷一回,大约是悲伤过度损了身子,看起来不像是长寿的,二来,曹二爷是个难得文雅的人,喜欢的是诗词哥赋琴棋书画,他先夫人和他兴趣相投,可是大姐姐……到不是我说话不中听,实在是实话实说了,大姐姐旁的都好,然这文采上差一点。” 季昕倒也不气,微微一笑:“我本就差些的,我看妹妹写的那些诗词,还有画的画,心里羡慕的不行,可要我写写画画,我却是做不来的,不过是略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季颂贤知道季昕是个厚道的,也就有什么说什么,风风火火道:“三来,这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曹二爷和他夫人感情这般好,再娶一个难免比较,总会觉得后来的那个事事不如先头的,自然做不来夫妻和顺,嫁给这样的人做继室,难免意难平。” 等她说完,季昕沉思好一时咬咬牙:“妹妹说的很是,原是我想的不及妹妹周到,这回,我谢妹妹这般替我考虑。” 伍氏早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我的儿,难为你这般小小年纪想事情这样的通透,比好些年岁大的都好,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伍氏夸了季颂贤好一会儿放开她问:“那个耿将军呢?都是死了老婆的,你怎么偏说他合适?” 季颂贤一笑:“耿将军起于微末,他先头的夫人原是乡间女子,大字不识的,这也就算了,却是个最懦弱无争也没气性没本事的,连家都理不清,就是如此,耿将军在发达之后念及他夫人跟着他吃了许多苦,倒并不为难,反倒对他夫人还不错,是个难得负责任的大丈夫,且耿将军没有时下人那要面子强撑着的通病,是个处事周到又伶俐的。” 见伍氏点头,季颂贤继续道:“耿将军和他夫人本就没什么深重的感情,只是有责任心罢了,他夫人去也就去了,他守完了孝为着家事子孙,再娶一个也是常理,他先头夫人那个样子,后头来的只要不是糊涂的,就比先头的好,也不怕比较,再者,又无甚感情,只要后头的对他体贴周到,又将家事处理妥当,耿将军自然会念着好,天长日久的,早忘了先头的夫人,再生个一儿半女,和原配还差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媳妇人选 听了季颂贤的话,不管是伍氏还是季昕都觉得很有道理。 季昕虽然羞的脸都红了,然她到底是嫁过人的,和黄花大闺女不一样,再加上到底是自己的事情,也就厚着脸皮道:“妹妹说的很是,想的也周到,亏我这样大了还不如妹妹思虑周全呢。” 伍氏更是兴头头的搂了季颂贤夸道:“也不是婶子夸,你这妹子别看平日里想什么就是什么,有些疯疯颠颠,然大事上是靠得住的,不然,我和你叔也不会对她这般放心。” 季昕只是笑,倒是并不嫉妒季颂贤。 季昕是个很晓事很懂道理的人,季颂贤本就是伍氏的亲生女儿,自然和侄女不一样,更何况是她这个多少年都没相处过的侄女了,凭的谁家对侄女好过亲生女儿都必是不正常的。 再者,季昕父母兄长对她也是极疼宠的,她又不缺家人疼爱,做什么非得和季颂贤比呢。 季昕想着,若是在自己家里,她说什么话,她母亲也必然会极尽赞赏之能事。 “妹妹自是好的,这也是婶子教导有功。”季昕笑着说了一句,将册子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番:“这位耿将军倒真如妹妹所言很不错,他先头夫人在的时候他也没想过纳妾,夫人死了这一年里也没出过什么荒唐事,然这些也都只是面上的,究竟如何也不怎么清楚,劳烦婶子帮我和相熟的人家打听一下他为人到底怎样。” “我的儿。”伍氏笑着搂了季昕:“这原是该当的,谁家嫁女儿也得三挑四选的,没的有人就上门就应了的理儿,那些稀里糊涂就答应婚事的,必然是女儿不好嫁的。” 季颂贤在一旁听的只是笑,私心里却想着市面上许多话本子可不就是这般么,好些痴心女子负心汉的话本就是,男方穷困,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而女方貌美如花家境又不错。可饶是这般,男的上门提亲女方的父母就答应下来,以至于后来叫自己女儿跟着吃苦受累。 季颂贤就觉得这种话本子必是那些不得志的酸秀才们写的,完全是他们自己生活的不如意。拿着话本子里那些佳人发泄。 说实在话,不说高门大户,就是寒门小户人家,谁家的女儿也没有那么个糟贱法,哪户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凡上门求娶的,肯定要好好的打听一下家境如何,男方为人怎样,可没有那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的理儿。 她这样想着,又将这些话跟伍氏还有季昕说了出来,伍氏听后赞道:“说的极是,那些话本子都是叫人移了性情的,倒是不必看的,你们若要看,便看潇湘子先生的话本子为上。很能叫人开眼界。” 这里要说明一下,季忠一家并不知道季颂贤写话本子的事,因此上,季亿和伍氏也不叫人提及,季昕也只当潇湘子便是季颂贤的夫婿,听到伍氏这些话也笑了。 谈过季昕的婚事,三人又提及季纬和季缜兄弟俩的亲事。 伍氏叹道:“咱们家娶媳妇不求什么大户人家,只求女方知情识趣,父母兄弟都是请道理明是非的,女子和顺大度。不是那等搅家精,你几个嫂子就好,到老七老八这里,也不能乱了规矩。” 季颂贤也道:“娶妻娶贤原是该的。娶个不贤良的媳妇祸患无穷,不只这一代,便是祖孙三代人都要受祸害。” 季昕听伍氏和季颂贤这般说,心底里谨记着。 伍氏回头对季昕道:“昕丫头也记牢了,但凡有儿子要娶妻的,必然先看品性再看家世。娘家穷不要紧,关键是女方必然有风骨,能持家,孝顺和善,不惹事生非为上。” 见季昕还在思量,伍氏就拉着她和季颂贤的手说了好些家里娶妻不贤导至好好的一个家最终败落了的。 见伍氏越说越气愤,季颂贤忙笑道:“娘,你瞧这工部主事家的女儿如何?” 说到此处,她翻开册子将一位姓玉的工部主事家的记录指出来给伍氏瞧,伍氏和季昕凑过去看,却见这玉主事出身书香门第,他是家中次子,家业多被长兄承袭,他考中进士之后就带了些家财分家出来,娶的妻子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夫妻倒也和睦,成亲之后生了三子两女,三个儿子均已成亲,两个女儿年岁倒也小些,季颂贤所说的是他们家的长女,这姑娘今年正是二八年华,长的虽不说貌美如花,可也是五官周正很是清秀。 旁的倒也不说,只这位玉大娘子不慕奢华,上敬兄长嫂子,下边关爱幼妹,不是那等仗着父母疼爱就刁蛮挑事的,且温柔和顺,看着倒是很不错。 伍氏看了好半晌,看到后头记载这位玉大娘子最是善良的,平常看到小动物受伤也会帮着包扎一番,在外头看着贫弱孤寡的也会相助,里头也记载了几件小事。 原伍氏对这位玉大娘子很是满意,然看到后头的记载就拉下脸来:“这个不成的。” 季颂贤仔细看了 番沉思起来,季昕却不明所以:“这位玉大娘子看起来是个好的,婶子为什么不满意?” 伍氏一拉季昕指着后头那些记载道:“这玉大娘子虽好,然太好了就不好了。” 季昕更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季颂贤这时候却明白过来:“大姐姐,俗话还说了,人无完人,就是圣人也不是哪里都好的,可这位玉大娘子似乎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这就叫人生疑了,这天底下哪里有人处处都好,没有人说不是的?但凡是人,就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这才是对的,人又不是金银财宝,哪里有人人都爱的理儿?” 伍氏道:“这话说的对,你看这玉大娘子看着小动物受伤都帮着包扎,平常别人说她几句闲话她也不恼,且时常拿出钱财帮助弱小,有的时候攒了好些日子的钱都拿了出来帮助别人,这哪里能成的,你们想想,咱们家娶的是媳妇,不是菩萨,娶这样的娘子回来散尽家财只为博一个好名声么?咱们季家可不做那样的伤事?再者,这人忒没气性了些,别人欺她骂她她都不恼,这是什么?不是包子么?难道别人打了她一耳光,她还凑上去说人家打的好,叫人再打一巴掌么?” 季昕听了这些话细一思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的:“甭管哪一位兄弟娶了这样的媳妇都得跟着着恼,等到兄弟们都成亲之后婶子是要给他们分出去单过的,这位玉大娘子没有那等当家主母应该有的杀伐果决,又太软弱仁善了些,确实不成。” 季颂贤一行想,一行翻开一页,指了指一侧写着的一位玉大娘子的表姐道:“这个倒也不错。” 伍氏凑过去瞧,这玉大娘子娘亲姓容,娘家倒也是书香门第,容氏娘家弟弟容三爷家有一独女,这女儿没有玉大娘子那等好,但却是个杀伐果决的,也读书识理,虽有心眼子,也是暴碳性子,然却是个知进退的,脾气不好,可有些事情上能忍让,但是忍让不过的,却能豁出去与人相争。 记录中对这位容娘子不是很看好,只说不如玉大娘子柔顺和善,然季颂贤和伍氏却很喜欢容氏的这种性子。 玉大娘子的父亲是五品主事,容氏的父亲容三爷如今却只是翰林院七品编修,看起来不如玉大娘子的父亲官职高,也不如他有前程,然伍氏却不计较这个,她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家里娶的媳妇也都不是叽叽歪歪的,都有其风骨傲然的一面,因此,她私心底下已经很看中这位容娘子了。 季昕又翻看一番,将里头一位将门出身的娘子指了出来,季颂贤和伍氏都看都不看直接否决。 季昕原不明白,不过她也没问,后来细细思量便明白过来,季亿如今位高权重,然只是文臣,陛下并不忌惮,季家的媳妇们也都是文臣里头挑的,都是官位不高的小官家的女儿,姻亲上使不上多大力气,陛下越发的放心。 然季亿却是不敢和将门结亲的,要是娶了将门出身的媳妇,难保不会叫人想歪,因此上,他家里是极避讳这一点的。 季昕想明白了,越发的对季家的为人处事心服口服。 她又指了一位姓刑的工部员外郎家的三娘子,这位三娘子是嫡出,上头两个姐姐都是庶出的,也已然嫁人,家里就剩她一个待字闺中,刑三娘子看着温柔和善,心眼却不少,她两个姐姐未出嫁的时候她就弹压的两个姐姐动弹不得。 只她虽然有心计,然却是个做事有原则有底线的,虽然压制上头的姐姐,却没有做过损害姐姐利益的事情,姐姐们出嫁,她还曾劝过她母亲没有在婚事上过多为难,给姐姐们的嫁妆也不错,最关键的是,这位刑三娘子很能持家,她屋里每个月不过几两银子的份例,然她攒下许多钱财,且屋里的丫头婆子也管的很好,从不曾出过差错。 伍氏看了很满意,将季昕夸奖了一番,之后就将这两位娘子记在心里,想着叫人再细细打探一番,若是真的好,便早些上门提亲。 这里伍氏忙着给儿子挑媳妇,又去信问自家兄长嫂子伍瑞云的婚事,金陵城里,许多待字闺中的人家却眼巴巴的盯上了季家的七爷八爷。(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说长道短 每一回科考结束,新状元产生之后便是金陵城里家中有闺女的人家,或者家里有儿子的人家欢欢喜喜结亲的时候。 此时也正值春季,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也是未婚的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时节。 先前几日放榜的时候好些新科进士被榜下捉婿,很为一时谈资。 这会儿子,就是金陵城里各茶楼、酒楼上说书的讲的都是各世家招婿的事情。 金陵城临近皇宫的一处街面上有一座高楼名为潘楼,此时,潘楼一层大厅中高台上便有一位极有名的说书人在说这榜下捉婿之事:“众人当如何?却原来竟是大盐商方家有一嫡女年方二八,正是花样的年纪,长的貌美如花,又攒了许多嫁妆,想要寻一青年才俊为夫,方家派了许多仆从守在榜下,那位钟进士才一喊出来,便被抹肩绑了去……” “后来呢,到底如何了?”底下就有人催着:“这钟进士可娶了方家姑娘?” 说书人一叹:“唉,方家倒是瞅上了钟进士,然钟进士已然娶妻,被绑到方家就立时喊了出来,方家倒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问明了情形便将他放了,后来再想要绑一个,却发现但凡年轻的样貌长的看过眼的都被人捉了,也只能徒留叹息了。” “哈哈……”底下就有人笑:“谁叫方家不先问问人家娶没娶妻,这也是没法子的。” 说书人一拍案桌:“说起来,放榜的时候不晓得多少人家侯在榜下准备捉季家几位公子,然这季家公子也滑溜的紧,那一日竟然没去看榜,而是叫家中下人去瞧的,多少人家为此遗憾不已,不过,也有那等高门大户信心十足,想要和季家结果。在下也打听了一时,发觉这金陵城里但凡是年龄到了的女子,多愿意嫁到季家,这季家七爷八爷可就是那香饽饽。多少人等着抢呢。” 此时,便有那外地来的不明情形的高问一声:“这是为何?那季家公子长的天仙似的?” 又有人笑出声来,说书人一笑:“非也,季家公子长的倒也周正,只是这金陵城里长的好的多了去了。多少人想要嫁到季家,一来季相位高权重,二来季家家风清正,三来,季家八个儿子个个有出息,四来,季家不纳妾……” 说出人一样样说出,好多家里有闺女的都在心里思量,这季家确实是好人家,谁家有姑娘不乐意嫁到这种人家?只是。人人都想嫁,怕是季家娶媳妇条件高的紧吧。 又听那说书人一拍案:“如今金陵城炒的最火的便是襄阳公主花宴的请帖,听说襄阳公主最爱办赏花宴,每到春天都要办上几场,每一场都会请许多夫人前去,也会请许多姑娘公子们过去,说是赏花宴,却是给各家夫人准备好的相女婿相媳妇的好去处,这回襄阳公主邀了季夫人过去,也邀了指挥使夫人。多少人家听说此事都想法子求那帖子呢。” 潘楼二楼正对着说书人的一处桌旁坐了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其中长脸的公子哥对圆脸的道:“姑,不,公子。小的也听说这季家是个顶顶好的人家,不如公子也想法子讨个帖子吧。” 那圆脸的拿出扇子敲了敲长脸的头:“你当你家公子不知道么,只这襄阳公主家的帖子哪里是那么好寻的?你家老爷官小职卑,进不得贵人的脸,咱们家多少年没得过赏花宴的帖子……罢,咱们没那样的福份。” 长脸的有些失望。过了好些时候才叹道:“公子这般的好,可惜了……” “咱们出来时候不少了,该早些回去。”圆脸的公子起身带着长脸的下楼出了潘楼,在街上又走了一会儿便叫了辆马车朝家里赶去。 马车停在一座宅院前头,两位小公子下了车,却见这宅子上书刑府二字。 两人敲了门,从侧门进去,还未等进二门,便见一个丫头笑着上前:“三娘子可算回来了,太太正寻您呢。” “太太说什么了?”圆脸的公子原来竟是个娘子,也是刑家的三女儿,人称刑三娘子的便是。 丫头一笑:“太太并没有说什么,只说叫娘子挑身好看的衣裳,明儿跟太太一处去容家做客。” “容家?”刑三娘子呆了一时:“哪个容家?” 丫头指指正院:“三娘子去问太太便是了,奴怎生知晓。” 刑三娘子想了一时带着丫头去了刑太太房中,一进门,就见刑太太正拿着两身衣裳在比划,见到刑三娘子立时对她招手:“快些过来看看这两身衣裳。” 刑三娘子近前几步,就见刑太太拿了两件裙子,一件桃红,一件杏黄,都是顶顶鲜亮的颜色,然她却不太喜欢,刑三娘子拿起床上放着的一件天青的衣裙往身上比划两下:“这身好,就这身吧。” “你这丫头。”刑太太有些薄怒:“明儿可不是单做客那般简单,本来襄阳公主府的赏花宴咱们是没资格去的,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便也轮流做东办几回赏花宴,一来大家熟识一下,二来,谁家有未成亲的哥儿、姐儿的也都能相看婚事,容家小娘子如今也未成亲,他家还有一位未曾娶妻的小爷,同族里也还有好几位小爷未曾娶妻,容家也是书香门第,家风倒是不错的,和咱们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刑太太话未说完,刑三娘子就已经笑着坐在她身旁:“母亲说的哪里话,来相看的也不是那些小爷,本都是掌家的太太、奶奶们,谁家给自家哥儿相媳妇喜欢那花枝招展的,还不都是喜欢看着模样端庄又沉稳的,这天青色的衣裳就好,比旁的鲜亮的更好。” 刑太太想了一时倒觉得很是,便也不再说什么。 待刑三娘子换了衣裳给她瞧的时候,刑太太才叹了一声:“本来那季家……那样的人家才是顶顶好的,不说季相的身份,便单单是季家男儿不纳妾这一点就不知道叫多少人抢红了眼,咱们家虽也是官宦之家,然在这金陵城里实算不得什么,若不然。娘也给你争一争,叫你能嫁到那等人家去。” 刑三娘子见刑太太感叹,就笑着和她又说了几句,将外头听来的几个笑话讲给她听。这才哄的刑太太笑了起来。 到了第二日,刑太太果然带着刑三娘子去了容家,进门又见许多六七品的官员家的太太带了自家娘子来的,好几位和刑太太都是旧识,大家一处说笑倒也自在。 刑太太叫刑三娘子拜过主家容太太。又招了几个小娘子说了好些话,这才叫了容娘子过来相见,又叫她带了小娘子们去花园里玩。 待出了主屋的门,那容娘子笑着引了大家走过右侧抄手游廊,过了一条长路便到了花园里,这容家的花园不大,不过修的却极好看的。 这本是春季,正是百花盛开之时,小娘子们看到园子里的花儿草的自然欢喜不禁,一个个的都放开了胆子玩。 刑三娘子是个沉稳的性子。倒也没急着去玩,寻了个地方坐了一时,就看到旁边容娘子和人斗草,她便过去瞧了一会儿子,等容娘子斗的没了兴致,叫刑三娘子玩,刑三娘子却摇了摇头。 容娘子觉得忽视了刑三娘子,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便拉了刑三娘子说话,两人坐在假山石旁拿了些鱼食一边喂鱼一边有的没的说上几句。 正说话间。便听得另一边有声音传来,却是一个极尖利的女子的声音,女子嚷道:“你没看路么,我好好的走着。做什么踩我的脚?” 另一个有些可怜巴巴的声音小声道:“实在对不住的,我刚才看到一只小鸟从树上掉下来好生可怜,就捡了她想要送到树上窝中,然我够不着,正想法子呢,若是冲撞了你。我给你赔罪。” 先前的女子恶声恶气道:“甭,不必了,我要叫你赔罪,倒显的我得理不饶人似的,改明儿倒又有人说你的好,编派我的不是了。” “本来是我不是。”后来的女子越发的可怜,似有几分哭声:“都是我不好。” 此时,又有一个女子过来,对后来的女子笑道:“玉大娘子,我叫你帮我寻寻我的丫头,你可寻到了?” 原来这后来的女子竟是容娘子的表妹玉大娘子,这位玉大娘子温柔和善是出了名的,原刑三娘子只说她是个好的,今儿这一见,却只说传言不可信。 玉大娘子小声赔礼:“真是对不住,我路上捡了只小鸟,还没有帮你寻呢,我这就帮你寻去。” 又一时没了声音,刑三娘子就发现容娘子撇了撇嘴,眼中有几分不屑。 而大厅中,各家太太奶奶齐聚一堂,都在夸赞各家的小娘子,几位太太一直围着玉太太奉承:“都说你会调理人儿,今儿见了你家大娘子,真真的好,竟是从来没见过这等温柔和善人儿呢。” 玉太太有几分得意,然却还是谦虚了一番。 此时一位当家奶奶笑道:“我听了信,季相家的七爷八爷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今年季夫人有意给他们相看媳妇呢,我娘家二姨的表嫂倒是认得季夫人,我听她说,季家不想往那些高门大户里寻媳妇,大约要在五六品官员中给七爷八爷相看,还说最喜欢那等温柔和善不喜争辩的,我瞧着,玉大娘子倒是极符合的,说不得你家有大造化呢。” “真的?”这话一出,好几位太太都上了心,都道玉大娘子虽好些,然旁的娘子也不错,再者,季家两位爷娶媳妇,不能只娶一个吧,说不得自家的娘子也能被季夫人瞧的入了眼呢。 “真真的。”那位当家奶奶一笑应承道:“再没差的,不信你们且等着。” 如此,便有好些人信了,暗自盘算起来。 这玉太太就越发的得意,对她弟媳妇容太太笑道:“照我说,女儿家原就该和善为上,你们家姐儿好也确实是好,然性子太暴烈了些,实在该好好管管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家已经和季相家订了亲事一般,且这样挑捡容娘子,叫容太太很不欢喜。(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人选 到了开席的时候,刑三娘子和容娘子几个一起进了前厅,各家的太太奶奶都跟自家的姑娘招手叫到身旁,不时的问上几句玩的可好之类的话。 随后,大伙都说好的那位玉大娘子也带着丫头进来,给玉太太见了礼之后就温柔的笑着坐到一旁不言不语,一时,又得了好一阵的夸赞。 容太太说笑一时就叫人开席,诸人入席,各家的小娘子们坐到一处说笑,这个说那个的簪子好看,那个又说这个的衣裳料子好,是今年最时兴的花色,又有夸赞旁人绣活做的好,绣的花鲜活的,还有夸谁字写的好,画画的好的,总归甭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是和和气气、高高兴兴。 容太太笑着对刑太太道:“瞧这些姑娘们,我就想到咱们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如她们一样,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了,咱们家的姑娘也到了这样大的年纪。” 刑太太也笑:“可不是怎么的,想到闺中情形,愰然还似昨日一般。” 正说话间,却见丫头端上菜品,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娘子一时不备,竟然将菜汤弄到玉大娘子身上和刑三娘子身上了,她一瞧坏了事,赶紧起身哭丧着脸道歉。 玉娘子脸上没有丝毫不高兴,温柔的只说不妨,还劝那个小娘子别担忧,然刑三娘子到底有几分不开心,虽然嘴上也说无妨,然脸上却带出些个薄怒来。 刑太太看了小声对容太太道:“玉家娘子沉稳,很有几分不动声色,和她一比,我家姐儿就差远了。” 容太太暗中撇嘴,心说这可不是沉稳,她这个外甥女自来就是如此,好似不会生气一般,口中却道:“哪里,你们家姐儿这性子才好,小小年纪做什么那般稳当。没的带了暮气,倒不如你们家姐儿这样鲜活。” 刑太太谦逊了一番,然到底还是觉得玉大娘子虽好,却好的有些不真实。倒真不如自家的姐儿看着好。 一时等玉大娘子和刑三娘子换了衣裳再入席的时候,满屋都是夸奖玉大娘子的声音,刑三娘子虽觉得有些委屈,心里不痛快,然想着这到底是别人家。又有那么多人瞧着,到底忍了下来。 待到吃了席,宾客尽去之时,容娘子帮着容太太看着丫头收拾残局,一行小声对容太太道:“姑母如今越发的眼长到天顶上去了,很是瞧不上咱们家,我在花园子里的时候,听着表妹带的丫头说话,只说表妹那样的品性模样什么人爱都是嫁得的,便是高嫁。公侯之家,相爷府第也尽去得,还说我那样的脾气性子,恐将来只有低嫁的份了,娘你说说,若不是姑母话里话外透出那么个意思来,丫头能那般说么。” 说到此处,容娘子到底有些不开怀。 容太太心里也别着气,却劝容娘子:“理她做甚,你姑母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最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只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教出那么个姑娘来,真是和你姑母性子没一丝一样的。” “谁知道呢。”容娘子想到玉大娘子的性子:“表妹倒是不错的,素来不道人是非。也是个好脾气的,然到底仁弱了些,嫁到那等高门大户里,不知道能活过几日,就是嫁到寒门小户,她那样的也当不得家做不得主。” 容太太叹了一声:“我原曾与你姑母说过叫她给你表妹寻那等家世不太高。又不是家中长子嫡孙的人家,依着你表妹的性子倒是能过得去的,然你姑母只是不听,她如今心气高的紧,只想借着你表妹攀高枝呢,且等着吧,早晚有事呢。” 说到此处,母女俩都不再说话。 便是刑三娘子和刑太太往回走的时候也在谈论玉大娘子,刑太太倒觉得玉大娘子很不错,刑三娘子却觉得不好,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好来,总归觉得很是别扭。 快到家的时候,刑太太叹道:“若是能接到襄阳公主府的帖子该有多好,去那里的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说不得能给你寻个好亲事。” 刑三娘子却觉得嫁的太高门不当户不对反倒被人看不起,便也劝了刑太太几句。 母女俩到家之时,就见着管家兴高彩烈的上前,先见过刑太太和刑三娘子,笑道:“太太,大喜啊,大喜,襄阳公主府刚刚下了帖子,请太太和娘子参加赏花宴。” “真的?”刑太太和刑三娘子同时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管家脸上带着笑将帖子逞上,刑太太一瞧,确实是襄阳公主府的,不说旁的,光那当烫金边带着香气的纸看着就极贵重的,寻常人家哪里能有,便越发的欢喜不禁。 除去刑家,玉太太带着玉大娘子回家之后也收到帖子,玉太太越发的兴头,只觉得玉大娘子美名连襄阳公主都知道了,很是高兴,进了怪便道:“瞧到没有,娘说的对吧,女子就该以贞静为主,偏你舅母不会教导姑娘,教的你表姐那个样子,现在瞧着你只比你表姐高那么一头,再过几年你且瞧着,你高高在上,她连你的边儿都扒不到呢。” 玉大娘子小声道:“娘这般背后道表姐长短总归不好。” 可她这样说话,眼底眉梢都带了几分洋洋自得,玉太太最是了解自家的姑娘,瞧了玉大娘子这个样子,笑的更加得意。 只是她们看不上的容家也收到帖子,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家也都得了帖子。 说起来,给这几家下帖子还是季颂贤的功劳,季颂贤因想着寻个时间看看那几位小娘子,只却不能冒然行动,便想到襄阳公主家的赏花宴,去求了襄阳公主多下了几份。 自然,这事对于襄阳公主来说只是微末小事,自然无有不允的。 到了赏花宴这日,季颂贤早早的过去公主府,先是和公主道了一会儿子闲话,听说伍氏和季昕来了才起身相迎,又一时,好些太太奶奶们都来了,季颂贤暗中观察各家带的小娘子,发现倒也有许多长的好的,且有一家的庶女长的最是貌美不过,说话也和善又伶俐,看着是极好的,然季颂贤看这家的嫡女却畏畏缩缩鹌鹑一般,就对那庶女没的好印象了。 不只季颂贤在观察,就是季昕也很尽心尽力的和各家的小娘子说话,且说了一会儿子,季昕便借口渴了来寻季颂贤,拉着季颂贤小声道:“那位礼部沈侍郎家的庶女长的真好,只是他家也古怪,嫡女却那个样子,我瞧着都觉得别扭。” 季颂贤小声道:“沈侍郎的太太和姨娘一日生产,谁知道里头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将嫡女养成那个样子。” 她这么一说,季昕稍一思量,就琢磨出许多见不得人的血腥勾当,当下就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一时,季颂贤看中的那玉家、刑家还有容家的太太和娘子们也都来了,季颂贤暗中观察,发现容娘子和刑三娘子倒是都好,然却也有些小毛病,只那玉大娘子看着处处都好,没有丁点不好的地方,就觉得很是古怪,私心底下却也不喜玉大娘子。 伍氏也在暗中观察,和季颂贤所想的几乎不差什么。 待到花宴开始,一时整个花园子里红袖招展,香气盈人,襄阳公主看着这么些小娘子一处说笑玩耍,心里也是极欢喜的,叫了几个看着好的过来说了好一时的话,伍氏也招手叫过几个小娘子来说话,那些娘子自然尽力奉承,倒是也笑声不绝。 过了些许时候,隔湖便见另一侧襄阳公主的驸马带着好些年轻的公子哥儿大那里吟诗作对,也是一派逍遥景象。 那些小娘子见此,心里倒也清楚说是赏花宴,其实却也是相亲宴了。 这赏花宴直到傍晚时分才散,出了襄阳公主府,许多人心底已然拿定主意。 回到家中,伍氏叫过季纬和季缜便问:“怎么样?看中了哪个?” 季纬有几分臊意,并不开口,反倒季缜不觉怎样,大声道:“娘,你去容家提亲吧,我看那容娘子好。” 季纬见季缜说了,也跟着说道:“去刑家提亲吧。” 看伍氏犹有几分不解,季纬越发的小心:“爹爹的官职咱们家结亲不宜那等高门大户,因此,我和八弟就在那些五六品小官中寻摸,我看刑三娘子样貌周正,性格爽利,就觉得好,娘也知道儿子不比八弟活泼,因此,儿子就想寻个活泛的,要是寻那等温柔和顺木头样的,天长日久在一处又有什么意趣。” 季缜也点头:“世人都道三从四德,只说女子贞静为主,好些人家的女孩子教的跟个活动的女四书一般,实在没甚情趣,夫妻两个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儿子自然不想寻那等样的,没的叫儿子气闷一辈子,反倒不如那爱说爱笑又有些小性的好,只要大道理她懂,也能听得进人言就是了。” 伍氏虽心中赞同儿子的话,口中却笑道:“叫你们选媳妇,没的招来你们这一大通的疯话。” 恰逢孙氏进屋,听着这话也笑了起来:“媳妇还没娶呢就开始编派人了,罢,你们这样的话莫对娘说,只对你们以后的媳妇说,保管叫她们开心。”(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君前问询 “太太,刘官媒来了。” 容太太正在和容娘子说话,说到再过几日容老太太大寿,他们这些小辈都要祝寿,叫容娘子抓紧时间给容老太太准备礼物,正说到老太太从来都看重玉大娘子,瞧不上容娘子的时候,小丫头在门外喊了一声。 “刘官媒?”容太太惊了一跳,随后想到她们参加了襄阳公主的花会,说不得有人听说了还以为他家有什么关系,因此派人来提亲了,便笑道:“叫她进来吧。” 在等刘官媒的空当,容太太又拉着容娘子道:“你放心,娘必给你选个好女婿。” 一句话叫容娘子红了脸,她起身道:“我先出去了,娘只管招待郑官媒便是了。” 容太太点头,容娘子转身出去,然她走出去几步想到不知道这郑官媒是给谁提亲的,也不知道说的是哪家的,一时好奇便转到后门进去,隔了屏风偷听容太太说话。 过了一时,丫头引着郑官媒进屋,郑官媒先笑着给容太太见了礼,就在铺了香色椅搭的椅子上坐下,笑的一团和气道:“奴今日来是有大喜事,前儿襄阳公主府家的赏花宴,季家老夫人和姑太太一眼就看中了您家里的小娘子,回去就拖奴来求亲,奴今儿来就是给您家的小娘子和季家八爷做媒的。” “哪个季家?”容太太虽听这话感觉应该是季相家,然还是有些不信,实在想不到这等好事落到自家头上,因此就问了一声。 刘官媒大笑一声:“还有哪一个季家,就是季相爷家,说起来,这真是一门好亲事,季家待人和气是出了名的,且季家男儿都不纳妾,那季八爷长的又好又有能为,您家里小娘子品貌端庄。这才是真正郎才女貌的好亲事,奴做了这么些年媒,还没碰到这样合适的呢。” 官媒一张嘴,实在是能将人哄的昏头转向。叫你心里甜如蜜。 就算是容太太也知这刘官媒无非就是极尽夸赞之能事,然听她夸自家女儿,心里也是极欢喜的。 然现下一家有女百家求,凭的谁家有人上门提亲,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推辞一番的。因此,容太太笑道:“事是好事,然今日我家老爷并不在家,我也不能立时答复你,且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刘官媒知这事成了,只是容太太要端着些,因此也笑:“这是应该的,那奴改日再来吧,到时候,奴叫季家送了聘礼来。” 容太太并没有再说什么。她怕推辞再过将这样好的亲事黄了,因此笑道:“聘礼倒也不必,待商量好了再说吧。” 刘官媒对于容太太这样知情识趣很是满意,笑着奉承了一番,又拿了容太太的赏银这才离开。 离开容家,刘官媒捏捏容太太赏的荷包,里头一大锭的银子,立时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此次来之前季家老太太已经赏了两锭银子,容家又给。这次做媒,她倒是有赚上一大笔的。 在容家门前招了辆马车,刘官媒马不停蹄去了刑家,果然如容家一般。刑家太太也极为高兴,赏银竟是比容家还多些,刘官媒心中越发的笕定了,待去回伍氏的时候,满脸的笑容,大声道:“真是幸不辱命。奴过去之后两家的太太都是和善的,虽说没有彻底定下,都说要和自家老爷商量一番,然奴瞧这事是八九不离十的。” 伍氏听此言也很是高兴,留刘官媒吃了茶,又和她商量一回什么时候再去容家和刑家,商量好了才叫人送刘官媒回去。 不说季家如何,只说容家,容娘子偷听到刘官媒竟与她说的是季家八爷,一时大为吃惊,竟是呆站了许久。 一直到容太太走到她身边,一手拍在她身上,笑道:“这是怎的了?” 容娘子才惊醒过来,之后还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觉得一阵疼痛才咬牙道:“竟不是做梦?” 容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哪里是做梦呢,都是真真的,我就说你好,偏那些人都说你表妹比你好百倍,如今看来,还是有那等火眼金睛的,看出你姑妈一家都不是实诚人,也瞧出咱们家的好来,你想想,季家老夫人什么样的人物,虽说是农妇出身,然这么许多年来生养了儿女九人,又把持季相那么多年,那得多少心眼子,多少成算,这样的人物又岂能看不出你表妹的古怪来。” “娘说这叫什么话,叫人听了倒说咱们轻狂了。”容娘子啐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容太太赶紧笑着追过去,娘俩个进了屋,容太太坐了一时又笑:“且到了你祖母寿辰那一日,我看你姑妈再怎么夸她家那个姑娘。” 容娘子无奈叹了口气:“娘越发说疯话了,咱们怎么着干她们何事,做什么总和姑妈较劲,没的给自己找气生。” 如今容太太很是合意,看容娘子越发的欢喜:“我的儿,娘竟没想着你还有这等福份,这事成了,娘再不必为你发愁了,那季家何等样的人家,你要嫁过去,只要上孝敬翁姑,下友善妯娌,夫妻再和和气气的,这辈子再没什么不好的,娘也跟着你能生受生受。” “娘这话越发的不像了,事还没成就说这样的疯话,像什么样子。”容娘子劝了容太太几句,见她喜色怎么都掩不住,便也不再说什么。 不说容家,就是刑家母女也是得意之极,等到下了衙,刑老爷回来,母女俩一说,喜的刑老爷无可无不可的,刑太太更是兴匆匆的就给刑三娘子准备嫁妆。 又过几日,刘官媒再去容刑两家,这次将亲事订下,因着季纬和季缜都是中了进士的,怕哪时候外放,就想早些成亲,要是外放了就带着新媳妇上任,因此,这亲事订的很急,春天订下亲事,到秋初便要成亲的。 订下亲事,三家都开始忙着成亲事宜,季家两个儿子都要成亲,叫伍氏几个忙的前脚不沾后脚。 虽说娘家兄长成亲,然季颂贤到底是外嫁女,许多事情不好出面,也只能干着急,就在此时,她收留到庄子里的刘氏叫人传信说又织了一匹好锦,季颂贤去瞧,看着确实好,如锦如霞,光洁炫灿,她一眼看去就喜欢上了,便叫来刘氏询问一番,回去之后买了好几个手艺好的织娘,又叫庄子上的木匠帮着刘氏改了织机,日夜开工织那几样新品锦缎纱罗。 季颂贤想着等到锦缎织的多了些,就开始在大夏各处贩卖,这锦缎实在难织的紧,好的织娘日夜开工织上一匹也要不少时候,她想着物以稀为贵,要将这锦缎卖的价格极高才不枉刘氏一番辛劳,和刘氏商量了,分了些股份给刘氏。 这几日宋怀瑾也忙的紧,好几日都不着家,季颂贤等他回来,原想和他说那锦缎的事情,只是看他很疲累的样子,便没开口,侍侯宋怀瑾吃了饭,和他闲话一时两口子便睡下。 又隔了几日,季颂贤才提及此事,她原说怕这里头利益太大,会被人寻事,想着分庆丰帝一些股份。 然宋怀瑾却说不妨,只说也没几个不开眼的想得罪锦衣卫,后来想了一时又说旁的人不怕,只是怕庆丰帝多心,分他一些股份倒也使得。 宋怀瑾那语气好似极看不上庆丰帝,分他股份就感觉像开恩似的,倒是弄的季颂贤哭笑不得。 想了一时,季颂贤虽说觉得说这些话不好听,可到底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素来就是凭着性子做事,心里其实也没个高低贵贱的,然自古以来君权神授,帝王威严不可侵犯,且想想,自古以来君王为了维护自己威严多少次杀的血流成河,你心里怎样倒不妨,只是不管怎样,面上也该敬重陛下一些,旁的不为,就单为叫我放心也请你收敛一下。” 一行说,季颂贤还起身行了大礼,倒是叫宋怀瑾有几分措手不及。 他扶起季颂贤,见她面上担忧,脸上却还带着几分笑,再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所做所为,倒是很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立时拉季颂贤坐下柔声劝道:“我心里有数,你只不必管就好,你今日这些话都是为着我好,为着咱们家好,我心里是清楚的,我领你的情,不过却是……陛下用我就是叫我猖狂一些,我若低调行事,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反倒还不如如今这样子,想如何就如何,自己痛快,陛下用着也放心。” 季颂贤听他这般说,虽心里着急担忧,可还是强压住带着笑宽慰起了宋怀瑾。 宋怀瑾感怀之极,搂了季颂贤笑道:“今生得你为妻,我所幸也。” 季颂贤攥了攥宋怀瑾的手:“好歹咱们留条后路吧。” 又隔一日,季颂贤拿了那匹锦缎进宫,这一回她直接去乾清宫外求见,也幸好庆丰帝正好无事,便召她进殿。 季颂贤进去献上锦缎,只说自家一位织娘巧手织出来的,她打算做这等营生,想着分庆丰帝一些股份。 庆丰帝听了先赞叹一番那锦缎织的好,又说要留些做贡品进到宫中,听季颂贤说分他股份,庆丰帝倒没推辞直接就受了。 季颂贤等了一时,想着宋怀瑾那些话,还有如今金陵城多少官员提起宋怀瑾恨的咬牙切齿,便发了狠开口道:“我是陛下义妹,也是陛下亲封的汝阳郡主,算是皇亲,本朝无论多大的事都不杀皇亲,如此算来,怀瑾便是陛下妹夫,将来是不是无论怎样,陛下都会给他留条后路?”(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好事歹事? 庆丰帝冷着脸看向季颂贤,一双黑眸中是不见底的深沉,身上的无形气压几乎凝成一团,在他身侧伺侯的魏牟吓的都缩到角落里了。 季颂贤微微仰着头,没有丝毫退却。 过了许久,庆丰帝才开口:“你就不怕朕治你君前失仪之罪?” 季颂贤开口笑了笑:“臣妇是陛下的义妹,本朝自来不杀宗亲,再者,陛下仁义,不会随意牵连的,臣妇不怕。” 庆丰帝叹了口气问季颂贤:“这些话是他叫你来问的?” 季颂贤摇头:“自然不是,是我自己不放心,特意来问问陛下。” “朕便说……”庆丰帝小声低语了几句,又对季颂贤笑了笑:“皇妹很好,是个有情有义的,旁的朕也不说了,只告诉你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有事,你该相信朕。” 季颂贤点头:“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随后她就施了礼:“如此,臣妇告退。” 眼见得季颂贤不慌不忙的退出殿中,庆丰帝看看魏牟:“你说,汝阳郡主的胆子是不是很大?” 魏牟小心回了一句:“奴瞧着是极大的,胆大包天啊。” “是个有胆有识的。”庆丰帝又叹一声:“这季家人怎都这样胆大包天呢?” 他却不知季颂贤出了乾清宫便拿帕子去拭额上的冷汗,刚才庆丰帝那个样子确实叫她吓着了,在乾清宫还不觉得怎样,如今出来,竟只觉得身上的衣裳都汗湿了。 季颂贤没有再去太后和皇后宫中逗留,一径出了宫,待回去之后换了衣裳,就开始忙着织坊的事情。 待到了晚间,宋怀瑾还不曾回来,季颂贤就有几分担忧,又过一时。厨房已经备下饭菜,可宋怀瑾还是不曾归来,且他也没叫人回来说一声,季颂贤越发的坐立难安。厨房问了好几回什么时候摆饭,季颂贤都说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快半夜时分,季颂贤早困顿的不行,强撑着在灯下看书,虽说在看书。可书上写了什么她是一无所知,正暗自焦急间,就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季颂贤立时一喜,耳听雪玉几个还有绕梁小声道:“老爷回来了,太太正等的急着呢。” 之后帘子被打起,宋怀瑾一身黑色银纹蟒袍,脸上带着淡淡喜色进门。 季颂贤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必没碰着什么了不得的事,心下也松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一丝埋怨之色来:“老爷也是。即是回来的晚了,就该叫个人告之一声,没的叫我担惊受怕。” 宋怀瑾笑着上前携了季颂贤的手:“今日是我的不是了,我给你陪个罪,还请太太看在我往日不曾惹着太太的情分上饶恕则个。” 见他慌着赔礼,季颂贤倒是撑不住笑了:“可曾吃过饭?” “未曾。”宋怀瑾一边将衣裳脱了换上常服,一边答了一句。 季颂贤忙着叫人摆饭,绕梁和几个丫头一处一边摆饭一边嘴里嘀咕:“老爷也是的,回来晚了就该早些告诉太太一声,太太一直到现在都滴水未进。滴米没粘牙呢,一直等着老爷……” “绕梁。”季颂贤斥了绕梁一声,见饭菜都摆好了,便和宋怀瑾一处吃饭。 宋怀瑾却夸了绕梁一声好丫头。季颂贤伸手给他添了一碗汤递过去:“我的丫头自然是好的,这个不用你说。” 绕梁笑了笑,垂头行了礼,和几个丫头一处出去。 这里季颂贤和宋怀瑾吃过饭便安歇,往日里宋怀瑾念及季颂贤睡的晚了必然极为体贴,倒不会做那等事情。今日却不知怎的,他极为欢喜高兴,竟拉着季颂贤弄了好几回,险些将季颂贤的腰都折了,叫季颂贤大为埋怨。 待云雨初歇之时,宋怀瑾搂了季颂贤,伸手在她白皙光滑的肌肤上留恋,边笑道:“今日有一件好事还有一件坏事,你要先听哪一件?” 他这样一问,季颂贤脑海中突然出现好些这类的笑话,实在撑不住大笑出声。 “笑什么?”宋怀瑾犹为不解问了一句。 季颂贤就趴在他身上,拿了自己的头发一边在他身上搔痒,一边笑道:“你这么一问,我倒突然想起一则笑话来,话说二人在林间行走迷路,好几日未曾出来,一人寻食,一人留在原地等待,等到饿极之时突然寻食之人归来,问及食物,寻食之人道,一好事一歹事先听哪一件?曰先听歹事,寻食之人便道林中无有食物,只剩牛粪,问好事,只曰牛粪极多,尽够吃的。” 季颂贤这话说完,饶是宋怀瑾这等性子冷淡沉稳之人也不由的开怀大笑。 笑过才抚着季颂贤脊背道:“我说的可不是笑话,倒是真真有两件事的。” 季颂贤瞪了他一眼:“我知也不是牛粪之事,自然是真真有事,如此,我便也先听歹事吧。” 宋怀瑾叹了口气道:“今日成国公又寻我了。” “阴魂不散。”季颂贤嘟囔一声:“他寻你做甚?” 宋怀瑾翻身将季颂贤压在身下:“为防你听后生气,我还是先说好事吧。”说完这话,便在季颂贤耳边低语。 待他说完,季颂贤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双眼满满都是喜意和释怀:“竟是这般?如此说,这都是真真的?” 宋怀瑾点头:“自然是真的,只这件事情你可得闷在心里,谁都莫提及。” “当我傻子么?”季颂贤白了宋怀瑾一眼:“你且放心,我再不会说的,便是爹娘那里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来。” “倒也不是不放心别人,实在是事关重大。”宋怀瑾提及这事面上还犹有几分凝重,季颂贤也点头道:“是极,自古以来这等事情都是要极严密的,绝不容有失。” 话这般说没错,然季颂贤脸上的喜色再遮掩不住的:“我倒也不是想你怎样,也不慕那等风光权势,只是如此咱们就再没后顾之忧的。” 她暗暗高兴一会儿,又问宋怀瑾:“那不好的事情呢?” 宋怀瑾将她散乱的发整成一束放到耳边:“成国公今日寻到我,说了许多的疯话,说什么成家祖上暗藏了很多金银珠宝,还说那密藏极隐密,上头机关也多,想要取宝藏,便需嫡系血脉的鲜血,与我说,叫我献出点血来,等他取了宝藏分我一些。” 这话宋怀瑾未说完季颂贤已然怒了:“这叫什么疯话,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老成国公,成国公的血就不成了,他们不是嫡系血脉么,非得用你的血?” “谁知道呢。”宋怀瑾冷笑一声:“成国公府如今越发的不像了,我听人说他一个小妾叫红樱的如今怀了孕,成国公夫人整日的寻事,两口子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害了那么些个性命,还真当他们能恩爱一辈子,结果,这便是他们所言的恩爱夫妻。” 季颂贤知道宋怀瑾对于亲母被害心里还是有火气的,自然,她对于成国公府害了她性命的事情也不能释怀:“怕是成国公还在怀疑成平安的出身,这是要生一个真正的血脉骨肉呢。” 说到此处,季颂贤突然想起冯颂贤那时候得了那个宝藏图纸,当成平安得了图纸之后有多欢喜雀跃,不由想着,那图纸莫不就是成国公祖上的藏宝图?若真是那般,自家有嫡系血脉,又有图纸,自然…… 她如今记忆越发的好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图纸还记得真真的,连细微地方都不曾忘却。 这般想着,季颂贤越发的激动,趴在宋怀瑾耳边小声道:“你也莫气,我倒觉得这是顶好的一件事情,我与你说,成国公府的那藏宝图我是知道的,早先母亲曾得到过,也给我瞧过,你也知我记性向来好,如今还记着呢,咱们倒不如暗自寻到宝藏,将里头的物件搬空,叫成国公空欢喜一场。” “真的?”宋怀瑾也是一喜,看着季颂贤越发的眉眼间都是笑:“竟还有这样巧的事呢。” 季颂贤也笑道:“可不就是巧么,如何?搬还是不搬。” “搬,搬,自然是要搬的。”宋怀瑾一迭声道。 两人又商量了好一会儿子,越说越是精神,这一夜竟是没怎么睡,第二天宋怀瑾精神奕奕去锦衣卫,季颂贤却是睡到了中午时分才起床。 待穿戴好之后,季颂贤还觉有几分困顿只说日后必不能熬夜的。 她吃过午饭,就拿了描绣花样子的笔,又拿了一张厚纸,将记得的宝藏图细细的描了出来,待画完瞧了好一会儿,看这图和早先看过的没有丁点差别,这才笑着将图纸收了起来。 等到宋怀瑾晚间回来的时候,季颂贤拿了图纸给他看,宋怀瑾看过将图纸收起,暗中计较:“这件事情不能叫锦衣卫的人去做,倒是可以叫阮二带着的风部的十五人去寻,雪部倒也有几个武艺不错的,也跟着一处去做。” 宋怀瑾做事果决,既然做了决定,当即叫阮二进来,将图纸与他,叫他带人去寻。 等到阮二出去,季颂贤又想起季昕的婚事来,问宋怀瑾这耿超到底如何,宋怀瑾想了一时只说好,若是季昕再嫁,耿超倒是个好人选。 一时,他将耿超的为人禀性细细说来,季颂贤记在心间,只等来日与伍氏和季昕道来。(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老礼 “太太。值得您收藏 ” 钱管家躬身站在一旁将帐本递上,季颂贤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心中飞快计算,看到最终点点头:“虽有些小出入,然没有太大的毛病,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这些掌柜劳苦功高,便是挪些银子也使得,没的叫他们跟着我还将日子过的苦辣辣的理儿。” 钱管家听这话额上就冒了冷汗,原看着季颂贤是个不太管事的,好些事也不怎么计较,那几个掌柜就有些活泛,钱管家前儿还看季颂贤看帐本只是翻翻,并不去算,原以为这位太太根本不懂当家理事那一套,因此就有了些闲心思。 可如今听了这些话,才知道哪里是不懂看帐本,实在是太懂了,且这脑子也太灵了一些,光翻一下帐本就将帐目算的清清楚楚,这本事就是多年的老帐房都比不得的,且听那些话,太太分明就知道底下人有了小心思,这是拿话在点呢。 钱管家就想着呆会儿出去必得敲打敲打那几个掌柜,且自己也得警醒些,别犯了太太的忌讳。 “太太说的是,说不得那几个掌柜一时不太凑手挪用了些也不一定,小的出去叫他们将窟窿填上。”钱管家笑着奉承一句:“太太慧眼如炬,什么事儿一瞧就明白了。” 季颂贤喝口茶:“罢,谁还能没个难处,我也不是那等计较的人,这回就算了,不过,下回要真家里有争用叫他来与我说,万不可再挪用帐上的钱。” 钱管家立时点头哈腰的答着。 过了一会儿,季颂贤又慢悠悠道:“这些日子可寻到了那被父母抛弃。或者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卖身的女娃了么?” “有,有呢。”钱管家有心立功,飞快的答道:“小的叫人在乡下寻了五六个才出生没多久,因家里丫头多想要溺毙的女娃,还有几个为着家里兄弟活计被卖身的女孩子,都已经安置在庄子上了。” “若有余力,还是多寻些才出生不久就被父母弃掉的女娃。”季颂贤想了一时又嘱咐钱管家一句:“毕竟那些年龄大些的就算是被卖也能活命。可才出生的娃娃何罪之有。就因为是个女孩就失去性命,实在是作孽的。” 钱管家家里也是有女儿的,他倒是不嫌弃女儿。且是个好父亲,听季颂贤这般一说,满心里也是伤怀:“太太说的是,太作孽了。这生男生女是上天注定的,谁家没女孩的。没有生了女孩就嫌弃要弄死的理儿,这样的父母老天都看不过眼去,早晚得遭天打雷劈。” “罢,我知你最是疼姑娘的。”他这一句话季颂贤倒是笑了:“正好。我前儿才进宫,太后赏了我些宫花,我素来不爱那些个的。你且拿几枝给你家姑娘戴着玩吧。” 说话间,季颂贤叫绕梁拿了个红木盒子递给钱管家。 钱管家扎煞着手不敢拿。季颂贤一笑:“不是什么上贵的东西,再者,又是给你家姑娘的,这可不是给你的,有什么不能拿的。” 钱管家一笑:“这宫花自然是给小娘子戴的,小的戴上成什么了,岂不成老妖精了。” 不只季颂贤,就是绕梁都笑了起来,季颂贤一行笑一行道:“好了,好了,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告退吧。” 钱管家笑着行了礼退出屋子,倒也没去别的地方,从后门出去直接去了巷子里挨着宋府很近的一处宅子,这处二进宅子还是前些日子钱管家才置办的,因着巷子那头是宋府,边上又有好些个达官显贵的宅子,这一处治安是极好的,没有小偷小摸,也更不会有什么不着调的人来往,这宅子价钱上就贵些,可贵的也值。 钱管家拿了盒子进了家门,便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迎上前来,一边笑一边道:“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在府里伺侯了么?” 钱管家也笑:“你今儿也在家啊。” 这钱娘子抿了抿嘴:“爹实在糊涂,忘了我今儿轮休么,珊瑚姐姐今日当值,我倒是能松散一日。” 说话间,钱娘子看到钱管家手上的红木盒子,顿时一喜:“爹与我买首饰了?” 钱管家将盒子递给她:“哪里是买的,是太太赏给你的。” 钱娘子一听这话立时接过盒子打开来瞧,却见那盒子里放了好几枝鲜活的纱堆宫花,有杏花桃花玉兰,还有两朵山茶花,这花做的跟真的一般,便是花蕊里的露珠都是拿着水晶串在上头,阳光一照,越发的鲜活可爱。 “真好看。”钱娘子当下就拿了一朵戴在头上:“爹,好看不?” 钱管家一看着自家姑娘戴上花越发趁的一张小脸粉白红润,也就笑了:“好看,好看,我家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钱娘子欢喜了一会儿子就问:“太太做什么赏咱们?” “太太叫我寻些被父母忍痛要弄死的小女娃收养进庄子里,大约是瞧我这些日子做的不错,因此赏你花戴。”钱管家想了一时觉得是这么回事,便答了一句。 钱娘子听后皱眉:“这世上怎有那般狠心的父母亲,做女孩儿难道就是那些小娃娃的错么?谁不乐意堂堂正正做个男儿,将来也能安身立命为官作宰的?这是自己能选的事么?真是作孽,幸好我托生在咱们家,爹自来不嫌弃我,还这般疼我,不然,我岂不要受多少罪呢。” 钱娘子这样说话,越发觉得钱管家对她好,一时还像小时候一般搂了钱管家的胳膊撒娇:“好爹爹,我如今才知爹对我好,待明儿我得了闲,再给爹仔细做身衣裳穿,前儿我在厨房又学了一道菜式,今天晚上爹回来,我做给你吃。” 这话哄的钱管家笑的眼睛都挤到一处了,拍着钱娘子的头眉花眼花:“我家姑娘真真孝顺。”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子话。钱管家便叮嘱钱娘子几句就出了家门,待出去之后自然便是敲打那几个铺子的掌柜,之后又叫人去打听搜寻那些太过轻女重男的人家。 季颂贤将家里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坐车去了季家,见了伍氏便将耿超将军的为人禀性一一道来,伍氏又叫了季昕来听,听了之后伍氏笑了笑道:“听着是极好的。女婿打听来的倒也能叫人放心。只是到底我只是婶子,这事合该听听大伯和嫂子的意思,昕儿明儿就回去问问你父母吧。” 季昕红着脸应了一声。一会儿又有些坐不住,就告退出去。 伍氏又拉着季颂贤的手说起和刑家还有容家订亲的事情,只说过几日就放小定,待到秋日便给季纬成亲。冬天给季缜成亲。 季颂贤有一时恍忽:“母亲,两位哥哥一样大的年纪。既然成亲,为什么不一处成亲?” 她一时间脑子里许多记忆有些混乱,只记得后世姐妹兄弟一处办婚事的很多,倒也记不太清楚如今的忌讳了。 伍氏白她一眼:“这是什么疯话。哪里有一家子兄弟一处成亲的道理,你七哥成亲,八哥必得过三月之后再成亲。不然可不好呢。” 说到此处,伍氏又给她举了个例子:“原我也不知道这些。不过年轻的时候在老家住着,当时房前一户人家家境不是很好,兄弟俩就差一岁,都说定了媳妇,他家为着省些钱财便叫兄弟俩一处娶亲,当时新媳妇的花轿到了家门口,新媳妇要进洞房,这老大家娶的媳妇是个温顺的,不紧不慢下轿子,然老二家的脾气却是个急的,也是个凶悍的,下了轿子就飞跑着进了洞房,这是要压老大家一头。” “后来呢?”季颂贤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立时急着问了一句。 伍氏一笑:“这家的婆婆也是个凶狠的,成亲之后,就开始刁难两个媳妇,老大家的没本事,被拿捏的狠了,总是过不下去,她娘家人倒有些骨气,见过不成,就硬逼着和离了,后来给老大家的又寻了一处婆家,然老二家的那个脾气哪里能服她婆婆管教,敢跟她婆婆一处对骂,又将老二拿捏的不敢吭气,这才能将日子过下去,便是这般,那老二不到四十就没了,老二媳妇也守了半辈子的寡呢,可见得,这一处成亲最是相克。” “还有这等事?”季颂贤虽然存疑,可想着这是风俗也就不再多说。 伍氏点点她额头:“你可得记着,这些老礼都是错不了的,错了肯定叫人笑话。” 季颂贤点头:“我记下了,再不会忘的。” 不过伍氏还是觉得季颂贤年轻,难免许多人情事故上不懂,就又拉着她说了许多的老礼,季颂贤都一一记在心间。 又说季昕收拾了行装第二日回家,将伍氏给她提的这门婚事告之季忠和林氏。 季忠想了一会儿子问:“你叔叔婶子都是怎么说的?” 季昕低头浅笑:“婶子倒说好,叔叔也说不错,且妹婿打听了一时,说这位耿将军为人很不错,是个好的。” 林氏道:“我和你爹没什么大见识,这事上也出不得主意,然你叔叔婶子都是精明人物,眼光见识错不了,他们既然说好,那必然是好的。” 季忠点头,又问季昕:“你觉得如何?” 季昕一边想一边道:“女儿头一回嫁了个酸秀才,也知道有些酸腐文人什么德性,再嫁的话,实不想再嫁文人,如此,倒觉得耿将军合意。” “你觉得好就好。”季忠沉声肃然道:“你叔叔婶子不过给你提个醒,这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你自己拿定了主意,以后日子过的怎么样全看自己,就是真不好了,也不许埋怨人。”(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女童 伍氏进宫一趟,出来之后兴冲冲的去了沐恩伯府。 林氏听说伍氏来了,立时带了丫头迎出来,见着伍氏一笑:“什么风把弟妹给吹来了?” “好事呢。”伍氏脸上的欢喜怎么都是遮不住的,拉了林氏就往屋里走:“我将这事说出来,你必得好好谢谢我,旁的先不说,把你们家的好茶好点心拿出一些来招待。” 林氏自来是个好脾性的,一听这话立时就叫人端了茶水点心来,一行叫丫头给伍氏倒茶,一行道:“这是前儿才得的新茶,听说还是贡品,只我们并不爱这个,也不知道好是不好,弟妹且尝尝,要是觉得好,我那里是尽有的。” 伍氏当下也不推辞,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这些香远悠长,带着股子清甜味,就笑道:“这茶好,怕是泡茶的水也好。” “这是取了凤凰泉的水泡的茶。”林氏笑着答了一声,就问:“弟妹今儿来是有什么事么?” 伍氏放下茶杯:“刚才我进宫一遭,和太后说起昕丫头的事情,我说昕丫头原嫁的是个文人,因此受尽了苦头,这一回说什么都不嫁文官的,想要嫁个武将,你们两口子也看中了耿将军,因此愿意结亲,太后一听自然欢喜,就说要给昕丫头赐婚,还说这媒即是她保的,那昕丫头成亲的时候,她会赐下些嫁妆来给昕丫头添妆。” “真的?”林氏一听喜上眉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就是侍立一旁的季昕听了眉目间也多了欢颜。 高兴一时,林氏拉了伍氏的手:“弟妹,这事情多亏了你和二弟,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说到此处,林氏对季昕招手:“昕丫头。过来谢过你婶子。” 季昕立时就要给伍氏作礼,伍氏赶紧拉住她:“莫多礼,可不许听你娘的,一家子骨肉那么些虚礼做甚。” 她又回头对林氏道:“咱们家不比别家,咱们家的女儿贵重,就该娇养着,如今她们哥哥弟弟也都有些个能为。也能给她们仗腰子。就是嫁了人,虽说不及在家里自在,然也不能受了委屈。不然,旁人还当咱们家的姑娘不值钱呢,这人啊,你越是把姿态放的低了。旁人就越想作贱你,你先头拿捏住。但凡是对别人有一丁点的好,他也记着呢。” 季昕听后点头:“婶子的话我都记着呢,如今想来,原嫁到卫家的时候也是我的不是reads;。太过随和了些,任由他们想怎么就怎么,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好姑娘。”伍氏夸奖两句:“你性子通透,我瞧竟和你妹妹一样的。她之前也做过些糊涂事,不过如今尽都改了,日子倒过的越发的好了,你以后啊,可别太过和顺了。” 季昕不住点头,伍氏将话说到了,便要起身告辞,林氏留她吃午饭,她只说不用,倒是林氏恼了:“我们家还管不起弟妹一顿饭么,怎么的,弟妹这贵足踏不了咱们的贱地?” 伍氏一听林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这饭还就得吃了,只能笑道:“原是不想叨扰的,既然你很留,我就生受了,快此将你们家拿手的好饭好菜都端上来,说好了,那些肥鸡大鸭子的我可不吃,必要弄些精细的,不然我不依你。” 林氏笑着叫来一个丫头,叫她去告诉小林氏一声,只管叫厨房备些精细饭菜。 不一时,小林氏就带人端了饭菜过来,先给伍氏见了礼,又低头摆饭。 季颂贤这一日去庄子上看那些收留的女童,那些小的倒也罢了,总归都是才出生不久就要被家里溺死的,她们还不晓事,自然不晓得已经在鬼门关打转一回,如今自然该吃吃,该喝喝,整日的吱吱牙牙看着也可乐。 可那些大的就不一样了,原这些人家就打算卖姑娘的,既然已经有了卖的意思,又如何肯对这些个女童好呢?多数女童身上都有些伤痕,且手粗的不成,光看样子,哪里像是才几岁的女娃娃,竟是比好些做惯了粗活的妇人还要差上几分。 季颂贤见了这些女童,真是满心的怜惜,立时叫了庄头去采买了好些香脂和药材来,拿着药材给她们泡手泡脚,泡好了手上脚上都抹了香脂,如此的养着,不出一年半载的必然能养回来。 宋三娘四人原先也怜惜这些女童,然她们到底不是东家,就是有心相助也帮不了许多人,只能干着急,如今见季颂贤想的这样周到,倒是和季颂贤又亲近几分。 季颂贤叫过她们四人来商量着这些时日得叫孩子们吃的好一些,旁的且不说,总归得有肉吃,还得吃的饱些,另外,季颂贤想着该多养些牛羊,待产了奶,叫这些孩子们能多喝些奶,便又叫人四处去买正在产奶的牛羊。 到底季颂贤的身份管用,还有金陵城里城外的人哪个不畏惧锦衣卫的权势,管事的出去没多久便拉了好些牛羊来,因着是正在产奶的,这些牛羊才来,那些还躺着的小娃娃就喝上了奶,剩下有多的,大的那些也能分上一些。 除此之外,季颂贤还叫人买了许多细棉布给孩子们裁衣裳,待她安排妥当了,天都黑了,季颂贤才要回城,便见着宋怀瑾骑马过来,原是看她总是不回来,怕她有什么事情,特特来接她的。 季颂贤又交待宋三娘几句,就跟宋怀瑾回家去了。 他们前脚走,后头李师师就极羡慕道:“我原说锦衣卫中的人都是狠心绝情又粗鲁的,哪里想着还有指挥使此等人物,不但人清俊,且对季娘子一心一意的好,可见得良人是不分身份的,你看那些斯斯文文的秀才举人们,家里多少三妻四妾的,今儿朝东明儿朝西,难免叫人看不上眼,和指挥使一比,这些人又算个什么。” 宋三娘一掌拍在李师师头上:“这些个话你说说可以,心里可莫要起什么念头,季娘子对咱们好,又是一心一意做些好事的,咱们不能对不住她,且我看宋指挥使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旁的人自是瞧不上眼的,若有那等起了歪心思的,最后怕也落得自取其辱reads;。” 李师师一笑:“我也不过白说几句,又哪里会瞧不明白呢,只可恨咱们沦落风尘,如今见多了男人丑陋嘴脸,怕是这辈子都再瞧不上那些臭男人的,我想着,咱们在这里教教孩子,自在过活倒是也不错的。” 苏小小也笑:“我原是没想着指挥使竟然是潇湘子先生的,如今看他对季娘子的样子,还有前儿替咱们说的那些个话,我再想着,他若不是潇湘子先生,竟没一个配是的。” 严娇娇也点头承认:“指挥使看着冷了一些,然心是好的。” 这四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个不停,到最后都是笑作一团,宋三娘点点那三个的额头:“罢罢,且不说这些了,孩子如今到了咱们手上,旁的我且不说,咱们最先应该教的是要有风骨,先教她们立德,再都她们识字读书,之后才是各类技艺。” 那三个立时容色一整:“这都是该的,要学文先做人,最先学的就是立心立德。” 严娇娇又道:“咱们还得教她们好些人情世故,免的长大了被臭男人几句花方巧语就骗了去,没的叫咱们觉得窝囊。” 李师师也道:“还得教她们如何分辨好人坏人,叫她们多长些心眼子,且万不能看那些才子佳人之类的书,就是要看,也得咱们盯着些,仔细的给她们说教,别教她们被带歪了心思。” 听了这两人的话,苏小小也急急道:“等她们大了些,咱们是不是该寻些姐妹现身说法。” 这些女童才来,四个行首已然操尽了心,只她们却觉得高兴,心里很是快活,她们自己不幸,便不希望旁的女子也不幸,如今能有机会改变许多女孩子悲惨的命运,自然越发的兴头,也极为尽心。 却说季颂贤和宋怀瑾入了城,才走没多远马车就猛然停下,季颂贤掀帘子去瞧,就见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童跪在车前嗑头:“老爷,太太,救救奴吧,求你们了,救救奴……” 她话未说完,便有几个高高壮壮的汉子上前,一个汉子将她提起来便要打:“作死的小娼妇,竟然敢跑,到了丽春院里你还想……” “这是怎么回事?”季颂贤隔着帘子问了一句。 绕梁就跳下马车过去询问,不一会儿进来对季颂贤道:“太太,那个女童是被卖到丽春院的,被调教了几日,趁着院子里的人不注意就跑了。” “放我下来。”女童咬着牙,破口大骂:“我不要进那劳什子见不得人的地方,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被你们作贱。” “喝。”提着她的那个汉子顿觉有了兴致,一掌拍在女童身上:“还清清白白,你是被你老子卖来的,拿了咱们丽春院的银子,如今倒是想逃,也得看看爷们乐不乐意,想走也行,且等着长大了给院子里赚够金银,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去处。” “呸。”女童又啐了一声,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凶狠的光芒:“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季颂贤隔着帘子看那女童满眼凶光,面容刚毅,还有脸上一闪而过的坚决,就知道这女童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这孩子若是不救下,待她再到了丽春院,恐怕真的能够为了不污清白而自尽的。 这等样子刚毅的女孩季颂贤生平仅见,一时就有了些怜意,也想救她一救。(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闲话 “去问问这个女娃多少银子,就说我买了。” 季颂贤轻声对绕梁吩咐一声,绕梁才要说话,宋怀瑾却已经猜到了季颂贤的想法,立时打马上前对那几个汉子道:“这女娃锦衣卫收了。” 说话间,他抛去一锭银子过去:“将身契拿来,放人。” 那几个汉子看宋怀瑾骑着高头大马,身上衣着又华丽非常,等他说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这才恍及那衣裳分明就是锦衣卫才能穿的,顿时吓坏了,哪里还敢再抓小女童,立时将人送上,又回去拿了身契呈上。 宋怀瑾拿过身契,但却并没有叫这个女童到马车内,而是冷声对她吩咐一句:“能跟上便跟我们回去,若是跟不上我会再将你送回去。” 女童立时咬牙:“我跟得上。” 宋怀瑾点头打马前行,季颂贤的马车跟在后头,那女童咬牙跟在马车后边一路小跑,等到了宋家门口,女童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头发也变的一络一络,且脚上已经流了许多血,就是这般,她还咬着牙,满脸的狠意,竟是全凭一口气跑了这么多路,且一步都没被拉下。 季颂贤从马车内出来,看着这女童有这样的心志,越发的赞赏,对绕梁吩咐一句:“带她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去拿些药膏给她抹了,另外,看看厨房那里还有什么好吃食与她备上一份。” “是。”绕梁对这女童的狠意也极为震惊,同时,也觉得这孩子以前怕是受过不少苦难的,也很同意,笑着带她洗澡换衣。 季颂贤回屋换了一身常服,才刚半躺在榻上歇下,绕梁就带了那女童进门拜谢。 大约是因为换了一身衣裳,身上又上了药,也吃了些东西,女童比才见的时侯竟不似一个人。季颂贤仔细观察,发现这样能忍的孩子竟然长的很是乖巧可爱,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嘴巴。脸也小小巧巧巴掌般大小,看起来软萌可爱,然却有那样一番心志。 “奴谢过太太。”女孩子跪在地上嗑头。 季颂贤叫绕梁扶她起来,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往后我叫你总得有个名字吧。” 女孩子扯扯嘴角:“奴姓童。小名娇娇,大名并没有。” “娇娇?”季颂贤念了一遍:“严大家也叫娇娇,你这倒是重了她的名字,这个不好,不如换个名字吧?” “全凭太太做主。”女孩子站在一旁冷肃着一张脸。 季颂贤想了一会儿:“我看你极有傲骨风姿,虽年纪小,可也有抗击风霜之力,如梅一般欺霜赛雪,就叫若梅吧。” 才出炉的童若梅一听又跪下嗑头:“谢太太赐名。” 这回,季颂贤亲手将她扶起。摸摸她额角的伤痕:“既然到了家里,便好生住下,旁的事情且不要想,安心养好身子,待你休养好了,我叫人送你去一个好地方。” 童若梅起身,一双眼睛瞅着季颂贤,里头还有几分忧愁:“只要不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太太叫我做什么都成。” 季颂贤一笑:“你想差了,原我也收养了许多如你这般被父母卖掉的苦命孩子。都放到一个庄子里请了专人教导,你看,你年纪这样小小的,又做不得什么活计。在府里岂不耽误了你,倒不如去庄子上和许多小姑娘一处读书识字,说不得大了还有一番作为。” 童若梅原想着被季颂贤救了就等于卖身进来,只是,她想着怎么着给人做奴才也比青楼楚馆强,可哪里想到还有这等样的好事。竟然不用卖身,还能学好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记得村子里除去李地主家的女儿学了些字,旁的女孩子都是大字不识的,就是家境好些的都不能认字,更不要说她这种家里过不下去的,她也知读些书识几个字用处大着呢,只没那等机会,却不想卖了回身,竟然有了识字的机会,就为着这个,她也得好好的。 点了点头,童若梅一双大眼睛里早含满了泪水:“奴谢太太救助收留之恩,太太的大恩大德奴没齿不忘,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太太。” 季颂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倒不用你报答,只要你好好的,将来学门手艺,出去了能自己养活自己我就极高兴的。” 她这样笑着,又温柔的抚着童若梅的头顶,童若梅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都是甜意,似要从胸中涨出来一般,童若梅原看着季颂贤长的分外好看,跟天仙似的,如今更觉得季颂贤比天仙还要好看上几分,怕是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我,我……”童若梅迟疑了好久,好久,微微垂着头:“奴能抱抱你么?奴从小没有娘亲,也不知道被娘亲抱着是什么样子,奴私心里想着,大约娘亲就像太太这样和气好看。” “好孩子。”季颂贤眼中隐约有几分泪意,伸手将童若梅抱在怀里,伸手拍拍她的背:“以前怎么样且不管,我也不知你受过怎样苦楚,然这人一辈子没有不受罪的,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得往前看,想着往后的事情,往后啊,咱们过的好好的,快快乐乐的,也不枉这一辈子,就是你娘亲在天上看着了,也替你高兴。” “嗯。”好半晌,季颂贤听到嗯的一声,肩头隐约感觉有些湿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季颂贤放开童若梅,叫绕梁带她先去拿些铺盖,这几日就叫她留在府里养身子,等养好了再去庄子上。 沐恩伯府 小林氏呈上嫁妆单子,林氏扫了一眼交给身旁的大丫头叫她来念。 一页的嫁妆单子念完,林氏笑了笑:“难为你了,这些嫁妆极不易凑的,你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才凑上。” 小林氏抿嘴一笑:“原小姑和离的时候带回来许多嫁妆,若咱们家还是原来那样子这些嫁妆是尽够的,然如今咱们家有了爵位,小姑嫁的又是将军,嫁妆简薄了实不好看,我便叫人又买了好些紫檀、黄花梨等木料,叫人抓紧时间打上一套家具,只是时间上到底不够,家具怕打的不够好,另外,叔叔家有布庄,里头倒有些好料子,我叫人拿了咱们家的对牌去取了些来,还有从贤姐儿那里讨了些个南洋的珍珠、香料……” 林氏听她一样样念叨完,极为满意:“真是难为你这样辛苦了,且等昕姐儿出嫁之后,叫你好生消停几日。” “哪里敢称辛苦,这本是媳妇该做的。”小林氏和林氏脾气差不多,都是温柔和顺的性子,说话时未语先笑,倒是极合林氏的意。 说到这里,小林氏小声道:“只有一件事情媳妇觉得有些古怪。” “怎的?”林氏一听也留了意。 小林氏越发的压低了声音:“前儿我听厨房里几个小丫头闲聊,说什么叔叔家的八爷订的那门亲极不好,据说那位容家娘子长的不是很好,又是个炮仗脾气,让人一点就着的,还有,最是心狠手辣,在她手底下被打被卖的丫头不知凡已,且也不是顶孝顺的,极有高家那位如今嫁给丛将军的娘子的风范。” “真真大胆。”林氏听了皱起眉头:“你且留意些,看看都是什么人讲的?” 小林氏点头:“媳妇只觉得古怪,八弟虽说也和咱们亲,然到底隔了房的,咱们家的丫头说人家的长短做甚,好似是有人要搅了这桩婚事一般。” 她这么一说,林氏也就留了意,想了一时道:“你且留心,等我问问你爹和你妹子。” 小林氏既然将话说完,便也告退出去。 正好季昕过来请字,林氏拉了她将这件事情讲了出来,季昕一听就骂了起来:“小贱蹄子,烂了肚肠黑了心肝的,叫人听着像什么样子,知道的是她们不尊贵胡言乱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和叔叔家面和心不和呢。” “我的儿。”林氏搂了季昕过来:“你说的极是,这话是不能乱传的,只是我也实想不透,传了这些话对那些丫头也没甚好处,她们怎么……” 季昕想了想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娘也知道七弟八弟长的好,学问又好,如今是正经的进士老爷,再加上叔叔一家的人品禀性,又都是不纳妾的,如今这金陵城里不晓得多少闺秀盯着他俩呢,原婶子看中的是玉家的大娘子,只是贤妹妹说那个玉娘子有些古怪,总觉得不好,婶子才看中了她的表姐,我听贤妹妹说,这玉娘子好似和她表姐不是很对付。” 说到此处,季昕越发的谨慎:“我因想着,这玉娘子和容娘子年龄上差不多,又是正经亲戚,怕是自小就被人拿来比较的吧,这玉娘子总是被人夸着,难免自视甚高,有些看不起容娘子,再者,玉大人比容大人的官位也高些,她就……怕是原来玉娘子也惦记着七弟八弟,恐怕她家也说过什么话,或者想走什么门路,没想到这等好事落到了容娘子头上,玉娘子本来觉得各处都比容娘子强,这会儿子必然不服气,便是她没那般想,难保玉太太不那样想着,有些人便是这般,我得不了好,你也别得,净会做些损人不利已的。”(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祝寿 “只是这玉家要往容娘子身上泼脏水,做什么跑到咱们家传闲话?” 林氏越发的不明白了。 季昕一笑:“还不是叔叔家经营的水泼不进,玉家收买不了那里的家仆,自然就往咱们家身上打主意,咱们家买下这些仆从才几日,未经怎么训练,又都不知脾性,很容易叫人收买。” 说到这里,季昕皱了皱眉:“娘亲,你和嫂子得空了很该管束那些家仆的,今日不过传几句闲话,难保它日不会被人收买了不利于咱们,或者不利于叔叔一家,虽然爹是伯爷,然不过是个空筒子爵位,根基人脉都没有,咱们家一切都要仰仗叔叔,若是叔叔出了事,咱们后悔都来不及。” 林氏听了这话狠狠点了点头:“我的儿,你说的是极,你爹命不好,被拐子卖去那么多年,你哥哥们又是没才能的,往后这季家门楣还得你叔叔一家子来撑的,要是你叔叔一家因着咱们管理下仆不严有事,叫爹娘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就是死了,也没脸见季家先人的。” 林氏这话无疑于将季亿一家放在主导地位上,然季昕却觉得很正常。 彼时人们最重家族,家族中某个人能力出众自然会倾全家之力相助,如此才能保证家族能够长盛不衰,也能给祖宗脸面上多添荣光。 林氏和季忠都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这么想无可厚非,便是季昕也觉得这都是应该的。 林氏咬了咬牙:“我叫你嫂子好好的约束下人,若哪个再传闲话就直接发卖出去。” “娘叫嫂子用些非常手段压制,便是因此弄伤弄残了什么人也莫要担心,总归不这样,难保他日惹下祸事。”季昕在林氏跟前小声说着:“照我说,很该将那些传闲话的小丫头都叫来训斥或者责罚一通,再问问这闲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将那祸头子直接卖了就是。” “好。”林氏点头。 季昕又道:“这玉家人实在太过了。不管怎么说,玉太太都是容娘子的亲姑妈,即使是玉娘子没叫婶子看中,可是自己亲侄女得了好也是一件欢喜的事。她偏因为心中妒意如此中伤容娘子,这样的亲人真真糟心,要我说,有还不如没呢。” 林氏笑着搂了季昕:“罢,罢。容娘子以后是你弟妹,难免你替她抱不平,你去你婶子那里与她说上一声,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之就是了。” 季昕点头应承了一句,又和林氏说了几句话才回房。 待她走后,林氏立时叫过小林氏,叫她把那几个传闲话的小丫头叫来问问。 小林氏出去没过多少时候便又回来了,进门就是一脸的怒色:“这玉家实在欺人太甚了,竟然将手都伸到咱们家了,娘。这事可不能这么了了,他要打压容家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做什么牵连咱们。” 林氏想了一时:“将那头一个传话的人直接卖了吧,我听说西山上的煤窑里还缺人,就卖到那里去吧,另外,传闲话的丫头都罚两个月的月俸,再给她们在后花园里寻个没阴凉的地方好好晒晒,也叫她们都清醒清醒。” 小林氏点头:“我记下了,一会儿就罚她们去。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林氏又道:“这事我叫昕姐儿与你婶子说道说道,看看你婶子是怎么个意思。” 不说沐恩伯府里婆媳两个如何商量,只说容家这日宾客临门,都是来祝贺容老太太寿辰之喜的。 容老太太一早就穿了一身深红的衣裙。打扮的极精神,吃过早饭歇了一会儿就升座接受儿孙拜贺。 容家小辈的一家家的给容老太太跪下嗑头拜寿,容老太太笑的很是亲切喜气,看着儿孙满堂,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 待到容三爷一家拜寿的时候,容老太太叫过容娘子细细打量一时笑道:“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我这么些孙女,外孙女里头,顶数你命好,福气大呢,往后啊,可得好好的提携咱们家,且等着……” “祖母。”容娘子娇声的叫了一句:“说这些做什么,没的臊人。” 说完,她做出一脸羞意微垂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容老太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摆手叫她下去。 容三爷一家才下去,就见玉家也来拜寿,等他们一家拜了寿,玉大娘子就寻了容娘子,看着容娘子,她眼圈有些红红的,微微一拜:“见过表姐。” 容娘子也回了礼:“表妹多礼了。” 玉娘子眼圈越发的红了:“还没有恭喜表姐大喜呢,表姐好福气,寻着了可心的人家,季八爷是个极好的人,以后,以后表姐和他好好的……” 原玉大娘子说话的时候容娘子倒没怎样,可越听她这话越不像,容娘子脸色就有些发黑。 玉大娘子抬眼间见着容娘子的脸色,越发的悲切起来:“表姐莫误会,我和季八爷没什么,只是先前见过他几回,有一回还看他帮人,他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说完,玉大娘子竟是掉着眼泪跑了,气的容娘子险些没追上去揍她一通,知道的是这玉大娘子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她了呢。 容娘子带着气回房,就见容三太太正吩咐丫头们话,她就站在那里等着,一时等到屋里没了人,容娘子气的狠灌了好几杯茶:“这家里住不得了,什么糟心的事都能碰着。” “怎么了?”本来容三太太这些日子很是风光得意,因着容娘子寻到了好婆家心里是很欢喜的,对容娘子自然也越发的好了,现今见她气成这样,就赶紧哄着:“我的儿,谁欺负你了,跟娘好好说说,娘与你做主。” 容娘子气呼呼道:“谁都欺负我了,祖母那样大的年纪了,就很该在家里享清福,没的管那么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以后好好提携大伯,娘听听这话像么,谁家好好的侄女提携大伯的?她这不是叫我嫁出去之后不要脸的贴着季家,求阿翁滥用职权么?我好好的女儿家做那等事情还要脸不要了?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再者说,我就是提携也该提携自家父亲兄弟。” 容三太太听了这话也有几分怒意,只是还得笑着道:“莫气,莫气,到底是你祖母,不过说你几句你就气成这样了。” “还有更气人的呢。”容娘子咬了咬牙:“我刚碰着表妹,竟然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叫我以后对季八好好的,还说季八是个好人,我呸,与季八订亲的是我,不是她玉大娘子,她有什么资格说我?” 容三太太这回是真生气了,拍着桌子道:“你姑母越发的不像,教的你表妹成什么样子了?不只懦弱没刚性,还什么话都敢说,实在是……” 母女俩正说话间,就有丫头来回说外头来了许多宾客,又有季家大太太也来了。 容三太太一听立时起身就朝外走,容娘子也不好躲懒,只得收拾好了去外头帮着支应宾客。 容三太太去外头迎侯孙氏,容娘子转身回了大厅到了容老太太那里,此时,容老太太屋里已经坐了很多老亲,也有好些和容家关系不错的宾客。 见容娘子进来,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笑着跟她打招呼,有的拽过她来细瞧的,坐在容老太太身边不远的刑夫人招手叫过容娘子来,看了她两眼笑道:“这几日没见,你越发的清俊了,这模样,叫我看了爱的什么似的。” 容娘子赶紧笑道:“刑姐姐也好,姐姐今儿怎么没来?如今在家做什么呢?” 刑太太笑笑:“她本是要来的,只是前儿贪吃了些,夜里吃了个些果子,身上就有些不得劲,今儿在家歇着呢,又有我们老爷拘着她,只叫她每日练字读书,倒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容娘子一听这话立时警觉起来,也觉得这几日她有几分得意忘形,只以为嫁到季家就万事大吉了,然却忘了季家那等书香门第,父子皆进士的人家必然书香气极重的,季八又是新科进士,自然极为博学,诗文也都精通,字怕也写的极好的,若是她字写不好,诗文不通,什么都不懂,以后和季八还有什么话说? 这么一想,容娘子险些吓坏了,立时收起许多得意心思来,打定了主意等过了这几日就收心多读些书。 容老太太见容娘子和刑太太说话,便也一笑,之后又对容娘子道:“才刚和你表妹拌什么嘴呢?你们年轻姐妹一时气不过吵几句也是常事,然你表妹最是乖巧听话的,她哭的眼都红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你年纪大些,是姐姐,很该让着妹妹些。” 容老太太这话一出口,险些没将容娘子气炸了,只当着这么些宾客的面她还得忍着,小声应了一声,就借口外头有事出去了。 待出了屋,容娘子深吸几口气忍下怒气和委屈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看着容三太太引着孙氏过来,容娘子赶紧过来见过,口中称道:“见过大太太。” 孙氏笑着拉了容娘子的手:“什么大太太不大太太的,事都定下了,你以后就叫我嫂子便是。” 容娘子倒没推辞,笑着叫了一声嫂子。 孙氏拍拍她的手:“且等着我见过老寿星再和你说话。”(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揭短 孙氏去正房见了容老太太,之后见正房那里人多,一时又开不了席,就有心出来。 她就借口有事情和容三太太说出了屋,容三太太也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就引着她到了自已屋里,恰好容娘子也在,孙氏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和容三太太闲聊。 “原本贵府老太太寿辰,我们老太太说要来的,只是昨天姑太太送了些腌菜来,老太太吃着对胃口就多吃了些,今儿早上起来就有些不好,因此上只能我过来,你们莫见怪。” 孙氏笑着说了一句话。 容三太太笑道:“哪里呢,老太太身子不好原就该好生歇歇的,老人家如今怎样?可好些了?” 孙氏一边答应一边道:“好,倒是好了许多,说不得明儿就能起来了。” 容三太太就在心里想着,待明儿一定要备些礼物去季家看看,怎么着两家是亲家,即是知道了老夫人身上有些不得劲,不去瞧的话有些个失礼了。 她才要说什么,就听孙氏小声道:“我正要问问你呢,你们和玉家是怎么回子事?原玉家太太是你小姑子,正经的亲戚,怎么她倒是买通了我伯父家的丫头,在沐恩伯府传你家娘子的坏话呢?” “怎么?” 容三太太和容娘子同时一惊,容三太太一把抓住孙氏的手:“这话怎么说的?” 孙氏就将林氏如何发现有人传闲言,如何审问,怎样得知,怎么大动干戈将几个挑事的丫头卖出去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原我是不信这些的,怎么说都是正经亲戚,怎么能这般做事呢?只却也得跟你说上一声,叫你小心些,莫带累了我家未来弟妹的名声。” 孙氏的话才讲完,容三太太和容娘子就变了脸色,两人都是又怒又气又臊。脸上胀红,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容三太太和容娘子早就信了孙氏这话,虽然孙氏说她并不信是玉家做的那些个事,可是。若是没有查明白,人家能跟自己家说这些话? 既然孙氏能讲出来,那定然是已经查清楚弄明白了,必然是玉太太做的无疑。 容三太太心里大骂,容娘子也是满腹的委屈。原想着玉大娘子在自家折腾也就算了,谁想着她们竟然折腾到别人家了,弄的叫人丢尽了颜面。 “我记下了。”过了好一时,容三太太才忍气说了一句:“往后远着她们也就是了,只实在没想到正经亲戚还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容娘子微垂着头只是不说话。 孙氏观察容娘子的形容作派,对她很满意,只说听了那样的话容娘子却丝毫不着急也并不惊慌,光是这份气度就比寻常人强了不只一星半点。 孙氏又坐了一会儿,前头就开席了,三人起身一处去吃席。待吃过席面,孙氏只说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与容老太太道了扰告辞离开。 容三太太将孙氏送出二门才回,回到屋里就气的砸了许多东西,还是容娘子在一旁劝着才忍了没将整间屋子都毁了。 待到宾客尽去,容三爷也喝的醉熏熏的回来,一进门就险些被绊倒,进了屋就见屋中一片凌乱,好些上好的瓷器被砸成碎片,椅子也倒了好几把,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地上。几个小丫头正着急收拾呢。 “这是怎么了?”容三爷心里就有了些气,脸上也带了出来。 容三太太一行抹泪一行起身:“你回来了,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我气的狠了拿东西出气罢了。不碍什么的,倒是你喝的差不多了,我叫人给你煮醒酒汤来。” “慢。”容三爷拉了把椅子坐下拦了容三太太,看她哭的一双眼睛桃似的肿的难看,脸上妆容也没来得及收拾,头上也有几分散乱。越发显的可怜之极,一时间天大的火气也消了:“谁惹你了?若是丫头下人只管打发了就是,没有咱们家拿钱养着她们还叫她们气着主子的理儿。” 容三太太又抹了把泪:“倒不是下人,实在是……这些话我都不好跟你说,说了倒显的我挑事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容三太太越是不好,容三爷越发的好奇,拉着她紧着追问起来。 只是不管容三爷怎么追问容三太太都不回答,急的容三爷什么似的,才说要叫过下人来问几句,就见容娘子打帘子进来,她一进门就干脆利落道:“爹也别问旁人了,这事女儿尽知的,只管问我就好。” 容三爷原就疼容娘子,再加上如今容娘子订了亲,且订的亲事那般好,他就越发的疼宠了,见容娘子进来,就笑了笑:“闺女来了,你看这屋里乱的,你……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容娘子并没坐下,站在容三爷身前撇了撇嘴道:“娘还能为着什么,还不是为着我那好姑妈,好表妹?爹是没瞧见姑妈原来那张狂的样子,先头咱们家办赏花会的时候,姑妈倒好,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表妹最好不过的,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还叫娘多管管我,约束我的性子,却没想着这好事落到咱们家头上,我倒是订了好人家,她就极不忿的,竟是买通了沐恩伯府的丫头,叫那些人满府传我的坏话,企图通过沐恩伯夫人将我的婚事给搅黄了,好叫她家趁心如意。” 说到此处,容娘子都忍不住哭了:“原祖母就偏心大伯,偏心姑妈,爹是没瞧见,今儿早上我给祖母祝寿的时候,祖母只拉着我说我有福气,寻着好人家,叫我以后多提携大伯,爹说这像什么话,谁家出嫁的姑娘不是安于后宅,管家理事侍奉夫君,没有连朝庭选派官员都插手的理儿,叫我提携,我不当官不作宰的我怎么提携,后来又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说我对不住表妹,好似我抢了表妹的婚事一般,表妹更加不像,见了我只说叫我好好的对季八,怎么的,季八就是她的了?我偷了她的还是抢了她的,这男女婚事就是父母之命煤灼之言,季家老夫人看中了我,我虽不知我哪里好,可也知道人家必然觉得我好,现今这婚事又是订下的,稳稳当当的,她们倒弄出这么些事来,还不是怕咱们家好了,超过她们,她们心里受不住么。” 容娘子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一张口又极厉害,这样竹筒倒豆似的一通说,霹雳叭啦,说到最后大哭起来,说的容三太太也跟着哭,容三爷本来脾气也不是多好的,这会儿子又醉了,越发的不好,听容娘子这样委屈诉说,什么火都挑了起来。 他再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斜着眼搭着嘴道:“怎么的?这家里住不得了,一家子乌眼鸡似的,专盯着咱们家呢,他们就见不得咱们家一点的好,不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问清楚。” 这一回,容娘子和容三太太心里都憋了气,并没有拦容三爷,容三爷披了件衣服出了门,直奔正房而去。 正房里,容老太太正和容大爷还有容大太太说话,三人正说到高兴处,越发笑的欢畅,不想这时候听得外头丫头俏生生道:“三爷来了……” 话未说完,就见容三爷斜着眼,跋着鞋,一歪一斜的就进了门。 容老太太见他这样不像,心里就止不住有气,不由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这像什么样子,既然灌多了黄汤就该到床上挺着去,又闹腾什么?” “闹。”容三爷冷笑一声,几步到了容老太太跟前:“我就是来闹的,娘,今儿我来和你们说一声,我要分家出去,分家另过。” “什么?”旁人没怎样呢容大爷倒先说话了:“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容三爷斜着眼看向容大爷:“爹当年去的时候我就说要分家,你们硬是不乐意,说什么没有老娘还在就要分家的理儿,既然这样说,怎样我都忍了,可是,我忍了这么些年得了些什么?” 容三爷一边叫嚷一边拍着桌子:“我忍的名声越来越差,不只是我,就是我的一双儿女也跟着带累了名头,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我容三爷家的姑娘性子像我,爆的不成,又最是个厉害的人物,说什么我家姑娘处置过多少丫头,手上多少人命,好似我姑娘就不是人了,偏你们家的姑娘就都是好的,什么不好都到了我们家身上,还有我家小子,他年纪小不懂事,可我这个当老子的懂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叫人勾着我家小子不叫他学好,那些人我都暗中解决了,我也都记在心上……” 容三爷这回是真发狠了,拍着桌子揭了许多这些年的事情,说的容老太太气狠的不成,大骂道:“下作的东西,有你这么跟你兄长讲话的么,我这个老不死的可还在呢,你就说这么些不成体统的话。” “不成体统?”容三爷冷笑着回头:“反正我不成体统是出了名的,今儿还就不成体统一回,分家,必然得分家,不然,我们非得给你们欺负死不成,哼,这么些年败坏我们一家的名声,谁料到我们家时运好,老天也疼我们,倒叫我姑娘寻了好婆家,你们就眼气不过,这样作贱我们,买通人家季家和沐恩伯府的丫头传我姑娘的闲话,就好像我姑娘叫人退了亲你们就脸上有光彩了,你们家姑娘就好嫁了似的,我要再不言不语,将来我们一家不定怎么死的,分家,说到天都要分家,要是不同意,我就去祠堂哭列祖列宗去,我可知道,你们谁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我就在列祖列宗跟前说道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计划出行 容大爷急了,赶紧拽住容三爷:“三弟喝醉了快些坐下,兄弟之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容老太太脸色也有几分难看:“老三,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逼你娘呢?” 容三爷并没有坐下,趔趄着身子嘴里有一句没一句道:“什么兄弟,俗话还说了,仇人转兄弟,老大,我可没对不住你,你就这么对你兄弟,啊你说我是老三,家里什么轮得到我?你为着什么偏生就非得和我过不去呢?” 说完容大爷,容三爷又指向容老太太:“娘,不是儿子逼您,实在是您逼着儿子啊,逼的儿子不得不如此。” 话到这里,容三爷号啕大哭:“儿子该当孝顺娘,可也不能把一家子都赔进去啊,没有为了孝顺不叫孙女嫁人,不叫孙子上进的,今日这家是分定了,娘要同意自然好说,娘要不同意,儿子就只管闹腾,就是娘去金銮殿告儿子不孝,儿子把这条烂命给娘就是了。” 容三爷将话说到这种地步,明摆着什么都不怕了,甭说,容老太太和容老大还真害怕了。 容老太太哆嗦着手好半天才骂了两句:“孽子,不孝子,当初我怎么不……” “娘当初就该把儿子掐死,也省的儿子如今左右为难,儿子要知道会有今日,当初不用娘掐,儿子自己就得撞死。”容三爷一句话又堵了容老太太的嘴:“娘要说养儿子还不如养条狗听话,那就当儿子猪狗不如,放过儿子吧。” “你,你……”容老太太再说不得旁的话。 容大爷赶紧笑道:“三弟这话是怎么说的?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呢?” “离我远点。”容三爷一掌拍开容大爷:“甭以为我不知道。娘为什么看不上我,还不都是你挑唆的,哼,按理说你是长兄,咱爹没了你该多关照下头的兄弟,你呢,恨不得把所有都扒进你家里。甭说关照了。不下死力气治我们就是好的了。” 这话说的容大爷也变了脸。 过了许久,容大爷叹一声气:“三弟下定了决心要分家?” “下定了。”容三爷咬牙。 容大爷和容老太太对视一眼,容大爷又叹了一声:“也罢。明儿我就叫人开祠堂,请了族老们来做个见证,分家,明天就分。也省的兄弟之间弄的跟个仇人似的。” 容三爷咬着牙:“记住了,明儿就分。要是不分的话,明天我还折腾。” 说完,容三爷也不管容大爷和容老太太是什么脸色,斜着身子就出了门。 他前脚走。容老太太就恨声道:“老大,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你……要是分了家,咱们可就治不住他了。眼瞅着你侄女就要嫁到季家了,到时候。有多少好处呢,怎么就……” 容大爷冷笑一声:“娘没看着三弟刚才那样子么,不分家,不分家谁知道他能弄出什么事来?还不就是看着他女儿要起来了,不想叫兄弟跟着占些便宜,这才急着分家的么,哼,他以为分了家别人就沾不了光了么?想的倒美,他自己没能耐,别人可有能耐,我怎么说都是他哥哥,都是季家的姻亲,我上门求告,就用着他们的名头,季家也得看上几分面子不是。” 容老太太一听倒也是这么回事,因此上也笑了:“罢,他即要分家,便由着他,只这家怎么分,还得由着我,哼,我的私房他一个子都甭想拿,咱们家这些年花费那般大,府里已经见底了,也没什么余财给他,分了家,他自己寻宅子赚钱养活家小吧。” 这容老太太是真狠,便是容大爷心里都佩服起来,笑着恭维了几句和容大太太也告辞离开。 不说容大爷怎么着,只说容三爷回到自家屋里,容三太太赶紧起身扶他:“快坐下,娘是怎么说的?” 容娘子也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容三爷。 容三爷一笑,喝了几口茶道:“分家,明天就分家。” “真的?”容三太太心头一喜,赶紧追问:“真的要分家?” 容三爷大手一挥:“自然是真的,假不了的,你这几日收拾家用,且等分了家咱们就搬出去。” “好。”容三太太笑着点头:“我在离季家不远的地方也买了宅子,等分了家,咱们就搬过去,以后女儿出嫁,咱们想要来往,想看女儿也方便些。” “怕是明天还有事情呢。”容娘子低头思量一会儿对容三爷道:“分家的话,祖母说不得要叫咱们净身出户,要真是这样,爹明儿可得闹上一闹,叫族里的人都知道咱们一家一个子都没分着,是净身出门的。” “你爹不傻。”容三爷笑的十分得意:“早料着这个呢,且等着吧,明儿咱们必得闹上一闹。” 说到这里,容三爷攥住容三太太的手:“还是我家夫人最好,早就料着老太太偏心,咱们甭管怎样都得不着什么好处,私底下就开始攒起银子来,这些年咱们瞒着府里的人也攒了许多家用,就是净身出来,也是不怕的。” 容三太太一抿嘴,笑的很是好看:“也是老爷料事如神,知道早日晋升得了实权,说不得要被老太太和大哥逼着做许多不乐意做的事情,就是寻常得了银钱俸禄也要被逼着交到公中去,因此只装作无能呆在翰林院中做个穷翰林,叫大哥瞧不起咱们,这一忽视,叫咱们在眼皮子底下攒下好大一份家业。” 说到此处,容三太太越发的得意了:“原我还说咱们闺女的嫁妆不好准备,如今可好,分了家我就有大大方方的给我闺女准备丰厚的嫁妆。” 她微微仰着头,满脸的笑:“谁稀罕这府里的银子,哼,早日离了这里,净身出户我也是乐意的,当我愿意在这泥潭里呆着不成。” 容娘子也笑的很是开怀,只不过怕容三爷夫妻俩得意的太过了,还得提醒一句:“爹,娘,明儿你们一定要装的极气愤的样子,最好和大伯闹掰了,也省的将来再生事端。” 容三爷自然无有不应的,之后又摆手叫容娘子赶紧休息去,容娘子退了出去,原来脸上还带着笑,这一出了门,便是一脸的愤怒,一行走还一行道:“分家,必得分家,再不分家我的名声就别要了,一个个都怎么想的,就好似坏了我的名声他们家的姑娘能得着好似的,也不想想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坏了事,那些个姐妹谁都甭想寻着好人家。” 她这话立时就传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那两房就知道容娘子在发牢骚,一时间又传出好些闲话去。 却说这一日季颂贤刚刚料理了一些家事,才要歇下,宋怀瑾便回家了。 季颂贤原是一喜,后又问:“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宋怀瑾摆手:“今日得了闲,又想着明儿休沐,咱们也好些日子没出去了,今天回来准备一下,明儿带你出去逛逛。” “那我今天多准备些东西。”季颂贤越发的欢喜:“不如去温泉庄子上走走,顺带泡泡温泉?” “也好。”宋怀瑾点头答应一下,拉着季颂贤坐下,笑了笑道:“阮二传了信来,说那宝藏寻着了,只是想尽了办法也打不开门,我因想着过几日我和陛下告个假,带你去寻宝去。” “真的?”季颂贤眼睛一亮,越发的欢喜不禁,她早就想出去玩了,可时下对女子约束太严苛了些,她若只是在街面上逛逛倒是成,要是走远路,又哪里能行? 说起来,季颂贤活了这般大,都还未出过金陵地界呢,这一回她倒是希望能走的远些,也多瞧瞧外头的山水风土人情。 “你准备几套男装,到时候换上与我一处去。”宋怀瑾又叮嘱几句:“至于换洗衣物还有吃的用的都不必带,路上买了就是。” 他一行说,季颂贤一行点头:“我明白着呢,咱们多带些银票,总归是穷家富路就行了。” 说到这里,她因心里欢喜,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宋怀瑾看她高兴才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前儿容家分家了。” “容家?”季颂贤一愣:“未来八嫂家?” 见宋怀瑾点头,季颂贤皱眉沉思:“是不是有什么事?” “还能如何?”宋怀瑾笑着把她揽进怀里:“不过一家子兄弟多了些就有许多狗屁倒灶的事,这个容不下那个,那个受不了这个的,容家老大是个不能容人的,又最是喜欢占便宜,再加上容老太太偏心,容三一家这些年受了许多委屈,这一回因着容娘子的事情,容三下定了决心要分家的,可着劲的闹腾了几回,容老太太无法,只得将家分了,只是,到底还是不忿容三,将他们一家净身出户了。” 季颂贤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也有些太过了,就算是八嫂一家闹着分家,可也实是容家逼的,怎能净身出户,敢情容三爷就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么?说出去也不像啊。” 宋怀瑾勾勾她鼻子:“你担个什么心,说起来,容三一家也都是精明人物,这些年瞒着公中攒下不少财物,如今分了家倒好,他们能正大光明花用,再说,分了家八哥成亲之后也不用对着那么多糟心亲戚,岂不安生。”未完待续 ... 第二一五章 灾情 季颂贤和宋怀瑾定好了出行的日期,可惜,却未能如愿成行。 却原来,江西地动,这回闹的动静极大,一时间好些村镇都夷为平地,死伤更是无数,因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再加上又是江南地界,地动之后便又有瘟疫,朝庭因着这件事情一下子忙乱起来。 单说庆丰帝这几日心里就极为不痛快,江西地动,便说明他这皇帝做的不好,他要下罪已诏,又要忙着和大臣们商量赈灾之事,待将救灾用的钱粮物品筹集完备,还要防止底下的官员贪污,夺了灾民的救民银子,因此,庆丰帝每日都要召见大臣,又要谋划救灾之事,当真是着急上火的紧。 就因为这件事情,宋怀瑾就不能再走了,季颂贤自然更不能出门。 没用几日,庆丰帝就是千不愿万不愿,可也下了罪已诏,又叫户部筹集钱粮,可这几日户部的银子也并不宽裕,一时间又哪里筹备得出来,庆丰帝越发的着急上火。 正在此时,成平安又蹦了出来,他给庆丰帝提议募捐,叫金陵城的官员富户们带头捐,捐的多的可以赏赐一些物品,比如说庆丰帝用过的笔啊,庆丰帝给提个匾额之类的,用虚名头来换取钱财,所谓惠而不费便是如此。 说起来,成平安这个法子倒也挺不错的,他说出来之后庆丰帝想了想就同意了,且将此事交给成平安,成平安就按着后世的许多法子来走。比如说拍卖,比如说带头捐款,说服富户之类的。 宋怀瑾在地动之时已经派了两个锦衣卫千户去江西行事,一来监视江西官员,二来督促他们赶紧救灾,一天里忙的什么似的,每日不到半夜不回还,季颂贤心里担忧,只能每日多备汤水饭食命人给他送去,夜间又多加关怀。旁的一丝办法都没有。 这日季颂贤终是将新话本子写好了。坐车拿去印书作坊叫人印制出来。 她将书稿交给掌柜的,坐上马车往回走了一小段路,便见着路边一个牌子,上面写了慈善拍卖会的字样。下面又写了详细的说明。季颂贤看完了。先是一愣,后来想着成平安的身份,便也明白过来。 成平安这是要效法后世举行慈善拍卖。将所拍得的钱财都捐给灾区百姓,说实在,这法子倒是好。 只是,若是别人想出这等法子来,季颂贤定要鼓掌叫好,可这法子是成平安弄出来的,执行人也是他,虽然说季颂贤也不会去破坏,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痛快的。 她看了那木牌子,又叫绕梁打听一回,回到家里就关在屋里不出来了。 绕梁急的什么似的,可就是叫不开门。 待到晚上的时候,季颂贤终于打开屋门出来,对绕梁道:“去拿老爷的衣裳给我换上,我要去教坊司。” “啊?”绕梁吓坏了:“太,太太,这教坊司?这时候……这,真要去啊。” 绕梁是真吓坏了,都有些语无伦次。 季颂贤点头:“自然是要去的,快些给我拿衣裳过来。” 绕梁只得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叫了雪夜几个过来,这时候,季颂贤已然换好衣裳,又将头发梳了起来,换了厚底靴子拿了扇子就要往外走。 雪夜几步上前:“太太,这件事情可要告诉老爷?” 季颂贤停下脚步转头看看雪夜:“不必了,老爷如今忙的紧,不要给他添乱,你去叫雪鹰,你们三个跟我一处去就是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皱眉打量雪夜几眼:“去换了衣裳,快点。” 雪夜答应一声,叫了雪玉和雪鹰过来,三人很快换了男装,又将头发梳起,跟着季颂贤出了门。 从宋府出来,四人坐马车直奔教坊司,不一会儿,车子已经在教坊司门口停下,季颂贤下车,抬头看看灯火辉煌的教坊司,微叹一声,抬脚就朝里头走去。 原外头几个要进教坊司的公子哥看着季颂贤就傻眼了,见她进去,也跟了进去,季颂贤这里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一个穿红衣的公子拱手道:“这位兄台,咱们哥几个都是教坊司的常客,往日没见过你,可是新来的?” 季颂贤冷冷的瞅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答话,迈步就往里走。 那公子哥就有几分怒意,伸手又要拦季颂贤,雪夜几步过来,一掌将那公子哥拍到一旁。 看着雪夜这架势,那几个公子哥都吓着了,再无人敢上前,季颂贤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厅,早有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孩过来笑问:“公子是头回来吧?可是有相熟的娘子,还是要奴给公子唤上几个来瞧瞧?” “我找汪素素。”季颂贤拿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你跟汪大家说我是她相熟的就成。” 那丫头得了银子,笑嘻嘻的进了后院,不一会儿便过来引着季颂贤往后走:“汪大家正好在呢,且也有客人,只是一听是您,立时就要见您的。” 季颂贤点了点头,迈步进去,这后院和前头不一样,前边极为华丽堂皇,后头花木扶苏,倒是很雅致,汪素素做为教坊司的行首,所住的院子很大,院中有花有树,还有一架秋千,另外假山池子都有,里头借着灯光还看得到游动的锦鲤。 季颂贤过去的时候,汪素素站在院中相迎,看着季颂贤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当真是没想着的,快些里边请。” 她虚手一引,看起来极为有礼且热情,季颂贤对她点头一笑:“这回过来是有事情麻烦汪大家的。”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汪素素叫人端了茶水过来,季颂贤喝了一口又笑:“你莫忙,坐下来与我说说话。” 汪素素抿嘴笑着在季颂贤对面坐定,上下打量季颂贤:“你若是郎君,说不得这全天下的女人都得被你迷了去,光是这张脸,啧啧,真是没想着,您扮成男儿竟这样俊美不凡。” 季颂贤摸了摸脸颊,只觉有些火热。因又笑:“莫打趣我了。咱们好生说些正经事。” 汪素素这才坐好,准备听季颂贤说什么。 季颂贤想了一时道:“想来江西地动的事情你也知道吧,如今这样的天气,若是救灾不及时。要是留了许多尸首没有挖出来。过不了多少时候。江西必生瘟疫,到了那时不知道死多少人,说不得许多地方十室九空。又有多少人失去父母亲人,我惦记这件事情,想着很该做些什么。” “您要做什么还不容易?”汪素素虽也沉稳下来,可对于季颂贤的提议却还是有些不太动容:“您是大家的太太,又是季相的千金,要这般好的名声自然有益处,我们这些风尘女子要那些虚名头做什么。” 季颂贤微叹一声:“你这样想倒也实在,然人活这一世,总该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上,我原想着,这世上虽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有许多坏了心肠的人,可是,好人到底还是多些的,咱们际遇如何先不论,有能力,多帮些人也能叫自己心中安然,我其实并不图那些名声,不过是尽自己能力罢了。” 说到此处,季颂贤看向汪素素:“我也知你的处境,当初你沦落风尘无所依靠的时候,没个人伸手帮上一把,你心中有些怀恨,可世上的人要是都这么想,旁的人沦落的时候也没人帮一把,总是这般下去,这世上人心不知道怎样呢,旁的且不说,咱们为了积些福气也很该伸一把手,多扶几个人。” 季颂贤低头,自嘲一句:“说起来,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约是我自己过的好,因此总想着惠及别人,总觉得能多帮一人就多帮一人,倒也不图他感恩戴德,只求自己心安罢了。” 季颂贤这话无疑是说的心里话,很是实在,汪素素听了也微叹一口气:“罢了,你既然来了,我若是推了难免叫你脸上不好看,我不看旁的,就看你是先生的夫人也该答应你的。” “不管如何,我都谢谢你。”季颂贤先是愣了一下,没想着那潇湘子的名头还有此等用处,后来笑着谢过汪素素。 “你要我怎么帮你?”汪素素想了好一时问了一句。 季颂贤沉下心来慢慢说道:“我想请你出面,用潇湘子的名义联络几位行首大家,我再组织几场义演,咱们卖门票赚钱,赚来的钱财都捐给江西的灾民,你瞧瞧如何?” “这样?”汪素素想了许久:“若是我们自己弄怕是不好,不过有你牵头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的,只一点,我联络姐妹也成,义演也行的,你却要保证姐妹们的安全,绝不能叫人以势压人,让姐妹们脸上下不来,且我们只负责义演,却不陪客的,不能叫我们出卖自个儿。” “这是一定的。”季颂贤听的倒是笑了:“我没那般下作,说起来,我也是个女儿家,你们什么样的心情我都能体谅的,又如何肯叫人作贱你们。” “如此我就应下了,只是我却不能保证请来几个姐妹。”汪素素答了一声,沉着脸说道。 季颂贤又笑了:“能请几个便是几个,我再请宋姐姐几个来助阵,到时候不拘卖了多少钱,都是咱们的一点心意罢了。” 言尽于此,季颂贤也不便久留,才要告辞离开,就听得院中一片吵闹声,有个男子醉熏熏的声音大声嚷着:“知道大爷我是谁么?我可是平原侯世子,你们这些下作东西,敢拦着我,滚开,叫汪素素来见我……” 又听一个小丫头带着哭腔道:“世子爷,实在是汪大家有客人在呢,您要见汪大家,还请明儿来吧。” 啪的一声脆响,显见得那丫头挨了打,越发哭的狠了些。 平原侯世子嚷了一句:“小贱人,凭的什么人在这里都给爷赶出去,爷今儿就要汪大家,除了汪素素谁也不要。”(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冲突 “您且先等一会儿,待我打发了这狂徒。” 汪素素听了一会儿心里火大,起身就要朝外走。 季颂贤叫雪夜跟上暗中护着汪素素些,莫叫她吃了亏。 平原侯世子还在外头叫嚷,就听得一个娇美的声音响起:“是谁在外头吵嚷?” 紧接着门开了,一个穿着素色衣衫,长相极清丽的女子缓步出门,她出了房门站在廊下静静瞅着平原侯世子:“原来是您呢,怎么的,您要过来怎不提前告之一声,我也好叫人准备酒菜,这么不冷不热的过来可是怎么回子事?” 平原侯世子原是一腔怒火有心找磋,可被汪素素这么几句话说的火气也没了,看着汪素素那张漂亮脸蛋意炫神迷之下笑了起来:“素素说的是极,我该告之一声,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今儿即是来了,怎么都得和素素说说话不是。” 说到这里,平原侯世子抬脚就往屋里走,汪素素赶紧去拦:“世子爷,我这屋里可还有客人在呢,您这么冒失的进去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平原侯世子又是一笑:“来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我不能见的。” 说完,平原侯世子一推汪素素就要进去,雪夜瞧了自然不许,直接闪身出来挡在平原侯世子面前,低声道:“我们公子又岂是谁都能见的,滚开。” 雪部的十五人长的都是极美的,雪夜长相并不比汪素素差多少,虽然穿了男装,然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且她长的这样美,冷着一张脸的时候越发的有一种欺雪赛霜之感,叫平原侯世子看的神魂都快要掉半个了。 “呵呵,我当是谁,哪里来的小娘子,长的这般好看在教坊司实在是……不如小娘子与我回家。我疼宠你如何。”平原侯世子色与魂授伸手就要去摸雪夜的脸蛋,汪素素见了越发的心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见平原侯世子被雪夜一脚踹出去老远,躺在地上好半晌起不来。 非但如此,雪夜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来,直接就要砍平原侯世子的手:“混帐东西。待本姑娘砍了你这淫贱爪子。” 说起来,风花雪月四部一共六十人,都是宋怀瑾师傅收的孤儿,从小小年纪就收养在身边,自小养大,说是给宋怀瑾培养的随从,然他们六十人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比那些大家的公子千金不差什么,宋怀瑾师傅身边的人对他们又都足够尊重,性子上也有着大家千金公子的许多清高样子。 这六十人一个个极为忠心孤傲。除去宋怀瑾的师傅和宋怀瑾几乎什么人都不曾服过,如今宋怀瑾将雪部十五人给了季颂贤,这十五人就认季颂贤为主,一心忠于季颂贤,只那性子中的清傲孤高还在,这般在教坊司被平原侯世子那么个纨绔调戏又怎么能忍,自然是要狠狠教训的。 “啊。”平原侯世子吓的惊叫一声,眼见得雪夜的匕首就要挨上他的胳膊了,吓的他更是胆战心惊,一行往后退。一行告饶:“小娘子,我……” “您且饶了她吧。”汪素素眼见不好赶紧过来求饶:“这是教坊司,您若是招出事来,难免带累您主子的名头。这么个东西什么时候教训不成,偏要这时候生出许多事来。” 雪夜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就收回匕首,一手将平原侯世子提了起来:“滚。” “是,是……”平原侯世子点头哈腰,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说了一声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汪素素见没事了,就和雪夜进屋,季颂贤整了整衣裳起身对汪素素一笑:“莫怕,平原侯世子的事情我与你解决,你只要联络诸位行首好好的将义演的事情准备好便成。” 说到此处,季颂贤回头对绕梁道:“回去准备些礼品,我去高家拜见老夫人。” 汪素素听这话就明白是怎么回子事,这平原侯世子说起来也不是旁人,那是承恩公府老夫人娘家侄孙,这位高老夫人出身平原公府,她兄长后来又袭了一任平原公,到了如今的平原侯这里,就降了一等袭爵,成了平原侯,现今的这位平原侯,正是高老夫人的嫡亲侄子,平原侯世子照规矩还得叫高老夫人一声姑奶奶。 季颂贤素和平原侯没什么往来,然她和高家关系不错,自然要通过高老夫人那里告诉平原侯一声叫他好生管束儿子,莫再生事。 如此一来,汪素素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汪素素明白过来对季颂贤笑着道了一声谢,又亲自送季颂贤出了门。 只可惜,两人想的倒是不错,却没想着这位平原侯世子极为不像,这时候已然纠集了好些家丁还有这地面上的二油子无赖汉堵在教坊司门口。 眼见得汪素素送了一个年轻公子出来,平原侯世子越发的怒上心头,几步上前一指季颂贤几人道:“给爷打,狠狠的打。” 便见几十个人一拥而上就要去揍季颂贤,季颂贤转头,眼中越发多了几分冷意,静静瞅着这些人,心中盘算要如何应付。 绕梁显然吓坏了,不过这孩子倒也硬气,并不曾躲,而是先护住季颂贤,防止她挨了打,又小声对季颂贤:“太太,我们先退回去,且等着奴叫了锦衣卫前来,咱们再行回去。” 季颂贤冷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今儿我倒是要会一会这位平原侯世子。” 话是这般说,可季颂贤却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一行吩咐雪夜三人迎敌,一行从袖中摸出一个竹管来,她将那竹管往地上一摔,便听得一声脆响,竹管登时朝天冲去,升到半天空,便见空中多了一些五色烟幕。 就在雪夜三人从腰间抽出软剑,挡住平原侯世子带的那些人的的时候,便听得破空声响,紧接着,便有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箭箭不落空,都射进了平原侯世子身边家丁还有那些无赖汉的身体内。 “弓驽。”平原侯世子也是将门出身,哪里认不出这个,登时吓坏了,额上冷汗冒了出来,心说今儿来的这人什么来头?竟然动用弓驽,且…… 他未曾想完,便见着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围住,平原侯世子吓的心里更加没底,只说莫不是陛下出来……到教坊司玩不成?不然如何动用锦衣卫。 又见一位锦衣卫千户几步上前,对着当头的那公子哥见礼,平原侯世子瞅了两眼,正好看着那公子哥转头和锦衣卫千户说话,刚刚好看到那张脸,登时,平原侯世子险些晕死过去。 那个哪里是公子哥,分明就是个女娇娘呢,那张脸实在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任何词汇不足以形容万一,看到这样一张脸,平原侯世子哪里敢有一丝色心,惊吓又悔恨的险些当场自尽。 他这样的公子哥许多事情都是知道的,如何又不知道季相的女儿,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季娘子乃是金陵城第一美人儿,且这位季娘子不只长的好,还极为有才学,自嫁人之后简直就被指挥使捧在掌心呵护,为了她,指挥使不知道推了多少人送的美人,一心只守着她一个,且为着这么个美娇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家是怎么被抄家的?可不只是因为参奏指挥使,实是因着江家当初想要杀季相叫那位季娘子失了许多血,又伤心了许多日子,而锦衣卫指挥使心疼自个夫人,暗恨上江家,如此才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几百年的老牌子世家就这么烟消云散的事呢。 就单惹上了季相江家就抄了家,他如今还想揍人家夫人…… 平原侯世子简直就不敢想了,平原侯府说是公侯之家,然已经没什么实权,他也完全是靠着高家名声才能这样横行,若是因此带累得平原侯府被锦衣卫指挥使记恨上,不晓得什么时候惹来大祸临头,他也实在是无颜见父母亲人了。 这么想着,平原侯世子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又是个极无脑的,也不多想,几步追过去大声喊着:“宋夫人,刚才的事情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给您赔罪,饶了……” 话未说完,平原侯世子已经叫雪夜提起来又扔了出去。 然虽然如此,可到底他这几句话还是叫有心人听了去。 却听得雪夜冷声道:“好个平原侯,且等着吧。” 说完,便和另外几人簇拥着季颂贤上了马车。 好些偷偷看热闹的人只见着平原侯世子面如土色,又见着一个披着深青色暗纹披风的人影登上马车,又有几个穿着男装的护卫跟上,那车夫赶车又稳又快,不一时就没了踪影。 季颂贤这些人走了,锦衣卫还要留下善后,因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了教坊司门口看着好些人围攻穿着自家指挥使衣裳的几个人,一时急了,便用了弓驽,倒也射死了几个人,如今这死人在教坊司门口躺着着实不是事,便急着处理了这些尸首,又去警告了教坊司里的那些人一通。 至于说平原侯世子,则是直接提进了诏狱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告状 这日大朝,散朝之后季亿往宫外走去,一路上碰着好几位朝臣,个个看他的眼光都极为莫名,叫季亿心里好一阵犯嘀咕。 待到出了宫,季亿碰着卢尚书,见他几番欲言又止,便问:“到底有什么事,还望告之。” 卢尚书叹了口气,拉着季亿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好几个人才道:“季相竟没听说么?” “听说什么?”季亿越发的好奇了。 卢尚书小声道:“前儿您家姑娘跑到教坊司去了,还和平原侯世子为着汪大家闹了一场,死了好几个人,如今平原侯世子还在诏狱里呆着呢,平原侯急的什么似的,欲要托人求情,怎的,还没求到您家?” 季亿一听就皱起眉来,扔下一句胡闹不赶着往回走。 他进了伍氏房中,才要说话,就见随心进来道:“太太,平原侯夫人求见。” “平原侯夫人?”伍氏一惊:“咱们家与平原侯府并无什么交情,她来做什么?” 季亿挥手叫随心退下:“就说你太太去城外庄子上了,并无在家。” 随心应了一声出去,伍氏等季亿坐下才问:“怎的不见呢?” 季亿哼了一声:“还不都是贤姐儿闹出来事儿,她跑到教坊司和平原侯世子为着一个歌妓大打出手,打出人命来,还惊动了锦衣卫,将平原侯世子拿进诏狱。” “这……”伍氏越发的心惊:“贤姐儿不是那等没成算的,也犯不着……怎的就闹出此等事来?” 想了一时,伍氏又止不住笑了:“说起来,这事还都是咱们家姑爷带累的,谁叫他先前带贤姐儿去教坊司来着,正因为他先去闹过,贤姐儿这也算是夫唱妇随了。” “你还替她说话。”季亿越发的生气。 伍氏掩口轻笑:“这有什么,贤姐儿嫁了人的,那就是宋家的人了,宋怀瑾都没说话。咱们也犯不着怎样,你啊,就是太迂腐了些,她又不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都是妇道人家了,去教坊司算得了什么,说起来,我倒也好奇的紧,哪一日得了闲也去瞧瞧。” 一句话。将季亿气的直哼哼,可却拿伍氏没丝毫法子。 伍氏一瞧如此,越发的好笑起来。 季亿压着火气才要喝些茶水,便见着家里丫头匆匆赶来说陛下召见,季亿只得起来整了整仪容进宫去了,一进乾清宫,就见着好几位大臣,有卢尚书,还有吏部王尚书,工部钱尚书和几位阁臣。另外,宋怀瑾也坐在一旁,而成平安也陪坐末处。 看季亿进来,众人都起身相互见礼,季亿先给庆丰帝见了礼,又和诸位大臣各自见过这才一一坐下。 庆丰帝便先说起赈灾的事情,又叫成平安说了许多想法,和各部官员商量一时。 因着江西灾情严重,好些地方十室九塌,百姓根本没地方住。再加上雨季要到,若是解决不了住处,淋了雨或者怎的,又是一场祸事。因此,先要给活着的百姓解决住处还有吃饭的问题,另外便是救治受伤的百姓等等事宜。 成平安的意思便是那些富户地主家的房子盖的都坚固,大多都没有倒塌,倒不如叫这些百姓先住进去,等朝庭弄了帐篷或者盖些简易房屋再行安置。 有好几位官员极为赞同。庆丰帝听了这话却皱起眉头来,按理说这个提议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庆丰帝总觉得不是很好。 他就看向季亿:“季卿的意思是?” 季亿想了一时坚声道:“臣不同意,这法子容易生事,这世上事大多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那些百姓主今衣食无着,就是朝庭有意救济,可救济的粮食又有多少,百姓每日都吃不饱,那时候看富户家里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一日两日倒也罢了,天长日久的,说不得要聚众闹事,另外,还要防止那等心术不正的趁乱祸害人家的家眷,实不是什么好办法。” “哪里能如此呢?”礼部周尚书是位极清正却也很迂腐的人,整日的圣人之言挂在嘴边,这时候跳出来和季亿辩驳起来:“富户在这个时候收留患难百姓,是人都要感激的,要真是做出那等祸害人家的事来,简直是猪狗不如。” 季亿冷哼一声:“这世上的事可说不准,那等猪狗不如的多了去了。” “你……”周尚书一甩袖子,又对庆丰帝道:“总归臣同意成公子的提议。” “臣不同意。”季亿拱手道。 成平安看了季亿一眼:“季相不要因私废公,咱们是有些私怨,然却不能因此将这样好的提议否决。” “是不是好提议你心知肚明。”季亿冷眼看向成平安:“你说出这等话来又安的是什么心思?莫不是想火上浇油。” 成平安待要说什么,可此时宋怀瑾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他眼中带着一丝冷意看向成平安:“成公子的提议不好,我也不同意。” “干你什么……”成平安破口就要骂。 宋怀瑾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慢悠悠念道:“前日江西重灾区……当地官员叫富户出面收留无家可归的平民百姓,结果那些百姓趁乱抢了富户家的粮仓,更有甚者趁人不注意摸到后宅将富户家的两个闺女奸污,以至于后宅两位娘子上吊,四个丫头也跟着触柱身亡,还有……” 他一字一句念下去,念完了看向成平安:“成公子,你如今还说你的提议是好的么?” 成平安脸上就有些下不来:“这,这只是个别的现象。” “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的。”宋怀瑾冷声道:“你是国公府长大的公子哥,许多事情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世道民情如何,如此,自该越发的谦虚,多多与人请教,防止弄出什么收不了尾的事来,而你却妄自尊大,如此狂妄,幸好你没有做官为宰,不然,这天下百姓不知道多少因你遭了灾送了命。” 这番话说的很重,叫成平安脸上紫胀起来,一指宋怀瑾:“你……我也是一番好心。” 宋怀瑾慢悠悠将那纸装了回去,冷笑一声:“还是那句话,你心里明白。” 成平安越发的恼羞成怒,回身对庆丰帝拱手道:“臣参锦衣卫指挥使滥用职权,包庇其妻,教妻不严,以至于其夫人在教坊司中闹事,导致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成平安话一完,那礼部周尚书也附议道:“臣也觉得锦衣卫指挥使实在太过了些,竟然叫他家夫人都能调动锦衣卫,长此以往,锦衣卫岂不成了他家的。” 成平安和周尚书的话一落地,不只宋怀瑾,就是季亿的脸都冷了起来。 那两个参的可不只是宋怀瑾,还带累了季颂贤,在乾清宫说出这等话来,岂不是说季颂贤不贤惠,说她不安于室么,季亿这样疼女若狂的又哪里受得住。 他先就冷哼一声:“老夫怎不知道我闺女哪里不好了?” 周尚书也是冷下一张脸来:“季相实该好好教妻教女的。” 这下连季亿的老妻都带累了,季亿心里越发的不好:“我家妻女若何,还轮不到旁人来说。” 宋怀瑾却并不再生气了,他环视一周,对庆丰帝一笑:“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说我家夫人逛教坊司的事呢,这算得了什么,在座诸位谁没去过?即是男人都能去那女人扎堆的地方,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去不得的呢。” 这话说的,好悬没叫庆丰帝笑喷出来。 周尚书和成平安更是脸上越发的添了怒意。 宋怀瑾更是不紧不慢道:“说起来咱们男人在外头忙着建功立业,忙着朝堂诸事,忙着赚钱养家倒是极累的,有时候为着放松难免去教坊司听听曲,找几个红颜知已说说话,这都是正常之事,后宅妇人每日管家理事应酬各类事宜,她们也是累的紧呢,只是如今这世道对妇人管束比男人要严苛得多,她们不能寻个男人说话解闷已是极为不公了,若是连同个女子说话解闷都不成,那也太气闷了吧,我家夫人不过同汪大家探讨一下歌舞诗词,本是极雅的事,偏生平原侯世子仗势欺人搅了这番兴致,还想越发的仗势欺人连汪大家带我家夫人一起痛打一顿,我家夫人不过是还了手,怎么到了众位大人这里,本是极稀疏平常的事情就弄的这般严重了?” 宋怀瑾这话叫人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说旁人,季亿就先要被自家女婿这类的话弄的气闷之极,心里话,还寻个男人说话,自家姑娘要真和男人多说上两句,瞧这女婿急不急眼。 不过到底女婿在外人跟前维护自家姑娘这是好事,季亿也不便说什么。 一时间,乾清宫好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庆丰帝先笑了,他一摆手:“今日说的是江西的灾情,不是讨论后院女人该当如何的,既然大家都要说这事,朕就说一句,这本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要说因私废公也说不上,你们又谁没有利用职权为自家的女眷谋过什么,锦衣卫也不过是看不惯自家指挥使夫人被人欺负出了手而已,这能算什么,且说起汝阳郡主的事来,那是朕的妹子,朕也没说她什么,那也是指挥使的夫人,指挥使也觉得他夫人很不错,旁的人也就不用多管闲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剖白 谁也没想着庆丰帝竟然这样的包庇宋怀瑾夫妇,原宋怀瑾的话就叫许多人感觉十分古怪,待到庆丰帝这话出口,越发的惊呆了所有人。 尤其是周尚书和成平安,这两个人几乎被气的吐血。 可这会儿宋怀瑾居然老神在在的补了一句:“我的夫人,我觉得怎样都好,容不得别人指手划脚,诸位有时间管我的家务事,不如回去好好的教导自家的夫人,免得后院失火。” 说到此处,宋怀瑾又看向成平安:“成公子尤其要注意这一点,咱们男人在前朝拼杀,后头女人不争气,搞的后院不安宁怕也有大影响,成公子家里女人多,是非也多,还是该好好注意些为上。” 说到这里,宋怀瑾起身看向庆丰帝:“陛下,锦衣卫如今许多人派往江西监察,我那里事务繁杂,便先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宋怀瑾极为潇洒的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成平安气的手都哆嗦:“什么意思?我后院怎么了?我家中妻妾和平,个个都亲的跟姐妹似的。” “蠢货。”季亿冷哼了一声:“是个个都亲的跟姐妹似的,那怎么成公子成亲这么多年一儿半女都没落下?是不是成公子不行?” 这话讲完,季亿也起身告辞:“陛下,臣筹备了些钱粮要寻人押往江西,臣先告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成平安指指季亿,又对周尚书道:“我家后院怎么了?先头我一个小妾身怀有孕,只是她身子弱……” 大约是想着在朝堂上说家中事情不妥,成平安立时住了嘴。 可在坐的也都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大约就是那小妾没保住孩子,他那些妻妾也都跟着伤心之类的。 一时间,上到庆丰帝,下到底下坐的这些个大臣,一个个都有些不忍直视,心说难怪刚才指挥使骂他蠢货呢。确实啊。 周尚书虽然和宋怀瑾不对付,可和成平安关系也没多好,再加上他本就是那等耿直之人,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会儿子盯着成平安也骂了一句:“蠢货。” 这一句话道出许多人的心思来。 这日季亿回到家中对着伍氏哈哈大笑了好一时,伍氏不解问了一句,就听季亿道:“咱们家这个姑爷着实了得,旁的不说,只凭着他回护咱们姑娘。我就觉得他确实不错。” “本就不错,只是你挑三捡四的。”伍氏白他一眼,自顾自的做手里的活计。 季亿摸摸鼻子,有几分无语,坐下之后守着伍氏好一会儿,说了好些话,烦的伍氏将针线活放下瞪向季亿:“你这是怎的了?受什么刺激了?” 季亿小声道:“不过是听着咱们姑爷说的那些话,倒觉得先前对不住你,原我说对你已经极好的了,可和怀瑾比起来。还差上许多呢,这些年你跟着我吃苦受累,帮我养儿育女,我竟没好生陪过你,丫头,待忙过这一阵,寻个休沐日,我陪你去庄子上转转,不然,咱们去闺女那温泉庄子上泡泡如何?” 他这番话出口。伍氏又想到许多年少时光来,便有一种恍如昨日之感,年轻时候热恋的感觉又上心头,扭头对季亿啐了一口:“老不正经。说这些做什么,没的叫人笑话咱们老夫老妻还这般,不过你说去泡温泉倒也使得,待过几日我和闺女说说,叫她替咱们准备一番,到时候。就咱们两个去,儿女一率不带。” “好,好。”季亿笑着答应下来,看着伍氏虽然爬满了皱纹,丝毫不美的一张脸,竟然想起当初那个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藏了给他的小姑娘,一瞬间,许多甜蜜往事涌上心头。 却说成平安从乾清宫出来就直接找了个干净的酒楼吃饭,他心里郁闷,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喝了许多酒,待回家的时候已有醉意。 冯蓉蓉正好要出门,见着成平安回来,便扶他进屋,也放弃了出门的打算,她先给成平安擦了脸,又叫人弄杯醒酒茶来喝。 成平安醉眼模糊,看着冯蓉蓉一时恍忽,就像看到了他死去的妻子冯颂贤一股,不由吓了一跳。 他往后缩了缩,整个人都缩在床上,伸手指着冯蓉蓉大声道:“你……你……颂贤,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实在是你太倔强了,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宝贝给我?为什么不给我?若是你给了我,咱们还是恩爱夫妻……” 冯蓉蓉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原来她在冯家的时候也听祖母说过她姑母冯颂贤是被成国公府的人害死的,原来她是不信的,她记得成平安对冯颂贤很好的,且私心里觉得成平安是个很温柔很尊敬女子的人,那时候她满心都是成平安,也一心向着成平安,哪里会相信他会杀人,而且杀的那个还是他的发妻呢。 可是等到冯蓉蓉到了成国公府,成为成平安的女人之一,天长日久,冯蓉蓉算是看明白了,她完全是瞎了眼的,成平安此人哪里温柔,又哪里尊重女子,他分明是个最自私凉薄的人,看起来他好似对后院里所有的女人都很好。 可是冯蓉蓉心里却知道,成平安完全将这些女子当成了他的宠物一般,这些都是他的所有物,他若是高兴逗弄一番,要是不高兴不理会就是了,至于说这些女子之间的争斗,甭管闹出多大的事来,只要不闹到他跟前,他都是不管的。 如此,冯蓉蓉算是看透了成平安,再加上也时常听着好些小丫头谈起先头的奶奶来,只说那是个多么温柔和顺的人,又说大公子放任妾室给大奶奶没脸,叫丫头都骑在她头上了,可大奶奶一心贤惠,从不曾争吵过之类的。 冯蓉蓉越发的明白了当初冯颂贤的处境,说实话,冯蓉蓉倒也蛮佩服冯颂贤的,竟然能压制怒火贤惠到那个地步,要是她,她可是做不到的。 可今天,冯蓉蓉竟然从成平安口中听到了他杀害冯颂贤的事情,这才确定下来,冯颂贤是真的死在成平安手里的。 这一瞬间,冯蓉蓉遍体生寒,满心害怕。 冯颂贤正正经经被八抬大轿抬进成国公府的嫡妻,又是那般温柔贤惠,都落得那么个被剖腹挖心的下场,而她呢?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妾,且还时常闹出些事来,也不知道会落到怎样结果。 这一刻,冯蓉蓉就有几分后悔,当初不该和嫡母闹翻,要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听嫡母的话嫁人,哪怕嫁个寒门小户,也比如今这样的日子强上许多呢。 “大爷。”冯蓉蓉小心靠近,端了一杯醒酒茶递给成平安:“你醉了,喝些茶醒醒酒吧。” 不料,成平安却一把推开那杯茶,将冯蓉蓉紧紧抓住:“颂贤,颂贤,那个宝贝你放在哪里了?你放在哪里了?我在你肚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你说,究竟放在哪里了?” 一行说,成平安还要伸手去掐冯蓉蓉。 冯蓉蓉吓坏了,也恶心的不成,她真的无法想象成平安拿刀子将冯颂贤的肚子剖开然后在里头翻找东西是怎样的场景。 人都死了还要人家落个不能全尸的下场,冯蓉蓉这一瞬间完全给吓呆了。 “那个宝贝很重要,很重要……” 成平安念叨着从床上摔下来,然后又小声嘀咕着:“宋怀瑾你为什么老是和我作对,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啊……为什么?” 冯蓉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听到这句话,她就又呆了,虽然不想听,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听了下去。 就听成平安继续道:“季娘子,季大千金,季九儿……为什么选择宋怀瑾那个粗人也不喜欢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头一眼见着你,我就看中了,看在眼里,入了心,再也拔不出来,拔不出来了啊……” 成平安捶着胸口一行哭一行说:“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心的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原来我说后院这些女人我都是喜欢的,可直到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我是真心的爱着你的,也一心一意相要对你好,若是,若是你能嫁给我,我也愿意散尽后院所有的女人,我也愿意,我也愿意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他宋怀瑾有什么好的?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他能护着你,能叫你去教坊司里玩闹,能出动锦衣卫为你杀人,为你得罪平原侯府,我也一样能,我能给你无数的钱财,能给你设计这天底下最好看的衣裳,最好的首饰,最……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一切,凭什么,凭什么你喜欢的那个人就不是我呢?” 冯蓉蓉真正惊呆了。 她原来以为成平安对后院的女人都是有两分真心的,而且成平安平日表现的也的确如此,可今日听着这番话,她才明白成平安并不是冷漠,也不是不关心人,而是没碰着真心喜欢的,原来,成平安竟然一直惦记着宋指挥使的夫人,他真心喜欢的竟然是个已为人妇的女人。 冯蓉蓉又退后两步,觉得自己听了了不得的事情,就想要逃开,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听成平安一阵冷笑:“要是宋怀瑾死了,你会不会跟我?”(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义演 冯蓉蓉跌跌撞撞出了院子,迎头正好碰上晋阳公主,晋阳公主横眉立目:“慌慌张张作甚?” 冯蓉蓉想到成平安喝醉酒进了她的院子的事情好些人都瞧见,万一成平安醒了还记得说些什么的话,岂不是…… 她眼珠子一转,立时对晋阳公主一笑:“爷喝醉了,正说难受呢,我去给他拿些玫瑰露兑水喝解解酒气。” 晋阳公主瞪了冯蓉蓉一眼:“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献殷勤,你自己去玩吧,爷那里有我照顾。” 说完话,晋阳公主对身后的一个丫头道:“春月,去我房里拿了那玫瑰露、榍香露过来。” 之后,晋阳公主快步进了屋,这些日子晋阳公主没有和成平安单独相处过,如今好容易碰着机会自然不愿意舍弃,因此将丫头都留在外头,她自己进去,进去之后就见成平安已经团在床上睡了过去,晋阳公主气恨道:“贱人,爷睡着了也不知道帮爷盖上些,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晋阳公主过去拿过薄被要给成平安盖上,只是想到这里冯蓉蓉的屋子,到底心里有几分不痛快,就推了推成平安:“平安,莫睡了,起来我扶你回去再睡。” 成平安正迷迷糊糊间被推醒,此时还有些半梦半醒,半睁着眼睛看到晋阳公主,一时又看差了,一把抓住晋阳公主的手就往怀里带,晋阳公主羞的脸都红了,只是却没怎么挣扎。 成平安顺势将晋阳公主带进怀里使劲搂住:“别走,别走,我对你好好的,把心都掏给你……” 晋阳公主听着这话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也带了笑,心说果然成平安心里是有自己的,先头的事情都是那些小贱人作耗,叫成平安误解了自己。等误会解开,自然还是舍不得自己。 “我不走。”晋阳公主垂头低语。 成平安也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你定然是不得已才嫁给他的。怕是他威胁你的吧……” 晋阳公主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心里发狠,也不知道成平安又被谁家的小贱人勾了去。 此时却听成平安道:“贤儿,贤儿,我心里是真有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没那样狠心,冯氏……冯氏你别过来,你,我也没想杀你,就是掐了两下谁知道你就死了……”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饶是晋阳公主都惊呆了。 只是在她发呆的时候,成平安低头已经吻住她。 这吻时间极长。极尽缠绵,然而,吻过之后,成平安却猛的推开晋阳公主:“你是谁?” 晋阳公主双眼含泪,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成平安此时也已然惊醒,定睛一看,竟然是晋阳公主泪眼蒙蒙的站在床前,而他正半坐在床上,成平安摇了摇头,想着先前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想,越发的心惊胆战。 他猛的站了起来,极为不想面对晋阳公主,蹬了鞋就朝外走去。 晋阳公主追了几步。一把拽住成平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贤儿,哪个贤儿?是不是季颂贤那个贱人?” 成平安猛的转头,冷眼看着晋阳公主:“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刚才你听到些什么?” 晋阳公主哭的越发的狠命:“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一心一意对你。你竟然,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刚才……哼刚才我可都听着了,原来冯氏真是你杀的,原我说你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你有才华为人又洒脱多情,心性耿直磊落,绝不会做出杀妻之事,可没想着,没想着真是你杀的,你……” “闭嘴。”成平安烦燥之极:“这些话烂在肚子里,要是我再听你提起,小心你的狗命。” 说完,成平安挥手推开晋阳公主就要出门,晋阳公主被推的险些跌倒在地上,她拼尽全力拽住成平安:“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好好说,你和季颂贤是怎么回事?今日说不清楚,小心我将你杀妻这事宣扬出去。” “你试试。”成平安转身低头,满眼阴狠的看向晋阳公主:“若再敢说一句,我今日就结果了你。” 晋阳公主却微微仰头,一阵冷笑:“你且试试,我是皇室公主,我就不信你敢。” “哈?”成平安也是一阵冷笑:“公主?你这个公主如今算是什么东西,太后已去,陛下和你又向来不睦,再者,太后还曾经想要杀过陛下的亲母,他与你算是有仇的,又怎会再关心你,你也就只不过有个虚名号,连个公主府都没有的公主,我又怕个球,你身在我成家,我想叫你一步都离不得这府中,你就一步都离不得,我想杀你,哼,杀了你叫你尸首无存的法子多了去了,我就跟人说晋阳公主偷人跑了,或者想个法子叫你死的无声无息,弄个暴病身亡……” “你混帐,混蛋。”晋阳公主听了这话简直就是遍体生寒,极为不信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成平安竟然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怪不得季颂贤看不上你,要是我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也瞧不上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野种,畜生。” 成平安目光越发的阴冷,他阴森森的看了晋阳公主好久:“随你怎么说,总归自今日起,你一步都不许离开。” 说完,成平安出门,一会儿功夫就招来几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晋阳公主关进她的房中,又命几个守卫还有好些粗使婆子日夜监视,不许晋阳公主离开。 待冯蓉蓉得知此事,心里明白,怕是成平安醒过来,想到先前说的那些话,以为都是晋阳公主听去了,因此才会将晋阳公主关了起来。 她心里还有些打鼓,心说幸好碰着晋阳公主那个没心眼的,不然要真是叫成平安醒过来知道是她听了去的话,说不得晋阳公主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了。 晋阳公主身为金枝玉叶,成平安不敢如何,可她冯蓉蓉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庶女,又只是个妾侍,成平安完全能叫她不声不响的就这么消失。 越想,冯蓉蓉越是害怕,竟然将先前那些锋芒都收了去,一心做起贤惠人来,在后院慢慢如同隐形人一般极为低调。 却说成平安将晋阳公主关了起来,心里还是没底的。 他回去想了几日就下了狠心,白日里成平安帮着庆丰帝举行义卖,筹钱救灾,晚间就偷偷到他自己建的那个实验室中醒了一些叫人渐渐虚弱的药物,又醒了些对心脏不利的药,等这些药醒了出来,成平安就将药下在晋阳公主的饭食中。 几日之后,义卖会举行,好些庆丰帝用过的东西,还有宫中用旧的东西被搬出来拍卖,倒也筹了许多钱,一时间,成平安很是风光无限。 可就在这个时候,以汪素素还有宋三娘几个大家出头,又将金陵城许多出了名的楼子里当红的行首聚在一处进行义演,她们打了潇湘子先生的名头,只说潇湘子先生心系江西受灾百姓,奈何没办法出面筹钱,只好托她们义演来筹集银两救灾。 如此一来,不只金陵城里许多富户还有那些公子哥儿来看演出,就是后院许多女子也来瞧上一瞧。 季颂贤和宋怀瑾寻了个坏了事的官员的宅院,在花园子里修整一番建了高台供宋三娘她们演出,之后又寻了一些教坊司里渐渐老去没有名头,可很有几分才艺的妓子,在金陵城的闹市上搭了高台叫她们唱歌跳舞吸引了许多百姓来观看,待到演出结束之后,便会有小厮拿着盘子下来请百姓们自愿捐些银钱。 金陵城百姓都极为富庶,倒也不差那几个铜板,如此,不说那些达官贵人,几日下来,单是从百姓那也筹了好些钱来。 金陵城里转遍了,那些妓子倒还有些兴致,便搭班去了别的城镇演出,一时间义演之事弄的人尽皆知。 庆丰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下旨赞扬了参加义演的这些妓子和行首们,一时间,她们的名头也越发的响亮,便是没有义演的时候,好些达官显贵点名要见这些人,倒弄的教坊司和那些楼子越发的热闹起来。 一次朝会上,庆丰帝点了名表扬季颂贤,只说原先季颂贤在教坊司闹出事来,好些人都说她不守妇道,可如今才知道,她宁愿不要名声,也亲自出面去教坊司劝说那些行首以大义为重,组织义演,为国为民筹积善款,实在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如此行事,应该极为嘉奖赞赏,绝不容人再说三道四。 庆丰帝这般一说,朝中许多声音都压制下来。 与此同时,潇湘子的新书发行,各大书行都帖出告示来,只说潇湘子先生这本书所卖得的银钱全部捐给江西灾民,买书就是做善事,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之类的。 如此,各书行更是人烟密集,好些人指名要买潇湘子的新书。 当然,买的最多的还是后宅那些个女子,原来季颂贤所写的书都是想象力极为丰富的,构思很细密,架构却极为庞大,展现在人们面前的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可这回她的新书却写尽了至情至性,后世称为言情,这时候却是才子佳人之类的,只这和寻常的才子佳人又不一样,书里写尽了富贵风流,却也道出各类辛酸不平事,当然,最吸引人的就是主角的爱情,那样不动声色,不声不响,于平淡中见真情,细水流长一般的情叫人向往之极,尤其是男主角对于女主角无言呵护,拼尽全力的守护叫人动容。 待这本书卖出去,后宅里多少女子哭成泪人,哭喊着嫁人当嫁萧郎之类的话。(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暗潮 如今金陵城里若说什么事情最能引人注意,一是义演,二便是潇湘子先生的新话本子。 但凡是金陵人,若是不知道这两件事,一定会被人鄙夷。 那等识字的或买或借话本子瞧,不识字的,多数会到茶楼酒馆听书,后宅妇人不能出来听书,便叫自家男人或者儿孙去听,回来说与自己听。 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满城尽是议论这新话本子的,这话本名叫于瑶传,讲的是一位叫于瑶的女子因为信错良人,终至被害身亡,之后因一直喜欢她的萧郎情动上天,也因害了于瑶的那位马郎君做恶多端,于瑶又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回于瑶牵手萧郎,过着极为美满幸福的生活,只那马郎君又作恶到她头上,萧郎便想尽办法维护于瑶,最后恶有恶报,皆大欢喜。 说起来,要是放到后世,这话本子绝对是极恶俗狗血的,然在此时这等文章未曾出现过,一是新鲜,二来,季颂贤在书中将那等富贵人家的生活描绘的极尽详细,闺阁女子一言一行,所用的一事一物都有描述,且还有许多后宅的勾心斗角都写的很好,叫人读来就跟真的一般。 三来,便是其间情意,这话本子中的萧郎不像马郎君那般甜言蜜语,虽说冷着一张脸,可一时一处都惦记着于瑶,为她做了许多的实事,看了叫人极为感动。 四来,便是写尽了情之一字,也道尽了世情,其间有被浪荡公子骗了的乡村美貌姑娘,有刁蛮任性的世家小姐,有贪慕虚荣的,有朴实无华的,更有那等用心良苦的父母为子女谋划,也有自私凉薄的抛妻弃女。 似乎是各式各样的事情都能在这本书中寻到一二,许多人都在这书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便是李太后都看的入了迷。看完赞叹一声写的好,她这一声赞叹,又引起一番哄抢的高潮,一时间。于瑶传卖的断了货。 这也就算了,最叫人觉得稀奇的是一位官员后宅的夫人看了这本书竟然与人说这话本子中马郎君指的便是成国公府的大公子,那位于瑶的原型可能就是成公子先头死了的夫人冯氏,还说冯氏为人极好,是个贤惠和顺的人儿。且身子十分康健,不像是能暴病身亡的,却死的那般突然,后来又传出冯家闹腾的事情,想来,冯氏竟是被成公子害死的也不一定。 她这话也不过说说,然传出去人们都当了真。 倒是有许多人都从这书中开始寻找,越看越发觉得那马郎君便是成平安无疑了。 然后又有人从中寻找萧郎的原型,好些人都说怕这位萧郎就是宋指挥使自己,这话传出去。原本许多女子就极为仰慕宋怀瑾,如今越发的仰慕了,竟有许多人读了这书跑到宋府门口傻乎乎呆着,就为着等宋怀瑾回府的时候看上一眼,倒弄的宋家所在的地方那一条街都人满为患,好些做小买卖的也专门在此聚集,竟弄的跟个小集市似的,叫人哭笑不得。 之后就有许多后宅女子开始研究书中的各色人物,又指出许多来。 如此一来,越发引的许多人都研读起了这本书来。越是看,越是感兴趣,后宅女子模仿里头那些贵女们的穿着打扮一言一行,前头朝堂上的男人竟然寻到了许多治国良策。 一时间。大夏朝自上而下,都称此书堪为奇书,宋怀瑾声望越发的显著。 原成平安洋洋自得,只觉得自己拍卖筹得善款,是一件极体面的事情,没想着几日之后那些教坊司的女子弄了个义演。一下子将他风头压了下去,之后就是潇湘子的书大卖。 这也就算了,这书卖出去,好些人都说那书中的马郎就是他,有那等不知世事的贵女在外头碰着他,竟然指挥家中下人朝他扔石头,这下子彻底的将成平安惹恼了。 他如今是真当宋怀瑾和他一样都是穿越来的,便当那义演的事情也是宋怀瑾指使季颂贤弄出来的,那于瑶传定也是宋怀瑾故意写出来难为他羞辱他的,如此一来,成平安越发的愤恨,可是想着宋怀瑾的地位手段,却也不敢如何,只能暗下决心,终有一日要报了这仇,且要宋怀瑾不得好死,还要将季颂贤从他那里抢了过来。 别的先不说,且说这成国公府后宅之中,冯蓉蓉这些日子也在看于瑶传,看过之后傻乎乎的呆了许多日子,她分明就从这书中看出了许多事情的影子,再结合先前听到的成平安所说的那些话,冯蓉蓉越发认定这书就是暗讽成平安的。 她想着那书中的马郎君为人阴狠凉薄,用着风流浪荡为掩盖,私底下用所学的医术偷偷的研制许多药丸子,害的多少人无知无觉的死去,想着后宅里许多女子都是不动声色就没了,且又想着那没了踪迹的柳白二位姨娘,冯蓉蓉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也是成平安给害死的? 那么,晋阳公主听着了他那么多话,被他圈禁起来,他会不会拿药去害晋阳公主? 想着这些,冯蓉蓉越发的胆战心惊,她不敢说什么,只能暗中观察晋阳公主,之后又悄悄收买了看守晋阳公主的婆子,通过那几个婆子的口,冯蓉蓉知道晋阳公主身子越发的虚弱,时不时的会发疯,且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 她想着于瑶传中所述的那位马郎君害人的手段,其中之一就是给几个不服他的人下了药,导致这些人都发疯而亡,身上只觉得冰寒的紧。 有的时候疑心生暗鬼,冯蓉蓉越是这般想,越是害怕,想着若是将来成平安知道她也听着那些话,会不会同样如此待她。 如此,她就趁着成平安对后宅里这些个姨娘十分优容的时候时常出门,将在成家攒下的钱财悄悄转移出去,又琢磨着怎么脱离成国公府。 这一日成平安出门,没走多少路就遇着个穿着蓝色碎花衣裳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看了他两眼,十分的鄙夷,啐了一声:“人面兽心。” 说完提着篮子就走了,成平安当下脸都黑了,才走了没几步路,又碰着个担着担子卖菜的大娘,那大娘看着他盯了一会儿子,扔出一片烂菜叶子:“早晚得遭报应。” 成平安脸越发的黑了,几乎阴沉的欲滴下水来。 他实在忍不住了,转身就奔往锦衣卫。 刚刚好宋怀瑾从锦衣卫中出来,迎头碰着成平安,成平安一见宋怀瑾新仇旧恨一时全涌上心头:“宋指挥使,潇湘子,真是好大的颜面,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这般和我过不去,不只抢了我的心上人,还这般设计污我名声,我告诉你,莫逼的太紧了,小心我弄个鱼死网破,将你的事情也捅出来。” 宋怀瑾冷冷瞅着成平安,过了一会儿才扔下两个字:“蠢货。” 之后翻身上马,打马离开,直气的成平安混身发抖。 “好,好。”成平安骂了几句,转身便走,他一时也没了什么心思,就直接叫了辆车送他回家,才到了成国公府门口,就见门房上几人匆匆过来:“大公子,赶紧回去吧,晋阳公主不好了。” “什么?”成平安大吃一惊,匆匆就进了府门,一路直奔晋阳公主屋里。 待进了屋,就闻到一股子酸腐之气,到了里屋,就见晋阳公主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成平安登时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伺侯晋阳公主的几个丫头全都跪在地上嗑头:“驸马,公主,公主这几日精神本就不好,奴等想尽了法子也不能叫公主开颜,前儿公主又听人说什么外头一个话本子卖疯了,就想买一本瞧瞧解闷,谁知道,谁知道公主看了那话本子就成这样了。” 成平安一听怒目而视:“谁给她看的?谁叫你们看那话本子的?给本公子搜,全府上下都搜寻一番,将那邪书给烧了,凡是看过的都罚,罚跪……” 成平安自己用的药自己知道,以晋阳公主的身子,这药下了之后只会叫她虚弱,若真要她的命,也要个两三年的时间,谁料到晋阳公主竟然这么不经事,只一本书就弄成这样了,成平安越发的恨起了宋怀瑾。 晋阳公主躺在床上,耳边听着成平安的话音,转过头来张开眼睛流着泪看了他一眼:“成郎,我自来慕你文才惊人,慕你为人洒脱,慕你风流多情,我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好多年都想着嫁给你会如何?直到,直到真嫁给了你,我才知,才知道那个叫我恋慕的成郎,不过是我自己虚幻而出的,我好悔,好恨,好悔没有听从母后的规劝,好恨你翻脸无情,对我弃如鄙履……” 说到此处,晋阳公主猛然坐起身来,指着成平安大声道:“你,你竟然在我的饭食中下了药,想要我的命,想要我的命啊,既然如此,你拿去便是……”(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告状 “什么?” 冯蓉蓉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看着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急问:“公主真没了?这事可不是能做假的?” “真的。”小丫头急急表态:“奴刚从那边过来,听的真真的,还有,奴还听管家说要发丧什么的。” “竟然这般快?”冯蓉蓉呆傻了好一阵,挥手叫小丫头退出去,屋里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紧张不安又恐惧,双手紧紧抱在一处:“怎么那般狠的心呢?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是了,当初姑姑还不就是这么没的。” 她这里正惊恐间,却听得窗户外头一个人在叫:“冯姨娘,冯姨娘。” 冯蓉蓉扭头看过去,却见晋阳公主的侍女春月隔着窗子正在看她,她猛的一惊,赶紧招手叫春月进来:“你怎么来了?” 春月看向冯蓉蓉:“自然是公主叫我来的。” “你这话哄谁呢。”冯蓉蓉立图平静一些,然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春月冷笑一声:“你真当公主是傻子么,那一日公主碰着了你才去照顾大公子的,等着大公子一怒之下将公主关了起来,公主可是都想明白了,公主特特的嘱咐了我,若是万一出了事情就叫我来寻你,叫你一定要替她报仇,若不然,哼,且等着吧,我就是死,也得叫大公子知道你也听着那些话了,且比公主听的还真,你且想想你的下场吧。” 冯蓉蓉越发的惊惧:“我听着什么了?我那一日也不过是伺侯大公子喝了茶。” “哄谁呢。”春月满脸的狠意:“公主虽然脾气不好,也时常打骂奴才,可对我却有恩,且一直对我不错,我不能任由公主就这么被欺负死,为着替公主报仇,我这条烂命怎么都成,我与你说句不好听的,公主如今这般,还不都是你陷害的。你要是不好好的替公主报了仇,我必然与你没完。” 这下子,冯蓉蓉是真的再坐不住的,她猛的站了起来:“好。好,我报仇,我必替公主报仇,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你要尽快。”春月临走的时候还扭头看了冯蓉蓉一眼,这一眼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冯蓉蓉越发的坐立难安。 其实。当晋阳公主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已然对成平安死了心,也在考虑自己的后路,只是到底还没逼迫到那个份上,冯蓉蓉也犯为着拼死拼活的,可春月这句话就将她逼到了死角,若是不想法子给晋阳公主报仇,怕是她死无葬身之地。 冯蓉蓉才想着要如何行事的时候,就听着外头有小丫头传说要她们都去灵堂哭晋阳公主。 冯蓉蓉收拾一番换了一身白衣就去了,彼时灵堂已然跪了好些人。冯蓉蓉也跪在那里哀哀而哭。 哭了一时,冯蓉蓉看着院中有和尚道士做法事,屋里有尼姑讼经,打眼看了好一时,冯蓉蓉心里有了决定。 她哭着哭着两眼一番昏了过去,她这一昏,便有好几个丫头慌慌张张的叫了起来,原在给晋阳公主守灵的春月见了心中有数,过去扶冯蓉蓉到了偏房里歇着。 等到安顿好冯蓉蓉,春月就遣了另几个丫头出去。 如今成平安后院也没人正经主子管束。那些丫头们能躲懒就躲懒,后宅几乎乱成一团,倒也不须担心什么。 等着屋里就剩两个人的时候,冯蓉蓉睁眼看了春月一眼:“我想着法子了。只是还要你帮忙。” “你说。”春月咬牙。 冯蓉蓉小声说着,春月听了点头:“你说的是,是我想多了,这事情倒也简单,且等着吧,今儿夜里我去寻你。” 两个人说定了。春月就寻了人将冯蓉蓉送回她自己院中,而她继续守着晋阳公主的灵牌。 冯蓉蓉回去趁人不备收拾一番,到了夜间又吃了许多东西,一直守着等到快半夜了,春月才过来寻她,两个人都穿了下人的衣裳,又提着个小包袱就这么结伴去了后门。 春月似乎已经打点过了,后门有个婆子守着,看着春月笑了笑:“姑娘早些出去早些回来。” 春月也是一笑:“自然的,我将东西送回去就回来了,怎么着我也得给我主子守灵不是。” 那婆子开了门,春月和冯蓉蓉匆匆出了门。 待到了第二日早上,成平安闷了一日,总觉得有些愧对晋阳公主,便去她灵堂上走一走,过去看了看,见他那些姨娘都在,唯独缺了冯蓉蓉,而晋阳公主身边伺侯的几个大丫头也缺了一个春月,成平安立时就有些警觉起来。 他立时叫人去寻,却得知这两人已然走了。 此时,成平安才开始懊恼,他怎么就那么傻,竟然没有防备晋阳公主身边的人,且没有管束家里下人不要叫府里的人走脱,如今弄出这些事来。 不过,成平安想着晋阳公主没了,他那些事情应该也没人知道,就是春月真去宫里说些什么,陛下也是不信的,再者,陛下本来和晋阳公主就没什么兄妹情谊,犯不着为了一个死去的公主而治自己这个能臣的罪。 如此一想,他也安定了。 至于说冯蓉蓉,成平安更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冯家的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成平安万万没想着,冯蓉蓉和春月并没有去宫中,两人竟然去了锦衣卫。 一大早,锦衣卫看门的小旗才过来,就看着冯蓉蓉和春月两个小娘子在门口守着,他倒是好奇起来,按理说,锦衣卫在金陵城里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眼中都没什么好印象,是个人都躲着走,怎么今日倒也奇了怪了,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专门守在这里,莫不是又是总宪大人的那个什么粉丝? “这里是锦衣卫,无事还是赶紧离开吧。”到底冯蓉蓉和春月长的都好,叫锦衣卫的小旗也说不出什么凶狠的话来。 冯蓉蓉一拉春月,两个人上前:“我们二人有事,我们是来寻指挥使告状的,还请这位大哥通融一下,替我们通报一声。” “呵。”小旗笑了一声:“告状?” 春月一步上前,小声道:“我是晋阳公主的陪嫁丫头,公主的死有冤屈,我和这位娘子拼死从成国公府里逃出来要替公主伸冤,又不敢去皇宫,就怕路上被成国公府的人寻着,知道宋指挥使最是正直的,便来寻指挥使告状。” 小旗一听这事可大了,立时就要往里边跑,冯蓉蓉叫住他:“还请这位大哥先将我们安置好,不然叫成国公府的人寻着,我们怕是不得好死呢。” 小旗点头:“两位娘子且随我来。” 说话间,他带着冯蓉蓉和春月进了锦衣卫的门,先在门房里寻了间屋子安顿好两人,又寻了顶头上司一层层的往上通传。 这边宋怀瑾才进锦衣卫就听着此事,不由笑了一声:“她们来的倒也正是时候。”又叫人带了冯蓉蓉和春月两个人进来。 这两人进了锦衣卫,原本心怀忐忑,只是见锦衣卫上上下下这些人虽有些长的凶狠,可说话行事却极有章法,并不是那等蛮横的,因此也心安一些,呆了好一时才见那小旗过来,说带她们去见指挥使,冯蓉蓉这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就是春月也只觉得害怕,两个人一行走,冯蓉蓉为了给自己打气,对春月笑了笑道:“莫怕,宋指挥使便是潇湘子先生,想来先生能写出那等样的话本子,必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咱们不必害怕的。” 春月也点头:“原来公主也最爱先生写的那些话本子的,可惜了……” 说话间,三个人到了后院,停在一间小巧别致的房子前,小旗进去通传了一声,就叫冯蓉蓉和春月两人进去。 两人并肩进去,就见这屋子雪洞似的,里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唯也有一桌一案还有一椅罢了,除了这些,就都是成山般的卷宗。 冯蓉蓉看了一眼,又看到桌后坐的那个玉质雪肤,面容俊美之极的人,这一看,正好看着宋怀瑾那双黑漆不见底的双眼中的冷意,吓的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道:“见过指挥使,小女子前来是要替公主伸冤,还有,状告成国公府大公子成平安害死我姑姑,其间种种手段叫人不忍……” 春月见此也跪在地上哭道:“还请大人替我主子伸冤报仇。” 宋怀瑾冷着一张脸看跪在地上的二人,并没有叫她们起来,而是慢悠悠道:“说吧,怎么回事?” 春月看了冯蓉蓉一眼,冯蓉蓉心中叹了口气,口中道:“奴家是成平安的妾侍也是荣威侯府庶女,奴家的姑姑冯氏曾是成平安的嫡妻元配,因成平安原是奴家的姑丈,逢年过节也时常去荣威侯府,奴家见过他几回,那时候奴家年纪小,只是看他翩翩公子就,就私心里喜欢上了,可是想着没有姑侄同嫁一人的,便将这心思按下,后来奴家的姑姑去世,奴家见成平安很是悲痛,觉得他有情有意,便……,前些时候成平安出去喝酒,喝醉回来倒在奴家屋里……”(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御前 read336();<!--章节内容开始--> 冯蓉蓉跪地大哭,哭的声撕力竭:“奴家原是慕他与姑姑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想及姑姑去世那些日子,有几回他碰着奴家,总是那般难受,实在没想着他……我姑姑竟然是他害死的,死了还不算完,竟然剖腹挖心。小说” 说到此处,冯蓉蓉又哭:“可怜我家里老祖宗那样大的岁数了,若是知道这事不定怎么样呢?我祖母平素又是最疼姑姑的,当亲闺女一样宠着长大,知道了不定哭成什么样子。” 春月见冯蓉蓉这般能作戏,她也不差什么,跪在地上也哭号起来:“我们公主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被成平安那个狗贼给关了起来,好些日子连门都不能出一步,生生憋闷的几乎疯了,成平安还在公主的饭食里下了药,叫公主身子快速的虚弱下去,他想要公主的命,公主原不知道,等后来知道了……公主一腔痴心都寄在他身上,等知道托错了人,死的心都有了,就这么,就这么没了命,奴看不过去,公主待奴有恩,奴就是拼得一身剐也要给公主报仇。” 春月这番作派分明就是个忠仆,冯蓉蓉也是那等姑侄情深的。 若不是宋怀瑾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德性,怕都要信了她们这些话。 眼瞧着两人唱念作打一番的表现,宋怀瑾心头冷笑,口中却说:“本宪不能放任违法作奸之人,这就将成平安捉拿归案。然你们刚才的话本宪也都叫人记录在案,你们且按了手印。再想反悔可就不行了。” “我们不反悔。”冯蓉蓉和春月两个人几乎一齐说了出来。 宋怀瑾板着脸点头:“即如此,来人,即刻去成国公府捉拿人犯,本宪带这两人去陛下跟前说话。” 到底这件事情事关公主,怎么都要禀明庆丰帝的,宋怀瑾当即起身带了春月还有冯蓉蓉两人进了宫。 成国公府守在宫门口不远处的家丁看着立时慌了。赶紧回去禀报。 成平安听说越发的惊慌失措。没奈何,只得去寻成国公商量。 成国公原以为晋阳公主福薄早早就去了,哪里知道这其中有成平安的手笔,听成平安说完立时又怒又气又急,伸手抄了茶盏子就砸了过去,成平安也不敢躲,一下子那茶盏砸到他身上,洒的一身的茶汤:“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那是公主啊。就算是不受宠,不受陛下待见,可也是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子。陛下能作贱,你能作贱么?且等着吧,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得……” 成国公话未说完,便见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外头来了许多锦衣卫。要捉拿大公子。” 这一下子,成国公和成平安都惊呆了。 “不成,我得跑。”成平安想及锦衣卫那些手段立时吓坏了,转身就要跑。 成国公一把揪住他:“跑?往哪里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锦衣卫那是什么?大夏朝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简直就是无孔不入,你这一跑,要再抓着,吃的苦头可就越发的足了。” “大不了我跑到海外。”成平安一梗脖子:“这世界大着呢,海外无主的地方也多的紧,我带些人占了慢慢招了许多百姓来,我要称王称霸也使得。” 这话气的成国公都想一棍子将成平安敲死:“你能耐,还想跑到海外称王,我劝你消停消停吧,你当海外是那么好去的?海上浪大,就是再大的船也吃不住,大浪一个打来,说不得整船的人就没了,且不用说海外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真去了,也不见得就比如今好。” 成平安哪里肯听:“海外有许多土地肥沃的地方,也有许多地方遍地黄金,只要肯干,怎么都能发财的。” 成国公冷哼一声:“即如此,你跑就是了,如今锦衣卫都寻了来,我看你能不能跑得掉?” 一句话,成平安彻底的泄了气。 未几,就听到门外一阵喧闹,紧接着,几个高高壮壮的着锦衣卫服饰的汉子进来,手中拿了粗长的绳子:“哪个是成平安?” 成平安事到临头越发的慌乱,其中一个锦衣卫眼露不屑一指成平安:“绑了,带回去好生审问。” 成国公待要上前说什么,却见那锦衣卫头目口中笑道:“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捉命成公子过去问问,再者,这事已经闹到陛下那里,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断不会冤枉了哪个,成国公还请不要阻拦。” 说完话,这些人带着成平安便走,成国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中焦急。 他心中不定,就想出去打探一二,才出门走不多远,迎面碰着一个穿着杏色衣衫的娇俏女子,那女子挺着肚子往这边过来,成国公见了立时过去扶住,关切的问:“你怎么出来了?小心身子?” 这女子便是成国公那怀了孕的侍妾,本名叫红樱的,她笑了笑:“也不过在屋里闷,就想出去走走。” 说到此处,红樱看了成国公两眼:“奴刚才好像听人说锦衣卫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国公叹了口气:“晋阳公主身边侍侯的人还有平安的一个妾跑出去胡言乱语,说公主是平安害死的,这不,锦衣卫上门捉拿,我这里正着急呢,原还说要出门打听打听再拿主意。” 红樱一听却是笑了起来,她一拉成国公,小声道:“您还打听什么,总归大公子也不是咱们家的骨肉,那可是朱家的嫡亲血脉,朱家大爷比您还要着急呢,您且想想,奴这会儿子怀了身孕,说不得后院其他姐妹也能怀孕,到时候,您要多少儿子不成,非要这么个外人,可朱家就不一样了,朱大爷兴许是做了许多缺德事,到如今也没有个妾能怀上,他必然比您更着急。” 红樱抚着肚子心中偷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前儿才请了大夫来瞧,说她这胎怀的是个儿子,她正愁前头有成平安挡着路,她儿子将来生下来怕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哪里知道,成平安就出了这档子事。 且不管成平安有事没事,怕成国公都要更加关注自己肚子里这个,到那时候,她要什么没有。 成国公听了红樱这话先是一怒,他和成平安到底有多年的父子之情,岂是说断就断的,才要训斥红樱,可看她那肚子,便也将怒气忍了,又听红樱道:“就算是要打探,您也该叫朱大往前头,咱们躲在后头呢。” 成国公听了越发没了脾气,拉了红樱的手笑了起来:“你说的是极,就该如此,就该如此,且等着我去朱家一回,等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红樱垂头:“奴想吃些素淡的,只这几日厨房总是做不来,这回倒好,公主这一去都忙着公主的丧事,哪里还顾得了奴家。” “不怕。”成国公立时又哄起红樱来:“我叫人与厨房说一声,先紧着你。” 说完,成国公又叮嘱红樱几句话,无非就是小心肚子,万事切莫操心之类的话,叮嘱完了,成国公快步出了府,坐上马车直奔朱家。 却说宋怀瑾带着冯蓉蓉和春月进了宫,直接去了乾清宫,正好庆丰帝才召见了阁臣,正无事可做,听说他来了立时宣召,宋怀瑾便带着两女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进了乾清宫,宋怀瑾一指春月:“陛下,晋阳公主的死有疑点,这是晋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您且问她。” 春月立刻跪地哭诉,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冯蓉蓉也信誓旦旦的与她做证。 待到听两人哭完,庆丰帝也是大怒,甭管怎么说,晋阳公主都是庆丰帝的亲妹妹,他不待见,可别人不能不待见,他能作贱,能定晋阳公主的生死,别人却不能,外人这般的害晋阳公主,可不就是活生生打他这个皇帝的脸面。 “好,好一个成国公府,当初朕就不愿意晋阳嫁过去,晋阳偏生被他们给哄住了,硬是要嫁去,为此,连公主府都不要了,这才多少日子,就这么,就这么去了。”说到此处,庆丰帝情绪也有些低落,不管如何,晋阳到底是他亲妹,当初先帝在的时候,他们兄妹感情还曾是不错的。 冯蓉蓉见庆丰帝这般恼怒,便开始火上浇油:“陛下,求陛下给奴做主,成平安狼心狗肺,不只杀害公主,还杀了奴的姑姑。” 庆丰帝又看向冯蓉蓉:“你姑姑?” 冯蓉蓉点头,泪眼蒙蒙道:“奴的姑姑便是成平安先头的嫡妻冯氏,当初奴姑姑原是和……” 说到此处,冯蓉蓉偷眼看向宋怀瑾:“原是和指挥使大人订下亲事的,只是指挥使大人多年未归,也不知道生死,奴的姑姑就被成平安花言巧语所骗,嫁给了他,原先姑姑嫁过去的时候,成国公府并不像现在这样富裕,那时候成国公府没有多少银钱的,姑姑嫁妆极丰厚,拿了些给成平安做买卖,才有了现今的成国公府,谁知道,他们那样没良心,才有了钱就,就害了姑姑性命,还有,奴也曾暗中观察成国公府的事情,发现指挥使大人的亲母宋夫人也是叫,叫成国公和成平安给害死的。” 冯蓉蓉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说完便瘫倒在地上。(未完待续。(。))<!--章节内容结束--> 第二二三章 决心 “你可知,随意污蔑朝庭官员是要丢命的?” 过了许久,庆丰帝慢悠悠问了一句。 冯蓉蓉嗑头:“奴家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不实之言,愿遭天打雷劈。” “好。”庆丰帝点头:“你们自去写了状子,朕会着锦衣卫查明的。” 说完,庆丰帝叫宫人将春月和冯蓉蓉带下去,因着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因此并没有叫她们离开,而是在宫里寻了个地方叫她们住下,又托皇后照看一二。 交待完了冯蓉蓉和春月的事情,庆丰帝气的抓起砚台就砸在地上:“好一个成国公府。” 宋怀瑾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冷冷的坐在椅子上瞅着庆丰帝:“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嗯?”庆丰帝有几分不解。 宋怀瑾一笑:“这块砚台可值五百两,就因为你一生气便没了。” “我如何能不生气。”庆丰帝气的怒吼一声:“那冯氏与朕何干,且又是个早死了的人,成平安害也便害了,晋阳知道也就算了,他做什么害死晋阳,且还叫人看出来,如此便也罢了,他管束好后院也成,竟叫这两个女人跑出来告状,朕还想大用他,如今可不成了。” 宋怀瑾就知道会如此,庆丰帝气成这样,大约也并不是为着晋阳公主,而是因为一个有用的棋子没了。 他笑了笑:“你若要用也不是没法子的。” “什么办法?”庆丰帝一听极为好奇,赶紧走过来问。 宋怀瑾老神在在道:“只要成平安消失不就成了,你且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定罪就定罪,成平安害死晋阳公主,想来也是活不成的,不过,你可以暗中赐死,叫他假死脱身,之后再寻那医圣宗丰将他的面貌改上一两分。再换个名字,换个户籍入朝不就成了。” 说到此处,宋怀瑾又笑了笑:“原来成平安仗着有成国公府做靠山,又有退路。替你办事难免不用心,可若是叫他换了身份,他再无退路可寻,只能下死力气替你办事,还有。成国公府几辈子的财产可不少,再加上成平安这些年经营有道,那钱财只怕比国库里还多些,要是定了罪……那可都是你的了。” 旁的事倒也罢了,说起成国公府的银钱,庆丰帝却是极为眼热的。 他如今在位过的十分艰难,朝庭处处都要银子,国库银子又不丰,他还要时常拿出私库的银子来补贴,若是……真抄了成国公府。那起码好几年不用为银钱所虑。 只是,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老爷,老爷。”周氏跪在地上一行哭一行求:“妾身别的也不多求,只求老爷救救平安,那锦衣卫是那般容易去的,可怜我儿不定要受什么苦呢。” 成国公靠在椅背上看着周氏,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你叫我如何去救,如何去救啊,那是锦衣卫,我能伸得进手去?且。且还是那个孽子执掌的,何况,成平安他也实在大胆,连公主都敢害啊。那是皇家出来的金枝玉叶,是当今陛下的亲妹,他就这么给杀了,我还救他?要是陛下治罪,你且想想咱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吧。” 一行说,成国公越发的恼怒。那樱红是个妾,本来便没经过大事,心眼十分的简单,想不着这株连之罪,可周氏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连这个都想不着,还想救成平安,也不看看她自己能不能先逃得活命。 这么一番话叫周氏哑口无言,跪在地上只顾着哭了。 成国公越发的心烦意乱,大吼一声:“哭丧呢,要哭去你屋里哭,少给我寻晦气。” 见周氏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成国公也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多少年的夫妻了,是有几分不忍的,他软了语气:“你当我没想法子么,我早去了朱家,只是那朱大推脱了去,后来又去救了几位好友,都是没法子的……” 说到此处,成国公又叹一声:“唯今之计,只愿陛下看在还要用平安的份上,将这事轻轻放下吧,旁的,咱们实在使不上力的。” 周氏也没办法,只能给成国公嗑头起身,哭着离开。 却说宋怀瑾回了锦衣卫就叫人去审问成平安,倒也没怎么用刑,成平安本就是个软骨头,最经不得痛的,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就都招了,包括他怎么害死冯氏和晋阳公主,以及当初成国公怎么害的宋氏之类的事情,还有许多成国公府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都讲了出来。 锦衣卫的人叫他画了押,便将他圈在牢里,将供词呈给宋怀瑾,宋怀瑾看了之后极为气愤,尤其是看到当初成国公一家是如何迫害宋氏时,眼圈都气的通红,手上青筋更是暴了起来。 他狠狠将供词拍在桌上:“好一个成国公府,真真无恶不作。” 他心想着当初宋氏在成国公府日子十分难过,简直可以说不见天日,还是那个冯氏心善时常接济一二,便是后来冯氏也是因此而死,说到底,他母亲到底还是欠了冯氏一些,母债子偿,这冯氏…… 若是冯氏有个孩子的话,他也可以照看一二,可是冯氏什么都没留下,要说冯氏那些亲人,也都是不安好心的,不说锦衣卫探到,便是他岳母和大嫂都知道那些陈年旧事,怕是冯氏泉下有知,也对这等亲人不耻,他也犯不着照顾,如此,也只能多加照看冯氏的墓地了。 宋怀瑾却不知他一心照看的冯氏魂魄进了季颂贤体内,又嫁给了他,如今只是发愁怎样偿还冯氏的人情。 又想了一时,宋怀瑾拿了供词进宫呈给庆丰帝,做完了这些天都黑透了,他一日都没回去,几乎连热饭都没吃一口,这会儿子早饿透了,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回了家中。 季颂贤早就备好了热茶热饭,一直等着宋怀瑾,不时的叫人去门口张望张望,待等到宋怀瑾回来,她笑着起身拉宋怀瑾坐下,一行给他添饭加菜,一行问:“怎么这样晚,我原想着你要是不回来很该派个人说一声的,你即没说,就是要回来的,却没想着这样晚。” 宋怀瑾也是实在饿坏了的,端起碗来就吃,一气吃了三碗饭又喝了许多水才算饱了,他放下碗道:“别提了,今儿这事倒也有趣的紧。” 季颂贤忙问什么事,宋怀瑾便将晋阳公主如何去世,冯蓉蓉和春月如何告状的事情讲了出来,末了还笑:“成家也是作死的,如今怕是再难保全了。” 季颂贤原当什么事,不想竟然听到此等样的大事,一时激动难耐,几乎将碗都握碎,她声音有些发抖:“这……是真的?成家这样大胆?” 宋怀瑾还以为她吓着了呢,将她搂在怀里笑着哄道:“你莫怕,那些世家里头出的人命不是一件两件,不过没嚷出来罢了,成国公府这还算好的,你还没见过那真正黑心的呢。” 季颂贤情知这是真的了,心中狂喜,她又如何不想要报仇,只是她是季颂贤,和冯颂贤八杆子打不着,又如何有借口报仇,再者,她一个后宅女人也没那份能力,只能忍着。 却不想这样的喜事从天而降,成平安竟然杀了晋阳公主,这事还捅了出来,如此,成平安只怕也难活命了…… “成国公府可是要获罪。”季颂贤紧紧抓着宋怀瑾的衣裳问了一句。 宋怀瑾点头:“这个自然。” 季颂贤听后笑了起来:“活该,怀瑾,婆母的仇总算是能报了,我心里真高兴。” 宋怀瑾听了还只当季颂贤真心替他想,心头又是一阵暖意:“我也高兴着呢。” 两人说说笑笑,季颂贤欢喜的也顾不上吃饭,叫丫头收拾了饭菜坐在一起和宋怀瑾说话,脑海中时不时的闪现成国公府要怎样倒霉,成平安要如何丢命,越想,嘴角笑意越发的大了。 宋怀瑾只当她是替自家母亲高兴,也就陪着她笑,笑过又道:“这几日我要忙着成国公府之事,怕是没时间回来,你自己在家也难免无聊,倒不如回去和岳母做几日伴,待这件事情完结我再接你回来。” “好。” 季颂贤欢欢喜喜的应下,又对宋怀瑾道:“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明白。”宋怀瑾答应一声,起身将季颂贤抱进怀里:“咱们夫妻怕要好些日子见不着面,今儿我先讨些利息。” 说完,他抱起季颂贤进了屋,季颂贤伸手捶他:“越发不像了,你……” 接下来的话,都被宋怀瑾给吞了。 两人折腾了半宿,第二天一大早宋怀瑾将季颂贤送到季家就到了锦衣卫,先问了几件案子,又叫人将这几年查出来的成国公府的产业整理一下,之后又有锦衣卫密探来报说北边豫王府最近有异常,怕是豫王有谋反之意,宋怀瑾便批复叫人立时去查,且要查个仔细,且还要探查朝中哪些人和豫王有联系。 弄完这些,宋怀瑾才起身进宫。 乾清宫中,庆丰帝见了宋怀瑾开口便道:“朕想了,就按你说的办,明日朝会,朕会下令查抄成国公府,且还会宣布成国公府的罪状,你将人手准备好,朕命令一下,你便立即抄检。”(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杀妻小能手 入夜,时已快要入夏,金陵城里越发的炎热起来,就是夜间也还有几分热意未散。 宋怀瑾站在书房窗前,推窗就见着院中花木繁盛,又听各色虫鸣鸟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燥意,阮二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半弯着腰小声道:“恭喜小主子马上就要大仇得报。” 宋怀瑾一摆手:“这算什么,不过是绕了那么大一个弯罢了,我若要报仇,当初才回来的时候直接到成国公府杀了那对父子便成。” 阮二腰弯的越发的低了:“主子的意思到底那是小主子的父兄,主子不能留下杀父弑兄的名头。” “父兄?”宋怀瑾冷笑一声:“好一个父兄,为父的不仁,杀我亲母,为兄的不义,夺我未婚妻,这样的父兄不要也罢,我真是不明白师傅是怎么想的,偏生要容忍那对父子到这时候。” “到底是小主子的亲人,主子也不好动手,只能留着给小主子一处解决。”阮二压低了声音道:“主子那里传了信,再给小主子一些时间,过了时间是必要回的。” 宋怀瑾转身,冷冷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临来的时候师傅交待过的。” 阮二却在这时候突然道:“小主子改姓宋,和主子一个姓了,主子说,不必再叫师傅了,小主子叫母亲也成,叫姨母也成。” 宋怀瑾微叹一声:“娘的信中提及这件事情,往后……往后我便叫母亲吧,到底我是师傅一手养大,我所有都是师傅赐予。” 阮二一听这话立时笑了出来,满脸的欢快:“理该如此,理该如此,您本就和主子血脉相连,这会儿子改称一声母亲,小的看看将来那些个老东西还怎么叽叽歪歪,本是主子的产业。主子乐意给谁就给谁,由不得他们作耗。” 听阮二这么一说,宋怀瑾倒是也笑了:“母亲对我的大恩我一日不敢或忘,且等着回去之后必然好生孝敬……” 说到此处。宋怀瑾想及那人的脾气禀性,这孝敬的话再说不出口的。 又想到那人这样大的岁数了还极其不着调,就又有些担忧,很怕将来见了那位母亲大人,会不会带坏了自家的小娇妻。 阮二并不知道宋怀瑾在愁什么。笑道:“主子盼小主子回去不知道多少时间了,如今总算是看着头了。” 宋怀瑾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窗外疏朗的星空,还有那一轮圆月,长久才叹了一声,又咬牙道:“明日必要叫那对父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个时候,季颂贤也了无睡意,她同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景色,好一阵都没动一下。 雪夜悄悄走过来。拿了一件薄披风给季颂贤披上:“太太,虽说如今天已然不冷了,可入了夜时不时也有阵凉风吹来,太太还是别老在窗前站着了,若是着了风,老爷怕要责怪奴几个了。” 季颂贤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头对雪夜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儿晚上总是睡不着。” 雪夜也是一笑:“太太睡不着便与我们说说话也成,也不一定非得在窗户根下站着呢。” “也好。”季颂贤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回身在桌前坐下。又小心将窗户关好,拉过雪夜问:“你们……你们主子是怎样一个人?” “主子啊。”说起自家主子,雪夜满脸的敬佩和祟拜之色:“主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对我们也好。要是没有主子,我们现在还不定沦落何方,哪里有如今这样的日子。” “那她喜欢什么?”季颂贤已然从宋怀瑾口中知道他师傅是个女子,便越发的担忧,伺侯女性长辈可比男性长辈更要麻烦,且也更容易产生矛盾。 雪夜想了好一时:“主子喜欢的东西很多。喜欢花,喜欢月,喜欢好些东西呢,奴也不知道。”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季颂贤又问。 雪夜笑了:“主子没有特殊的爱好,她说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谁和谁都不会一样,所以,并不会特异的喜欢某一种,也不会讨厌哪一种,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其使命,是不能人为破坏的。” 季颂贤越发有一种无从下嘴的感觉了,这样没有任何喜好偏爱的长辈,她将来真能伺侯好? “太太问这些做什么?”雪夜有一时的疑惑。 季颂贤叹了一声:“师傅只有怀瑾一个亲人,将来我们总是要给她养老,我还要伺侯她老人家,又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喜好呢。” “咳,咳……”雪夜咳了好一时,掩了口满脸的震惊,好一会儿才道:“太太怎有这样的想法?主子又怎会叫你伺侯她呢?当初老爷离开的时候主子高兴的什么似的,只说终没人再管她了,往后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必听老爷唠叨,又怎会愿意和老爷太太住在一处,时时叫老爷盯着她?” 这话说的,季颂贤越发的糊涂了:“旁人家不都是养儿防老的么?” 她是真不明白,听起来,宋怀瑾这师傅实在是位奇人呢。 “防老?”雪夜越发的疑惑:“主子也不老呢,做什么防老?主子如今的日子过的不知道多潇洒。” “这……”季颂贤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到底还是对未来的生活放了些心。 雪夜见她表情,又怎能猜不出她是怎么想的,失笑道:“太太多想了,主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她最是和气不过了,将来您见了就明白过来。” 季颂贤还能怎样,只能点头。 雪夜又道:“太太的新话本子奴看过了,且还将太太写的那些个话本子都整理出来叫人给主子送过去了,主子最喜欢这些新鲜物件,将来太太要是想哄主子高兴,便写些话本子就成,保管主子爱的什么似的。” 见季颂贤面露疑惑,雪夜继续道:“新话本子真好看,就是奴看了心里都甜的紧,照奴说,太太很该多写些这样的。” 之后。她又缠着季颂贤问:“太太即是睡不着,给奴再讲些故事可好,要不然,太太讲讲下一本要写什么。” 呃? 季颂贤想了好一会儿道:“下一本么?我想写未来的故事。好久好久以后,大约是从咱们这里数几万年之后的那个世界。” “天!”雪夜惊的捂了嘴:“那么久远呢,亏的太太怎么想出来的,奴倒是极为好奇,太太快说说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一夜时间过去。第二日大朝日,季颂贤大半夜都没睡,眼瞧着时辰到了就直接去伍氏房里见了季亿,伍氏和季亿见季颂贤过来好一阵奇怪,伍氏直接问:“好好的你不睡觉过来做甚?” 季颂贤过去帮季亿拿了热毛巾叫他擦脸,一边伺侯季亿梳洗,一边道:“我想叫爹多留意朝堂上的事情,今日怕有大事要发生的。” 季亿听了直皱眉:“是不是女婿和你说什么了?” 伍氏也奇道:“怪道呢,我说你不年不节的怎么回来了,还以为你和女婿吵架了。也不好说什么,竟没想着是朝中有事了,怕女婿这会儿子定是极忙的吧。” 季颂贤点头:“他好几日都不着家了,说这件事情很重要,爹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季亿记在心间,笑了笑:“且放心,你爹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心里有数着呢。” 季颂贤便也不再说什么,一直和伍氏将季亿送出去,伍氏拉了季颂贤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颂贤叹了一声:“大约晋阳公主是被成国公府的人给害死的。晋阳公主的贴身丫头告了御状,还有,成大公子的小妾就是那个冯家庶女也告到锦衣卫,说当初冯氏就是被成大公子害死的。还在成国公的嫡妻原配是叫父子俩一处给弄死的。” “啊?”伍氏听了惊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怎么下得去手呢?这成国公和他儿子岂不成了……成了你话本子上写的那克妻小能手?” 扑哧一声,季颂贤实忍不住笑出声来,拉了伍氏点头:“娘这么一说,我想着也是呢,这不,成国公府前后死了三个嫡妻呢。真是克妻小能手,不,是杀妻小能手。” 待到早朝时候,季亿越发的注意,见庆丰帝并没有什么不同,上了朝便问江西灾情,又问了些赈灾的事情,还有几位官员奏事,朝上诸位一一讨论,和平日都是一样的,季亿越发的谨慎起来。 待到快要下朝的时候,庆丰帝才变了脸色,他脸一时拉了下来,肃容道:“前儿成国公府一个小妾还有一个丫头跑到锦衣卫告状,锦衣卫指挥使发现事关重大,将她们带到朕这里,朕一问才知……朕的皇妹竟是叫人给害死的,非但如此……” 等到庆丰帝将话说完,朝堂之上嗡的一声,几乎炸开了锅。 成国公面如土色,上列道:“陛下,臣……” 庆丰帝根本不容他辩解,一挥手道:“你且退下,朕已叫锦衣卫查明,宋氏和冯氏确实是被害死的,且死状都颇惨,尤其是冯氏,被剖腹挖心而死……” “竟是,竟是真的?”好几位大臣听到这剖腹挖心的话立时变了脸色,一人出列道:“陛下,臣请严惩凶手。” 荣威侯更是痛哭失声:“我可怜的侄女……” 庆丰帝一指宋怀瑾:“宋卿,你来说说。” 宋怀瑾站了出来,面容冷静的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官员:“宋氏是八年前抱病身亡,当时成国公府还特特的发丧,之后成国公守了一年妻孝娶了现在的成国公夫人,这件事情想必朝中诸位都记得,可是,成平安小妾冯氏揭发成国公害死宋氏之后,锦衣卫派人探查,发现宋氏是去年死的,且还是中毒身亡……”(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探监 宋怀瑾一语道破天机,惊呆了朝中多数人。 季亿站在前头低头垂目,仿若睡着了一般。 宋怀瑾继续道:“当初冯氏去世之时冯家在成国公府闹了一场,后来被成国公府压服,前些日子锦衣卫又去探查一回,冯家老太太还有大太太均异口同声说当日冯氏尸首确实有问题,再加上小冯氏所言,还有锦衣卫从冯氏墓中所见,当日成平安和冯氏因为一件宝贝口角,那东西应该是冯氏的,成平安要冯氏交给他,冯氏却不乐意,一怒之下将宝贝吞进肚中,成平安怒而杀妻,杀死冯氏之后为寻宝贝剖腹挖心。” 朝堂之上议论之声更大。 成国公满面胀红:“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成国公府什么没有,平安什么没见过,能为着什么东西杀妻?” 他这么一说,有些朝臣觉得很有几分道理,便都又看向宋怀瑾。 庆丰帝也道:“成国公说的也有理,宋卿怎么说?” 宋怀瑾一笑:“自然是有宝贝能叫人眼红的,那东西不说成国公府,便是陛下听了恐也要眼热,诸位甭管谁知道了这件宝贝,大约都想要争一争的。” 这话倒引的许多人起了好奇心,均将目光朝向宋怀瑾,只季亿还是老神在在的低头站着,好似是睡实了的。 “到底是什么?”庆丰帝也有几分着急。 宋怀瑾面色一正:“我是宋氏之子,当日宋氏生下我来因体弱多病,再加上成国公府有人暗中害我性命,胎中就下毒想要毒杀于我,母亲实在没办法,便求了当日的神医将我带走,大约别人都不知道,这位神医却是我母亲的亲姐姐,我的亲姨母。” “咦?”这下子,庆丰帝都有了几分疑惑。朝上诸臣更加的好奇了。 就听宋怀瑾接着道:“姨母才是真正的宋家长房嫡长女,对于宋家的许多秘事也知之甚详,因此,我也听说许多的秘事。据传当初天上仙君下凡到人间历劫,这位仙君专司人间祸福,只因历劫之事被人所害,被宋家先祖救起,为报宋家先祖救命之恩了却因果。便将一颗福寿珠送与先祖,这福寿珠若用好了,可使人时运大涨,如上天亲子一般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且能心想事成,可谓占尽天下福运,非但如此,还能添凡人寿数……” “啊?”好些人都惊叫起来。 宋怀瑾冷笑一声:“当初成国公府求娶我母亲便是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他们却并不知道福寿珠在宋家不假,可是宋家几代人都不知道这珠子的用法。只能眼看着宝珠蒙尘,后来宋家败落,我祖父临去之前将珠子交给我母亲,也正是因为这福寿珠要了我母亲的命,然我母亲对这珠子却极为珍重,临去之前托付给了对她颇多关照的冯氏,成平安正是因为这珠子而害死冯氏。” “你胡说。”成国公一指宋怀瑾:“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来的福寿珠,还仙人?谁见过仙人,纯粹是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成国公心里有数。”宋怀瑾越发的冷意连连。 好些大臣将目光看向成国公。庆丰帝也肃容问成国公:“成国公,福寿珠是不是在你家中?” 成国公吓了一跳,立即跪倒在地:“陛下,宋怀瑾他纯粹是污赖我们啊。哪里有这等事情,根本没有的……” 宋怀瑾却丝毫不理会成国公,接着道:“成平安醉酒,晋阳公主去看他,正好听到他言及杀害冯氏之事,一惊之下将他闹醒。成平安知道事情败露,就想杀害晋阳公主,也确实付诸行动。” 说完之后宋怀瑾抱拳:“陛下,锦衣卫所查便是如此,人证物证俱在眼前。” 他一挥手:“带人证物证上前。” 便立即有两个锦衣卫将成平安的供词,还有从成平安那间秘密的医药室中取得的毒药,以及仵作对宋氏尸首的检查宗卷全部呈了上来,又有一个锦衣卫带着冯蓉蓉和春月也到了殿上。 庆丰帝一一看过问过,一拍桌案大怒道:“朕将公主下嫁成家,不料成家不思报君恩,反而苛待公主,将公主杀害,如此欺君实在可恨,锦衣卫指挥使,朕命你立即查抄成国公府,将成国公府主子下人都拿进诏狱之中审问,立即将成国公和成平安的罪状公告天下,叫百姓知道这等恶人如何该杀。” 宋怀瑾躬身道:“臣领命。” 说完便着锦衣卫将冯蓉蓉和春月带回去,又将罪证收拾起来下殿去了。 庆丰帝看看已经瘫软在地的成国公,冷笑一声:“退朝。” 宋怀瑾速度很快,没用几日功夫便将成国公府查抄个一干二净,成国公府堆积如山的金银全部押进国库,各以珠宝珍品古物字画都进了皇帝的私库,各色珍品书籍则进了祟文馆、翰林院。 这般忙下来等弄好了都过了半个多月,夏天也悄然来临。 季颂贤在季家也住了半个多月,若是一日两日,季颂贤倒是乐意在娘家住着,然这么长时间过去,季颂贤倒是真想宋怀瑾,时常的跟季亿打听宋怀瑾的情形,倒搞的季亿吹胡子瞪眼,很是吃醋,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和娘家人不亲了。 这话倒弄的季颂贤不好再打听,然到底心里担忧,半个多月住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好些。 一直等到朝庭中的判决下来,成国公府因为不敬陛下,杀害公主,成国公和成平安都有杀妻之罪,再加上还有旁的许多的罪状,都定了砍头之罪,老成国公因年老体衰再加上早年有功于社稷,免了死罪,贬为庶民,府中女眷或充入教坊司,或发卖。 季颂贤听着这个判决的结果,心里欢喜不已,不管怎么说,成国公府诸人得了该有的报应,她的仇也算是报了,自然该好好的高兴一回的。 季颂贤已然打定了主意,等到成平安砍头的时候,她定然要去瞧瞧,看着仇人被杀死,一颗心者能毫无牵挂。 然季颂贤却并不知道,成平安是等不到砍头的。 庆丰帝判的很迅速,成国公和成平安判决之后十日砍头,在第九日晚间,成平安坐在诏狱的地上,一身囚服已然满是污渍,他长发纠结在一处,脸上胡子也都冒出老长,整个人看上去老了有十多岁,原本黑白分明透着精光的一双眼睛如今只剩下混浊,整个人也显的呆呆的,哪里有一丝半点翩翩公子的样子。 他看着地上摆好的断头饭,眼中一时闪过悔恨,懊恼等等情绪。 过了许久,成平安端起饭来扒了起来,一边扒一边道:“哼,爷我时运气,老天都不绝我,我既然能穿到这大夏朝,说不得死后又能穿回去,爷爷我有九条命,又何惧砍头。” “是吗?”一个声音传来,成平安一惊,抬眼去看,就见牢外站着一身便服的庆丰帝还有宋怀瑾。 他看了一眼又低头吃饭,很快将一碗饭吃完,这才又抬起头来:“怎么的,看一我这个样子你们可满意了?宋怀瑾,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了,啊,我死了,你就是这世上唯一的穿越者,再没人能揭穿你,也没人能妨碍你了,你,真是阴狠啊,我真后悔,当初认出你来的时候怎么没杀了你,我若有你一半心狠,也不用等到现在。” 宋怀瑾冷眼看着成平安:“蠢货。” “你……”成平安气的几乎跳起来:“我怎么蠢了,我怎么蠢了?” 宋怀瑾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跟你一样了?穿越是什么?我可不是什么穿越来的,你跑到我跟前叽叽歪歪,将你的老底全都透露出来,不是蠢又是什么?” “什么?”成平安听此话完全惊呆了:“你不是穿来的?怎么可能?那唐诗宋词,那些话本子?还有挖河的机器……你不是穿来的,怎么就会这些个?” 宋怀瑾摇了摇头:“与你说不清楚,罢,都快没你这个人了,还说这个做甚。” 庆丰帝此时却道:“成平安,原本你害死晋阳公主是该千刀万剐的,然宋指挥使给你求情改为斩刑,这几日宋指挥使又替你求情,只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朕便看在指挥使的面上饶你死罪。” “真的?”成平安缓缓的问了一句,眼中是满满的置疑。 “真的!”庆丰帝点头:“只是你即判了死罪,朕也不能言而无信,因此,朕与你寻了假死药,你先吃了,等到仵作验明你确已死了,朕叫人将你抬出去,再请医圣与你换一副面容,之后,朕再重用与你。” 说到此处,庆丰帝一笑:“宋指挥使面冷心热,甭看嘴中说你蠢,然却并不是那等阴狠自私之人,他念着这江山社稷才出言保你,以后你不许再和宋指挥使闹别扭。” 成平安原来以为这回是死定了的,别看他嘴上说什么死后再穿回去之类的话,其实心里是极为惊惧害怕的,谁敢保证自己死后怎样,他能穿越一回已是极为幸运的了,上天哪里还肯再叫他穿上一回呢? 成平安不过是出言安慰自己,不叫自己太过失态罢了。 这一回,他听庆丰帝保证不用去死,自然是欢喜无限的,任是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后都会感谢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成平安也不例外,他听庆丰帝说完便大力感谢宋怀瑾。 宋怀瑾冷冷一笑:“莫谢,我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不是为着你。”(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西大营 成平安激动的看向庆丰帝,一边行礼一边道:“多谢陛下,臣以后一定尽心尽力辅助陛下。” 之后他又对宋怀瑾道:“多谢宋兄,以前是我肚量小误会了宋兄,往后再不会了。” 庆丰帝点头,对宋怀瑾吩咐一声:“把药给他吧。” 宋怀瑾笑笑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来交给成平安:“和着酒喝,能叫你假死十二个时辰,到时候我会派人带你去南边变一张脸去。” 成平安又是一番道谢,丝毫未曾瞧出宋怀瑾眼中的恶意和复杂的情绪。 宋怀瑾送走庆丰帝,又转身回到牢中,而此时,成平安已经就着酒将那药喝了下去。 并不是成平安太过信任宋怀瑾,实在是他也知道宋怀瑾如今没有害他的理由,他马上就要砍头了,已经是必死之人,宋怀瑾就是不害他他也是要死的,又何必这样费尽周折拿药毒他? 然他将药吃下去才知道自己错了,这药…… 成平安喝了药没有一会儿只觉得五内俱焚,浑身刺痒,难受的他拿劲去抓,越抓越是痒,之后,这痒就变成了痛,浑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痛,痛的他大声喊叫,在地上打滚,抓着栏杆将头往上撞。 “如何,这药的滋味怎样?”宋怀瑾慢慢走近,冷眼瞧着成平安这样痛不欲生。 成平安抬头看了宋怀瑾一眼,忍痛咬牙道:“为什么?” “看你不顺眼而已,想你多受些罪。”宋怀瑾冷冷一笑:“不过,我也没骗你,这药确实是假死药,即是假死,当然也没那般的好受,总归也要到鬼门关走一遭的,究竟能不能活下来,端看你运气如何了。” 说完,宋怀瑾在成平安的惨叫怒骂声中离开。 他心里盘算着。此间事了,到底是该接自家媳妇回家了,老在娘家住着也不像个样子,再者。怕是他那小媳妇也想他了吧。 第二日,便有行刑的人来牢中押解犯人去菜市口,只是待进了牢房,看到成平安的时候,好些人都吓坏了。 实在是成平安虽然死了。可死状真是惨不忍睹。 他身上的囚服抓成一条一条,身体扭曲的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脸色乌青,一瞧就知道必是中奇毒而亡。 “这……”行刑的人也是面露难色,过了好一时才道:“只能向上通报了。” 不过一会儿,管理诏狱的人又叫了仵作来,待验明正身,得知成平安确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立时就往上报去。下午的时候,宫中传下旨意,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带出去埋了便是。 如此,锦衣卫寻了几个粗使的人抬着成平安去了郊外。 而与此同时,成国公被斩首,周氏也被发卖到教坊司做粗活。 倾刻间,早先还赫赫扬扬的成国公主会烟消云散,同时,也叫金陵城里的人看到了庆丰帝的果决和狠心。一时间,朝上那些大臣一个个都乖觉起来,再没有几个人敢叽叽歪歪。 乾清宫 庆丰帝看着放在御案上的一个玉质的盒子,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见里头满满当当的小药丸子,面带疑惑问:“这是什么?” 宋怀瑾拉把椅子施施然坐下,一指玉盒子:“解药,成平安吃的假死药也是一种毒药,中了这种毒,每半年必要吃一颗解药。不然必会受尽痛苦折磨而亡,那种苦痛,想来成平安受过一回就不想再受第二回了。” 庆丰帝眯了眯眼睛,听宋怀瑾又道:“你杀了他父亲,将他母亲和那些小妾都卖入教坊司,又怎能放心用他?自然要怕他什么时候反咬一口,成平安此人狠险之极,又是个能下得去黑手的,且心里可没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一套,他还是从后世来的人,手段自然不少,留他在身边,便如养了一头恶狼一般,能帮你咬人,自然也有反咬你一口的可能,不得不仔细防备啊。” 庆丰帝听此言,先是悚然一惊,后来叹息一声:“多亏了师兄来帮我,不然……我哪里能这样短的时间内将朝臣收服,将朝政理顺呢,说起来,师兄比我更适合为君,师兄于百姓有大爱,且更深知为君之道。” 宋怀瑾摇头轻笑一声:“你当谁都乐意做皇帝的,没的整日算计,累人的紧,有那时间,我倒是想带我媳妇多游玩几回。” 庆丰帝又叹了口气:“身不由已啊。” 一句话道尽诸多事宜,宋怀瑾心里也是一阵复杂:“是啊,你我都是一样,身不由已啊。” 感慨完后,庆丰帝又笑道:“前儿古越国进贡了一些宝石香料,我看着倒是极好的,一会儿师兄带回去一些给汝阳玩吧。” 宋怀瑾没有推辞,直接接过来看了两眼便拿了告辞离开。 庆丰帝看他离去时的背影,好一阵出神,过了许久才道:“也不知道还能再用师兄几时?” 魏牟在庆丰帝身后听了这话满是心惊胆战,往后又缩了缩,听庆丰帝又道:“西大营的秦申怕是有了什么心思,魏牟,你一会儿记得传旨,将秦申调入兵部,这西大营……就交到宋指挥使手中吧。” 魏牟小心应了一声,心下越发的惊惧,只说帝王之心难测啊。 宋怀瑾袖了庆丰帝送的东西回去,先把这些东西放到季颂贤卧房内,又亲自去季家接她回来。 季颂贤正百般无聊之时,听小丫头说宋怀瑾来了,脸上登时一喜,脚下毫不停顿的就往外走。 待她到了伍氏房里的时候,就见宋怀瑾正陪伍氏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归伍氏笑的满面欢喜:“是极呢,你爹也说待明儿得闲的时候带我出去逛逛,即然你们有孝心,我也就不推辞了,这会儿子外头景致正好着呢,我也就享闺女女婿的福,跟着受用几日。” “说什么呢?”季颂贤迈进门去,笑着问了一声。 宋怀瑾看她进门,忙笑着起身扶她坐在身旁,笑道:“我正与母亲说成国公府的事情了了,我也得了许多空闲,便想带你出去玩几日,正好咱们家温泉庄子如今景致正好,便想接母亲也跟去住几日,母亲已然应了。” “真的?”季颂贤一喜。 伍氏笑道:“自然是真的了,如今这府里你嫂子管着,再过些日子,待你七兄八兄成亲之后就要分家的,我自然便做了甩手掌柜的,正无所事事呢,偏巧这女婿的孝敬就上了门,我肯定不会推却。” 季颂贤越发的高兴:“娘说的正是呢,我原也想接娘去住几日,只怕娘亲不答应,说起来,还是您女婿面子大,一开口您就应了,要换了我,娘怕是根本不理会呢。” 说到这里,季颂贤更加兴头:“我们家那个庄子上种了好些杏,这会儿正好熟透了,咱们去了摘上一些,还种了好些新鲜的瓜啊菜的,咱们每日泡泡温泉,或者去山上转转,或者弄些果子菜之类的,倒是极为消闲的。” 她这话一说,伍氏越发的想要去了。 娘俩个计议一通,宋怀瑾就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不时的插上两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伍氏兴致稍减,对季颂贤道:“女婿来接你了,你就跟他先回去,过几日再来接娘一处去。” 季颂贤哪里有不应的,笑着应下,又说要吃过饭再走,宋怀瑾也不说什么,万事都由着她,伍氏见此情形,更加高兴,只说自家闺女眼光好,寻了个知道疼人的好女婿。 正说话间,就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季亿拉着一张脸进屋。 季颂贤和宋怀瑾忙起身见礼,季亿脸色还是很不好,摆了摆手坐下,伍氏瞪他一眼:“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可告诉你,莫在外头受了气带到家里来,我闺女女婿可不是受你闲气的人。” 季亿被这话噎的紫胀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那不讲理的人么。” 说了这么一句,季亿又看向宋怀瑾:“我问你,是不是你求了陛下将西大营交到你手里的?” “西大营?”伍氏听了这话也极不吃惊。 宋怀瑾边想边道:“并不曾,先前我入宫去和陛下说成国公府的事情,陛下夸赞我这件事情办的漂亮,赏了些宝石香料,并不曾提西大营的事情。” 季亿听了越发的满面愁容:“怕是不好了。” “这有什么,不就是带些兵么,怀瑾又不是带不得的。”季颂贤倒是丝毫不受影响,笑着来了一句。 气的季亿直瞪她:“你知道什么,这西大营是陛下亲卫,要拱卫金陵城的,是谁都能插手的么,怀瑾本来执掌锦衣卫,已然叫多少人眼红,这会儿又掌管西大营,岂不更……若是以后惹的陛下疑心,最先开刀的就是他了。” 说到此处,季亿又一阵犯愁:“陛下这是拿怀瑾往火上烤啊,说明陛下已然不再信任他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还这般没心没肺的。” 季颂贤丝毫不紧张,一边喝茶一边道:“也没爹说的那般惊险,没事,爹莫多想。” 这没心肺的样子不只叫季亿生气,就是伍氏也有几分怒意,只是有宋怀瑾在这里坐着,伍氏也不好骂季颂贤什么。 宋怀瑾一边攥住季颂贤的手,一边笑道:“爹莫多想,说不得也是陛下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先叫我管束着呢,待找到合适的将领还是要交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分家 “但愿如此。” 季亿点点头,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宋怀瑾:“你可莫要得意忘形,自古以来权臣都没什么好下场。” 季颂贤觉得季亿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立时笑道:“爹说这些做什么,我正要和你说接娘跟我去住几日的事情呢,你总是岔开话,还叫我怎么与你说。” 季亿知道这是自家姑娘护着女婿,立时瞪了季颂贤一眼,却不再提这个话题。 季颂贤怕季亿一会儿再旧事重提,便和宋怀瑾告辞离开。 他们前脚走,后脚伍氏就埋怨季亿:“姑爷好容易来一回,你说那些个话做什么,还是当着我们这么些人的面,好叫姑爷脸上下不来,你要真是有事,带他去小书房慢慢教便成,何必如此呢。” 季亿抚抚胡子:“我这不是着急么,谁叫他娶了咱们家姑娘,要不是如此,我管他去死。” “呸!”伍氏赶紧啐了一口:“罢,罢,我不和你说了,一会儿再招你说些不上趟的话。” 季亿笑了笑:“你真打算跟咱们姑娘一处出去玩?” “自然的。”伍氏笑着点头:“我如今还能动弹,姑娘又乐意孝敬我,我做什么不去,跟着我姑娘,总好过在家看你这老头子强吧。” 这话气的季亿胡子都抖了起来,只是他十分明白伍氏的性子,倒也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叮嘱一句:“那你万事小心,住几日就回来,你不在家,我一个人也寡得紧。” 季亿这等人物难得有几句甜言蜜语,如今说出这等话来,倒是意外之喜,高兴的伍氏欢喜不禁,立时拉了拉季亿的手笑道:“我心里明白,你当我真舍得你,我住个三五天便回。你自己在家也好好的,记得按时按点吃饭,天凉的时候多加件衣裳,若是热的紧了。记得叫他们给你摆冰盆子。” 这么几句话说的两个人倒不像只离开三五天,倒像是生死离别似的,搞的季亿极为不舍。 却说季颂贤回去果然和宋怀瑾提及要去温泉庄子的事,宋怀瑾自然答应下来,将接管西山大营的事情往后推了推。第二日就收拾东西带着季颂贤和伍氏去了温泉庄子。 在那里住了几日,每日季颂贤和伍氏上山采些野果,摘些野菜,有时候还能碰到两三只撞到树上的傻兔子,两人捡回来做菜吃。 待到半上午的时候两人一块收拾一下菜园子,再泡泡温泉,中午便叫厨娘弄些清淡的饭食,吃过饭睡上一觉,到下午的时候就在庄子里逛上一逛,和那些积年的老人说说话。日子倒也过的极为自在。 只这样的日子不可多得,也不过三五日的时间,三人便又回到城里,季颂贤和宋怀瑾亲自将伍氏送回季家,之后宋怀瑾就接掌了西山大营。 而此时,成平安又经历了一回生不如死的痛楚。 几个锦衣卫按照宋怀瑾交待的事情带成平安去寻了医圣,之后便开刀替成平安将面容修上一修。 在脸上动刀子,又用了许多种药物,成平安自然难受之极,这番痛楚又是生不如死。短短几日的功夫,成平安由死至生,上生至死,所经历的苦楚比前头几十年还要多。实在将他折腾的极为悲惨。 成平安一边忍受脸上那种割皮剥骨一般的痛,一边在心里暗暗恨着宋怀瑾。 别看他在牢里的时候说的好听,还那样真情实意的谢宋怀瑾,可是,他心里已经将宋怀瑾恨透了,只说若不是宋怀瑾。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他还是成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是锦衣玉食左拥右抱那样快活,可就是因为宋怀瑾,弄的他家破人亡。 他虽是穿越来的,可成国公和周氏这些年对他极好,那样的疼宠怜爱,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自然也将这两人当做亲生父母一般敬爱,而成国公被宋怀瑾和庆丰帝给弄的砍了头,他娘到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只要是个人都会心怀怨恨。 只是为着活命,成平安别无选择,只能做出诚心实意悔改的样子,不然,他若真死了,这仇又有谁能报呢。 待用过了药,成平安脸上包着白布咬牙,只说将来总会将这些还给宋怀瑾,今日所受必叫宋怀瑾也都一一受上一回。 只是宋怀瑾无父无母,只他孤身一人,单杀了他一个还犹为不解气。 稍后,成平安想及季颂贤,满心都是阴暗,他想着,将来有朝一日等到宋怀瑾得意忘形,而庆丰帝将宋怀瑾利用过后厌弃的时候,他必将季颂贤夺回来,然后要在宋怀瑾跟前跟季颂贤恩爱,到时候,宋怀瑾的表情一定极为好看。 这么想着,成平安心里越发的阴暗,竟然隐隐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又过一些日子,成平安脸上动刀子的地方长好了,又用了些药,将一张面皮恢复的光滑没有丝毫的伤痕,待他照镜子的时候,都不相信这是他自己,同时很为古人的技术折服,谁都没想到古代的医生竟然会做这般厉害的整容手术。 他有心要跟医圣学上几招,然人家不理会他,待看他已经没有不妥当的时候,收拾了东西飘然远去,徒留成平安一个人暗中生气。 这时候,又有锦衣卫的人帮着成平安办好了户籍文书,他如今再不叫成平安,而是叫周平郎,这周是随母姓,倒也叫成平安有些安慰,起码没有给他随意弄上一个姓氏。 周平郎拿过户籍文书,看到他如今已然是个秀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问了才知道这周平郎确有其人,其人身世甚怜,无父无母的孤儿,因着父母留下了些余财还有一个老家人,他倒是吃喝上还不愁,他也是个上进的,靠着自己努力读书考中秀才,终于撑起门户。 然这周平郎也是福薄之人,考中了秀才之后没多久就一病不起,前儿才病逝了。他那老家人也因伤痛一病不起随后跟了去,正好锦衣卫寻了去,见着周平郎长的和成平安改造过的这张面平很是相像,便将他的户籍给弄了来给成平安用。 而成平安如今便是周平郎。世上再无成平安。 他看了户籍之后就明白以后要怎么做了,当先便是先接掌周平郎留下的余财,另外,就是努力攻读争取考中举人进士,将来入朝为官。如此,才有希望能够报仇。 不说这周平郎如何到周家利用身份接掌人家留下的家财,又是如何用功读书。 且说宋怀瑾果然执掌西山大营,他行事果决,手段繁多,没用多少时间就将西山大营整治一通,真正做到如指臂使,原来好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立时不说话了,暗暗心惊于宋怀瑾这般手段。 还有那自认为对庆丰帝忠心耿耿的也时不时的添几句小话,叫庆丰帝小心宋怀瑾。然庆丰帝全不在意,又见宋怀瑾着实能干,索性又交给他许多的事情去办。 这般到了秋天之时,宋怀瑾已然是大夏朝说一不二的权臣,便是阁臣宰相在他面前都要矮上几分,朝中也不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然宋怀瑾都用手段震压下去,一时间,他几乎做到说一不二。 秋天季纬迎娶刑三娘子,到冬天。季缜娶了容娘子。 最小的两个儿子娶了妻,季亿和伍氏终是了却一桩心愿,待到季缜娶妻一个月之后,便将全家召集起来要分家。 这一日。季亿趁着休沐日将留在身边的几个儿子都召了来,连同在城郊做知县的季维也叫了回来,同时,也将季忠从沐恩侯府请了来做见证,立了文书给儿子们分家。 季亿和季忠还有林氏和伍氏坐在上首,那几个儿子媳妇都坐在下首位置。 季亿咳了一声道:“今儿叫了你们伯父伯母来便是有个长辈看着。我与你们分了家,以后各家过各家的小日子,我是再不管的,也省的你们老怨我们不肯撒手,叫你们一个个的不自在。” 这话说的,倒是吓的季纲几个赶紧道:“儿子不敢。” 季亿一笑:“什么敢不敢的,分家也是应有之理,你们也莫觉得不孝怎的,这天底下的事都是一个理儿,人多是非多,人多了难免就有嗑嗑绊绊的,倒不如早分早了,省的你们兄弟真弄出了什么仇气再分倒颇为不好了。” 说到此处,季亿看向季忠:“大哥觉得如何?” 季忠笑着点头:“你说的有理,即是要分就早些分开,省的将来兄弟们不合。” 季亿这才又道:“宅子我都给你们买好了的,只这买宅子的钱我得先说清楚,有好些都是你们妹妹的,你们也得念着你们妹妹些好。” 季纲几个立时应了,只说怎样都不会忘了自家妹子。 “你们真心疼你们妹子,我也就放心了。”季亿点头:“除了宅子,这些年我手里也没什么余财,至多一家三千两银子的安家费,旁的再没了,家里的庄子和铺子我是不会动的,这些还得留着给我和你娘养老,你们也都大了,一个个都是朝庭的官员,都有自己的俸禄,将来日子过的好坏也都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说完,季亿便叫家中下人抬了箱子过来,果然有八个箱子,每一箱都是三千两银子,不多不少,绝对的公平。 除此之外,季亿又将家中的下人卖身契拿了来,每个儿子用惯了的下人都分给各房,如此一来,等这些人一走,好大的季家宅院就显的空落落的了。 季纲看着季亿满脸的皱纹,再看伍氏也显的有了老态,满心酸楚:“爹,我是长子,虽说分了家,然奉养老人都是该当的,我且先不搬,在家里伺侯你们百年。” 这话说的,倒叫季亿心里也有些不好。 伍氏这时候却笑了:“这倒不用,你们该搬就搬,我和你爹如今也不老呢,再者,家里还有好些下人,用不着你们伺侯,等将来你爹致仕,我们俩也老了,也不光赖着你们家,我们八个儿子呢,到时候轮流住着,将来死了,若是将钱财花用完了你们也别惦记,要是用不完,自然也分给你们八个。”(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寻宝 季纲越发的担忧起来:“爹和娘到底年纪大了……” 季亿一摆手:“你娘说怎样就怎样吧,我和你娘辛苦一世,将你们兄妹九人养育成人,临到老了,你们难道还想赖着我们不成,没的我们养了儿子还要养孙子的理儿,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娶了妻,房子也都替你们准备好了,快些搬出去,好叫我和你娘清清静静过日子。” 季忠这时候也说:“老大,既然你爹下了决心,你们依从就是了,若是觉得不放心,每天叫你们媳妇过来请安问好便是,你爹娘若是有个病啊痛的,你们兄弟轮流照顾,或者将老两口接过去照料都成。” 如此,季纲才不说话。 伍氏看看坐着的这些个儿子媳妇,过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比起旁人家分家,每人给你们三千两银子实在是少了,金陵居大不易,往后你们花费多着呢,按理说这钱是不多,尤其是老七老八才成家,还没有进项,这银子怕是一花就完了,然我和你爹也没旁的本事弄钱了,你爹清廉了一辈子,如今给你们的这些银子也是我千算万算俭省出来的,你们也别说多少,也别怪我和你爹不中用。” 这番话说的,几个儿子全都哭了。 季纬和季缜更是一行流泪一行道:“娘这话说的……爹娘将儿子养育成人,又帮着儿子们安置家宅,娶了妻子就已然费尽了心思,儿子们要是再不满意,也枉为人了。” 季纲也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凭自己本事吃饭,没有靠着爹娘活一世的理儿,比起爹当初,儿子们如今已然算好的了,起码上有二老提点,下头又有兄弟们扶持。” 季忠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紧捏着拳头道:“弟妹别说这些话了,咱们季家的儿孙都是好的。必然没有那等想法,要是他们谁真敢埋怨,我这个当大伯的再不济,也饶不得他们。” 季亿此时又开口道:“趁着都还没走大家一块吃顿饭。老二家的,派个人去将你妹子接来,老大家的,吩咐厨房整治席面,留你大伯也在家里吃饭。我与你大伯喝上几盅。” 孙氏和王氏立时起身安排走了。 季亿一拍桌子:“好了,都收拾你们的银子各回各屋,一会儿一块过来吃饭。” 待到一屋子人就只剩下季忠和季亿这两个老的时,季忠长叹一声:“二弟不容易啊,这辈子过的,操不完的心。” 季亿一笑:“原说我这辈子大约就是这样了,除了这些儿孙,也没个旁的正经亲人了,哪知道临老认了哥哥,我心里高兴着呢。往后家里有个什么事,我也有了个能商量的人。” 季忠想想这么些日子过的,倒也极为满意。 伍氏和林氏回房里说话,伍氏拉着林氏的手问:“嫂子,昕丫头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季昕是入秋的时候嫁到耿家的,嫁过去之后就忙着帮耿超整顿家务,又忙着应酬,倒是没有什么时间回娘家的。 说起季昕,林氏倒是笑了:“好,好着呢。比前头卫家好的多,我们姑爷别看像个粗人,可实在是个体帖的,对昕儿好的紧。如今啊,昕儿也怀了胎,再养些时候胎稳了就来瞧你。” 伍氏听了赶紧摆手:“可别,这寒冬腊月的再把昕丫头冻着,等开了春我去瞧她吧,孩子的事最是紧要。别出了差子。” “嗯。”林氏想想也是,就点头应下,又压低了声音:“原来在卫家,那老婆子总骂我们家昕儿是不下蛋的母鸡,不晓得骂的有多难听,昕儿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处,就受了那些搓磨,我原也怕昕儿子嗣上艰难,谁知道嫁到耿家没多长时间就怀上了,照我说,怕是卫家的小子有毛病,哼,他们倒好,不往自家身上寻原因,还来寻我们昕儿的不是,我如今啊,越想越觉得当初和离真是一件好事,不但摆脱了那家人,还能早早怀上孩子,往后昕儿的好日子是不愁的。” 伍氏听的也笑了:“真是这么个理儿,往后昕儿能过的好,咱们也就放心了。” 林氏说着说着就悄悄问起了季颂贤:“弟妹,贤儿如今怎样?按理说她嫁过去一年多了,也该……” 林氏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肚子。 伍氏听了直叹气:“谁知道呢,我与跟她说过,姑爷年纪不小了,怕是急着想要孩子,可贤丫头就是不听,只说不急,还说什么如今年纪小着呢,怀胎未必是好事,想着将养几年再生,姑爷也由着她,我也是没法子的。” 林氏一听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拉着伍氏又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再不提孩子的事了。 又等一会儿,季颂贤和宋怀瑾过来请安,林氏仔细观察季颂贤,发现她脸色红润,头发乌黑,再加上行动便捷,一看就是身子强壮的,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将养的。 不过林氏也不是多事的人,这话也没问,只是拉着季颂贤说了一会儿子闲话。 等到开席,一家子团坐在一处吃喝说笑,倒显的极为热闹,席间,季颂贤说起要跟宋怀瑾出去转悠些日子,大约等到年前再回来,伍氏听了原想说些什么,可看看宋怀瑾,便将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 待到吃了这顿饭,季颂贤和宋怀瑾回家,季纲兄弟几个也收拾东西慢慢的往新家搬了。 要说别人家或者还会嫌弃分家的时候分的银子少,然季家兄弟却都不嫌弃,不只兄弟几个,就是妯娌几个搬家的时候也都极为欢喜。 他们心里也都清楚的紧,季亿寒门出身,无父母兄弟扶持,日子本就过的极为艰难,待到做了官才能积攒些财物,只是到底他是个清官,哪里有多少余财,若是没有季颂贤的好运气给家里弄了好些财物,说不得他们兄弟八人的宅子都买不起呢。 如今都有了宅院,还都是五进的大宅,另外还有三千两银子傍身,虽然说花销大,然也要看各人经营,若是经营得当,将来日子也定能过的红红火火。 更叫季家媳妇们高兴的是分了家就是各过各的日子,不用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要多清静有多清静,谁能自个儿当家做主,也不乐意和旁人挤在一处呢。 尤其是刑三娘子和容娘子两人,原想着是小媳妇,等过去了怕是要过好些小心日子了,没想到嫁过去才多少日子就分了家。 说起来,刑家和容家比季家有家底,这两个人嫁的又好,自然家中便给她们多置办了嫁妆,她们底气足的紧,不说分了银子,便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她们也能将日子过下去。 如此这般,匆匆忙忙的搬完了家,便也下了几场雪,季家几个媳妇整顿好了家中事务,想着各家都有花园子,花园子也整的都极为雅致,便想着依次做东,请了大伙来贺乔迁之喜,顺便看看自家的园子,连带赏雪赏梅。 孙氏将事务弄好了,便写了帖子请人,只是家中下人去了宋府回来,只说姑太太怕是来不了了,她已然收拾了行李,马上就要外出的。 孙氏只觉遗憾,想着该去宋家瞧瞧季颂贤,只她还没有成行,季颂贤就来了,她是来辞行的。 孙氏拉着季颂贤说了好些话,只觉得不舍,季颂贤自然一一安抚,只说莫叫孙氏跟伍氏学,弄的她都走不得了。 之后,季颂贤又一家家拜访,拜访完了便和宋怀瑾坐着马车出了城,只是两个人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出了金陵城,季颂贤大松一口气。 为了行动方便,她如今穿的衣裳极为简单,穿了棉袄、棉裙,外头罩了青缎面灰鼠里的披风,手中捂着手炉,时不时的掀开帘子朝外望望,看到天地一片白茫茫,时不时还有雪花落下时,也不由的赞了一声:“这雪下的倒是好,瑞雪兆丰年,明年说不得要风调雨顺呢。” 宋怀瑾将她抱坐在怀里,将车帘放下:“外头冷的紧,莫着了风,你昨儿夜里没睡好,如今在车上补个觉吧。” 他这般一说,季颂贤倒觉得有了困意,便打个呵欠,不一时就睡着了。 外头阮二将车赶的越发的平稳,就怕将主母惊醒。 睡了一觉,日已近午,宋怀瑾已经翻出些吃食,季颂贤看了倒了两杯热水,两人就着热水将食物吃完,又叫阮二停车,给他送了些热水和干粮。 下午,赶车的人换成风部的人,待离金陵城远了,又有几辆马车追上。 宋怀瑾拿了地图指给季颂贤看:“成家的宝藏离金陵并不远,然咱们目标太大,为着防人跟踪,咱们只能多绕几圈,再弄些迷惑人的地方,之后咱们再悄悄过去。” 季颂贤早已将这地图熟记在心,知道那宝藏便是在金陵城西边两百多里处的一座无名山中,也知宋怀瑾的身份必然引人注意,遂也点头应下。 待又走了一日,好几辆同样的马车就分散向各方。 而宋怀瑾和季颂贤则留在了一家客栈,又过一日,阮二回来只说不用再防备了,宋怀瑾这才又叫阮二赶出一辆早就藏好的马车,之后又有风部的几个人追上,这才向那处地方出发。(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两年 “就是这里?” 季颂贤极度怀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原本印象中藏宝的地方都应该是名山大川,或者是险峻之处。 然眼前不过是个小土堆一般的山丘,上头也植了些树,不过也不茂盛,看起来丝毫没有出奇的地方,若不是这山丘在荒郊野外,还是人迹极为罕见之处,说不得这上头或被盖了房子,或弄成梯田耕种,也有可能将山上的土挖了弄土坯盖房。 阮二一笑:“正是这里。” 说着话,他一人上前指着一条小路道:“顺着这里走便成。” 宋怀瑾去扶季颂贤,季颂贤一笑“不必了,我还没有那般虚弱。” 只是到底宋怀瑾还是不放心,必要扶她的,两人相扶着上了山,后头又有风部的那些人跟着,没用多少时候,阮二停住脚步,季颂贤便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 阮二叫过几个人来合力将石头推开,却见下头还有些浮土,风部那些人拿了工具将土挖开,就看到一个石板。 石板上头有个圆孔,大小能伸进一根手指去。 宋怀瑾看了几步过去将食指伸了进去,才伸进去便觉指尖一痛,等拿出来的时候,就看着手指上冒出血珠子。 季颂贤看了赶紧拿帕子给他包好,就在此时,却听阮二惊道:“这石板自己开了。” 两人赶紧去看,就见那般大的石板竟然没了,也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阮二叫风部的人拿了绳子将他拴住,对宋怀瑾一笑:“小主子,我先下去瞧瞧,若是没有危险您再和夫人一块下去。” 宋怀瑾点头:“小心。” 阮二笑着叫人放绳子,他一点点往下走,这绳子才没放多长,就听阮二在洞中喊道:“有台阶,很不必再放绳子。” 一时。又听阮二道:“这里头光亮的紧,也不必点火把,对了,应该有通风口。竟没有什么异味。” 如此,应该是没有危险的,宋怀瑾就叫风部先进去五人,过了约摸有一刻来钟,一人回来说里边并没有异常。宋怀瑾才扶着季颂贤也进去了,他们后头是风部的另外十人。 果然里头有石阶,沿着石阶往下走,走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就是一个宽大的石头彻的空间,却见里头放的大大的楠木箱子不计其数。 阮二已然打开一个,里边码的全都是金条,金光灿灿不知凡几。 宋怀瑾也过去打开一个箱子,里头放的满满的都是各色的书卷,又开一箱。这一回是一箱美玉。 季颂贤也开了一个箱子,里头都是银砖,风部的那些人也都各自打开箱子,却见或金或玉或银或珠宝,一时珠光宝气,晃的人眼花头昏。 宋怀瑾翻看了几箱书,将一些孤本拿出来整理好,又拿了些珠玉金银,叫风部的人抬出去,剩下的那些指着对阮二道:“都锁好。将此地守好,这些东西慢慢倒出去装船,给师傅运过去。” 阮二一听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咱们正缺这些个呢。偏生就来了,成家几辈子的收藏便宜了主子。” 宋怀瑾也笑了笑,又看一时,见没有旁的引人注意的东西了,这才和季颂贤往回返。 待他们出去的时候,风部的人已经将那些珠宝书籍装了车子。宋怀瑾叫他们先押送回去,他和季颂贤总归也不急,便慢悠悠的一边游玩一边往回赶。 待到两人回到金陵时已进了腊月,宋怀瑾销假,被庆丰帝抓住发了好一通的火,埋怨宋怀瑾不声不响就跑了,留下许多难缠的事情给他。 宋怀瑾不动声色的听着,待听完,直接留下一句话,险些将庆丰帝气个倒仰。 待到宋怀瑾回去与季颂贤说起,季颂贤也觉好玩的紧,搂着宋怀瑾的脖子笑道:“若是有朝一日咱们离开了,你猜陛下会如何?” “总归是要走的。”宋怀瑾在季颂贤跟前本就绷不住脸的,这会儿子脸上也带着笑刮刮她的鼻子:“不能为着他,咱们不回去吧。” 季颂贤想想也是,便将这事抛在脑后不提。 在外头到底风餐露宿,待回到家里,住进暖和的屋子里,季颂贤舒服的不想动弹,只是到了吃饭的点,再加上她肚子饿了,便叫绕梁拿了小炕桌摆在床上,捂着被子盘膝坐下只等着吃。 宋怀瑾看了越发的好笑,索性他也无事,便脱了鞋和大衣裳,也窝到床上,和季颂贤抢了一张被子将两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对雪夜吩咐:“叫厨房再弄个热热的辣辣的菜,弄碗鸡汤来。” 不过一会儿子,绕梁和雪夜端了饭进来,便见两位主子裹的跟个大球似的,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分外难受。 季颂贤闻到香味,立时对雪夜招手:“快些摆饭,我瞧瞧都有什么。” 却见绕梁摆了两个菜,一个是蒜苗炒鸡蛋,还有一个拌菠菜,雪夜摆了一小盆野鸡汤,一盘辣白菜,又有一盘水煮虾,一盘烧鹿肉,最后摆了两碗碧梗米饭。 季颂贤早饿坏了,如今看到这些个菜立时拿碗盛了些汤,又就着菠菜和辣白菜吃了几口饭垫了垫,之后才又拿起虾子剥着。 宋怀瑾一行添饭,一行对绕梁和雪夜道:“这里不用你们伺侯了,你们也去吃些东西。” 那两个笑嘻嘻的退下,宋怀瑾见季颂贤才刚剥好一个虾,手中拿着白嫩嫩的虾仁,便趁季颂贤不备张口抢了去,气的季颂贤直瞪眼:“你这人……” 宋怀瑾又赶紧夹了块鹿肉放到季颂贤碗中:“你尝尝,这鹿肉烧的极好的。” 季颂贤白他一眼自去吃饭,待吃过饭,只觉得身上热乎乎暖哄哄,就穿鞋下来走动走动,一时宋怀瑾也吃完了,就叫人收拾了,他和季颂贤两人将带回来的那些银金珠宝以及书籍又拿出来检查一番,季颂贤挑了些书准备送到季家。 宋怀瑾则拿出些金条以及珠宝交给季颂贤:“岳父岳母才分完家,想来各家都不太宽裕,又到了年根底下,兄嫂们必要备年礼,如此一来,日子越发的紧迫了些,怕是嫂子们也顾不得打新首饰,咱们得了这笔横财虽不好与人说起,然你拿些出来打上几套首饰给岳母和嫂子送去也使得的。” 季颂贤一听倒也笑了:“倒也是这么个理儿,正好我前儿无事的时候画了些头面图样,我瞧着倒好,待明儿我捡出些来叫匠人打了再给娘和嫂子们送去。” 说到此处,季颂贤便问宋怀瑾:“到了年根底下,咱们是不是也该备些年礼?” 宋怀瑾立时摆手:“很不必,你只要给岳父他们准备一些便成,旁的人都用不着,总归咱们在这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也不必很与人结交。” 季颂贤听后表示明白,也乐意轻闲些。 待第二日,她果然收拾了图样寻了些匠人打制头面,因冬日戴金器,这些金子倒也正好有用处。 等到首饰打制好,季颂贤亲自带了些与伍氏送去,剩下的那些便叫家中婆子丫头给几位嫂子一一送去,待送过之后,各家又有回礼也不用一一描述。 因着不必很备什么年礼,再加上发了这样一笔横财,季颂贤和宋怀瑾倒是很过了个肥年,待到了正月,便有各家摆席吃酒,也送了帖子给季颂贤,季颂贤除去到了季家还有襄阳公主府,旁的人家一概都没去,若有人来请,只说着了凉身子不舒服,不便出去。 如此,她日子倒是极为自在的,这一晃冬去春来,便又是两年时间过去。 两年时光中,季颂贤又写了两本书,一本便是写未来星际时代的,另有一本却是写一个女皇成长史的,两本书卖的都极为火爆,尤其是那本写女皇的,更是被后宅女子翻看了不晓得多少遍,险些被庆丰帝下旨禁了。 又有阮二将成家那些宝藏给宋怀瑾的师傅运去,待阮二回来的时候,竟是给季颂贤捎了一箱子的各色衣裳,还有一箱子的头面首饰还有好些字画。 旁的倒也罢了,偏那些字画季颂贤是极爱的,得了立时拿去装饰书房,又在自家卧房挂了一幅,旁的都好好的收了起来。 那一箱子衣裳季颂贤倒也喜欢,觉得很有些异国风情,穿出去做客,倒也引起一时风潮来,搅的金陵城许多贵女争相效仿,季颂贤便干脆照着那个款式又很做了些换着穿。 她本就长的美艳之极,穿什么都好看,然这番装扮又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风情,竟将宋怀瑾迷的更为离不得她了。 宋怀瑾这两年时间不只掌了西大营和锦衣卫,便连皇宫守卫都接掌过来,风头一时无两,同时,他又仗着权势查抄了不少世家大族,惹的朝中官员提及他都恨的牙痒,然却无人敢触他霉头,背地里却恶狠狠的骂,只说有一日必要废了他,只宋怀瑾并不往心里去。 这两年里季颂贤和宋怀瑾夫妻越发恩爱,在家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按理说也算是日子过的很美满,只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到如今都没有一儿半女,季颂贤的肚子不曾有过动静,这又惹的许多人恨声说只怪宋怀瑾恶事做多了遭了报应,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女传承。(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子嗣 “妹妹快些。.XsHuoTXt” 孙氏不住催着季颂贤,季颂贤笑着换好衣裳,挽了挽头发跟着孙氏出了门,门外已然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孙氏的,一辆是管家备好给季颂贤坐的。 季颂贤扶着雪夜的手上了马车,绕梁又叮嘱车夫赶稳些,一行人这才出发。 车子走了约摸半个来时辰,就在一处大宅院前停下,季颂贤掀帘子一瞧,就见那宅子门房很是宽大,如今张灯结彩显的极为喜庆,管事的穿了崭新的茧绸袍子站在门口笑着迎人,孙氏已经下了马车,正叫丫头递上礼物,季颂贤一瞧也跟着下车,叫绕梁将备好的礼单送上。 待进了院子,孙氏和季颂贤熟门熟路进了主屋,绕过偏厅,一径进了卧房。 进去之后见屋里没几个人,只林氏还有伍氏坐在靠西墙的一溜椅子上,小林氏站在一旁正同季昕说笑。 孙氏进门就笑:“快些将我大外甥抱出来瞧瞧。” 季昕一指床上还在熟睡的一个小小的人儿道:“且去瞧去,只轻些,别吵着他。” 季颂贤也跟着过去瞧了几眼,这孩子长的倒真是好,丁点不像耿超,外貌全部遗传了季家人的好相貌,肤白浓眉,看起来很秀气可爱。 孙氏坐下又看了一会儿越发的欢喜:“这孩子长的真好,像他的舅舅们,以后也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季颂贤也笑道:“嫂子说的是,昕姐姐一朝得男,以后日子怕要过的越发的顺畅。” 林氏一听这话立时捂了口笑:“可不是么,本来耿超对她就极好的,这回生了个小子。越发的不知道怎么供奉她了,偏她还不知足,整日的指使耿超,昨儿我来了瞧了瞧,哎呀,幸好她是我闺女,我不好说什么。不然我非得刺她两句不成。” 季昕听了也笑。眉目间都是幸福欢畅。 伍氏拍拍林氏的手:“你这话说的,姑爷对你姑娘好岂不是好事,哪里有你这般当娘的。” “也是。我们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林氏说了一时也跟着笑。 说到此处,小林氏插了一句:“原那卫家不知足,我妹子这样好的人到了他家还那样折腾,骂我妹子生不出娃。谁知道和离了妹子嫁到耿家才一年多功夫儿子都满月了,他卫家后来又娶了一个。别说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我看,分明就是卫家小子生不出来怪到我妹子身上。” “说他做什么。”林氏瞪了小林氏一眼。不过,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得意:“这人啊,就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否则怕是要断后的……” 她这话没说完,小林氏就紧着拉林氏的衣裳。又朝还在看孩子的季颂贤呶了呶嘴。 林氏忽然想及季颂贤到如今也没孩子呢,一时觉得说错了话,很是有些尴尬。 然孙氏却是个直肠子脾气,看完孩子就拉着季颂贤问:“妹子还没有?” 季颂贤笑着摇头:“没呢,怀瑾说我年岁又不大不必着急,再等几年生也不晚。” “话可不能这么说。”孙氏听了不由一急:“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么?女人生孩子可不能太晚,晚了小心生不出来。” 林氏听了这话也极为赞同:“贤丫头听你嫂子一句劝,咱们家不兴纳妾,然又讲究多子多福,你生的晚了,生上一两个就生不出来了,多耽误事,不如早些生,多生几个,这样才能拢住男人的心。” 季颂贤心里自有主意,却也不好反驳旁人,只能低头不语。 伍氏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瘾,想了想问季颂贤:“是不是你和怀瑾谁有些毛病?要真是那样,我寻个好大夫给你们瞧瞧,不然请宫中御医看看也成。” 季颂贤赶紧摆手:“哪里是那般的,我们有什么毛病?并没有的,只是现在不想要罢了。” 她虽这般说,然伍氏和林氏却以为她不过推辞之言,说不得她和宋怀瑾身上真有些毛病也未为可知,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寻个好的大夫给两人好好的诊治一番。 说了一会儿话,便有许多宾客到来,季颂贤便跟着伍氏几人移到偏厅说话,待到半上午的时候,许多的女客来了,多都在正厅歇着,季颂贤也过去一一相见。 她才进门,襄阳公主就对她招手:“正说你呢这就来了,赶紧坐我身边,我与你说两句话。” 季颂贤笑着过去,襄阳公主挽了她的胳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在家里忙什么呢,连门都不出了。” 季颂贤轻笑一声:“并没有忙什么,只是我那织坊才出了些新花样的缎子,正要安机器招女工呢。” “真的?”襄阳公主眼睛一亮:“要是织好了必得给我留些,这两年你家织坊织出来的料子供不应求,有几回我都险些抢不着。” “必然是给您留的。”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声,又道:“去年黄河两岸许多地方洪不滔天,淹了不知道多少人家,好些难民都往金陵赶,有许多小姑娘家家被卖或者被遗弃,我家下人倒是收了些好的,宋娘子教了些日子,我前儿也过去瞧了瞧,都教的极好的,我想着寻些大的女孩子给她们弄些好花样,叫她们做些绣活,或者去印书作坊帮着捡字,这不,这几日又过去检测一番,寻出约摸有二十多个孩子。” “你倒也有那等样的耐心。”襄阳公主叹了一声:“谁家买了人不是做下人的,偏生你当姑娘一样供奉着,教她们读书识字,女红针织,有些聪慧的还教琴棋书画,那些女孩子跟了你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份。” “手里有些余财,尽我能力罢了,我要是没钱连自己日子都过不下来,哪里会去做这等事情。”季颂贤倒也不邀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然襄阳公主却越发觉得她心性好。拉着她的手道:“也是宋指挥使宠着你,换成别人家的太太奶奶这般,你瞧着吧,自家就先闹腾起来了。” 季颂贤抿了抿嘴,只是笑,却不答话。 襄阳公主这时候却凑近了季颂贤小声道:“咱们不是外人,我说句话你也莫恼。” “你有话就说。几时这样叽叽歪歪了。”季颂贤看了襄阳公主一眼。神色间有些疑惑。 襄阳公主声音放的更低:“要我说,总没有子嗣也不是个事,你不知道朝中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宋指挥使也是涵养好,换个人非得急眼了不成,你这样……很该寻个大夫好好的诊治诊治,或者吃些药。或者怎么的,要真是怀不上了。你收了那么些女孩子,教的又好,又是知道感恩的,很该挑一个好生养的先生个孩子出来。你抱到身边养着也是一样的。” 季颂贤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堵得慌,然襄阳公主一番好意,她也不能翻脸。只能小声回道:“若不是自己生的我又何必,我宁可一辈子不养。也绝不会养旁人的孩子,再者,怀瑾也并不会说我,我们两个也都商量好了,万事由天,若真是一辈子都没子嗣,我们两个过就行了,我养了那么些女孩子,我也不信没有一个孝顺给我们养老的。” “唉。”襄阳公主叹了一声:“你就倔吧,以后就知道厉害了。” 话虽这般说,然她也不再劝。 只是,襄阳公主不说了,才进门的一位妇人却急赤白脸过来对季颂贤笑的很是有几分挑衅:“今儿耿将军家儿子满月,没想着宋指挥使夫人也来了,倒真是稀奇呢?我还以为你怕伤怀不来呢,看起来,指挥使夫人的脸皮子也够厚,心也够装得下事,要是我,保管缩在家里不敢再出门的,真真是……唉,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又最是善妒,连个妾室通房都不给男人纳,莫不成还想着叫宋指挥使绝后的。” 这妇人季颂贤看了好一时才知道是哪个,原来是朝中新任胡御史的太太,她娘家姓方,原也是大家族,前年才叫宋怀瑾抓了把柄很是查抄了一番,虽没彻底败落,然最有出息的那几个爷们却是不成了,也难怪她看到季颂贤这般急眼。 季颂贤抬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我不如胡太太那样好性,没的自己生闺女,偏生抬的那些小妾通房一个个都生下小子来,将来再大的家业,也得给了别人的骨肉,说不得叫别人的小子联手将你闺女赶出去也不一定,又图个甚么,我宁肯叫人说我善妒呢。” 一番话气的方氏险些没倒下,深喘几口气恨声道:“你这般的若是生在旁人家必得叫人休了去,幸好你生在季相家,不然……” “是极。”季颂贤又是一笑:“我天生命好,父母宠爱,又有八位有能为的兄长护着,还有两位能赚钱的堂兄帮衬着,且我相公对我又极好,总是不许人说我一句不是,自然是不怕的,对了我记得去年顾家姑娘惹了我,回头我相公寻了个事便叫顾家老爷罢了官,这些啊,别人再羡慕也不成的。” 说到这里,季颂贤挑起眉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得色:“胡太太,你确定你再说些不讲究的话我回去不给你添油加醋,胡大人可是才升了御史,万一叫罢了官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说不得一气之下要休妻呢。” “你,你……”方氏心中一惊,就有几分胆怯,气的说了几句,又怕季颂贤回去真鼓动宋怀瑾寻胡御史的麻烦,只能恨声寻了个地方坐下,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怒色。 如此这般,原还有几个想寻事的,只是想想宋怀瑾的权势,再想想自家男人父兄,便也只能罢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告老 只过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去里屋瞧小娃娃的妇人出来,才坐下便是一阵夸奖,好些人都夸耿昕命好,一举得子之类的,时不时的还偷着瞅季颂贤两眼。 季颂贤倒是没怎么着,反倒是伍氏和孙氏几个极为担心。 待到吃完了席,季颂贤要走,伍氏拉她一同出门,待坐车的时候,伍氏叫季颂贤坐她的车,季颂贤情知伍氏有话讲,便笑着和伍氏坐在一处。 上了车,伍氏就搂了季颂贤,眼圈微红:“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委屈什么。”季颂贤越发笑的欢快:“正如我和胡太太所言,我有父母疼爱,又有兄长维护,便是怀瑾对我也是极好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知道娘要说什么,这件事情强求不得,娘且放心,我无事。” 这话把伍氏想说的也堵在心里,长久之后,伍氏才叹了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话虽这样讲,然伍氏终归还是猜不透宋怀瑾的想法,为着季颂贤着想,她想着待回到家中便该叫季纲寻了宋怀瑾出去吃酒,顺带探问一下。 过了一会儿,车子在宋家门口停下,季颂贤下车,带着几个丫头回府,伍氏看她进了门才走,回到家里,伍氏将吃席的时候那么些妇人都想看季颂贤笑话的事情说与季亿,季亿听了之后也跟着生了一回子气。 生完气,季亿就叫丫头婆子都退下,屋中只留下他和伍氏,季亿攥着伍氏的手道:“陛下登基,几回开科取士,如今已然有了许多心腹重臣,且陛下如今极为宠信年轻臣子,我想着,我劳心费力一辈子,如今儿子都起来了。是不是也该告老了。” “你想致仕?”伍氏微变了脸色:“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变动?” 季亿一摆手:“变动倒也有些,然也不至于牵连到我身上,只是咱们家大孙子都要娶妻了,再过几年咱们也该抱重孙子的。再者,老大那样大的年纪了,我若老是在上头呆着,老大仕途就会不顺,就算是为了给儿孙腾地方。我也得告老,还有,这两年里怀瑾越发的变本加利,你算算因着他罢官的,抄家的有多少,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早已怨声载道,我估摸着,朝中许多大臣都在联络,想要联名参奏他。” “真的?”伍氏腾的站了起来,脸上颜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历来锦衣卫指挥使能得个好结果的就没多少,若是他有什么,咱们贤儿可怎么办?他们俩可连个儿女都没有呢。” 季亿拉拉伍氏的手:“怀瑾身在那个位置上,又怎么会不知道有人要参他,怕是也有应对之法。” “有应对又怎么样。”伍氏越发的着急:“这一回应对过去,下一回呢?只要他在那个位子上,参奏就绝对断不了。” 说起来,伍氏虽然不识得几个字,然却最是个精明干练的,做了那么些年宰相夫人。什么事情没见过,说不得,她看事比许多朝臣都要透彻,然而也正因为看事透彻。担心也就越多。 季亿担忧并不比伍氏少,到此时也只能道:“正因如此,我才越加要告老还乡,只期望将来陛下能看在我善始善终且不恋权势的份上能够多担待怀瑾一些,说到底,咱们贤儿是郡主。算是皇家人,就是以后再怎么样都牵连不到她身上,只是,她和怀瑾夫妻相得,这么几年里怀瑾对她又好,要是怀瑾有个什么,她哪里受得住啊。” 越是这般说,伍氏心头越加的沉重:“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叫人操心的。” “罢。”过了许久,季亿摆了摆手:“且先这般吧,走一步说一步,将来甭管怎么着,咱们想法子保住怀瑾的性命。” 伍氏和季亿商量着,又替季颂贤担忧。 季颂贤回家之后倒是吃了一惊,往常不到天黑绝不会看到人影的宋怀瑾竟然在家里好生坐着。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季颂贤笑着将大衣裳交给一旁侍立的小丫头,坐到宋怀瑾身边,示意丫头给她弄些茶水来。 宋怀瑾回首攥住季颂贤的手:“你好生收拾一下,过不了多久咱要……” 底下的话宋怀瑾没有说完,然季颂贤却是明白怎么回事,一听之下笑的越发欢畅,笑过又有几分担忧:“这一去也不知道多少时候才能回来一趟,我总归惦念父母。” “放心。”宋怀瑾伸手将季颂贤抱住放到怀中拍着她小声道:“等到咱们回去,我就求师傅弄些养身子的药叫人捎了给岳父岳母,总归能叫他们好生保养,若是那件事情可成,咱们将岳父岳母接过去住一段时间也行。” 季颂贤索性搂了宋怀瑾的脖子,对着他耍赖撒娇:“那里可置办好了宅子,有没有田庄铺子之类的,你多少年不回去,谁知道会不会受人欺负。” 宋怀瑾只觉得好笑,却也不得不安慰季颂贤:“放心,绝对无人敢欺负咱们,师傅是个最位高权重的,咱们过去只有好,没有歹的。” 然季颂贤还是有几分担忧的,位高权重又能怎样?季亿位极人臣,不能说不是位高权重,宋怀瑾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位高权重,可最终结果,还得看上位者的心情。 只是想到宋怀瑾寻常和她讲的那些事情,到底那处和大夏是不一样的,百姓越多自由,便又有几分向往之情。 “我明儿就叫人收拾起来,还有咱们收养的那些姑娘,我得好生问问她们的想法,若是她们乐意跟咱们走呢,咱们就带着,若是不乐意,我也好给她们好生安顿一下,还有刘氏以及宋三娘几个,总归得安顿好了才行。”季颂贤一行和宋怀瑾说着,一行心里盘算自家这些人要怎么安排。 宋怀瑾点头:“你自己看着办,这几日朝中不稳定,我得好生瞧着些。” 说到这里,宋怀瑾脸拉了下来:“趁着临走之前,我得叫那些给你气受的人吃些亏,总归不能叫她们白白费了口舌。” 季颂贤一听就知道宋怀瑾怕是知道她在耿家被人当成笑话了,见宋怀瑾要给她出气。她也不劝着,点头道:“嗯,是得好生出出气的。” 宋怀瑾笑着抱她起身将她安置在床上,又说了好一些话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紧接着几日。那胡御史家里就出了好些事,先是胡御史领回去一个长的极美的姨娘,后来又是胡太太养在身边的庶子跟她亲生的闺女闹起别扭来,将她闺女打了一通,还指责胡太太苛待了他亲娘。胡御史也向着他那庶子,给了胡太太好生的没脸。 另外,又有几家太太奶奶家里也生了许多乱子,不是被长辈叫去训斥,就是底下姨娘庶子闹腾,一时又给金陵城里凭添了许多笑话。 而便在此时,宋怀瑾与人在酒楼喝酒,佯醉只说妻妾众多乃后宅之源,便有官员直指季颂贤,只说宋太太善妒宋怀瑾畏于季相权威。不敢纳妾而已,完全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宋怀瑾大笑,直言人心都是一样的,甭管男人女人哪一个是不妒的,怕是菩萨都有私心,男人想叫自家女人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但凡女人跟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心里都不好受,可却苛求自己纳了许多美妾还要妻子心平气和好好对待,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说自家夫人善妒正是因着心中有自个儿。那些不妒的,分明就是心里没有你的,或是根本瞧不起你来,有些人不说好好琢磨一下。反而越发的得意洋洋的。 虽然宋怀瑾这话说的极为难听,然要是仔细一想,也觉分外的有道理,听的好几个人都是心神动荡难安。 自然,这话没多久就传了出去,越发叫金陵城里那些太太奶奶羡慕极了季颂贤。好些个姑娘对宋怀瑾更是心生钦慕之情。 就在此时,季亿进宫求见庆丰帝,庆丰帝在乾清宫召见他。 季亿进了乾清宫,先给庆丰帝行了礼,便送上折子:“陛下,臣近几年只觉年老体弱,许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这几年越发的感觉明显,好几件事情险些办坏了,臣深感无力再任宰相之职,特来跟陛下请辞,请陛下看在臣年岁越来越大的份上允臣告老。” 庆丰帝吃了一惊,打眼看季亿,见他满脸的诚恳,便道:“朝中还需要季卿,怎能告老。” 季亿垂头,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臣自打二十多岁上中进士为官以来,到如今四十余年,臣不敢说有多大的功业,然也算是勤勤恳恳,尤其是自陛下登基以来,臣于陛下君臣相得,陛下对臣的知遇之恩,信任之情臣不敢或忘,臣也想再替陛下多做几年事,然臣这几年确实身子骨不行了,若是再不告老,说不得要出什么漏子,为了朝庭安稳,也为着臣能轻闲几年,臣请陛下允准。” 这般说着,季亿老泪纵横。 庆丰帝想及他登基以来,季亿就一直辅佐帮衬,算得上忠心耿耿,且季亿没有什么私心,又最是清廉能干实事的,这么些年以来,也算是替他安稳朝臣,牵制高太后,立下了许多功劳,如今他手底下可用的朝臣也多了,有好几个都有宰相之才,倒也不须得季亿再坐镇,既然如此,允了也就是了。 因此,庆丰帝脸上虽为难,可还是点了头:“既然季卿要告老,朕也不能不尽人情,朕准允就是,原来季卿家住的宅子是朕赐下的,虽季卿告老,然这宅子朕也就不收回了,卿放心安住,朕再赐卿白银万两以示嘉奖。” 季亿不想还有这等好事,立时叩头谢恩。 庆丰帝亲自下了御座将他扶起,洒泪道:“朕和季卿君臣相得,卿若告老,朕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比卿做得更好,卿这一走,朕也极为难过。” 君臣二人险些抱头痛哭,待过了好一时,两个人擦了泪,季亿才又道:“臣虽告老,然也不会离开金陵,陛下若得空的时候,可去臣家中坐上一坐,臣虽不才,然也能给陛下供上清茶一盏,和陛下聊上几句。” 庆丰帝听的心里越加难受,又安抚季亿几句,才叫他告退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太子 “丫头,快些收拾东西。” 季亿喜气洋洋的回到家中,将官袍一脱便嘱咐伍氏一句。 伍氏挑了挑眉:“打今儿起便不用每日上朝,再不用为朝中之事烦心了?” “是极。”季亿笑道,端过茶来喝了一口:“趁着天气好,咱们也出去走一遭,眼瞧着这样大岁数,再不走走怕是走不动了。” “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去哪?”伍氏比季亿更加心急。 季亿想了一会儿:“先去温泉庄子泡两日温泉,再坐船沿运河瞧瞧景致如何?” “好。”伍氏笑的越发的眉花眼花:“上一回坐船还是跟你一块来金陵为官的时候,一晃眼多少年就这么过去了,这回再走一遭大运河,这一辈子也算不屈了。” 两个人商量的好好的,再加上家中没有小辈在,整个宅子主子也就统共两个人,自然说走就走,到了晚间,两人已然泡起了温泉。 只是,季亿想的很好,然许多事情都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的。 泡了两日温泉,季亿和伍氏才要收拾东西去运河边上坐船,便有家里下人赶来,着急忙慌道:“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朝中许多大臣都具折子参奏姑爷,陛下说明儿早朝上叫姑爷自辩。” “老夫前脚告老,后脚他们便如此行事。”季亿一听就有些怒气:“得,收拾东西回吧。” 伍氏自然也不说去运河了,着急着收拾了几件要紧的东西就坐车回城。 东西都没放稳当,伍氏和季亿便去了宋家,未进门,得了信儿的季颂贤便带着几个丫头迎了出来,伍氏一把攥住她的手,进了屋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生也不着急?” 季颂贤抿嘴一笑:“娘且坐下说。” 待伍氏坐定了,季颂贤就端了茶点过来,伍氏哪里吃得下,只拿眼瞅着季颂贤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清楚。朝中大半的人都要参怀瑾,这可是大事,你怎生……” 季颂贤坐过来,一把挽住伍氏的胳膊:“他们参他们的。干我们何事,总归怀瑾不会有事就是了,只是却要耽搁爹娘游玩的时候了。” “傻丫头。” 伍氏又哪里真舍得骂季颂贤,这时候态度早软了下来:“我和你爹什么时候去玩不成,只要你们好好的。便是不去又能怎样。” “娘。”季颂贤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凑近伍氏悄声说了几句话。 伍氏一惊:“真的。” 季颂贤点头:“自然是真的,所以娘不必担心,且等着我们安顿好了接娘过去瞧瞧。” “好。”伍氏总算是笑了,握着季颂贤的手分外高兴:“竟有这等事情,我是万万想不到的,这也是你们的造化了,虽然说以后你们离的远了,然什么都比不得你们平安。” 季颂贤也笑了:“这几年我们不要孩子也是因着这个。到时候飘洋过海的,万一孩子半路有什么事,还不如先不要,等去了那边安顿下来想生几个没有。” 伍氏越发的放心起来,拍了拍季颂贤的手:“如此我倒是真放心了。” 不说季颂贤和伍氏,只说到了第二日早朝,也不知道为着什么,这早朝竟挪到了祈安殿,倒是叫许多朝臣都很惊讶。 说起来,祈安殿一般都是陛下接待藩帮使臣或者外国来使所用。早朝自来没有在这里举行过的。 虽然惊异,然大家也都没有点破,到了时候,早早的按文武站好了队。便听到净道的声音,再有许多脚步声传来,庆丰帝升座,看看底下文武百官,朗声道:“近几日众卿联名参奏宋指挥使,朕今日叫宋使指挥自辩。” 他话才说完。已然有许多大臣浑身只觉寒意,想及两年多前江家下场,那时候,也是宋怀瑾自辩,结果就叫江家没了以后,之后又有成国公府的事情,这一回,也不知道要怎生是好呢,若是朝臣这边赢了,只手遮到的宋指挥使怕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可若是宋怀瑾赢了,菜市口怕又要血流成河了吧。 朝堂之上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如今已然是户部尚书的季纲紧张的看着从殿外走来的宋怀瑾,捏紧了拳头,心中极为担忧,心说时候真是不对,若是父亲还未告老,说不得能凭着资历还有君心帮宋怀瑾一把,然他如今才升了尚书,虽在朝上也能说上几句话,却万万比不得季亿的,这可得怎生是好? 季家另外几个也上朝听政的弟兄也都满脸的担忧。 可宋怀瑾却丝毫都不担心,快步进来,在前头站好给庆丰帝微行了礼,脸上带着几分狠厉:“不知陛下叫我来为何事?” “大胆。”一位御史忍不住跳将出来:“陛下面前休得放肆。” 宋怀瑾扭头看向那位御史,一声冷笑:“陛下都未如何,岂容尔等放肆。” 一句话将那御史挥退了,宋怀瑾又看向庆丰帝,庆丰帝笑了笑道:“朝中众卿参奏于你,这是折子,你自己看吧。” 说话间,已有内侍将小山高的折子搬到宋怀瑾跟前。 宋怀瑾竟是先搬了把椅子大模大样的坐下,之后就翻看起了那些折子,一行看一行冷声道:“岂有此理,监查百官本就是我的职责,有些人自己做了亏心事不说,反倒怪锦衣卫监查他,莫不是他们贪腐不忠都无人管才好。” 咚的一声,宋怀瑾将那折子扔在地上,又拿了一本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笑了几声:“说我滥用职权,这倒也有此等事,只是众位谁没谋过私,敢有站出来的我便自己领罪。” 又一本折子扔在地上:“说我有不臣之心,倒也好笑,陛下觉得呢。” 一本一本的折子扔的满地都是,朝中许多的大臣看的都红了双眼,更有些额上青筋暴起,实在忍不住几步上前跪在地上痛哭失声:“陛下,宋怀瑾实乃奸妄之人,这两年里,死在他手底下的官员有多少?那诏狱之中冤魂累累,血色漫天,他滥用职权打压异已,公私不分,为其夫人不知道欺压了多少良善,又手掌禁军,将西大营几乎变成他的私军,若有一日他但凡不够忠心,整个金陵危矣,求陛下不要再重用此人。” 一位胡子都白了的老臣也跪下痛哭:“请陛下严惩宋怀瑾,若是此等奸人不除,臣宁可以死谏君。” “倒真是敢说,死谏啊,自来只有昏君才有直臣死谏,尔等想当直臣,却将陛下置于何地?”宋怀瑾冷笑着一脚将剩下的折子踹倒,傲然道:“陛下若是信我就该怎样还怎样,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 “陛下,宋怀瑾实在张狂。”又一位大臣跳出来直指宋怀瑾:“若是再任由他横行,臣等性命不保,臣等宁愿告老,也不愿再与此等人为伍。” “求陛下严惩此贼。”一屋子的大臣多半都跪下来了,看样子是要逼迫庆丰帝的。 庆丰帝看此情景,脸都拉了下来。 季纲越发的着急,捏了捏拳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要逼君……” “季大人是宋怀瑾的大舅子,你们季家在他那里得了不知道多少好处,自然要保他的,然我们却是再容不得他了。” 先头的老臣抬头啐了季纲一声:“乱臣贼子。” 季纲气的险些大骂出声,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才道:“怀瑾也不过是忠君为上,这几年他将西大营管的很是不错,又教导禁军武艺,锦衣卫那里也执掌的……” “呸!”不待季纲说完,便又有几个大臣啐向他。 宋怀瑾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身影一闪,只听得啪啪几声脆响,竟是那几个大臣每人挨了几个耳光。 到此时,跪倒在地上的大臣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然不起,一个个越发的哭的卖力。 就在这等紧要时刻,地听得外头一名小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大华国来使请见……” 这一声惊的满殿的人心神恍惚,谁也没想着竟在这个时候有外国使臣来朝,先前竟是谁都没得着信,实在是奇怪的紧啊。 庆丰帝抬了抬手:“宣……” 过不多时,便见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和一个身量适中,穿了紫衣的女子进殿。 四人进来之后弯腰给庆丰帝见礼:“臣等见过大夏皇帝,臣奉我国女皇之使来陛见皇帝陛下,另外,也是来迎我国太子和太子妃回国的。” “太子?”一个朝臣惊叫出声:“贵国太子如何在我朝?” 只是他话才说完,便见先头那个高个子穿着紫色官袍的使臣已然将手搁在胸前,朝着宋怀瑾弯下腰身:“臣见过太子殿下,女皇陛下说太子在外头玩的够久了,该带太子妃归国,陛下说还没见过儿媳妇呢。” 一句话,满殿皆惊,众臣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宋怀瑾。 过半的文武大臣心里实在是酸爽之极,原说要联合起来将宋怀瑾拉下来严惩,好为自家死去的亲朋报仇,哪里想到这种时刻竟然暴出此等事来。 谁能想到宋怀瑾竟是大华国的太子,这叫他们还要如何报仇?(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来使 “快去看看大爷回来没有?” 伍氏一大早就不住的催着丫头婆子去门口观望,季亿被她吵的也坐不住了:“你别急,该来的怎么都躲不过。” “我能不急么。”伍氏瞪向季亿:“要真是陛下容不得怀瑾,咱们贤姐儿可要跟他流落海外,到时候不定吃多少苦呢。” 季亿叹了一声:“出去也好,那个位子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原我就说那样的人嫁不得,嫁不得,贤丫头偏偏就不听话。” 正说话间,就见随心急匆匆进来:“老爷,夫人,大爷回来了。” “快,快叫他进来。”伍氏急着催道。 片刻之后,季纲快步进屋,顾不得给季亿和伍氏见礼,便笑的极为欢畅道:“爹,娘大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事?”季亿和伍氏忙一起去问。 “是怀瑾。”季纲坐下笑道:“竟是万万想不到的,怀瑾竟然是大华的太子殿下,今日大华来使,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说要迎太子和太子妃回国,爹娘没瞧着当时满殿皆惊,原来参奏怀瑾的那些官员一个个跟死了爹娘一般……” “太子?” 季亿倒还坐得住,伍氏先惊的几乎跳起来:“贤丫头没跟我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怕妹子也不知道吧。”季纲笑了笑:“这样隐密的事情恐怕怀瑾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一国立储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就算是枕边人,也不能轻言。” “极是。”季亿也点头称是,又道:“一会儿你去你妹子那里瞧瞧,好好打问一下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看看有什么要忙的,你也帮上一把。” “哎。”季纲笑的越发的欢畅,忙着应了下来。 季亿也极为高兴,抚着胡子点头:“万没想到会有此等事,如此,咱们家三代无忧矣。” “这话何意?”伍氏还有些拿不准。 季亿一笑:“大华女皇只怀瑾一个血脉亲人,怀瑾这太子之位稳的紧,以后他做了大华君主,咱们家这八个儿子也都早已是朝中重臣,便是瞧在怀瑾和颂贤的份上,陛下也不会轻易怪罪,只要季家不犯大错,绝不会招灾惹祸,等到怀瑾和贤丫头的儿子继位,又能保季家一代人,三代往后,咱们季家在朝中就能站稳当了,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咱们也操不着那份心。” 伍氏和季纲倒是愣了一会儿:“大华女皇怎么就怀瑾一个亲人?” 季亿解释道:“原是别国的事情,我也没在家提及,这会儿子难免要给你们说说,几年前陛下不是派人出使大华国么,等出使的人归来,我倒是问了一回,原来,这大华国的女皇并没有成亲,儿女一概皆无,且听说有好些贵公子都极为喜爱女皇,想要做皇夫,然女皇并没有成亲的打算,我原还说一国之君没有后可怎么成,竟没想着她是打定了主意传位给怀瑾的。” 伍氏听了这话越发的喜气洋洋:“如此,也不怕贤丫头去了要防备那些争宠的手段了。” 说到这里,季亿看季纲还站在当下,立时斥了一声:“还不快去,等着做甚。” 季纲笑了笑退了出去,一出门便叫了几个丫头去自家给孙氏,还有几位兄弟家中,另外再加上沐恩伯府都送信儿,将这喜事传将出去。 他出门骑了马直奔宋家。 季颂贤这里也完全呆傻了,看着宋怀瑾半晌回不了神:“你说,你是太子?” 宋怀瑾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哄着:“嗯,你可是太子妃呢。” 季颂贤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过了许久才开口:“原先你怎么半点没提过,这时候说出来……我,你叫我静静。” “好。”宋怀瑾答应一声,又揉揉季颂贤的头:“你快些想,外头还有使臣净等着给你行礼呢。” “我一个后宅妇人……”季颂贤越发的局促起来。 “咱们大华可不说那些个,一国之主都是女人,谁敢看轻女子。”宋怀瑾又哄了一声。 季颂贤这时候才回过神,细细一思量,竟觉得很有几分理所当然,原她只说宋怀瑾跟陛下说话行事丝毫不显恭敬,且在朝中行事很是肆无忌惮,也不留后手,没想着原来竟在这里等着呢。 而且宋怀瑾时时处处都很尊重女子,不像大夏多数男人那样瞧不起女人来,原她只说这是宋怀瑾骨子里带的,如今想来,竟是因着那位国主女皇所教导的。 也是,他本就是女人教养长大的,且还见识过那位大华开国女皇的手段,又如何能够瞧不上女人呢? “我想一想,再换身衣裳再出去。”季颂贤笑着说了一声,对宋怀瑾说了一句,将他推出门,关上门自己思量起来。 原来季颂贤想着宋怀瑾对她也是情深意重,且从不将旁的女人放在眼里,她是很放心的,因想着两人应该能恩爱到老,只是今日这件事情一出,她得好好思量一下。 一国储君也是未来的一国君主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必要子嗣繁茂,否则,便要多多纳妃嫔美人,是绝不能只一个女人的。 如此一来,等到去了大华国,她必要多多生育,不然…… 不要说什么独宠,那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史上也有独宠的皇后,然下场…… 前朝便有一位皇后独得君宠,也生下子嗣,只是子嗣不丰,长到成年的只一个,然后这位皇子继承皇位之后早亡,没有留下子嗣,自然要宗室旁枝继位,那位原占尽三千宠爱的皇后最终被气死。 季颂贤虽得了许多后世的记忆,然她到底也是纯正的古人,许多事情也看的透彻,如今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只觉一片烦乱。 只是外头还有人等着拜见,季颂贤也不好再多想,她也没叫人进来,一个人换了衣裳梳好了头,等出了门叫了一个丫头跟着去了前厅。 一进前厅的门,便见着几位使臣等在那里,见季颂贤进来都赶紧站起来行礼:“见过太子妃。” 季颂贤微一抬手:“免礼。” 宋怀瑾过来牵着季颂贤的手坐上主位,叫几位使臣坐下,才道:“母亲可有什么吩咐?” 季颂贤一听这话,立时就谨慎起来,听一位使臣道:“女皇叫太子殿下好好准备,早日归国,又说太子妃所写的话本子她都瞧了,在咱们大华很受人喜爱,不知道多少人翘首盼着太子妃归国。” 说到这里,那位女使臣竟拿出好几本书递上来:“臣极喜太子妃的书,这回也带了几本来,能否请太子妃给签个名?” 季颂贤半晌才跟上这几位使臣的思维,看到递上来的书册,虽有几分无语,然还是叫人使了笔墨过来签了名字。 那位女使臣得了签名,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将书收好介绍道:“臣是大华国专司女子事宜的,凡是女子还有妇人有什么为难之事,或者被家人苛待,嫁人被夫家责打等等事情臣都能插手管束。” “还有这等职位?”季颂贤先是一惊,又从后世记忆中翻出一些片段,半日才恍然,原来,这女使臣竟是担了后世妇联的职责呢。 宋怀瑾握住季颂贤的手细细解释:“因大华立国日短,且许多都是因战乱流落他国的历朝历代中原人士,所以大华国如今男子多女子少,女皇便极注重女子的权益,对女子也很是保护,不仅如此,对于孩子的保护更为严密,除了专司保护女子的衙门,还有专门保护孩子的衙门。” 季颂贤细细思量,笑道:“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原竟是没想着的,说起来,生在大华国的女子和孩子都是有福的。” 这一句话,叫那女使极为欢喜:“旁的人听着咱们大华国的这些事都极为不理解,太子妃竟觉得好,想来定是心胸极为开阔的。” 宋怀瑾脸上就有几分自得:“太子妃心胸自不同凡人。” 另几位使臣见如此,自然明白太子妃必是太子极为看中,并且很满意的,对季颂贤越发的恭敬。 季颂贤又问侯了几位使臣,细细的问了许多话这才借口还有事情离开,将正厅留给宋怀瑾。 季颂贤一走,一位使臣就问宋怀瑾:“不知太子殿下几日归国,臣等也好准备准备。” 宋怀瑾想了一进:“我在大夏的许多产业太子妃已然处理好了,这府邸里的人也都一一问过,还有另外养着的那些个女孩子,竟没有一个愿意留下,都想跟着我们走的,想来要处理这些事情还要一个来月,如此,便定到秋季再走吧。” 那使臣想了想道:“也成,总归咱们的船大,吃水深,海上航行经验也丰富,秋日也能出海。” 另一位使臣面上露出喜色:“太子妃是福大之人,原并不知道咱们大华缺女子,却能想着收养那么些个女孩子,且又教养的那般好,若是带去咱们大华,必受不知道多少人追捧,也算是立了大功的。” 宋怀瑾想着大华的现状,倒也觉得季颂贤实在福气大,许多时候都是错有错着。(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到达 “太太,又有人来拜访了。” 季颂贤听了这话,忍不住一阵头疼,抬了抬手:“又是哪个?” 来回报的丫头轻笑一声:“是河阳郡主。” 季颂贤越发的头疼了,才要说什么,便见又一个丫头进来:“太太,河阳郡主已经走了,不过,郡主留了一些东西说是送给老爷的,还说此去异国路途遥遥,叫咱们小心为上,另外,她还说以后再要看潇湘子先生的大作怕是难了,极为不舍,叫老爷莫要忘了大夏还有那么多人盼着他,想着他呢。” 这话说的,季颂贤越发感觉好笑,摆了摆手:“将东西收好吧。” 那丫头极为为难:“只是如今咱们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些,怕是带不走的。” 季颂贤揉揉额角:“且等老爷回来叫他去瞧瞧,挑一些喜欢的带走,剩下的,就运到外头分给穷人吧。” 她吩咐一声,就有好多人紧着去办。 季颂贤只觉得很累,自从宋怀瑾的身份暴露,且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要走,便有许多的太太奶奶姑娘登门送礼,话里话外的不舍,还有的都痛哭失声,弄的季颂贤实在为难。 便是那些人送的东西,如今堆满了半个库房,可见当时情形之盛。 除此之外,还有几们青楼名妓听到这件事情自赎自身出来,哭着求着非得跟他们一处去大华,季颂贤推不过,只能与她们说明白,若是跟着去也成,但去了大华,以后日子还得她们自己去过,她是不会帮忙的。 就是这样说,那些女子也不退缩,下定了决心必要跟去的。 季颂贤与宋怀瑾商量了一回,便答应下来。 总归这些女子虽身份卑贱,然行事作风极端正,为人也好,一个个的又都有绝技傍身,去了大华,说不得能混的风声水起,再者,大华缺女子,她们去了那里,出身来历便不会被人提及,也许能有个好归宿,带着这些女子过去,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等到季颂贤将家里安顿好,宋怀瑾又将锦衣卫那里收拾好,还有西大营以及宫中的侍卫都寻了忠心于庆丰帝的将领带着,便去季家一家子团团圆圆吃了一顿饭,这才带着行装准备出行。 季亿和伍氏分外不舍,便是季纲兄弟们也都很伤怀,孙氏几个妯娌更是哭的泪人一般。 季颂贤无奈,只能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最后洒泪而别。 这回,他们带走的几乎都是女子,从金陵出发,到杭州出海,当看到海上停着的大船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凭是谁都没有想着这世上还有那样大的船只,季颂贤惊叹一番,跟着宋怀瑾上船,一边听宋怀瑾小声给她介绍:“大华与大夏习俗不一样,民风也不同,大夏重文,轻商轻工,而大华却极为重商重工,工匠在大华地位很高,商人也不会受歧视,也因此,大华比别的国家船更大更坚固,还有好些其他的器具,也都先进许多,你去了便知。” 季颂贤听的越发心生向往,只说这个大华国必然是个极好的去处,只不知道那位建国的女皇陛下究竟如何,想着这位婆母,季颂贤也是一阵紧张。 旁的婆媳关系就不好相处,更不要说她那婆婆乃一国之主了,旁的婆母寻事,也只能暗暗磋磨媳妇一二,她那婆母寻事,怕就要是你死我活的了。 越是这般想着,季颂贤越发的紧张,待上了船,船出海之后便开始晕船。 一日里几乎都不能出舱,东西也吃不进去,吃什么吐什么,便是喝口水都要吐出来,哄的宋怀瑾急的不成,千般万般的法子想尽了也不管用,只能好好的宽慰她,待在海上飘了七八日之后,季颂贤的情形才好转。 待季颂贤能在外头活动一二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只她紧张,跟着来的那些女孩子,还有宋三娘那些人都更为紧张,也有许多人晕船不适,到如今还在吃着药。 季颂贤想一想就明白了。 她怎么说都是大华的太子妃,去了之后便是那个国家顶顶尊贵的人了,再加上宋怀瑾对她又好,便是如此,还害怕这个担心那个。 那些女孩子去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又是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比她更要担忧。 季颂贤想明白了,越发的自责,只说自己太过矫情了一些,之后便开始安慰这些人,又暗暗透露出宋怀瑾并不是潇湘子先生,她才是本尊的消息,之后就看着那些人被这消息砸晕,都忘了紧张。 季颂贤暗中高兴,从那之后就时常的带着这些女子在甲板上看海景,又常瞧那些水手抓海鱼,一回见着几个武艺高强的将士下海捉了一条极大的鱼上来,还有通水性的下海摸了一些海珍,又有珊瑚珍珠等物,倒使得这海上生活变的丰富起来。 在海上航行了两个多月,终于瞧着了大陆。 远远的看过去,那是一片极大的陆地,季颂贤不知道大夏的领土有多大,然她瞧着那块土地比大夏应该还要更大一些。 待又航行几日,船只进了港口,季颂贤越发的惊异。 因这港口太过繁华了些,一日里进出的船只多不胜数,岸上有专门卸货调度的人员,远远瞧去,光人头都密密麻麻。 又见时不时登岸的,还有要上船远行的各国商人极多,各色的头发,各色的皮肤等等,这一切都叫人看的目眩神迷。 宋怀瑾悄悄的跟季颂贤介绍着,这个港口是大华的第二大港口,光是建设就用了三年之久,建成之后,紧挨着港口的小镇便发展成了一个大大的城市,每年在这里游玩驻扎经商的人数不胜数,说起来,比金陵城也不差什么。 待到上了岸,季颂贤便亲眼瞧着港口的工人调度着将船上的东西卸下来,立时就有许多的车辆过来帮着运送货物,又听随行的使臣提及,这些货物先会送到离港口不远处的一个库房中,那里是专门用来进行货物周转运输所用。 季颂贤就为这大华国港口工作人员的精心和快速周到所折服。 而且她还跟那位女使臣打听了一回,并不是因为宋怀瑾是太子,所以他们才得到优待,而是几乎所有的来大华的客商都是如此对待,她还打听了这些港口工人能赚多少钱,得到一个数字,叫季颂贤暗中咋舌好久。 在港口不远处一家很大的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便有特特来接待的官员赶到,又备好了车辆以及许多用品,一行人继续出发。 才离了这个大城,走没多远,便见着一群人正在围殴一个外国的客商,宋怀瑾见了立时命人停车询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华国百姓欺生之类的。 季颂贤也极为好奇,坐在宋怀瑾身旁一起等消息。 过了一时,便听随行人员来报,说是这个外国的客商路过此地,因为一群玩耍的孩童挡了路,那客商在本国是个很有地位的,一时生气便骂了那群孩童几句,那些孩子自然不服,便顶撞起来,客商一时没忍住打了那些孩子。 正好在田间劳作的百姓看着,便带了趁手的东西将客商围住痛殴。 宋怀瑾听了沉吟一时:“打的好,此等人就该打。” 他这话才说完,便见那外国客商摇摇晃晃起身,大声骂着:“我乃普国的子爵,身份尊贵,岂能叫尔待百姓欺侮,待我回国之后,我国国君必然与你们……” 宋怀瑾冷笑一声,对身旁的护卫道:“去告诉那狗屁子爵一声,他在我大华国土上侮我大华孩童,只挨了顿打没治他的罪已然是留了情面,若再罗嗦,直接牢里说话,我国国主还会跟大普国王发出外交照会,问责他管教之责。 宋怀瑾这话说的极为硬气,听的季颂贤也跟着笑了起来,暗地里又为大华国这等强硬态度折服了一回。 这事若是放在大夏,怕是不管皇帝还是官员,必然为着面子好看,或者为了为起风波,要问罪百姓的,然大华国却很能为百姓撑腰,虽是小事,只是从小事上也能看出大华国行事的强横来。 待到那客商灰溜溜的走掉,宋怀瑾又让随行人员取了些银钱给那些百姓,只说是奖赏他们为孩童出头,保护本国孩子的赏钱。 那些百姓出了气,各自拿着钱笑嘻嘻的谢过一回便各做各的事情。 直到此时,季颂贤才明白宋怀瑾所言大华对于孩子的保护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走了一时,便见远远的一幢建筑,走近了听着里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季颂贤看看宋怀瑾,宋怀瑾一笑:“这是公办的书院,大华每一个乡里都有一座这样的书院,国家专门教导了一批读书人做书院的老师,薪资也是国家所出,书院的一切费用也都走的公帐,每户孩童到了一定岁数必然要送到书院读书,自然,读书是不用出钱的。” “那要多少钱才成?”季颂贤一惊:“这可是很大一批开支,若是一个不好,恐怕要拖垮财政的。” 她心算能力惊人,不一会儿便算出个大概来,心中越发的惊异。(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叙说往事 宋怀瑾自豪一笑:“我大华人丁不兴,然商贸却比任何国家都发达,再加上国中遍布金银矿藏,各类宝石,国人富裕不是旁人能够想象得到的,你呆久了自然得知。” 他这里正说话间,田间地头的百姓得知本国太子归来,都结伴前来拜见。 宋怀瑾露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便叫百姓散去,让车队继续前行。 之后车队前行,过不多时,便在一座驿馆前停下,已有侍卫来报信,只说要在此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启程去都城。 宋怀瑾下车,扶季颂贤下来,一行进驿馆,一行跟季颂贤介绍:“这里的驿馆和夏朝并不一样,夏朝驿馆专门招待官员,凡官员亲眷都是免费住宿,然大华却不相同,驿馆做的是官员的生意,国家补贴一二,剩下的,还要来往的官员出钱,凡官员住宿,虽说比住客栈便宜一些,但是也同样都要拿钱的。” 说到此处,宋怀瑾便叫侍卫头领拿些金银去交给驿丞,以做歇息吃喝之资。 季颂贤越发的不解:“官员要拿钱,你身为太子也要拿钱?还有,大华各地没有行宫么?” 宋怀瑾一笑:“为了减轻百姓负担,母亲并不叫设行宫,不只我,就是母亲出行住到驿馆中也同样要拿钱补贴一番。” 季颂贤一边听,心里一边计较,只觉得这大华国处处都极新鲜的,更好奇的就是这位女皇陛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待进了驿馆,早有人送上热水供他们洗漱,绕梁几个丫头又借了驿馆的厨房做些饭菜给季颂贤吃用。 一时间,各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季颂贤坐船走这一路,上了岸也没歇息,这会儿子早累极了,吃过饭之后就躺到床上睡实了去。 宋怀瑾见她睡着仔细的给她盖好被子才出来,出了门,叫过驿丞吩咐一些话,又叫了侍卫叫他们去外头买些新鲜的吃食还有玩器之类的,以备季颂贤醒来享用。 吩咐完了,宋怀瑾进屋搂了季颂贤歇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一亮一行人便动了身,又行三五日,车队就到了都城。 大华国的都城名圣安,许多百姓也称圣安城为流金城,据说这圣安城原是一条金沙河流经之处,早先时候这里采金的人很多,后来也不知道怎的,丁点金沙都没了,那河也渐渐干枯,以至绝迹,不过,这流金的名头倒是留了下来。 季颂贤在离圣安城远远的时候就掀开车帘去瞧,这么看去,就见这圣安城比金陵城更大,城池也更高些,只是行人并没有金陵城多,想来,也是因着大华国百姓不多的原由。 待进了城,季颂贤越发的感慨万千。 圣安城规模很大,街道也很宽阔整洁,不论大街小巷,都是拿着平整的青石铺就,洒扫的也很干净,街道两边无论商铺还是住宅都极整洁,来往行人衣着整洁,言行有礼,但是神色间却带着大国强国的傲气。 这是金陵城百姓所不具备的,季颂贤又见就算是太子车驾经过,百姓虽说让在一旁,但是神色并不畏惧,只是好些百姓多敬重,有的远远微施一礼,有的则是在路边驻足,等到车队过后才继续前行罢了。 车队一直前行,约摸有一个来时辰,约是到了圣安城中心地带,远远看着皇宫。 别看圣安城挺大,但是这大华国的皇宫却非常小,远不及大夏国皇宫一半大,远远看着,气势也比不上紫极宫,但凡红墙黄瓦,雕梁画栋一丝都没有,看起来很是简朴,说不得也只比大夏一些富户好上一丝儿罢了。 季颂贤看了宋怀瑾一眼,宋怀瑾笑了笑::“母亲身为女子,又没有成亲,自然不需要多大的房子装后宫三千,我也只你一个,是不会纳小的,盖那么大房子也无用,不只劳民伤财,住起来也不舒坦,倒不如简单点好,母亲曾说过,但凡大华国君,都是一夫一妻,除非儿女一概皆无,否则是不许纳妃的。” “这么说,以后女子也能为帝?”季颂贤越加惊异。 宋怀瑾点头:“母亲就是女子,自然以后女子也能为帝的,只要咱们俩生下女儿来,就是没有儿子,也不怕什么。” 季颂贤这心里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她这身子虽说不是多强壮,但生儿育女也是成的,在大夏的时候,她怕生不下儿子承嗣,这会儿子一听宋怀瑾的话,心里就明白过来,不管她生了儿子还是女儿,只要能生下一个,宋怀瑾就绝不会往家里领人给她添堵。 如此,季颂贤笑的越加开怀。 不过,也不过片刻功夫,当车子进了皇宫,季颂贤就紧张起来。 马车在进宫之后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季颂贤跟着宋怀瑾下车,就看着一个打扮的很利落的中年妇人微笑站在前方。 宋怀瑾看到这个妇人立时也笑了:“萍姑姑。” 季颂贤才知这位妇人是宋怀瑾跟她提及的女皇的贴身侍从白萍,很得女皇看中,便也过去笑着说了几句话,白萍给季颂贤见了礼,笑道:“陛下已经等了多时,太子和太子妃随我来。” 说完话,白萍一路向前,宋怀瑾和季颂贤跟随过去,绕过一个小门,又过了一条小路,便见着远远一座不大的院子,这院子没有用砖墙,也没有什么木门,只是拿了雕花木栏圈住,显的很是通透。 院中种了许多玫瑰,又有一个小池子,想来是养鱼所用,旁侧架了一架白色秋千,秋千两侧种满了各色的鲜花,靠近木栏的位置搭了许多的花架,叫人一看,便只觉得心里舒爽。 一瞬间,季颂贤就知女皇必然是个极会享受生活的人。 进了院子,沿着小石子铺成的路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房前,便见白萍微微躬身:“陛下,太子和太子妃求见。” 她话刚完,门便开了,宋怀瑾牵着季颂贤的手进了屋,一进屋,先见一面珠帘,都是拿着极大的白色珍珠串成,只这一面珠帘,不知道用了多少极品珍珠,价值早已倾城。 绕过珠帘,又见着一架大理石底座绘了风景的玻璃屏风,屏风后,有许多淡蓝纱幕,一阵香风吹过,沙幕掀起,季颂贤就看着一个穿着明黄色上绣百鸟朝凤图衣裙的年轻女子缓步而出。 这个女子一出来就叫季颂贤看呆了去。 季颂贤自认她本就是倾国之色,容颜绝丽的,可是这个女子容貌上不比她差上分毫,但是气质却比她更加好,女子尊贵大气,雍容华贵,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就好似只要她站在那里,旁人都得跪伏在她脚下听凭吩咐,不管是谁,都不容抗拒。 看着这女子,季颂贤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此时,宋怀瑾上前,微微躬身:“母亲。” 季颂贤听了这两个字,眼睛瞪的老大,满脸的惊异之色。 宋怀瑾拉了她一把,季颂贤还是回不了神,宋怀瑾才要说什么,那女子就笑了,几步过来先看了季颂贤几眼,然后轻声谩语:“我原说皇儿怎的一定要在大夏寻太子妃,还说是怎样绝色的女子迷住我皇儿,如今一瞧,倒真是个绝色的,也怪不得皇儿心心念念一定要娶了。” 季颂贤惊的满心如翻滚巨浪,一时没忍住开口就问:“您,您就是大华的女皇,我的婆母?” 女皇扑哧一声笑了:“正是。” “怎么?”季颂贤想问女皇怎么这样年轻,按理说,女皇应该是比她真正的婆母宋氏还要年长的呢,只是话没出口,她就惊觉失礼了,赶紧深深一福:“我年轻担不住事,实在太过失礼了,母亲恕罪。” 女皇倒也没见怪,拉她起身:“恕什么罪,但凡头一回见着我的都得吓上一跳,你还算是好的了,有些人说什么都不信我是女皇的。” 说到这里,女皇对宋怀瑾摆摆手:“你自去吧,我们娘俩个说些悄悄话。” 宋怀瑾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季颂贤就越发的紧张。 女皇笑着拉她坐下,先问了一些闲话,比如季亿可好,伍氏可好之类的,又问这一路的见闻,问了这一通话,季颂贤也没那样紧张了,女皇才道:“这不过驻颜有术,这张面皮显的年轻罢了,这心里啊,早老了。” “您一丝都不老,瞧着您,哪里像是我母亲,说是我妹妹都有人信呢。”季颂贤也笑着答了一句。 女皇摆手道:“莫哄我了,我心里明白着呢。” 见季颂贤低头,女皇又问:“你婆母可曾提及过我?” 季颂贤猛的抬头,又赶紧摇头,女皇轻叹一声:“说不得,她是怨怪与我的。” 见季颂贤越发不解,女皇才解释道:“好些事你都不知道,今儿索性我说与你听吧,也省的你们去猜,原我是宋家嫡女,只是生下来便失了亲母,险些被小妾给折腾去了,后来继母进门,她倒是个好的,将我养在跟前,虽说对我不及亲生的,然也算不错的,再后来你婆母出生,我们姐妹倒是极好的,只是我年轻的时候跳脱些,又仗着聪明不知收敛弄出许多事来,有了好大的名声,说起来,成国公府的婚事原是我的,那时候我却……就叫你婆母替了我嫁过去,才有了后来那些不,她是怨我的,我……” 季颂贤听女皇慢慢道来,心里更是掀起惊涛骇浪,竟没想着里头还有这等事情。(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新家 听说宋怀瑾在外头求见,女皇笑出声来:“这孩子,难道还怕我将你给吃了。” 她又瞧瞧内侍:“叫他进来吧。” 片刻功夫,宋怀瑾大步流星进来,先看看季颂贤,再给女皇请安:“见过母亲。” “起吧。”女皇笑着叫宋怀瑾起身:“是不是不放心你媳妇,你也实在想忒多了,我还能怎么着你媳妇么。” 被女皇这一打趣,季颂贤就有几分羞意,低了头揉着衣角不说话。 等宋怀瑾坐下,女皇和他说话:“你媳妇有些放不开,单看她这副小媳妇样子,我实在想不到她竟能写出那么许多大气的话本子。” 宋怀瑾强笑一声:“她性子如此,等以后和她相处多了母亲就晓得了。” 女皇一摆手:“我也没强求她如何,只是想着即是到了咱们大华,她又是太子妃,怎么都该强硬一些,别叫人小看了才是。” 听到此处,季颂贤猛的抬头:“母亲请放心,儿臣即为太子妃,必努力学着撑起太子妃的威仪来,绝不叫母亲失望。” “这才对。”女皇拍拍季颂贤的手:“别学大夏朝那一套,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三从四德,什么温柔和顺,不过是男人无能,怕降伏不住自家女人硬强加在女人身上的,你要真学那些个,那才真是傻子呢,我平生就最不耐烦那一套,咱们大华没大夏那么些个假道学,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乐意写话本子就大大方方的写来,我也不以言论降罪,你爱怎么写都成,只没有那些淫词滥调的,我都喜欢。” 季颂贤的脸上红了白的,被女皇这番大气的话给吓住了。 宋怀瑾有几分心疼,笑了笑道:“母亲,我才过来的时候正好碰着周学士,他正到处寻你呢。” 女皇脸上微微变色,口中小声道:“这个周学士,当真烦人的紧,罢,今儿我也乏了,你们自去吧。” 季颂贤轻松一口气,看看宋怀瑾,宋怀瑾过来扶她起身,两个人一起给女皇道了扰,便告退出去。 一出了女皇所住的小院,季颂贤就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问:“我瞧母亲志向不输男人,心胸比男人更加开阔,和母亲一比,我是有些小家子气的,母亲不会不喜欢我吧。” “哪里。”宋怀瑾牵了季颂贤的手,边走边道:“母亲是因着喜欢你才说那些话的,要是旁的人,你看她费不费那个心思。” 季颂贤这才放下心来。 宋怀瑾又细细道:“还有一事我得与你说。” “你说吧。”季颂贤抬头看看宋怀瑾,满眼都是恋慕:“我听着呢。” 宋怀瑾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怕你接受不得,原是不敢和你说的,可又怕不说吓着你,这事你且听着就成,在母亲面前千万别多话。” 季颂贤越发的郑重起来。 宋怀瑾斟酌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母亲虽说不想自己生育后代,但是,却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你也看着母亲容貌绝丽,才情惊世,又是那么个身份,再加上她心胸见识比世人都高,便也有许多男子倾慕与她,母亲也时常寻个男伴……只是母亲却不滥情的,她跟哪个男人相交,也是一门心思只那一个人的,只那些男人天长时久的就迷上了母亲,很能提些无理的要求,母亲也便厌了,不用多久就会和前一个分手,再换一个男伴,如今的周学士就是母亲的男伴,对母亲迷恋之极,总是盯着母亲,怕母亲如何,母亲原也有些厌了他的……” 宋怀瑾这番话叫季颂贤心里翻江倒海的,脑中如惊雷闪过一般,实在太震惊了。 她呆立了半晌才回神,回过神来,见宋怀瑾小心翼翼的样子,季颂贤倒是笑了:“我不过有些吃惊罢了,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的,母亲身为女皇,又哪里……再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咱们是不能苛求的,母亲原是没嫁人的,即是自由身,那和哪个男子相交就容不得人说三道四,不像咱们,咱们男婚女嫁,就该收心好好过日子。” 宋怀瑾听了这话实在好笑,紧握住季颂贤的手:“你放心,我即是和你成了亲,就一门心思对你,我若是花心风流,勾三搭四,便叫我……” “谁是那个意思?”季颂贤有些羞恼,啐了一声:“你将我当什么了,说这些话好没意思。” 说完,她甩开宋怀瑾的手,径自就往前走。 急的宋怀瑾赶紧追了过去,一行走还一行急的满头流汗,不住跟季颂贤解释。 女皇在屋里听了下人的回报,不由笑出声来:“我倒是小看了她,实在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把我这傻儿子彻底拿捏住了,不过,她倒也没甚小家子气,心胸见识也够,瑾儿算得上有眼光的。” 跟在女皇身边的贴身内侍笑道:“太子爷跟陛下仿佛,眼光见识比世人都高呢,不然也不会相中太子妃。” “你也莫说这些个话哄我。”女皇一摆手:“他要真有我的见识心胸,我也就不愁了,到底年幼,没有历练出来呢,叫我如何放心将一国拖付与他,罢,且走着瞧吧,如今啊,只能多多磨练他了。” 说到此处,女皇又问:“大夏如何情况如何?” 内侍回道:“大夏皇帝倒是收拢了一些权利,如今一门心思的和那些世家争斗,又任了新宰相,又宠信宦官,妄图借宦官之手夺取世家手里的一些权利。” “傻子。”女皇听了笑着评论:“那孩子手腕心计都有一些,却也有些旁门左道了,到底王道霸道不足,但愿瑾儿没有学了他那些歪心思。” “太子爷英武,如何都不会跟大夏国君一般的。”内侍赶紧捧了一句,女皇笑瞅了她一眼:“罢,你也别说这些好听话哄我,我心里都有数呢,你去将周学士叫来,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季颂贤和宋怀瑾出了宫,便进了皇宫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子。 这宅子比皇宫小上一些,却修的比皇宫还华丽,宅子并不似大夏的宅子那般稳重肃穆,很有些外域风情,季颂贤进了院子就四处看着。 发现这太子的府邸并不似夏朝的宅院那般几进的,也没有什么跨院之类的。 前头一个大院子,院子极大,连花园都有了,里头种满了花木,又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两侧栽了几棵果木,又有一种她没见过的树木。 院子尽头立了一座高大的楼宇,楼宇是两层的,每一层都有许多房间,房屋的门窗都镶了玻璃,这会儿门窗在日光下闪闪生辉。 “走,去看看咱们的家。” 宋怀瑾兴致很高,并没有多理会那些前来相迎的下人,拽着季颂贤便进了楼中。 一进门,便是一个大厅,厅中屋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又摆放了许多的桌椅,一圈又矮又巨大的椅子中间摆了一个大大的茶几,上头摆了烧制的精美的瓷器,中间的细颈瓶中插了几朵玫瑰。 大厅再往里头,是一个旋转的楼梯,楼梯上也铺了毯子,季颂贤顺着楼梯上去,就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有房间,走廊的地面是水磨石铺就,打扫的极为干净,走在上面,都能照出人影来。 走廊上头却不是横梁,而是天花板,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造成的,很是洁净好看,天花板上又吊了各色的水晶灯,光看这走廊,就能想见里头的房间有多华丽。 宋怀瑾牵着季颂贤的手推开一个巨大的房门,里头的房间就呈现在季颂贤眼前。 这房间很大,但是摆设却不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大到令人惊奇的软床,再就是做工精致,上头镶了宝石的梳妆台。 除此之外,屋中还有一桌,几个小巧的椅子,旁的再没有其他。 宋怀瑾进屋,季颂贤踩在厚重的地毯上也跟着进去,就听宋怀瑾道:“这房间就是咱们的卧房了,原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就先摆了这些东西,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叫人换,有什么想要的,也能添进来。” 季颂贤素来也是不喜烦琐的人,见这房间清清爽爽,倒也喜欢:“不必了,我瞧着好,只是那床也有些忒大了。” 宋怀瑾笑着在季颂贤耳边说了几句话,季颂贤脸上瞬间红了起来,插了宋怀瑾一拳:“作死的,说这些做什么。” 宋怀瑾却还在笑:“今儿晚上咱们试上一试。” 季颂贤索性到一旁看妆台,再不理他了。 宋怀瑾也细细的看了一圈,推开屋中的一扇小门,指着里头道:“这里的恭房。”又推了一扇小门:“这里是更衣室,我已经叫人给你预备了许多衣饰。” 季颂贤没有去看恭房,先看了更衣室。 这更衣室倒也很大,竟是比在大夏的时候季颂贤的卧房也小不了多少,里头沿墙摆满了高大到顶的衣柜,满满的挂着各色的衣饰。 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放了各种鞋子,以及头饰还有腰带、扇子、巾帕等物。 季颂贤指尖划过那些冰凉丝滑的衣物,取出一件寝衣来,伸了伸懒腰:“我乏了,先洗个澡睡上一觉,至于见下人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后记 季颂贤这一觉倒是睡的好,难得在海上飘了那么些日子,如今到了新家之中安稳下来,她心里也牢靠了,就浑身发懒,总想赖在床上不起身。 只是才到一个新地方,还有很多琐碎事情要她处理,季颂贤少不得打起精神来一一理会。 头一个就是接见太子府里这些个下人们。 因为大华和大夏不同,这里更注重奇巧之学,太子府里好些东西都很实用,操作起来简便的很,因此太子府下人并不多,就显的整个家里都是清清爽爽的,叫季颂贤挺高兴。 等见过太子府的下人,季颂贤又了解了许多圣安城的事情,自此之后,算是在圣安城扎了根。 也不知道为什么,季颂贤在大夏和宋怀瑾成亲之后一直没有孩子,但到了大华没多长时间就怀了胎。 头一年生了个大胖小子,隔了两年又生了个闺女,之后又生了一儿一女。 女皇虽说不成亲不生娃,但是对宋怀瑾的后代还是相当看中的,见到季颂贤这些孩子心里欢喜,每天除了教导宋怀瑾处理朝政,便是帮季颂贤带孩子。 说句实在话,季颂贤还真不怎么会养孩子,她又想着女皇将******和宋怀瑾养的都不错,肯定是极有经验的,便也信得过女皇。 女皇帮季颂贤把大儿子拉扯到十来岁年纪的时候,见宋怀瑾能够极为纯熟的处理朝政,也能弹压得住满朝文武,便放下政事退位让贤,自此之后称太上皇,宋怀瑾登基称帝,是为大华皇帝,而季颂贤也登上皇后宝座。 大夏朝那边,******和世家争斗不休,十年之后,终是一力压住世家贵族,将权力收拢在手中,大夏成了他的一言堂。 原先******倒也还好,处理还是挺贤明的,便是宋怀瑾登基为帝之时,******也派人前来道贺,大夏和大华结为兄弟友邦,两国关系也挺不错的。 只是后头******年纪大了就贪图美色享受,宠爱了好几个美人,搞的后宫乌烟瘴气的,也引出许多的怨言来。 季纲那时已入内阁,他几次规劝******,到后头,******记恨于他,竟然将季纲罢官夺职,引的季家心灰意冷。 季家在大夏有些过不下去,便阖家远渡重洋跑到大华来。 许是季家自季亿起,到季家八兄弟都做过官,季家已然对做官没什么兴致,再加上大华重商,商人地位不低,季家几兄弟便凑了些钱财,利用季颂贤的关系做起海商生意来,没过多少年,已是富甲一方,日子过的逍遥又自在,竟是比在大夏做官还要好上许多。 季颂贤和宋怀瑾夫妻恩爱,两人儿女孝顺,子孙满堂,终是活了上百岁,夫妻俩无疾而终,死在同一日,是手牵着手一起去世的。 两人去世之后,宋怀瑾的重孙子登基称帝,彼时大华已经发展的很好了,因为商人地位越发提高,大华提前进入资本主义社会,重孙辈的那位帝王也是个开明的,竟是退位让贤,只做名义上的皇帝,不再抓实权,大华开始君主立宪制。 后头大夏却固步自封,百来年之后,大夏腐朽衰落,那时大华已制霸海权,成为整个世界的霸主,早先两国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因为******和宋怀瑾去世多年早已荡然无存。 大华谋划大夏久矣,后头从海上登陆,凭借几万人攻入大夏都城,活捉了大夏皇帝,又整顿民生,将两国并为一国。 再说那成平安,换了一张脸之后也没落得好,虽说也入朝为官,可却因为他心胸狭窄,在帮******和世家争斗之时得罪了许多人,被刺身亡。 成平安很不甘心的闭上眼睛,在心中大骂******,大骂宋怀瑾,也恨透了季颂贤。 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再度到了现代社会。 只是这个世界和他记忆中的并不一样,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称大华,疆域极为宽广,可谓世界霸主。 成平安就是大华某个三线小城市里一个普通人,刚刚大学毕业,正在寻找工作,投入无数份简历却没有被一家公司录取,正是失魂落魄之时。 成平安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先了解了世界背景,当他知道大华的圣帝圣后便是他恨极了的宋怀瑾和季颂贤之后,差点气疯了,险些失手将电脑都砸了。 后头他想着既然世界背景不一样,他是不是能抓住机会做出一番功业来,他想写诗写词,可是,发现季颂贤已经把那些好的诗词写遍了,他想写些文章,却发现季颂贤这一辈子干的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写小说。 不管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抑或是科幻、玄幻、修仙或者随身流的,都叫这个女人给写全了。 而且季颂贤文笔好极了,每一个故事都写的精彩纷呈,叫人读后不忍掩卷。 大约是从季颂贤这里开始,大华国的许多文人都喜好写小说,各种千奇百怪的小说一再告诉人们,当人脑洞开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会怎样。 后来到了现代,有了网络之后,网络小说更是将各色的题材都写尽了,甭管你想看什么样的,都能搜出许许多多叫你读后回味无穷的故事。 就凭着成平安那点子文才,在这样的世界背影之下还想要写小说,那简直就是做梦。 成平安了解之后又气了一回,他发现他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只能落魄的过活,成平安极为不甘心,可又上进无路。 在这个世界过了一个来月之后,成平安发现他的容貌极好,要是凭着容貌发展的话,或者也能成。 因此,他凭着那副英俊的相貌勾搭了一个富家女,凭着人家女孩子的钱财人脉进入娱乐圈,成平安能装,脸皮又厚,为了上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进入娱乐圈之后过了两年就成了一线明星。 就在他得意洋洋之时,他今生最大的克星出现了。 一个长的和宋怀瑾很相像比他更加英俊帅气的男子出现了。 这个男子家世好,长相好,自己又有本事,他出现之后就开始使劲打压成平安,不管成平安怎么求饶都不放过他,叫成平安憋屈之极。 当一个长的很像季颂贤的女子出现,并且和那个很像宋怀瑾的男子出双入对之后,成平安终是明白,这两个人可能就是那两个仇人的转世,他愤恨之极,却也无可奈何。 最终,成平安傍富婆,吸毒,和黑社会混在一起等等事情被曝光,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落魄的过完这一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