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饿鬼还魂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赤地千里,蛮烟瘴雾,目之所及乃是饿殍满地。隐约能看见被吃得只剩骨头的躯体,听见萦绕晴空的苍鹰的悲鸣。 身上的铠甲碎得七零八落,蚂蚁钻进她已经不能动弹的指缝中,她困倦得抬不起眼皮,可她不敢睡下,否则下一个曝尸荒野的就是她。 极度的饥饿和干渴,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得望着那灼热的烈日,祈求它能稍微近些人情。 一阵晕眩,她好似来到了一个晦暗之地,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声响,“变成了饿死鬼,要想顺利轮回,便要完成一个凡人的心愿以填补你的欲。” 她来不及质问什么,伸出手却见自己的手指已经变得透明,莫非,她真的变成鬼了? 蓦然,两眼一黑,瞳孔失去了焦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头痛,抬起手来想揉揉自己的额头,睁开眼来看,自己身处在一个质朴清幽的屋里,她心想道:“这是哪里?” 只听得一位老妇人焦急又欣喜的声音,“花间,你醒了?” “花间?在叫谁?”她一边站起身来东张西望,一边跌跌撞撞走到镜子面前,心里一惊,手不住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完蛋!” 这具身体娇小玲珑,与她生前那五大三粗的外形截然不同,一时之间她好像连走路都有些不太习惯,弄得自己歪七扭八的。 那老妇人显然被眼前这女子的举动吓住了,定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担忧地又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她心中呐喊道,“那死鬼只说轮回之前必须要完成一个凡人的心愿,可没说这投胎还要附身到别人身上啊!” 她沉默了半晌,捏紧了自己的手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生前她可是征战沙场,不可一世的将军,怎么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呢。 只听得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回旋,又好似从心底生出,“你是谁?”那声音是个婉转的女声,想必就是那妇人口中的花间吧。 “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一次战乱中遭人暗算,被人扔在那饿殍遍野的蛮夷之地,我也不幸变成了饿死鬼。在堕入轮回之前,有人,哦不,有鬼告诉我说,但凡是成为饿死之鬼,必须得用一个凡人的心愿来填补自己对俗世的欲念,才能顺利轮回。等我醒来,就到了这里,还变成了你。” “是这样吗?看来是出了差池。”那声音回应道,又顿了一下,“既然这样,是不是你完成我的心愿即可?到时你便转世,我也能继续做我自己。” “也许?”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既来之则安之罢,于是又问道,“所以,姑娘你的心愿是什么?” “替我复仇,然后,助他称帝。” 她吸了一口冷气,埋怨道那死鬼该不会是在玩我吧,我看他当时说得那么轻巧,可这短短的几个字听起来一点也不简单,搞不好还会再死一次。商量道,“你看起来年纪不小,心愿倒不少。但我只能完成一个,我也得尽快把身体还给你不是?” “两个。”那女声倒是坚定得很,多少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 “姑娘,我生前也只是个凡人,虽说最后落得个孤魂野鬼的下场,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技能。现在又附身到你这个凡人之躯中,能完成一个心愿已是不易,你也可怜一下我这个饿死鬼吧。” “两个。” “咦,你这姑娘怎么都不给人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只听得面前躺着的那男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他醒了。”她感受到了身体里的波动,看来这人对花间来说尤为重要。 她这才看清眼底这人的模样,不知受了什么重伤,脸已苍白得像张薄纸,嘴唇上还沾染着刺眼的血迹。他的鼻梁挺拔,眉黛青山下是一双含情眼,在月光照耀下如秋水横波清。 “发生了什么?”温叶庭抬起眼来,看到自己眼前的花间,确认不是梦境,便发问道。 “我的老天爷,为什么每个人都问我问题,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她暗中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当饿死鬼!” 只见一旁的妇人接话道:“花间为了救你央求我使出了换血还魂之术,才得以保住你的性命。按理说花间她很有可能殒命的,但现在她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不知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幸好人还在。” 温叶庭蓦然紧紧地抓住花间的肩膀,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在用力握住从指缝中流走的黄沙。 “你怎么这么傻?我明明已经自断心脉了啊……” 她只得支支吾吾蒙混过去,心底却在说:“姑娘,你倒是说话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这个小祖宗!” “先走,我晚些给你说。” 于是她甩开温叶庭的手,充满歉意地挤出一个笑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显得没那么唐突,只焦急地喊道:“我好累,回房休息了!” 她冒冒失失地跟随着花间的指引,跑进了一个房间,坐下来喘着粗气,“姑娘,你这短胳膊短腿的,真是不太好使啊。” 如果花间还能展现出表情,此时一定是气得眉头紧蹙,脸都通红,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长话短说,我名叫花间,是花源谷唯一的传人。传人之身的血液,可使枯木又逢春,荒野变绿洲,还能用换血还魂之术救活将死之人。你刚看到的那个男子,名叫温叶庭,他就是我这样救活的,你也可能是因为我施了这秘术,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等等,你说那个人叫什么?好熟悉的名字,我在哪里听过。” “温叶庭,豫都皇子。” “什么?豫都!不是吧,难道这轮回之路上也有狗屎,这敌国的皇子都被我遇上了。自己当时就是死在与豫都交界的边境战场上,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有机会改变历史呢?”她不敢出声,又问道,“那这里是豫都吗?” “不是,这里是蜀州的安乡,州主王淼便是我的仇人,你的首要任务就是除掉他。” “王淼?这些名字怎么都仿佛听人提起过。”她思索了许久,“我该不会回到了一百年前吧!历史古籍上曾记载过,王淼死于两国交战,后蜀州归为豫都,这温叶庭也确实成了豫都陛下,看来这心愿不难完成,只要顺势而为即可。只是,我记得温叶庭一生无后,莫非……” “嗯,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帮我完成两个心愿了吧,我其实本来活不了的,多亏了你。我也不敢肯定假如一切结束之后,我是否还能活下来。” 她愣了一下,怎么连自己在想什么都瞒不过对方,“你听得到我的心声?” “有的时候能,有的时候不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无论如何,在事情结束之前请求你暂时先当花间吧,我不想让他担心。” “好。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原计划前几日我就要前往蜀州的锦云城去刺杀王淼的,结果却先被王淼找到了藏身之处,温叶庭为助我的族人逃脱,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死,便冒险用秘术救了他。如今他应当无碍了,所以也该是去讨债的时候了。明日你便赶往锦云城,与那边的族人汇合,一同商议铲除王淼的事宜。” “没问题。不过什么时候开饭,我饿了。”说完她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又假装无意地抠了下手。 “……” “姑娘你别介意,我自从变成饿死鬼以来,常觉得吃不饱,这实在也由不得我呀。而且我生前饭量与男子无异,你身段这么苗条哪里扛得住。” “那你别把我吃太胖了。” “……” “刚才那位婆婆你还记得吧,去找她,她会给你做饭。” 花婆婆便给她煮了抄手端到桌上,她双手捏住筷子,眼巴巴地望见一个苍绿色的瓷碗中装着满满当当的、玲珑剔透的抄手,皮薄如纸,油光锃亮,个头饱满又圆润,迎面而来一股清香撞个满怀,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她饥肠辘辘,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只脚放在板凳上,埋下头就大快朵颐起来。花婆婆看见她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惊奇,何时见过一向温婉可人的花间如此不拘小节呢。 “把腿放下来。” 她听见脑海中传来的声响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以往在军中与男子同吃同住,久而久之也习得一身臭毛病了。她悻悻地用手将自己的腿放得端端正正,并拢双腿却感觉怎么都不自在,于是索性又向花婆婆说道:“婆婆,麻烦您再给我一碗。” 花婆婆应允着出了门去,她见人已走远,便又将脚抬了起来,“我保证,以后在别人面前一定循规蹈矩,但我实在习惯了,一时半会恐怕改不过来。” “你死之前是个男子吗?” 她听见这句话差点呛到,虽说自己本来声音比较粗犷,长得也气宇轩昂的,但也不至于被误认为男子吧。 她正想辩驳什么,却见温叶庭出现在眼前,扶着门框轻柔地唤了一声,“花间。” 这一声吓得她哽住,不停地打嗝,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缓慢地应了一声,“嗯!” 第二章 初入秘境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温叶庭被眼前的花间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叮嘱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她木讷地点点头,心想道:“这人说话也太绵言细语了,一点也不像自己军中的那些将士般豪迈。” 温叶庭见她沉默不语,又接着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锦云城?我同你一起。” “明日。”她嘴快,脱口而出回答道。 “好,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好生歇着。”说罢温叶庭往外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蹒跚。 “他大病初愈,不该让他一起的。而且他已经为我们牺牲过一次了,我不想再连累他。” “那你不早说。” “我这不是有口难言嘛,算了,事已至此,麻烦你路上多关照下他。” “这人面色已经红润了不少,其他的也都是皮外伤,这么大个男子汉肯定没问题,不用这么扭扭捏捏的。况且,他想去便让他去吧,脚长在他自己身上,谁又拦得住呢。” “嗯。” 翌日晨光熹微,她按花间所说的准备好了一切,与温叶庭踏上了前往锦云城的道路。 她这才抬眼留意了周遭的事物,此地离锦云城近三百公里,属蜀州西部高原,山峰与峡谷毗连,崇峻巍峨,江河奔流,迂回曲折,飞湍而下。正因如此,这逶迤千里的道路纵横交错,极其崎岖,一不留神便可能葬身于老天埋下的陷阱。 二人一路上途经高山草甸,地势开阔,便驻地歇息。 抵达贡嘎区域后,群峰环绕,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眼前净是光怪陆离、令人称奇的冰川奇景,各色湖泊棋布星陈,但也需得加倍小心,不可多留。 天色将晚,他们正准备休整一夜,天明再继续赶路,忽觉远处传来呼救声。温叶庭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踱着步朝那处而去。 “跟上他。”花间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于是她也跟上了温叶庭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前往那发出动静的地方。只见不远处苍郁树荫下,有一地洞,周遭都是零落一地的树枝,在夜幕笼罩下着实晦暗得看不太清。 声音似乎就是从地洞中传来的,循声而去,那深不见底的地洞里仿佛矗立着一个人影。 温叶庭蹲下往洞里探头,高声地喊了一句:“渊之是你吗?” 那男子听见洞口传来爽朗又熟识的声音,顿时难掩欣喜之情,赶紧答道:“对,公子,是我!” 温叶庭正想动手,她却不管不顾地抢先抽出身侧的袖剑,迅速地砍断了旁边散落的藤蔓,然后将一头绑在树干上,一头则用力扔进洞里。 温叶庭被她这一连贯的动作震住了,虽说自己与花间相识不久,但这样直截了当的她倒有些陌生了。 完事后她倚靠在一侧的树干上,随便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泥土。 “公子,快拉我一把!”洞中那人呼喊道,她又迈了几步将男子拎了上来。 那男子有些受了惊吓,吞吞吐吐道:“公子,这是……”还未说完见温叶庭的脸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分外苍苍,他紧张地扶住温叶庭,“公子,你怎么了?” 她看出来这小厮模样的恐怕还不知道温叶庭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己也不便在此处打扰主仆二人重逢,于是转身快步流星地走开去。 温叶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说道:“渊之,我无事,就是受了点轻伤。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没事就好,在安乡走散后,我想着便先去锦云城等待你前来好了。哪曾想这附近常有山匪作乱,我为了躲避他们就只走了小道,这才不慎掉入了陷阱。” “山匪?不好!”温叶庭心中感到一丝惊恐,花间此时是孤身一人,他没来得及多想便拉着渊之快步离去。 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一阵打斗声,花间正与十几个山匪鏖战。温叶庭顾不上自己的伤痛,飞身向前,双手剑才刚从身后抽出,却见四周的山匪纷纷倒地,花间的身上满是深深浅浅的血痕,也染红了她的衣襟。 剑起剑落之间,不留一个活口。 温叶庭大吃一惊,短短几日怎么花间的武艺却精进了如此之多,他还未开口,花间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哦你们来了,遇见一群不识好歹的小贼,胆敢劫我的财,真是活腻了。” 一旁的渊之赶来,看见眼前这场景也着实胆寒,在温叶庭耳边小声说道:“公子,看来我们多虑了,有危险的可不是这姑娘,是我们呐。” “别胡说八道,人家要真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刚直接把地洞给你盖得严严实实,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那必要傻乎乎救你出来,还任由你这样喘着气去臆想吗?这山匪死也是活该。” “诶也是,我错了。公子勿怪,以后若有机会,我定好生报答她。”渊之速即赔礼道。 “你最好是。”温叶庭说罢上前,欲拿过她手中的袖剑。 “干什么?”她握紧自己的武器,疾言厉色道。 温叶庭被她这么一吼,倒有些小心翼翼了,解释道:“没什么,我看你的袖剑上全是血,想拿过来用绣帕擦一下罢了。” 她把袖剑收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点血算什么?习武之人,兵器就如同手脚,刀剑不离身乃是原则。” 可花间往常是最喜洁净的啊,她虽每日种花,与沃土打交道,但自己的手指甲却修剪得不染一尘。 温叶庭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的花间,觉得她好似换了个人,可也不知是否原本自己其实就不太了解她。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刚那小子掉入了陷阱,这些山匪才会应声而来,如果他们一直未归,想必还会遭致更多的山匪前来。” 话音刚落,她拾起地上的行囊扛在肩上,往黑夜更深处走去。 三人行至若水流域,天已将明,温叶庭斜靠在树干上歇息,渊之则替他换药。 她觉得口干舌燥,便前往江边打水,痛快地豪饮了几口。 “等下,你再往右靠近一些。”花间的声音又响起。 于是她蹲着朝右方挪了几步,只听得一个前所未闻的东西,“水性杨花。” 她感到不解,“什么是水性杨花?” “此花透白如云彩,纯洁如璞玉,通常只生长在圣洁仙境,因而尤为罕见,我也仅只在青编上看到过。可这四周并未有何特别之处,恐怕有蹊跷。麻烦你去江心,我再细看一下。” 她从岸边找来一艘破败的竹筏,驶至江心。可那水性杨花,看似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无法靠近。 “好奇怪,你能伸手触碰到花吗?” 听罢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花,但是那花仿佛像是飘渺在水面之上的幻象。她有些急促,俯下身来,用力往前一探,不料整个人重心不稳,跌入江中。 温叶庭听见落水声,眼看江面上还隐约漂浮着花间的衣裳,他心急如焚地朝渊之吩咐道:“快去找船,我先去救人。” 渊之还没反应过来,只呆滞地站起身,正想拉住温叶庭,喊道:“公子,你身上还有伤!” 谁知温叶庭已经跃身到了岸边,扑通一声跳进江中,往江心方向游去,眼见已临近那艘竹筏,却未见花间的身影。又顺着水流方向继续游,一头扎进江中极力寻找。 忽然周遭的水流开始变得不同寻常了起来,不知前方是有暗礁还是漩涡,温叶庭试图浮出水面观察情况,但没想到四周却被一片浓雾笼罩,他心想“糟糕”便觉天旋地转,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醒,醒醒!”温叶庭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他,想要用力睁开双眼,却觉得疲乏十分,猛然胸腔内涌上一股水,呛得他眼冒金星。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花间正抱臂蹲着,一脸无奈又释怀地望着他,脸庞娇答答地还挂着水珠,便不自主地低下头会心一笑。 “你没事吧?” 温叶庭咳嗽了几声,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见温叶庭捂住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来解释道:“你喝了很多水,我就按压了你的胸口,可能我太用力了,有点痛是正常的。” 温叶庭开怀大笑起来,摊开手立在身后,轻快说道:“哦难怪,我还以为我感到晕眩是与那片浓雾有关。” “他中毒了。把那个黛青色药瓶中的解药给他。” 于是她四处翻找出那药丸,递给温叶庭,“喏,她说这是解药。” 温叶庭愣住,将药接了过来,低下头重复了一遍,“她说?” 她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辩解道:“花婆婆说的,临走时她准备了很多。” “哦,”温叶庭一边应道,一边将那药塞进嘴里,随后问道,“这是哪里?你为什么刚刚要跳进那缝隙里?” “缝隙?哪来的缝隙?”她拧着自己浸湿的衣裳,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对劲,我看见的明明是水性杨花,这江面也根本不会有条缝隙啊。你们当心点,若有人来,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明白吗?”花间嘱咐道。 “知道了。”她顾着收拾散落一地的行李,不自觉地说出声来。 “跟谁说话呢?”温叶庭站起身,也帮着她拾掇。 “啊,没有,我自言自语罢了。”她赶紧搪塞过去,心中念道:“这演戏可比打仗难多了,真是个苦差事。” 两人正欲离开此地前去寻找出路,一个身影疾速闪过,快得她还没反应过来,温叶庭便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身前,示意她噤声。 一位横眉冷目的老者出现在他俩面前,不动声色,却将他二人从头到脚端详了一番,随即大笑道:“来了,终于等来了!” 第三章 升级吃鱼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那青面獠牙的老者不由分说,飞跃向前欲与花间交手。温叶庭见状以掌相抗,两股力量交接,二人皆向后退了几步。 “哦?有点意思,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倒还有几分功力。” 温叶庭却没法接话,他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来,刚又中了那浓雾的毒,此时感觉头晕眼花,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气。 “他是冲着我来的。”花间暗暗地嘀咕了一句。 “姑娘,你这仇家还不少嘛。” “不是仇家。” “那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老者趁温叶庭喘息之时又飞身上前,一手试图按住花间的手臂,一手以拳逼近。 霎时之间,她双手接住那老者的重拳,似笑非笑地斥了一句:“老人家,你这动手也提前打声招呼啊。” 老者轻笑一声,一手去探她的袖剑,一手仍继续压迫着她。 这一下,她见机下潜,双腿跪行,反身掣制,顺势抽出袖剑,直指对方。不料却被那老者快速用双指钳住袖剑,令她节节后退,顷刻间便大汗淋漓,双方对峙许久。 这时,温叶庭缓过神想来助她,还未走出几步只听得她高喊一声“闪开!”。 她索性放开袖剑,赤手相搏,欲图一掌将那老者推向后方,却被他避开了。反而落了个空,那老者翻身从背后握住了她的脖颈,顿时她处于下风,动弹不得。 “服吗?”老者言语中不是轻蔑,而是调侃。 她确实输得心服口服,但她却是从来不肯服输示软的性格,于是瘪着嘴没有说话,好似在用背影表达着不甘心。 那老者松开她,痛快淋漓地吼了一句:“总算是见到人了!” 温叶庭见她无事,也放下心来,“老人家,我们只是误入此处,绝无半分歹意,还请您行个方便,告诉我们出路。” 她正想俯身捡起自己的袖剑,谁知那老者倒抢先一步,拿起袖剑反复打量了一下,感慨道:“就是它!就是它!” “什么玩意儿?”她在心底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个老人家恐怕是我族的前辈,我族人的袖剑上都刻有一朵花,代表着每个人,想必他认出来了。若他问起什么,我来回答。” “好了知道了,你说几遍了。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自有分寸。” 果不其然,那老者转过身来,言笑晏晏地望着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看见外面的花才来的吗?来这若水是干什么?” 于是她按照花间所说一一答道:“我名叫花间,如前辈所说是被那水性杨花吸引而来。至于为何到若水,则是因为要前往锦云城行事。” 老者心想道她知道那是水性杨花,看来确是族人无误。于是愤恨地答了一句,“锦云城?那吃人的地方你去干嘛?” 她正犹豫着是否要如实相告,那老者转瞬却又呜咽道,“二十年前,听闻王淼为逼王妃成亲,将我族男子悉数斩首,而我受命在外替王淼办事,归前接到密报让我切勿回城,便藏匿于此逃过一劫。两年后,风头已过,我便前往锦云城想要与族人接头,却打听到除了王妃,其他族人已逃离锦云城。于是我筹划着去寻你们,不料偶然撞见了王淼的精兵卫正鱼肉乡里、胡作非为,我为救一幼女不幸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只得中止计划返回此处。” “原来如此,不过,前辈,王妃她已经离世了。正是她下令让族人前往锦云城,找准时机击杀王淼。” 老者瞪大了眼睛,脸上已然苍白的胡子也随着那愤怒之情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道:“什么?王淼这个王八蛋,倒是没有负了他的姓!王妃是他的妹妹啊!强娶她不说,居然还狠心害了她……” 她听罢心中一震,史书中对王淼的记载并不多,没想到他却是如此一个败类。她只记得当年秦、豫两都在蜀州交战,两都实力相差无几,于是战场由蜀州逐渐蔓延开来,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听说那一年,秦都好似就没有暗过,哪怕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到被战火点亮的天空。 不知这战争是否也与王淼有关呢? “你在想什么?为何不传达我的话?” 听到花间的问询,她才回过神来,“哦,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走神了。” 那老者见她沉默不言,说道:“走吧,我先替你找身干净衣服换上。” 于是她跟着往前,温叶庭听得云里雾里,但看他俩一唱一和,又不敢搭话。 眼见她已经迈出步伐,温叶庭急得拉住了她的手,吓了她一个激灵,他不好意思地松开,呢喃说道:“花间,虽然我不明白你俩到底在说什么,但你就这样跟他走了,小心有诈。” “这不是还有你吗?打不过我们就跑。” 温叶庭见她这样说,也不好阻拦什么,看起来那老者倒也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便也跟在后面。 那老者边走边兀自说话,滔滔不绝道:“当年我逃窜至此,偶然间发现此处有水性杨花,此花在蜀州境内尤为罕见,但我族人却对它了如指掌,于是我便想到用此花来吸引你们。我在江畔使了障眼法,只有族人才能看到幻境中的水性杨花,而常人只能看见深不见底的缝隙,这样他们就不敢靠近。我还在江心附近下了雾里看花之毒,将毒埋在了浓雾当中,就算他们不小心被缝隙拉了进去,等游到这里即已吸入毒气,我试探后若非我族中人便就不用管他们死活了。不过好在,我在此苦苦等候十八年了,终于等来了你。” 她听罢顿觉心惊,真是一个老谋深算又心狠手辣的人呐。 “这老人家差点让我一命呜呼,真是幸甚至哉!”温叶庭正沉思着,前方的花间却停下脚步,他差点撞上她的背脊,吓得往后一缩。 此地天高水阔,草长莺飞,郁郁葱葱不见一点萧瑟之意。更深处有一明净湖泊,清洌可鉴,水波不兴,湖面布满了娇翠欲滴的水性杨花,显得分外美妙。 她饿了。看到这湖中游来游去的鱼,有些迈不开脚。 温叶庭见她停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倒也没看出什么稀奇的来,却见她喉咙上下滚动,好似在吞咽口水。 “你未必在想怎么捞鱼?” 她没有回答,默默地撸起袖子和裤腿,眼看就要下湖。 温叶庭拦住她,“诶,先等一下,万一这鱼也有毒呢。” 那老者本来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见许久没人搭话,回过头来一看,那二人正觊觎着他的鱼,急忙跑了过来。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要想吃鱼也得告知一声主人家不是?我还在那儿侃侃而谈,谁知你俩心思已经飘到九万里以外去了。” 说罢从湖边捞起一根竹竿,一击插中了一条大鱼,那鱼翻腾几下便没了生气,他举起那竹竿到她的面前,好似在邀功。 “好!多谢前辈!”她喜出望外,拿着那鱼一摇一摆地继续往前走。 “我刚说到哪里了?给我打断了想不起来了。算了,先去换衣服吧。” 湖边坐落着一间别致古朴的木屋,与门外的凉亭交相辉映,看上去格外清雅精巧,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老者引她到了屋内,将门关上,温叶庭则在门外等候,心里还不情愿地埋怨道:“这老人家还真是亲疏有别内外有分,我也快冻死了。”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老者便进屋了,走时还交代一句“不要偷听,小心我把你耳朵割掉”,说得温叶庭心里直发憷,便阔步走到屋前的亭榭处,倚靠着檐柱,佯装漫不经心地望着屋内二人。 “姑娘,老夫名叫冬青,你们此行作何打算?”老者首先开口问道。 她便按照花间的指示一五一十道来:“清客姑姑和玉茗姑姑二人已经先行前往了锦云城,一人伺机混入商队,一人假扮成锦云城的花匠。当初她二人临走时并未告知我们任务,恐怕也是到了锦云城后发现艰险重重,这才派我前去协助。谁知我还未踏出门,却先被王淼找上门来。多亏了屋外那个男子,我族才得以全身而退,然后我就按原计划前往锦云城了。” “那王妃的孩子呢?她现在所在何处?是否安全?” “王妃的孩子就是我。” 冬青大惊,连忙跪地恭敬叩拜道:“少主!” 她也跟着吓了一跳,俯下身去扶他,“前辈不必多礼,叫我花间即可。我也是前几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得知此事,原来这蜀州的王妃是我的母亲,而王淼是我明面上的父亲,实际上却是我的舅父。” 冬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王妃她决定要除掉王淼,那我也责无旁贷。只是我刚与你交手时发现,你的招式好像与我族女子所习有所不同,可是还师从其他门派?” “糟糕,没想起这点。”她心底一沉,随即又跟随着花间答道:“我幼时并非天资聪颖,秉性过人,偶尔笨拙地连袖剑都握不住,时常受到责骂。说来惭愧,那时也曾心生抱怨,大哭几回,幸而咬牙坚持后已能够得心应手。后为了精进自己的武艺,从族中的武林秘籍中偷学了几招,但是又害怕姑姑们责骂便没有在她们面前显露过。刚与前辈交手,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故意使出了别的招数,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的慧眼。” “姑娘,你可真会编瞎话啊。”她说完心底感慨了一下。 冬青垂下眼来点点头,随即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我族男女向来习不同武学,女子重在防御,而男子长于进攻,若你将两者相辅相成、融会贯通,一来对你往后大有裨益,二来也能传承我族男子武学。不知你意下如何?” “习武当然好。”她想到这点觉得乐以忘忧,但又不敢多嘴,只等着花间接话。 “能得前辈赐教自然是好,花间荣幸至极。只是姑姑们还等着我前去助力,害怕耽误了进程。” “这点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我想你们此番前去定是百死一生,尤其要对付的又是王淼那等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之人,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岂不是等同于送死?” 她觉得这老人家所说不无道理,在心底劝道:“这倒是大实话,若是能习得他的技艺,这胜算也大上许多。” 花间只浅浅地应了一个“嗯”,于是她答道:“那就拜托前辈了。” 冬青也笑着应道:“乃是我分内之事罢了。至于这小子,他大可以同你一并留下,我自有用处。” 她顺着冬青的话望向屋外,假装不经意说道:“既然他还有用处,能麻烦前辈替他找身干衣服吗?免得还没用上他就被冻坏了。” 第四章 百年往事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晚间,三人围坐一堂吃饭。 冬青隐居这些年孤寂难耐,只得整日研究种菜、做饭,用以消遣时间,但纵有这湖光山色,食材却还是有限,好在山野之间,吃的就是一个鲜嫩。 他许久没同人共进哺食,用心准备了几道菜肴,虽无山珍海味,但鲜美之气漫延回旋,萦绕不绝,且五味俱全,垂涎欲滴。 温叶庭很少吃到此种天然佳肴,吃得津津有味,一言不发。 而转眼看她,已全然忘乎所以,拍案叫绝道:“前辈这手艺,出去开个酒楼必定门庭若市啊!” 她吃着高兴,连饭粒粘在脸上都没注意到,温叶庭伸手指了指她的脸,她疑惑地看了他几眼,问道:“什么东西?” “你的脸。”温叶庭忍不住笑了一声,冬青也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她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终是发现了那粘着的米饭,她小心地用手指捻住,送进了嘴里,高声说道:“不能浪费粮食。” “你们吃罢,我出去一趟,里屋已经收拾好了,花间去那里歇息,小子和我就在堂屋。”说完冬青便起身欲出门,又回头嘱咐道,“记得刷碗。” 饭后,她和温叶庭两人随意坐在亭榭处赏月,这夜也被照得分明可见。温叶庭虽身着芒屩布衣,但也难掩他绝世出尘的温润气质,在十里湖光的映照下,尤其令人心动神驰。 刹那间,温叶庭猛然站起来,吓得她直呼“怎么了”,却见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手舞足蹈,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唱着什么,那滑稽又蹩脚的模样笑得她前仰后合。 “喂,你别光笑啊,这不会是中毒的后遗症吧!快想想办法!” 温叶庭急促地说道,没说两句,又抑制不住地载歌载舞起来,心想“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今日给他吃的药是不是浸湿了?” 她顾着笑,一句一顿地回答花间,“好像是,不行,太好笑了!” “那可能就是药的问题,有些副作用罢了。无碍。” 听罢她回温叶庭,“我才不想办法呢!这种表演以后可见不到了,我要好好观赏一番。”说完又笑得花枝乱颤。 “那你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许听也不许看。”温叶庭说完便跳跃着加速往远处走,边走还边回头观察她。 她喊道:“你去哪里?赏钱不要啦?” 月明星稀之时,她躺在那略显冰凉的硬板床,垫上那薄薄的棉絮,与她在军中的一样,让她感觉有些熟悉和安心。又想起自己死的时候,身下则是寸草不生的干涸之地,那硬邦邦的缝隙好似在吞噬着每一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方便说说你的故事吗?” 花间的声音又响起,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答道:“我也没什么好讲的,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不幸的人的归宿罢了。我名叫石径悠,八岁习武,碧玉年华即能以一当十。我的父亲是秦都的大将,但遭人诬陷身死狱中。我为了替他洗刷冤屈,千辛万苦进入军营,以寻求当年的真相。我为秦都奋战十年,终登上了当初我父亲的位置,可那些年战乱频起,我还没闲下心来追查却在一次战争中丧命。后来就到了这里,变成了你。我推算了下,这儿差不多是我死那年往前的一百年。” “一百年……那时和秦都交战的是哪个国家?豫都吗?” “没错,正是豫都。所以温叶庭,是我敌国的皇子。只是一百年后早已没有这个人了,战乱也不是他发起的。我曾说过,温叶庭一生无后,所以他的侄儿终究是登了基,那人妄图统一中原十四州,与我秦都一直摩擦不断。” “你说,历史可以改变吗?” “我不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好让我顺利轮回。至于别的,我不能想,也不敢想。”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历史真的改变了,也不知是会往更好的一面发展,还是会往更坏的一面倾斜。 只能顺其自然罢了。 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她又想到什么,问话道:“那你给我详细说下王淼和你族的恩怨吧,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你还是得让我了解清楚这个人才是。” “好,只是这个故事说来话长……” 我们这个族群本是百花仙子唐闺臣的后裔,生活在蜀州边境的一个无人山谷中,此山谷名为花源谷,外无通径,隐蔽于深林之中,仅在夜半众人沉睡之际能隐约嗅到谷中飘扬而出的花香,可谓是与世隔绝。 族中男丁健壮俊秀,女眷清丽秀雅,众人均善养花,且大多通医术精毒理,能以花炼丹制毒,因而年至不惑也风采依然,仪态万端。 谁知,当时州主的庶子王端妄图夺取州主之位,深入江湖祈求得到奇人异士的帮持,却歪打正着误入谷中,知晓了这族群的秘密。王端调令了当地兵将,围困花源谷,后回宫借机毒害了自己的兄长,继而承袭州主之位。 转眼他下令将囚禁于花源谷的族人押送回锦云城,而为了不耽搁行军进程,王端竟惨无人道地将老者悉数活埋,那些可怜人的子女,一旦奋起反抗,便被乱刀砍杀。 而幸存的人,也受尽折磨。 作为唐闺臣传人的女子,原本只要将血滴入地中,便能使眼下这片土地焕发新生,可王端却还妄想打造属于自己的那个理想城,让城中不论气候有无季节性,都永远蓬勃生发,不为衣忧,不为食愁。所以传人每日需将血液流进锦云城的护城河中,以持续滋养这片土地,改变自然规律。 其他女子则不分昼夜地试验,炼丹制毒,熬过一天又一天。而青壮男子被培养成不见天日的刺客,用于王端排除异己,那些怜悯与傀怍终是散落于刀剑锋芒之下。 而王妃的母亲当时仍在襁褓之中就被王端配给了自己的幼子,待她及笄便成婚,大抵就是想要世世代代禁锢我们。 那时的锦云城对我族来说,犹如鬼蜮。他人的欢歌,于我而言似是哀嚎;他人的笑颜,于我而言似是炙烤。 是谁深埋地下白骨生霜,是谁长夜哭绝刀尖咯血,时至今日我们仍痛苦着他们的痛苦。 直至王端之孙王淼担任州主之位,王妃母亲仙逝,一切开始改变了。 实则王淼为其他夫人所生,而王妃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按纲常伦理来说,他二人绝不可结秦晋之好。但王淼生性多疑,不肯将她许配给旁人,担忧今后将会逃脱他的控制。 因而,他罔顾廉耻,谋划着迎娶她。 王妃知晓后,以命相要,誓死反抗,但王淼深知她乃重情重义之人,便以全族人的性命胁迫少主就范。 她早先以为族人尚有用处,王淼仅是恫吓而已,仍负隅顽抗,哪想王淼即下令将族中所剩男子全部斩首,并把首级呈给少主。 见此惨状,王妃痛哭三日,泪饮不绝,被迫妥协。但王淼苛求的并非她一人,为了自己那不可一世的万代千秋,他还需有下一个传人。 后来,王淼找到自己血气方刚的胞弟,想方设法趁她熟睡不备之时强了她。至此,王妃心如死灰,决定待胎中腹儿出世,便将其余族人送出锦云城,远离这暗无天日的尘世。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那个一出生就被暗中送出锦云城的孩子也就是我,这些年我们一直东躲西藏,直至母亲离世。” 她听完之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原来蜀州当年的繁华竟是建立在这族群的身躯之上的,难怪史书上都说这锦云城花开不败,乃是当之无愧的理想城,没想到这背后却是如此惨绝人寰的屠杀。 她安慰花间道:“王淼此人必死无疑,这点你不用担心。” 两人久久无言,陷入梦中。 翌日晨光熹微,冬青唤醒她,决定教授她独门绝学,“昨日我看出你在使用兵刃方面已是相当娴熟,能够出神入化地使出招数。但过往你应相当依赖兵器,若你手中无兵刃,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由此,今后你也需得研学近身搏击之术,况且,若能将毒藏于手中,便能在兵戎相见前就将对方置于死地。” “藏毒?”她心有不解,虽说兵不厌诈,但此等伎俩她还是有些不齿。 于是又斗胆问道:“前辈,我无意冒犯。若我与对方打斗之时,趁他不备下毒,是否手段过于卑劣呢?” 冬青哑然失笑道:“你涉世未深,不知这世间之人,并非皆为善类,反倒为鬼为蜮。你要光明磊落,可多的人是不择手段。固然,这只是非常之时不得已而为之,有的时候对付最卑鄙的人就要用最卑鄙的方式。我希望你学会此伎俩,只是预想到这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她又想道,“算了,先学吧,用不用得上还另说。” “稍等一下,我去叫那个小子来与你对战。” 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前辈所说他的用处,便是被我打吗?” 冬青回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谁被谁打还不一定呢!” 这会儿温叶庭因昨日疲累,尚在睡梦之中,冬青用脚踢了踢他,这才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迷糊问道:“老人家,何事啊?” “小子,花间需你同她练武,快起来罢,不然我可就要在你枕边下毒了。”冬青催促道。 温叶庭一激灵,睡意全无,哀叹道:“前辈,大可不必。我可能待会儿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都用不着你下毒就命丧黄泉了。” “别装。见你第一眼我就看出你自幼习武,且擅长轻功。你行走如风,呼气如丝,身姿傲世而立,绝非常人。而你中了我的雾里看花之毒,仅一日便恢复如初,气息平稳,想必你还兼修内功。我不去追究你的来历,但在这里,我希望你听话。”冬青正言。 温叶庭心中一紧,不情不愿地嘟哝了一句:“前辈你也太狠心了,我这伤还没好呢。” 冬青边往外走,边高声说道:“昨日我已给你用了我独创的特效药,你的伤已无大碍了。” 温叶庭便顺势起身活动了下,真如冬青所说已好了大半。他望着这云阶月地和远处那人的背影,心中却不忍歉意。 第五章 青楼如何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眼看这边她独自一人已在练剑,手中袖剑虽短小却凌厉,如白蛇吐信,穿风而过,又如蛟龙穿梭,游走长虹。 冬青和温叶庭相继而来,见温叶庭手中攥着一根树枝,她心想道:“这是看不起我还是他不想活了?” 温叶庭有些抱歉地说:“我出来得急,忘记拿剑了。善书不择纸笔,树枝也可用的。” 话虽如此,实际上他则是害怕自己若当真使出全力,这刀剑无眼万一伤了花间就得不偿失了。 二人便正式交手,先期温叶庭只极力避让锋芒,树枝被她一剑砍断,也未曾直面相对,乍眼看仿佛陷入僵持。 待她力有不支,出手迟缓时,温叶庭便见招拆招,掌控全局,极尽章法,趁其不备回身翻跃至身后,将她反身掳于怀中,侧耳细声说道:“承让了。” 温叶庭感受到她僵硬的身躯,便松手将她回稳,眉语目笑。 而此时她面色潮红,呆滞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是因有目无睹感到惭愧,还是因两人过分亲密的距离而感到羞怯。 她心中有些慌乱,“这人怎么回事,打架也不好生打。” 冬青见此情景打趣道:“嗯,嗯,我就说这小子深藏不露吧。花间,以后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温叶庭回过神来,委屈道:“前辈,我冤枉。我又不曾隐瞒过什么,何来信任一说。” “行罢,我继续指点花间练剑,你回去生火准备餐饭吧。”冬青说道。 温叶庭两眼漆黑,他生来便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懂什么生火做饭,于是怯懦地说道:“可是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能吃就行,你快去,别耽误了。”冬青说罢便赶温叶庭走。 冬青踱步走近,询问道:“知道为什么你会输吗?你轻敌了。其实要论这武艺,我看你俩也是不相上下,但温叶庭比你强的点在于他懂得循序渐进,当机立断。你求胜心切,难免会露出破绽。” 她倒也觉得这话言之有理,以往她在战场上都讲究一个快,谁能先掌握时机便能夺得先机,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对战不同于两军交战,更考验心态。 “是我技不如人,还请前辈赐教。” 于是冬青便开始一招一式进行拆解,告知她该如何从中改易,只有真正懂得了如何防备,才知如何进攻。 二人探究了半日,而这边温叶庭也忙活了半日。 他点燃了火,开始仔细回想渊之先前在野外是如何做饭给他吃的,还懊恼着:“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看几眼,做饭怎么比练功都难啊……”他好不容易把米淘好放进锅中,时不时搅动几下,又去院中择菜,却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只得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连根拔起。 冬青回来见他这样笨拙,气得胡子都直了,啼笑皆非,便赶他去劈柴,还是自己动起手来。 她远远就望见温叶庭脸上花里胡哨的落满了烟灰,被他这傻样逗得忍俊不禁。 午间三人一同进食,温叶庭却紧张得很,双手紧捏着板凳,开口问道:“饭熟了吗?” 她啜了一小口,咳了几声说道:“熟了。” 温叶庭这才放心下来,“我就知道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熟了是熟了,但是糊了。”冬青没好气地说。 她见温叶庭垂头丧气模样,安慰道:“哎呀没关系,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不挑。” 冬青看花间如此,便也不再多言,也鼓励道:“多做几次就好了,接下来都仰仗你了。” “啊?敢情我在这里是来干活的呀……”温叶庭疾呼。 随后几日,她愈发刻苦,披星戴月,终是能够扔掉袖剑,空手搏斗,自如运用身形变换,感受每一拳每一掌的力量所致,以柔化刚,刚柔并济。 半月之后,冬青感知已适当其时,当日夜里温了一壶良酒,邀二人月下酌饮,有一搭没一搭地嬉闹着。他心中难忍不舍,但又迫于形势,忿恨之情不消,喝得酩酊大醉。 豪言道:“花间,我现在不便出山,以免有什么风吹草动被他察觉。等时机到了,你务必前来若水联络我,我也需得杀他个片甲不留!” 她看冬青已经喝醉了,便扶着他进屋去。自己又斟满一杯酒,满饮而尽,许久没这么痛快地饮酒了,她觉得心中畅快几分。 温叶庭知花间不胜酒力,劝道:“你少喝点,上次在卿月楼还是我扛你回去的,差点没累死我。” 她手撑着滚烫的脸颊,遥望星夜,嘀咕道:“看不起谁呢?我喝倒你不成问题。”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失言了,又解释道:“那次是我没发挥好。” 温叶庭望着她,好似在认真解一个谜团,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花间,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近来我越发感觉你和最开始我认识的那个花间不一样了。” “怎么办?我不会说谎。”她被这样一问,倒有些窘迫,赶紧向花间求助。 “石姑娘,不是我说,你确实和我迥然不同,看来迟早得露馅儿。你装醉吧,先糊弄过去,其实男子就跟小孩子一样,好骗。” 于是她佯装头晕,扑倒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中,大喊一声:“啊,我醉了!” 花间要是现在是个正常人,看她这拙劣的演技必定会一口老血吐出来,她略带沉痛地感慨了一句:“男子虽说好骗,但也不是傻子……” 幸好温叶庭也没过分追究,只轻柔地回了一句:“我去给你拿杯热茶。”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去看温叶庭,果不其然已经往屋里走去,她立起身来,“我不干了!上辈子我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怎么这当了鬼,看人脸色不说,还要演戏,老天真是不开眼!” 花间被她这一通说笑了,眼见温叶庭又要从屋中出来了,立马提醒道:“快趴下,他来了。” 她倒也听话,手忙脚乱地又趴在桌上,闭上双眼,甚至不敢呼吸。 温叶庭端着热茶走了过来,见她脸颊红润,略显娇羞,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 她感受到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温叶庭的手臂上,睁开眼睛叱道:“你干什么!想趁人不备?” 温叶庭哭笑不得,赶紧双手作跪拜礼,求道:“小人不敢,女侠饶命!” 她只想赶紧逃离此处,急忙饮了一杯热茶,烫得她喉咙发痒,但又强忍住不敢作声。起身往屋内歪歪扭扭地走,还顺带吩咐道:“记得刷碗。” 温叶庭一边大声应和着,一边想:“也不知道她跟谁学的。” 翌日,两人收拾好行囊,并肩跟随着冬青行至湖边,发现停泊着不知哪来的一叶扁舟。 “来,都把眼睛蒙上。别介意,我不想有任何别人来打扰我的机会。若需要我时,可在若水附近放出一支信号烟火,我便会出来。”冬青边说边递上两根缎带,让他二人自行绑上。 她与温叶庭坐在船篷内,四周寂静无言,只听得耳边潺潺水声和竹筏声,相互呼应。 恍惚间大概行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倏尔一句“不要回头”落在耳畔,此刻感觉船已靠岸,温叶庭便小心问道:“前辈?” 却无人回应,于是二人便摘下缎带,发现冬青已不见踪影,而他们已然抵达那日落水之处。 “公子!”远处渊之朝着他们挥手,并大步流星跑了过来。 “渊之,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温叶庭显然有些惊讶。 “是啊公子,那日你们落水后,我去找来船家,沿着这江一路往下都没找到你们的身影。有人说曾见过那缝隙附近出来过人,便让我不如在此等候。” “行,那就别耽误了,我有事在身,可不会等你们,走快点。”说罢她便阔步往前走去,温叶庭二话不说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渊之还是第一次见温叶庭如此顺从一个人,悄声说道:“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傻了,好像变得还不如我了。” “渊之,你这久了不见,胆子长了不少。有你这样说自家公子的吗?”温叶庭顺势给了渊之一肘。 渊之吃痛,求饶道:“哎呀,渊之错了,公子勿怪!只是这花间姑娘如此着急,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被骂。” 说罢渊之便越过温叶庭,小步跑在花间的身后,温叶庭心想“好你个渊之”,也不示弱跟了上去。 一路上三人未曾歇息,终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县城安平镇,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歇息。 三人正在客堂进食,听闻旁边那桌人谈论道,这乐思阁新来了一位名震江南的红角,今夜将首次登台,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她听得入神,都忘了咀嚼口中的食物,“想什么呢?”温叶庭见她痴迷状,问道。 她回过神来,“哦,没什么。”说罢便又继续饮食,心里想着还是冬青前辈做的饭好吃。 温叶庭来时见这镇子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夜景朦胧又有诗意,便想邀花间饭后游玩一番,清声问道:“花间,要不待会儿我带你去逛逛?” 她心不在焉地回道:“逛什么啊?” “你想逛哪里都行,我们可以去布庄看看,给你置办一身新衣服,你之前的衣服一直练武都磨旧了。”温叶庭饶有兴趣地说道。 她停顿了下,又沉思了一会儿,清脆说道:“那乐思阁可以吗?” 温叶庭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吓得喷出口中茶饭,反复确认道:“哪里?” “乐思阁。”这回她声音大了些,吐字也很清晰。 一旁的渊之笑道:“花间姑娘,乐思阁乃是青楼,是男子所去之处。” “青楼怎么了?你们难道不想看看他们说的那个女子是何等绝色佳人吗?”她反问道。 这一问,可把对面两位男子问得发懵了,温叶庭想罢说道:“行,你想去便去。但你女子装束恐难进入,你若不嫌弃我带你去布庄先置换行头,渊之就别去了,留下照料行李。” 她心痒难挠,立即站起身来便要拉温叶庭走,还回过头来对渊之笑道:“你可真惨。” 第六章 大梦一场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于是温叶庭便先带着她前往布庄,精心挑选了一身荼白色常服,腰间绣有几朵蜀锦,显得格外淡雅素净。 他站在门外台阶下等候,待她更换好衣裳出来,当真宛如翩翩君子,儒雅至极,可谓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一时之间,呆怔的温叶庭竟不知该如何自处,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给姑娘买衣裳却是买男子的服饰。 只见她从屋内阔步走出,站在台阶上与温叶庭身高相近,便一只手顺势搭在温叶庭的肩上,端正说道:“走吧,带大哥去开开眼界罢。” 温叶庭被她逗笑了,恭敬答道:“遵命。大哥请随我往这里来。”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迈进了乐思阁的大门,别看镇子面积不大,这青楼倒是修得富丽堂皇,雕栏玉砌一样不少,屋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想必都是特来一瞻风采。 温叶庭寻到一处相对还较静谧的地方,两人便坐下等待开场,老鸨见温叶庭气度不凡,热情地让姑娘都来招揽他,温叶庭却感觉如坐针毡,连连摆手拒绝。 她见他这拘束的样子,便调侃道:“温兄,你这是没来过青楼吗?” 温叶庭拘谨答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什么烟花柳巷红尘客吗?” 她听罢笑逐颜开,“搞半天你还是托了我的福才第一次来呀?你是不是怕被渊之笑所以才不让他来,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没,没有,渊之他人傻事多,带上他来玩乐容易出乖弄丑。不过,你倒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你不会……”温叶庭故作戏弄般说道。 她也调侃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还未语尽,听得众人一哄而起,只见从楼上缓缓下来一女子。 她便赶紧叫温叶庭快看,此女子杏脸桃腮,手抱琵琶,翩若惊鸿,顿觉千娇百媚生。待她坐于台中,便开始垂帘弹奏,琵琶声如玉珠走盘,时而抑扬顿挫,犹如千军万马破竹之势,时而舒缓婉转,恰似耳鬓厮磨撩人心魂。 温叶庭叹道:“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她已听得陶醉,正在这时,乍然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为首的大喊着:“别演了,都散了罢,女子都到厅中来惯例督查。” 众人被扰得意兴阑珊,只听有人抱怨道:“今年伊始不是已经督查过了吗?怎么还来第二回。” “遭了,恐怕是王淼下令开始大肆盘查了。” 听花间这样一说,她赶紧拉着温叶庭快步往外走,心想还好今天误打误撞身着男子装扮,不然若被盘问到还不知如何作答。 等回到客栈后,她和温叶庭一同进了房间,将门虚掩着,温叶庭边斟茶边说道:“我已让渊之去打听了,你别担心。”说完便把尚还温热的茶水递到她手中。 “公子……”渊之在门外小声喊道。 温叶庭唤他进来,渊之叩上门,开始说道:“我刚去和店家闲谈了一番,据说他们这里每年都会对女子进行督查,但时间不定。主要看是否本地人士,若是外来的便需一五一十禀报自己的籍贯生辰等诸如此类的讯息,若是语焉不详,当场就会被逮捕。常理来说,以往都是一年一次足以,今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且这次究诘得更为细致了。尤其是桃李之年的女子,更是会追根究底。” “可他们搜查女子作甚?真是莫名其妙。”温叶庭鄙夷道,又看她神色难堪,继而开口,“为了方便,不然你还是女扮男装吧,否则你这一路上不知要被拉去盘问多少遍。” 她点点头,说道:“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以免生出事端。” “好,不过,你是不是也得用化名?你这一听便是女子。”温叶庭问道,转瞬又欣喜说道,“我叫你采采吧,你就随我的姓,对外我便说你是我的胞弟。你看如何?” 她心想“这名字也没有阳刚到哪里去啊”,嘴上答道:“随你的便。”转身回房歇息了。 渊之见她已走远,在屋内不停焦躁地踱着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温叶庭索性问道:“想说什么就说罢,无需顾虑太多。” 温叶庭既已开口,渊之便将心中疑惑一吐为快,“公子,你莫非没看出来这个花间姑娘异乎寻常吗?先是将你拐走半月,后又躲避官兵。你当初和我走散后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温叶庭一边埋头揉揉自己因赶路而略显酸疼的膝盖,一边不以为意地回道:“纠正你一下,不是她拐走的我,我呐,是心甘情愿的。那日走散后,我误入了一山中,本想找户人家讨口水喝,谁知那里竟是山匪的一处落脚点。他们人多势众,纠缠许久后,我终于找到了逃脱的机会,结果没想到那贼人居然在箭上下毒,射中了我的手臂。我中毒后奔波几里路程,力不可支晕了过去。那时我以为我就要交代在那里了,没想到醒来的时候竟安然无恙。救我的人便是花间。” “你受伤的不是手臂吗?为何那日我见你之时,你的胸口却也血肉模糊。” 温叶庭想到这里有些哽咽,“差不多一个月后,花间的仇人,也就是当今蜀州的州主王淼找上门来,为了掩护她们逃脱,我这才受了重伤。” 渊之扶额,“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还有很多话温叶庭没有说出口,当初他将死之时,花婆婆曾告知说当下能救他的唯一办法便是换血还魂,而这世界上也唯有花间一人的血液可达此功效。 但谁也不知道,这秘术一旦使出,花间是否还能活。 那天夜里,他躺在月光中,花间前来同他说话,“温叶庭,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这命我可以救一次,也可以救第二次。” 花间清楚地知道,温叶庭是豫都的皇子,以他的才能,今后是要担起豫都的基业,是要担起这天下的人,不能就这么虚无地死了…… 可温叶庭又怎么忍心花间去冒这个险? 他思索许久,再没了声音,手还蠕动着想要抚摸花间的面容,却只见他的胸膛一片血迹从心间蔓延开来,好似那色泽浓淡相宜的海棠花,缤纷得忘不掉。 温叶庭自断了心脉,那血流淌在了花间的眼前。 她见状,慌张地泪如雨下,滴落在温叶庭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脸上。花间索性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喂进了温叶庭的嘴里,这才得以吊住他的性命。 我不能让温叶庭死。 花间心底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必须赌一把。 而温叶庭醒来的那天起,他也暗中下了决心,如今这条命是花间给他的,从今往后他只为她而活。 “公子,想什么呢?”渊之见温叶庭沉默不言,但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温叶庭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也去歇着吧。顺道去打点热水给花间,赶了一天路想必也腿酸脚软。” 渊之应允着离开了房间,只留温叶庭独自深思。与花间相识越久,便越觉得她如谜一般,有时感觉她好似雪浮云端,飘渺水间,不食烟火;有时又感觉她仿若清风明月,飞燕绕堂,韬光韫玉。 到底哪个她才是真的她? 不知她有何难言之隐,也不知自己一个被罢黜的王爷能帮她几分。可他,自身已是鸿隐凤伏,遗世独立,此次从豫都出行只为了却心中积怨,查明母妃被暗杀的真相,却没想到这一路上如此风谲云诡。 温叶庭又想到自己那可怜的母妃,她向来尘心若莲,不染世事,却生得天籁之音,兴致浓时高歌几曲,余音绕梁。因而豫都国主温宪年少时对母妃宠爱有加,可帝王身后三千粉黛,又怎愿专宠一人,且母妃不善谄媚,久而久之便失了恩宠。虽说母妃不愿多生事端,为人处世极尽妥帖,但也因她左右逢源,遭致了皇后的妒忌。她身在宫中,有苦难言,便寄情于养花之上。 温叶庭忆起他幼时,母妃总在院中种上海棠花,还时常对其吟诗,尤喜那句“蜀彩淡摇曳,吴妆低怨思。”每每春风来闹,花便乘兴开至荼蘼,好不痛快。 而后至温叶庭束发之年,他已生得气宇轩昂,又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在温宪的众多子女中尤为出类拔萃,因而深得器重,赐封为烨王殿下,赞之“为君当如是”。 那年季冬,母妃依惯例去往城外的观音庙礼拜,返回途中却遭奸人暗害。 温叶庭闻此噩耗,痛心入骨,央求父皇彻查此案。可温宪却不知为何置若罔闻,只搪塞了几句,劝温叶庭切莫执拗,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可舐犊情深,温叶庭从此一蹶不振,醉心养花,那时他总以为只要海棠花还开,母妃便不会走远。他闭门不出,也逐渐与父皇心生嫌隙,十年来父子之间已恍如陌路,后终因在一次家宴上顶撞温宪,被罢黜。 其实他内心一直清楚,母妃为何在他大放异彩的时候猝然遇害,父皇又为何对此事避而不谈,大概全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深知那皇位看似至上荣光,但哪一个不是饮他人血,淬他人火才铸就的? 温叶庭也知道,之所以没有直接除掉自己而是选择从母妃下手,便是了解父皇的性子,若是一个备受瞩目的皇子遇害,他必定要追究到底;而若是一个失宠多年的妃子遇害,他只会得过且过。 这却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让温叶庭知道他不可再大出风头。 但温叶庭从未觊觎那王位,他原为庶子,本就需付出加倍代价才能得父皇垂怜,何况是皇位这等遥不可及的东西,不知要牺牲多少才足以完好无损地站在它的面前。 母妃也曾叮嘱他尽人事听天命,不要为了争夺利益而失了本我,因而他一向好让不争。这十年,他更如断雁孤鸿,韬光养晦,不再过问世事。 谁知,前几月太子殿下温炎如猝然深夜造访,二人并行在后院散步…… “叶庭,你院中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多海棠花,开得可真漂亮。你近来可好?”温炎如问道。 温叶庭俯首答:“一切如旧,谢太子殿下关心。” “此处仅你我二人,不必拘礼,我还是更愿你叫我兄长。” 温炎如一边说着,一边从广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我今日在宫中处理事务时,偶然发现了当年你母妃被害时现场遗留的那枚令牌。我知你多年来对此事耿耿于怀,便赶紧将令牌带予你,也算是留给你一点念想罢。顺道还召见了御史台,他们禀报说,这令牌上的花乃是木芙蓉。此花每年仲秋之时盛开直至孟冬之时,常见于蜀州,我又见这令牌如此这般,便猜测你母妃之事恐与蜀州有关,或许这也是父皇不愿过多追究的缘由罢。” 温叶庭大惊失色,他没料到背后竟还有这等隐情,收下令牌并向温炎如道谢,当晚便决定要等候一个时机不被人察觉地溜出豫都。 那时的他还不可知,在蜀州等待着他的除了疮痍满目的尘封真相,还有几度秋凉的大梦一场。 第七章 赏月非月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东方欲晓,三人正收拾行装准备继续赶路,却听外面熙熙攘攘,她从窗边探头一望,心想“不好”,只见一大队官兵朝城门口的方向行进,还边喊道:“封城管制,只进不出。封城管制,只进不出。” 渊之便外出打听消息,据说昨日夜里城门就已封闭,但具体为何还未布告,只说此次封城至少七日,何时解除另行宣布。 她见势,懊悔自己没有连夜赶路,转念一想,许是王淼已经下令全州各地都已开始实施封城,为的就是来一个瓮中捉鳖罢,只要她们在管辖范围内的县城停歇,便会被阻拦住脚步,只得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搜捕。 “这样束手就擒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出城……”她正愁苦着,温叶庭站在门外直直地盯着她,说道,“你站在外面干嘛,吓我一跳,进来吧。” 温叶庭自行坐下,又给自己斟了一碗茶,啜了一口,看似不以为意地问道:“采采,眼下你怎么打算?” 她一时半会还未反应过来这是在唤她,愣了一下答道:“实在不行,我只能硬闯了。” 温叶庭应声放下茶碗,说道:“我倒有一计,只是可能要等几日才能实行。现刚开始封城,必定戒备森严,但若过几日仍相安无事,便就会放松警惕,那时我们再行动。这两日我先去摸清他们夜晚换班的规律,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引开城门口的守卫,你即可趁机出城。” “可是这样的话,万一他们倾巢而出,你被抓住了怎么办?” 温叶庭傲娇说道:“诶诶,你可别小瞧我,飞檐走壁对我来说不在话下,到时我会在房梁上观察,若你顺利出城,我便会紧随其后。只是渊之我就没办法带上一起了,一路上必定少不了这种关卡,他武功又差,我让他先留守这里,待解封了再来锦云城与我汇合。” 她谢道:“行吧,那就拜托你了,这几日我就不出客栈了,以免节外生枝。” “好,往后我让渊之把饭食送到房间里来,我也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陪你消遣解闷儿。” 说罢温叶庭便从袖间抽出一本书,饶有兴趣地看起来,还边说道,“采采,你要看吗?” 她心想“饶了我吧”,便闭目休养生息。 温叶庭见她无所事事,提议道:“不如,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她一听便来劲了,立马阔步拿来纸笔,铺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温叶庭。 “采采,输了的人替对方捶背。”温叶庭调侃道。 “我才不会输。”她毫不示弱。 两人一来一回,下了好几局,但每次她都棋差一招,败给温叶庭。 连输几局后,她脸都憋红了,全神贯注盯着温叶庭的手,每一步都冥思苦想。 温叶庭察觉到她迁思回虑的认真样,心想着迁让她,于是还未落棋,他便故意靠近她,仿若近在眉睫,呼吸声皆可闻。 她正专心思索该如何下棋,一时并未察觉到。等她落棋后抬头,四目相对,两顾无言,顿觉心悸,她便扭捏地往后稍稍退了一下。 此时温叶庭趁她不注意,便胡乱下了一步,故意留出了破绽。 很快她就发现了,赢回一局,乐不可支。 但她雀跃过后反应过来,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输给我的?” “哪里?我要想故意输,前几局便输了,是你渐入佳境罢了。”温叶庭故作惋惜地说道。 随后二人又鏖战许久,终是温叶庭险胜一局,说道:“我回去歇息了,晚点来找你帮我捶背。” 她愿赌服输,表面却咬牙切齿答道:“好!” 戌时,天将黑未黑,温叶庭欲前往城中各处观察巡卫兵力,叮嘱了渊之记得给花间送饭,便出门了。 而至亥时,夜色深深,城中万籁俱寂。 她正欲就寝,却听有物撞击房间窗户,顿时警觉,蹑手蹑脚挪到窗边,从缝隙中往外观察,好似无人。便轻轻打开窗户,却见温叶庭突然从夜色中跳出,身穿夜行衣,看得不很真切。 “你干什么?” “邀你赏月。”说罢温叶庭笑着用手指了指夜空。 只见广袤无垠的夜空中,一轮明澈、皎洁的圆月高挂着,周遭没有一片云彩遮挡,便放肆地绽放着它的瑰丽。 “这男子可真无聊,不知这月有什么好看的。”她心中嘀咕道,“姑娘,你就不嫌他烦吗?我可以不理会他吗?” 她正倚靠在窗边,温叶庭忽地凭空跃起,飞身至眼前,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眸,微微勾起嘴角。 她用力将温叶庭撇开,“你挡着我了。” 温叶庭便翻身进屋,一边往凳子上坐一边说道:“采采,快给我杯茶吧。” 她并不想伺候他,骂道:“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爬窗。”把茶水递给他之后,便又走到窗边去关窗。 温叶庭没有接她的话茬,只说:“过来。” “啊?”她一时慌了神,开始忖量待会儿应该先出哪只脚把他踢出门。 “啊什么?你白天输了,这么快就忘了吗?过来与我捶下背,跑了一夜真是疲乏至极。”温叶庭边说还边自己揉了揉腿。 她心想:“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撑不撑得住!” 于是她加重了气力,一拳下去,捶得温叶庭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一下,“轻一点,轻一点,我这身板禁不住你这样。” 三言两语说得她忸怩不堪,放下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今夜出去可有何收获?” 温叶庭又喝了口水,答道:“哦对,差点累得忘记说正事了。我蹲守了一夜,发现夜间守备确有加强,城门口大概有十人驻守,每半时辰轮换,时长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轮换时也会留两人看守,待十人到齐后这两人再离去。其他另有两队官兵四处巡逻,线路不定。我想到时我们可在换班时行动,我来负责吸引巡逻的官兵,你负责解决城门口那两个,你意下如何?” “没问题。到时我们在城门外的那颗歪脖子树下汇合,入城时我曾观察过周围地形,往那棵树旁边的小道上去,丛草杂生十分隐蔽,如果他们追上来,我们也方便躲藏。” “不错,我顺道打听道两日后便是知县的生辰,届时应该城中显贵都要去祝寿,也会抽调部分兵力去往知县府邸。我想这是个好机会。”温叶庭又补充道,“你怎么就停下了,可不许玩赖。” 她给了温叶庭背脊一掌,说道:“好了,没事就快走吧。”便拉他起身,把他往门外推。 当日,温叶庭为花间准备了一身夜行衣,往她房间送去,渊之紧跟其后,打包了一些口粮。 “公子,真的不带我一起吗?”渊之哭丧道。 温叶庭安慰道:“渊之,不是我们嫌弃你笨头笨脑。这一路你也见到了,那真是遍地险滩暗礁啊。况且若我们仨都消失了,必定会引起怀疑,你留下给我们打掩护,也当让你休假了,不好吗?” 她赶紧说道:“诶,打住,什么我们?我可没说不带渊之。” 渊之听她这话,更觉底气十足,“你看,花间姑娘都没嫌弃我。公子呐,公子,你可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温叶庭惊道:“不会说话便不要说话!”说着便捂着渊之的嘴将他从房里拉了出去。 夜里,两人按计划进行,趁守卫换班时,温叶庭引走了巡逻的士兵,她便打晕了驻守的两人,打开了城门,一路小跑到城外的歪脖子树下,焦心等候温叶庭的到来。 突见一个黑影闪过,眼看已到跟前,她不以为意地问道:“来了?走吧。” 那人却愣了一下,止住了脚步,鞠躬道:“多谢侠士相助。” 她这才驻足看清,此人并非温叶庭,身高不足八尺,生得朗目疏眉,日角珠庭。转而防守态势,尽量平静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谢我?” 那人见花间眉清目秀,清新俊逸,束发戴冠,误以为她是翩翩少年郎,便放下心来,轻快答道:“我姓韦,单名一个筠字。乃是云游四方时途经此地,却不想被封城所困,我向来放浪不羁,属实折磨。于是我便计划今夜硬闯城门,哪料行至此处,见你已开城门,我便随着出来了。你说,是不是该谢你,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出逃了。” 她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好似也在哪里听过。但看这人嬉皮笑脸,也懒得与他纠缠,正欲支开他,没想温叶庭来了,飞身翻至她身前,护着她。威严喝道:“你谁?想干什么?” 韦筠见来者气势汹汹,连忙解释道:“诶,兄台别误会,我并无恶意。我是见这位小兄弟开了城门,正好我也想出城便跟着他到了此处,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冒犯他。” 温叶庭双眸微抬,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对她轻声说:“走吧,待会儿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语罢就往小道上去。 韦筠见他二人快步疾行,也跟着他俩一路,还边喊道:“喂,等等我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二位,交个朋友吧……” 第八章 心动何妨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二人已走出几里地,见暂无追兵,便在一湖边坐下稍事休息,温叶庭前去打水。韦筠好不容易追上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你们也走太快了,把我累个半死,哎呀,我真是受苦了……” 见他瘫坐在那里,她不由地笑了一声,说道:“谁让你跟来的?” 韦筠抬起头来,望着她,开朗地答:“这路你们走得,我也走得呀。不过,小兄弟,你看上去倒挺和颜悦色的,就是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说罢用眼神看了看不远处的温叶庭。 她也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心想“我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一面”,两眼巴巴地看着温叶庭往这里走来。 “你怎么还在?”温叶庭显然有些不耐烦,向韦筠问道。 “哎呀,兄台何苦对我冷若冰霜。在下韦筠,善与人交,你若不嫌弃,咱们也可以结金兰之好。” 温叶庭冷冰冰答道:“嫌弃。”然后把打来的水递给她,再没搭话。 “韦筠。”她又在心底念了一遍,随即大惊,手中的水跌落一地。 “怎么了?”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她先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没事,就是没拿稳罢了。” 随后又在心中嘟囔着,“韦筠,不就是无上皇吗……我的天,这都什么事啊。遇上了敌国皇子不说,居然还撞见了自家陛下,我这死得也算是值了。” “啊?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将来是秦都的陛下?”花间也觉得诧异,“那他此时前来蜀州作甚?” “都怪我小时候不爱看书,净顾着练武了。我印象中无上皇前来蜀州不久,秦豫两都便在蜀州开战了。那岂不是……” 她想罢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莫非一百年前那场大战与他二人有关吗,这当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于是她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形势,细声和道:“韦筠兄莫怪,我兄长只是不苟言笑。我叫温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哎呀没事,我理解温兄,出门在外确是得多留几个心眼。不过,你的名字,是希望你文采斐然才取成的吗?” 说罢韦筠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却见另二人无动于衷,又觉尴尬,便问道:“你们急着出城是去哪里啊?我本想去锦云城观赏木芙蓉,听闻这时正是花期,定风月无边,蔚为壮观。此地距锦云城也不过百里地了,若你们无事,可与我一起前去游玩。我这一路上都没个伴,真是孤苦伶仃呐。” 温叶庭照常冷淡回道:“我们有事在身,恐怕没时间陪你游玩。” “别先着急拒绝嘛,你们饿吗?我刚来的路上看到了山鸡,我去捉一只来烤,一定肥美可口。”说着韦筠便起身往灌木中去了。 听到烤鸡,她内心有些动摇。没想到这无上皇果真如史书记载的那样,在四方游山玩水,还染得一身江湖气概。 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却被温叶庭发现了,“怎么?一只烤鸡就收买你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这样献殷勤,恐怕没安好心。” “没有,我只是有点饿了。渊之给我们装什么了?给我看看。”说罢伸手去拿包裹,顺势掰开了一块薄饼,嚼了几口。 温叶庭看她好似食不下咽的模样,有些心疼,但自己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法给她找好吃的,便妥协道:“算了,你想吃便吃罢,你助他出城,吃他一只烤鸡也不为过。” 正说话间,韦筠便逮了一只山鸡回来了,在手里还活蹦乱跳地挣扎着,“我先去处理一下,你们帮我生下火 ,多谢啦。”一边说道一边往湖边走。 随后韦筠又砍了一枝松木,将洗好的山鸡串在上面开始烤制。期间香气四溢,她便一直守在烤鸡面前,时不时问道:“韦筠兄,还要等多久?韦筠兄,是不是该翻面了?” 温叶庭便独自靠着旁边的树,闭目养神。韦筠看他如此疏离,便主动去同他搭话:“温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们去锦云城干嘛呢?你们对锦云城熟吗?到时候你们忙完了可以带我逛逛吗?” “我叫温叶庭,你问题可真多。”温叶庭仍闭眼答道。 “等下,温叶庭……莫非是被誉为‘倾国纵横,踏世而行’的烨王殿下温叶庭?”韦筠惊道。 温叶庭更吃一惊,他已沉寂十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他,疑惑道:“你究竟是何人?” 韦筠发现温叶庭眼中顾虑重重,连忙解释道:“你莫慌张,我最喜广交好友,只是曾听人提起过你,但近些年一直没再有你的消息。我那时还想,如果有幸能与你结识,定要好生与你讨教一番。不过,我好像没听说你有弟弟呢……”韦筠说罢望了一眼正在照看烤鸡的花间。 “他是我在路上捡的。我早已不是什么烨王殿下了,现今只是踽踽独行,生如浮萍罢了。更担不起什么赞誉,讨教也大可不必。”温叶庭缓缓说道。 韦筠叹道:“可惜!可惜!难道是天妒英才?叶庭兄,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却喊道:“两位兄长,烤鸡熟啦!”便拉着温叶庭一同过去。 但温叶庭心中尚有众多困惑,眼前这人既已知晓他的身份,想必可能也是哪个不知名的皇亲国戚吧,可他思考良久,也没想起豫都何时有过这号人物,便作罢,还是填饱肚子先。 三人围坐,狼吞虎咽起来,不得不说,这韦筠烤鸡倒是真有一套,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烤出来的鸡肉细腻而不柴,芳香又嫩滑,吃得她是赞不绝口,原本不打算吃的温叶庭也忍不住吃了好几口。 随后三人就着篝火,开始小憩,还得赶路一日,便可抵达锦云城了。 可温叶庭却难以入眠,眼前这个男子的到来,让他觉得有种似好非好似坏非坏的预感。 此时睡不着的还有她,她必须得搞清楚无上皇来蜀州所为何事,若是能阻拦那场大战自然是功德无量。 “石姑娘,如果温叶庭能和这位韦公子结为好友,是不是就能避免两都兵戎相见了?” 她听到花间的疑问,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这两国相争,哪里会看什么情分。尤其是涉及到国家利益之时,更是谁也不会退让。要想阻止战争,唯有找到此战的根源,解决掉隐患才是。” “我倒想起一件事,这根源恐怕就在王淼身上。花婆婆说过,一百年前南北两方各自展开扩张攻势,且在中原各地多次呈现针锋相对的端倪,眼见其他各州已局势明朗,争端恐在蜀州,王端心急如焚只身前往两方阵营求见。不知他与各都达成了何种协议,终是保住了蜀州的独立管辖权,还让锦云城成为了两都贸易往来之地。自此,蜀州这近百年的历史帷幕正式拉开。你不觉得奇怪吗?假如蜀州一直维持着现状,那两都何苦要大动干戈,为一个小小的蜀州就率军出征,甚至不惜炮火连天,白骨露野?” “哦?蜀州的兴盛竟还有此等渊源?”她觉得诧异,怎么这典籍上却从未详细记载蜀州的过往呢。 她正思索着,却听见温叶庭唤她,“你怎么还不睡?” “啊,我吃太饱了撑得慌。”她急忙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那陪我去走走?”温叶庭歪着脑袋,柔心顺意地望着她。 她被温叶庭这样一盯,倒有些心猿意马了。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于是没有说话,只在心中询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去吧,他应该有话要说。” 既然花间这样认为,她也不好推脱,硬着头皮跟在温叶庭的身旁。 “采采,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温叶庭轻声细语道。 她听罢觉得有些不安,在心底嘀咕道:“他这开场白好似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比如什么早就成亲了,或者已经生了几个大胖小子了。待会儿你想打他哪边脸?我帮你狠狠地扇。” 花间笑笑,还未来得及开口,温叶庭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曾经我说过,我来锦云城是为了调查我母妃之死一事吗?我发现了新的线索,便是冬青前辈。” “什么?”她没想到竟是这个走向,惊叹了一声。 温叶庭回过头来看着她,“你没听错。那日我落水进屋换衣服,无意中发现了一块令牌,与我母妃遇害时现场所发现的令牌一致。冬青前辈虽说自己已蛰伏二十年,但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与此事无关,也无法证明他与此事有染。所以我一直憋在心里,不知该怎么开口。我想过很多次要不要直接问他,可我又怕听到不想听见的答案,所以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但可惜的是并没看出个所以然。”他觉得说出来心中好受多了,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完了,要打要骂都随你。” 她松了一口气,神色自若地回道:“你这人有点意思,我为何要打骂你?人活一世,各有苦楚罢了,这是你的私事,是否要如实相告那也是你的自由。” 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便转身欲走。 谁知温叶庭却拉住她的手,将她直接拥进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在她耳畔说道:“对不起,是我多虑了。”说完便轻柔地放开了她。 惊愕之间,她一时失了言语,大脑却飞速运转,“刚发生了什么?我该说些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放手了?可恶,那是不是显得我很随意?花间,你快出来管管他!” 温叶庭看到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柔声细语地说了一句:“不要生气。” 她稳住自己的心绪,凶巴巴地质问道:“你们豫都皇室就是这样教导人的?谁允许你不经过我同意就乱抱我的?” 温叶庭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觉得畅快,低下身来靠近她,戏谑地说道:“那,如果你不服气,你也可以抱我呀,我同意了。” 她听罢一掌将他猛地推开,骂道:“不要脸。” 温叶庭直喊痛,却只见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小跑,还附赠了一句:“你应得的!” 她躺下来,赶紧闭上双眼,心中却不断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幕,心潮澎湃地好似在翻江倒海,她使劲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下一秒那心就要跳出来。 她又觉得羞耻,自己不过是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灵魂罢了,哪里有资格占有本属于他人的宠爱呢? 温叶庭会那么做,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花间。 “你心动了。” “我没有。” 她还想继续争辩什么,只听见花间浅浅地说着:“你瞒不过我。” “你在我身体里,我有这反应也是拜你所赐。” “我不怪你。” 第九章 回生之花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卯时,三人动身赶路,为了避免进入县城管辖之地又被拦住,便避开了官道,选择了人烟较为稀少但稍微绕远的山路。 “你怎么还跟着我们?”温叶庭见韦筠并无一点要分开行动的意思,有些纳闷地问道。 韦筠正想说些什么,她抢先回道:“人多热闹,我觉得挺好的,既相逢便是缘嘛。” 温叶庭没再多说什么,她松了口气,这韦筠好歹将来是秦都的陛下,哪怕自己来自一百年后,那也得恭敬对待。 刚开始,韦筠还能叽叽喳喳,一会儿问问她这个,一会儿问问温叶庭那个,后来行至午时,他便力不能支,提议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再吃点东西。 于是三人便就地停留,温叶庭拿出包中装好的馒头,递给了花间,韦筠闹道:“温兄,你这可不对,我出来得急,也没想到你们一路上连个歇脚的茶舍都不去,我可什么都没带……” 温叶庭听罢,假装无心地甩了一个馒头给他,遽然温叶庭顿住了说:“有人。” 三人立即隐蔽到旁边的大树背后,却见不远处两位女子一前一后地往这边来。远远看去,两人娉娉袅袅,般般入画,皎若秋月。 韦筠轻声说:“没想到这种偏乡僻壤还能遇到妙龄女子啊,不过她俩容貌相似,好像双生子……” “是自己人。”花间的声音响起。 她随即问道:“是谁?我需要出面吗?” “嗯。她们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族人,你在她们面前切记不要多说什么,以免被她们察觉到异常。” 于是她跑过去迎她们,神情和动作都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温叶庭二人见她如此,便也没再躲藏,端正地望着她们。 朝颜见来者似是花间,却穿着男子衣裳,一时没反应过来,感觉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是我。”她柔声说道。 语罢,朝颜笑着点了点头,夕颜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位男子,轻蔑地瞥了花间一眼,冷言道:“你倒好,这一路上净顾着游山玩水,结交朋友,把正事都耽误了,不知你哪里来的闲心。” 她心想:“这没大没小的野丫头,长得倒挺乖巧,说话却这么难听,真是可惜了她这张脸。” 花间自觉理亏,确是拖延了进程,愧疚道:“拜托石姑娘替我给她服个软罢,她一向心直口快,不要同她计较。” “诶,你真是……”她正想反驳花间。 此时朝颜不忍,安慰道:“花间,你也不必苛责自己。那日王淼来袭,我们为逃脱四处分散后,花婆婆设法找到了我们,让我二人也赶来锦云城,详细的等到了之后再说吧。” 她点头示意,便引朝颜两姐妹过去同另二人相见,各自寒暄一番后,韦筠才惊叹道:“那温采小兄弟,哦不,那你是女子?” “韦大哥见谅,为了方便行事才出此下策,我原名叫花间。” 韦筠望了下温叶庭,眼神示意“好家伙啊你!”温叶庭避开他的视线,难以为情地低头抠了抠手指。 韦筠看气氛不太对劲,便调笑道:“温采,哦不,花间姑娘,你们那里定是钟灵毓秀之地吧,看起来个个都蕙心兰质,秀外慧中的模样。” 语罢三位女子都不知该如何作答,温叶庭付之一叹,无奈捂脸,尴尬接话道:“韦兄,你见多识广,不如说说你来蜀州都见到了些什么稀奇玩意儿吧,正好也可让三位姑娘替你辨别一番。” 韦筠心底暗自感谢了下温叶庭,想道“温兄你可真是好人呐,我虽善与人结交,但以往结识的不是骁勇善战的将士便是满腹经纶的书生,真不知如何与女子攀谈。”这才又接着说道:“诶,讲到这个,我确真有一事至今未明,不知可否向几位姑娘请教?” 朝颜笑道:“韦大哥,你直说无妨,我们知无不言。” 韦筠便开口谈道:“你们听过起死回生的传说吗?我初来蜀州时,在一个客栈打尖,偶然间遇到一瞎眼老者于门外树底乘凉。店小二嫌他浑身脏污,显得晦气,想要打发他走。我见状于心不忍,便买了几碟饭菜邀他共食,他先前极力拒绝,但架不住盛情难却,说要用一个故事来抵这顿饭,我原本也没求什么报答,便应了下来,于是他就开始与我摆谈……” 说到这里,韦筠顿了一下,她有点着急,说:“你别钓我们胃口呀。” 韦筠清了清嗓,拿出水壶喝了一口,说道:“莫急,我先润润喉,故事是这样的……” 这老者原本是一花匠家的儿子,他生性顽劣,不学无术,常招惹是非,搞得家中鸡飞狗跳,连所剩无多的积蓄也被他一并输个精光。 他娘气得一病不起,他爹觉得这样下去恐生祸害,有一天便带他进山,说是要去寻一种奇花,这花只能用眼泪浇灌,开出的花朵便也是泪滴状;若未尝沾染眼泪,便一生也不能开出花来。但倘若你得此盛开之花,将它放入肝肠寸断之人的口中,便能将其救活。他爹想要找到此花,拿回去让妻子服用。 而老者一听,来了兴致,想着若能多得手几株,定能卖个好价钱,就又可以去豪赌一番,于是便随着他爹进了山。 父子俩在山中跋涉了整整一日,夜幕也将降临,却丝毫未见此花的踪影。他觉受骗,便对父亲恶言相向,至此父亲心灰意冷,与他分道扬镳,独自一人继续在山中四处搜寻,他便回到了家中。 却见他母亲已然奄奄一息,他虽顽劣不堪,但鸦有反哺之意,羊有跪乳之恩,他又何尝不是呢? 于是他又急着返回山中,想要继续去寻那奇花,还未及山腰,便见斜坡下隐约有一人躺卧于此。他往下仔细一望,便是他那不幸的父亲。 原来那花长在山间的一处悬崖边,他爹发现后想要伸手去摘,却因夜里视线不佳,不慎跌落,已摔得面目模糊,手中却还攥着那花的花苞。 他顿时呼天抢地,悲不自胜,但又不敢耽误家中母亲的病情,便把父亲挪到平地,用一旁的树叶遮盖住,想着晚些时候再来处理后事,便拿着那株花苞赶回家去。 当他回到家一看,他的母亲却已哀哀欲绝,他伸手往鼻前一探,全然感知不到呼吸,母亲的手也已失了温度,急得他痛哭流涕,凄入肝脾。 没料想悲痛之泪源源不绝滴在花苞上,没过一会儿花便开了,他心想死马当活马医罢,便将花放在母亲口中含着,用手托住母亲的下巴,尽力让她咀嚼了几下。 但见母亲许久仍无反应,便心灰意冷地又赶回山中,将他父亲拖回家中。 再回到村里已是翌日卯时,他拖着早已气断身绝的父亲走了一路,精疲力竭,两眼发黑。 却远远望见他家炊烟袅袅,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便又仔细揉了揉眼睛,那炊烟确是从他家飘出的无误。 他便一鼓作气,跑到家中堂前,他母亲却已坐在灶台前生火,看起来与常人并无两样。 他欣喜若狂,抱着母亲仔细端详,久久无言。母亲反而觉得诧异,心想我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何至于此,便开口问道:“你父亲呢?” 他这时才恍惚回过神来,说道父亲的不幸,顿时母子二人哭作一片。父亲的离世让这个家的天瞬时塌了,以往他们都靠父亲种花为生,而他曾嫌弃这手艺,所以从未向父亲请教过,而他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知以后的生活该如何是好。 这时他想起那奇花,于是告别母亲,又进山去寻。 他找到父亲摔落的地方,推断出此花生长的位置,便跑到山顶去看,果真除了那株以外,还有两个未开放的花苞。 他喜出望外,便一并摘了回家,拿到集市上去卖,但无人听过更未见过此花,怎么都卖不出去。他又跑到医馆,心想若是可以入药,那大夫应该知晓,但去了好几个医馆都屡屡碰壁,众人皆以为他是江湖骗子,将他轰了出去。 他悻悻而归,却又心生一计,若是用眼泪浇灌,将开了的花拿去给大家看,兴许便会相信他罢。于是他坐在屋中,手握一株花苞,嚎啕大哭,可久久不见那花苞绽放,他以为是那株花的缘由,便又换了一株,但无论他如何泪流不止,花苞无一盛开。 他的眼却哭瞎了。 讲到这里,韦筠便停下了,其余四人面面相觑,都觉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问道:“你相信他吗?” 韦筠答道:“我这不就是心生疑惑,才讲与你们听,就想问问你们蜀州是否真有这花?” 大家都摇了摇头,朝颜开口说道:“恐是我才疏学浅,确是从未听说过此花,那后来你没问那个老人家吗?他如何解释的?” 韦筠听罢,有些不好意思地扶额,轻声说道:“后来,我问他这花现在绽放了否,想见识一番,他说他手中只剩花苞,再也未见过盛开之貌。我就央求他把花苞也给我开开眼界,他便让我跟他去往城外他的家中。我随着去了,见他从一个做工粗糙且又破旧的木质盒子里拿出了一株给我,我看那花苞呈青黛色,确是不怎么常见的样子,便想要一株收藏。于是,我给了他十两银子……” 众人听罢,便都眉头舒展,开怀大笑起来。 温叶庭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口齿含糊说道:“韦兄,你可真是博施济众,菩萨心肠!” 她则在心底为韦筠担忧,“这史书中也没说无上皇如此天真无邪啊,多亏他是生在了秦都,要是在其他地方,以他这心思恐怕难以登上皇位啊。” 韦筠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受骗了,但心有不甘,便从行囊中掏出那株被他小心包裹着的花苞,递给她们看。 朝颜将花苞放在手中细细端量,又觉得却是不同寻常。若是一般花苞,被采摘后不久便会凋零,可这花苞看起来仍娇艳欲滴,不知是何等卓绝花艺能达如此地步。她也不想让韦筠难堪,便说道:“韦大哥,这花苞你可收藏着,暂且不说它是否能起死回生,但这花苞至今未枯,想来也是精奇古怪之物。” 韦筠这才如释重负,轻松说道:“谢谢各位,若哪日此花盛开,定邀大家前来观赏。” 语罢温叶庭便打趣道:“好呀,不过你开始哭就喊我们吧,我们要从头到尾全程一并观赏。” 众人笑成一团,便接着赶路。 第十章 偷走日落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酉时,日落西山,行至锦云城外,她三人与温叶庭、韦筠告别,她们需前往联络族人,不便再同行。 温叶庭将她拉至一旁,洋洋盈耳问道:“采采,进城之后我如果想见你,我该去往何处呢?” 她愣了一下,问道:“你怎还唤我采采?你无事见我干嘛?” “叫你采采,以后你一听到便知是我在唤你呀,放心,今后我就只与你二人独处时这样叫。谁说我无事?我这不还得去调查我母妃的事情吗?况且,倘若你如需帮助,我一介男子行事也方便许多。”温叶庭闷气答道。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男子跟花间往常亲密无间,自己如今在扮演花间,倒也没有理由拒绝同他来往,只得应和道:“行罢,你爱怎样就怎样,不要莫名其妙来烦我就行。” 温叶庭听出了她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想到难道是自己昨晚太冒失了,便赶紧歉道:“不会的,你放心,绝不给你添麻烦,不管哪种麻烦。” 她垂下眼眸,在思考自己话是不是又说太狠了,于是问道:“不然你告诉我你在何处栖息,我若有事再去找你。” “那还是我去找你吧,等您老人家想起,都不知猴年马月了。我应该会住在芙蓉客栈,先前与渊之说好在此处接头。”温叶庭嘟哝说道。 “好,那我走了,万事小心。”她边走,边替花间叮嘱道。 温叶庭听罢展颜一笑,说道:“你也是。” 韦筠见花间三人已走远,踱步走到温叶庭身旁,调笑说道:“温兄,你与温采可真是情同手足啊!” 温叶庭白了他一眼,骂道:“韦兄,你也真是孤恩负德啊!” 说罢便也径直往城门处走,韦筠在身后大喊:“等等我呀!” 她们三人进城后,仔细观察了沿路街道,终是发现了族人给她们留下的信号。行至一条小巷的末尾,在河边伫立着一个幽静小院,应是此处了。 她有些怯懦,里面的人她可都不认识,害怕别人一开口她会慌张,于是愣在原地没敢先敲门。 夕颜见她举棋不定的样子,笑道:“愣着干嘛,不会找错的。” 朝颜也看出来了她的犹豫,便主动去敲门。 开门的正是玉茗姑姑,看到她们一同前来,先是有些惊喜,但很快脸上的情绪就消失了,让她们赶快进屋。 “你们怎会一起抵达?”玉茗边给她们倒水,边问道。 “在城外遇见的。姑姑,锦云城未封城吗?我见进出自如,但蜀州其他各地如今都只进不出了。”朝颜轻声回道。 “锦云城因是南北贸易之地,无法封城。好,说正事。” 玉茗将水递与她们,接着说道:“王妃临死时告知清客,王淼尤其看重锦云城的贸易,所以清客想假扮商队看里面是否有何端倪。但进入锦云城的商队皆有贸易册,而持册之人为三人,三人需同时前往外贸司出示相应贸易册所登记信息进行核实,方能得到许可进入他国地界贩售。而清客一人之力,无法完成此事,便让我再派两人前来相助,这也就是朝颜和夕颜的任务。而花间,需得去参与御花台的选拔。” 说到此处,玉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说的是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只得向花间求助,却听见那边回答道,“我也不知。” 于是她顺势询问道:“御花台是什么地方?” “御花台原本是当初王氏一族让我族女子替他们炼丹制毒的场所,对外则宣称是专职培育花种的行会。十八年前,我族逃离此处后,王淼便将御花台作为尚书省六部之外的第七部,对外公开招揽人才。我来锦云城后不久,便听说因前段时日锦云城久未开花,御花台众人也束手无策,惹得王淼震怒,罢免了其中一大批官员。而此时锦云城危机暂时解除,王淼又下令重新选拔,这于我们来说,确是个好消息,若能顺利进入御花台,则可离王淼更进一步。” 夕颜听罢不解,问道:“此事事关重大,为何不让我们一同去选拔,只让花间一人参与?若她落选,我们岂不是错失良机?” 玉茗知夕颜心气颇高,当初不愿她参与此事便是担心她因争强斗胜失了分寸,但倘若带上朝颜却不带她,恐怕又会心存芥蒂,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此刻朝颜看玉茗面露难色,开口道:“夕颜,花间虽是我们仨之中年纪最小的,但她技艺却是最为精湛的。若真是能顺利进入御花台,谋得个一官半职,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随之而来的危险便也就加倍了。姐姐知你拳拳之心,但也不得不提醒你,事无大小,必有所成!” 玉茗赞许地看着朝颜,心想:“朝颜这孩子,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深明大义。” 却见夕颜愤懑地跑出门,还边说道:“你每次都帮她!” 朝颜见状,想去拉住夕颜,未果。 转身对玉茗说:“姑姑,朝颜也请求你不要与夕颜置气,她向来孩子脾气,绝无顶撞之意。只是她有时心浮气盛,少条失教,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失责,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玉茗示意朝颜无妨,自己又何曾不知夕颜心性,自小夕颜性格便相对强势,但也并非存心不良。 “我去吧。”她开口道,“我会向她证明我可以。” 她行军多年向来推崇的原则是要想服众,自己必须得出众。 说罢她便出了门,花间有些担心,只拜托道:“石姑娘,你武艺高强,别伤了她。” “这是哪里的话?我这人别的不说,最大的优点就是怜香惜玉了。” 屋外河堤曲径通幽,她猜测夕颜初来乍到,理应不会跑出太远,便随着河堤一路寻找,见夕颜伫立在河边,四下无人。 她正欲上前,此时夕颜察觉到有人靠近,便转身抽出袖剑作防备状。 见来者是花间,夕颜顺水推舟,飞身向前,袖剑直指花间,口中还念道:“我姐说我不如你,我倒要看看是哪里不如。” 她一个侧身躲开攻击,回身拉住夕颜的肩膀,一掌震得夕颜手中袖剑已摇摇欲坠。夕颜不服,使尽全身解数,反握剑柄,往后刺去。 而她早已料到夕颜会如此,一个纵身跳起,旋身踢落夕颜的袖剑,随即锁住夕颜的脖颈,见她不再反抗便松开手。 夕颜面红耳赤,没想到自己不到几招就败下阵来,但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你怎么武艺长进了这么多?是不是背着我们去哪里偷学了?” 她故作谦卑答道:“前往锦云城的途中偶遇我族一前辈,是他不厌其烦教授于我罢了。我资质愚钝,倘若是你来学,必定会竿头直上。” 夕颜见这话里实际却在夸她,有些得意忘形,欣喜道:“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此事顺利完结之后,我会毫无保留、倾尽所能与你切磋琢磨。” 夕颜发科打趣道:“成交!那你我,可都要活下来哦!” 她与夕颜击掌,暗地里向花间邀功,“看吧,这种小姑娘最好治了,只要你比她强,她就能心服口服。你还别说,夕颜颇有我当年的风采。” “看来石姑娘年幼时也经常同人打架咯?”花间反而调侃了她一句。 “这架自然是打得不少了,不输到痛怎么知道赢是什么滋味呢?” 她这句话虽说得轻松,但那些年她为了出类拔萃而付出的努力和酸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快黑了,回去吧。”夕颜在前头向她招手。 她抬起头来,看到夕阳已经跌入地平线,在天空中尽情挥洒着自己残余的光辉。不由地,她心为之一动,有多久了,她没有静下心来看过这个世界。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坐在门前安安静静地看夕阳,这意味着一天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而明日也在路上。” 花间的声音又响起,她点点头,笑了一声,“不容易啊,总算是找到了我们的共通点。我幼时最盼望的就是夕阳,只要看到了它悬在天空中,那便说明今日的练功可以结束了。” 花间也跟着笑了,“搞半天,整日神采飞扬的石姑娘也会累啊。” 当然会累。 在练武练到手上全是血痂,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时候会累。 在不知死活地朝着对面的敌人奔去,奋战几天几夜的时候会累。 在每次胜利凯旋之后,依旧得不到朝中那些老腐朽认可的时候会累。 只是那些累,不过是她生命中不足为道的仪式罢了。 她想了很久,只回了花间一句,“我也是人。” “曾经。”花间听出了她的悲声,故意开了个玩笑。 幸亏她也笑了,“的确,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饿死鬼罢了,还得多谢花间你收留我。” 花间没再说话,她踱着步往前走,夕阳最后的余晕将她笼罩,绚烂得好似潋滟晴空中的一抹水光。 第十一章 万恶之源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夜深,万籁俱寂之时,清客回来了。 她风尘仆仆,衣襟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看见花间三人,眉眼舒展不少,转头问玉茗:“情况你都向她们说明了吧。”玉茗点头示意。 清客又接着说道:“我前几日跟踪了一个豫都的商队,当时我在城中已观察了他们几日,表现并未有何异常,所运货物也是普通糕点罢了。我原想趁机拿到贸易文书,以便后续我们使用。但他们却没有立即出发前往秦都,反而又去锦云城附近的一个县城玩乐了几日,我见他们迟迟不肯动身,顿觉十分奇怪……” 说罢清客喝了一口水,夕颜有点等不及,开口问道:“哪里奇怪?许是商队难得出行,想要四处游玩一番?” 清客摇了摇头,“不对,你想,若你是去别国贸易的商队,且你运送的还是保质期较短的糕点,你还有心思在周边游玩吗?” 夕颜听罢,如梦初醒,众人便让清客接着说。 “所以我今日当下便决定趁夜里他们不备之时去查看一番,果不其然,部分糕点已生霉菌,可他们却视而不见。然后我发现那马车下方有暗格,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整整一箱断肠草。我从里面顺了一根,赶回来想给玉茗看看。” 说完清客便从怀中拿出用手帕仔细包好的断肠草。 玉茗接过,小心翼翼地在手中展开,仔细打量后说道:“确是断肠草无误,此学名乃罂粟。从它的形态上来看,似是精心培育而成,并非田野山间自然生长。断肠草未开花时的外形与大多普通藤蔓植物相似,若无人照看,则易与杂草缠绕勾连,常人一般难以分辨,因而时常被村夫俗子误食。可据我所知,这种含毒性的断肠草,一向不被允许大量栽种,如果确有一箱之多,那种植面积也不容小觑,他们又是从哪里获取到这么多种子的呢?” 众人皆一头雾水,内心直感叹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顿然间,玉茗急忙问道:“清客,你刚说这支商队来自何处?” 清客被猛地一问,也有些慌张,吞吞吐吐道:“嗯,嗯,豫都,对,从豫都而来。” 玉茗大呼:“那就更奇怪了!罂粟一般常见于南方地区,而豫都位于北方,能生长出已是不易,竟然还能收集这么多?” 朝颜接话道:“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从秦都而来,为掩人耳目故意绕远,去到豫都境内再往锦云城来,所以出了锦云城却不着急去秦都?毕竟这么多的断肠草,恐怕也不想暴露行踪吧。” 清客低头深思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了什么,“对了,这支商队是我在外贸司门口潜伏时发现的,当时其他商队的人进去后很快便出来了,只有这支商队耽误了大概一个时辰,出来时外贸司的主司还亲自将他们送至门口。你们说,这会不会也与外贸司有关?” “假设他们真是来自豫都,那非同寻常之物,生长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必定运用了什么非常手段,指不定……” 玉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指不定,也与我族人有关。传闻多年前,王端就曾让我族大量培育过此药,而结下的花种也不知他留存下来作何用。” “这样,我明日一早便出发跟着他们,夕颜跟我一道前去确认他们的去向和行动。”清客说罢看向夕颜,夕颜点头会意。 “那朝颜就先留在锦云城中,与我们同去调查一下外贸司。”玉茗吩咐道。 众人微微颔首,便各自前去准备与歇息了。 她觉着有些不太对劲,回到房中便立即询问了花间,“你能详细给我说说这罂粟是什么毒物吗?” “此药堪称万恶之源,一旦沾染后便难以根除,只得以药养之,服用之人心智渐失,形同废人。且此药价格昂贵,非寻常百姓所能承担,就算钟鼎人家也是入不敷出。” “等等,也就是说,这药一旦沾染上可令人欲罢不能,逐渐变成行尸走肉,并且会让人倾家荡产?” “正是。”花间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激烈,又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史书中有记载过这种东西在蜀州现世吗?” “不是蜀州,是秦都。” “秦都?你的意思是,秦都出现过?”花间诧异道。 “对,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听书,说书的总会提到这么一个故事。谁家孩子食用了这毒物,变成了吞金兽,万贯家财也能一夜之间化为虚有。父亲每每就会指给我看,城中那些看似破败的房子其实原先是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都是因为误食了这毒物才变成这样。现在看来,这不是什么传说,乃是真实存在的。” “那近些年秦都还出现过吗?” “没有,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大人们胡诌的传闻,只是为了让小孩不要贪吃罢了。” “这样说的话,实则是为了警醒后人,那这毒害应该是解决了。” “嗯,”她点点头,又联想到韦筠此时前来蜀州,而蜀州又出现了这毒物,莫非他是因为调查此事才来的吗?得想个办法试探一下他才是。 翌日,晨光熹微,清客与夕颜便出发前去跟随商队了。 这边玉茗也假扮城中花匠,正准备外出摆摊儿。便让朝颜与花间分头行动,看是否能从主司大人处获取到有用信息。 她前往外贸司门口,日过晌午,并未察觉有何异常,正准备松懈一下。 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正在靠近,她欲转身与之搏斗,回头一看来人却是温叶庭,伸出的拳头停在空中,温叶庭便笑着轻轻将她的拳头放下。 “怎么是你?我都怀疑你是鬼魂了,老是这么阴魂不散的。” 温叶庭满眼却是惊喜之情,没想到又见面了,斜靠着墙,站在她身侧说道:“就算我是鬼魂,我们这不也是殊途同归了吗?我可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她懒得搭理他,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冤家路窄啊。”便又探身继续望着外贸司的大门。 “诶,你在这多久了?我刚来,你给我分享一下情报吧。”温叶庭用肩膀耸了下她的头。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办正事呢,你能正经点吗?什么情报也没有,我蹲这半天了,连只苍蝇都没见到。” “所以你在蹲什么啊……”温叶庭正说话间,她用手护住他的胸膛,示意他往后躲避,只见主司正从外贸司的门口往外走,上了一辆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悄然跟了上去。只见马车一路上并未停留,直接去往了锦云城南边的一处酒楼,主司下了马车便进了一个包厢。 她正准备往酒楼里去,却见朝颜在门外小心踱着步,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问道:“朝颜,你怎么也来了?” 旁边的温叶庭也恭敬笑道:“朝颜姑娘,又见面了。” 朝颜见花间和温叶庭在一起,有点诧异却又窃笑,“我在主司府邸守了半日,刚他的家眷浩浩汤汤一同出门,我跟着她们便到了这里。” 三人相视一笑,心想恐怕只是主司家宴罢了,正准备离去,却听到屋内有人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定睛一看乃是韦筠。 “这运气可真好啊。”她心底无声地呐喊着。 这时韦筠已走到门口,欲拉他们进去吃饭,还边说道:“温兄你太不厚道了,自己跑去找花间姑娘,难怪我醒来去你房间找你,却没见你踪影。快,我请你们吃饭,听说这个酒楼乃是锦云城久负盛名的招牌。” 朝颜端正说道:“韦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吃饭就不必了,我和花间正要回去,便不打扰你们了。” 她听到美食有些心动神移,况且还得找机会从韦筠口中套话,便没有拒绝。 韦筠热情说道:“哎呀,朝颜姑娘,回去不也得吃饭吗?在哪儿吃饭都是吃饭,昨日顾着赶路,我都没请你们吃饭呢,难得今天又相遇,这种缘分我们便不要辜负了吧,吃完饭你们就回去,我绝不耽误你们。” 温叶庭见状也搭腔道:“是啊,吃个饭而已不为过。况且,花间一向喜爱珍馐美馔,不让她吃她回去可能会后悔莫及。” 她听到温叶庭这么说,便作势要去踩他脚,温叶庭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没站稳摔倒,她见踩空了说道:“就你话多!” 朝颜扑哧一笑,见盛情难却,温叶庭所说也不无道理,心想若是一味拒绝便显得不近人情了,答道:“那就多谢韦公子,你破费了。” 于是四人围坐一桌,店家陆续将菜呈上,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名副其实,辣子鸡香而不燥,口感劲道;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藤椒鱼麻而不辣,脆嫩细腻;东坡肘子,更是酥软绵密,清芬四溢……吃得众人是不亦说乎,温叶庭则一直给她夹菜,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兀自浅笑。 朝颜则含蓄许多,默默无言,细嚼慢咽。 韦筠则和她一同感叹道,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温叶庭就在一旁和他们打趣。 韦筠见朝颜不语,便又想同她搭话:“朝颜姑娘,你怎么不问刚我是如何认出你是朝颜而非夕颜的呢?” 朝颜未曾想到这点,放下碗筷,端庄答道:“哦对,许是你刚在里面听到花间喊我名字了?” 她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致,虽然大不敬,但她心想这无上皇当真是个傻小子,哪里有他这样与姑娘闲话的。 韦筠笑着摇摇头,说道:“非也!虽你和夕颜姑娘容貌相似,但在我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你好像与生俱来便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婉风雅,大方得体,你就算站在那里不言一语,也仿若伊人在水一方。所以,我自然是能分辨得出。” 她万万没想到韦筠竟如此直率地夸赞朝颜,差点呛得她把口中的饭喷了出来,心中暗自感慨道:“就这,我真是服气。还好无上皇当政的时候自己还未出生,不然要是为这种傻小子卖命,恐怕会被后人嘲笑。” 朝颜也被他说得羞赧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温叶庭见气氛有些尴尬,调侃道:“韦兄,你这话说得,要是夕颜姑娘在场,恐怕你已经跪地求饶了。” 韦筠才觉自己失言,惹人误会了,赶忙解释道:“诶,不是……” 转向朝颜接着说道,“对不住啊,我没有觉得夕颜姑娘看起来飞扬跋扈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你们姐妹俩各有风采,细细观察便能觉出实际性格、举止大相径庭。哎我真是言多必失,自罚一杯!”说罢便闷头干掉了一整杯酒。 朝颜红着脸悦耳回道:“无碍,韦公子不必介怀。夕颜她也只是不善言辞,并非冷若冰霜,你别误解便是。” 韦筠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将菜碟挪到韦筠面前,说道:“食不言,吃你的菜吧!” 第十二章 祈尔吉运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饭后她趁机找到韦筠,悄悄同他搭话,“韦大哥,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不知你方不方便。” 韦筠倒也豪爽,直说:“花间姑娘别客气,但说无妨。” 她便把早就编好的说辞讲了一通,“韦大哥见多识广,不知你是否去过秦都。我在前往锦云城的路上曾听闻过关于秦都的一件轶事,我这人又喜爱这些奇闻异事,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 “哦?秦都我倒是很熟,且说来听听。” “传言秦都出现了一种怪病,生了此病的人会变成意识不醒、不受控制的妖物,他们以金钱为食物,吃到家徒四壁便只能等死。真有这回事吗,那这病会传染吗?要是中原十四州都变成这样,岂不是要生灵涂炭了。” 韦筠听罢,眼神有些躲闪,没想到蜀州居然有这种传闻,但听她的描述,不就是说的吸食断肠草之人的症状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含糊其辞道:“哦,好像有所耳闻,但没听说会传染,这点应该不用担心。” 韦筠见她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你是在哪里听说的?秦都距离蜀州近千里之遥,这流言倒是传播得够快。” 她心中已明了,便随口回道:“那人说他是从秦都来锦云城贸易的,我还以为他是胡言乱语,故意吓唬人的。”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韦筠有些焦急,难道秦都深受毒害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了?怎么一个前来贸易的百姓都知晓到了这种程度。 两人正交谈着,朝颜唤花间,“走吧,下午还得继续。” 于是她向韦筠拜辞,又接着去外贸司门口蹲守。温叶庭也跟在她的身后。 “采采,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干嘛呢?”温叶庭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是来监视外贸司,看不出来吗?”她把话题岔开,又说道,“不过,像你这样毫无头绪地调查,是不是犹如大海捞针啊?” “谁说不是呢?”温叶庭深深叹气,“我对蜀州尤其是锦云城不甚了解,偏偏这线索又断了。除了那块令牌我不知该从何查起,只能四处游走了,没想到就遇到了你。” 她确实也帮不上他什么忙,毕竟这豫都的历史她更是知之甚少,至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往事她平常也没太过于在意。 “告诉他,调查王淼手下的影衣卫。” “啊?那是什么组织?” “是王淼培育的精兵。既然冬青前辈也有那块令牌,想必这东西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他先前又隶属于影衣卫,这令牌或许就是影衣卫的通行证。并且当初在安乡前来追捕我们的也是影衣卫,他们行暗杀之事不足为奇。” 于是她便按照花间所说,告知于温叶庭。 “影衣卫?上次同他们交手过,但后来就没了踪影,而且我听说他们行踪诡秘,不为人知。” 她想了下,“守株待兔不行,引蛇出洞可行。” “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你想,在若水时影衣卫失手了,他们回去定然交不了差。只要你故意放出风声,我想他们自会前来找你。” “太危险了。”花间阻止道,“那影衣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温叶庭一个人怎么行?” “谁说他一个人,这不是还有你,和我嘛。”她暗地反驳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不如直接去问冬青前辈好了。假如人真是他杀的,这一命偿一命,一报还一报,迟早的事。” 花间其实觉得她言之有理,但或许温叶庭真的难以问出口吧。倘若真的是冬青前辈有所隐瞒,当面对峙以后,他该如何自处呢? 温叶庭沉思了许久,“好,我明白了。” 说罢就要转身欲走,她拦住温叶庭,“动手的时候记得叫我。” “太危险了,他们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一个人去还好逃脱一些。” “诶,别看不起我啊。就算他们发现你给的消息有误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孤立无援怎么逃脱?” 温叶庭没再回嘴,他断然不可能再让花间身处险境,但看她这样言之凿凿的样子,他也不想再同她争执,只点点头,倚靠在墙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温叶庭沉默无言,她又同花间攀谈起来,“不过,如果冬青前辈十年前出了秘境,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到豫都去杀害一个妃子?” “从时间上来推断,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冬青前辈。但当局者迷,生母的血海深仇温叶庭不能不报,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不是冬青前辈最好,怕就怕万一。” “行吧,只能祝他好运了。”说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温叶庭,不知这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过了半晌,温叶庭打破寂静,郑重其事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我看王淼大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的架势。” 看他如此严肃,她倒有点慌了神,又不想给彼此徒增过多羁绊,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责任,也知此事犹如洪水猛兽,虽是一人之力无法抵挡的,但心若磐石,杀身成仁。 于是花间拜托她回道:“温叶庭,你不必过多担忧,虽说我们身份天壤之别,可我不曾因自己力量的薄弱而感到卑微。反而,我觉得痛快,痛快的是如果我有幸大功告成,我便足以告慰天上英灵,终是不辱使命;如果我最后一败涂地,我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算死得其所。生死由命,何苦强求?” 温叶庭见她如此坚定,觉得既钦佩又怜惜,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暗地里下决心,不会让这一天到来的。 两人相视无言,她又嬉笑道:“诶,不过,你怎么和韦大哥关系如此密切了?你原先不是很不待见他吗?” 温叶庭大惊,结巴道:“哪里看出来我和他亲密的啊?是他昨日非要跟着我,我看他这一路也不像包藏祸心,索性就随他的便了。”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交谈着,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主司便从外贸司离去,驶往自己府邸的方向。 他二人也打算撤退,温叶庭问道:“明日你还来吗?” “尚不可知,我还得准备参加三日后御花台的选拔。”说罢她又在心底埋怨道,“怎么这成了鬼还免不了读书考试啊。” “御花台?那个专为皇家供花的御花台?”温叶庭诧异道。 “问问他,关于御花台他知道些什么。”花间又向她说道。 温叶庭便答道:“因为我母妃身世低微,她担忧我受其他皇子欺侮,便将我送往祖母身边,所以我自小便不在宫中居住,跟其他皇子不太亲近,也就太子殿下还愿同我交往。哦说远了,我是去探望母妃的时候,见她宫中海棠开得甚好,她便说是御花台送来的,我这才知道此地。” “那御花台送来的花可有异样?”花间继续追问。 “这个,”温叶庭作沉思状,“要说异样,就是开得太好了。后来我母妃去世,我怎么都种不出那么浓烈的花,而在我母妃寝宫中的,好像就算无人照料,也开得十分尽兴。当时我还听说锦云城常年花开不败,以为言过其实,如今我来到这里才发现,还真是如此。” 花间一路上都在思索温叶庭所说之事,王淼为何要送花给皇室呢?按理说堂堂豫都什么稀奇玩意儿没有,也不见得会稀罕他那花呀。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太对劲?我在秦都这些年从未听说过有个什么御花台要送花给皇室,难道蜀州当年只送给豫都?” “你的意思是,秦都没有收到过蜀州送来的花。那倘若不远千里到了豫都,想必这送去的也不止这些寻常花束,莫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倘若这事涉及到了豫都皇室,那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蜀州可以解决的了,所以才会引发百年前那场大战吗? 花间也不好再说什么,温叶庭身为豫都皇子,倘若豫都与蜀州勾结共同陷害秦都,他这般风月无双的人该怎么办呢? 看来只有混进御花台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了。 回到家中,玉茗唤来花间,叮嘱道:“这几日你就留在家里好生准备御花台的选拔吧。” 她虽附和着,但心中却是仰天长叹,“啊!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考试了!” 华灯初上,温叶庭回到芙蓉客栈,却见韦筠已在房中等候他,还备好了酒菜,正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 “韦兄,你这是何意?”温叶庭站在门口,两眼疲惫地望着面前的景象,顿了顿不解问道。 韦筠站起身来迎他,却见他满面愁容,问道:“温兄,你这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跟花间姑娘吵嘴了?你这可就不对了,姑娘永远都是对的,你大男子汉多忍让一点嘛。” 温叶庭被他一通说得无语,答道:“我这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就把剧情给我从头到尾安排妥当了。没有吵嘴,什么也没发生,就是感觉有些疲累罢了。” 韦筠见状,赶紧拉他进屋坐下,给他倒酒夹菜。 温叶庭更加懵圈了,问道:“诶,韦兄,你到底有何事?你如此殷勤,我怪不舒服的。” 韦筠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揉搓了下后颈,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就想问问,今日午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言了,你说朝颜姑娘会不会从此讨厌我啊?她们万一告诉夕颜姑娘怎么办?苍天啊,我真没贬低夕颜姑娘之意。” 说完他用手拍打自己的嘴,骂道:“我这臭嘴!臭嘴!” 温叶庭看他这一番演出,委实被逗笑了,搞半天他是想借机挽回颜面。 “你确实失言了,而且你除了无意之间贬低了夕颜姑娘以外,可能还惹朝颜姑娘不快了。” 韦筠一听,目瞪口呆,“意思是我不仅无意之间伤害了夕颜姑娘,还得罪了朝颜姑娘?” 温叶庭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答道:“正是。倘若你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有刚认识两日的一男子在众人面前如此露骨地夸赞你,你是会觉得雀跃还是嫌恶?” “当然是,嫌恶……”韦筠快速答道又察觉出不对。 “那不就是了。朝颜姑娘当时肯定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不过也亏得她顾全大局,还能留你几分情面。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她们已然忘了。”温叶庭瞟了韦筠一眼,笑道。 “我原本以为,若是欢喜一个女子,便就要直截了当地让她知道我的心意。”韦筠兀自低语说道。 温叶庭听罢,愣了一下,问道;“你说啥?你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这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对朝颜姑娘一见倾心。”韦筠认真说道。 “可这两姐妹不是长得一样嘛。”温叶庭打趣道。 “不一样。” 温叶庭难得一见他如此正经,鼓励道:“韦兄,我想她不会因你一时口舌之快便对你心生芥蒂的。别的建议我也给不了你了,只能祈尔吉运。” 说罢,便举起酒来与韦筠碰杯。 第十三章 生不遇时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隅中之时,韦筠去找温叶庭,却见他人又不在了。只得独自出行,打算去逛下集市,买点手信,日后再见到朝颜姑娘便好向她道歉。 一个人正闲庭信步地在街上走着,这里看看,那里望望,却见街道中央的一个货摊上摆满了绚丽多彩的花束,吸引了他的目光,便顺着走到摊前,却见朝颜蹲在地上正在整理。 韦筠喜出望外,开口道:“朝颜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朝颜抬起头来,见是韦筠,满面含春地笑了下,答道:“韦公子好,我与姑姑在此处卖花。” 说完,站起来向韦筠介绍了一旁坐着剪花枝的玉茗。 韦筠便立即恭敬地向玉茗行礼,道:“夫人好。” 玉茗放下手中铰刀,站起来示意。 韦筠又转向朝颜,欢喜说道:“那朝颜姑娘,我想买枝花,你可有何建议?” 朝颜认真答道:“要看韦公子这花送与何人,作何用?”说完将摊位的花束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送给姑娘,用以赔罪。”韦筠铿锵有力地答道。 “若是如此,韦公子不如买这缃色玫瑰吧。这花明亮活泼,还有表达歉意之说,我想收花之人应该会喜欢的。” 朝颜说道,一边挑出那花,指给韦筠看。 韦筠拿起来观赏了一番,果真如此,还显得优雅清丽。 “那就它吧,麻烦朝颜姑娘了。” 朝颜应和道:“不麻烦,还得多谢韦公子光顾生意。” 她开始细心包装花枝,韦筠便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几个铜板递给玉茗。 眼看朝颜这边已经装饰完毕,将花枝递给韦筠,他接过来后,小心握在手中,对朝颜说道:“朝颜姑娘,这花送给你。” 朝颜被他这举动给弄得云里雾里,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收下,看了一眼玉茗。 玉茗微笑点头,朝颜便接过花,说道:“多谢韦公子,不过你这一来一回的,不是故意寻我开心吧?” 韦筠立马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昨天说话冒失了,本就想若是有机会要再次向你正式致歉。这样我既能光顾你的生意,又能向你表达我的歉意,岂不是两全其美?”说完,便嘿嘿傻笑一下。 朝颜被他这天真烂漫的样子给逗笑了,说道:“行,我收下了,韦公子你也别介意昨日之事了,我都已经忘记了。” 韦筠见朝颜并无不悦,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客栈了,祝生意兴隆。” 说完向玉茗行礼,愉悦地迈着步子走开了。 朝颜见韦筠已走远,回过头将花枝收好,对玉茗说:“姑姑,这位公子是前日路上偶遇的,花间也认识。昨日午间外出恰巧又碰上了,他便请我们吃了饭,饭间他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没有什么大事。” “无妨。朝颜你不必解释,他看起来胸无城府,甚至有点憨状可掬,想必也不是什么阴险狡诈之徒,你自己便宜行事即可。” 玉茗答道,心中却想:“这些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而此时朝颜心中两相拉扯,一面如同冰泮发蛰,百草权舆,尽是涟漪好风光;一面又仿若冰山易倒大树倾,云消雾散大梦醒。了了解人意的她,却也相当清楚,情之所生,生不遇时。 三日已到,她日出时便醒来收拾行装,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奔赴战场的斗士,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她在心里小声地说道:“花间,待会儿你可得快点告诉我答案,我怕我来不及,太久没写过字了。” “放心,你只要不写错就行。”花间说罢笑了一下。 “诶,虽说我不爱读书,但好歹出身将门,不是什么大字不识的文盲好吗!” “好好好,是我错了,拜托石姑娘了。” 此时玉茗来到她的房间,细声嘱咐道:“花间,你参与选拔时要注意不露锋芒,以免受到过分关注。切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官场明争暗斗尤为可见,尔虞我诈已是常态,你不必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只得保全自身,想尽办法隐藏其中即可。” 说罢玉茗将制作好的假身份递与她,告诫她切勿露出破绽。 那纸上写着她的名字,石径悠。 她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大吃一惊,“这……”但很快她掩饰住了自己的慌张,轻声问道,“这身份是哪里来的?” 玉茗不假思索地回道:“安乡一个普通人家罢了,那妇人同我是旧识,但她女儿早些年失踪了,于是我便借用了一下她女儿的身份。” “哦……”她呆呆地回了一声。 待玉茗走后,花间开口道:“石姑娘,或许这个年代也有你的存在。” “你说这是巧合吗?” “是巧合,也是缘分。” 她微微颔首,休整片刻后便孤身前往了御花台。 御花台距离慕华宫不过十里,外观与锦云城内其他建筑并无两样,但踏进门后,满园芬芳迎面而来,开满了各种尽态极妍的花。 选拔则在靠近门口的正堂,而考生也只能走到此处,再不能往里。 此次选拔只选三人,共分为两轮。她顺势观察了前来考核的众人,几十人中多为女子,大多看上去并非出身富贵,但也有几个华冠丽服的大家闺秀。 恐怕整个蜀州,也只有御花台才能让女子为官罢,故而有些大户人家也将自己爱女送来试试。 辰时已到,众人便坐定开始奋笔疾书,她拿到考卷,一览无遗,不出所料,果然什么都看不懂,全是关于花艺的系统理论。 她按照花间所说,洋洋洒洒地开始答卷。 “好,停下,这里不答了。”花间的声音突然断了。 “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好奇,自己还是第一次答题答得这么得心应手呢。 “当然是害怕你一不小心变成魁首呀。” “什么嘛,你就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天赋而已,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身份。” “嘁,”她心底笑了一声,“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第一轮试后,考场便依次分发饭食,吃完后即要进行下一轮考核。 她正在进食,有一身着锦罗玉衣的女子,靠近她用脚碰了下她的手臂,倨傲说道:“让让。” “最烦有人在吃饭的时候烦我了。”她心想道,打算回骂过去。 “不要同她计较。”花间叮嘱道。 于是她只白了那人一眼,懒得再说什么,试图起身往其他地方走去。 侧旁一位落落大方的女子却看不入眼,对那无礼女子骂道:“周小小,你怎么在哪里都这么目中无人呐,你家是没教过你何为礼仪吗?” 周小小被斥,恶狠狠地瞪了那女子一眼,高傲说道:“江宁,你管得着吗?商贾之女也敢在这儿造次!” 江宁见她更是口出狂言,正想再回她几句,却听考官怒叱道:“这里是御花台,不是集市,更不是你们家。要吵便滚出去!” 两人这才作罢,她向江宁眼神示意,感谢她仗义执言。 江宁便拉着她走到别处落座,还悠扬说道:“我叫江宁,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一下,答道:“我叫石径悠。” “那石径悠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江宁便伸出手来。 她握住手说:“多谢你刚才相助。” 江宁笑笑,接着说道:“不必多礼,周小小向来目中无人,仗着自己父亲是礼部尚书整日不学无术,不知道她来御花台凑什么热闹。若是她再对你无礼,你便来喊我,我才不怕她。” “无碍,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忍让便是,若她不知好歹,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她的。”她打趣道。 江宁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看似小家碧玉,性子却是如此刚正不阿。 第二轮考试照常举行,没想到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欲往外走,看到江宁也起身准备离开,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走出门来,街道上还空荡荡的,江宁上前喊住她:“石径悠,愿你我能成为同僚。下次见。” 她会心地点了点头,与江宁告别后正准备往回走。还没走出几步,便看到远处慵懒站着的温叶庭,他略显疲态,倚靠在树下,低头看着脚底出神,发束披散在胸前。 发现温叶庭在此,她顿然有所触动,止住脚步,就那么静静地、脉脉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副丹青不渝的画卷,那么生动又那么热烈。 于是,她悄然却又阔步地走向前,温叶庭听见临近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疲惫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结束了吗?”温叶庭轻声答道。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随即又转身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没事,闲着无聊,出来散步,路过此处。我看天都黑了,怕你出来被打劫。”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谁敢打劫我啊……” 温叶庭笑笑,“现在想吃点什么吗?吃完我送你回去歇息。” 这倒是问到她的心坎上了,“啊,我想吃你们住的芙蓉客栈的小笼包,上次韦大哥说皮薄馅大,垂涎已久了。” “好,你想吃几个都行。” 到了芙蓉客栈,温叶庭先让她上楼歇息,自己去找店家要小笼包。 没过多久,温叶庭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往房间里去,打开门却看到她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温叶庭便把小笼包放在一旁,蹑手蹑脚地走到她面前,用手托着下巴观察她的睡颜,眼眸垂帘仿若躺春,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她便微微皱起了鼻子,样子十分可爱,惹得温叶庭不自觉地笑了。 第十四章 兴隆客栈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温兄,温兄。”温叶庭隐约听到韦筠正在门外喊他,便起身去开门,却拦住韦筠进屋,示意他噤声。 韦筠探身往里看了一眼,心领意会地笑了下,欢快地说:“温兄,花间姑娘在里面啊?” “嗯,她在睡觉,你小点声。”温叶庭边说边把门给关上。 “好,好,不过她怎么在你这儿?”韦筠问道,还撞了下温叶庭的肩膀。 温叶庭白了他一眼,答道:“还不都是你,你给她说我们这客栈的小笼包好吃,她那么馋便来了。你找我干嘛?” “哦,倒也不是大事,就是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你。”韦筠说道,便引温叶庭去他房间详谈。 两人便进了韦筠的屋子,韦筠四处张望地把门关上,深吸了一口气,去给温叶庭斟茶,递与他。 温叶庭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何事这么神秘?” 韦筠端庄坐下,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点难以接受,但请你相信我并无恶意。”然后顿住,直直地望着温叶庭。 温叶庭倒被他这样子给震住了,他正迷惑间,韦筠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前几日我认出你之后,看不出你来蜀州有何目的,却又不像是游玩至此,便飞书回秦都,让人帮我探查了一番。这才知你母妃十年前死于非命,所以近些年你一直沉寂,我也再没有你的消息。私自调查你,我不应当,抱歉。” “等下,秦都?你是秦都人?”温叶庭反而松了一口气,但是又觉得诧异非常。 “没错,秦都,若你仔细回想,其实你应该认识我。”韦筠望着温叶庭,浅浅地笑了一下。 温叶庭心中默念道:“韦筠,韦筠……”,忽地他想起什么,大喊道:“秦都当今太子殿下,韦筠?” 韦筠便开怀笑了,说道:“可真是不容易,你总算想起来了。当初告诉你姓名时,我还抱有期待,你能认出我,结果,哎……” “太子殿下,抱歉,我多年不问世事,好多尘封往事便已忘了。我想起来,十年前,你曾托人给我送过请柬,邀我去秦都参与雅集。我本想应约,无奈当时我母妃遇害,便无暇顾及,连封回信都没来得及。”温叶庭愧疚说道。 韦筠摆摆手,然后笑着说:“当时我以为你心高气傲,为此还生了闷气呢,却没细想你是为何拒绝,如今才知当年你的境遇,心觉不忍,便决计如实相告。你也别唤我太子殿下了,你我本不是一都之人,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韦兄。” 温叶庭踟蹰了一会儿,问道:“那韦兄,是有何事相告?” “我前来蜀州,其实是来调查断肠草之事。不瞒你说,近年来秦都坊间一直流传着不详之兆。有的商贾大拿,一夜之间便倾家荡产,甚至还有些权贵显要,莫名其妙便迷了心智。一开始只是秦都部分辖区出现这种情况,这两年居然在都城淮安城也屡见不鲜。原先我们让地方调查时,禀报说是邪灵作祟,一直找不出缘由。直到发展至淮安城,父皇下令严加审查,这才知早先乃是那些地方官员贪污受贿,谎报实情。后来,我们好不容易从淮安城一个服药之人口中得知,贩药之人来自锦云城,贩药时曾叮嘱过,若是透露出他们的来历,从此便不会再供药,因而好多人只得三缄其口。据那人交代,此种买卖在秦都猖獗已久,受害之人不计其数。于是父皇便打算派人前来锦云城调查,但又不能大张旗鼓,一个是怕打草惊蛇,另一个也是不想万一有误会,伤了与蜀州百年来的和气。我听说此事后,自告奋勇向父皇请命,他想着也可锻炼我一番,便应允了。”说完,韦筠叹了口气。 温叶庭听罢,大为震惊,“那你近来可有何进展?” 韦筠答道:“我入蜀州,先前为掩人耳目,假装是在游山玩水,以免暴露行踪,后偶遇你们才来至锦云城。那日花间说她在路途中听闻了秦都的传闻,我想既然这流言已经传到此处,那贩药之人想必也知晓了,所以也就销声匿迹了。我近来在锦云城四处打探,却没见到那毒出现。” “那你是想让我帮忙?” “正是。我在此处举目无亲,也就你们这几个相识了。况且温兄盛名在外,要是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倒也是我的荣幸了。” “好,我明白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事已至此,实不相瞒,我前来蜀州正是为了调查我母妃之死的真相。我已经通知了在豫都的亲兵,等时机合适他们便会前来蜀州,到时也可助韦兄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只是没想到,这蜀州,原来远比我想象中的暗刃锋藏。”韦筠沉沉地叹了口气,“不过,我想拜托温兄一件事,我的身份请你暂时不要透露,我不想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和他人心生嫌隙,你懂我意欲何为吧?” 温叶庭颔首,“我明白。” 他回到房间,心中还是思忖刚韦筠所说,顿时觉得心乱如麻,总感觉这蜀州比他预想中更为诡谲。 “糟糕,我怎么睡着了。”她猛然醒来,惊呼一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温叶庭笑笑,说道:“看来你太累了。小笼包给你放桌上了,但是现在已经凉了,待会儿我让小二热一下再吃吧。” 她急忙摆手,“不用,我得回去了。” 说罢她用身前的衣服围起一个兜,将小笼包装进去,然后往外走,挥着手大声说道:“多谢你的包子!” 温叶庭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那急匆匆的身影,觉得甚是欢喜。 她抵达集市,只见玉茗一人,上前问道:“朝颜呢?” 玉茗转身看见她怀里揣着小笼包,招她坐下,答道:“昨日朝颜发现主司府邸有商队进出,今日我便让她继续去蹲守了。” 话音刚落,朝颜的声音响起,“你回来啦。” 朝颜先给她打了招呼,接着说道:“姑姑,那支商队今日又去主司的府邸了,离开时我跟踪上去发现他们住兴隆客栈。我想办法向客栈外的小贩打听了下,他们是从豫都来的。” 玉茗眉头紧蹙,“又是豫都。走吧,我们回去再议。” 三人回到家中,玉茗开口道:“花间,你夜里去兴隆客栈查看一下这支商队的货物,看是否藏有毒。昨日清客来信,说她们跟踪的那支商队在锦云城周边又待了几日,迟迟不启程,实在出其不意。” 她点点头,待到夜半时分,便换上夜行衣,蒙面前往芙蓉客栈。根据朝颜所述,在后院找到了那支商队的马车,翻开一看运的乃是绸缎皮革。 于是她便开始仔细摸索,找到了下方暗格,打开一看,却是空的。 她心想“不好,中计了!”,正欲离去,只见四周围上来几十个手持兵刃气势汹汹的男子,为首的那个当即下令:“给我抓住他!留活口!” 主司府邸内,正堂坐着主司与几位商人,其中一人开口道:“还是主司英明,来了个狸猫换太子,让跟踪那人以为我们回客栈了,其实我们根本没出过这里,还在客栈埋了下伏击。” 众人便开始纷纷恭维主司,主司摆摆手,说道:“前段时间我接到密报,说秦都已察觉断肠草之事,我料想秦都不会善罢甘休,必会顺藤摸瓜找到锦云城来。所以,先你们前那支商队原本这几日就该前往秦都的,我让他们暂缓了,在周边游玩。结果没几天你们便来了,我想着不如将计就计,若是锦云城内现已有秦都密探,不如故意引起他们怀疑,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我听闻秦都现在虽表面上未对锦云城来的商队进行管制,但实际却加强了审查。以往进都后便可自由贸易,现在进都后每到一个城池便要审查一次,若落定在何处售卖,则会有人暗中巡视。这样下去,我们这生意没法做啊,回去也没办法交代。”那人说道。 主司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不必担忧。此事我已向州主禀报过,必要之时我们会找个替死鬼,若秦都来质问便会将他推出去,表示我们毫不知情。暂时不再去秦都贩卖,等风头一过,我们再商议别的方法。总之,这桩买卖,我们会负责到底,也请你转达给陛下,为表诚意今后将还会有别的进贡,绝不会让豫都受损分毫。” 那人答道:“我们自然是放心的,不然也不会合作如此多年,此事便拜托主司大人了,我们也好早日回去交差。” 突然门外一小厮火急火燎地跑上堂前,主司示意他禀告,他便说道:“主司料事如神,确有人前往客栈。” 主司急忙问道:“那人呢?” 小厮悻悻答道:“被他给跑了。” 主司大怒,骂道:“一群废物!来人,跟我去兴隆客栈。” 第十五章 何为依靠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兴隆客栈内,她见有埋伏,还未来得及逃跑,众人便一同涌上前来,目之所及净是刀光剑影。 她抽出袖剑与之搏斗,奋力厮杀,但想到身处闹市,若是搞出人命倒也难办。便手下留情,以免徒生事端,被人查出自己的身份。 哪料对面的人却全然不顾及,好似根本没想过如何向官府交代,以致她的手臂被背后偷袭了一刀,划出长口来,顿时血流不止。 此时她已无意再缠斗,便突破了重重包围,生生地杀开了一个口子,从那处逃脱了出来。 “你没事吧?”花间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关切问道。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逃命要紧。” 她怕他们会追上来,于是没有往住处去,捂住伤口不让血滴下来,顺着客栈外的河流,一直往外跑到一个无人破庙外。 “等一下,那边的草药可以止血。” 她抬眼看了一下,小跑过去摘了几棵,随即进入破庙,在佛像背后坐下,靠着石墩开始清理和包扎伤口。 虽然自己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但那种疼痛感还是很真实的。 她的额头渗出细汗,一场恶战之后,她已经力不能支,打算在这破庙里将就一晚得了。 那边玉茗见花间迟迟不归,心急火燎,预感不吉,让朝颜外出兴隆客栈去寻。 朝颜前往兴隆客栈附近,却见店内灯火通明,众人接踵而来,仿佛还有官兵,便知大事不好,花间恐有危险。 于是她赶紧往回,想去找玉茗商量,刚走出几步却被温叶庭拦住,问道:“朝颜姑娘,你在这里干嘛?为何如此焦急?” 朝颜来不及解释,说道:“花间出事了,我正要去找姑姑。” 温叶庭一听,怛然失色,也顾不上细问,喊道:“走,我同你一起,多个人也多份力。” 朝颜点点头,两人便一同回家去。 进屋后,朝颜赶紧说道:“姑姑,花间当真出事了。我刚去兴隆客栈,如此深夜却人声鼎沸,还有官兵在外把守。” 玉茗听罢心急如焚,眼眸不停转动,双脚也止不住踱步。 温叶庭见状,心想现在必须要冷静下来想办法才是,便开口道:“夫人,您先平定一下,看那些官兵还在兴隆客栈,想必还没有抓到人,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花间身在何处。” 玉茗听罢觉得不无道理,但又反应过来,问道:“你怎在此处?” 温叶庭赶紧答道:“夫人莫怪,我夜半无眠,在屋顶赏月之时,偶然听见附近的兴隆客栈传来不小的声响,且一直持续,便想着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还未走到门前就遇见了朝颜姑娘,她向我说了此事,我便一同前来了。” 玉茗平静下来,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这样,我们分头行动,麻烦公子同我们一道四处寻觅,注意避开官兵。现在马上要过子时了,若寅时还没消息,我们则在此处汇合。”说罢三人便出门各自行事。 温叶庭先去往兴隆客栈附近,观察四周并分析了一下它的方位,设想若是他,会往哪个方向逃跑。他快步走到旁边的廊桥,站在桥中央环顾左右。 若她当时遭受埋伏,逃出时肯定会尽量避免住处的方向,以免引来追兵一网打尽。住处位于兴隆客栈的西南方向,而兴隆客栈的北面是集市街道,不便藏匿;正东方是官府汇集之地,一不小心便会自投罗网;其他各处则均是民居,只有东南方向,树木高大挺秀,难以开垦,便于隐蔽,尚有一线生机。 当下温叶庭立即顺着东南方向往下走,路过河堤,看到树林间有人打着火把正在搜寻,心生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弄出声响,飞身跃起将那队人吸引至对面的巷陌,尔后自己又凭出神入化的轻功回到这里。 他又继续往下,走出树林后发现道路一侧有间破庙,小心翼翼地跨门而入。 她听到细微的声响,却又听不真切,分辨不出是风声还是脚步声,便在佛像后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忽而起风,温叶庭闻到一股药草的气味,此破庙年久失修,无人供奉,理应只有尘埃气才对,想必可能有人,于是开口问道:“小生路过贵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宿?” 她一听是温叶庭的声音,便放下心来,笑道:“不可!除非给钱!”笑时伤口却又吃痛,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温叶庭又喜又忧,赶忙跑到佛像后去看,她正坐在地上,手臂处包扎的里衣已被鲜血染红,急得温叶庭背起她就走。 “诶,我是手臂受伤了,不是脚……”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从温叶庭的背上挣脱下来。 “不管是哪儿,你都别动,我背你回去。”温叶庭柔软说道,“如果还有下次,让我来做。” 听到这话,她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她已经孤身一人习惯了,从未想过什么是依靠,也从未奢求过。 见她没再反抗,温叶庭便扶她上背,稳稳地往前走,“手臂还疼吗?” 她把手靠在温叶庭的肩膀上,看着他有些出了神,“不疼,我来时路上顺手采了药草,刚在庙里已经敷上了。你怎么会来?” “我今日路过外贸司时,发现比起往常兵力大增,许是从哪里调动来此。我心生疑惑,便跟踪了主司,见他一直未出,我还以为自己多虑了。结果我正欲离去之时,出来十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可从走姿体态来看,却是官兵,我就跟着他们到了兴隆客栈。直至亥时,他们仍未动静,我就离开了。后来,我回到客栈后始终觉得不对劲,翻到屋顶想着再观察一下兴隆客栈,就看到有官兵往那边去,心想恐怕出事了,半道上遇见了朝颜姑娘,她说你出事了,我就来找你了。” “原来那主司早就给我下了埋伏,就等着我往里跳呢。我是说一个外来的商队从哪喊来这么多打手。” “所以你这次是去干嘛?这么危险你还孤身前往。” 她正犹豫是否应该坦诚告知,温叶庭柔声问道:“怎么不说话?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她想了半晌,听到花间在说:“告诉他吧,温叶庭虽是豫都皇子,但他不是那种利益熏心,会纵容这等旁门歪道的人。” 于是她定了心来,“你听说过断肠草吗?” “有所耳闻,据说有的断肠草食用后可致人于死地。”温叶庭不解,为何花间也提到了断肠草。 “没错,但有的断肠草一旦沾染上会让人极度兴奋,逐渐产生依赖性,进而无法自拔。” 她望着温叶庭的后背,接着说道:“前几日,我们发现有一支商队运送了一整箱断肠草,便一直隐蔽着在暗中调查此事。今日却又发现一支商队与先前情况相似,于是怀疑这外贸司恐与毒物脱不了干系,所以我便想去他们落脚的兴隆客栈一看究竟,没想到他们早有察觉。” 温叶庭大惊,这不就是韦筠先前所说的吗?看来秦都药乱根源确是在锦云城,而这交易仍在进行。 他想了想,决心说道:“韦兄是秦都人,他曾告知我说秦都近来确有毒物作乱,想必就是这个。” 听罢她心一颤,整件事情已经昭然若揭,只要找出这背后之人即可。 那这背后之人是谁?会是豫都吗? 可看温叶庭的样子,他好似对此毒物不甚了解,看来他应当不知豫都是否参与其中。那如果他知道了,他会站在哪一头呢? 温叶庭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那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她回忆了下,“哦,我们唯一的证据是当时从那支商队处带走的一根断肠草,不过这种来路不明的物证,能派上用场吗?” “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要看怎么用。” 她兀自点点头,心想如果把这个东西交给无上皇,不仅能够助秦都解决毒害一事,自己也不用再冒险。 于是开口问道:“韦大哥现在在何处?” 温叶庭吃了一惊,她怎么突然问起韦筠,难道她已经知道了韦筠的身份?故作轻巧地反问道:“找他干嘛?” 还好她急中生智,回道:“韦大哥是秦都人嘛,自然是请他帮忙把这东西送回秦都咯。” 温叶庭松了口气,这句话倒也点醒了他,想着若是能让秦都差人来开诚布公地处理此事,那花间也不必再深入险境。于是应道:“行,那我先送你回去,再去通知他。” 她“嗯”了一声,却也担忧不知秦都能调查到哪个地步,假设这事豫都不知情倒也还好,可若是豫都才是真正的主谋那就麻烦了。 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从百年前那场大战来看,此事与豫都绝对有所关联,可此时的她也心存侥幸,不希望温叶庭与韦筠站在对立面,不希望自己亲眼看到那传言中尸横遍野,两败俱伤的场景。 若是能阻止这场战争,就好了。 她心乱如麻,看着那不见一颗明星的夜空出神,缄口无言。 后将她送回住处,温叶庭便赶回芙蓉客栈。那时他以为,只要秦都加以干涉,那花间她们的危险也就少了几分,他满心期待他们今后的路将是康庄大道,却不知又掉进另一个漩涡。 第十六章 浮出水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韦兄,韦兄,开开门!”温叶庭站在韦筠房间门口,呼喊道。 过了一会儿,韦筠睡眼惺忪地搭着外衣,困倦问道:“温兄,我睡得正香,你有何急事?” 温叶庭关上门,拉着韦筠坐下,说道:“我长话短说,花间她们那边找到证据可以说明锦云城内有毒物在流通,且此事可能与外贸司有关。但现在她们只有物证,原本想步步为营再收集一些证据时,她们暴露了。所以我们商量着,若是你拿着物证回秦都,直接由秦都出面处理此事,是否更为妥当一些?” “等一下,我被你说得迷糊了,花间姑娘怎么会去调查断肠草?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韦筠一头雾水。 “花间她们是来到锦云城后无意之中发现断肠草的,你也知她们对花艺颇有研究,知其中利害,本想暗中调查,哪想被外贸司察觉了。我觉得如果现在你去向她们表明来意,她们会愿意配合你解决此事,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温叶庭说完便望着韦筠。 韦筠思索了一会儿,坚定中带有一丝恳切地答道:“走吧!” 心中却想道,秦都与蜀州百年之好,恐是要毁于一旦了,他原先还只愿相信此事是某些亡命之徒所为,没曾想居然真与蜀州的外贸司有关,不免觉得大失所望。 韦筠进门后便说:“事到如今,我也就如实相告了。我本为秦都钦差,奉命来锦云城便是调查断肠草之事,刚温兄已将来龙去脉告知于我。我知道,现如今外贸司肯定在四处搜捕,若你们继续跟进此事,恐是荆棘满布。而此事是我的职责所在,若你们不介意将找到的断肠草交与我,我会立即回秦都禀报,到时秦都会派专人来处理,你们便也就不必参与。何况,这本就是我秦都的灾祸,若是牵连你们,我也于心不忍,愧疚难当。” 玉茗听罢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交给你可以,但如何证明你的身份呢?” 听罢韦筠便从腰间拿出父皇当时给他的令牌,说道:“此乃陛下亲授,绝无虚假。夫人,我秦都百姓苦毒久矣,此毒不除,终会亡矣。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会透露一丝你们的消息,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好,”说罢玉茗取来断肠草,交与韦筠,“那就拜托秦都必定要除此祸患,苍生无罪,若后续需要我们相助解毒也可直说。” 韦筠叩拜,告别后便快马加鞭回秦都了。 他走后,温叶庭心中轻快不少,正欲告辞,让一夜未眠的她们赶紧歇息。 玉茗叫住他,谢道:“今日多谢公子了,近日我们不便出行,也请公子暂时先不要与我们来往,以免节外生枝。” “晚辈明白,夫人不必担忧。”又转向花间,“你好生养伤。”说罢便径直回客栈歇息了。 “朝颜,你快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城外找清客和夕颜,让她们别再跟踪商队,赶紧回来。我们最近也不要与外界有过多接触,等秦都来人之后再按计划行事。”玉茗吩咐道,朝颜点点头便去歇着了。 随后玉茗扶她躺下,又重新替她处理了一下伤口,还好当时清理及时,并无大碍。叹道:“姑姑对不住你,我太低估他们了。” 她摇摇头,安慰道:“无妨,一点皮外伤而已,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玉茗听罢,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便离开让她好生休养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温叶庭,与这毒物有关的商队均来自豫都。” 听到花间的疑问,她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犹豫地回道:“你还记得我曾说过史书上记载,王淼之死在于秦、豫两都交战吗?我将现在这些事情的碎片拼接了一下,恐怕这断肠草便是导火索。” “所以,你是信不过他。” 她被花间说中了,在战争面前,没有什么是信得过的。 花间又继续说道:“我明白你身为秦都的将军,这心自然是向着秦都。可我相信温叶庭,若是他知道豫都行这种不耻之事,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颠倒的都扶正。哪怕他是豫都皇子呢,可他也是苍生,也是天下人。” 她没再搭话,只低头不语。她以往在战场上见过太多为达利益不惜玩弄人心的了,什么感情和正义,在对“利”字的垂涎下都不值一提。 有人说,世间之山多险峻,谁知人心更险过群山。 这边外贸司的主司一早便前往慕华宫觐见州主王淼去了,将昨夜之事如实禀报:“州主,属下无能,没有找到那个密探。” 王淼一边摆弄着绽放的木芙蓉,一边问道:“既然没找到,那你不继续去找,来我这里干什么?” 主司赶紧跪下,求饶道:“州主,臣料想那密探能在重重包围之中全身而退,恐怕非等闲之辈。况且昨日我们搜捕了一夜,也未见其踪迹,估计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相助。臣担忧秦都日后必定会前来算账,惶恐不已。” 王淼双臂交叉抱于胸前,轻蔑问道:“所以,秦都若是派人来了,你是打算让我前去认罪?” 主司战战兢兢回道:“卑职不敢,只是前来请示州主,是否需要开始准备如何应对秦都了。” “这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对策,退下吧!”待主司走后又对身旁之人说道,“玄驹,这几日你先去将已经来锦云城那两支豫都商队处理掉吧,主司那边暂时按兵不动,监视即可,以免打草惊蛇让他给跑了。等秦都派来的人快要到锦云城时,你再去将他的家人囚禁起来。记得办事周全一些。” “属下明白。那秦都派人来锦云城后,需要暗中阻拦吗?” 王淼拿起铰刀,一下剪掉了开得正好的木芙蓉花枝,说道:“不必。秦都既已知此事,便迟早都会找锦云城要个交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若是对秦都而言此事变得过于棘手,则会显得背后势力众大,就不会轻易相信只是一个外贸司的主司所为。以我蜀州与秦都百年交情,哪怕他怀疑主司勾结豫都也不会怀疑是我主使此事,我们只需到时安抚好豫都即可,其他的便让他们自行猜疑吧。” “好的,属下这就去办。” “等下,先前那个给王妃送信的乞丐招了吗?”王淼叫住陶玄驹,问道。 “还未,虽说跟踪他找到了王妃族人的藏身之处,但无奈被她们逃脱了。那乞丐一直否认说她们有联系过他,所以至今还没有消息。” “行,那把他舌头拔掉,放了吧。既然不肯说,留着也无用,不如当作鱼饵扔出去。”王淼命令道,陶玄驹便退下了。 清晨时分,主司刚出府邸不久,陶玄驹带队抄了他家,掳走了他的家眷,此景被蹲守的温叶庭尽收眼底。 温叶庭心想道,如此青天白日之下,能堂而皇之地进出一个朝廷命官之家,此人必定受州主之命。由此看来,外贸司的主司此刻尤为关键,若是我绑走了他,那王淼必定会派出影衣卫暗中将他救回,否则死无对证,难以说服秦都。 想到这里,温叶庭便决计先下手为强,要赶在他们抓捕主司之前劫走他。于是蒙面伪装,使出踏雪无痕般的轻功,纵身飞跃至外贸司,在房顶伺机而动。 果不其然,有人跑来通风报信,告知主司家中变故。 主司跌跌撞撞地正欲乘坐外贸司后门的马车逃跑,温叶庭趁机先躲在了马车里,待主司上车后,便用匕首架在主司的脖颈,说道:“不要声张,我可救你一命。” 温叶庭指使马夫将马车赶到了一个隐秘的山野乡间,便让马夫自行离开了。 主司惊慌失措地求道:“大侠,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还得想办法救出我的家人。” 温叶庭轻蔑一笑,答道:“你倒是意笃情深。你不必着急,只要没有找到你,他们便不会拿你家人怎么样,毕竟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才是他们想要的人,你的家人只是筹码而已。我劫你来,并非受人之托,而是我想找那影衣卫报仇,恰巧知道他们在寻你,顺水推舟罢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与你无冤无仇,不会伤你性命,只是需要你配合我引出他们,到时你可自由来去,与我无关。不过,你倒且说说,你如何救出他们?” 主司痛哭流涕起来,语无伦次答道:“州主曾允诺过我,若是出事了,会找个替罪羊。我这就去求州主,我已想好完全之策……”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说的这个替罪羊便是你。”温叶庭冷言回道。 “不!不可能!难道他不怕我在秦都面前将事情全盘托出吗?到时候不止我,整个蜀州,乃至豫都,都会纷乱四起。”主司攘袂扼腕说道。 温叶庭心中一惊,此事怎会牵扯豫都,他正沉思着,那主司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慌不择言,又哀求道:“大侠,你与影衣卫有何恩怨我不知,但此事非同小可,你放了我,也是给你自己一条生路。那影衣卫岂是凡夫俗子,何况你寡不敌众,无异于螳臂当车啊。” “你就不必替我操心了,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温叶庭答道,心想这主司当真虚与委蛇,看来从他口中套不出话了。便将他打晕后,关在了马车里,安心定志地等候着影衣卫的到来。 第十七章 为君之人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过了几个时辰,温叶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行军脚步声,为不引起主司怀疑,便将他喊醒,对他说道:“我的仇家来了,你自便吧。” 说罢便隐蔽在草垛之中,决心先观察来者是否有疑似影衣卫的人。主司则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下来,往树林里逃窜。 为首的正是陶玄驹,他已察觉到树林间有动静,便下令让士兵前去追捕。 温叶庭发现此人便是清晨时在主司府邸抄家之人,通常影衣卫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他却不加掩饰。可从穿着上来看,他身穿披风,又不像是寻常侍卫,于是便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那陶玄驹却已发现草垛背后藏有人,便抽出刀来,劈开了草垛。温叶庭一个翻身闪到了旁边树后,心想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温叶庭不想与他正面缠斗,便拿出暗器,试图逼退陶玄驹,再趁他抵挡之时,突破防备进行擒拿。陶玄驹却三下五除二,一一抵挡住了,手持长刀奋身往前,温叶庭则跃步上树,翻身飞至陶玄驹身后,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两相对抗。 陶玄驹索性猛然一转,企图甩开温叶庭的手,却被温叶庭把身上的披风给扯了下来。 温叶庭此时见到陶玄驹腰间的令牌,乍眼一看确与自己手中那块相差无几,他想再靠近确认一番,便趁陶玄驹出刀之时,飞身跃至刀面之上,往下俯视。 此时他已明了,那令牌确是一致,便欲撤退,往原先便看好的林间出路逃之夭夭了。 回到客栈后,温叶庭按捺不住心底的忿恨之情,久久不能平静。 现如今,他终是断定了,母妃之死的确与影衣卫有关,那令牌也是影衣卫所持有的,看来这背后主使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王淼。 温叶庭打开窗户,想让这风吹走他心中的愁绪,他有太多太多疑问,不知该从何解开。 为何主司说断肠草之事会影响到豫都安危?难道说这断肠草背后真正的卖主实则是豫都吗?所以父皇迫于这利惹名牵,才对母妃的死无动于衷?可那是他的妃子啊,却比不上那铜臭熏天的万贯金钱?他又为何要以这种卑劣的手段迫害秦都百姓?虽说他统一之心由来已久,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还是那个我曾经敬重的父皇吗? 温叶庭心乱如麻,原来为君之人,在攘权夺利与江山永固面前,只得望洋兴叹,莫敢谁何。他以为,为官者,头顶青天,脚踏黄土,忧民之忧,乐民之乐,身先而士卒;为君者,仁义当先,杀伐果决,以民为本,安内攘外,勤政而厚德。原来一切皆为空想罢了。 当下,他万念俱灰,甚至不知今后该如何在众人面前自处。 想到秦都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想到豫都的丰功伟业却是用他人的痛苦铸造的,他便无地自厝。他想,他应该阻止,应该反抗,应该把那些丑的恶的、邪的秽的都搅个翻天覆地。 这刮骨疗伤之痛,他若不受谁来受? 想到这里,他似乎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解决王淼,乃是大势所趋,两全其美之事。一面可与花间同心戮力,并肩作战,既完成她的使命,也为自己的母妃报仇;一面可终止毒物之交易,以及后续可能产生的其他隐患,以防父皇执迷不悟,误入歧途,遭致战乱,祸国殃民。 现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 每日夜半之时,温叶庭便会前往花间住处附近,看到屋内灯灭了再离开,知道她安然无恙即可。 今日他想找个机会告诉花间,他已察明杀害母妃的凶手,他终于可以理正词直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他趁四下无人之时,翻进院中,蹑手蹑脚走到她的屋子门前,轻叩了两下窗沿。 她听到声响,圆润问道:“谁?” 温叶庭便拿出一支木芙蓉,放在窗户上,屋内灯光照得轮廓分明。 她察觉到了那窗外的动静,但是看到这映照在窗纸上的模样,不自觉问道:“这啥?” “木芙蓉。”花间轻声答道,“估计是他。” 于是她起身披上外衣去开门,果不其然,温叶庭手里攥着花,挺拔站在门外,一脸荡漾。 “这大晚上的你来干嘛?”她一边说道,边往屋里走。 温叶庭顺手将门带上,回道:“我来采花。诺,这个送给你。” 她接住了他手中的花,轻轻放在桌上,“好端端搞什么东西,送花干嘛?我平时见的花已经够多了。” “可这男子送的花还是有所不同嘛。好啦,采采,你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温叶庭醇厚问道。 “差不多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你不会消息如此灵通,知道我明日要去御花台了,前来替我践行的吧。”她答道,一边还继续收拾着行李。 温叶庭惊讶道:“啊,你明日就要去御花台了呀,甚好,甚好。我昨日夜观天象,觉得你可能几日不见我,寤寐思之,所以便来看你了。” 她白了他一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中嘟囔着:“我真是受不了了,花间我可以赶他走吗?” 温叶庭见她不为所动,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坐下,望着燃烧殆尽的蜡烛,说道:“采采,我今日证实了,那令牌确是影衣卫所有。” 她愣了一下,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坐在他旁边,问道:“如何得知的?” “我想着那外贸司知道有人暗查断肠草之事后,这几日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我便整日蹲守在主司府邸,怕他畏罪潜逃。但没想到的是,今日有人带兵将他的家眷全部关押起来了,而我就去外贸司劫走了主司,试图引出影衣卫来追捕我。你猜如何?为首的那人腰间确是携带了一块令牌,与我手中这块一致。也与冬青前辈那块一模一样。足以说明,杀死我母妃之人十之八九就是王淼手下的影衣卫,而冬青前辈也不是唯一有那块令牌的人。”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温叶庭抬头望着她,郑重回道:“为母报仇,势在必得!王淼他,必须得死。” 她点点头,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温叶庭又继续说道:“还有件事,那主司无意中说漏了嘴,他说……” 她手都捏紧了,“他说什么?” “他说豫都也参与了断肠草之事。” 看着眼前明显有些颓唐的温叶庭,她似乎在这一刻觉得惭愧。 温叶庭见她并不惊讶,问道:“采采,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只是猜测而已,因为那几支商队都来自豫都,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表明他们到底受何人指使,所以……” 她本想还辩解几句,但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没有底气,是她错看温叶庭了。 温叶庭垂眼,仿佛在沉思什么,随后轻笑了一声,“能是受谁指使呢?从那主司的语气中,我已经察觉出来这背后会是何等地位的人了。原来蜀州重要之处在于它是父皇统一天下的一把刀,这刀如同厉鬼,纠缠着秦都;又如同锋芒,刺在我心上。我虽不知父皇与王淼究竟有何计策,但我知他所做之事,于理不容,于义不同,我得尽全力阻止他,不然这受苦的是天下苍生,是我们每个人的同袍。” 她被温叶庭的一番话给惊到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多了几分赞许,也多了几分信任。 “只是,我还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告诉韦筠,归根结底,错在我豫都,于情于理我也不应当隐瞒。可这实在,实在难以启齿……”说罢,温叶庭低下头,拳头握紧,好似有发泄不出的委屈。 她思索了一会儿,谏道:“或许将功补过可行?秦都要的是一个交代,只要王淼圆满解决了此事,那毒物交易即会终止。然后我们再尽力助韦筠解毒,则秦都又能回到太平盛世。你回去设法规劝一下你的父皇,让他悬崖勒马。若是他如梦初觉,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一意孤行……” “若是他一意孤行,不,我不会让他那样做。我不明白,中原近百年来一直政通人和,百姓也都安生乐业,为何一定要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统一霸业,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况且秦都国主一向宅心仁厚,并非昏庸之辈,又有强盛军力,精兵战将。如果两方交战,必定马革裹尸,饿殍遍地,何苦呢?”温叶庭眉头紧锁,手指用力掐进了肉里。 她理解温叶庭所说的这一切,因为在历史上,确实发生了这场战争。 那说明,当时不是温叶庭本就野心昭昭,而是他回都的劝谏失败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豫都陛下呢? 她心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无解。 温叶庭此时也是不堪其忧,他又该如何面对韦筠,如何劝阻那早已同他貌合神离的父皇? 两人虽身处一室,却各有所思。 许久,温叶庭见天色已晚,开口道:“你赶快歇息吧,进入御花台后你要多加小心,等渊之到了锦云城后我会想办法让他也混进去。你别拒绝,你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我又分身乏术,你别嫌弃渊之愚笨便是。” 她倒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答道:“行,渊之来了的话代我替他问好。你回去吧。” “保重自己,我走啦,采采。”说罢温叶庭便起身,投进那无限黑夜中。 “我说过,他不会。”花间的声音又如约响起。 “是我错了。”她望着温叶远去的背影,感慨道。 第十八章 满是花香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慕华宫内,王淼正侧躺着在休憩,陶玄驹求见。 “州主,主司大人已被关押在宫外,是否要宣他?” 王淼抬起眼来,命令道:“带进来吧,不过为何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将他拿住?” 陶玄驹跪下答道:“州主恕罪。我们前去逮捕他的途中出现了一名神秘人士,赶在我们前面将他劫走了。奇怪的是,那人好像冲着影衣卫来的,真实目标并非主司。据主司交代,那人劫走他说是要利用他引出影衣卫,然后找影衣卫报仇。可是,我与那人交手时,他并未出全力与我搏斗,反而周旋了几招之后便逃跑了,看似不像是寻仇之人。我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有何目的,便又在四周搜捕了一阵,但无果。” “哦?有点意思。”王淼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些年来,死在影衣卫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未曾遗留过活口,居然还能被人寻仇,也是罕见。莫非……是冬青?” 陶玄驹回忆了下答道:“应当不是他。那人虽蒙面,但我近身搏击时曾观察过,这人年纪不大,所使招数也与冬青不同。” “当年也就冬青这一个落网之鱼,也不知道他这么些年藏在哪里,倒也是个隐患……” 说罢王淼陷入沉思,这时主司大人被押上前,求饶道:“州主,你不是允诺我,此事会顺利解决,为何要囚禁我的家人?” 王淼低头睥睨着他,回道:“怎么?你现在是在怪罪我吗?这事是否能顺利解决全仰仗主司大人你啊,若是你肯配合,你的家人则会相安无事。” 主司跪着,双手颤抖地说:“州主,我为官二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求求州主放过我和我的家人吧!” “忠心耿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干了些什么勾当。这二十年,你在外贸司捞了多少油水,从中又获取了多少利益,你真当我耳聋眼瞎吗?”王淼斥道,抬腿踢了主司一脚。 主司顺势倒下,匍匐在地,泣道:“州主饶命!州主饶命!” 王淼转身,回道:“以往我不追究,是知道在危难关头,你定会为我排忧解难。你说是吗?” “是……”主司万念俱灰,低声答道。 王淼往后挪了一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回道:“很好。我想你应该知道秦都来了该怎么做,事成之后我会替你家人寻个世外桃源,你的家产也会悉数归还,不必担忧。退下吧。” 说罢主司大人便被拉了下去,陶玄驹也告退,王淼独自一人在寝宫内饮酒,心想道:“这战争的号角,恐是终究要再次响彻中原大地了。” 御花台门外,江宁叫住她,两人相视而笑,一同往里进。 她这才得看清整个御花台的构造,正堂后便是内院,内院中央为楼台亭榭,四周散布着星星点点的花簇。再往后是几间堂屋,为日常办事之处,面前是花圃,旁边还有一间花库,存放着各式花种,是御花台重地。最后则是花使们居住的寝舍,两人为一间,鳞次栉比地排列在一起。 参观完后,花使便带她们前往正堂,拜见主事。 这时她们才知,原来礼部尚书的爱女周小小也通过了选拔,此时正站在主事身边谈笑风生。江宁轻哼了一声,给她使了个眼色,看来这以后在御花台的日子恐怕不能安生了。 “主事,这两人也是今年选拔出来的。”领头的花使说道。 只见那主事回过头来,将她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坐在了主位上,威严说道:“也别愣着了,分别报上名来吧。” 她们便各自报告了自己的名讳等,主事喝了口茶,交代道:“来了御花台,就得守御花台的规矩。这里不同其他部,不可在外讨论关于御花台的一切事宜,在御花台内也不得高声喧哗,妄议他人。你们现在职位是花使,往上则是花吏,再往上便是我,今后要听从花吏的指令,不得越矩。我这人一向喜欢乖巧听话之人,不管先前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品性,都别不自量力。明白了吗?” 二人颔首示意,一位花吏便带着她二人与周小小,一同去寝舍休整片刻。 那花吏边走边说:“你们叫我阿婉就好,今后我会带领你们。剩下的寝舍有两间,你们自行分配吧。” 周小小抢先说道:“诶,我自己住一间吧,习惯了。” 江宁白了她一眼,转向阿婉说:“那阿婉姐,我和石径悠一间吧,今后要多拜托你了。” 阿婉笑了笑道:“那你们稍后收拾好了便来前面的堂屋找我吧,临近年末事务繁重,不要耽误太久。” 三人便依次进屋休整,江宁关上门来,痛快说道:“可憋死我了,这里面太压抑了,我都不敢大声说话。诶,石径悠,很高兴又见面了。” 她见江宁瘫坐在凳上,浅浅一笑,“我又未尝不是?一贯大大咧咧,没想到在这里我感觉手脚都施展不开了。” 江宁也跟着笑了,转而说道:“不过,最烦人的还是那周小小,也不知道周大人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她这个胸无点墨的花拳绣腿给送了进来。你是不知道,自打我记事起,她就一直是用鼻孔看人的,我一度以为她患眼疾不能正眼瞧人呢,差点就安慰自己道算了她有病我不跟她计较。所以后来我爹带我去她家拜会,我都死活不去,为此还遭了我爹不少骂。” 她心想,今后还得避开周小小这位祖宗,以免误了正事。 接着抚慰江宁道:“没关系,若是井水不犯河水,小事咱也别和她一般见识。但若是她任性妄为,恃强凌弱,我们这两个人呢,还怕她不成?” 江宁点点头,“算了,不说她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对了,之前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应该不是锦云城当地人士吧,我以往时常会与城里的花匠集会,但好像从未见过你。你家是哪里的?” 被江宁这一问有些慌张,她便把伪造的假身份说了一通:“确不是本地人士,我来自安乡,少即孤露,家中只剩姑姑和我,便跟着姑姑一同学习花艺。近日才前来锦云城,见御花台广纳贤士便想着来碰个运气。” 江宁听到她为曙后星孤,觉得自己多言,悔道:“抱歉,我不知……”说罢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无妨,对此我已是云淡风轻,你不必介怀。但希冀你勿告知他人,这本就无关紧要。” 江宁点点头,两人将行李收拾齐整后,往堂屋去。抵达堂屋后,见阿婉已经在此等候了,便赶紧行礼致意。 “就你们两个吗?”阿婉说完往后看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行,那你们俩先跟我来吧。” 说罢阿婉就带着她们去了旁边的花圃,走进后发现花圃中培育的都是一些相对来说较为名贵的花苗,数量不算太多,看上去也了无生气,因此显得杂乱无章。 “奇怪。”花间的疑问在脑海中响起。 “哪里奇怪?”她默默地问了一句。 还没等到花间解释,江宁便开口问道:“阿婉姐,为何这花圃中的花苗生长得如此不好呢?” 阿婉低下头很苦恼的样子,“这也是我们近来一直迷惑不解的地方,恐是这些花过于娇贵罢。今日你们处理一下花圃中未成活的幼苗,重新种植一些即可,我去作事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江宁探身看阿婉已走远,疑惑道:“这里还真是怪诞不经,御花台的花圃按理说会比其他寻常地方更易于种植花苗才对,不知这是为何。” 她来不及想那些她不明白的事情,拿着手中的工具反倒有些发愁了。虽说花间曾教导过她如何种花,但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她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诶,怎么了,是这个用得不顺手吗?”江宁见她一动不动,开口问道。 “啊,嗯。”她回过神来,只能硬着头铺开始种花。 花间也暗中一步步地指导着她,她虽然有些笨拙,但好歹还是顺利完成了。 两人一直忙到放班,后回到寝舍,江宁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扶着腰颤巍巍地坐下。 “你腰不疼吗?是我老了吗?”江宁说罢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她心想,“这个虽然麻烦,但可比练武轻松多了。”于是摇了摇头。 “不过,周小小那丫头去何处了?一整天都没见她,也没来花圃帮忙,不会是偷懒去了吧。”江宁愤恨道。 “算了,别管她了,看她那玉软花柔的样子估计也干不了这个。” “她才不柔弱呢!作威作福的时候比谁都厉害!”江宁说完,累得倒头就睡。 花间的声音又响起,“那花圃不对劲。你找个机会去花库看一下吧,我观察泥土并无什么异常,想必问题出在花种上。” 她应允,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安乡的那个小山村。花婆婆拉住她,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给她煮了一碗抄手,她便端着坐在树下看着日落,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只满是花香。 第十九章 逢场作戏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州主,秦都使者已到锦云城外了,明日应该就会进城。”陶玄驹禀报道。 王淼坐在榻上,喝了一口茶,问道:“知道来者是何人吗?” 陶玄驹摇摇头,回道:“未曾见过,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随从只带了三五人,一行人沿途行事低调,估计也不想引起过多注意。” “行,明日一早你去城门口迎接他们吧,到时将他们直接带来慕华宫,我会在宫中设宴接风。”王淼吩咐道,“还有,扔出去的那鱼饵,有鱼上钩吗?” “暂时还没有。这几日那人还在城中各处乞讨,我一直在监视着,一旦他想偷跑出城我便会跟踪上。” 王淼点了点头便招呼他退下,自己则开始准备明日那场大戏。 翌日清晨,陶玄驹便在城门口接住了秦都使者,说州主前几日从兴隆客栈夜里纷乱之中已知断肠草之事,大发雷霆,现已侦查清楚,请使者前去慕华宫详议。到了慕华宫,却见殿内歌舞升平,鼓乐喧天,王淼坐于堂上,端正等待秦都使者的到来。 来者正是韦筠,韦筠见此状心生不满,如此严肃之事,关乎着他秦都江山社稷,王淼居然还有心思大摆宴席,实则荒唐。 便开口诉道:“州主,吾乃秦都太子韦筠是也。今日前来是与蜀州共同决策断肠草一事,此事事关重大,不知你如此鼓乐齐鸣是为何意?” 王淼心惊,私以为秦都使者是混迹官场,喜好享乐之人,没料到却是太子殿下。 他急忙让人退下,走到堂前,恭敬拜道:“太子殿下莫怪,你一路舟车劳顿,我也只是略尽地主之谊,让你见笑了。” 韦筠渺视了他一眼,说道:“州主,你我就不必嘘寒问暖了,我来意你应知晓,此事如何解决,还请你明示。” 王淼命人将主司和搜寻到的毒物一并抬了进来,禀告道:“殿下,此人是我蜀州外贸司的主司,也是这事的主谋。他利用职位之便,与商队勾结,私自往秦都运送断肠草,以谋取暴利。前几日我听闻此事,可谓是荡魂摄魄,没料想他胆大包天,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仅迫害了秦都百姓,还中伤了我们百年来的交情。也怪我闭目塞听,识人不惠,请秦都一并责罚。”说罢,王淼便泣然涕下,跪在地上,双手恭敬地叩首。 韦筠见状大惊,连忙去扶,“州主,不必如此,王氏一族与我祖上交好,我一介晚辈,担待不起如此大礼。今日前来,只是想知个来龙去脉,以了结我秦都毒害,还请你一五一十告知于我。” 王淼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示意主司交代,主司便战战兢兢地说道:“殿下恕罪!是我利欲熏心,当初无意间获得了这断肠草的种子,派人在蜀州郊外种植后,再差人伪装成商队,由我亲自给他们发放贸易许可文书,以便进入秦都贩卖。此事乃我一人所为,我家中人一概不知,恳请殿下饶她们一命!” 韦筠听罢冷笑一声,“那我秦都百姓,一人受毒全家遭难,谁来饶过他们的家人?你说此事你一人所为,难道你的家人没有用过那肮脏的、沾着血泪的一分一钱吗?既然受利,何来无辜之说?但我不会迁怒于她们,将她们赶尽杀绝,只是想告诉你,若你真心关照家人,便不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她们今后的磨难皆源于你的贪念。” 主司听罢,磕头不止,泣道:“是,是……” 王淼则在一旁,命人将那毒物抬进来,向韦筠说道:“这是我们在商队处截获的断肠草,不幸的是商队在反抗之时已被处决,便也就只剩这物证了。” 韦筠拿起其中一根,确与自己当初从花间手上拿到的一致,回过神来对王淼说:“州主,这可由我处置?” “当然,殿下放心,剩下的种子在这罪官住处也搜到了,我一并交予你。此事出于蜀州,我也难辞其咎,除了增加每年供奉以外,我还会额外再赠上一粒回生丹,不知殿下意下如何?”王淼问道。 韦筠觉得奇怪,诧异道:“什么丹?” 王淼见韦筠来了兴致,轻快答道:“回生丹,顾名思义,可使将死之人回生,即回光返照三月有余,虽说不是什么长生不老、得道高升的灵丹妙药,但也算是续命之术。此丹乃是我祖父早年间无意得之,世所罕见,犹如和璧隋珠。” 韦筠听得玄乎,但也并不在意什么丹药,说道:“州主,我来时父皇曾叮嘱过我,事到如今,症结不在于蜀州如何补偿,而在于我秦都受毒百姓如何解救。我秦都向来不善药理,以往有何恶疾都仰仗蜀州出手相助,此次也需得如此。” 王淼赫然道:“嗯,此事确应由蜀州来善后。殿下放心,你且先安心在城中游历。这毒此前蜀州也未曾有过,还得命人研究后,才能给出解毒之计,恐须加以时日才可。” 韦筠颔首,“那就麻烦州主了。事不宜迟,请你尽快安排,我就不便打扰了。另外,我向来自由散漫,随遇而安,州主也不必过多关照我,我在城中自行即可,且等你的好消息,告辞。” 说罢,韦筠便转身离开慕华宫,命人运送断肠草至锦云城外一处河堤,将其放火销毁。 王淼则令人将主司拖下去斩首,心想道:“这秦都太子殿下居然会亲临锦云城处理此事,这一出是打得他措手不及,还以为来者会是自己的旧友,敷衍了事即可。” 陶玄驹随后问道:“州主,那主司的家人如何处置?” 王淼轻蔑地笑了一下, “一个不留。” 陶玄驹点头示意,正欲去处理,王淼叫住他,吩咐道:“秦都现要我献出解毒之计,你先将御花台和太医院的主事叫来,若是他们无计可施,则要想办法引出鱼儿了,此毒兴许只有她们可解。此事迫在眉睫,两方同时进行吧。” 陶玄驹应道,便退下了。 这边韦筠销毁掉断肠草之后,便前去芙蓉客栈找温叶庭叙旧。 “温兄,温兄,你在吗?我回来啦!”韦筠在温叶庭房间外喊道。 温叶庭在房内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起身开门,欣然笑道:“韦兄,事情都解决了吗?”说罢便引他进门,替他斟茶。 “差不多了,就等蜀州给出解毒之策,送回秦都便可。你近来可好?” 温叶庭见他神色轻松,便回道:“一切照旧。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韦筠憨厚笑道:“当然是去看望朝颜姑娘啦!” 温叶庭听到此回答,愣了一下,无奈望着他说:“也是,是你会做之事。既然你已来,锦云城应该也不会再追究那日夜袭之事了,她们也不必再深居简出了。你速去通知一下她们吧,顺道也去看望下朝颜姑娘。” 韦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求道:“温兄,你同我一起吧,我怕自己又口无遮拦,你在我安心些。” 温叶庭对他真是无计可施,只得与他一同前往。到了住处外,两人却都不敢叩门,你推我让。夕颜外出采买回来,见他二人鬼鬼祟祟,质问道:“喂,你们干嘛呢?在别人家门口东张西望的。” 韦筠被夕颜吓了一大跳,心底有些发怵,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小心答道:“夕颜姑娘,我们绝无歹意,是专程前来道谢的。” 夕颜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好,谢意我会转达的,你们走吧。” 说罢便开门进去,想要关上门时,却被韦筠一只脚卡住门槛,夕颜瞪了他一眼。 “诶,夕颜姑娘,让我们进去吧,我们真有事,我想见朝颜姑娘。”韦筠哀求道,脚还不停往里探,半个身子都卡在门缝里。 “见朝颜?那好说,见我就等同于见她了,来,你见吧。”夕颜故意气他道,一边还往外用力,压得韦筠大喊救命。 温叶庭被他俩这嬉戏打闹的样子给逗笑了,“好了好了,韦兄你往后一些,小心受伤。夕颜姑娘,我们前来确是有事,需同夫人交谈,绝不是来此无聊消遣。” 夕颜见温叶庭一脸恳切,松口道:“好,进来吧。” 她将门打开,径直往里走,回头嘱咐道:“关门!”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进院内堂屋,玉茗见是他二人,责怪夕颜道:“我说怎么门外吵吵闹闹,许是夕颜你刁难人家。” 夕颜把采买的家什往旁边的桌上放,抱怨道:“是他二人行为多疑,站在门口却不敲门,左顾右盼。说是道谢,却又是两手空空。我才觉得奇怪,不让他们进来的。” 听罢韦筠和温叶庭两人面面相觑,心想:“糟糕,确实失礼了,哪里有空手前来道谢之意。” 温叶庭便躬身上前,歉道:“夫人莫怪,此事错在我们,我和韦筠汇合后便急着赶来这里,失了礼数,理应责骂,不为过。” 玉茗看向韦筠,心中也已明白几分,问道:“韦公子,事情都如愿解决了吗?” 韦筠拱手答道:“多谢夫人相助,今日我已与州主王淼会晤,他将罪魁祸首依法处置了,我也将那毒物烧毁了,今后秦都不会再受断肠草之苦。近日我会留在锦云城,等候州主给我解毒之策,到时送回秦都救治受毒百姓。此事已尘埃落定,日后你们也可便宜行事了。” 玉茗点点头,没作声。 韦筠未见朝颜踪影,高亢问道:“夫人,怎么不见朝颜姑娘,她在何处?” “哦,朝颜在庖屋做饭,出门右转即是。”玉茗答道,甚至还妥帖地给他指明了方位。 听罢,韦筠便夺门而出,龙腾虎跃般前去看望朝颜了。 夕颜在他身后啧啧道:“这若是我姐修来的姻缘,不要也罢。不知这月老是否眼拙,从哪里牵来的牛郎如此愣头愣脑的。”众人听后,哄堂一笑。 第二十章 鱼儿上钩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慕华宫内,陶玄驹对王淼禀告:“州主,鱼上钩了。” 听闻王淼两眼放光,急忙问道:“哦?说来听听。” “为防那个乞丐逃跑,我昨日把他手脚筋挑断了,所以他只得躺在一个巷子口。我今日清晨监视他时,见有位女子十分谨慎地走到他面前,给了几个铜板。但我一眼看出那位女子身怀武艺,气质也与市井女子不同,我便躲在暗处继续观察,那乞丐虽不能言,但神色慌张,手足无措。我正欲上前,那女子便急匆匆走了,为了不让乞丐知道我们在监视他,我就没有再继续追究,派其他人看着他。” 王淼笑道:“好!好!我下令封锁蜀州其他县城,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她们早已到了锦云城,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还省事不少,免得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搜寻。玄驹,这次你务必要抓住她们,蜀州今后的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了。” “州主,还有一事,这秦都的太子殿下,在锦云城好像还有故交。那日我跟着他,发现他离开慕华宫后,先是去销毁了断肠草,尔后便直奔芙蓉客栈,后又拉着一男子去往何处了。但他俩一路上比较警觉,走的都是羊肠小道,我绕了几下便跟丢了。” 王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回道:“你派人继续跟踪他,另外打听一下那男子在芙蓉客栈落脚多久了,期间都去了哪些地方。” “属下明白。”说完陶玄驹便退下了。 这边石径悠在御花台已待了几日,但每日都是在做些打杂的事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拿到花库的钥匙进去探察一番。 今日阿婉叫她前去慕华宫,将宫中的花枝修剪一下,再送去一些新的花苗。 她心想:“或许机会来了。” 在进宫的路上,江宁难掩激动之情,便开口问道:“阿婉姐,传闻说这慕华宫外观金碧辉煌,恢弘富丽,内里却是依山傍水,楼阁林立,碧水潆回。果真如此吗?” 一旁的周小小则嗤之以鼻道:“江宁,你别搞得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丢死人了。” 江宁被她堵得没了兴趣,这时阿婉轻轻答道:“你到了便知。但我得提醒你们,到了宫中只管做事,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高声喧哗,更不要横冲直闯,失了分寸。不然到时候倘若被责罚,御花台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众人点点头,不敢再问。 到了慕华宫后,阿婉一行便跟随着宫中婢女,径直去到了内院,吩咐她们处理,便开始修建花枝。 这慕华宫中的花倒是开得娇艳,一点也不含糊,只需稍加处理一下即可。 江宁很快便处理好了,走到她旁边探身看,只听见那边周小小“哎呀”一声,众人便抬起头看。 原来周小小没注意那花枝是绿品佳人,以为是旁的什么杂草,便一下子剪掉,掉下来零落一地花瓣,她才反应过来那原是花朵。 这时,引她们来的婢女却瞠目而视,吼道:“那可是玉夫人最为爱不释手的花!”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对着阿婉说:“花吏,你说这怎么处理?玉夫人若是怪罪下来,你们整个御花台恐怕都承担不起。” 阿婉知玉夫人乃是州主王淼的宠妃,便也面如土色,低头不作声。 这时周小小也知自己闯了大祸,那玉夫人生性娇惯,喜怒无常,又深得州主专宠,更是颐指气使。 吓得她慌不择言,连忙解释道:“不怪我,是江宁,江宁就在我旁边,她没把杂草修建完便跑去偷懒,我这才把她那处的杂草和这花给搞混了。” 江宁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理论道:“周小小,你别因为自己才疏学浅,眼拙认不出绿品佳人,便就要血口喷人。这片已修建完我才离去的,哪里还剩有杂草让你剪错?何况,那也不是我强握着你的手剪的,你自己剪的,怪得了谁?” 周小小也不甘示弱,争执道:“那这事你也逃脱不了干系,若是你安心在此处修剪,我也不会再往你那边去。” 江宁见她胡搅蛮缠,正想上前与她争个高下,阿婉见状,赶紧拉住两人。 “我有一计。”花间对她说道。 “啊?你想怎么做?”她是没想到这周小小不可理喻到这种地步,其实并不想掺和。 但花间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也只得按照所说,对婢女建议道:“姐姐,此事可大可小,我们御花台犯错自是不应当,但若是玉夫人雷霆大怒,到时也罚你个监管不力,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呀。” 那婢女转念一想,确是如此,问道:“那你说现在如何处置?” 她轻快答道:“你看此处的花一直以来都是肆意生长,这纷繁的样子看久了眼也疲了,不如趁这次索性给修建出一个轮廓,长枝打顶处理,再进行绑扎,这样整体外形如同圆润珠玉,高低错落有致,更为赏心悦目。我料想只要将那误剪的花枝藏在深处,便很难会察觉到。但若是玉夫人慧眼看出来了,也可解释道是为了呈现更精致的花圃而不得已为之,想必她也不会深究。” 那婢女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那你如何能保证玉夫人她不会因为随意动了她的花圃而更为愤怒呢?” 她果敢回道:“我有信心她会喜欢。” 阿婉也在一旁帮道:“可以一试,总比现在这花枝被剪秃了,一眼就能看出突兀的好。” 婢女妥协道:“行吧,那你们动作麻利点,玉夫人午梦后通常会来此赏花品茶,离此时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众人便开始行事,弄得大汗淋漓,一炷香的工夫,已完成得相差无几。那婢女一看果真令人心旷神怡,更显诗情画意了。 这时玉夫人身着轻裳罗衣,正气定神闲地往这边走,众人便一齐行礼。 玉夫人走到花圃跟前,花容一动,指着那花圃问道:“这是为何?” 那婢女见她语气温和,便答道:“今日御花台依惯例前来修剪花枝,特地为夫人设计的。” “甚好!果真是巧夺天工啊!谁出的主意?”玉夫人喜悦得一边四处看看,一边问道。 阿婉欣慰地看了一眼她,正要开口,这时周小小却说道:“玉夫人,小女不才,是我先行修剪的,后来阴差阳错便成了这样。” 玉夫人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问道:“你好像有些眼熟,你父亲可是礼部尚书?” “正是,夫人好眼力。”周小小恭敬回道。 “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女。今后你就专门负责我这边的花圃吧。”说罢便起身往庭院中走去,那婢女也一道离开了。 待玉夫人走远,江宁忍无可忍,怒道:“周小小,你可真是心术不正啊。先前你诬陷我也就罢了,如今又来抢石径悠的功。我倒要看看,就你这种绣花枕头,若是挑起这大梁,是怎么变小丑的!” 周小小正欲反驳,却想到自己又的确不擅花艺,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岂不难堪。 便没有搭理江宁,转向她轻声问道:“石径悠,下次你同我一起来玉夫人这里如何?” 她心里想,“今天我倒要收拾一下这小姑娘不可,多谢花间给我机会。” 于是轻轻一笑,答道:“不可。周小姐,我石径悠这人没什么优点,但贵在尚有自知之明。私以为这梁子我挑不起,便也就不挑了。何况我对争名逐利之事并无半点兴趣,也就没必要作茧自缚了罢。” 周小小见她这样说,气得怒发冲冠,扭头便走。 江宁在她身后笑得前俯后仰,一边说道:“诶,你们看到了吗?她脸都绿了,没想到她也有吃瘪的一天。小石头,看不出来,你这指桑骂槐的功力可不浅啊。” “诶,怎么就是小石头了?”她无奈地问了一句。 江宁用肩膀撞了一下她,“你看你,说话像个石头那般强硬,做事也像个石头那样掷地有声,刚好你又姓石,小石头,贴切得很。” 她戳了一下江宁的肩膀,将靠着她的身子挪开,高声地说了一句:“难听!” 众人跟着笑了一下,回御花台了。 日薄西山,清客又想起白日偶遇的那个乞丐,分明就是当初替王妃送信给她的那人啊,可他为何一看到自己便支支吾吾,一言不发呢? 他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若是放任不管又觉于心不忍,清客便决定独自前去将他带离锦云城,以免人多招眼。 清客回到清晨那个巷子口,只见那乞丐躺在那里仿佛已奄奄一息,碗中讨来的铜板却也不见踪影了。 她上前扶起他来,那乞丐见又是清客,惊惶失色,张开嘴来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这时清客才知他已被拔掉舌头,心中满是忿恨与怜悯,又试图拉着他的手助他起身,却发现他的手脚筋也被挑断了,只得放弃。 那乞丐便顺势坐下,奋力咬破手指,靠着一旁的墙壁,用血在墙上颤抖着无力地写下两个字“快逃”。 清客顿觉处境岌岌可危,便起身正欲离开。却见这巷口与巷尾均藏匿着一群身穿夜行衣,蒙面持刀的人,正是那影衣卫,为首的便是陶玄驹。 他一声令下:“留活口!”众人便一拥而上,将那巷子围得水泄不通,而清客与那乞丐在他们中间,已无路可退。 清客心想此刻只能浴血奋战了,便抽出袖剑,与之搏斗。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清客便已筋疲力竭。 她跪倒在地时,背后挨了重重一刀,两眼发黑便晕了过去,恍惚间好似还看见那乞丐被乱刀砍杀,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睁着血红的眼望着那凉如水的黑夜。 第二十一章 原形毕露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陶玄驹立即将清客押回地牢,并用铁链锁住,叫来了太医简单确认了下她的伤口,确保不会流血过多而亡。一边派人去禀报州主,一边正准备对清客严刑拷打…… 他用清水泼醒了清客,坐在清客的面前,看着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感到分外痛快。 开口说道:“醒了吗?老实交代吧,我这人怜香惜玉得很,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你经受这皮肉之苦。你若是直言不讳,州主不仅不会伤你性命,反而还会加以重用。你知道的,州主也曾给予你们荣华富贵,可你们呢?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要针锋相对。我也是真不明白,在州主手下锦衣玉食哪里不好?非得去当那村野山妇。” 清客抬起头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用尽所有气力,回道:“你想当狗,可我们想当人。” 陶玄驹听罢怒不可遏,起身上前,照着清客的脸挥了一拳,打得清客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来,脸上也肿了一大片。 这时王淼踱着步进入地牢,见陶玄驹动手打了清客,上前对着陶玄驹就是一脚,骂道:“谁让你打她的?快把她放下来坐着。” 陶玄驹虽心生不满,但还是只得照办,便解开清客身上的铁链,将她扶着坐在面前的凳子上。 王淼示意陶玄驹退下,望着眼前虚弱的清客,俯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观摩了一番,随后又点点头, “没错,虽然你族中女子大多我都没见过,但你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那如桃花般多情的眼睛。” 清客不想搭理他,便没作声。 王淼站起身来,问道:“我知你们同王妃一样性情刚烈,不然也不会销声匿迹十八年之久,此时却又回到锦云城。恐是特意前来寻我,想将那新仇旧恨一并了结吧。不过我也得奉劝你们几句,这些年若不是我守口如瓶,你们早就变成了全天下的猎物。以往你们住在锦云城,旁的不说,至少安然无事,可一旦这个秘密被天下人知晓,你猜又会有多少亡命之徒趋之若鹜地前去围剿你们?要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执意不肯配合,那我也置身度外,只管将你们的秘密散播出去,到时自会有人到处打探,而他们是否会像我一样好生对待你们,这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王淼瞟了清客一眼,见她眼中有所动容,又接着说道:“你想想吧,想通了来找我。” 然后转身离开了,向站在外面的陶玄驹吩咐道:“对了,你这几日多留意下城中是否有女子四处寻人,若有,不由分说直接拿下,带回来由我审问。” 地牢的门关上了,清客独自坐在漆黑一片之中,思考着王淼刚才所言,心中一团乱麻。 如他所说,倘若他真的将此事昭告天下,后果确实不堪设想。可是他一旦宣之于口,他又用什么来作守住蜀州的筹码?难道他舍得将蜀州拱手让人吗?但是如果一切回到原点,那王妃所做的努力便都会化为泡影,那些无辜牺牲的先辈便都会死不瞑目。他们会希望我们再步后尘吗? 许久,清客无语凝噎,心想着还不如一死了之,可逃避却又是懦夫行径,自己断然不能如此,可这实在是难乎其难,她却一筹莫展。 清客前去搭救那乞丐,却一夜未归,全无半点消息,玉茗急不可耐,心里直喊:“当初我要是能拦住她就好了!我料想那乞丐蓦然出现在城中,却从未主动联络我们,必定有何难言之隐。她却不忍看他衣不蔽体,风餐露宿,坚决要护送他出城去……若是清客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办啊!” 朝颜见玉茗一大早便魂不守舍,关心问道:“姑姑,可是出什么事了吗?清客姑姑呢,昨日晚些时候便没见到她了。” 玉茗欲言又止,决心再等等看罢,平复了心绪,回道:“她出去办事了,只是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朝颜凝视着玉茗,看她如此心神不定,心想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便安抚道:“姑姑你先别着急,我和夕颜出去四处找找,许是什么事耽搁了。你且在此处安心等她,我们找到清客姑姑便立马回来。” 这边温叶庭与韦筠两人正外出逛集市,没走出两步,温叶庭便感觉不对劲,身后仿佛有一人在跟踪,于是拉着韦筠故意跑进一条巷子里,飞身至一侧的屋顶上,只见那人也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巷子口,四处张望着。 温叶庭便肯定确是有人跟踪他们了,但自己当初是偷溜出豫都的,先前也未曾对外透露出身份,理应不是冲着他来的。 “韦兄,你最近干嘛了?”温叶庭从房顶上落下,对傻站着的韦筠问道。 韦筠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惊叹道:“温兄,你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跑这么快干嘛,便见你咻地一下就飞上去了。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你这都在哪儿学的啊?改天你带我回豫都,我也好去讨教几招……哦,你刚问我什么?” 温叶庭无奈地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问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韦筠一惊,否认道:“诶,你这可就是中伤我了,我行得端坐得正,怎么可能会做坏事?” “那怎么有人跟踪你啊?”温叶庭一边往巷子深处走,一边说。 “跟踪我?谁?我这整日四处插科打诨的,有什么好跟踪的?”韦筠不解道。 “这才是关键啊。你来锦云城除了秦都,便只有州主王淼知晓,秦都没必要派人暗中监视自己的太子,想来想去也只有王淼才会如此了。恐怕王淼担忧你来锦云城还有别的目的,又或者是他纯粹想要掌控你在锦云城的一举一动。”温叶庭猜测道。 韦筠挠挠头,疑惑道:“可他为何要如此?断肠草之事既已了,我就没必要再去追究其他,他跟踪我是为何意?莫非……”说罢,韦筠顿住了。 温叶庭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开口。 韦筠偏着头,眉头紧锁,说道:“莫非他是担忧我不信任他所言,试图监视我是否有继续暗中调查,又或许他本身对我就有所隐瞒故而心虚,才让人跟踪我以免打他个措手不及。” 温叶庭正犹豫是否要如实相告,韦筠便又兀自嘀咕道:“现在想来,此事确有些蹊跷,那主司交代时,一个劲地求我饶恕他的家人,似是在提醒我,他的家人此刻已身处囹圄。可我先前并不知情主司便是主谋,也就不会未雨绸缪去抓捕他的家人,何况我当时也根本还没考虑如何处置他,毕竟他是蜀州官员,应按蜀州律法行事,我只需蜀州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即可。说明他的家人必定是被州主所囚,但他为何会向一个秦都的外人求救呢?其实他倘若不提及家人,反而我当下也不会想到说需得连坐判处死刑,可他好像很肯定家人危在旦夕,我在他眼中便成了救命稻草,不管我是谁都要替家人求情。” 韦筠顿了顿,温叶庭见他已然心生疑虑,便下定决心开口道:“韦兄,我不太清楚秦都与蜀州的关系,但我思来想去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实不相瞒,你走之后我怕事有权变,便一直蹲守在主司府邸。后来我得知王淼用主司的家人性命威胁他,逼迫他不得不做这替罪羊,实则这断肠草幕后黑手却是王淼本人。” 说罢观察了下韦筠的反应,他果然瞠目结舌,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温叶庭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要请韦兄谅解,为何我先前并未告知你真相,是因为……” 他吞咽了下,喉结不安上下滚动,郑重说道:“是因为,此事恐还与豫都有关,我已经得知那贩卖毒物的商队乃是自豫都而来。但还无确切证据可表明豫都参与此事到了何种程度,我便也就不敢轻易猜忌,毕竟涉及两国相争,你我二人又分属对立阵营,叫我实在难堪。但今日看来,王淼已心生防备,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倘若因你受蒙骗而被他算计,那我也罪责难逃。你放心,若最终查出豫都有错,我会亲自回都禀报父皇,到时再来向秦都负荆请罪。若秦都需要解毒之计,我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说完温叶庭便抱拳致歉。 韦筠被他这一通说得难以置信,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都一向以和为贵,与蜀州更是友好交往,通过这些年贸易往来与豫都也一直相安无事,他便以为这太平盛世还可经久不息。 却没想到这黑暗里的波涛早已蠢蠢欲动,正翻江倒海等待着吞噬掉那光亮中的秦都。 半晌,韦筠说道:“温兄不必责躬罪己,若我是你也不一定能坦诚相告,我很感激告诉我的是你。现如今我们应当同心协力调查王淼,搞清楚他到底是如何从中作梗的。只要一切还未到积重难返的地步,那秦豫两都尚有回旋余地。但倘若,倘若最终你我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也祈愿站在我对面的是你。” 温叶庭点点头,“我正是此意,无论如何王淼此人不能再留,但他又与两都交往密切,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们还得稳扎稳打,从长计议。最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四处游玩,以免打草惊蛇,我会想办法打探消息。到时若需要你配合,我会与你商议。近日你再多加催促王淼给出解毒之策,必要之时可盛气凌人一些,在逼迫下他可能会饥不择食,露出破绽。” 韦筠颔首示意,两人从巷子里走到街道上,却见朝颜急如星火地从面前走过,韦筠便上前喊住她,问道:“朝颜姑娘,你怎如此焦急?” 朝颜踟蹰不前,如泣如诉道:“两位公子,不瞒你们说,我家姑姑恐怕出事了。清客姑姑一夜未归,我便外出四处搜寻,刚在一条小巷里看到有打斗痕迹,现场还有刚清理过的血迹,我顿觉不妙,正要赶回去告诉玉茗姑姑。” 二人听罢,开口道:“走,我们一起。” 第二十二章 笙磬同音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御花台,她正在小心地整理花枝,听见周小小询问阿婉:“诶,这几日怎么都没见到主事大人,我还有问题想向她请教呢。” 阿婉回道:“主事她进宫去了,不知何时归来,若你有疑问也可问我。” 周小小追问道:“什么事啊?在宫中待这么许久。” 阿婉正色道:“我们御花台向来是奉旨行事,无论大小事务,均为密勿,不允多问。以后你们那些好奇心便收一收吧,这种问题都不要再问。”周小小便只得闭嘴。 她却心生疑虑,这主事久去不归,莫非是王淼有什么很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会是什么呢……哦,若是最近,应为断肠草之事,许是无上皇已经通知秦都,前来让王淼解决毒祸,所以才会把主事召去。 “找个机会回去一趟吧,或许我们能找出解毒的办法。”花间的声音响起。 她觉得感激,点点头,传闻中这毒难以根除,恐倾尽蜀州之力也未能如愿。若是真的能够顺利除毒,不仅可以解救秦都百姓于水火之中,或许还能避免烽火四起。 于是对阿婉婉转问道:“阿婉姐,今日是土曜日,是否可以出行?我想回家看望一下。” 一旁的江宁也接话道:“哦对,我也是。” 阿婉应允道:“行,但戌时前得回来,近日事务繁重,暂时不许夜宿别处。” 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屋中收拾了下,又一道出门去。 江宁疑惑道:“这御花台怎的跟牢房一样,先前也没听说如此严苛,我放荡不羁惯了,真是后悔被关在这笼子里啊。” 她只得笑笑,“我就不与你攀谈了,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了。” 说完便和江宁告辞,奔回家中,却见远处朝颜带着温韦二人正往住所走,于是小跑过去,见他三人神色慌张,笑容便凝固在脸上,沙哑问道:“出什么事了?” 朝颜小心回道:“你回来得正好,进屋再说。” 众人进屋后便各自将情况阐述了一遍,才知现已是同一战线,当务之急是设法救出清客。 玉茗率先开口道:“虽说这王淼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暂时应该不会对清客下手,因为他若想一网打尽,便要利用清客引出我们。所以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必须得趁王淼耐心耗尽之前,将她救出才行,否则一旦王淼丧心病狂起来,她恐怕凶多吉少。” 她听罢思索了下,说道:“若是贸然劫狱,我们胜算无几不说,可能还会自投罗网。不如将计就计,想办法告诉清客姑姑让她假意投诚,先取得王淼的信任,然后王淼必定会让她说出我们的下落,她则告诉王淼我们会在某一固定时间接头。这时我们便可提前埋下天罗地网,将她救出。” 温叶庭附和道:“我觉得这样可行,我有影衣卫的令牌,可以假扮其,然后去找到夫人被关押的地方,将计划告知她。” 韦筠想了想,说道:“他们行动那日,我便前去慕华宫纠缠王淼,让他无法抽身,这样他便不能跟随,少些隐患。不然若是他也在,你们又要救人又要想着袭击他,分身乏术,反而自乱阵脚。” “对,若是他在,估计我们的把戏会被识破,毕竟王淼对我族甚为了解。还有,我早些年见过影衣卫的行装和面具,这个我去准备。夜间可先去地牢查看一番,顺便把我炼制的丹药带去,以免她若受伤却久伤未治病情恶化。”玉茗接着又吩咐道,“花间此次便不要参与了吧,你在御花台行事诸多不便,若是有个万一,还会暴露你的身份。” “不行,哪里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她心底想着,又开口请求道,““姑姑,你不必担忧,到时我自有办法脱身。此次行动本就凶险万分,若我置身事外,可能会寝食难安。何况众人同心,其利断金,多一个人就多份力量嘛。” 温叶庭见她言辞恳切,便也附和道:“夫人,你就答应吧,到时我会亲自送花间回御花台,保证不会出纰漏。” 玉茗点头示意,众人便开始商议细节,真实的像是她行军作战时的场景,那么熟悉又那么模糊。 那一刻,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笙磬同音的队伍,那些呼唤的声音成了遥远的赞歌,那些凝望的眼神成了永恒的星辰。 戌时已至,她便准备回御花台。朝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转头对玉茗说道:“姑姑,你有没有觉得花间好似变了很多。” 玉茗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浅浅地应了一声,“或许是成长了罢。” 而温叶庭则乔装打扮成影衣卫,前往地牢一探究竟。抵达地牢门口时,守卫拦住温叶庭,温叶庭一边出示令牌一边说道:“州主派我前来看看那人的状况如何。” 两守卫对视一眼,便放行了。温叶庭一路往里走,尽量表现得神态自若一些,一直走到地牢最深处,见那牢房外又有两人把守,便知个大概。上前对守卫出示了令牌,吩咐道:“开门,奉命稽察。” “可是州主下令,这里面的人除了他谁都不能探望。”一守卫回道。 温叶庭提高声量,对那守卫呵斥道:“州主日理万机,派我前来查看,则是为了防止有人趁你们不备偷梁换柱。若是今日我未能进去审查,出了事你们能担待得起吗?快点,州主还等着我回去禀报。” 那守卫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但要求需其中一人陪同进入。温叶庭也只得顺水推舟,和那守卫一齐踏进门去。 温叶庭见那瘫坐在椅上气若游丝的便是清客,走上前去故意探了探她的气息,慌忙喊道:“快,打点热水来,她不行了!” 那守卫却有些徘徊,温叶庭便又吼道:“愣着干嘛?人要是没了你负责吗?”那守卫听罢,便小跑出门去了。 温叶庭扶起清客,在她耳侧轻声说道:“夫人,我是花间派来救你的。”说罢,便把玉茗准备好的丹药送进她的嘴里,只见她背后血已成痂,鼻青脸肿,嘴唇苍白,双眼垂眸,面无人色,看得温叶庭怒从心生。 清客听到温叶庭的话,却虚弱得连一丝喜悦都难以展现,只得用尽全力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温叶庭便把计划言简意赅地告知与她,说完那守卫也回来了,他便用热水将清客脸上的血痕轻轻擦拭了一下,疼得清客皱起眉头。 温叶庭转身对那守卫说:“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给州主,你就等着受罚吧!” 那守卫吓破了胆,赶紧说道:“大人饶命,小人并未对她动用私刑,只是她毕竟是犯人,我便疏于照看,绝无虐待之意,请大人明察。” “州主很是看重此人,若是她在牢中不知不觉没了性命,你猜州主会如何处置你?”温叶庭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那守卫。 “小的从即刻起会悉心照料,绝不会让此事发生,还望大人给小人一条生路。”那守卫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叩拜。 温叶庭咽了下口水,瞥了他一眼,说道:“行,念在你知错能改,我便当作今日从未来过,回去只管照例禀告,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谢大人。”那守卫还不停磕着头。 “起来吧,我走了。”说罢温叶庭便离开了地牢,想着那守卫应当会守口如瓶,如今只管等着营救清客便可。 翌日清晨,王淼照常前去地牢审问清客。 清客虽因丹药精神已好了大半,但为避免王淼怀疑,仍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吞吞吐吐对王淼说道:“你先前所说的,我考虑过了,我愿意配合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王淼大喜,回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清客无力答道:“我生性孤傲,不愿被视为不忠不义之人,所以需要你配合我演场戏。假装我是无意间败露了踪迹,被你们暗中跟踪,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将你们引至接头处,这样至少我的族人不会将我钉在那耻辱柱上,受尽谴责。” 王淼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可以答应你,倘若我们大张旗鼓将你绑了去,倒也显得过于招摇。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清客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我们几人分散锦云城各处打探消息,约定好每到月曜日亥时便在城郊的破庙中接头,到时抵达的第一人会发信号烟火表明安全,其他人便从藏匿的各处前往破庙。而这次我也会照常藏匿在北面的丛林中等待信号出现,你的人暂时与我保持一段距离,待我进入破庙后再进来抓捕我们,到时我不会负隅顽抗,反而会率先就范,让你们抓住。她们若是见我被捕,便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你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一网打尽。” “可要是你在接头前趁机跑了怎么办?“王淼心生疑虑,问道。 清客不屑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身受重伤,哪怕想跑也是力不从心。何况即使我跑掉了,那破庙中发信号的人总跑不掉,她并不知外面有埋伏,还傻傻等着大家前去接头,你抓住她与抓住我有何不同?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且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为了我族人今后的安宁,或许一切回到最初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只是她们不一定能够像我一样坦然以对罢了。” 王淼想了想,她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接着问道:“那孩子会来接头吗?” “会。”清客心知他所说是谁,镇定答道,“她已知自己身世,对你恨之入骨,到时你需循循善诱才行。我希望你也不要伤她性命,她同王妃一样坚贞不屈,若是你操之过急,她也许会一了百了。” 王淼见清客如此谆谆告诫,心想她应当是妥协了,何况一群女流之辈,又怎能在影衣卫的眼皮底下逃脱呢?回道:“好,那明日戌时我派人来接你,到时我会跟在你后面,接下来就按计划进行。”清客颔首示意,王淼便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随后她望着那天窗缝隙中泻下的浅薄月光,伸出手来想去接住,却终究是一场空。 第二十三章 珠联璧合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御花台,她拉住周小小,请求道:“小小,今日你是否要去玉夫人那里帮她打理花圃?可否带上我一起?” 周小小白了她一眼,轻蔑道:“石径悠,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当初我盛情邀约你同我一起,你不仅不领情,还阴阳怪气我一通。今日这又是唱哪出?” 她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救人,被骂两句也值得了。于是放低姿态,诉道:“抱歉,那日是我不识好歹,出言不逊了。我后来才反应过来,能在玉夫人面前露面是多好的机会啊。但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抢你风头,只要能有点蝇头小利我便满足了。” 周小小想道若是独自前去,可能会又累又不讨好,便同意道:“行吧,我可警告你,别打扰我和玉夫人叙旧。” 她笑眯眯答道:“不会不会,今日我则算是将功补过了,只去打理花圃,完事之后我便回御花台,绝不掺和。” 日昳之时,两人便一同前往慕华宫,她趁玉夫人醒来之前便将花圃打理完毕,而周小小则在庭院中等待着玉夫人的到来。 “小小,我回御花台了,若她们问起我就说玉夫人留你赏花吃茶了。”她边往外走边说道,周小小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心知这周小小一旦有机会外出,便不会老实回到御花台,而御花台那边见她俩都未归则会以为是在玉夫人处耽搁了,又不敢去询问,这样自己便可放心地去参与营救清客的计划。 回到家中,玉茗她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见她回来,喜不自胜。 没过一会儿,温叶庭也到了,对她打趣道:“没想到你还真溜出来了,看来以后也得防着你点。” 她瞪了他一眼,说道:“今晚我和朝颜、夕颜会在庙中设阵埋伏,到时候你混进影衣卫,不要走最前面。我们会趁乱先把其他人处理了,然后你在影衣卫中与我们里应外合。” 温叶庭点点头说道:“明白,韦筠这会儿已经前去慕华宫缠住王淼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应当只有影衣卫,大家不要恋战,救人要紧,速战速决。” 众人颔首示意,便一同准备前往城郊的破庙,而玉茗则留在此处等待接应。行至破庙附近,温叶庭就地找到一颗隐蔽的大树,攀爬至树顶,一来既便于观察,二来到时候也可趁天黑之时不知不觉混入影衣卫中。 她三人便前往破庙,排兵布阵,她躲在那佛像旁伺机而动,朝颜与夕颜则在破庙外两侧等待信号烟火,到时假装自己也是收到信号才前来接头的人。 亥时已到,韦筠成功拦住了王淼,逼着王淼陪他喝酒,而王淼忌惮于他,不得不从,便私下吩咐陶玄驹带队前往破庙。 “玄驹,这秦都太子不知今日发什么疯,你到时千万注意,那群女子都擅毒术,进入破庙之时尽量屏住呼吸,若无异常再按计划行事。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王淼悄声对陶玄驹说道。 “属下明白。”说罢陶玄驹便挑选了影衣卫的精兵,带着清客前往城郊。 抵达破庙附近的树林中时,陶玄驹一行便与清客保持着差不多八尺的距离,而清客则蹲在草垛旁,等待信号烟火的发出。 她在破庙中往外窥视,见树林间先前留下的荧光花粉记号已被黑影遮挡住,便知时候到了,透过缝隙放出信号烟火,朝颜和夕颜则从破庙门外两侧往里跑去,清客便也快速跟了上去。 众人见清客进来后,朝颜先上前扶住她,走到佛像背后隐蔽,另两人则分别跃至门口两侧房梁上。 那边陶玄驹见破庙内已亮灯火,便下令冲了进去,温叶庭则顺势躲在队伍末尾。 为首的两个影衣卫推开门,其他人便紧接着一拥而入,却见庙内空无一人,陶玄驹正觉有诈,高喊“屏住呼吸!”。霎时庙内灯火熄灭,一片漆黑,众人乱了手脚挤作一团,无意中踩到了她们先前布下的机关,便被高悬在庙堂中央,那几人正想挣扎,却没料到那绳子上涂满了绕指柔,一旦触碰便浑身瘫软。 陶玄驹见状大声喊道:“剩下的把门守住,别让她们跑了!”于是有两人便牢牢站在门口。 这时温叶庭便踱步到他俩面前,抽出双手剑,长刺短击,瞬息之间,那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凌厉攻杀。 陶玄驹回身与温叶庭搏击,她见状也下跃,两人共同对抗陶玄驹。 夕颜则跳至佛像处,发射暗箭将那悬挂着的几人依次射杀,和朝颜一起扶着清客欲往外走。 看到此景,她纵身一跃,将陶玄驹引至庙外。此时,朝颜便趁机逃出庙中,夕颜一个箭步上马,驾着马车英姿飒爽般离去了。 温叶庭上前奋力钳制住陶玄驹的长刀,她便想要顺势一剑封喉,正靠近时,只见陶玄驹持住长刀的手用力一抬,从袖中射出一支暗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向她。 温叶庭便收剑,飞身揽住她往下卧倒,那箭峰便从她耳垂下方掠过,划开了一条小口。 两人顺势倒地,陶玄驹见二人甚是难缠,不想再耗费精力在他们身上,便趁机前去追赶夕颜一行,希望能将她们一网打尽。 温叶庭见陶玄驹已经走远,小心扶起她:“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只见她耳垂处渗出血来,温叶庭心疼地赶紧用手帕捂住伤口,俯身吹了吹,问道:“不疼吧?” 被他这一通弄得她浑身不自在,答道:“哎呀,本来没事的,你这样一弄可能有事了。” 温叶庭笑盈盈,帮她把身上的灰尘拍掉,说道:“走吧,进去把夫人接出来。” 两人便一同进入破庙,见清客此时瘫坐在地,她急忙搀扶起清客,向温叶庭问道:“马呢?” “就在这庙的背后右侧,不知朝颜姑娘她们回来没有……” 三人正往外走,便见朝颜与夕颜已在庙外等候,浑身沾满了泥土,朝颜开口道:“我见那人追着马车走了,我们快离开吧,以免他发现中计又回来。” 夕颜调侃道:“朝颜至少还能用那稻草人垫一下,我从马车上跳下来差点没摔死我,还好提前侦察了地形,找了个洼地,就是摔得一身都是泥。而且我和朝颜在那边看你们打斗了半天,也给蚊虫咬了半天。” 她嗤笑了一下,说道:“辛苦你了。不过还得辛苦你和朝颜把姑姑送回去,我要赶回御花台了。” 朝颜点点头,便扶着清客上马,三人往玉茗所在之地赶去。 她回身过来见温叶庭还杵在原地,歪头望着他,“你还在这里干嘛?” 温叶庭边往前走,边说道:“采采,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我刚还不顾我这堂堂相貌和凛凛身躯,为了救你二话不说就往地上扑,现在你问我在这里干嘛,可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诶,不是,你说话一直都这样掉书袋吗?能不能好好说人话。我的意思是你还不回去,未必是想在这里等那人回来打架吗?”她追上他说道。 “我要送你回御花台啊!那日你自告奋勇说无论如何都要参与此次行动,我允诺过夫人说要亲自将你完好无损地送回,你忘了吗?” 说罢温叶庭又俯身低头看了看她的耳垂,嘟囔道:“不过就是这耳垂破了个小口。” 温叶庭欲伸手去摸,她急忙打了下他的手,往后一退,红着脸回道:“行了,无碍,走吧!” 温叶庭便与她一同快速往御花台走去,行至侧门处,她有些犹豫不决,温叶庭问道:“怎么了?” 她望着御花台的墙沿,感叹道:“好像有点高。” 往常轻功一直是她的弱项,她有些恐高,每次练轻功都吓得不敢往下看。 温叶庭咧着嘴笑,眼前这样的她倒有几分像是最开始认识的她了,调侃道:“怎么?我们举世无双的采采,原来也有弱点吗?你是怕高还是技艺不精飞不上去啊?” 她白了他一眼,正跃跃欲试,结果哪想温叶庭陡然揽住她的腰间,将她的腰盈盈一握,她则不知所措,只得顺势把手放在温叶庭宽阔的臂弯里,两人一同飞身至墙沿上。 “采采,你好像重了些。”温叶庭兀自说道。 她心里一惊,骂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对女子说话要被割舌头?” 温叶庭连忙赔笑:“不是,采采你别误会,我只是说给我自己听,激励我以后还要更加勤学苦练才可,这样就能一直轻而易举地抱起你。” “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她挣开他的手臂,作势要去推他。 “好了,我错了,你赶紧进去吧,我看了这会儿没人。你待会儿记得处理一下伤口啊,别留疤。”温叶庭求饶道。 她往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还顺便叮嘱他道:“知道了,你回去小心,我走了。”便一跃跳至庭院中,向他轻轻招手,往自己房间走去,隐约感觉脸庞有些烫得灼人。 走进房中,却见江宁还没睡,一直在等她回来,看到她终于推门而入,拉着她赶紧坐下,问道:“小石头,老实交代,你去哪里了?” 她被江宁这样一问,倒是有些慌了,自己最是不会撒谎了。只得吞吞吐吐说道:“哎呀我从慕华宫回来的路上偷偷溜去家中了,上次见我姑姑身体不适,我委实放心不下便趁机回去照看了她一下。” 江宁如释重负,“哦没事,我就是觉着奇怪,你怎会又去请求周小小带你去玉夫人处,我就想你必定是有何苦衷,原来如此。晚些时候,阿婉姐曾来问过我,怎么没见你,我瞟了一眼发现那周小小也没回来,就说你俩一同去玉夫人处还未归来,她便没有追问了。”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谢道:“多谢你了,江宁。” 江宁摆摆手,却见她耳边沾染了些许血迹,慌张道:“你怎么出血了!快给我看看!” “刚出门时不小心划到了,正准备回来处理一下,没什么大碍,你别着急。” 江宁赶紧从抽屉中拿出药包,小心替她擦拭伤口,还一边轻轻吹着,温柔似水地问道:“疼吗?”她摇摇头。 只见在烛光映衬下,两人的身影随秋风在窗帷上摇曳,若即若离,又渐行渐远,不知若是等到一切昭然若揭时,眼前的你是否还是这个你。 第二十四章 云帆破歌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陶玄驹追上马车,却见车内空无一人,便知自己乃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得匆忙赶回慕华宫求见州主,王淼刚送走韦筠,正急不可耐地等候陶玄驹的消息。 见他垂头丧气模样,心中便知晓一二,怒道:“陶玄驹!你真是愚不可及!你告诉我,现如今人跑了,我怎么办?锦云城怎么办?蜀州怎么办?” 陶玄驹立马跪地,求饶道:“州主,属下办事不力,请州主责罚。但今日确实始料未及,不知她们何时串通一气,行事如此周密,必定是早有准备,就等着请君入瓮。” 王淼压制住自己的怒火,问道:“你且先将今夜之事如实道来,至于如何处罚你,我自有打算,你别以为还能逃过一劫。” “今日属下跟随清客至城郊,原本一切都与她所说相差无几,但进入破庙后才知早已布下伏击。我与之交手时发现,有一人使了冬青的招数,但形体不似男子,猜测许是冬青已与她们联手了。还有一人好似当初劫走主司之人,今日使的剑法虽是我未曾所见,但出招的路数却与那日之人极尽相似。她们一行四人,估测三人为女子,一人为男子,不像清客所言是分散行事,反而有些齐头并进,珠联璧合之意。不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做出如此缜密的计划,还配合得一步不差,堪称天衣无缝。” 王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立即下令道:“你马上通知城中各巡卫,就说有要犯逃狱,需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搜查,着重盘问家中较多女眷的。我就不信,清客重伤在身未愈,且还妄想着找我寻仇,未必她们还能连夜出逃不成?你再派一支侍卫在锦云城周边搜寻一番,看是否会隐藏在这附近。” 陶玄驹便退下办事去了,王淼在寝殿内如坐针毡,心想道:“那豫都早已对统一中原虎视眈眈,若是这一族群再落入他的手中,恐怕更是如虎添翼。到时候不仅会攻占蜀州,还会对我痛下死手,王氏这百年基业也就在我手中断送了。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当年我祖父便是不愿为人鱼肉,宁愿两国周旋也不甘俯首称臣,才能在这片净土上享尽荣华富贵,得以寿终正寝。若是我今时今日将蜀州拱手让人,到时必定会有他人来接管,而我要么沦为束手待毙的阶下囚,要么则是摇尾乞怜的丧家犬,何其悲哀……” 此时锦云城中各处开始大肆搜查,百姓皆睡梦之中惊恐而起,御花台也不例外。 官兵将所有花使召集到堂前,依次盘问今日夜间所在何处,是否有可疑之人。江宁见石径悠眉头紧蹙,想必是担忧自己偷溜回家之事败露,便抢先答道:“我与石径悠二人放班后一直在房中歇息,并未踏出房门半步。”才得以侥幸过关。 回到房中,她仍掩盖不住愁容,江宁问道:“怎么了?我看你刚才就魂不守舍的,这盘问都过去了你怎还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抬起头来,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忧虑,答道:“我以往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受了惊吓罢了。” 江宁深思了一会儿,“别说你了,我自小便生在锦云城中,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想必这逃狱的罪犯非同一般。快别想了,睡吧,明日还得干活呢。”说罢江宁便睡下了。 她忧心如捣,虽说当时已料想到营救成功之后,王淼必然不会就此作罢,定会全城搜捕,所以一开始便将清客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往了温叶庭的住处救治,但见如此兴师动众,还是不免担心他们是否能瞒天过海。 这边芙蓉客栈,玉茗正在韦筠房内替清客医治,却未曾料到那影衣卫的刀上乃是涂了剧毒,清客背脊已然溃烂不堪,血痂黏住衣裳,要想清理便要生生扯开皮肉,疼得她额头满是密汗,却又不敢声张。 一旁的朝颜见此惨状,眼含热泪,喉咙被那愤怒刺得嘶哑,但不想哭哭啼啼惹人心烦,便又强忍住,只得默然在侧替玉茗传递物件。 夕颜则在门口望风,见韦筠和温叶庭从楼下匆忙往上,韦筠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你先去隔壁温兄房间,盘查的来了,别担心,我们会设法躲过去。” 温叶庭引夕颜过去,夕颜回头给朝颜使了个眼色,便去往温叶庭的房中了。朝颜这边拉上床边的帘幔,将清客藏在里边,自己则和玉茗躲在了床尾屏风处。韦筠见她们都已藏好,便进屋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假装是被吵醒的。 这边温叶庭也进屋,对夕颜低沉着声音说:“夕颜姑娘,不好意思,麻烦你去床上盖上被子,我待会儿会脱掉外衣,前去应付官兵,你别见怪。”夕颜点点头,便侧身躺在床上,不敢再回头看他。 温叶庭把外衣搭在屏风上,小心翼翼将烛火灭掉后,坐在床榻上,等待着叩门。 房内顿时静谧无声,夕颜忍不住趁着黑暗偏了下头,见温叶庭背对她端正坐着,仿佛被笼罩在月色之中,那嶙峋的脊骨透过轻薄的里衣一览无遗,伟岸的宽肩与纤细的腰肢相得益彰,惹得夕颜心潮澎湃,不敢再看,便又面壁屏住呼吸,心底却在狂跳不止。 终于,有人敲响了温叶庭的房门,他不耐烦地往外喊:“谁啊?这大半夜的。”一边故意把鞋穿得歪歪扭扭,一边拍拍床沿,示意夕颜不要轻举妄动。 他披着外衣走到门前,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那官兵见他是一男子,便说道:“例行检查,你房内还有何人?” 温叶庭则故作谄媚答道:“官爷,我这是背着娘子出来寻欢的,还请你行个方便。”说着便从外衣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人。 那官兵见钱眼开,迅速接过银子塞进怀里,故意大声喊道:“好,这屋没问题!”便往前继续盘问去了。 温叶庭关上门,将衣裳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处,背对着往里边说:“夕颜姑娘,你起来吧,没事了。” 夕颜便从床上起身,坐在床沿边,望着门口的温叶庭出神。 没过一会儿,韦筠来敲门,小声说道:“夕颜姑娘,你过来吧。”于是夕颜便去了韦筠的房间,韦筠则待在温叶庭的房间,此时天边已然破晓,两人才得以小憩。 玉茗又继续为清客清创疗伤,这才发现那刀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就算现来解毒也是回天乏术,她怛然失色,但又不敢作声。 朝颜在一旁也看得分明,她抬起头看了下玉茗,此时玉茗虽低着头但也能隐约看到她眼底的泪光,朝颜便也沉默无言。 清客见她二人一直缄默不语,开口说道:“你们不必如此,我练武多年,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数的,我恐时日无多……当初王淼也曾威胁过我,若是我一直不肯说出你们的下落,我身上的毒便就会越深一分,也正是这样我才能因求生欲望骗过他。” 说罢抬起手来想要触碰玉茗,玉茗却慌张得掉落了手中的膏药,带着哭腔对朝颜说:“朝颜,剩下的药拜托你来上吧。” 说完玉茗便起身往门外走去,夕颜一脸错愕地看着潸然泪下的玉茗,心知情况不妙,伸手拍拍玉茗的肩膀,试图安慰她,可自己的眼睛也逐渐被泪水模糊了,只得偏过头去,不让玉茗看到。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们出来前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对我来说这是迟早的事,早来晚来都是意料之中,我能接受,只是可惜不能看到王淼死的那一天,我心有不甘。”清客用尽力气,放声说道,想尽量表现得潇洒一些。 听罢玉茗心想不能再这么呜呜咽咽的,此刻更为痛不欲生的是清客本人,自己又怎么能在她面前表现软弱的样子呢?便快速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强忍住泪水,又回到清客的身旁,帮她穿好衣裳,再扶她躺下。 清客很快便入睡了,她实在太累了,累得她甚至连抬起眼皮都很费劲。 这些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时间就好像流沙一样,在她身上滑过,却留不下一丝痕迹。 在那无垠的黑暗中,她仿佛感受不到世间万物的存在,甚至偶尔会想不起自己是谁,那个时候,她心底便只有一个念头,复仇,复仇! 可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点什么,便就要与世长辞了。 留下的是无尽的遗憾,留下的是未知的恐惧,不知道当初王妃逝世时在想些什么。她会像我一样,懊悔自己曾经走过的每一步吗?她也会像我一样,既想离开这个昏天暗地的世界,却又担心自己这样一走了之显得特别薄志弱行吗? 但若是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救那乞丐,我还是会因那该有的怜悯而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我又何错之有?对啊,我又何错之有! 我不过是想把这漆黑一团的天空划开一道口,让那被遮挡的天光能够重现人间罢了;我不过是想尽己所能,足履实地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让今后的自己若再忆起当初,不至于喟然长叹罢了;我不过是生如浮萍般卑微,志如长风般千里,却还远不够强大到足以翻云覆雨罢了…… 但愿我们心如磐石,八风吹不动,云帆可破歌。 第二十五章 三千戈壁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期间清客昏睡了整整三日,朝颜便守在芙蓉客栈照顾清客,玉茗和夕颜则照常去集市卖花,观察锦云城内动向。 渊之也终是赶到了锦云城,温叶庭接住他,问道:“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哪里游玩了一趟?” 渊之满脸委屈地答道:“公子,我哪儿敢啊?我听坊间传闻所说,锦云城内抓到了潜逃的罪犯,这才下令解封。当即我就往锦云城赶,一口气都没歇,就怕你责怪我偷懒。” 温叶庭将他引进屋,给他介绍了下韦筠,渊之悄声问道:“公子,你怎么跟男子同住一屋?” 温叶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那你是想看到我同女子住一屋吗?” 渊之发笑,“不是,不是,就是有些好奇花间姑娘怎么没在。” “花间她去御花台了,让你尽快赶来也是想派你去协助她,她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你不仅要去当她的左膀右臂,还要去作我的眼睛,明白了吗?”温叶庭坐下来,对着渊之说。 韦筠插话道:“温兄,我又学到了,如此怜香惜玉又一丝不苟,难怪我看花间姑娘对你是言听计从呐。” 温叶庭心想,哪里是她对我言听计从啊,分明是我对她百依百顺,不过我倒也乐在其中,俗话说千金难买我乐意罢了。 “公子,这许久不见,你好像看起来焕然一新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三日,当挖目相看。” 两人噗嗤笑道,一同高声说道:“那叫刮目相看!” 渊之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吼道:“哎呀,差不多差不多,公子你快给我说怎么去御花台吧,我早些去你也早些放心。” 温叶庭喝了口水,“我已打听好了,御花台每逢日曜日便要补给一次花苗和土壤,到时会有专人前往御花台运送,而御花台里面的小厮则负责将这些分配给各花使。这几日御花台正在招纳小厮,你可前去一试。若是此路不通,我们再另想他法。” “公子,你放心,我肯定能顺利进去。到时候我就给那招纳的人哭诉,编造些凄惨的故事,讲得声泪俱下,这种活给谁做都是做,他定会给我这种苦命人。”渊之拍拍胸脯,信心十足答道。 温叶庭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行,那你把行李放下便去吧。” “啊?这么快,我还没好生观光一下锦云城呢,这好歹也是蜀州的京师,公子你还是同从前一样狠心,我要去告诉花间姑娘。”渊之愤懑不平说道。 温叶庭起身推着渊之往他的房间去,“这锦云城今后有的是时间逛,但这御花台若是晚了,你的凄惨故事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韦筠被这主仆二人弄得忍俊不禁,对温叶庭说道:“那你们忙,我先去看看朝颜姑娘,给她送些早点。” 说罢便下楼端着早点往朝颜房间里去,敲门进去发现朝颜手撑着脸颊,斜靠在方桌上睡着了,许是这几日照料病人给累坏了,靠近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韦筠蹑手蹑脚地将早点放在桌上,前去拿了一件自己的银丝素锦披风,轻轻盖在朝颜身上,又去打来一些热水,泡上了新茶,以免朝颜醒来口燥。他正准备离去时朝颜醒了,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默默低头笑了,随后叫住了他。 韦筠回过头来,问道:“你醒啦?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洗漱一下。” 朝颜正想说不用,她自己来即可。这边韦筠已经把热水准备好,唤她前去。她正在梳洗的时候,韦筠又给她斟满了一杯茶,规规矩矩站在她旁边等着递给她。 朝颜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抬头见他这端庄的样子,不由得心底一惊,幽雅说道:“多谢韦公子,但你不必服侍我,我这等卑不足道之人,哪里受得起?” 韦筠一听,仓皇回道:“朝颜姑娘,我只是想照顾你罢了。而且,你哪里受不起?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卑微,不管什么你都受之无愧!” 朝颜抬眼望他,回道:“你能这么想朝颜便知足了,但我如今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若我有所怠慢,还请韦公子不必介怀。” 韦筠点点头,“我明白,是我操之过切了,今后我会谨言慎行。早点给你放在桌上了,快趁热吃吧。”说罢便转身欲离开房间。 朝颜心有不忍,韦筠近日助她良多,而自己却冷言相对,实属不该。但又想道,不合时宜的情愫终究会变成百无一用的羁绊罢了,便没有再开口解释什么,只得望着韦筠的背影在眼里逐渐消失不见。 这边王淼几日都再没有清客的消息,解毒之事也一筹莫展,难免恼羞成怒,下令再次对全蜀州的女子进行盘查,决心此次势必要找出她们的线索来。 而锦云城也开始严加关守,女子一律不得出街,每日均得向官府汇报家中人员,一时之间玉茗她们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客还未醒来,只得暂时借住在韦筠的房间,若是这样下去其他人也无法再藏匿于锦云城中原先的住处,先前制造的假身份虽说蒙混过关了,但也并非长久之计。 玉茗正等待着清客醒来同她商议,却见她气息越发薄弱,偶尔脉搏也浅得探不出,急得众人寝食难安。 夜半之时,朝颜正靠在椅上休憩,朦胧中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后见是清客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吓得朝颜赶紧扶她起身,给她递上热茶。 清客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向朝颜问道:“玉茗呢?我有事同她讲。” “玉茗姑姑在家中,我这就拜托韦公子去请她过来。”朝颜将清客扶好,靠着床头,自己便去隔壁请求韦筠。 不到半个时辰,玉茗披着夜行衣便来了。朝颜关上门,给玉茗端来凳子,自己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清客拉着玉茗的衣襟,故作洪亮地说道:“玉茗,我时间所剩无几,多谢你们当初费尽周折将我救出,没让我毫无颜面地死在那地牢。当初王淼曾对我说过,若是我们一味躲藏,他会将我族的秘密告知天下,让世间所有蚁羶鼠腐、蝇营狗苟之辈都蜂拥而至前来抓捕我们。实不相瞒,当听到这话时,我真是惶恐不安,现安乡那处所剩族人都为孱弱之躯,倘若他真是如此,那不止我们,她们也会变成这天下人的盘中餐砧上肉。遗憾的是,我如今自身难保,也更没有办法保护他人,但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再试一次,就算与那王淼同归于尽倒也值了,反正我这已是风中秉烛,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玉茗瞪大了双眼,觉得不可置信,含糊其词道:“你这是何必……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呢?我可以再试试替你疗毒,或者我去请冬青前辈,他肯定能救你……” 清客用力摇了摇头,答道:“你我心知肚明,哪怕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救不了入骨之毒,这些日子以来,那些毒素已与我的血脉相生。” 玉茗低下头不再作声,清客又继续说道:“你就答应我吧,我刚听朝颜说现在城中局势紧张,我想行动前你们先暂时离开锦云城吧。回趟安乡,将族人转移到更为隐蔽的地方,以避免到时王淼誓与我们鱼死网破,她们则会有性命之忧。” “可你相信王淼会甘愿放弃一切,放弃这百年的安富尊荣,只为了让我们变成天下人争相逐利的战品吗?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也曾问过自己无数次,他那种利欲熏心之人,真的会如此吗?但我没有办法去操控他,就只能做好自己。若他心有缠绵幽怨,想着既然得不到我们,那就让我们不得安生,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这几日虽似梦似醒,却一直心神不宁,我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康庄大道,但我也不怕去走那独木桥。” “好,我答应你,等你前去实施计划时,我们会想办法从锦云城脱身,但花间在御花台暂无危险,便让她继续留在此处吧,以免影响后续的行动。另外,我想到一个地方,应该可以藏匿族人,还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毕竟冬青前辈在那隐蔽了二十年之久。”玉茗想了下,继续说道:“说吧,我们需要怎么配合你。” 清客便详细讲了自己的打算…… 这边石径悠正在御花台整理新送来的花苗,隐约听见有人唤花间,心头一紧,四处张望,却见渊之在亭廊处站着向她招手。 她小跑过去,喜悦问道:“渊之,你怎么来啦?哦还有,我在这里不叫花间,叫我石径悠,你可得记住哦。” 渊之听罢一笑,说道:“是公子让我来的,他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此,让我来帮衬你。不过这里的小厮可比你们花使自由许多,这样我还能将你的消息及时汇报给公子。” “你家公子是让你来帮扶我还是让你来监视我?”她调侃道。 渊之急忙解释道:“不,不,应该说两者都有?” 她笑出声,说道:“渊之啊渊之,我总算是知道你家公子为何总是嫌你笨了,不过带上你倒也不惹人注意,谁会怀疑一个如此天真烂漫的人呢?” “哎呀,花间,哦不,石姑娘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来是有正事给你说的,这是玉茗夫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书信。最近锦云城内盘查相当严苛,她们这几日会离开锦云城暂避风头,我家公子和韦公子都会助她们离去。清客夫人虽说要留下来,但也没有再与我们一起,多的她们没说,我们就也没问。”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封折叠好的书信递给她。 她赶紧将书信藏在袖中,渊之故意高亢说道:“石姑娘,那我就先去忙了,你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就行。”便阔步离开了。 她突然感到一种不详之兆将她包围,如同置身三千里茫茫戈壁,目之所及满是黄沙,一眼望不到头。 第二十六章 阴谋可欺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上梢头,趁江宁去打水时,她拿出袖中的书信,借着烛光开始阅读。她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也知道了清客孤注一掷的决定,悲不自胜,哀哀欲绝,同时在心底狂啸的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感受到了花间的悲伤,悄然地说了一句,“花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护清客姑姑周全的。” “谢谢你石姑娘,只是我了解姑姑,我想她已经立下死志了。” 听完这句话她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她没想到这些女子复仇的意志远超出她的预想,颇有些飞蛾扑火的意味。 她将书信用烛火烧毁,信笺瞬间化成灰烬。 她望着那火苗出神,觉得自己也不能安坐待毙,若是一直等到油尽灯枯便无济于事了。 可自打进御花台以来,凡是重地,必须申请钥匙后,由花吏陪同才能进入,她想趁机调查一下都未得逞。近来不止锦云城,就连御花台夜间巡逻也逐渐加强了,她虽身在此处,却又与在其他地方并无什么不同,反而还被束缚了。 思来想去,她决计必须得创造个机会去查看一下花库。 又到了去玉夫人那里打理花圃的日子,一大早周小小便找到她,提醒她午时之后出发,不要忘记了。 二人抵达慕华宫之后,按部就班地开始修剪花枝,周小小剪了一会儿便觉疲乏,坐到一旁的围栏处小憩。她便也放缓速度,等待着玉夫人的来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玉夫人便前来赏花品茶了,周小小赶紧上前阿谀谄媚,她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哎,这斗转星移,早晚变得寒气逼人,花儿都开得不美了。”玉夫人边品着茗茶边扭捏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最近风寒频发,夫人还得保重身体才是。” 玉夫人顿住,答道:“诶,说到这个,我近来总是觉着浑身无力,寝不安席,害得脸上这细纹都多了几条,真烦人。” 周小小急忙说道:“哪里的话,夫人还是如此冰肌玉骨呢。” “有机会了。”花间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便跟随着花间的指使,一字一顿、小心翼翼地地插话道:“不知夫人是否夜里还常有虚汗,时常感觉气血不畅,水肿不消?” 玉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生,问道:“你是何人?” 她行礼答道:“本人石径悠,是御花台的花使,刚急于关切夫人状况,疏忽大意了,望夫人见谅。” 玉夫人便又偏过头,答道:“下次说话前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确有你所说之事,你可有什么妙方?” “夫人此症结要想解并不难,因此时临近隆冬之际,阴气凝聚,阳气收藏,进而气血趋向内敛,则需调养才可。这调养之法也不复杂,每日睡前一盆药汤足浴即可,若是在足浴汤中再加上少许玫瑰,便还可和血散瘀,理气解郁。而御花台有整个蜀州最为娇贵的玫瑰花,倘若能将此种花瓣调入,则更是锦上添花。若您需要,我与小小可立即赶回御花台精心挑选一些,到时再给您按天数整理好送来,您今日便可一试。” 玉夫人一听,觉得有几分可信,便吩咐道:“那行,你们回去准备吧,尽快给我送来。明白吗?” 二人点头,便退下回御花台了。路上周小小质问道:“石径悠,以后若有这等方子你得提前告诉我,不然显得我在那儿很多余似的,你先前不是允诺过,再不会驳我颜面吗?”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女子心思怎么这么多,真是麻烦。但只能抚慰道:“我这也是临时起意,你不必多虑,到时我们挑选好由你送去,这样你不就又可以给玉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了吗?” 周小小想来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作声。两人一同前往御花台,向花吏说明了缘由,拿到钥匙后,阿婉则陪同她们一起进去花库挑选玫瑰花瓣。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开口道:“阿婉姐,你去忙吧,给玉夫人用的必定要精挑细选,我们这得费好长时辰呢,别耽误了你的事务。” 阿婉想了下,回道:“行吧,但你们记住不要乱碰其他东西,挑选完来叫我,我好关门。”便转身离开了花库。 周小小见阿婉走远,“眼睛都给我挑花了,我不想选了。你弄吧,我先去歇息一会儿,完事我去送便是。” 她佯装无奈地点点头,“行吧,但你也别歇息太久,还得趁天黑之前送到慕华宫呢,若是今夜玉夫人用不上就糟糕了。” 周小小一边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一边往寝舍走。她探身出来看四下无人,便将门轻掩着,赶紧趁机查看花库内各处陈设和物件。 花库深处有一书阁,罗列着浩如烟海的书籍,还没看她已经感觉到了头痛,但又只得一本本拿起来让花间查阅。 走至花种的橱柜,突然她闻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气味,于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正觉得纳闷,花间喊住她,“停下,这气味有问题。” 于是她顺着气味仔细翻阅,发现是从那珍稀花种的橱柜散发出来的,拉开一看,表面确是花种无误。 “拿近点我看下。” 她便伸手去拿起花种,花种的表面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就又细细观察那木柜,却见木柜里有条不太明显的缝隙。她轻轻往里推了一下,那木板便打开了,里面则是满当的断肠草种子和一些药材。 “把种子收起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拿出几粒种子揣在兜里,继续去挑选玫瑰花瓣了,再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便出去叫阿婉来锁门,然后把花包送去周小小房间,让她赶紧给玉夫人送去。 事情结束后,她按捺不住问道:“花间,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先前在御花台的花圃中,看到过那些名贵花种难以成活吗?想来是因为这底下放置的药物成分破坏了原本那些花种的储存条件,久而久之就会干扰花种的生长。至于为何要将断肠草和药材放在一起,恐怕也是担忧如果被人不小心发现,还能用仅是药物搪塞过去。” 她点点头,“可当初阿婉姐说的是,近来才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原先这里并没有这些东西,是最近才出现的。那为何王淼会乍然将断肠草藏在此处呢?” 她又想道,倘若断肠草的种子先前是借由御花台送花名义,暗中调送给豫都的,那想必这断肠草断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放在御花台。这样一旦事情败露,御花台便将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再来个人赃俱获,岂不百口莫辩?这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个生性多疑的王淼的作风。 花间也意识到了这点,轻声说了句:“会是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王淼信奉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说,他另有深意……等等,莫非这是他当初为了应付秦都准备的另一个方案?假设当初外贸司那主司畏罪潜逃了,或是誓死不从,又或是出了什么别的纰漏,那王淼还可以将嫌疑甩给御花台的主事,再编造出别的什么惊天动地的谎言,以此来蒙骗秦都。 想到这里,她觉得胆颤心惊,虽说只是猜测,但若果真如此,这王淼远比她想象中的城府深沉,会给自己留足退路,那他……那他之前怎么会轻易接受只让影衣卫带着清客前来接头? “不对!”她心底无声咆哮着,“我们中计了!” 王淼其实从未真正相信过清客会投以诚心,他太了解她们了。要说早先王妃还在世时,族人因为害怕王妃有性命之忧,因此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后来王妃壮士断腕,才得以让她们逃出生天,在外东躲西藏十八年之久。 如今王妃已逝,她们再回到锦云城,定是抱着必死之心也要与他王淼血战到底,又怎会轻易地缴械投降,重蹈覆辙呢?如果要这样,那她们再回到这是非之地岂不多此一举?还不如继续寻个洞天福地清闲自在地过完此生。 于是王淼便想着来个顺水推舟,假如清客是真心实意投诚,那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假如她是信口开河,那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助她。 这场戏你既然要演,我便陪你把它演得更尽兴些。 所以王淼连陶玄驹也未告知,倘若陶玄驹失手了也无妨,他深知清客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就算放她回去也无大碍,而她一旦回去便不会按兵不动。自己就可以隔岸观火,顺着她们的计划抽丝剥茧,盘查出这背后究竟还有何人。再按照她们的预想,故意搞得满城风雨,逼迫她们现身。而他已在锦云城外布置了重重埋伏,就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但王淼没料想到的是,这秦都太子韦筠居然也举止诡异,难道那日他前来撒泼打滚是巧合吗?还是说…… 王淼再不敢往下想,只是感觉似乎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有些事已经由不得他。 第二十七章 突破陷阱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两人一合计,觉得心有不安。她便赶紧起身往外去找渊之,只见渊之和其他小厮正在花圃清点花苗。 她对着渊之喊道:“诶,那位小兄弟,你过来下,我想拜托你出去帮我找点花艺需要的东西。” 渊之听见在喊他,便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她那边走,却见她转身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招手并轻声说:“渊之,来这儿!” 等渊之落定脚步,她开口道:“先前你说玉茗姑姑她们会离开锦云城,是何时动身?” 渊之低头算了一下,“应该就是今日酉时左右,我记得公子前几日打听到今日会有几支商队出城,盘算着仿照清客夫人所说,假扮商队混出城。” 她心想,“遭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又接着急忙问道:“那一同出城的除了你家公子还有谁?” “还有韦公子带来锦云城的几个精兵,他们与我家公子一起护送夫人她们出城,韦公子说王淼派人盯着他,所以他不敢出城,便在芙蓉客栈等着。石姑娘,你看起来好像很焦急,可是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详细解释了,总之你想办法带我出去,我要去拦住他们!此事有诈!”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渊之走。 渊之想了想,“这样,当初御花台还给了我一套小厮的行头以便换洗,我放在临时供我们休息的寝舍了,你等我去拿,到时你再换上同我一起出去,就说有批花苗没按时送来,去查看下什么情况。” “好,你快去吧,我在寝舍门口等你,你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她叮嘱道。渊之点点头便小跑着走了。 她乔装打扮后,随着渊之一同前往了芙蓉客栈,韦筠此时正在房内等温叶庭他们的消息,却见渊之同花间一起来了,觉得奇怪,开口问道:“你怎么如此打扮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来不及细说,连忙问道:“详细的我稍后给你说,他们出发了吗?” “出发了,应该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到底怎么了?”韦筠看她神情紧张,也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韦大哥,麻烦你赶紧帮我找一匹快马,我要骑马赶去拦住他们。我有种预感,我们中计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王淼的陷阱之中,再不去我估计就等不到消息了。” “好,我同你一起,如果真有什么不测,料想王淼也会给我几分情面。渊之留在这里,若是温兄送回消息好及时接收。”韦筠此刻也顾不上处于监视之中了,只应允说罢便与她一同出门去。 两人一路狂奔,这边温叶庭一行人从锦云城顺利出行后,为掩人耳目并未走官道,绕开了周遭的县城,往更为隐蔽的小道而去。但因伪装成了商队,所以车上也运送了一些货物,拖慢了脚程,温叶庭正盘算着走出一段距离后便把货物给卸了。 半个时辰过去,行至一片竹林深处,温叶庭观察四周发现落叶纷飞,地上已经叠起了厚厚的一层屏障,若是将货物埋于此处,寻常人应当不会发现,便吩咐大家开始卸货。 哪料他们正准备行事时,竹林中冒出来几支暗箭,气势汹汹地射在了马车上,众人便从货物中掏出兵器,呈防守态势。 温叶庭心想:“难道是打家劫舍的山匪吗?可是这离锦云城还不足二十公里,什么山匪如此彪悍?” 正思考着,只见那竹林中冲出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温叶庭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赶紧说道:“大家蒙面,这是官兵!” 于是众人开始遮掩面部,朝颜对玉茗说:“姑姑,你先留在马车中,我与夕颜出去看看。” 夕颜点点头,便和朝颜一同跳出马车,守在两侧。众人开始厮杀,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那陶玄驹也从竹林深处跃出,长刀直指马车,温叶庭赶紧冲上前去拦住他,两人又鏖战起来。 陶玄驹洪亮喊道:“又是你!”说罢试图去挑温叶庭的面纱,被温叶庭一个跃身躲过去了。 半柱香的功夫,众人已经精疲力竭,但官兵却前赴后继,好像怎么也杀不尽斩不完。 温叶庭瞥见朝颜已心力交瘁,官兵已经跳上马车,他便奋力甩开陶玄驹的压迫,想前去协助朝颜保护马车中的玉茗,不料却被陶玄驹从背后砍了一刀,幸而他反应灵敏,疾速闪身,才没受重伤。 夕颜见状,飞身上前想要袭击陶玄驹,却被他一掌震到了三米之外,口吐鲜血。 陶玄驹牢记王淼吩咐说要留活口,见他们已溃不成军,便准备收手。 正想下令时,却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从马上跃起,袖剑径直地向陶玄驹而去,陶玄驹便又投入战斗。 两人短兵相接,打得不可开交,温叶庭休整片刻,强撑着也加入了。 韦筠便趁机躲开官兵,往马车旁去,低声对玉茗说道:“夫人,形势不利,你快下车,我带你们先逃再说。” 他一边往马车后方,向一侧的朝颜喊道:“带夫人逃,快!” 两人拉着玉茗,小跑过去扶起夕颜,一同往竹林深处里逃,韦筠那几个精兵在身后为他们抵挡住官兵。 陶玄驹见状,大声命令道:“追!”于是一众官兵蜂拥而上,跟随着韦筠一行往竹林里跑,花间与温叶庭便拼死控住陶玄驹,不让他离开。 正在此时,竹林间陡然冒出一缕袅袅青烟,瞬时烟雾缭绕,众官兵纷纷倒地,玉茗听见声音回头,见一老者正蒙面站在中央,她定睛一看,许是冬青前辈!便喊道韦筠:“韦公子,不必跑了,救兵来了。” 韦筠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们刚才跑过的路途已被浓浓大雾掩盖住,但确实没人追来了。缓了口气问道:“夫人,这是什么?” 朝颜也停下来观察,疑惑不解的样子。 夕颜答道:“管他是什么,能用就行,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玉茗婉转回道:“我也没见过,应是有毒性的。不过,我们就在此处等候吧,看冬青前辈稍后如何安排。” “姑姑,这冬青前辈是何人?”朝颜问道。 “晚些再给你详说,你只要知道他是我们这头的便可,快让夕颜坐下疗伤。”玉茗一边答道,一边从怀中摸出丹药递给夕颜。 朝颜便再不作声,赶紧扶夕颜坐下,替她顺气疗养。 冬青解决完追兵之后,赶去对付陶玄驹。此时陶玄驹正与花间二人彼此抗衡,他则从竹林间跃起,长剑刺向陶玄驹的喉咙,陶玄驹旋身而起,长刀立地。冬青又以如星驰般跃至陶玄驹面前,与他近身交手。 陶玄驹看这招数一下反应过来,是冬青!便反身撤退,仓皇而逃。 她本想向陶玄驹讨回那一刀,但忽地想起:“穷寇莫追,还不知王淼在这路上埋了几处伏击。” 便只得作罢,转身去看温叶庭的伤势。他的背后遭了陶玄驹一刀,但索性不深,还用剑支撑站立着。 她将温叶庭的剑收住,把他扶着靠着马车,让他转身给她看,温叶庭娓娓说道:“我没事,你别看,皮开肉绽的吓到你。” 她此时也没有心思与他斗嘴了,细声说道:“你别动,给我看看,我什么没见过,别小瞧我。” 温叶庭见她好似泪眼汪汪,心也软了下来,不作声地转过身去。 她一看,那陶玄驹当真阴险狠辣,刀上果然带毒,便从腰间拿出手帕小心清理伤口,回头问道冬青:“冬青前辈,你身上带药了吗?” 冬青一边往怀里摸,一边回道:“拿去,这可是我独创的金疮药,解决陶玄驹那点雕虫小技不成问题。我就不打扰你俩了,先去找玉茗她们了。”说罢便往竹林里去。 温叶庭侧着脸,眉头紧蹙,嘴中还发出“嘶”的清声,她抬起头问他:“疼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无奈地说:“所以你这是时而疼时而不疼吗?” “受伤自然是疼的,但是你在又不那么疼了。” 听到这话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来你这伤还不够重,还有力气揶揄我。” 随后一边帮他上药包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张嘴。” 温叶庭乖乖把嘴张开吞咽下去,喘了口气,开口问道:“采采,你刚刚看我受伤是不是哭了?” 她白了他一眼,“你看错了,你又没死我哭什么?” 温叶庭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侧脸浑厚说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死了你会哭吗?那我可不能死,我不想让你哭。” 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骂道:“你就不能盼点好?还有,手拿开,待会儿被大家看见成何体统。” “哎呀,我这不是受伤了吗?你给我撑下怎么了?采采,你何时这么不近人情了?一点也不可爱。”温叶庭开始耍赖皮。 “大哥,你是背受伤了,不是手更不是脚。”说罢把他的手揽过来,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小心搀扶住他。 温叶庭见她口是心非的样子,轻轻笑了,扭头问道:“诶,采采,还没问你,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我今日在御花台也发现了断肠草的种子,推测之后发现这王淼真是不容小觑,原来上次营救清客姑姑之时,他就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后路。”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还是小瞧王淼了,这样说他应该对你们了解非常,一般的把戏还真瞒不过他。” 她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没想到对付一个小小的州主,却万分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王淼将种子留在御花台,可能别有用意。” 听到花间的声音,她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温叶庭偏过头问道:“怎么了?” 她先摇摇头,随后在心底问道:“此话怎讲?” “王淼将那种子留在御花台,恐怕不只是为了准备给秦都的第二种方案,还有可能是他想一举两得。你想,这御花台对我族甚为重要,我们都能想到混进来行事,王淼会想不到这点吗?他应该猜测到我们中会有人混进御花台,所以就将那断肠草顺计留在那里,引我们上钩。毕竟一般花使可能连断肠草都没见过,又怎么能认得出它的种子呢?” “王淼真能预判到如此地步吗?”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想道,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要怎么才能让他露出马脚呢…… 第二十八章 心有千千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眼见那边众人围站一团,冬青正滔滔不绝说着什么,其他人便都听得聚精会神。 那边韦筠朝他们一路小跑过来,温叶庭便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温兄,你没事吧?她们正等你们过去商议呢,来,我扶你。”韦筠紧张地将温叶庭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花间扶我就行,不劳烦韦兄了。”温叶庭傻笑着转向她。 韦筠饶有风趣地回道:“哎呀,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你这人高马大的,花间姑娘扶你这么远了,看把人家累的,你就当我帮她分忧了吧。” 温叶庭看了下她,果然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自己说话太入神了都没发现,开口道:“韦兄,那就多谢你了。” 她也顺势把握在温叶庭腰间的手放下,“还是韦大哥体恤入微,不像他,整日就知道欺负人。” “哎呀,确实怪我,我太专心致志同你讲话,都没察觉到,还以为自己身轻如燕呢,抱歉啊。”温叶庭一边把手放在韦筠肩上,一边说道。 韦筠倒是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诶,你俩够了,敢情我是来受罪的,谁要听你们在这儿打情骂俏。” 她被韦筠这番话说得红了脸,又觉得有些惭愧,直摇头,捂住耳朵,“啊,什么什么,我听不见,我先走了。” 韦筠便在她身后放声大笑,还接道:“哟,花间姑娘害羞啦!”温叶庭伸手给了韦筠一拳,韦筠连连求饶,嘴上不住说着错了错了。 待温叶庭二人过来后,冬青开口道:“小子,你没事吧?天黑将晚,我们先离开此处,我来时看到前方有一个隐秘的小木屋,许是这里猎人白日休憩所用,应当比较安全,先去那里吧。” 温叶庭点点头,于是众人便前往那木屋,在屋内四处坐着。 玉茗首先开口道:“朝颜,你出去找点柴火吧,山里夜凉,别给大家冻着了。” 朝颜应允着,韦筠见状说:“我也一起去!”于是二人便一前一后地出门去。 “今日又给公子添麻烦了,这几次三番的,我都觉得羞愧难当,无以为报。还有韦公子也是,本不应被牵连受这无妄之灾。” “夫人言重了,我们既为盟友,便就应生死与共。” 冬青转向温叶庭问道:“小子,听说你母亲死于影衣卫之手,当初你怎么不直接问我?” 温叶庭感到有些尴尬,断然不能说自己乃是也对他有过疑心,便回道:“前辈莫怪,当时我也一头雾水,全为猜测,直接问你岂不唐突?不过现在确是八九不离十了,不知前辈可将影衣卫之事告知晚辈吗?” 冬青沉思了一会儿,“这影衣卫原本分为两支,我们那支被王淼屠杀,如今就只剩我一人了,另外那支便就是今日与你们交手的陶玄驹所带领的。当初王氏一脉培养影衣卫便是为了排除异己,但没想到的是他们丧尽天良,居然连妇孺孩童都不放过。我们无法做这等惨无人道之事,便向王淼反抗,后来他可能也觉得若是将此等事交给我们不太放心,所以明确了影衣卫的分工。陶玄驹那支便专行暗杀之事,而我们则负责密探之事。这样看来,害死你母亲的很有可能便是陶玄驹那支影衣卫。这陶玄驹幼年是在土匪帮中长大,胆识过人,武艺超群,当年我与他交手也只是险胜,要想应付他还得出奇制胜才行。” “我明白了,初次与他交手时我只得避其锋芒,还好这两次与花间并肩作战,遥相呼应,这才能侥幸从他手中全身而退。”温叶庭说完看了一眼花间。 她回望了他一眼,问道:“不过冬青前辈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哦,是我前几日拜托韦公子的亲兵去联络的冬青前辈,原想是跟前辈商量转移族人之事,没想到前辈却亲自出山了。”玉茗接道。 “恩,当时我在若水看到信号烟火后,便一直藏匿在附近等着你们。结果发现不仅有大批官兵把守在官道,就连平时无人涉足的小道也有官兵巡视,我觉得不太对劲,就往前赶了。也得是你们命大,今日恰巧遇上了。行吧,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歇息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温叶庭和花间就快回去吧,接下来的路有我,你们放心。” 二人点点头,正欲起身往外走,冬青问道:“哦还有那个傻小子,捡柴火怎么捡这么久?” 这边韦筠和朝颜正在四处捡柴火,韦筠一直跟在朝颜身后,怕万一有什么不测。朝颜见他围着自己打转,婉转说道:“韦公子,你去那边也捡捡看吧,我自己可以。” “哦,这边柴火多,不用走远。朝颜姑娘,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韦筠关切地问道。 “多谢韦公子,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疲累罢了。” “那你快歇着,我来捡就好。不过玉茗夫人也真是的,这种事就该使唤我们男子的,你今日还那么拼力战斗了。”韦筠小声抱怨道。 朝颜正色道:“公子慎言,姑姑自小患有隐疾,不便费心劳力,夕颜又受伤了,这才让我前来的。况且,一直以来你们帮扶我们许多,这种小事她又怎么能再麻烦你们。” 韦筠见朝颜不苟言笑,“朝颜姑娘,我说这话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只是心疼你罢了。走吧,这些柴火理应够用了。”便起身往木屋处走,朝颜在他身后望着他,心有千千结,却不知如何解。 “回来了,小子,你和温叶庭他们一道回去吧。”冬青对韦筠说道。 韦筠恭敬答道:“我暂时还没法走,我的几个手下中了你的毒还在竹林间晕着呢。前辈不是说服了解药要等一夜才能醒来吗?我待会儿还要去给他们生火,免得冻着,明早再与他们一起回城。” “哦,对对,那你留下吧,明早等他们醒了再走。我在屋外设好屏障守着,你们安心休息吧。花间你俩动身吧,事不宜迟,回去一路小心,我的马匹就束在今日打斗处的河边。还有就是,若有清客的消息,让她千万不要率性而为,这王淼不是什么凡胎浊骨,没那么容易被刺杀,明摆着去送死,不可为。”冬青转向花间说道,她二人便拜辞,一同往锦云城去。 两人行至河边,发现只有一匹马,她正犹豫着,却见温叶庭已上马,伸出手对她说:“采采上来呀,愣着干嘛?” “这……这怎么就一匹啊?”她抬头望着他说道。 “冬青前辈一个人未必还骑两匹马吗?你这话问的。” 这倒也是,她硬着头皮上了马,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温叶庭伸手去拉缰绳,将她整个包进怀里,呼吸声就在耳边,吹得她心旌荡漾。 她心想道:“早知道动手前就先把马给系好了,也不至于打斗起来马受惊全跑了……我的天,靠得太近了,砰砰砰是他的心跳声吗……我好像发烧了,脸好烫……” “怎么不说话?”温叶庭醇厚问道,那话好像就落在耳畔,直勾勾地往心底钻,一字一句都勾得她如痴如醉。 “你不累吗?”她嗫嗫嚅嚅地反问道。 “累啊,所以你给我靠一下。”说罢温叶庭便把头放在她肩上,瞬间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惊得她一个颤栗,温叶庭便顺势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瓮声瓮气说道:“别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好似在做什么恬不知耻的事情,却连苍白的解释也说不出口。 有那么一刻,她想着索性将一切和盘托出算了。 “不可。”花间制止的声音很快就响起。 “有何不可?”她实在有些受够了这样的自己,不够坦然也不够真实,让她时常分不清该如何对待别人,对待自己,对待温叶庭。 那边却没有回答,她掐紧了自己的指关节,深深地,很快即出现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痕迹。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这样一路行至锦云城外,温叶庭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我们不从正门进,北面有一处岗哨城墙不高,可以翻进去。” 于是他起身下马,伸出手去接她,这才看清她的脸,又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可能吹了风的缘故吧。”说罢她佯装不经意地避开了他的手,一跃从马上下来。 温叶庭伸出的手落空了,于是两手一齐抚摸上她的脸,“还这么烫,受风寒了吗?” 她侧脸把他的手移开,边往北走边说:“哎呀,你好烦,还走不走了?” 温叶庭便跟上去,口中喊道:“等等我呀!” 两人翻进城里,从芙蓉客栈的后门上楼,见渊之正在房里焦急等待着他们,如释重负说道:“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诶,你受伤了公子!” 温叶庭示意他没事,吩咐道:“渊之,快带花间回御花台吧,时候不早了。”又转向她,说道:“回去暖暖身子,别着凉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马上他许是也想周全地护着她,初冬时分夜里的风那么凉,他背上还有伤……便点点头,关切说道:“你也是,待会儿睡前再换一次药,这几日勿食燥热之物,饮食尽量清淡一些,也别再随意动气。渊之你替我看着他,要是他不听话……。”还有那句“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生生地咽了下去。 温叶庭欢笑道:“好啦,我知道啦,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与渊之一同回御花台了,渊之平日里与那些守卫已打成一片,便没有怎么为难他们,只问了几句就放他们进去了,两人各自回了寝舍。 江宁见她小厮装扮,又如此深夜才归,小声问道:“小石头,你又去干嘛了?晚些时候阿婉姐来查房,我骗她说你更衣去了,还好她信了。结果一直不见你踪影,我那叫一个芒刺在背啊。” 她顾不上太多,只抱歉地回道:“江宁,又让你担心了。姑姑身体不适,我一直放心不下,今日总是心神不定,于是哀求那个面善的小厮带我出去采买药材了。谁知那时天色将晚,好多药房都已打烊,我们跑了几个地方才买齐药材,我又回去给她煎了药,看她睡下了这才回来。” 江宁欲言又止,迟迟说道:“不过,下次若是你有何急事,提前知会我一声吧,这样我才好替你隐瞒。” “恩,事出有因,我太着急了,都忘记这茬了。谢谢你江宁,以后我不会再这样鲁莽了,你不必再担惊受怕,快睡吧。” 江宁点点头躺下了,两人背对彼此,心中也各有思量。 其实江宁一早就发现石径悠不同于寻常女子,心想她绝不是泛泛之辈。可她若不便说,自己也不便去问,只得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妥当,但她平生志愿则是为友尚可两肋插刀,一旦获从誓不相舍。 而此时的石径悠,却心烦意乱到了极致。前世她从未经情事,与军中那些男子也是兄弟相称,一度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不会出嫁的。 如今,她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心绪的牵动,可对面那人,却是别人的心上人。她又如何能将那本该属于别人的爱意强取豪夺过来呢? 何况,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消失的。 “石姑娘,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不会怪你。自从你告诉我,历史记载温叶庭一生无后,我就下了决心,不管是谁,我都希望往后能够有个人陪着他。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也知足了,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 听到花间的话,她眼眶有些湿润,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试图不让泪水从眼中坠落,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迟早会消失的。”花间竟然说出了与她同样的话。 她那含着的热泪,终是随着这句话落在了眉心。 第二十九章 风雨欲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慕华宫中,突闻茶杯迸裂之声,王淼正怒火中烧地指着陶玄驹痛骂道:“陶玄驹啊陶玄驹,你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又在朝野之间呼风唤雨了几十年,好歹也算号响当当的人物了,怎么会被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搞成这幅德行?” 陶玄驹低下头,脸上被茶杯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回道:“州主恕罪!此次属下本来马上就要得手了,但没想到冬青突然出现,我技不如人,何况对方人多势众,我只得落荒而逃,择时而发。” 王淼冷笑一声,“你输了冬青一次,便就如此怕他,哪里还有点练武之人的血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该是你陶玄驹!这三番五次的,我都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已经倒戈了……” 陶玄驹叩首道:“州主明鉴!属下自打离开匪帮便一直跟随州主,多年来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这冬青此次前来还带了一种属下未曾见过的毒,当时一众官兵均被他毒倒,这才导致我孤军奋战,被迫撤离。” “哦?看来冬青这些年也没闲着,许是又研究出什么新的毒术了。其他人呢,可有消息?” “正如州主所料,秦都太子韦筠确实参与其中,恐已与她们结盟。此次护送她们出城之人,除了先前那位神秘男子以外,还有几位骁勇善战的将士之才,临近夜间时探子亲眼所见韦筠与一男子匆忙出城而去,我在打斗时也仿佛看到了神似韦筠之人。” 王淼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命令道:“给我继续盯紧韦筠,不要让他轻举妄动。然后派人追击冬青一行,此次他们倾巢而出也算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指不定还能找到藏匿起来的那些族人。另外,还得留意锦云城内是否有密探,不能让消息传到豫都。对了,我也得警告你,若是再让我失望,拿你的项上人头来见!”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陶玄驹便退下了。 翌日清晨,韦筠与手下便一同回了锦云城,冬青一行便伪装为外出求医的一家人继续往安乡去。 “我们走官道,路过县城的话也不要绕行。”冬青说道。 “这样岂不是羊入虎口?若是在县城里被发现了,逃都没法逃呢。”夕颜不解地问道。 冬青冷笑了下,答道:“现如今王淼必定在各个小道上设置了埋伏,想的便是我们不敢走官道,既然这样我们偏要如此,正大光明从官道去,毕竟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却走那峰回路转的小道呢?到时我们若是遇到盘问,大家放机灵一些,我会服下制好的毒,浑身红肿成片,说是会传染所以才急着去求医,那些官兵必然不会再与我们纠缠。”于是众人便随着官道一路往前。 这边清客一直隐藏在锦云城内伺机而动,她打听到过两日便是王淼的宠妃玉夫人的生辰,王淼将要在后宫为她大摆筵席。 清客便盘算着趁宾客如云之时混进去,而御花台也因此事忙得不可开交,当日需备上当季最为娇艳的鲜花,将整个后宫装饰得美仑美奂才行。 石径悠也随着御花台准备此事,一直没有机会去打探清客的消息,便拜托渊之告知韦筠,帮她留意一下。 这日温叶庭与韦筠正在房间内商讨此事,渊之急急忙忙跑进来,说道:“韦公子,石姑娘想麻烦你派人打探一下清客夫人的消息。” “温兄已告知我此事,我让手下暗中去四处调查了。不过渊之,石姑娘是?” “哦,哦,花间姑娘在御花台以石径悠之名示人,我喊习惯了。” “石径悠?”温叶庭随着又兀自念了一遍。 渊之接着说道,“那我就回去了,最近御花台正准备玉夫人生辰所要用的花,我们简直是披星戴月啊。不知这玉夫人怎么回事,原先说今年不想大动干戈的,结果这临到头却又如此兴师动众了。你还别说,这养尊处优的妃子若一时兴起,便不管怎样都得让她心满意足才行,倒真应了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什么什么就要来……” 温叶庭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无人知是荔枝来!渊之啊渊之,等回去定要让你关在房里多读几本书籍才行,不然旁人还以为我整日苛刻你,叫你干这干那耽误了应有的学习。” 渊之一脸苦相,“哎呀公子,我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头大,就像蚂蚁要钻进脑袋里一样,钻得我是抓耳挠腮,呼天抢地的,你就饶了我吧。我不与你们多说了,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石姑娘,哦不,花间姑娘说让我顺便来看望下你恢复得如何了。” “好得七七八八了,让她不必担心。你快回去吧,若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即可。”温叶庭柔和回道。 待渊之离去,温叶庭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韦筠道:“诶,渊之刚说玉夫人的生辰是何时来着?” “就后日,那王淼还给我送请柬了,让我到时务必前去。”韦筠一边玩弄着身上的玉饰,一边心神恍惚地回答。 温叶庭深思了一会儿,“你说这玉夫人如此受宠,到时前来贺寿之人必定络绎不绝,清客夫人会不会……” 韦筠大惊附和道:“对啊,若她想刺杀,则会想办法混进慕华宫中,可那慕华宫平日里戒备森严,岂非那么容易就能闯入的?但倘若宫中有喜事,那这前来之人熙来攘往,鱼龙混杂的谁又分得清?” 温叶庭又接着说道:“那这样我们得想办法赶在前面阻止她才行,我今夜去趟御花台,问问花间此事的前因后果。原先清客夫人不一同离城我便觉着奇怪,却没料到是想留在锦云城铤而走险。” 月上高楼,温叶庭潜入御花台,躲藏在巍然屹立的假山背后,悄然等待着花间的到来。 一炷香的功夫,温叶庭见远处的她正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往寝舍走来,便扔出一块小石头到她面前。 她听见声响,顿时警觉起来,抬头张望着,温叶庭从假山后探出脑袋,小声说道:“采采,是我。” 她便三步并做两步,迅速走到假山处,见温叶庭正穿着夜行衣,喜眉笑眼地看着她。 “喂,你是真不怕死啊,大半夜的来这里干嘛?”她有些紧张地低声斥了对方一句。 温叶庭拉她到假山深处,一边回道:“这不是几日没见,我来向你汇报一下。” “正经点,伤怎么样了,还疼吗?”她清亮问道。 “那点伤早就没事了。今日渊之说你们整个御花台都在准备玉夫人的生辰,我和韦筠聊及此事时,便想到清客夫人有没有可能趁此机会混进慕华宫行刺。所以就想来求证一下,因为当时她离开时是孤身一人,也没告诉我们她要去哪里,我们也不便发问。”温叶庭揉了下她的肩膀,一边回道。 她身子颤了一下,躲开温叶庭的手,“当时留给我的书信中也只说了清客姑姑会自己去行刺王淼,并未透露行踪和具体计划。但清客姑姑并非肆意妄为,而是……而是因为她被捕后毒伤发作,她不想拖累我们,更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去。所以才让玉茗姑姑给她扎了禁闭针,用来抑制她身上的毒素蔓延,但那针也阻断了心脉,因而最多只能维持半月之久,期限一到人便会香消玉殒。” 温叶庭一愣,结巴回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夫人理应不是那种意气用事之人,没想到她如此坚贞不屈。” “但冬青前辈以为如果她落入王淼手中,必定会被折磨致死,所以哪怕她命在旦夕,也不想让她身首异处。这才让我们想办法从中阻拦,可是我这整日被困在御花台,真是心余力绌。” 说罢她脸上已是愁云惨雾,温叶庭安慰道:“可是若夫人既已下定决心,估计也是九牛拉不转,你应当了解她的心性。” 她深深叹了口气,“正是因为知道她向来倔强,这才觉得有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无法纾解……” 温叶庭知道她的担忧,关怀备至地说道:“你别担心,到时我和韦筠都会前去,我们一同想办法让清客夫人逃脱。你好生休息一下,这种事情就不要那么一丝不苟了,尽管使唤渊之,让他替你多分担些。” 她笑道:“你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欺负人家渊之,他可比我还忙碌。” “哦是吗?那改日我要好好犒劳一下他,毕竟他这既要鞍前马后地传递消息,又要在这御花台含辛茹苦地做工。” “算你还有点良心。你走吧,我也回寝舍休息了。”她说着往寝舍那边瞥了一眼,确认路上没人。 温叶庭点点头,便飞身出御花台,她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入神了,那远处缠绵的黑夜如同被墨染尽了的白昼,似是光亮却又不是光亮。 “看来那传说中的大战,恐怕就要来了。”她心底暗自说道,“得想办法混进那筵席中一探究竟才行。” “何出此言?”花间感到疑惑,浅浅问道。 “不管此次王淼是否亡故,这一劫早晚都会来。只是若此时王淼一死,蜀州的归属便是症结所在,那这战争就会来得更快。倘若两都能达成共识,继续让王淼的后人继位倒也罢。但此时断肠草之事已出,就会在两都心中埋下不满的种子,我想没有谁会再任用疑人,为君者向来如此。” 说完,她低下头沉重地叹了口气,如何才能既让王淼殒命,又能阻止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呢? 第三十章 暗藏杀机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温叶庭回芙蓉客栈的路上,思绪万千,心乱如丝。虽说这击杀王淼乃是大家最终共同的目标,但毕竟钢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他们现在都尚未掌握确切的证据足以撕开王淼丑恶的嘴脸,而两都百年繁华均以蜀州为桥梁,且现在已是暗潮涌动,倘若王淼此时溘然离世,还不知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但在花间面前,他又不忍告知这个事实,只得先顺应了她的言语。 可是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以卵击石,那若是到时有刺杀王淼的机会的话,自己应该出手吗? 回到客栈,韦筠还在等他,见他怏怏不乐的样子,开口问道:“温兄,可是花间姑娘说了什么,你为何如此萎靡不振?” 温叶庭抬眼,“韦兄,假如王淼真的被刺杀了,你说这蜀州该何去何从?” 韦筠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温兄,有些话你莫介意,这确是陈年旧事,与你无关。实不相瞒,我太祖父与当初的蜀州州主王焱幼时便就相识,后两人结为莫逆之交,后传言王焱睡梦中猝死,我太祖父乃是肝肠寸断,寝食难安。而那时豫都与我秦都摩擦加剧,豫都在北方大肆扩张,几次三番已临近我秦都边境。我太祖父疲于战乱,不愿生灵涂炭,以为人各有志,而他只想把秦都这片江山保卫下来即是,至于豫都要如何开疆扩土,他先前并不在意。可王焱辞世之后,听闻豫都想要借机侵占蜀州,我太祖父便有些心动神移了。他知王焱志向,虽不求一统此天下,但也绝不拱手让江山。所以我太祖父这才出兵应战豫都,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替王焱守住蜀州,于是两军均在蜀州交界处安营扎寨,势力也旗鼓相当。没过几日,王焱的胞弟王端前来求见,祈愿我太祖父撤兵,称他已说服豫都,将锦云城作为两都的贸易之地,这样可达成南北互通有无,共同繁荣。而蜀州也会继续维持先前的局势,不会再被卷入纷乱之中。我太祖父一听自然大喜,但也好奇王端是如何劝退当时八面威风的豫都的,可王端却闪烁其辞,只说蜀州今后将会竭尽所能辅佐秦都,但蜀州并不会成为哪国的藩属,更不会建都。我太祖父想着既已如此,便没再追问,当即下令撤出蜀州,豫都则也紧随其后,蜀州这才风平浪静,有了这近百年的繁荣昌盛。” 温叶庭目瞪口呆,原来当初这蜀州百年盛世的背后竟还有这等波澜壮阔,可父皇却从未向他提起过。 于是问道:“可你的太祖父知道这蜀州已经不再是故人王焱的蜀州了吗?若王焱泉下有知,这蜀州实则已是千疮百孔的腐朽之地,他真的会听之任之么?” 韦筠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哎,这些年以来蜀州与秦都一直安堵如常,所以连我都不曾怀疑过蜀州州主会将断肠草暗中输送给秦都,造成如此灾祸,你觉得我父皇会相信吗?所以我必须得找到铁证,能够证明这王淼狼子野心,不得不除,这样我父皇才会同意对蜀州拔刃张弩,那么这蜀州也许才能变成我太祖父想捍卫的蜀州。” 温叶庭心中一惊,这样看来到时秦都不会对蜀州置之不理,那要是豫都再横插一脚,这蜀州定然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两都之争在劫难逃。 看来这刺杀王淼,对花间她们来说倒是事不宜迟,可对秦豫两都来说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眉头紧锁,提议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去赴宴。若是清客夫人真的想要动手,估计当下大家也是猝不及防,成败与否也就在那一瞬之间。假如她成功了我们便出手助她脱身,至于后续蜀州将何去何从,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假如她未一击致敌,你则按兵不动,因为王淼知晓你的身份,你不便在那种情况下趟浑水,就由我来暗中协助她,尽力让她逃出生天。” 韦筠点头表示赞同,“到时我会另外帮你准备一份请柬,我的位置应该会比较靠前,你与我分席而坐,这样方便行事。我会派手下掩护你,若是局势不妙,你也好明哲保身。” 两人相望,一言未发,心中却都如明镜。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何能安寝千万间? 终于到了玉夫人生辰当日,御花台上上下下从早便忙得不可开支,一同前往慕华宫摆弄花枝,为晚宴做准备。 石径悠与渊之也不例外,一直到申时才总算完事,便都暂时坐在后院歇息。 “石姑娘,今夜宴席你打算怎么混进去?需要我帮忙吗?”渊之轻声问道。 她顿了一会儿答道:“周小小是礼部尚书的爱女,今日她父亲会前来,到时她应该也会去。我看能不能拜托她带我进去见见世面,若是她不同意我便乔装成侍卫,到时你帮我把风就行。” “好,我听说御花台的人待会儿就要撤走了,你得尽快安排。”渊之提醒道。 “恩,我这就去找她。”她说罢便起身往外走。 只见周小小已经拿着绣衫罗裙、锦衣玉带,正在同阿婉说自己今日不回御花台了。 她走上前去,拉过周小小,问道:“小小,你是不是要去参加玉夫人的晚宴呀?可以带上我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参加过这种盛会,有些好奇罢了。” 周小小想了一下,回道:“可以啊,刚好我现在没空回府中,正愁没有丫鬟替我梳妆打扮呢,不如你今日便伺候我一下,到时晚宴就作为我的下人前去。” 她听到这话虽有些不快,但毕竟自己有求于人,倒也顾不上什么了,何况当丫鬟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伺候人罢了,便答道:“成交。” 说罢两人便找宫中姐姐借了一间屋子,开始替周小小更衣。可她自小便对这些一窍不通,平时练武哪里有空梳云掠月,而且这梳妆又十分费工夫。她只得向花间求助,可无论花间怎么细心一字一句地教她,她拿着周小小的头发怎么盘都弄不好,看得花间此时恨不得能自己上手整理,直呼:“石姑娘,救命,我看不下去了!” 于是她有些手忙脚乱,惹得周小小频频恼怒,“石径悠,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弄得我头发痛死了,你不是存心报复我吧?” 她只得连忙道歉,心想这小祖宗还真是不好伺候,这丫鬟也是技术活啊……半个时辰过去,还好紧赶慢赶弄完了,她便出门去等候。 突见江宁从那走廊中探出身来,正在朝着她招手,唤她过去。 她走上前,不解问道:“江宁,你怎么还没回御花台,莫非你也要参加夜宴?那早知道我就拜托你了,我在周小小那儿把上辈子的苦都吃过了。” 江宁却笑不出来,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缓慢说道:“我哪儿有什么资格去这等盛会,我在等你所以没跟她们一起回去,那个宴会你可以不去吗?” 见她神色凝重,说话语气也一反往常,石径悠追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何我不能去?” 江宁叹了口气,又拉着她走了几步,张望四周,空无一人,便尖细着声音回道:“我觉得今晚可能会出事。你知道我家是做火药生意的吗?我前几日回了趟家,见我爹神神秘秘的,就问他可是最近又背着我娘去哪里喝酒了。他架不住便告知与我,以往锦云城需要军火都是由他按时按期配送,结果今日却临时通知要紧急加量准备一些,直接送往慕华宫,而非兵部。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哪敢多问,只得依例办事。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可能就是慕华宫想要制作一些烟花爆竹什么的,趁玉夫人生辰热闹一下罢了。但我今日来布置花枝时,走到晚宴的厅堂,却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她惊愕失色,迟疑道:“不会吧?这厅堂到时坐的可都是达官贵人,谁会如此胆大包天在那里埋火药?” 江宁作势“嘘”了一声,继续说道:“小点声,你相信我,我自小便和火药打交道,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因为我去的时候还未放置花枝,所以我一闻便知个大概了。后面整个厅堂都被花枝包围后,那味道便被花香掩盖住了,一般人更是难以察觉。我原本不想多事,可我听阿婉姐说你要跟周小小去赴宴,所以我思前想后,不愿让你成为那池鱼幕燕,这才来劝你。若是我错判了那自然最好,可若是……我可能会悔恨终生。” 她听罢惊魂未定,许久后说道:“江宁,感谢你告知我此事,那现在还有办法把火药撤出来吗?” 江宁摇摇头,回道:“我当时趁布置时观察了下,地板有撬动的痕迹,想必是把火药埋在了地底下,必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把地撬开。况且……况且这事应该是官家所为,至于有何目的我不敢揣测,只是如果今夜真出事了,希望那里面不要有你。” 她缄口无言,江宁见她面露难色便也懂个几分。 “江宁,对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来不及向你解释,但今夜我必须得去。”她望着那远处的厅堂,气冲志定般回道。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制止这火药的燃烧。 何况,那厅堂里坐着的还有无上皇,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他出意外,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职责,也是她义不容辞的使命。 第三十一章 布下死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这边温叶庭与韦筠也收拾妥当,准备分开前往慕华宫赴宴。 进宫后温叶庭一直留意四周,试图找到清客,可一直到了宴会的厅堂,也并未见可疑之人。他心想莫非猜测错了,其实清客夫人今日并不会出现,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敢放松警惕,便与韦筠隔道相望,各自心领神会。 韦筠正坐在厅堂上方的左侧,离王淼的正桌一阶之隔,温叶庭和韦筠的手下则混在厅堂下方左侧的各官员之中。宾客纷纷落座,下人便把佳肴依次奉上,可王淼与玉夫人却迟迟没出现。 温叶庭正觉百无聊赖,见花间跟着一位小姐走了进来,乖巧站在了他的对面。他抬眼看她,她却一直低着头,只用藏在袖口的手指迅速地向下指了指。 温叶庭心觉诧异,莫非是这地有何异样?便故意用手肘把杯子碰倒落地,自己则佯装拾取之时观察了下地面,乍眼一看这地与其他各处并无什么不同,但奇怪的是这地砖似是新敲上去的,还有些细小的缝隙。 温叶庭实在不解,又起身望向她。她捋了下耳畔的碎发,又趁机给他比了个向下的手势,仿佛还是在暗示他地下有疑。 后来她心生一计,俯身给周小小斟茶,却假装手滑,将茶水洒了一地。 周小小回头瞪她,她抱歉地笑笑,蹲下身却不急着擦拭,又给对面的温叶庭指了下地上的茶水。 “难道花间是想告诉我要以水泼地?不然这好好的,为何要故意把水倒在地上呢?”温叶庭心里想道,于是也照做不误,斟酒时,趁众人不备借机往地上一摔,也俯身往下去。 这时地面有些异样了,那酒洒到地砖冲开了一道痕迹,温叶庭用手沾染了些,发现是黑色的粉末被水给凝结了。 温叶庭转念一想,不对,这是火药残留的粉末,原来这地底下埋了火药,所以花间才会一直示意他当心脚下。 可这厅堂里不止有蜀州的朝廷命官,还有秦都的太子韦筠,王淼为何要做如此胆大妄为之事?况且一会儿他与宠妃还要来参加筵席,若是发生爆炸对他也是亲者痛,仇者快,何至于斯? 不过当下处理掉火药才是正事,否则这大量的火药一旦爆炸,这厅堂内所坐之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正百思不解时,王淼从门外踏进来,陪同在他身侧的则是陶玄驹。众人便起身恭迎,他阔步走到正桌前,举起酒杯向堂下各位致意,便落座了,陶玄驹则站在王淼的右侧,与韦筠近在咫尺。 韦筠听得王淼问身旁的宦道:“这玉夫人怎么还没来?平日里拖拉也就罢了,今日此种场合可不行,快去催促一下,以免失了礼数。”那宦官便退下了。 王淼又转向韦筠说道:“多谢殿下前来,真是蓬荜生辉。拙荆无知,怠慢了,还请殿下见谅。” 韦筠也举杯示意,“这玉夫人想必也是出尘脱俗,女子梳妆花费些时间也是自然,我这佳酿珍馐享用着倒也痛快,州主不必介怀。” 于是宾客们便又开始推杯换盏,正觥筹交错间,只见门口一蒙面黑衣人用刀架着玉夫人的脖子,跌跌撞撞地矗立在门外。王淼却显得神色自若,从那正堂上站起身来,陶玄驹则站在一旁。 玉夫人的发饰早已散落,披头散发凌乱不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慌张喊道:“救我!” 众人大惊,侍卫便上前将她二人围住,随后她们一步步地往里走来。 “是姑姑。” 她听到花间的声音,又看那人确与清客身形相仿,于是不敢打草惊蛇,便只能定在原地,望着她。心想道:“清客姑姑怎么会劫持玉夫人呢?她这是何意?” 她转念又想,若是能够趁机将众人引出厅堂,那这埋藏着的火药便也无用武之地了。 于是她趁大家注意力都在那玉夫人身上,不经意地随手拿起一颗无名子,用力弹射在面前的侍卫腿上。 那侍卫腿受击,一下扑倒在地,连带着门口的侍卫也一并摔下。 顿时几人趴在清客的面前,阻住了她前行的道路。她也将计就计,一边从门口往庭院里退,一边高昂说道:“都离远点,刀可没长眼。” 侍卫便沿着庭院将她们整个团团包围住,但都不敢靠近,众宾客见此场景也不敢声张,都立起身来往外探察。 王淼想到若是她不进门来,这火药必定是用不上了,只得急着命令陶玄驹前去。 韦筠更是如坐云雾,给温叶庭使了个眼色,温叶庭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王淼站在堂上,高声开口道:“来者何人?挟持玉夫人可是死路一条,你可知道?” 那人淡淡答道:“无名之徒,但求取你一命。” 王淼听罢轻蔑一笑,便下令官兵上前,陶玄驹也顺势跃身而起。 那玉夫人大惊,王淼居然丝毫不在意自己还在贼人手中,三言两语间只顾捉拿此人,便也不管不顾,欲挣扎脱身。 那人见玉夫人奋起反抗,四周全为侍卫,随即手中刀落,在玉夫人的肩上砍了一刀。然后将她推向涌上的侍卫,并未伤她性命,而是借机飞身至屋顶,陶玄驹便追了上去与之交战。显然,清客不是陶玄驹的对手,只能勉强接住他的长刀,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顿时厅内乱作一团,众人都不管不顾地站起身来,王淼便着急忙慌地走到了门口,观察着屋外的动静。 她也有些蠢蠢欲动,王淼就在不远处,若是突出人群重围去刺杀他也不是毫无胜算。 她正犹豫是否要动手,霎时间,只见门口处一华丽着装的人猛然冲向王淼,用手中的匕首扎进王淼的后背。 王淼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众人这才看到他身穿软甲,刀枪不入。而身旁一些看似文弱的书生从衣间拔出长刀,也纷纷上前护在王淼的身旁。 一人用长刀架在那刺客的肩上,挑起来他的脸,下巴上还留着淡青色的胡茬。 “这谁?”她正犹豫着是否要搭救此人,只听得花间回道:“面生得很,我也不知。” 王淼瞟了一眼那人,眼神中有些意外,也有些轻蔑。开口说道:“你居然还没死,可笑。” 那人冷笑几声,正欲说些什么,王淼抽出身旁侍卫的刀,刺向那人的胸膛,只见一刀毙命,一命呜呼。 看到这边又出状况,温叶庭便趁机溜到门外,藏在侍卫中间,向屋顶的陶玄驹暗中射了一刀,给了清客一个逃脱的时机。 于是清客便从屋顶跃下,陶玄驹则紧随其后。 王淼见状,下令将堂中各人疏散,那周小小已吓得花容失色,石径悠便去扶起瘫坐在地的她。 随后,王淼转向韦筠说道:“殿下,今日让你受惊了,实在惭愧。此人乃是十恶不赦的江湖刺客,不知他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敢来这里造次,还望殿下莫见怪。” 韦筠点点头,作惊恐状说:“州主,你州内事务自行处理即可,我不便过问。这天色已晚,出现此事大家也都惊魂未定,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也往外走。 她将周小小扶往礼部尚书处,他二人眼见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便互相搀扶着,只听得周小小哭道:“爹,我想回家,快点!” 两人便阔步走开,众人皆作群鸟散。 她看了一眼屋外的温叶庭,两人才知这宴会从头到尾便是一个局。 来参会的所谓官员和城中显贵,大多都是影衣卫扮成的,且入座后是分列两侧各处,确保能够及时控住整个厅堂。王淼在厅堂底下埋上火药,便是知道若有人浑水摸鱼,而他没能掌控住局势的话,就下令各处的影衣卫炸它个措手不及,自己则从正桌后的屏风处逃走。 这个局,显然不只是为了防备刺客,还冲着堂下坐着的韦筠。 一旦韦筠插手此事,他便会借机拼个鱼死网破,以火药相胁。倘若韦筠不幸罹难,也可对外谎称是刺客所为,自己也折损不少得力干将。 幸亏的是,此次未能如王淼所愿。 他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见四下无人,温叶庭低声问道:“采采,刚劫持玉夫人的是清客夫人吗?那刺杀王淼的又是何人?” 她摇摇头,“逃走那人身形倒与姑姑相差无几,但刺杀那人我也不识,但我也不知为何姑姑会与此人联手。” “暂且不说了,我们先去与韦兄汇合,我想他必须得回趟秦都才行了,王淼对他已起杀心,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温叶庭说罢,便拉着她快速离开慕华宫。 没曾想两人行至一棵树下时,却看见地上隐约有血迹,温叶庭心生警觉,小心上前查看。只见清客正躺在树下,身受重伤,血流不止。 她顿时慌乱,欲前去扶起清客,见树下那人又强撑着拿起袖剑,她便吞声忍泪地说道:“姑姑,是我……” 远处官兵正四处搜寻,温叶庭立马背上清客,对她说道:“我先带夫人出宫,你想办法脱身,我们在原先藏身的地方汇合。”说罢便跃身翻墙而出。 她便故意发出动静,引得官兵往其他地方追去,然后趁机逃走了。 众人在房里围坐一堂,清客已是气息奄奄。 她低头靠近清客,听见清客开口杂乱问道:“成功了吗?” 想必清客当时顾着与陶玄驹周旋,并未观察到屋顶下那人的决绝,所以她不知是否该如实相告,游移了下,清客见她如此倒也明白了,继续说道:“果然没有那么容易,那他怎么样了?” 她定住心神,“死了。” 清客眼里仅剩的那点光也黯淡下去,痛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轻轻握住清客的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她许久没有看到过如此热烈又汹涌的泪水了。 清客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交与她,转而说道:“花间,姑姑一向对你辞色俱厉,在你面前甚至很少笑过,你不要埋怨姑姑。我不敢对你和颜悦色,怕你会因此得意忘形,便就习惯了严苛待你。是姑姑错了,是姑姑自以为是,你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因为几句该有的夸赞就忘乎所以呢?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多对你笑笑,好几次想摸摸你的头,鼓励你没关系,但又碍于情面没能如此。若是给我重新再来的机会,我想我可能还是做不到像玉茗她们那样,但我会尽量,尽量对你再温柔一些,在你欢欣鼓舞的时候同你一起开心,在你怏怏不乐的时候选择慰勉而非置之不理。原谅姑姑这次要先走了,剩下的路还很漫长,但愿你今后不会再经历此等别离。”说罢清客胸前的血又不停流淌出来。 她感受到了来自身体深处花间的悲伤,眼泪不自觉地就流淌了出来,梨花带雨般地拼命摇头,哭道:“姑姑,花间从未责怪过你……” 清客艰难地伸手摸摸她的头,拜托道:“花间,姑姑有一事相求,若你们能找到那人的尸骨,请将我与他葬在一起,还有刚给你的那封书信,你看后便知我今日之事缘由,到时也在坟前念给他听吧。今生君恩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话音刚落,清客便合眼,命染黄沙。 第三十二章 离人自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瞬时间,她听见心底深处的花间悲恸欲绝,大放悲声。自己的眼中悄然间也满是热泪,夺眶而出,顺着那白皙小巧的脸颊掉落在她的手背。 温叶庭触目伤怀,但又不便多言,于是出门去,偏着头观察着她的动静,眼里含着心疼。 不知哭了有多久,直到她觉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喉咙也都沙哑,顿觉天旋地转。 “花间,我会替她报仇的。”许久,她笃定地说了这句话。 那边除了哀伤还是哀伤,再没有多余的话语。 她便坐定,将清客的遗容整理好,小心打开那封书信,信中写道: 周郎,见字如晤。 十八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那般执迷不悟,让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当年你文采斐然,名震京师,风头一时无两,多少佳人倾倒于你的笔下,又有多少文人墨客争相与你切磋,因此你也受到王淼重用。 可你为人刚正不阿,不愿与那些巧言令色的庸才同流合污,朝野之中党派各立,而你却同为公敌。 后有人故意告知你王淼劳民伤财,不惜屠村之事,惹得你力排众议,直谏不讳,也因此被王淼以犯上之名判刑,扔进了乱葬岗。 你不知道吧,我其实并非偶然路过意外将你搭救,而是特意暗中前去,我欣赏每一个不惧黑暗敢于开云见日之人,何况那个人还是你呢?可惜的是,将你带回御花台医治好后,没过多久我便不辞而别了,这一走,竟有十八年。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你隐姓埋名,在这锦云城里等了我十八年。 我刚回锦云城时,看见你在御花台门口徘徊却不敢相认,一旁卖花包的大娘见我望着你目不转睛,便告诉我你每日清晨都会出现在此处,无论骄阳似火,还是大雨滂沱。 她原先问你在等谁,你却只答等一心上人是眼前人。 我犹豫过很多次是否要去见你,可又因为知道自己的使命而止住了脚步。在我生命的最后几日,我想着偷偷看你一眼,也算是此生不留遗憾了。 却没想到这次被你发现了,我没再逃跑,甚至内心有丝不应当的庆幸,庆幸被你发现,又庆幸我得偿所愿。 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你为我出谋划策,与我同生共死。 我会永远记得你所说的那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怎奈翘首十八载,但愿来生共花枝。” 倘若你我有幸能再重逢,我便想把这些话说与你听。但若是我们奈何桥相见,我便会把这悬悬之念化骨刻心,待有来生再去寻你。到时我会采撷一朵梅花,赠与你。 她读完信,又潸然泪下,久久沉浸在那巨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代,背负着痛苦的人也还是那么多。她原以为百年前的繁华与和睦是真的,现在看来全是一纸荒唐。 她站起身来,想去寻那人的尸身。 温叶庭知她念头,便一同往郊外的乱葬岗走去,一路无言,温叶庭瞥见她的脸上泪痕尚未干透,神色却异常笃定。 行至城门口,却见城墙之上吊着一具尸体,她定睛一看,便是那人,周围还有几个巡逻的官兵把守。 她没想到王淼竟然还要在这人死后如此折辱他,怒从心头生。 温叶庭上前将那守卫引开,她则找来推车把那人的尸首推到城外一棵大树下隐藏。后温叶庭又回到客栈,派人将清客送至城外。 众人寻到一处幽谧之地,便开始安葬那两人。 她按照花间的指示,在坟头插上一枝腊梅。随后拿出书信借着烛光朗读,温叶庭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读罢,她将那信件用火点燃,烧在了坟前,便起身欲离去,却哪料折腾一夜又心如刀割,险些没站稳。 温叶庭吓得急忙扶住她,轻声说道:“采采,我送你回去。” 她此时听到他的声音,感觉憋在心口的那股委屈之意蔓延开来,便又泪如泉涌,迈不开步伐。 “采采……”温叶庭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又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只得揉了揉眼睛,重复着说道,“今日你所受之痛,定会讨要回来。” 她没有作答,此时的花间想必已经悲不自胜。两人便往御花台去,此时东方天际已逐渐泛白,大地也开始光亮起来。 渊之在御花台门外连宵彻曙地等候着,见她一直未归心急如焚,怕她被巡逻的守卫给发现。 远远看见她与温叶庭朝这边走来,连忙上前,说道:“公子,你们可总算是来了。听说慕华宫夜里出事了,御花台也惶惶不安,众人都提心吊胆的。我怕石姑娘回御花台时会引人怀疑,便一直守在门口,走吧,现在快进去,趁大家还没醒。”说罢便前去给她开门,温叶庭目送着她进去,与渊之交代了几句,便回客栈了。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江宁,见她终于回来了,眼睛泛红,不住问道:“你没事吧?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听说昨夜宴会上有刺客,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快让我看看,你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却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宁也明白她兴许是有什么苦衷,只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就好。不过,你许是还不知道,夜间主事回来了,召来花吏集议。我因为担心你便没睡觉,在庭院中徘徊,无意中听到玉夫人好像失心疯了。”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她更觉得惊愕,问道:“啊?怎会如此?是中毒了还是……” 江宁面露难色,只轻微地摇了下头,“应该不是,听说那刺客伤了她一刀,但其实并无什么大碍,太医前去处理后就离开了。结果没想到的是,她不让婢女梳洗更衣,还大吼着把所有人都赶走,瘫在地上坐了一个时辰之后便开始胡言乱语,疯疯癫癫。于是婢女又赶紧叫来太医,一把脉才知她脉象尽乱,人已神智不清。这才让众人集思广益,主事便回御花台来想办法了。” “难道是因为她在众人面前衣冠不整,又被州主弃如敝履,这才心如槁木,歇斯底里吗?”她细声说道,又觉凄凉。 那玉夫人虽说心高气傲,但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没想到却因人心二字而冰消瓦解。 江宁感慨道:“许是如此。毕竟她自小锦衣玉食,出身名门望族,后嫁入慕化宫又得万千宠爱,自然是犹如经不起霜打的娇花。只是我没想到,州主在那种情况下居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保全玉夫人,而是顾着缉拿刺客。换作我是玉夫人,本身已是命悬一线,但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的枕边人却无动于衷,必然也无以承受,说不定直接香消玉殒,不留念想。” 她没再作声,只觉悲怆,心底叹道:“所遇非良人,何苦误终生。” 躺在那光亮之中,她却觉得自己好似身处深渊。她试图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仍浮现一片血泊,按说比这更惨烈的场景她也见过不少,如今为何会觉得有些恐惧呢…… 想着想着,她疲乏地睡了过去,睡梦之中隐约听见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随后又响起了江宁的声音,和那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中也掩盖不住的惊慌。 门外来人正是御花台的主事,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似在睥睨着众人,只沉着地喊了一句,“让她起来!” 她睁开眼睛,只见门外簇拥的又何止寥寥几人,前来的除了花使们还有不少守卫。 江宁的手紧紧扣着门框,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都充血了,但还是试图阻挡着那想要冲进来的人。 她立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局势,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底却平静得很,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要保持一贯的镇定。 于是她轻轻挪开江宁的身子,只见江宁眼中除了担忧还有深不可测的害怕,想必这事情会很棘手。 主事瞥了她一眼,高声地问了一句:“你就是石径悠吧?” 她很快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一声。 “你昨晚去了哪里?”这句话从主事口中说出来,却一丝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好似只是在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罢了。 她大脑飞速地运转,马上编出一个借口,“昨晚宫里出事我受了惊吓,强撑着走出慕华宫后,没几步便晕厥了过去。大半夜行人稀少,所以天明时分才被一个好心人叫醒送回了御花台。” “哦?”主事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显然是不太相信她这套说辞,只威严地接着说道,那神情看似是在面向她,又看似是斥责在场的所有人,“从今往后,所有人一律不许离开御花台。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想浑水摸鱼,连累我们御花台,我定会让她粉身碎骨,死不足惜。” 说完之后,主事又走近了几步,她略显高大的身影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俯下身来,低声说道:“你最好是别让我逮到。”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这话听得她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虽说自己也不是那种胆怯之人,但在此刻却还是感觉到毛骨悚然。 但她表面还是不露声色,没有显露出什么来。 “她不会已经心生怀疑了吧?”花间也被这话吓得不轻,有些迟钝地问道。 她先关上门,双眉紧蹙,“不知。但自从我进御花台以来,总共也没和主事打过几次照面。后来她又进宫去了,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才是。” 江宁见她脸色有些惨白,连忙扶她坐下,松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看那架势我以为她要对你怎么样呢,还好,还好只是禁足而已。” 她点点头,看来这御花台也如同虎穴,自己今后还得如履薄冰才是。若是得罪了那主事,想必就更难靠近王淼了。 第三十三章 前往豫都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慕华宫中,陶玄驹正向王淼禀报道:“州主,逃跑那人确是清客,她中了我几刀后,我见她大势已去,便故意让她逃走了,心想看能否钓出其他人。果真我追过去发现只有一滩血迹,有人将她救走了。” 王淼深以为然,“看来这锦云城内果真还有人在帮她们,当初你在拦截她们的路上没见到清客,我便觉着诧异,没想到她还真痴心妄想着能杀掉我。也多亏了她,我才知道原来这锦云城内已是危机四伏,我也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陶玄驹小心问道:“州主,你说帮助她们之人会是韦筠吗?先前她们一行人逃出锦云城时,韦筠也恰巧出城了;今夜这清客最后被人搭救,这韦筠刚好也在宫中有机会出手。如此种种,我怀疑这韦筠,甚至秦都,对蜀州的信任已经土崩瓦解了。” 王淼冷笑一声,“玄驹啊玄驹,你莫非才看出来他并非善类吗?先前他莫名其妙跑来慕华宫缠着我饮酒,你还真以为他是想与我叙旧吗?可笑!这些黄毛小子以为自己能言善辩,便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谓是自作聪明。不过现阶段秦都应该还未察觉,不然恐怕这陛下早就向我兴师问罪了。许是韦筠还没找到什么很重要的证据能够扳倒我,他父皇又一向妇人之仁,韦筠这才一直在锦云城内蓄势待发。你近日务必给我盯紧他!看他最近都跟何人来往,或许还能找出那族群的下落。” 两人正交谈间,一宦官呈上飞书,王淼看完,发怒地将那一纸书信揉成团,扔到那火盆中。随后忿恨地骂了一句:“这豫都真是喂不饱的狼!” 陶玄驹立于身侧,纳谏道:“州主,不如我再派人送些断肠草出去吧,否则这断肠草贸易一中止,恐怕豫都会来兴师问罪。” 王淼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粗气,“秦都的太子还在锦云城等着我给出解毒之策呢,我又如何能在他眼皮底下继续贸易?况且他现在也对我起了疑心,倘若被他抓住了把柄,那蜀州必定会掀起一场大战。” 陶玄驹想罢又说道:“眼下也只能使个缓兵之计了,先照常给豫都送去种子,不让他们察觉出异常。” “行,这事还是你来办吧,非常时刻,务必小心些。” 陶玄驹恭敬拜道,便退下了。 等陶玄驹走后,王淼沉重地叹了口气,心想着也不知这韦筠是如何与她们结为同盟的,不过现在看来韦筠还不知道她们与我有何纠葛,否则应该早就将她们保护起来,自己再派兵北上了。若有人参悟她们的秘密,理应没法做到不为所动,恨不得立即占为己有,哪还能让她们虎口拔牙呢? 御花台接到命令,三日后挑选出豫都所需的名贵花束,派出两人与宫中侍卫一同护送至豫都。 此消息一出,她便知道机会来了,但得水到渠成地获取到这个机会才行,以免引起那主事的疑心。 她很快就打听到,以往这个任务都是由御花台中资历最浅的花使去完成的。毕竟这也算不得一个好差事,长途跋涉不说,一路上也免不了个磕磕碰碰的。 所以,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在她与江宁、周小小三人中挑选两人。 如她所料,主事并没有派她去。 “这,莫非真是我暴露了?”她觉得不解,自己这些天来也没有什么动静啊,怎么突然就被盯上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混进那送花的队伍里才是。她猜测这周小小必定不情愿去做这苦差事,自己得找个时机让周小小主动将这个任务交给她。 午后,众人在花圃处行事,她便趁机同江宁攀谈道:“江宁,你过两天就要去豫都了是吧,得注意保暖啊。” “对,这个时节恐怕豫都已经是大雪飞扬,千里冰封。”说完江宁叹了口气,“这次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除了这个你还得小心,我听说啊……”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江宁的耳边嘀咕着。 果不其然,一旁的周小小坐不住了,往她这边挪了几步,有些紧张又气势汹汹地说道:“喂,石径悠,你别吓唬人。” 她停下没有作声,只观察着周小小的神情,眼见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此时她便知道,这姑娘肯定上钩了。 夜间她正准备入寝,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一个人影映在窗上。很快,传来周小小的声音,“石径悠,你睡了吗?” 她佯作睡眼惺忪,朦胧地回道:“谁啊?” “是我。”周小小有些恼羞成怒,自己被吓得睡不着觉,没想到这始作俑者却在安心睡大觉。 她打开门,周小小一脸疑惑,“白天你说那个是什么?豫都有什么?” “哦……”她先是假装松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也不是豫都有什么,我只是早先听人说过,这北方土地贫瘠,流匪作乱,时常会打劫过路人。若是再遇上几个千金贵体,也免不了被掳去当压寨夫人。” “啊?”周小小自出生以来连锦云城都没出过,自然是不知道这江湖险恶,连忙又问:“可是他们不怕官吗?” 她瞥了一眼周小小,有些无奈地说:“小小啊,那路上天高皇帝远的。别说几个侍卫了,就算是朝廷命官,想必他们也不曾怕过。” 周小小脸都吓青了,“这,怎么也没听以往那些人提起过。” “若她们如实相告,还有人愿意去吗?” 周小小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拉着她的手,“那我不去了,你能给我想个办法吗?” 她摆摆手,“这个我能有什么办法,主事大人的命令谁敢不从?” 她说完观察了一下周小小的神色,果然面如土色,又接着说道:“不过,像你这样娇贵的身子,最好还是不要去了,万一落下个病根可就划不来了。” 这一话点醒了周小小,她双眼放光,“对啊,要是我身体抱恙,再让爹爹去给我求求情,主事应该就不会让我去了吧。” 她没再多言,只说:“还得有人替你去才行啊。” 周小小抬起头来看着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别人她不好得罪,这石径悠她倒是没放在眼里。 看着周小小离去的背影,她觉得胸有成竹,拿起一杯尚还温热的茶品了几口,却也以为茶香四溢,好喝得紧。 “石姑娘,万一这主事还是不让我们去怎么办?”花间的疑问生出。 她轻笑一声,摇摇头,“不会的。按照惯例,本就该由花使前去,这周小小一撂挑子,剩下的人选自然只有我了。若是主事一意孤行,非得将我排除在外,这底下的人会怎么说?当然会问,凭什么石径悠不去?到时,难办的可不是我,而是身居高位的主事,众人定会以为她对待下属不能视同一律。长此以往,难免失了人心,对她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哦……”花间恍然大悟,“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她周小小金枝玉叶,拈轻怕重也是情理之中,不怕遭人闲言碎语。” “没错,你就等着看吧,这豫都,我非去不可!”说罢她将茶杯紧紧地握在手中,用力得指节分明。 她心中想道,除了要搞清楚这御花台送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以外,她还得想办法阻止豫军压境才行。 否则,死的就不止王淼一人了。 不出她所料,很快便传来指令,让她与江宁二人在翌日前往豫都。 由主事亲自挑选的花枝,在当天夜里送到了花库,让她们进行清点。她仔细查看了一番,这花枝并无什么异常,心中不免疑虑,“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谁知到了护送花枝的那日,除了原定的侍卫以外,陶玄驹也来了。看到陶玄驹的那刻,她便知道此次出行并不简单。 若只是寻常花枝,哪里用得上派陶玄驹亲自护送呢? 陶玄驹走到她身旁,俯视地打量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似在拷问着什么。她倒也沉住气,直愣愣地不管不顾,只安心做自己的事,将那花枝依次递上马车。 见她这样沉着,陶玄驹没再多说什么,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侍卫则运送着花枝,而她与江宁坐在马车中,显得穷极无聊。 “小石头,你去过豫都吗?这豫都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穷山恶水吗?”江宁嘟哝了几句,把头伸出马车外,瞧了一眼前方的陶玄驹,又接着说道,“这人看起来面目狰狞的,那脸垮得跟谁欠他几百大银似的。” 她被江宁的话逗笑了,幸亏江宁不知道那陶玄驹却是杀人不见血的杀手,不然恐怕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路,却还没有走出蜀州境内,终是找到一处偏远的客栈落脚。她想着,等天黑了,必定要暗中去查看一下那马车有什么玄机。 月光缀满枝头,四周净是虫鸣的声音。她趁着众人都睡下了,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出来,找到他们运送的马车,小心搬动那花枝,摸索着却没有找到什么。 “你在干什么?”背后传来陶玄驹高亢而又粗犷的声音。 长刀已经指着她的脊梁,若是她敢轻举妄动,想必下一秒那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插进她的身躯。 于是她举起双手,直求饶道:“大人饶命,冬日夜凉,我担心花枝会受冻,特意前来包裹一下的。”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棉条也掉落在地。陶玄驹见状便收起了刀,高声呵斥道:“下次按规矩办事,否则我不会轻饶。” 说罢,陶玄驹拂了下暗黑的衣袖而去,留下她独自在原地不敢动弹,心底感慨道:“还好花间你提醒了一句,这陶玄驹果真警惕性极高。” “不过这也说明马车指定有什么蹊跷,不然陶玄驹怎么会彻夜守候在此。” 她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回答花间的话,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好似有人在唤她。 “采采……” 第三十四章 落花流水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光闪照落地堂,星上仙宫天外天。她回过头,在满是微风的夜里,看见了在那晦暗的树林深处的温叶庭,穿着一身湛蓝色长袍,在月色照耀下,好似一条鱼儿游荡在窗前。 听见温叶庭的声音,她先是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无人,便朝他走去。 还没开口质问他什么,只见温叶庭将长袍脱下,大手一挥披在了她的身上,轻轻地系了一个结,还一边嘀咕着:“夜里凉,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她握着那长袍的衣襟,尚还留存着温叶庭的余温。她抬起头,望着温叶庭那双如清风徐来的眼睛,不自觉出了神。 温叶庭浅笑一下,拉过她的手,走到一处隐蔽之地,悄然说道:“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何在此处?” “哦……”她回过神来,“你怎么在此处?” “自然是来保护你啊!” 她心里想:“谁需要你保护啊……”却沉默着,没有作答。 温叶庭便自顾自地说:“我跟了你们一路,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有些着急地问,“别卖关子啊。” 温叶庭随意靠着树干,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时候知道急了,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会眉飞色舞呢,没想到这么淡定。” 她一愣,“这小子居然在期待吗……男人,真难伺候。” “你们坐的那辆马车不对劲。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看见陶玄驹曾避开你们,弯下腰探身到了那辆马车的底部,但其他几辆运货的马车他却并不在意。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仔细回忆了下,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磕碰,确实没有必要专门去探察马车的底部才是。 “难道,那东西没有在运货的马车上,而是藏在我们坐的那辆马车?”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大家都习以为常觉得货自然是藏在货车上。却没想到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藏在人坐的马车上,这样就算货物丢了也无妨。” “怪说不得陶玄驹刚那么轻易就放过了我,乃是因为我没有找对地方,他还真以为我是来照看花枝的。” 温叶庭点点头,随即又调侃道:“不过采采,为什么你要去豫都不告诉我?豫都可是我的地盘啊。” “啊……”她被这么一问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自己并不想将他牵扯进这些事里,却忽略了这些事本就与他息息相关。 温叶庭见她低着头,脸都憋红了,吓得连忙摆手,“哎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如果有我在,豫都你能横着走了。” 她噗嗤笑了,“怎么横着走?你一个皇子,口气倒不小。” 温叶庭被她一句怼的吞吞吐吐,没想到皇子在她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便站直身子鼓足气势说:“诶,你别看不起我,旁的不说,豫都那些酒楼随你吃个遍。” 她听到这个倒是来了兴趣,直点头,转瞬又想起什么,“诶,就算我没告诉你,你自己不也来了。” 温叶庭嘁了一声,“幸亏我有个好渊之。” 她扶额,心想:“不愧是渊之。” “那等到了豫都,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温叶庭发问道。 她摇摇头,仰头轻声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一是自己也不知道到了豫都能够做些什么,二是她也没办法告诉温叶庭自己想要阻止那还未发生的战争。 温叶庭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想必她来豫都兴许也不只是为了调查御花台到底在派送什么给豫都,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但她没说,他也不好多问。 “去休息吧。”温叶庭拍拍她的肩膀,嘱咐道,说完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他顺手揉了揉鼻子。 她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扔到温叶庭的怀里,面无表情地低声谢了一句。 温叶庭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喊住她,“你刚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啊!”她有些不知所措,高亢地快速又重复了一遍,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温叶庭捏紧了手中的长袍,打算靠着地上的枯草将就一夜,他的手摩挲着那件长袍,那些不起眼的褶皱在他的手中又起又平,如同他此刻的心绪一般起伏不定。 又想起离开蜀州时,他便已经决定此次回都要向父皇讨个说法。韦筠知晓他的决心,主动承诺道:“倘若你回豫都之后有何变故,需要我出手相助,我也可挥兵北上,救你于水火之中。至于别的我也不在乎,只知道我还要同你一起把酒言欢。” 他摆摆手,安抚道:“韦兄不必多虑,虽说我如今在豫都已不能叱咤风云,但至少还没人敢伤我性命。若是豫都确与蜀州狼狈为奸,我会用尽千方百计回锦云城铲除王淼,借此阻止父皇。就算我有什么不测,这豫都内部事务你也不便插手,搞不好还会落得一个干涉别国内政的骂名。” “我说了,我不在乎。我可以接受你我各自为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但我无法容忍你受他人戕害。所以如果你回豫都后出师不利,有性命之忧时务必要告知于我,大不了便是两军交战,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结局了。毕竟假设你都身陷囹圄了,就说明豫都要一条道走到黑,那这战争便是早晚的事。”韦筠反驳道。 温叶庭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此事发生的。你我二人都知倘若豫都与秦都交战,没有哪方有绝对优势,届时水深火热的便是这中原大地的老百姓罢了。为了黎民苍生,我会全力以赴。” 韦筠心领神会,没再多说,只望着收拾行装的温叶庭,却不自觉捏紧了拳头,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公子,你何时启程?”渊之见状轻声问道。 “等花间她们一出发,我就跟随其后。”温叶庭没有抬头,只低低地回了一句。 渊之犹豫了下,继续说道:“公子,渊之嘴笨,说话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但我还是得提醒你,若你再顶撞陛下,他要是龙颜大怒降罪于老夫人可怎么办?况且这断肠草一事本就是秦都与蜀州的纠葛,现在还未有确切的证据牵涉豫都皇室,你要是想复仇那也是冲着王淼去,何苦要如此殚心竭虑地大义灭亲呢?陛下他老人家就算想天下一统,那也是他的宏图霸业,你若横加阻拦,他只会觉得你是对他心怀怨恨,这才吃里扒外。” 温叶庭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回道:“渊之,古人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说我是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便是,但我做不到啊。到时两国相争,受苦受难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每一个人,若是天下都没了又何谈自身呢?所以,我为的不只是大义,也是小我。我阻拦他,也是为了让他迷途知返,不要因为盲目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利而遭后人诟病。” 想到这里,温叶庭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现如今感觉已是内忧外患,一时半会他却难以消解。 东方天际浮起,曙光如水波四散,是个难得的晴天。还好此时的豫都尚未到滴水成冰的时候,虽说这路有浅薄的积雪,但在阳光照射下倒也消融得够快。 又快马加鞭地赶了几日路,离豫都的都城宛中城已不足一日脚程。这几日,为了躲避陶玄驹的怀疑,她一直按部就班地照看着花枝,并未有何举动。 行至一处凉亭,众人停下稍事整顿,“我先去汇报,你们照常赶路即可。”陶玄驹望着身后吩咐道。 众人纷纷点头,她心想道:“总算是给我等到了时机。” 她拿出花间早先让她准备好的药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掌心,趁大家不备撒进了一旁的水源。果不其然,大家纷纷闹了肚子,接连地去茅厕更衣。 看四下无人,她俯身一跃,钻进了那马车的车底。 的确有个机关,但她打开那匣子之后,伸出两根手指去探,却发现空空如也。况且那匣子极小,根本放不了多少东西,要说将大量的断肠草种子放在这里,想必也有些局促。 她从车底下出来,随手拍了下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粉末,隐约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不解道:“不是种子会是什么呢?莫非陶玄驹已经先我一步将东西带走了。” “这是……落花流水之毒。”花间略带惊恐的声音响起。 “什么东西?这毒的名字也是稀奇。”她又将手指拿近了些。 “落花流水是我族早年间研发的一种至毒至烈的剧毒。传闻中毒之人会加速衰老,身体衰竭易生病痛,每过十天就如同常人度过十年,犹如将要掉下的落花以及拦不住的流水一般,直至寿命尽失,则会在睡梦之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那陶玄驹把这毒带来豫都干嘛?他难道胆大包天,想要毒害豫都陛下?” “这个节骨眼上来送毒,恐怕必起祸事。” 她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可如果我是陶玄驹,如此攸关性命的毒就会带在身上,而不是放在马车底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边传来人的声响,她止住思索,佯装无事地靠在马车上,等着前往宛中城最后的路程。 第三十五章 太子殿下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抵达宛中城后,她抬眼看着这城中的一切,这里的景象与锦云城迥然不同,也与她记忆中的秦都千差万别。 虽然是都城,但并不见得有多热闹,反而在这雪漫长空中显得有些萧条。来往的老百姓屈指可数,也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一股寒意袭来,她禁不住将身躯蜷缩了起来,有些哆嗦地在心底感慨了一句:“真冷啊。” 江宁见她脸都已经冻得通红,握住她的手,瞬间传来一阵冰凉,关切说道:“你别冻生病了。”说完又伸手捏紧了她的衣裳,皱起眉头继续问道,“怎么到豫都也没带点厚衣服?” 她才反应过来,当时哪里顾得上这些,一门心思只想着早些到豫都,早些查清楚那背后的真相。 她冷得牙齿有些打颤,呼出的气息已变成雾白色的氤氲。她只能不断揉搓着自己的手,试图让手的温度更暖和一些,但感觉却是无济于事。 江宁翻出自己的行李,找到一件还算厚实的袄子,披在她的身上,随后又仔细地将衣服好生扣上。 暖意已生,她感觉好受多了,满眼感激地望着江宁,“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还没进宫就要冷死了。” “说什么晦气话呢,等东西送到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江宁堵了她一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远处的宫殿。 正在这时,行进的马车却急促地停了下来,江宁差点没坐稳摔了下去,她连忙伸手拉住江宁的手臂。 她正想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一队士兵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面目狰狞的将领,声势浩大地问话道:“来者何人?来我宛中城所为何事?” 车外的侍卫便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拿出通行的令牌递与那人看,将领却不依不饶,轻蔑地继续问道:“那你们的大人呢?就几个不起眼的下人,怎么能让你们进宫?” 该死,陶玄驹还没回来。 众人也只得按兵不动,僵持许久,将领又发话道:“别挡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不管你们大人去了哪里,不允许闲杂人等在城中滋事。” “这人也太蛮横无理了。”她不自觉愤懑道,正想掀开车帘出去与那人理论几句。 却听得将领恭敬拜道:“太子殿下,属下正赶他们走。” 于是她掀开车帘,只见迎面的马车四面丝绸装裹,连窗牖都仿佛镶金嵌宝般,被一帘金黄色的绉纱遮挡,轻轻地掀开了一个角,浑身都散发出了雍容华贵的意味。 将领趴在马车前,好似在接收什么指令,但距离稍远,听不真切。 很快就听见那将领略带惊讶的回答,“什么?属下明白了。” 将领阔步走到马车前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算是你们撞了大运,太子殿下说可去他的宅邸稍事休息,等候你们的大人。” 一行的侍卫显然也吓到了,这豫都的太子府邸哪是说去就能去的。但旨意难违,也只能拜谢后,硬着头皮跟随着太子的家丁朝府邸走去。 马车又开始行进,江宁称赞道:“这豫都的太子倒是心慈,没想到我们这种外来的平头百姓他都如此谦恭下士。” “豫都太子温炎如……”她兀自地念了一声,引起了花间的注意。 “这太子今后怕是会成为温叶庭的对手。”花间随之感慨道。 “史书中记载,这温炎如宅心仁厚,但他却体弱多病,也无治国之才。后来病重身亡,这才轮到温叶庭同二皇子温景凡争夺这储君之位,温景凡虽说拔山盖世,可只是一介莽夫。” “照你这样说,温叶庭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很大?”花间感到欣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温叶庭终究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抱负。 “具体温叶庭是如何登基的我不知,但这皇位之争向来是最为凶险的权力斗争,想必他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还有句话她没有告诉花间,这皇位带给温叶庭的并不是想象中那般至高无上的荣耀。实际上在他晚年时,对豫都,对这天下,早已失了兴趣。最后遭自己的侄儿戕害,却连个替他收尸的后人都没有。 但如果这是花间的心愿,如果这是历史的必然,她又能如何改变呢? 她不过是误入这个时代的鬼魂,又有什么立场去决定别人的人生呢? 沉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子的府邸外,她随着众人朝厅堂内走去。这府邸却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反而多了几分清幽雅致,想必这温炎如许是一个避嚣习静的人。 家丁将她们带到一个偏房,还给他们生了火炉,热了茶。 江宁那止不住的赞叹又发出,“这太子府里的下人都这么和善,全然没有一点架子。” 她笑着调侃江宁,“看来你对太子很满意啊。” 江宁急得脸都涨红了,捂住她的嘴,“别乱说,这种话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她点点头,挪开江宁的手,拿起一杯热茶摩挲着,随后喝下肚暖暖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这初冬的北境已经夜幕将临,她有些坐不住了,对一旁的江宁说道:“我出去问问吧。” 她刚站起身来,门就打开了,一位丫鬟模样的姑娘轻声说道:“殿下让你们去前厅。” “去前厅?”她心中生出疑惑,虽然这温炎如古道热肠,但未免也过于不拘常次了些。 但去到前厅时,才发现陶玄驹已经坐在厅中等候着她们的到来。往前走了几步,温炎如的面貌映入眼帘,惨淡的脸庞好似被雪打过的娇花,衬得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如月落星沉。 众人正欲向温炎如道别,谁知话音刚落温炎如抬起眼来,望着她说道:“这位姑娘留下。”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江宁站在她的左侧,那目光就是朝她而来,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我?” 温炎如一下笑了,嘴角有浅浅的弧度,“对,是你。” 她摸不着头脑,这莫名其妙的留她干嘛,斗胆又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陶玄驹听到她这样不识好歹,双眼血红地呵斥道:“大胆!” 温炎如摆摆手,制止了陶玄驹的愤怒,踱步走到她面前,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柔软答道:“听闻御花台的人花艺出群,我想向姑娘请教一下。” 她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哭笑不得,心想:“花间,你这幅躯壳才是我最大的阻碍啊。” 却只听得花间有些羞赧地回了一句:“别胡说,或许太子真是想请教呢。” “男人那点小心思谁不明白,借口尤为多。”她又在心底骂了一句,“我倒要看看这温炎如搞什么鬼。” 江宁随着陶玄驹离开了太子府邸,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 待众人走后,温炎如领她去到后花园,带着她一路走走停停,但并没有发问。她现在饥肠辘辘,哪里有心思赏花散步,只得佯装恭敬地在一旁候着。 “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许久,温炎如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她还没开口,肚子却先替她回答了,咕噜咕噜叫唤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含含糊糊地答道:“石径悠。” 温炎如十分畅快地放声大笑起来,“怪我,是我怠慢了姑娘。”转而又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快去准备餐食。” 她挠挠后脖颈,觉得此刻的自己确实有点丢人,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吃饭要紧。谢过温炎如后,她转身就想跟着那丫鬟去到偏房进食。 谁知温炎如叫住她,“着什么急?稍后同我一起。” “啊?”她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又觉着失礼,连忙补充道,“小人何德何能,真是折煞我了。”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温炎如此时却有难得的厉色,随后坐在一旁的石座上,细细地喘着气。 “看来他这病的不轻啊……”她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下人连忙劝谏道:“殿下,夜里风大,咱还是进屋去吧。”说罢便上前扶起温炎如,朝着不远处的厅堂走去,她也跟在身后不作声。 两人共处一室进食,却再没有旁人,她觉着奇怪,难道这温炎如就没有纳个妾娶个妃吗? 眼前的温炎如一言不发,只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时而咳嗽几声,惊得下人连忙递上茶水。 她终是于心不忍,借着酒劲问道:“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让小人诊断一下?” 温炎如双眼倒是有了几分光亮,但那光亮很快就黯淡下去,“替我诊断的大夫,不说数以万计,但成百上千还是有的了。” “那也不差我这一个。”说罢她还没等温炎如回应,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脉象薄弱,气血两虚。 “方可一试。”她将花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温炎如听。 “是吗?”温炎如的语气中难掩欣喜之情,就如同每次听到大夫说这话时候的心情一样,但同样的还有每次尝试过后的无疾而终。 回到屋中,她按照花间的指示写下方子,她举起那方子,在烛光映照中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多管闲事了。” “就当报答他今日之恩了。何况……”花间回道,又顿了一下,“何况他也是温叶庭的哥哥。” 她笑了一下,调侃道:“果然,花间你还是最在乎温叶庭了。” 沉默许久,在这浓墨重彩的夜色中,响起花间那恳切的祈祷,“如果我能再次活过来,就好了。如果我不能,那我希望你能。” 可我,就一定要喜欢温叶庭吗? 第三十六章 事在人为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清晨,她一早将昨夜写好的药方交给温炎如,顺便拜辞道:“殿下,我乃是奉命前来豫都派送花枝的,这东西既已送到,我也得赶回蜀州才是。” 温炎如拿着那方子,微微颔首抬起头,眼中的水波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你不能留下来吗?” “啊?”她惊慌得有些站不住脚,稳住心神后回道:“小人恕难从命。” 此时温炎如却转换了态势,睥睨高声说道:“再难从命也得从命!” 她懊悔得无地自容,早知道昨日就不越俎代庖了,这下真是惹上麻烦了。 温炎如见她神色紧张,又咳了几声,“石姑娘,等我病情好转,天高海阔,我绝不阻拦。” 她暂且先应和着,心里却已经在盘算如何从这深宅大院中逃出生天。 正两相僵持,门外来人禀报道:“太子殿下,三皇子来了。” “温叶庭来了。”她无声咋舌道,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有一种被救赎的感激涕零。 温叶庭迈步进入这厅堂,打破了他们的僵持,但是却装作不认识她般,只偏着头朝温炎如嘘寒问暖。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霎时间温叶庭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倒地不起,她吓得连忙去扶住他的手臂,感受到了温叶庭的手指在她手心画圈。 “他这是在演戏?”她在心底纳闷地疑问了一句。 于是她连忙向温炎如说道:“殿下,三皇子这是急火攻心,需立马纾解才是,否则有性命之忧,还请殿下让我替他医治。” 温炎如也被唬住了,赶紧说:“好,好,来人,带她们去客房。” 等到了屋内,她转身对温炎如说:“殿下,三皇子需要静养才行,还请大家都退下。” 待只剩下她和温叶庭二人,温叶庭听见没有动静了,便微抬起身子眯着一只眼去看门外。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伸手刮了一下温叶庭的下巴,心花怒放地说道:“温叶庭,看不出你还是个角儿。” 等她说完这句话,才感觉好似不能自已地做出了什么非分之举,忐忑地收起了自己的手指。 温叶庭反倒抓住她还未收回的手,半支撑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略带埋怨似的小声嘟囔着:“还不是为了替你解围。别说我了,我看你编造谎话的功底也不差啊,三言两语就把大家哄骗住了。” 她把自己的手从温叶庭那修长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心却不住地跳动,仿佛在抗议,又仿佛在迎合。 她扭过头去,捏紧自己的手指,“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温叶庭坐起身来,“我那日跟着你们进城,看到你们被城中的巡卫拦住,正想上前却没料到被我大哥捷足先登了。后来我又蹲守在他的府邸外,结果到了晚上你都没出来,只看到了御花台那个江宁。渊之向我提起过她,我就拦住她问了几句。这不,我一夜未眠,就等着天亮了来接你回家。” “接我……回家……”她在心底重复了温叶庭的这几个字,随后她又摇摇头,“不,不是我。” 温叶庭看她面色潮红,身体却止不住地轻微颤抖,体贴问道:“怎么了?是冷吗?” 说完,他伸出手试图覆盖住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肌肤,她却飞快地躲开了,立马站起身,有些急促地说道:“走吧,我还得和江宁一道赶回蜀州。” “可是她们已经出发了,昨天夜里就走了。”温叶庭坐在床沿,一边穿上自己的鞋履,一边低着头小声说,“不如你先回我家吧,休息几日。” “什么?”她没想到陶玄驹居然这么着急,都不等她就走了。也是,自己在陶玄驹的眼里本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下人,或许他也清楚温炎如不会放她走吗? 温叶庭又装作大病初愈的样子,靠在她的肩上,歪歪扭扭地朝门外走去,对着一脸慌张的温炎如说道:“大哥,你府上这个大夫借我一用可行?” 温炎如面露难色,但又不好拒绝,只婉转回道:“这人还是住我府上吧,若三弟有需要,我再派她前去。” 温叶庭伸手扶住额头,作痛苦状,“大哥,你就成全三弟吧。我近日时常感觉心气郁结,恐怕得整日疗养才可。” “行罢……”温炎如若是再推托,倒是显得他悖理违情了。 跟着温叶庭回府,一路上她缄默无言,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温叶庭主动打开话匣子,“采采,陶玄驹到底是来运送什么的,你查清了吗?” 她定住心神,“哦,他带来了落花流水之毒,但是没有找到断肠草。”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温叶庭心中不解,“我得去探察下他昨日都干了些什么。” 想到这点,她也觉得纳闷,“说来也奇怪,这陶玄驹早我们一步先进了城,一直到夜里这人才出现在太子府,货都没到,他在何处会耽搁如此之久?而且我们运送来的花枝,也是由太子转交了,至始至终连宫门都没踏进去过。那何苦要千里迢迢亲自到豫都来送一些并不算稀世珍宝的花呢?” 温叶庭抬眼回道:“我要进宫一趟才行了。” 自从他与父皇心生嫌隙,这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次宫。若是无事,他甚至一步都不愿意再踏进那看似桂殿兰宫,实则有天无日的鬼地方。 谈话间已经到了他的府邸外,温叶庭先行下了马车,将窗帷拉起,右手抬起一挥,朝着她高昂说道:“花间,欢迎你来我家!” 她一下愣住,刚迈出马车的脚不自主地往回收了一收,弓着的身躯定在原地,居然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千推万阻。 而那种抵御,则是来自她自己。 她有些分不清这种抵御是因为温叶庭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都是花间,还是因为她对迫不得已的扮演游戏感到疲惫了。 可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那一步。 温叶庭伸出手想去接住她,她却绕过了他的手,假装没有看见。 他的手征在半空中,不知自己是否又说错了什么话,只得悻悻地收回手,佯装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埃,随后高声喊道:“祖母,我回来了。” 那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从正堂迈出步子,走到庭院中去迎温叶庭,却见他身边有一女子,生得娇小秀美,正眉眼含笑地站着。 老妇人先是拍了拍温叶庭的手臂,又转向她问道:“叶庭,这是?” 温叶庭便说道:“祖母,她名叫花间。她是奉命从蜀州来送花的,这几日会在咱家留宿。” 她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却倍感亲切。她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在她幼时即离世,她自小便是祖母养大的,自然觉得这种慈眉善目的老妪可亲。 那老妇人也仁慈温和地答道:“好,好……” 然后把温叶庭推开,伸手去牵花间,拉着她就往堂屋里走,还一边攀谈着拉家常,说道:“花间,这豫都比不得蜀州,冬日严寒得紧,你来了可要注意保暖。” 温叶庭看她俩形影相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底不禁感慨道:“我祖母也是一样,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月上梢头,祖母唤来温叶庭,拉住他的手,“叶庭,我听下人说你明日要进宫?” 温叶庭回握住她的手,“嗯,有些事我需得向父皇问个明白。” 祖母心里一惊,双手有些颤抖,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一天还是来了。随后又柔声问道:“可是跟你母妃有关?” 温叶庭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不瞒您说,我找到杀害母妃的凶手了,但我在蜀州势单力薄,这次回来顺便想把我的亲兵召回,到时一同前去锦云城。” 她见温叶庭如此缜密,甚至还要不远万里回城笼络势力,想必对付这人相当棘手,并非什么等闲之辈,于是关切问道:“叶庭,祖母有些不明,当初你母妃是在豫都遇害,这凶手怎么会在蜀州呢?” “这便要问那人了,他是受何人指使,才会跋山涉水来我豫都杀害一个与他无关的妃子。但祖母你放心,我不会罗织构陷他人,到时我会查出实情。”温叶庭愤懑回道。 祖母看他横眉怒目的模样,“叶庭,你好像变了很多,原先你虽对此事耿耿于怀,但一直殚心积虑想要独善其身。如今你怎么想要彻查往事了?” “我先前总以为只要我不露圭角,我身边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所以我是不得不退。那时父皇的所作所为,让我以为这背后之人势力强大,又或是……又或是牵扯到皇后,才对我隐约其辞。前两年皇后因病逝世,我原本已经放下仇恨。没想到的是,新出现的证物竟与蜀州有关,这皇后深居宫中不问朝堂,又怎么会与千里之遥的蜀州勾连上呢?我拿到证物时,便知道我母妃之死并不是皇后所为,这豫都上下,除了皇后我实在想不到别人会对我母妃、对我如此憎恨。所以,我才必须得前去蜀州寻找真相,毕竟我在明他在暗,我不想再次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是你父皇向来不想让你追究此事,你父子俩也因此渐行渐远。前两年皇后病逝,你在堂上出言不逊,质问他说现在皇后既已离世,能否告知你当年幕后凶手是谁之时,他勃然大怒,还为此罢黜了你的烨王封号,你难道忘记了吗?” 温叶庭摇摇头,“没有,我怎么会忘,我又怎么敢忘。如今想来,确是我自以为是,改日我还得去皇后陵前向她请罪,为我的口无遮拦,也为我的捕风捉影。” 祖母拍拍温叶庭的头,随后安慰道:“好在这些年你并未对她摧兰折玉,也算是侥幸没有酿成大错,想必她泉下有知也不会苛责。” “祖母,您不用操心,我来处理即可。若是我未能与父皇达成共识,我会自己带亲兵去锦云城,这事我非做不可,这仇我也非报不可。但是,我怕父皇迁怒,可能到时还得委屈您去乡下躲避一阵。” 祖母轻快笑道:“我无妨,去乡下才好呢,天朗气清,幽静又雅致。叶庭,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这十年你为了我们已经牺牲得够多了,你的锋芒也是时候该重新绽放了。我很欣慰能看到这样意气风发的你,仿佛十年前那个壮志凌云的烨王殿下又回来了!” 温叶庭也跟着笑,“我只是懂得了一个道理,何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蜀州恐怕还牵扯着中原十四州的命运,我只是做不到坐视不管罢了。” 南窗背灯,朔风大作,只见残雁在纷飞的大雪中前往那寂寞深夜。 温叶庭心中感慨道:“事在人为耳,彼朽骨者何知。” 第三十七章 朝堂之内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晨曦初露,温叶庭便已收拾妥当,准备前往章平宫。 “陛下,三皇子来了。”一内官向温宪禀报道。 温宪正斜靠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籍在看,抬起头来说道:“哦?他这几月不见踪影,总算是舍得来向我请安了。宣吧。” “参见父皇,儿臣近日以来心绪不宁,所以一直未曾进宫,望父皇见谅。”温叶庭跪拜道。 温宪把书放下,直起身来招呼道:“行了,起来坐吧。你别以为我人老了便糊涂了,虽说我没法掌握你的一举一动,但你人在不在宛中城我还是知晓的。说说吧,这几月都去哪里了?” 温叶庭起身坐下,郑重其事地回道:“儿臣去蜀州了。” 温宪一听大惊,喝声问道:“你好端端的去蜀州是为何?” 他瞥见温宪面红过耳,急忙答道:“父皇息怒,我去蜀州原是有了关于母妃惨死的证物,这才前往蜀州探察一番。” “又是你母妃!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你也消沉了十年了,温叶庭,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温宪怒道,伸手摔杯,碎片散在温叶庭的身边。 “恳请父皇听我说完,到时您再责罚也不迟,我绝无半句怨言。”温叶庭高声求道。 温宪站起身来,指着温叶庭,疾言厉色道:“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收获。” “我此次前去锦云城,发现这王淼乃是五毒俱全。一是他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屠杀整个族群;二是他心狠手辣,排除异己,手下影衣卫惨无人道,妇孺老幼也赶尽杀绝;三是他利益熏心,齐人攫金,对外贩售断肠草,致使无辜百姓深受毒害;四是他盗世欺名,道貌岸然,无论对谁都全无信赖与真诚,哄骗成性;五是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在豫秦两都之间煽风点火,挑拨是非,恐遭致战乱。” 温叶庭还想接着说,温宪打断他问道:“等下,这王淼就算再罄竹难书,与你何干?又与我豫都何干?” “父皇,我不知你是否与王淼有何协议,但王淼此人不可轻信。我亲眼所见他是如何倒行逆施的,况且蜀州长期周旋于两都之间,你怎可知他是心向于你而非秦都呢?” 温宪为之一动,急忙问道:“此话怎讲?这王淼莫非还敢背地里扮猪吃虎,将我一军不成?” 温叶庭见温宪心生疑虑,赶忙说道:“他未尝不敢!你也知这秦都与蜀州乃是百年交好,自祖上便是金兰契友,王淼若是全力辅佐秦都,那也是合情合理。” 温宪沉思了一会儿,吼道:“不可能!近百年前他王氏一族当初曾亲口允诺豫都,会举蜀州之力协助豫都实现天下一统。你太祖父当时见秦都气焰嚣张,誓死守卫蜀州,而豫都将士们又因领土扩张连连苦战,师老兵破,这才同意从蜀州退兵。说好日后由蜀州暗中对付秦都,豫都则养精蓄锐,增强国力,待时机合适再一举歼灭秦都。” 温叶庭心想原来如此,又紧接着说道:“可这近百年过去了,蜀州有做出什么成效吗?那秦都依然财力雄厚,兵强马壮。对豫都来说,好似有无蜀州都不那么重要,反而倒被蜀州从中作梗。” 温宪叹道:“也不全是。这蜀州确是给豫都奉上了一份大礼,怎奈你祖父身体孱弱,无力操持这统一霸业,便将这夙愿传递与我,我这才着手此事。这些年,凭借着锦云城的贸易往来,豫都确也事半功倍,日进斗金,充盈了国库。只是没想到的是,这秦都也不甘落后,商贸发展得如火如荼。” 温叶庭听罢,便知这断肠草果然是由蜀州提供,豫都再通过锦云城输送至秦都,看来这不义之财还真是为豫都所用了。 便又提醒道:“父皇,那你可知近日秦都已经前往锦云城调查断肠草之事了吗?” “什么?这王淼居然没有如实禀告!我就说近来派出的商队怎么一直没有消息。”温宪瞠目而视。 温叶庭看他已经怒从心生,又趁机说道:“就说这几日,我发现王淼派人前来豫都,觉得恐怕是王淼的权宜之计,于是就跟着那人回了豫都。您可有收到王淼送来的东西?” 温宪沉思了一会儿,“他派人来了?为何无人向我禀报?” 果然这陶玄驹并没有将东西送到宫中,不知他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于是温叶庭又说道:“若父皇不信,可去询问昨日的巡卫,他们一行人还曾被拦下问话。” 温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稳如泰山的温叶庭。 “不过,你前来说这些是为何意?这十年来,你不是一向不在意这些吗?” 温叶庭站起身来,恭敬拜道:“父皇,此一时彼一时,我这去了蜀州才发现豫都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你说若我都能察觉出这断肠草之事并未王淼一人所为,这秦都难道会不知吗?到时王淼若在秦都高压之下,和盘托出,委罪于豫都,那我们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温宪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他王淼要出卖豫都,那我又何曾怕过?这一战迟早都要来,这蜀州,这中原十四州我迟早要收入囊中!” 温叶庭听出来了温宪的雄心,转瞬又纳谏道:“父皇,若此时两都狼烟四起,没有一方能够全身而退,必定会劳民伤财,得不偿失。有言道,‘不打无准备之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何不趁此机会与蜀州割席,与秦都一同讨伐王淼,先赢取秦都的信任,再养精蓄锐。您若想实现鸿鹄之志,决不能仰仗王淼这等笑里藏刀,随时可能反戈一击之辈。” 温宪端起一杯高山普洱茶,啜了一口,随后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那按你说,要如何与蜀州割席呢?” 温叶庭也拿起身边的茶杯,轻轻答道:“由我带兵,南下锦云城。” 温宪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温叶庭,“这是要直接攻打蜀州吗?这样是不是过犹不及了些?一个小小的州主,犯不着豫都因他调兵遣将吧?” 温叶庭轻松说道:“父皇,非也,不是去攻打蜀州,而是去解救蜀州。那王淼生性多疑,耳目众多,若是秦都有所动静,他必然会先就做好万分准备来应付秦都。但他一个蜀州的州主,不论是从军力上还是财力上,都远不及占据中原大地一半江山的秦都。此时王淼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秦都投降,要么向豫都求救。对他来说,若是直接屈服,那秦都想必就会顺其自然接手蜀州,他虽说可以出卖豫都换取秦都对他的宽恕,但这蜀州想必也没办法再由他来掌管,恐怕还有性命之忧。并且,他若推诿此事给豫都,必定会让豫秦两都产生嫌隙,秦都指不定立马就转戈北上,来我豫都兴师问罪,于他而言这样又得罪了豫都,因此毫无裨益;但若是他暗中束缊举火,让我豫都助他一臂之力,或许这蜀州还有一丝转机。因为他知道豫都的目标并不在于收复蜀州,而是与蜀州通力合作对付秦都。这样假设他计划得逞,让豫都去直面秦都,便可以将豫都卷入蜀州的风波当中,让矛盾转移到豫秦两都。两都若是在蜀州交战,豫都胜则他可全身而退,秦都胜则与直接投诚并无区别。这两种选择虽说殊途同归,但对他王淼来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选择求助豫都反而还能搏一把。” 温宪放下茶杯,看着眼前出谋划策的温叶庭,俨然又见到了十年前叱咤风云的他,顿时心中倒有几分宽慰之情。 这么些年,他一直以为温叶庭已经形同废人,却没想到这去了蜀州一趟,整个人也焕然一新。 那个从前令温宪击节叹赏的温叶庭,好像真的回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豫都要反其道而行之,掌握主动权,在王淼把战火引向豫都前,就与秦都一同把这火给灭了。但是又不能让王淼察觉到豫都已放弃他,不然他指定会破釜沉舟,兴风作浪。” “父皇英明,儿臣正是此意。王淼一向善与玩弄人心,这样的人,不能留!倒不如将他作为同秦都交好的筹码,我想只要王淼一死,秦都也没有必要非得同豫都大动干戈。这样豫都外患一除,日后再兼修内里,父皇的大业指日可待。” “那万一王淼将我豫都受断肠草之益一事告诉了秦都,如何能保证秦都会忍下这口气呢?” 温叶庭踌躇了一会儿,思忖着该如何向温宪交代自己在蜀州的际遇。 随即跪拜道:“父皇,儿臣斗胆,在蜀州时已与秦都太子商议好,若是豫都在秦都处决王淼时不加以援手,保证今后不再贩药,两都即可冰释前嫌。毕竟他也不想因小失大,遭致不必要的战乱,况且两都百年以来贸易互通有无,共存共荣是目前大势所趋。” 温宪似笑非笑地看了温叶庭一眼,揶揄道:“搞半天,你早就背地里同秦都投桃报李了。你堂堂一个豫都皇子,不想着如何辅佐君主实现豫都一统大业也便罢了,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难怪你此次前来,一反往常,真是不枉你如此处心积虑了。” 温叶庭心想果真没有那么容易,又叩拜道:“父皇明察!我正是为了豫都才委曲求全的,总体而言此事秦都占理,若是王淼背信弃义,一不小心豫都则会被千夫所指。正是考虑到皇室的一世英名,考虑到豫都的人心向背,我几相权衡,这才煞费苦心找到前去锦云城的秦都太子,对他谆谆告诫。总之,我所做的一切,全然为了豫都,惓惓之忱,绝无半分虚假。” 温宪转念一想,挥手说道:“起来吧!我相信你还不至于与外人沆瀣一气,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心中自然有数。我可以答应让你遣兵去锦云城自行处理此事,但是,也有个条件。” 他站起身来,作揖说道:“父皇请讲。” 温宪注视着他,来回踱着步,高昂说道:“蜀州花氏一族,我要定了!” 千算万算,却没料想到从温宪的口中,出现了花间一族的讯息。温叶庭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绪,交握的双手却有些抑制不住的沉重,心中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他不能让花间又跳入另一个火坑,他不能。 第三十八章 汝意嫁吾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宛中城的天空总是苍白的,分不清那天空是被飘扬的雪染白的,还是被那散不开的雾气所笼罩的。 此时她正坐在屋内,头慵懒地靠在交叉的双臂上,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出神。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好想堆雪人。 正百无聊赖之时,温叶庭突然出现在窗前,探出半个身子,浅笑着问她:“采采,想什么呢?要不要出来玩雪?我猜你们蜀州应该看不到如此光景吧。”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看到温叶庭却总是下意识地想躲闪,但是看不到他时却又感觉心痒难抓,实在是矛盾得很。 但自己玩心一起,则是覆水难收。于是便也不管不顾地踏进那雪中,开始琢磨着是开始堆雪人的身子还是脑袋。 温叶庭见她笨拙又生疏的样子,不自觉笑出声来,“采采,总算是找到一个你不擅长的了。” 她气闷,手也冻得通红,没有搭理温叶庭,自顾自地又开始一把一把地捏起地上的雪,小心翼翼地堆积着。 温叶庭也陪着她,一会儿给她递递雪,一会儿去寻来几根枝桠。终是到了大功告成的时候,她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欢欣鼓舞地喊了一句:“完成了!” “诶,”温叶庭摆手,“在我们北境,这还不叫完成了?” 她也不服输,“那你讲,还要做什么?” “采采,你回过身去,我叫你时你再回头,到时候你就知什么是真正的雪人了。”说罢温叶庭伸手,试图捂住她的眼睛。 不知道温叶庭搞什么鬼,她从未听说过这雪人还有什么讲究,但还是照做了,乖乖转过身去,还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只听得见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等得不耐烦,一直不停地问:“好了没有啊?” “好,好了!”温叶庭略显紧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然回身一看,雪人与刚才的并无两异,只是这雪人的面前,多了一行端正又深刻的字,写着: “汝意嫁吾?” 她看到这几个字,愣在原地,小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也不知是被眼前的场景给羞红了,还是这寒天冻地的被风给吹红了。 一旁的温叶庭则坐立不安地大气不敢出,只呆呆地望着她。 “花间,他这在向你……”她不知道为何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心酸,好似自己受了委屈,却找不到人诉说,只能向身体里的花间求助。 许久,花间没有回应,或许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意给弄得不知所措了罢。 温叶庭实际已经按捺不住,但见她一动不动,迟迟没有开口,嘴唇紧闭,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倒也明白了几分。他索性拿起手中还未放下的枝桠,将那行字又挨个抹掉了。 可字能抹掉,别的却是怎么也抹不掉。 他深呼一口气,“采采,抱歉,是我冒昧了。走,带你去吃冰糖葫芦。” “等一下。”直至此时,花间的声音才响起,“石姑娘,拜托你帮我问一下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温叶庭,他,喜欢你。”她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此一举,显而易见的事情何必要问。 温叶庭见她杵在原地,没有动静,回过身来,“采采,你现在是否不太愿见我,无妨,那我先回屋。” 说罢温叶庭的脚步便转向其他地方,她速即将他叫住,“为何?” 这一问,倒是把温叶庭问得懵了,“嗯……当然是因为我祈愿花间你,成为我的王妃,与我良缘永结,白首永偕。自离开安乡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要与你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为何是此刻?”花间的声音多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意味,“我大仇还未报,我……” 她知道花间的后半句是什么,“我还不完全是我。” 此时,看着眼前的温叶庭,感受着身体里的花间,以及她自己,三个人都好似是被命运玩弄的傀儡,却连一句苦都说不出。 “为何是此刻?” 温叶庭垂眼,沉默半晌,随后坚定地答道:“因为,今日我下定决心,要夺取皇位,为的就是保护你。” 她察觉出一丝不祥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 “进屋说吧,你的手都冻红了。”温叶庭说罢将自己披着的长袍褪去,拍落沾上的雪花,搭在了她的肩头。 温叶庭点燃火炉,热上茶水,望着那跳跃的火焰,“我进宫去见了父皇,他告诉我说,他之所以会和王淼合作,乃不是由于王淼足智多谋,而是他忌惮王淼手中的族群,而那个族群便是你的族人。” 她被这一席话惊到,原来王淼把花氏一族作为筹码,才得以换取这百年繁华。“也就是说,你父皇其实也想像王淼一样得到族群,让族群替他卖命。” 温叶庭点点头,自觉惭愧,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当年豫秦两都在蜀州会战,眼看就要短兵相接之时,王端,也就是当时的蜀州州主,孤身前来我方阵营求见。并展示了传人之血的威力,引得我的祖父来了兴致,想让王端将这支族群赠与他,自己即可马上撤兵。王端自然是不愿意,说他要靠这支族群安身立命。为防旁人觊觎,他会让这支族群销声匿迹,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他甚至会直接斩草除根,也不会让这族群落入他人之手。我祖父见他如此决绝,便就问他拿什么来让豫都退兵。王端就解释道虽不能将这族群献上,但自己可以借助这族群的力量为豫都行事。” 说完这段,温叶庭微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又沉了口气,继续说道:“一来这族群传人在蜀州境内,可庇佑蜀州五谷丰登,到时若是豫都赈济需要,则可悉数奉上;二来这族群中人都擅花艺明医理,天下至阴至阳之花对他们来说都不在话下,有的还修妙手回春之术,若是豫都有何疟疾蜀州也可倾力相助;三来这族群典藏洋洋大观,虽说都是些丹药毒物,但只要加以利用,也可形成摧枯拉朽之貌。比如,这断肠草,王端便已收入囊中,今后可将此物按时派送至豫都,豫都种植后再贩售至秦都,是门一本万利的买卖,既能无形之中逐渐摧毁秦都的民力,又能将获取的财富用来充盈国库。” 原来如此。这蜀州居然早在百年前就已在两都之间诳时惑众,而秦都也早在那时就身处漩涡之中了,可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她不自觉地眉头微蹙,“因而,你父皇要你替他找到这族群吗?” “嗯,他出兵攻打蜀州,处死王淼的条件便是这个。我思来想去,断然不能将你族交给他,那只会让你们重蹈覆辙,开始新的悲剧。所以,既然豫都非得到这族群不可,那不如我来掌握。等我登上皇位,这族群要怎么为我豫都所用,自然也是我说了算。而且……”温叶庭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而且,倘若你成了我的王妃,父皇则没有缘由对你下狠手,起码你人已经是豫都的了,又多了这层庇佑。” 听完这些话,她了然于胸。正是因为温叶庭必须要服从父皇的命令,要遵从守护花间的责任,才会被王淼正中下怀,与秦都开战。 温叶庭叹了口气,有些苦笑又有些自嘲,“都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可谁又知这道阻且长?以往我不求闻达,不务空名。只愿尽我所能辅佐贤君,保家卫国,济世救民,谁说做那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就不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呢?就算我这一辈子籍籍无名,那山河便是我的名。却没想到,如今还是坠入这俗世,做一把刀,做一柄剑。”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这下她没有躲开,因为她已经看见了温叶庭眼底那深不可测的哀伤,“我只想愿你如风如流,似花似雾,做千千万万,也不做那沾染着铜臭与鲜血的器皿。” 温叶庭是被逼上这万众仰慕的王位的。 他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国家。 也没有办法舍弃自己的爱人。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事情好似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在走,但身处其中的她却觉得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伸手接住窗边的一片雪花,那雪花在手心中瞬时就融化开来,变成星星点点的水滴。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就像是那被融化了的,再也回不去的水滴,而她实际却连一滴无思无魂的水点都不如。 “你现在还想让他登上皇位吗?”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想与他成婚吗?” “我想,但你想吗?” 我想吗?她又低低地念了一遍,我想不想重要吗……她微低着头,一只手掌心朝上,将还残留的水迹用力地抹去,鼻尖一热,抬眼时已满是泪水,在她那张看似冷峻的脸上纵横交错地织了一张网。 “石姑娘,花间对不起你。” “其实,你的心愿已经变了。仇自然要报,但对现在的你来说更想能有个人陪着温叶庭。希望温叶庭不会因为你可能会消失而痛心切骨,希望温叶庭他在你还有意识的时候一直笑着,希望温叶庭永远不会忘记花间。” 那边却静默许久,半晌后才缓慢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 “可是,要完成你的心愿,我就必须放弃轮回,作为你,一直留在这里。” “对不起。” 第三十九章 兄友弟恭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天刚微亮,她抱着被子仍在睡梦之中,哪料有人焦急地敲门,“姑娘,你还没起吗?太子殿下来了。” 她抬起手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这么早,谁啊?” 那丫鬟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免不了张惶,“姑娘,太子殿下已经在大堂等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她惊得立马翻身,“什么!太子来干啥!这天都还没亮呢,花间,你摊上大事了……” 花间看她语气平和,想必睡了一觉心情已好了不少。但想到这太子也觉得无奈,接话道:“谁知道这温炎如搞什么鬼……” 她随意地挽起头发,披上外衣,不急不忙地开始洗漱。 “你怎么都不着急,一会儿太子要是发怒怎么办?”花间提醒她。 她轻轻笑了一下,“急什么,就是要让他知难而退才是,这种身份高贵的人最是受不得等待。否则这以后还得应付他,你想累死我啊!” “看来石姑娘对男子知之甚深啊。” “诶,小看我了不是?虽说我没体验过什么情情爱爱,但整日同这些五大三粗的男子相处,他们那几根筋我倒是清楚的。” 说罢她有条不紊地朝大堂走去,刚踏出门,温叶庭一脸焦灼地在门口拉住她,“我同你一起。” 她觉得好笑,调侃道:“怎么,你还怕他吃人不成?” 温叶庭脸憋得通红,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管,我必须得一起。这好歹是在我的府邸,我说了算。” 她瞥了一眼温叶庭,见他的眼神中却难得的严肃,好似如临大敌般,有种难以言表的危机感。 她便跟在温叶庭的身后迈进大堂,只见温炎如此时已经正襟危坐,风微浪稳,不露一丝焦急神色地等待着她。 看到她时,温炎如的眼睛仿若闪过了一点光亮,但随即察觉到眼前的温叶庭,又豁达地问道:“叶庭也起了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温叶庭见他大哥如此友善,顿时觉得自己丢了脸面,那莫名其妙的警惕也松懈了下来,只答道:“大哥前来,小弟本该远迎才是。不知大哥有何贵干?” 温炎如有些难为情,笑着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昨日我按照石姑娘给的药方服用,一觉醒来感觉精神矍铄,所以这才立马特意前来感谢。”说完他看着石径悠,有些意味深长,“还有就是,想请石姑娘跟我回府,再替我诊疗一番。” “搞半天是来要人了。”她听到这话,心中暗自嘀咕着。 温叶庭自然是不想让她走,又开始演戏,“石姑娘眼下还得多待几日才是,还望大哥见谅。” 听到此话,温炎如抬眼,精神恍惚地看着她,明显感觉心神不定。她见状便上前替温炎如诊脉,却见他脉搏一反往常。 “奇怪,昨日的脉象还不如此。他脸色也已好了大半,怎的今日这脉象反而更为紊乱了。”花间疑惑道。 “跟他回府吗?”她不自觉问出一句。 “救人要紧。” 于是她转向温叶庭,言笑不苟地说道:“太子殿下的脉象不平,需回府安心诊治才行。” 温叶庭听她这么一说,见她眉头紧蹙,倒也吓得不轻,没想到温炎如的病情已经这么紧要,又感觉惭愧,觉得自己真是胡闹。 连忙对温炎如歉道:“是小弟唐突了,我这就让人备车。” 她便跟着温炎如回了府,但又觉得蹊跷,这温炎如既然病入膏肓,不召太医救命,反而专门亲自去烨王府找她,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莫非是真的看上了花间…… “你这样一说,确实有点不太对劲。我思前想后,那种脉象不太寻常,或许是中毒了。” “中毒?”她听到这两个字更为诧异,“谁那么胆大妄为给太子下毒。” “不知,我也只是猜测,一会儿你再仔细查看一下。” 等进了太子府邸,她又探手为温炎如诊脉,那脉象着实惊吓了她。她不解地皱起眉头,又继续把了一会儿脉。 居然又没有异常了。 温炎如见她神色慌张,担忧问道:“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她摇摇头,“太子殿下,恐是我才疏学浅,您的脉象此时一如往昔,并无大碍,按照原先我所说的方子进行调理即可。” 温炎如收回手,松了口气,“哦,那就好,姑娘你去歇息吧。若有何不当,我再来请教你。” 一路上,她总觉得匪夷所思,倏忽她想到什么,“难道他也在演戏?” “演戏?他总不至于给自己下毒,将人带回后又自行解毒。”花间说的时候没在意,说完才发现其实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未尝不可。”她低声回道,心中又想,这两兄弟果然是兄弟,连对付彼此的方法都这么如出一辙。 可温叶庭是演戏,而温炎如是真的拿性命来赌。这毒虽说解了,但对自己的身体却无裨益,何苦呢? 他对花间珍视到如此地步,让人难以置信。 但如今又被骗进了这太子府,如何才能出得去呢? 谁知更不可思议的事正在到来,这温炎如将她接回府中后,立马进宫面圣去了,求来了一纸婚约。 当日下午,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菩提树,那树干枝叶已经零落,看不出一点生气。 温炎如走到她的窗前,她本想行礼,却被温炎如喊住,“不必多礼。” 随后温炎如从袖间拿出那起草的婚约,递与她,拜手道:“石姑娘,今日我已向父皇请旨,你将成为我的太子妃。” “啊?”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出其不意的走向让她无所适从,看着那悬在半空的婚约愣神,不知该如何作答。 接连两天被男子求婚的事情,她从前想都不敢想,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可笑,百端交集的复杂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好似哽在喉咙难以吞咽也难以开口。 “花间,你说怎么办!”她只得向花间求助,本来这些爱意也不是属于她的。 “自然是不能答应。”那边传来气急又无助的声音。 为避免失了礼数,她先接过那婚约,确实如假包换是豫都陛下的亲笔,转念生出一个主意,随即又开口道:“太子殿下,多谢您的垂怜。可小人已有婚约在身,恕我难以从命。” 温炎如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中难掩震撼之情,“什么?我那日问过陶玄驹,你尚未婚嫁,又何曾有过婚约?” 啧,太子居然暗地里还调查过,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已是覆水难收,也只能将计就计了。“我同三皇子已私定终身,还未曾对外宣示,望殿下见谅。” “此话怎讲?”温炎如显然有些站不住,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原来,三弟与你早在蜀州就已结识,我就说三弟怎会突然造访我府中,还执意要带走你。那为何昨日装作素未谋面?你可知,欺骗当今太子殿下乃是欺君之罪。” 她立即叩首道:“殿下饶命!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蜀州花使,身份低微,不便展露与三皇子的情谊,以免扰他清名。” 温炎如自觉忿恨,但又无可奈何,只拂袖而去,留下她跪在原地。 望着温炎如远去的身影,她不禁感慨道:“这下,不同温叶庭成婚都不行了。” 可温炎如求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温叶庭的耳中,急得他是慌不择路,马不停蹄就往宫里赶。 温宪印象中第一次见温叶庭急如风火的样子,还是他母妃被害的那日。没想到十年后,却又看到他慌作一团,恨不得两脚并用地踏进宫里。 还未等温宪开口质问,温叶庭跪地,“父皇,请收回成命。太子殿下所求婚约的女子,乃是我心悦之人。” 温宪倒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两兄弟以往向来是兄友弟恭,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难分难解。 “呵,你们是看我整日案牍劳形还不够,给我找乐子吗?原先逼着让你们成亲,一个说自己体弱多病无力承担,一个倒是我行我素惯了从不肯听命,如今总算要成亲了却又是因为同一个人,要不说你俩是真兄弟呢?今日你大哥刚求了婚约,还不到两个时辰,你就让我废除。君主之言,岂是儿戏?” 温叶庭抬起头来,情真意切地望着温宪,“父皇,不是儿臣无事生非,还请父皇明鉴。我早在蜀州之时就已与此女子暗生情愫,昨日也已同她表明心意,但此事大哥不知情。既然大哥也心悦此人,倒不如父皇您询问下这女子的意愿。”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我两个儿子为之互争雄长。”说罢又转向一旁的宦官,“去,召太子同那女子前来。” 她此刻还跪在那门前,一个小丫鬟小跑着赶紧来扶她,“姑娘,快别跪了,陛下召你入宫。” 她站起身来,揉揉自己的膝盖,心中想道:“不是吧,就拒绝了一下太子,难道还要被杀头?” 于是朝那丫鬟打探道:“你可知召我入宫是为何?” “旁的没说,小人也不敢多嘴,我只听前来送信的公公提到了三皇子。” 她心里一惊,“完蛋,这小子肯定是听说了温炎如求婚一事,跑去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了。花间啊花间,也是托你的福,我还能遇到这种盘根错节的情感纠葛。” 花间没有搭她的话头,许是也以为这事情发展得过于荒诞,便嘱咐道:“小心暴露身份,这陛下可对我们没安好心。” 此话一出,她好似醍醐灌顶般,握紧了拳头,“我想到怎么阻止那场大战,又能除掉王淼了。” 第四十章 凡事两难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步入章平宫,四周净是被大雪掩盖住的雕梁画柱,那琼楼玉宇上还残留着一丝宁静而庄重的美感,从云上而起的雪好似含苞欲放的花开。 温炎如一言不发地走在她的前方,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迈进温宪的御书房,温叶庭此时端正地危坐在右侧,双眼饱含深意地侧头悄然望着她,不露声色。 二人先是行了礼,温宪便给温炎如赐了座,她仍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即将到来的发落。 温宪睥睨着她,“我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所争夺的就是你吗?” 她低声回道:“小人不敢。” 温宪不屑一顾地讥笑一声,“照我说,为避免他兄弟二人操戈同室,不如将你斩了去,谁也别说我厚此薄彼。” 话音刚落,温叶庭立即跪地,高声求道:“父皇不可。” 温炎如见状,也开口道:“父皇,都是儿臣们的过错,她何罪之有?” 她微抬起头,语气中却不失镇静,“陛下,小人有罪。” 温宪反倒被她的坐怀不乱给吃了一惊,心想这女子果真胆识过人。高昂问道:“那你且说说,你有何罪?” 她坐起身来,目光炯炯,祈求道:“此罪需与陛下单独细说,还望陛下海涵。” 温宪看不明白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但从她说话的神态中似乎暗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便下令旁人退下。 连温叶庭也觉得狐疑不解,只呆呆地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她跪着的身影,甚是陌生。 堂内各人四散退下,只余她一人,“陛下,小人所犯之罪乃是通国之罪。” “通国?”温宪心生警觉,哪有人堂而皇之在当朝陛下面前说自己通敌的,生怕有诈不敢作声,只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陛下勿怪,我本是蜀州州主王淼手下族群的传人,可这王淼实际暗地里已将我献给了秦都。如今我身在豫都,还要成为豫都皇子的妻室,您说,我这算得上是通国之罪吗?” 温宪大为震惊,她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不说,还将王淼同秦都的勾当一并全盘托出,不知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不动声色地质疑道:“那你既已是秦都的眼线,又何苦要将此事说与我听,不怕我砍了你的脑袋吗?” 她镇定自若地回道:“掉脑袋自然是怕的,也正是因为害怕掉脑袋,小人这才斗胆向您求个情,坦白一切以寻求宽恕。” “那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这一切?” 她伸出手指,放进嘴里一咬,那血瞬间滴落在地。她不以为然地将血滴在一旁了无生气的植物中。只见那植物刹那之间便蓬勃生长,花开并蒂。 温宪很是惊奇,原本只在先人的口中听说过此等奇效,没想到如今眼见为实,果真如此。他不禁赞叹道:“妙啊!妙!” 她捂住自己的手指尖,“陛下,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也理当清楚王淼的狼子野心。如今断肠草一事败露,秦都对蜀州是步步紧逼,两方表面上已达成协议,将我族群送给秦都作为赔偿,而秦都则保蜀州世代无忧。但实际上秦都并不想再将蜀州交与王淼手中,所以想要设法铲除他。” 温宪被这话激得勃然变色,怒吼道:“他王淼怎么敢!” 她见温宪已然上钩,便又跪拜道:“陛下,虽说三皇子对这些并不知情,但小人与三皇子心意相通,自然是向着三皇子,向着豫都的。因此这才贸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并告知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那你想如何?难道让我立即带兵南下,灭了秦都不成?”温宪转头看她,却又转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小人不敢。王淼此人两面三刀,百年至今,在两都之间虚以委蛇,惹得两都风波四起。秦都太子已表明,只要豫都肯通力解决王淼,一切既往不咎,两都还可贸易互通有无。” 温宪想起温叶庭倒也说过这话,看来秦都确无开战之意,反倒是这王淼,当真是阳奉阴违。他又想到,若是能用一个微不足道的王淼,换来这族群倒是坐收渔人之利,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便踱着步走到她的面前,问道:“那事成之后……” “小人定会誓死效命豫都!”她又叩首,“我族群本就是王淼许给秦都的承诺,只要王淼一死,这秦都的账自然也就死无对证。到时我即可奔赴豫都,为陛下,为三皇子尽忠。” 她说完这话,却有些心虚。自己一个堂堂的秦都将军,没想到今日会为了离间豫都和蜀州,在敌国面前俯首称臣,真是奇耻大辱。 温宪开怀大笑,觉得这天下好似已经唾手可得了,万万没料想到这苦苦寻求的族群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好,我就应了你的请求。”温宪大手一挥,“至于你的姻缘,也就由你自己作了主吧,就当是你我合作的贺礼了。” “多谢陛下!”她说罢便从御书房离去,见到不远处温叶庭正心急火燎地等待着她,而温炎如已经不见踪影。 她望着这有些晦暗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今日这铤而走险的举动是否能改变历史。但事已至此,好像也由不得她了。 温叶庭见她安然无恙地出来,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关切问道:“采采,没事吧?你跟父皇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甩开温叶庭的手,只浅浅地叮嘱了一句:“隔墙有耳,回府再说。” 一路缄默无言,回府后待她坐定,温叶庭好奇得紧,立马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坐在她的身侧,“说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温叶庭,果不其然他有些激动,“你怎么能现在就告诉父皇你的身份呢?这样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事情一结束就会勒令你为他卖命。” 她没办法告诉温叶庭她是为了阻止那场由王淼掀起的腥风血雨,坚定又低沉地回了一句:“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快除掉王淼。” 温叶庭也明白她的言中之意,若是王淼从中挑拨,或是以花间一族作为筹码,引发两都的猜忌和矛盾,那两都免不了一场争执。但假设花间一族已成功落入父皇的手中,自然此时也就没有必要再大动干戈。 他低下头,心里很清楚这对温宪来说是个拒绝不了的提案,因为对温宪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苦了花间。 温叶庭递给她一杯热茶,“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回蜀州,我得想办法混到王淼身边,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叶庭点点头,轻饮了一口茶水,“好,我们明日便出发。” 她摆摆手,“你不必去,你就在豫都等。就像你说的,我会设计让王淼向豫都求救,到时你便按照你的计划带兵前来蜀州。” 温叶庭本还想反驳,觉得自己不在她身边实在放心不下,但又觉得她说的辞顺理正。眼下这才是最要紧的,便只得应和着。 两人正烤火吃茶,下人来报,“公子,太子殿下来了,在你的寝舍。” 温叶庭一惊,这该来的还是来了,朝她叮嘱道:“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你别出来。”说罢便阔步离开了。 她扶额,在心中轻轻问道:“花间,你不会怪我吧?” “哪里的话……我明白石姑娘的一片苦心。说来说去,最受委屈的还是你。”花间感慨道,迟疑了一下,“不过若是这豫都陛下真的如温叶庭所说,让我族人为他卖命,你可有办法?” “有,我在表明身份之前就想好了。”她意志坚定地回道,“等王淼死了,我再来好生会会这个豫都陛下。” “石姑娘,有你在我感觉很安心。” 花间猝不及防的一句,扰得她连忙挥手,不知觉间脸都有些潮红,“诶,我这可不是为了谁,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我还想积点德,下辈子好生轮回。”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失言了,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既已来了,占据了本该是你的一切,自然也该偿还。” “多谢你。”花间此刻觉得羞愧,全然只想着如何满足自己的愿景,却没有真正想过,这个鬼魂,原本也是人,她也有心。 如果有办法既能不让自己消失,又能让她顺利轮回就好了。 可世事自古两难全。 温叶庭回到屋中,见温炎如正双眼呆滞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飞雪,侧过身来朝他问道:“三弟,打算何日成婚啊?” 温叶庭面有愧色,只恭敬回道:“兄长,是小弟无礼了,应当早些告知于你才是,还望大哥见谅。” 温炎如回过身来,面朝他含笑摆手,“无妨,这世间之事唯独两情相悦最是强求不得。说来说去,还是我横插一脚了,做大哥的不是。”随后又仰天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听温炎如这么一说,温叶庭更是觉得卑陬。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温炎如的身侧,好像从前那样,伯歌季舞,不分你我。 第四十一章 离开豫都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天朗气清,霁月光风,终然洒落。 她听见温叶庭在门外轻声唤她,“采采,起了吗?” 她翻身起床,穿着薄薄的里衣便去给温叶庭开门,只见他双手满满,净是琳琅满目的吃食。 温叶庭见她衣着单薄,赶忙将东西放下,就去拿她的外衣给她披上,“你怎么老是不好好穿衣服?” 她瞪了温叶庭一眼,“你这话说的,叫别人听了去,我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好,好,我错了。你看。”说罢温叶庭又得意地提起那些吃食,“我一大早就去买的,你路上吃。我派了几个亲兵保护你,可不许拒绝,你一个人我着实不放心。” 她看着面前总总林林的东西,难免心动神移,又馋了。 温叶庭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但是她却有些听不进去,也不知是因为被美食夺了心魄,还是被这汹涌又真挚的感情迷了判断。 在这一刻,她只觉得,好羡慕花间。 踏上了回蜀州的路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足七日便到了锦云城外。等她回到御花台,江宁见她有些喜出望外,惊诧说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她赶紧打断江宁的话,“瞧你,怎么都不盼我点好。” 江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晦气,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都怪那个太子殿下,送我们出府的时候,府中的下人单独拉走陶玄驹问了好一阵子,看那架势,我还以为他不会让你离开豫都了。” “所以你就出卖我,把我的行踪告诉给温叶庭了。”她故意嬉笑道,说罢就往寝舍走。 江宁急得团团转,追上她的脚步,“小石头,你这可就冤枉我了,那怎么能叫出卖呢?我想也知道你不愿待在太子府,要是他能救你出来也是好事。” “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她见江宁竟认真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道,“近些日子御花台可有何事?” 江宁沉思一下,吞吞吐吐道,“说到这个,宫中想派人去医治玉夫人,说是医治,其实也就是找个人陪她解解闷吧。主事听闻先前玉夫人钦点了周小小打理她的花圃,便想着不如派周小小前去即是。可你也知道,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周小小哪里肯从,一直僵持不下呢。其他人也都不想趟这浑水,谁都知道这失心疯的人最是难伺候。” 正说话间,周小小却悄然无息地出现在门外,有些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心想,果然,这周小小恐怕就等着她回来呢。 “石径悠你回来啦,主事让你过去报道。”周小小看到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心中不免一些舒畅之感,这说话都温和了许多。 她放下手中还未整理的行李,阔步前去拜见主事。主事见她完好无缺地站在眼前,倒有几分惊诧,“我听陶大人的意思,还以为你就待在豫都了。” 她听出了主事的言下之意,便恭敬答道:“太子殿下仅是有些花艺问题想要询问,并未过多刁难,事情一结束小人便赶了回来,不敢耽搁。” 主事轻声哼了一下,“行,既然回来了也就别闲着了。从明日起,你就去医治玉夫人吧,可有何异议?” 她颔首答道:“无异议,主事您安排即是。”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主事有些目瞪口呆了,这谁都想尽办法推诿的事情,没想到她却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那就去收拾下吧,若是有何进展及时向我汇报。”主事的语气也缓和许多,对眼前的她好似有点另眼看待的意味。 她回到寝舍,将事情与江宁一说,江宁情绪激动,急得站起身来,“小石头,不是我说,那周小小眼看玉夫人没有阿谀奉承的价值了,便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又何必去替她接下这苦差事?” 她拍拍江宁的臂膀,“我不是替周小小接下这担子。你也知道,虽说这州主下令医治玉夫人,但实际也只是碍于情面的例行公事罢了。而大家也都胸中有数,这失心疯岂是一时半刻就能痊愈的?所以我猜测,对于这玉夫人,众人皆是半心半意,指不定就算想出治疗之法也不愿亲力亲为去实施。你说若是大家都对她置若罔闻,在这深宫之中她便只能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多可怜啊!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我会如此也有私心,想着若是取得成效,或许能被委以重用。” 江宁打趣道:“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宏图大志呢?但毕竟这患了失心疯之人,语无伦次都算轻的,指不定还会对人拳打脚踢,你可得多加小心。” 她点点头,玉夫人再怎样也没什么好怕的,关键是如何得到王淼的信任。 人都说这深宫最是无情,当真如此。 先前玉夫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之时,这寝宫是何等热闹非凡,流光溢彩。现如今在这琉璃黛瓦之下,想必只有清冷至极的白露玲珑月。 玉夫人身旁就只剩一个婢女,追着她满院子跑,追累了便也就由她去了。这刚穿戴整齐的衣裳,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凌乱不堪,婢女也失去了耐心,干脆就坐在台阶上看她又哭又闹。 她走上前去,对着瘫坐在地上的玉夫人说:“夫人,你在此处干嘛?” 那玉夫人仿佛受了惊吓,大喊大叫道:“别过来!快来救我!”说罢便又开始东奔西走,着急忙慌地连摔了几个跟头。 她欲将玉夫人扶起,玉夫人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又抚掌大笑。 可见是真的病得不轻。 她突生怜悯之情,这玉夫人虽说平时骄横惯了,但最终落得个如此下场也是罪不至此。 但她心里也清楚,得利用好这颗棋子才是。 “玉夫人是因情结所致郁,突破口可能便是将此情结纾解,也就是以情移情。玉夫人生前甚爱绿品佳人,若是能带她一同养花,由她亲自培育此花,便就有了盼头,或许能够将她心中郁结舒缓一些。”花间眼见玉夫人的状态,心中已明了几分,便向她建议道。 于是她按照花间所说的法子,从袖间抽出一根秋香色绫罗,绑在院中的绿品佳人上,指着那花枝对玉夫人说道:“夫人,你快来看。” 那玉夫人见那花枝被绫罗衬托得更为娇媚动人,在花团锦簇之中显得一枝独秀,便来了兴致,喋喋不休道:“好看!我要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她又从袖中抽出一根绫罗,递给玉夫人,示意她束在花枝上。玉夫人便蹑手蹑脚地挑选了一枝,胡乱地捆在了上面,嘴中还念念有词道:“和我一样!” “那夫人想不想自己亲手种一棵?” 玉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骤然发作起来,吼道:“你种!下人干的事我不做!” 她便哄道:“好,我来种。你看着,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就告诉我。”从身后拿出工具,将花苗埋进土中,一步一步地向玉夫人请教。 玉夫人呆愣在原地,好似看不明白,只烦躁地将她一把推倒在地,大喊着:“你好愚蠢。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她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得满身是泥,顾不上拍拍灰尘,便又跟在玉夫人的身后,随着她前往寝殿歇息。 一旁的婢女好似已经习以为常,不自觉叹了口气,“又得折腾一阵了。” 她走进那寝殿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玉夫人将衣服脱了又穿,穿了又脱,不停地让那婢女替她更衣。 婢女终是来了脾气,索性将玉夫人扶上床榻,将她从头到脚用被子压了个严严实实,玉夫人此刻也是不甘示弱,挣扎着就要起身。 她见状于心不忍,这玉夫人不过也是一个被王淼伤透了心的可怜人,于是她对那婢女说:“我来吧。” 婢女听她这么一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先是制住张牙舞爪的玉夫人,随后捏住她手背处的合谷穴,试图让玉夫人镇静。 待玉夫人放松下来,躺在床榻上时,她再从怀中拿出安眠的香薰,拜托婢女将它点燃。 整个寝殿总算是静谧下来了。 玉夫人的双眸将闭未闭,她显然受这香薰的影响,神智变得有些迷离。瞬时之间,她的眼中好似被水波包裹住,一滴泪含在眼角,那许久在她心头挥散不去的阴霾下起了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月之久,她每日前往宫中替玉夫人精心调养,再陪她向从前那样赏花吃茶。 玉夫人的状态也是时好时坏,当日与她一同种花时,她还能清醒一阵,但睡一觉起来,便又回归如初。不过好在她比以前清醒的时间更多了一些,偶尔还能听见她哼唱几句。 只是每每清醒之时,也都是愁眉锁眼,问她几句,她答几句,不肯吐露半分。 那王淼听闻玉夫人状况有所好转,便前来看望她,远远见她正沉浸在种花之中。本来这玉夫人还沉心静气,抬头看见王淼,则又玉惨花愁,行为乖张不受控制。 石径悠见状,便将玉夫人拉进寝殿,对庭院中站着的王淼说道:“州主恕罪,夫人这两天没怎么见人,可能有点慌张。” 王淼摆摆手,又问道:“你有些面生,为何在玉夫人这里?” 她屏声息气,“小人失礼了,小人是御花台的花使,受主事之命每日前来医治玉夫人。” 王淼神色放松下来,“主事曾禀报过此事,没想到那人便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听你口音不像是锦云城本地人士。” “小人叫石径悠,安乡人士,来锦云城尚不足三月,让州主见笑了。” 王淼抬眼盯着她,说道:“哦?听说你表现得很好,今日一看当真如此,我在远处见玉夫人她看起来娟好静秀,是比先前要好上许多。” 她作揖道:“州主谬赞了,小人分内之事罢了。” “行了,赏罚分明,奖惩有度。我会吩咐下去,奖赏御花台,尤其是你。”说完王淼便转身离开了。 她在身后掷地有声,叩谢道:“谢州主。” 王淼这边唤来陶玄驹,说道:“今日我在慕华宫看到一个面生的丫头,说是从御花台来的,我看她年纪与王妃的孩子相仿,觉得有些顾虑。刚翻阅了御花台的档案,此人来自安乡,两月前来锦云城谋生,通过选拔进入了御花台。先前不是你们曾报告说,王妃的族人在安乡出现过吗?” “州主是怀疑她与王妃有关?可这天底下年纪与郡主相仿的比比皆是,若贸然行事恐怕会打草惊蛇。” 王淼打量了他一眼,讥笑道:“你说的我何曾不知?我又没让你现在就去把世上所有年近桃李的女子都抓来,也没让你去刻意收集她的血液,只是派你去安乡走访一下,看是否有此人。我总觉得她说话时的眉眼、神采与王妃如出一辙……” 陶玄驹恭敬回道:“属下今日就去,只是这安乡山高路远,恐要耽误些时日。” “嗯,你尽管去吧。最近这韦筠有所动静?” “一直都待在客栈,偶尔夜间能见到他与手下一同出游,但也只是四处闲逛,并未有何可疑之处。” 王淼有些疑惑地说道:“改日我派人去客栈请一下他,虽说他这蛰伏不动,未免也太过于深居简出了。你去吧。”陶玄驹便退下往安乡前去。 第四十二章 劝说秦都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她回到御花台后便听说了王淼赏赐的消息,主事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花间晋升为花吏,协助主事处理御花台中大小事务。 “恭喜你啊小石头,以后我就仰仗你了。”江宁眉飞色舞地对她说道。 她笑笑,“你就别折煞我了,我这也算不得什么。” 周小小却嗤之以鼻,呛道:“你有今日全拜我所赐,若不是当初我荐你去玉夫人处,你哪儿会有这等风光?” 她讥讽道:“嗯,是是是,多谢小小为我作嫁,若今后还有这种好事,我也向你学习,让给你去,你看如何?” 那周小小恼羞成怒,愤而离去,江宁在一旁笑道:“真是大快人心!这周小小就得被治一下,否则她总是非不分。”随后拉住她的手,两人一同往寝舍走去,还边问道:“怎么给你庆祝一下呢?你想吃什么?” 她听罢欢呼雀跃道:“我想吃的那可太多了!近来都没机会出去,明日你就带我去吧……” 随即转念一想,总算是找准时机去客栈找韦筠了。第二日便刻意挑了韦筠下榻的酒楼,找了个借口往韦筠房中而去。 “韦大哥,是我。”她在门外轻声喊道。 很快那门便开了,韦筠见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我听渊之说御花台的主事盯你盯得可紧了。”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将门合上,转身回道:“如今我是身份不同了,这才自由了些。长话短说,殿下,我需要你派兵攻打蜀州。” 韦筠被这短短的一句话惊到嘴都合不拢了,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难道是温叶庭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吗?于是结巴地问道:“花间,你在说什么啊……” 她跪拜道:“殿下,我知道你的身份。如今已到了非常之时,我也无须隐瞒。王淼的心性想必你已有所察觉,上次玉夫人寿宴他已对你起了杀心。倘若再放任自流,王淼势必还会在豫秦两都之间兴风作浪,到时这引发的就不只是那祸国殃民的断肠草之毒,而可能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战火纷飞。” 韦筠打断她,疑惑问道:“等一下,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王淼会挑拨离间,让秦豫两都兵戎相见,这对他来说有何好处?蜀州若是成了争议之地,他也自身难保。” “殿下你想一下,陛下是看在与蜀州的情分上才没有对王淼过分追责,倘若他一旦知晓了王淼同豫都的勾当会就这样息事宁人吗?王淼在做这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前,一定就想好了对策。如果你是他,难道不会担心事情一旦败露自己该如何寻求出路吗?从眼下的形势来看,王淼同豫都才是一条船上的,若是陛下知晓一切后要追责,王淼势必会向豫都求助。这样,原本是王淼的阴谋诡计,就将矛盾转移到了秦豫两都之间。两都之战,在所难免。而对王淼来说,豫都不论胜负,他都不会丢了性命。因为他心里清楚,你父皇会看在先人的脸面上,放他一条生路。而倘若他与秦都站在同一战线,万一秦都战事不利,那豫都还肯留他吗?” 韦筠心想,“怎么花间什么都知道……”随即又开口道,“我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发制人,抢在蜀州和豫都联合之前就将蜀州拿下。但这样的话,倘若豫都事后要争夺蜀州,这两都交战还是避无可避。” 她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非也,这豫都想要的并不是蜀州,温叶庭会前来蜀州与你共信共行。” 语罢她佯装紧急的样子,没有继续往下明说,毕竟她并不想暴露花间一族的秘密。 随后她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又低声叮嘱道:“陛下,我今日之言绝无半分虚假。事不宜迟,还请你尽快动身。” 等她退出韦筠的房间,花间细声问道:“石姑娘,韦大哥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他不信也得信。”她笃定地回了一句,“因为很快王淼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她走后,韦筠在房间里搓着双手不停地走来走去,对刚才所听到的一席话感到疑信参半。 自己若是因为片面之词就劝说父皇出兵蜀州,想必父皇还以为是他听信了谗言,纯属无稽之谈。 但花间所说又确是言之成理。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王淼派人来请他进宫。 而正在楼下进食的她,已将这场景一览无遗。韦筠踏上马车前,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底一丝窃喜,“这王淼果然坐不住了。” 原来当初在宫中医治玉夫人时,她暗中打探了断肠草解毒之事,那些太医整日愁眉苦脸的,一看就知定是还没寻到良策。 那时她就拜托花间,定要赶在王淼那些迂腐无能的臣子之前,将这解毒之策由她找到时机献上。 而当她升为花使后,便有了资格辅助主事奉命操办此事。 晨光熹微,一大早主事则准备前往宫中,她跟随在其后。在众人又一次无计可施之时,她假装无意地在一旁倾听他们交谈。 其中一人怨声说道:“近月来反复试验了好几次,后续诊疗效果均不佳,州主每两日都会前来查看情况。前日已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若是还未能给出行之有效的计策,在座所有人便都会大难临头。” “可不是嘛,现在大家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有什么没试过的方法都尽管拿出来一试。” 她颔首示意,上前拿起一根断肠草和那搜集来的已成型的毒物阿芙蓉,放在手中仔细研究了下,确与花间所说的一致。 她敛容屏气地朝主事拜道:“主事大人,你们可曾试过用天竺葵入药?” 主事思索了一下,缓缓问道:“天竺葵?御花台倒是有这个,可是对断肠草有什么奇效?” “天竺葵的汁液含毒性,但它本身也可用作药材,这与断肠草的特性如出一辙。《本草纲目》曾记载罂粟壳,性微寒、味酸、涩,有敛肺、止咳、涩肠、止痛之功。而这天竺葵传言有祛除邪祟的功效,当然这个有些言过其实了。实际上,能被佐证的大概就是它不仅可以影响人的神经系统,还可有催眠的效力。或许我们可以齐头并进,一方面将它入药,借助植物草本平衡病患的心理;另一方面,若是还有硝石……” “硝石,能制成火药的那个?”有一太医感觉玄而又玄地搭话道。 “没错,硝石又称北帝玄珠,在《神农本草经》中被列为上品药。它本身也含有微量的毒性,但若是与其他药物相配和,可以治疗一些疑难杂症。在病患因毒瘾疼痛难忍之时,可用硝石加以调节,某种程度上能减轻他的痛苦感,这样也便于他意志的坚定,不至于因噎废食。再施以甘草,每日两次煎服,以缓解药物毒性、烈性,调和药效。” 语音刚落,主事赞叹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原有的防备都好似化作了冬日暖阳下的一滩积雪之水。 随后主事没有作声,只回过身去与众人商议,大家虽也没什么把握,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众人立马吩咐下去,各处去准备材料。这边王淼正好派人前来视察情况,主事将计划一一告知,那宦官便回去向王淼禀报了。 想必正是花间想出的这个法子起了效用,王淼这才急如星火地请韦筠进宫。 这样一来,她既可以再次立功,这韦筠也能名正言顺地回秦都。 当然最重要的是,王淼眼下即会放松对秦都的警惕,恐怕还会自以为这风雨将停,却不知实际已是黑云压城。 果然不出她所料,王淼神采飞扬地朝韦筠报告这个消息,说是已然找寻到了解毒的万全之策,还请韦筠将此回禀给秦都。 韦筠欣喜中也免不了忧愁,这若是带着解毒之策回了秦都,还有什么理由来攻打蜀州呢? 谁知还未等他开口,这王淼倒是有些等不及了,“殿下,毒既已除,这一回秦都,还请您在陛下面前替我多为美言几句,不要伤了多年来的和气才是。” 韦筠直点头,“州主不必多虑,晚辈自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淼听罢眉开眼笑,“好,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知殿下打算何日出城回都?” “自然是尽快,秦都众多百姓还等着这救命的法子。”韦筠说罢,流露出了一种似是而非的神色。 王淼紧绷的心弦好似一下松了不少,“祈愿殿下布帆无恙,改日殿下登基我定去秦都贺拜。” 韦筠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并不想再同他虚以委蛇,便立马拜辞道:“韦筠在蜀州多有叨扰之处,还望州主海涵,晚辈这便告辞了。” 说罢转身往宫外走去,王淼在身后亦步亦趋地送了一截,心中难免不在想,倒要看看韦筠这一走会不会带走那族群。 晚间陶玄驹回到慕华宫,禀报道:“属下来迟!那御花台的石径悠身份无疑,臣走访了安乡,确有此人,平时以卖花谋生,前两月才来锦云城。” 王淼别有深意地说道:“哦?那看来这个人倒是可以一用。近日韦筠即将回都,你再加派人手盯紧他,看他会不会在路途中接走那族群。” 陶玄驹颔首示意,又继续说道:“说到这个,先前我们追击冬青一行,他们好像藏在了若水附近。我这几日收到密报,有人曾无意间看到过三五成群的女子,当时觉得奇怪便多看了几眼,却没想到转瞬之间全消失了。那人还以为白日撞鬼,到处宣扬,便传到了影衣卫耳中。我想应当是冬青他们,看来那若水是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地方可以藏身,且不易被外界涉足,毕竟冬青也曾隐匿了二十年。若是韦筠要带走他们,想必也会在若水停留。州主看是否要在那处设下伏击?” 王淼阴笑道:“很好,这次不容失手,到时若是冬青难以对付,你可先将他引开,抓住那几个女子便是。留意其中二十左右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王妃的孩子,切勿舍本逐末,只要抓住了她,其他人自会现身。” “属下明白,必定不负所望。” 第四十三章 青云直上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待韦筠回到客房中,发现自己的床头放置了一封密信,他拿起来一看,只写了几个大字,“亥时四刻城外破庙。” 这个时候会是谁约他私下见面呢? 难道是朝颜吗? 他想到朝颜有些喜出望外,看来是她们已经替族人找好了藏身之处,然后回到了锦云城。 待月白风清之时,他孤身前往那城外的荒庙,在那里等候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只见树林间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 韦筠阔步朝那人走去,身形娇小,不似朝颜,他心生警觉,握紧了腰间护身的匕首,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再走近些。 韦筠蹑手蹑脚地再靠近了些,那人开口道:“殿下,是我,有人跟踪你。” 他听出来是花间的声音,又压低了嗓子问道:“找我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的?” “当然是为了引出背后监视你的眼睛。” 韦筠听到这话,突觉身后一凉,“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不如把那个人抓来问话。” “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他回去带话呢。我看如今王淼还会派人跟踪你,想必为的是想查清你是否与我们有关。这几次三番,他果然怀疑了你。” “你的意思是说,王淼他想从我这里找到你们的线索?”韦筠语气中不失担忧,竟没想到王淼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 “原先我也只是猜测,今夜我故意约你出来,发现果然有人一路尾随你。断肠草一事已了,还有必要跟踪你吗?我想也就只有这一个企图了。” 韦筠当下心里一急,自己若是离开了蜀州,那朝颜和她的族人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他有些急迫地问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要让我带兵攻打蜀州了。王淼此人不除,不仅秦都可能会再次被陷害,朝颜她们也会不得安生。” 她心里叹了一声,“果然这无上皇,还是一个情字最好用。朝颜,对不起啊,利用了你。” 但她没再作声,只向韦筠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韦筠愣在原地,他下定决心,必要说服父皇出兵蜀州才行,不管用什么借口什么方法。否则,再等他回到这锦云城,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到朝颜。 果不其然,深夜之时,那暗地跟踪韦筠之人便向王淼送去急报,“州主,韦筠今夜前往了城外破庙,与一人暗中相会,看身形似是女子。” 王淼抚掌,“不出我所料,这韦筠果真与她们联合了,这次相会许是商议在何处接头。你马上回去通知陶玄驹,跟随韦筠,若是出现了那族群则一举拿下。”吩咐了一句之后,他斩钉截铁地接了一句,“假若韦筠反抗,可当地将他解决掉。” 只要韦筠不死在锦云城,到时则可将他伪装成被山匪打劫致死,以此掩人耳目。秦都既没有证据指控蜀州,也就没有蜀州什么事了。 两日后,韦筠便按照计划回了秦都。 而石径悠也因献出了解毒之策,青云直上,升为了御花台的预备主事。待现有的主事致仕,这御花台便也就由她作主了。 一日,王淼派人来请她入宫,一宦官说道:“石大人,州主最近心神不宁,让你这边收拾妥当之后前去寝殿为他诊治。” 随后她便到了王淼的寝殿,王淼正斜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见她前来,王淼慵懒地睁开双眼,说道:“你来啦,我近日政务繁重,总是觉得精神涣散,难以集中,你来替我看看罢。” 她便上前把脉,婉转说道:“州主身体并无大碍,恐是事务缠身,劳心费神过度了,我替您扎几针,应该就能缓解。” “哦,扎针?行,那便来吧。”王淼顺势躺下,她摸出针灸用具,开始一针针地依次扎下,王淼则紧张地望着她。 她察觉到了王淼的警觉,轻柔说道:“想必州主是不太习惯扎针吧,您要放松一些。” 王淼暗地里窥视了她一眼,见她双眼如炬,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样子,便放心下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诊治结束,王淼顿觉神清气爽,红光满面,于是赞道:“不错,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如释重负般回道:“那便好,州主平日里也需得注意歇息,感觉疲累时不要硬撑,不然气血不足,血液堵塞不通,便会影响精神。若没有别的事,臣便告退了,明日再来替州主调理。” “等下,”王淼叫住她,接着问道,“你如此精湛的医术是如何学来的?为何先前不去开个医院坐诊呢?” 她站定答道:“臣自幼家贫,未曾有过系统的学习,所以也就不敢妄自替他人诊治。后为谋生来到御花台,这才向前辈们请教了许多,受益匪浅。” “哦,原来如此,但我看你不像是自学成才的样子,师从何处?”王淼不肯罢休,继续追问道。 “我的姑姑曾是游历四方的一个江湖大夫,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学得几分精髓。”王淼点头会意,挥手让她退下,她便往殿外走。 一路上她想道,这王淼看来还是对她心存戒备,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刨根问底了,自己日后需得加倍小心才是。 王淼歪着脑袋,眉头紧锁,从她的话语间来看确是没有什么破绽,这陶玄驹也说安乡本地确有其人,莫非是自己多虑了?可这女子与王妃生前真是毫无二致,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还是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能人辈出也不足为怪?但刚自己已给了她机会,若是她有歹心,应当做不到如此意气自若…… 想了许久王淼也未得出结论,盘算着改日还是要想办法弄到她的血液一试,但又不能直接抓她来滴血,否则若真是她,到时来个玉石俱焚,就得不偿失了。 他陷入了绵绵不绝的愁绪当中,有言道酒易醒,愁难醒,不知自己要到何时才能适意行,安心坐呢? 夜间,只见陶玄驹带着一行人进了王淼的寝殿,便是朝颜、夕颜与玉茗,三人均被绳索缚身,白布堵嘴。 王淼见状,喜不自胜,连忙问道:“玄驹,这是在何处捕获的?是跟踪韦筠所获吗?” 陶玄驹拜道:“非也。州主,韦筠一路并未多加停留。这三人是从若水来锦云城的路上被我们的人抓获的。” 于是王淼示意让陶玄驹拿开白布,准备问话。 王淼让侍卫将三人的脸都抬起,依次扫视了一眼,心想道这两个年轻女子相貌如此相似,许是双生子,应当不是王妃的孩子;另外那个女子一看便是不惑之年,更不会是那传人。 高声喝道:“你们现在已被擒,任谁也没这么大本事可以从我手中再救走你们,我劝你们识相点。说吧,王妃的孩子藏在哪里?” 三人皆沉默不语,当作没听见,只怒目而视。 王淼见她们一声不吭,继续说道:“行,不说也可以,我会亲自将你们献给秦都陛下,再告诉他你族的秘密。你猜秦都是会继续与你们歃血为盟,还是会把你们当作工具加以利用?只要你们肯说出那孩子的下落,我便可以网开一面,放了你们。否则,谁都不要想好过!” 夕颜忍不住了,开口道:“狗贼!你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无可奉告。你大可将我们献给别人,也比在你这狗贼手中痛快!” 王淼怒不可遏,上前给了夕颜一巴掌,夕颜顺势就要倒地,朝颜便急忙用身体靠近想接住她。 王淼转了转手腕,“你们这些女流之辈,不要以为自己坚贞不屈,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同归于尽。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容易,我会把你们当作礼品,送给那些玩物之人,将你们折磨至死,让你们也体会一下痛心切骨的滋味。” 三人还是不声不吭,王淼没了耐心,便让侍卫将她们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陶玄驹问道:“州主,若是她们一直不肯透露分毫怎么办?我担心这韦筠一旦知道她们被捕,必会派人前来蜀州要人。” 王淼踱了几步,轻蔑答道:“他韦筠有什么资格来要我蜀州的人?就算他真说动了他的父皇,那我就求助豫都,让豫都直面秦都。豫都的狼子野心,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族群落入秦都之手。两都之争,蜀州便还有缓机。” 陶玄驹斗胆回道:“那岂不是最终要将这族群拱手让人?” “不也,夔非一足也!只要能把那孩子牢牢掌握住即可,至于其他族人,倒也没有那么紧要。有她在,其他两都就算打个头破血流,也不敢轻易动我。” “可此次并未见到那孩子,不知是否还躲在若水某处。” 王淼毅然决然地高声说道:“不管她躲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她。就算把整个蜀州搞得翻天覆地,也不能让她落入他人之手,她是我王氏的血脉!” 锦云城外,冬青正赶往御花台,想要设法将朝颜三人被捕的消息传递给她。 她正欲就寝,只闻得一阵辛香,好似谁家在炖肉一般。于是她咽了咽口水,皱起鼻子又闻了一闻,正纳闷间,听得花间说道:“恐怕出事了。” “啊?什么意思?”她揉揉鼻尖,那香仿佛又凭空消失了。 “这是我族用来传信的百里香,通常只有遇到紧急之事才会使出这香辛。” 她翻身下床,打开门朝外一探,只见御花台外不远处一朵花瓣状的信号烟火升空,转眼间又落下了。 “真出事了。”她顾不上将衣服穿好,只胡乱地打理了几下,便翻身从御花台的高墙而出。亏得现在她升了官,住在别院,不然还难以逃脱巡卫的眼睛。 她寻到那烟火腾飞之处,只见黑夜深处有一人影绰约,头戴斗笠,双手握刀立在地上,身形却有些飘摇。 “少主,是我。”那边传来冬青沉稳又急促的声音。 “前辈发生什么了?”她连忙上前,扶住恍若马上就要倒地的冬青。 冬青喘了口气,摆摆手,“无妨,我只是过于疲累罢了。那陶玄驹带领众人在若水埋下了天罗地网,我与玉茗、朝颜夕颜两姐妹一出秘境,便被人察觉了。陶玄驹设法引开了我,我好不容易甩开他们之后,再回到那处却怎么也找不见她们的身影了,想必是凶多吉少。这才连夜赶路,前来告知于你。” 听到这话,她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但又不露声色地说道:“前辈你暂且先歇息一下,我会想办法救出她们的。” 她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咬紧了后槽牙,心中念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死。” 第四十四章 解救族人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她借机找到渊之,“渊之,我族人被王淼所捕,你赶紧把这个消息传给你家公子和韦大哥。让温叶庭按照原计划行事,我还得再想办法看如何救出她们。” 渊之大惊,“石姑娘,你自己千万小心,想必这王淼会想尽办法问出你的下落。这御花台,恐怕会有灭顶之灾了。”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心,王淼就算对我起了疑心,但暂时应该不会下手,毕竟他要的是活人。” 渊之听到这话,却觉得毛发竖起,脊骨透寒。低声地问了一句:“那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保全你们的性命,又能铲除王淼这个祸害。” “此事我一人肯定步履维艰,所以还得等一个时机。实在不行,我便只能冒险一试,自投罗网,主动被王淼抓住,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姑姑她们,到时再里应外合,看是否可行。” 渊之见她言之凿凿的样子,安慰道:“你先别急,也别贸然行动,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向公子交代。我这就去飞书给他,韦公子那边我会告知他此事,但现在也不敢断定他会作何打算。事在人为,我相信总会有转机的。” 她心神恍惚地点点头,“谢谢渊之。你放心,我虽有些倾摇懈弛,但如此关键时刻,不会肆意妄为。” 这句话乃是宽慰渊之,也是宽慰自己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倘若一直按兵不动,还不知道朝颜她们会受多少委屈。 她在心底祈祷,祈祷在计划开始之前,不要再生变故。 渊之露出了对他而言难得的失意神情,低低地应了一声,“好,那你小心行事。”说罢两人便各自离去。 温叶庭在宛中城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从蜀州传来的消息,却没想到竟是个噩耗。 他有些坐立难安,生怕秦都不会出兵,自己便也没有办法再按照原计划带兵前去锦云城救出花间的族人了。 但现在,唯一稳妥的办法也只有等待了。 正在百般难耐之际,温炎如前来他的府中,还捎带了两枝腊梅。 “三弟,这几日我府中的腊梅开得正娇,着实令人欢喜。我特意让人裁了几枝,邀你共赏。”温炎如说罢就派人将那腊梅好生插在了温叶庭寝房内的瓶中。 温叶庭看着那肆意绽放的腊梅,却想到了死去的清客。那日她的坟头,花间也插上了一枝腊梅。 想到这里,温叶庭觉得伤感十分,若是自己再不前去蜀州,恐怕清客的悲剧又会重演。 温炎如好似看出来了他的怅然若失,开口问道:“三弟,你在想什么呢?” 温叶庭回过神来,搪塞过去,“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些往事罢了。”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听你说说是如何与石姑娘相识的。”温炎如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随后又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温叶庭倒是没想到温炎如会如此好奇这个,只随意地回了一句,“在蜀州时我不慎中毒,得她搭救,这才……” 温炎如听罢点点头,站起身来,顺着目光望向那花蕾满枝,浅浅地说道:“天色不早了,那便不打扰三弟了。” 话音刚落,温叶庭还没反应过来,温炎如的脚已经踏出门外,只留下一个看似决绝的背影。 “兄长有些奇怪。”温叶庭这样想道,从前温炎如向来温文尔雅,待人温润而泽,今日倒是一惊一乍了些。 但他也不好妄自揣测自己的兄长,便只得作罢。何况眼下他也并无多余的心思去想温炎如的反常所出何因,只思索着该如何设法救出花间的族人。 御花台中,她正在处理事务,渊之拿着公文想让她批复,顺便在她耳边落下一句,“我家公子来消息说,他十分担心你的安危,不如让亲兵先护送你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免被王淼察觉后你也有性命之忧。” 她摇摇头,捏紧了手中的文书,“不可,这样一来原先我们的布局就会前功尽弃。如今韦大哥已离开锦云城,若是我再突然消失就等于自露马脚。以王淼多疑的性子,势必就会剑走偏锋,想尽一切办法逼我出来。” 渊之跟着叹了口气,“可是公子在豫都干等着委实放心不下,几次三番叮嘱我不能让你孤身涉险。” “不会的,我没有蠢到毫无准备就自投罗网的地步。我这几天一直在等待时机而已,冬青前辈已经伪装成影衣卫去过地牢,但并未发现朝颜她们。想必王淼将她们关押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以他近来在暗中跟踪王淼,只要能找到王淼隐藏的据点,我们就能想方设法救出她们。” 想到这里,她开始担心,假设韦筠按照计划带兵前来蜀州,可王淼以此要挟他的话,恐怕韦筠也只能退兵了。 得赶在韦筠出兵前就救出朝颜她们才行。 倘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她也只能去当诱饵了。 夜间,她正辗转反侧难眠,又闻到了那百里香的气息。于是蹑手蹑脚地从房中溜了出来,只见远处屋檐下一个戴着斗笠的老者正身在暗处朝她看来。 “前辈,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她略显紧张地问道。 “这几日王淼一直深居宫中,陶玄驹也不见踪影,恐怕是预料到了我们会前去救人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冬青说罢沉重地叹了口气,“得想个办法让王淼和玉茗她们见面,这样才能按图索骥找到她们的位置。” “什么能让王淼亲自召见朝颜她们呢……”她心底嘀咕着,“有了!”她不自觉喊出声。 “怎么做?”冬青看到她眼神变得坚定,立马追问道。 “前辈,明日这个时辰,你照样在这里等我。我会伪造一封由秦都传送而来的书信,你再伪装成送信之人,前往韦大哥原先下榻的客栈,拜托店家收好,自会有人前来收取,这时王淼的眼线必定会收到消息然后想办法拿到那信。到时王淼必定会去找朝颜她们问个究竟,我们则能伺机而动。只是……”她犹豫了下。 “只是什么?”冬青有点着急。 “只是我们动作一定要快,倘若王淼从朝颜她们口中问不出话,我担心她们会受到苛待,等不到我们前去救治。” 冬青长舒一口气,“少主,你别忘了,玉茗医术精湛,甚至可使假死之术,无论怎么也能保住她们的命一时半刻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忘记这些族人并非寻常之人了。于是有些尴尬地轻轻笑了一下,“哦也是,看我担心她们都急得昏头了。” 冬青这时反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咳了几声,“可是你要怎么伪造秦都的书信呢?普通的书信恐怕瞒不过王淼的眼睛。” “前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先前与韦大哥讨教过来往书信的样式,我只要仿照一二即可。”她情急之下,只得随便胡乱编造了个理由。 还好冬青没有继续诘问,低声又沉稳地说了一句,“那便依少主所说的来办。” 她点点头,转身回了御花台,却担忧自己刚才莫不是露馅了。在心底喊道,“花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花间安慰她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也怪我,该让你多了解一下她们的。不过,露陷也是迟早的。” 毕竟明明就是两个人,又怎么能真的成为一个人呢。 这句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却没有谁轻易开口。 她微微呼出一口气,却下意识皱了皱鼻头,若是真的有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翌日,冬青乔装打扮后,按照她的指示将信送到了韦筠先前停留的客栈,果不其然那信转眼间就被送到了王淼的手中。 王淼有些意外地舒展开那信,他没想到韦筠离开时并未带走那族群,原来是有其他目的。因为那信上端正地写了一句暗语,“计划无复之,门前青山路。” 这信也成功地将王淼哄骗住了,因为此信确实是按照秦都的书信样式撰写的,还留下了秦都特有的密信符号。 王淼一看完便立即出了宫,想前去质问信中所写到底是什么计划。他的马车刚出宫,就被冬青盯上了,乃是因为冬青认出了那护送的侍卫虽并未如同往常般蒙面,但携带的佩刀却是影衣卫专属。 整个蜀州,能够调遣影衣卫的,除了王淼别无他人。 冬青便暗中跟了上去,那辆马车却好似没有目的地,一直在城中四处打转,最后随意停在了一处小巷外,再没动静。 这下,冬青肯定这个马车只是个幌子了。 还好当初他们在送信前就留了一手,石径悠借为玉夫人诊治的缘由提前进了宫,随后佯装要顺路替王淼调理,朝王淼的寝殿走去,暗地观察他的动向。 看着王淼出了殿,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尾随其后。谁知宫门口却准备了好几辆马车,打算分别往几个门出宫,她心想,“这王淼果然诡计多端,出个宫居然也这么疑神疑鬼,不知冬青前辈能遇到真正的马车吗……” 眼见王淼已经上了那马车,身边却没有侍卫,只有一个马夫。看来他也是担心自己出行过于张扬,故意为之。 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只悄无声息地跟在那马车后。 那车兜兜转转几次,停在了一个别致的小院面前,门口重兵把守。 “想必就是这里了。”她暗自想道。 王淼从马车上慢条斯理地阔步走进那小院,陶玄驹正立在门口迎接,随后那小院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她转身前去与冬青汇合,告知了他族人被关押的位置,两人一合计,决定今日夜半之时动手。 第四十五章 以身涉险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更深夜阑,她与冬青二人在那小院外的一处巷尾汇合,打算等到防守松懈之时行动。 她正望眼欲穿地看着那小院,身后悄然传来一阵声响,那脚步声虽轻,但仿佛有好几人。 她与冬青相视一眼,正欲战斗之时,对面却主动开了口,“姑娘,我家公子名为温叶庭,是他派我们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听到温叶庭的名字,她诧异万分,放下手中的袖剑,直起身来,但没有放松警惕,只严肃地问了一句,“你们怎知我在此处?” 为首那人恭敬地朝她拜了一下,“姑娘,是渊之告知我们今晚有行动的。你放心,我们几人是无名无姓无案宗之人,就算被发现了也查不出身份。” “这温叶庭真是的,这渊之也真是的……”她心底嘀咕了几句,却感觉有了庇佑般多了几许安心。 温叶庭早就想到她会冒险救人,送信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将人派了来。只是未行动前不敢轻易暴露,以免早早就被王淼发现异常。 所以只得连她都瞒着,直到最后一刻才现身。 刹那间她平定了心绪,对那几人叮嘱道:“一会儿冬青前辈会先去引开陶玄驹,你们就跟着我一同进去救人。”随后从怀里拿出冬青一早准备的迷香,“没被人发现前则用迷烟,若被人发现了就别留活口,速战速决。” 众人点点头,眼看那边门口只留守夜的两名侍卫了,便纷纷翻身上屋檐,朝下观察小院内的动静。 四下静谧十分,只有一支小队仍在巡逻。冬青一跃进院,前去寻找陶玄驹的住处,试图将他引开。 “等前辈引走那人,你们两人去解决巡卫,剩下两人跟着我。”她吩咐道。 没过多久,就看到冬青从院中破门而出,与他搏斗的正是陶玄驹。 “给我搜!”陶玄驹朝巡卫喊道,“看院中是否还有同党。” 她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动身。看到此时一厢房外还有侍卫把守,便知应当是被关在此处了,上前用迷香将那侍卫迷倒,用剑砍掉门上的枷锁,推门进去发现乃是朝颜。 于是她赶紧松开朝颜身上的绳索,“朝颜,其他人被关在何处?” 朝颜站起身来,扭扭手腕,说道:“东南西北四个厢房都有可能,我们分头行动。对了,我曾在这房中往外观察过布局,待会儿在南厢房背后的侧门汇合,那里可以出去。” 她点点头,各自开始营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都在那侧门聚集,她一剑劈开那门,便往外逃。 跑出一段路程后,她说道:“这几位小兄弟会护送你们离开,渊之在城外的破庙等你们,你们跟着他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说完便要转身回去。 朝颜拉住她的胳膊,“那你呢?” 她轻轻拍打了下朝颜的手,“我得去帮冬青前辈,他还在同陶玄驹纠缠。等事情结束我再赶回御花台,以免惹人怀疑。” 此话一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却见她已经扬长而去,在黑暗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姑姑,花间她……”朝颜未说出口的话,在场的其他二人倒也明白了几分,眼前这个花间与她们原先朝夕相处的那个好似相去甚远。 玉茗看着远去的花间没有接话,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安全她们才好脱身。” 朝颜点点头,跟随着温叶庭那几位亲兵前往城外的破庙,一路上却忍不住那万千的心绪,坐在马车里她抓紧了自己膝盖上的衣襟,太过用力甚至于都出了汗。 从安乡出来以后,她每次见到花间都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花间却好似一个全新的人了。以前花间总是一副温婉柔美的模样,断然与现在果决干脆的她不同。 是什么变了呢?朝颜想不出答案,只得蹙眉显出迷惑不已的神情。 夕颜倒是看出来姐姐的不安,“姐,你还在想花间那丫头啊?” 朝颜回过神来,顿了一下回道:“哦,没什么……想必是我多虑了。” 玉茗依旧没有作答,转移话题说:“你们先休息下吧,这几天也没怎么合过眼,等安顿下来再议。” 这边陶玄驹见冬青又多了一个帮手,心觉恐对他不利,便往回撤退。只见小院内的侍卫已悉数倒地,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身手如此敏捷利落,吓得骑马赶去通风报信了。 见陶玄驹已然逃远,冬青顺势跪倒,鲜血从手臂上顺着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地面上就已然血迹斑驳。 她见状大惊,“前辈,你怎么了?”说完连忙上前扶起冬青。 “老了啊……”冬青感慨一声,“无碍,不是什么致命伤,对付陶玄驹确实不易。”说罢给自己止了血。 她放下心来,扶起冬青往前走,“前辈,恐怕陶玄驹是去搬救兵了。我们快离开此处吧。” 两人正准备迈步,却见周围冲出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将她二人团团围住。她握紧自己的袖剑,低声说了一句,“看来这王淼还留了后手。” 眼见陶玄驹又骑着马回来了,高昂喊道:“冬青啊冬青,你是小看我还是高看自己?关押犯人的地方岂是能让你这么容易就全身而退的!以防万一,州主早就在附近派我设下了埋伏,就等着你身边这位小娘子现身呢。”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了。她没有同陶玄驹废话,只往后护着冬青,回头浅浅说道:“前辈快走,我就算被抓了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陶玄驹看出了她的意图,高声喊道:“谁也别想走!” 猛然,一声巨响,火药噼里啪啦炸开,顿时人仰马翻。陶玄驹摔下马来,其他官兵溃不成军,乱作一团。 浓烟弥漫,呛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有人伸出手拉住了她,“跟我走。” 是江宁。 在浑浊中,她虽看不清面前这人的模样,但却认得她的声音。 转眼间江宁已将她二人带到了一条隐蔽的小巷中,对冬青嘱咐道:“老人家,往前再走一里路,有一间朝北的房屋。那是我往常研究花艺所用之地,很安全,可暂且藏身。”说罢从怀里拿出钥匙,递给冬青。 冬青看了她一眼,不知该不该收下。她伸出手将钥匙放在冬青的手中,随后解释道:“前辈,这是江宁,自己人。” 冬青轻快地笑了一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便离开了。 等冬青走后,她看向江宁,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说起。江宁却没有多问,只低着头朝御花台走去。 她阔步跟在江宁的身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夜里我想去找你却落了空,发现往日同你来往的那个小厮正往外走,我觉得不对劲就跟踪了他。然后看到你一身夜行衣装扮,好似在同他交代什么,我放心不下就暗地里跟到了这里。后来远远听见传来打斗声,我怕你出事,就又赶回家拿了包火药。”说完江宁自嘲般哂笑一声,“幸好离我家近。” 她沉默许久,被江宁这一通话说得无言,恍惚间只说了一个“谢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御花台门外,她俩一前一后往里进,江宁回过头来,轻声叮嘱了一句,“回去休息吧。” 说完江宁就往自己的寝舍走去,仍然没有多问一句。等回到房中,她魂不守舍地将夜行衣褪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花间,若此刻是你,会告诉江宁吗?” 那边踟蹰了一会儿,回道:“不说为好,石姑娘,此事本就与她无关,何必将她牵扯进来。况且,她也没问。” “话虽如此,可今夜她救了我们的命,还要隐瞒她我总是于心不忍。”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了,一点也不像她。 她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迫于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却全都半分由不得她了。 随后她又坚定地兀自说道:“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向江宁详说吧,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别被卷进来才是应当的。” 陶玄驹从马上摔下后受了一点轻伤,还未来得及处理便立马赶去慕华宫向王淼禀报此事。 王淼听闻后震怒,“都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怎么还让她们逃脱了?我倒要问问你,用什么来赎罪!”说完站起身来,伸出脚踢了陶玄驹一脚。 刚受了伤的陶玄驹被这一脚踢倒在地,王淼藐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何时这等弱不禁风了?” 陶玄驹跪拜回道:“州主,属下不敢,乃是因为今夜就快得手之时,突然有人冲出来放了火药。虽说大家并未受重创,但属下的马受了惊,这才将我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火药?这莫名其妙的她们从哪里弄来的火药?去,给我查近日城中都有何人曾去购买过烟花爆竹。” 陶玄驹按住自己的伤口,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答道:“是……” 他正欲转身,王淼又叫住他,“火药商和兵部也都调查一下。” 陶玄驹退下,王淼捏住手中的玉杯,狠狠甩落在地,那杯中的琼浆瞬时间化作一滩死水。 第四十六章 棋局已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轰轰烈烈的搜查在锦云城展开了,凡是近日购买了烟花爆竹的百姓都逃不过一阵盘问,有的语焉不详甚至还免不了一顿毒打。 消息也传到了御花台,江宁有些担忧。那日她回家之后,家人们都已经睡下,她是摸黑将屋中的火药给带出来的。于是她寻机回了趟家,刚好遇到官府的人正在家中盘查所剩火药的数量。 果不其然,这数量对不上。 江宁的爹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急得满头是汗,一直向那人求饶道:“官爷,小人确实不知为何会少了一包。往常兵部的火药都是由小人派送,从未出过纰漏,还请大人明鉴。” 江宁见状,心一横正想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却听见背后传来声响,“不用找了,那火药在我这里。” 江宁顺着声音回过头去看,石径悠手提着一包火药,坦然自若地迈进门来。那官兵认出了她身上所穿的官服,恭敬拜道:“大人,小人奉命行事,还请明示。” 她正气凛然地回道:“这火药是我让江宁回来取的,许是江宁觉得从自己家拿东西可说可不说,也就忘记告诉江家老爷了。” 江宁在一旁点头,“正是如此,我怎么也没想到现在是非常之时。” 那官兵却不依不饶追问道:“大人,您要这火药做些什么?如今为何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怎么?御花台做事还得向你禀报吗?”她侧过身,威厉地朝那官兵呵斥道,“谁都知这火药可开山破土,我前不久知晓锦云城外有块沃土常年无人征用,正想挖取一些回来用作培育。近两日事务繁重,还未派上用场就听说城中四处在盘查火药,怕给江老爷添麻烦,自然就送回来了。” 那官兵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只退后回道:“小人无礼,大人见谅。走,去下一处!” 江宁见官兵已然走远,上前扶住江老爷,“爹你没事吧?” 江老爷摆摆手,老态龙钟的胡子耷拉下来,“宁儿,你实话给爹说,为什么私自拿了这火药去?我们家家规你知道的,无事不得动用火药。” 江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身说道:“当时石大人要的急,我回家时爹不在,我想着之后再找机会给你说,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江老爷拍拍江宁的手,“既然是公务需要,爹也不便再过问了,没事就好。” 她也向江老爷歉道:“此事不怪江宁,是我想着一包火药不足挂齿,便随意让她去取了。晚辈这便不打扰了。” 于是她和江宁并肩回御花台,坐上马车后,江宁看着身旁的她,开口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火药?” “我听说城中开始盘查之后,就拜托渊之趁运送花苗之时从城外采买了回来,还好赶上了。” 江宁心神不定地微微颔首,随后长呼一口气,“还好你赶来了,当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看着江宁略显颓败的脸,宽慰道:“此事因我而起,与你无关,与你家更无关。若有什么,要扛也是我扛。” 江宁明白她的言中之意,没有再说话。 两人刚迈进御花台的大门,却见渊之急匆匆地朝她走来,“大人,借一步说话。” 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渊之悄声说道:“韦公子出兵了!” 她难掩欣喜之情,总算是等到了这天,“何时来的消息?” “就在你去江家之时,韦公子的亲信已经到了锦云城,他告知于我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两日就会抵达蜀州边境。” “那王淼也快得到消息了。”她低声说道,“是时候让王淼知道什么是玩弄人心了。” 温叶庭也收到了韦筠的密信,读完那信他便进宫去面见温宪了。 温宪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故作焦急地回道:“父皇,儿臣在蜀州的眼线传来消息,秦都出兵攻打蜀州了,不久就会兵临城下。” “哦?看来这秦都还真是要同蜀州计较到底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若王淼向我都求救,儿臣则还是按照计划带兵前去,假意协助于他,实则是同秦都一起剿灭这种表里不一之辈。不过……”温叶庭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 温宪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儿臣得清楚一件事情。此次我都出兵,父皇的目的只是那花氏一族,并非蜀州。不知儿臣猜测得如何?” 在温宪心中比起那不足为患的蜀州,自然是更想要那族群。 他微微抬起头,回了温叶庭一句,“不全是。” 温叶庭听出来温宪的意思,想必是两者皆得手更为畅快。立马又叩拜道,“依儿臣之见,此次秦都大动干戈想要铲除王淼,却不想与我豫都正面交锋,自然也是有所图有所求。” 温宪觉得他所说确是如此,“那你以为他们想要什么?” “蜀州。” 温宪不是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但自己却也不想将蜀州拱手让人。他示意温叶庭接着往下说。 “父皇,花间已告知过我,等此事一结,便会为我豫都效力。百年前两都便因蜀州交战,此时若是再因蜀州引发战争恐怕会因小失大。倘若我们再花费精力去争夺蜀州,与秦都来个鱼死网破,惹得生灵涂炭,实在不值。况且,一旦同秦都击搏挽裂,秦都必定会加强戒备,那花氏一族还如何能在秦都眼皮底下悄无声息逃出蜀州呢?眼下当务之急是得到那族群,在她们的助力之下,别说一个蜀州,这中原大地都将是我豫都的国土。” 温叶庭虽慷慨激昂地说出了这番话,心中却懊恼十分,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只是为了说动温宪放弃攻占蜀州,而绝非他的真心实意。 听罢,温宪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行,这蜀州我便让给秦都。到时你只要确认花氏一族能来我豫都即可,至于秦都是否要攻占蜀州就由他去吧。” 温叶庭松了口气,“父皇英明!” 随后温叶庭回到家中,摊开那封韦筠写给他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我父皇唯一要求,收复蜀州。还望温兄成全。” 温叶庭将信扔进燃烧着的火盆之中,转瞬之间只余一抹灰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在父皇面前信口开河,实为不孝。 但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如果自己没有认识韦筠,想必定会按照父皇的指令,与秦都奋战到底,拼个你死我活。可认识了韦筠,才知道秦都的君王并不像父皇口中的那样为无恕德者,理应让出天下。 比起这等不孝,或许不仁不义更为令人唾弃。 这时的王淼正斜倚着柳木罗汉床休憩,却见殿外一个宦官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口中念念有词,“州主……急报……” 王淼见他慌张得不成样子,心也紧了一下,但随即呵斥道:“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毛毛躁躁!” 那宦官跑得太快,到王淼的面前时已经匍匐在地,立马立起身来拜道:“州主,前方来报,秦都的大军即将抵达我蜀州边境,不足七日即会兵临城下。” 王淼听到这消息,怒不可遏,站起身来,满脸通红地骂道:“韦筠这竖子食言而肥,我让他安然回到了秦都,却没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 他气急攻心,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又问道:“陶玄驹呢?快让他来!” 等陶玄驹到来后,见王淼已然平静了许多,他低声问道:“州主,秦都出兵的消息我已知晓,您可有何指示?” 王淼端坐在那榻上,怒目而视,“既然秦都非得要走这步,那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豫都不是想一统中原吗?这便是好时候。你快马加鞭去趟豫都,请温宪助我解决危机,事后我蜀州将全力辅佐豫都大业,包括那族群我也可一并献上。等豫都出兵,你再派人传消息给秦都,说断肠草一事皆为豫都胁迫,我蜀州有意归降,还望秦都手下留情。” 陶玄驹倒有些惊讶,不知王淼这一出是为何意,轻声问道:“州主,现这族群下落不明,豫都会相信吗?而且若是真将这族群给了豫都,日后豫都万一翻脸不认,咱蜀州就没有可以与之协商的筹码了。” “玄驹,你只管去做便是。那族群要找我寻仇,自然是迟早都会再出现的,你先照常派人在若水附近搜查。此刻我要先稳住秦都,让秦都以为蜀州已经尽收囊中,这样可以拖延时机,而且就算秦都再发难这矛头也不会再指向蜀州。然后设法调动豫都,给秦都一种豫都已虎视眈眈横插一脚的假象。接下来便没有蜀州什么事了。至于谁胜谁败,豫都胜则会信守诺言给我一条生路,秦都胜则我能继续当我的州主,左右这损失惨重的都不是我蜀州。” 说罢陶玄驹了然于胸,按照王淼的吩咐前往豫都送信。 等陶玄驹一走,王淼侧身对一旁的宦官吩咐道:“给我把王妃的骨灰取来,这次是她们逼我的。另外,是时候召见石径悠了。” 原来,王淼在王妃枯死后不仅抽干了她身上的血液,用作维续锦云城的花开不败,还将她所剩的躯体燃烧成了灰。 因为王淼知道,这传人之身的骨灰不仅可以用以炼制奇药,还是绝好的肥料。就算届时找不到那族群的踪迹,就将这献给豫都也足够了。 已经化为灰烬的王妃,实在没想到自己连死后也不得安生,灵魂又该去往何处栖居。 而身在豫都的温宪,在收到信后就知王淼果然如所说的那般一簧两舌,这族群分明就已经被他献给了秦都却还拿这族群当作条件让豫都出兵。 于是温宪召来温叶庭,并给他可与秦都抗衡的两万兵马前往蜀州,去陪王淼将这场戏演得入木三分。 第四十七章 死期将近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韦筠驻扎在蜀州境内的营帐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乃是王淼派来议和的使者,传话说王淼让他前去锦云城商议受降一事。 但同时,韦筠收到的还有来自温叶庭的飞书。信中写道,表面上是两军交战,实则两军会分立东西南北四面,将整个锦云城包围住,让王淼无处可逃。待到锦云城放松警惕之时,便一齐攻城,争取以最小的牺牲拿下王淼。 两相一比,韦筠便知那王淼又在背地里阳奉阴违,当真小人无耻,还妄想两都为蜀州交战而自己全身而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韦筠按照温叶庭所说,原地按兵不动,佯装被王淼诳骗了过去。 王淼却在此时召见了她,“王淼大敌当前,会不会另有所图?”花间担忧地说了一句。 她思索了一会儿,郑重答道:“可倘若我临阵脱逃岂不是自爆身份了?那这御花台估计也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我们得去。而且,我得稳住王淼,以免他趁乱逃了去。” 她又想到那身在御花台的江宁,不由得百感交集。假设被王淼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又了无音信,那与她交往甚密的江宁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踏进王淼的寝殿,却见他一如往常平静,好似那马上就要四面楚歌的不是他一般。 王淼回过头来望她,她这才看清王淼手中端着一个精巧的骨灰盒,带着些戏谑的语气,向她说道:“你来啦?帮我看看这骨灰。” 她觉得眼前的王淼此时面目可憎,居然这人死了还要被这样糟践。 但硬着头皮,正想接过那骨灰盒,“许是我母亲的。”花间的一句话让她有些动摇。 原来王淼是想用这传人的骨灰炼药。 她抑制住内心的愤慨,沉稳地将那盒子接过,打开端详了几眼,轻声回道:“州主,向来古书有记载,这骨灰可入药,想必州主召我前来是想看这能用作何处罢?” “聪明。”王淼仰天大笑,赞叹一声,“你且帮我试试,看这骨灰是否能炼制什么奇药,诸如长生丹之类的。” 她故作惊讶地低声回了一句,“州主,这骨灰虽说可用作药引,但毕竟只是寻常之物,要炼丹恐怕还是有些……” 王淼侧过身来,站立在她的身旁,悄然说道:“你大可一试,这凡人的骨灰是寻常之物,可我给你的这个不是。” 果然,是王妃的。 她听完这话,意味深长地朝着王淼点了点头,正欲退下。 王淼叫住她,“我为你准备了个别院,你到时就安心在那处炼药吧。至于衣食起居也不必操心,自有人替你安排。” 完了,这王淼表面上是借炼药为由,实际是想将她囚禁起来。 不知王淼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只得装作与有荣焉的样子,“多谢州主,只是这御花台事务繁多,主事年事已高,现都由我代为操办。不如我还是留在御花台炼药吧,何况御花台也有诸多典籍可供参考。” 王淼听到这话有些恼怒,“不必,你需要什么差人去取便是。至于御花台的公事,难道还比得上我的指示吗?” “看来这王淼是铁了心要关人了。”她在心底说道,眼下形势紧迫,自己若是轻举妄动,恐怕会扰乱大局,只得应了下来。 她稳稳地端着那骨灰盒,等她出了宫殿,跟随一旁的侍卫却伸手将她的眼睛蒙上,她有些防备地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那侍卫拱手回道:“石大人得罪了,州主的别院位置乃是机密。” 她虽按照吩咐蒙上了眼睛,但却免不了在心里暗地埋怨一句,“这王淼小心思真多,他要论第二,还真没人敢论第一。” “我们就这么跟他走吗?要是到时候王淼以此作为要挟怎么办?”花间想到若是进了那别院,想必就很难被找到,也很难再出来,不由得担心起来。 “箭在弦上,眼下除了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只希望不要坏了大事才是。” 她摸索着手上那个精巧又冰凉的骨灰盒,说不出话来。 到头来一个人长长的一生最后也就成了这小小的一个天地。 而王妃却连这最后的尊严与归宿都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工具。 行驶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她被人搀扶着从车上走了下来。四处静得只能听见浅浅的流水声,还偶尔传来一阵香烛的气息。 等她被牵引着坐下,只听得屋外传来锁门的声响,王淼竟做到了这种地步。 “你说,王淼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花间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心里憋闷得紧。 “我觉得王淼也在赌。对他来说,是或不是都不亏。倘若不是我,那我自然会尽心尽力为他炼药;反之,是我,那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 “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自然不是。刚来的时候我已经大概知道这里的方位了,锦云城城中能听见流水声的只有东边,其他各处环山而绕,根本没有水流贯穿。进门前我还隐约闻到了香烛气,我猜测这附近不远处应该有一个香火旺盛的寺庙。” 说完她又观察了下这密闭的房屋,摸了下身旁的桌椅,竟是一尘不染,想必这里应当不是荒废了很久的宅院,许是有人定期前来打扫过。 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眼见那雕梁画柱上还刻画着木芙蓉,她觉得这排列和雕刻的方式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你还记得上次去救朝颜她们吗?那个房子里的柱子上也有这个。”花间提醒她道。 她恍然大悟,看来这王淼的别院内部陈设应该极为相像,指不定连风水方位都有所讲究。 必须得把自己的位置想办法传递给她们,这样才能既不被王淼胁迫,又能稳住王淼以免耽误大事。 “有办法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了花间一句,“这寻常炼丹都使些什么材料?” 花间踟蹰了一会儿,“大概也就是些丹砂、硝石、雄黄、檀香木之类的,你问这个干嘛?咱不会还真要用我母亲的骨灰来替王淼那个贼人炼丹吧……” 她笑了一下,连忙抚慰道:“怎么会?那可是你母亲的骨灰,我必定会好生保管的。我只是想通过收集这炼丹的药材,向江宁传递一下消息。” 随后她跟着花间的指示在纸上写下了炼丹所需的药材,又叫来了门外守着的人,“你去御花台找江宁,只有她办事最为尽心尽力,让她准备这些药材再给我送回来。” 那侍卫倒有些谨慎,“石大人,你若需要我去附近的药铺替你购买即是,这御花台距离甚远,这一来二去恐怕会耽搁许久。” 她沉住气,严厉地呵斥了一声,“这可是给州主办事!谁不知御花台所收的药材乃是锦云城最上品,你怕耽误时间,那若是药效不佳耽误了炼丹,你觉得孰轻孰重?” “是……小的这就去。”那人执拗不过,便立马转身前往御花台了。 到了御花台,找到江宁,将事情与之细说。江宁这才知道原来她被关起来了,难怪今日被召见后便迟迟未归。 江宁打开那纸笺,打眼一看并无什么异常,她觉得疑惑不解,这专门来送信怎么会只是需要些随处可买的药材呢? “行,你就在此处等我吧。御花台有规矩,外人不得入花库。”她朝那侍卫吩咐道。 那侍卫点点头,她便拿着那纸笺踏进了花库,虚掩上门。 江宁凑近闻了闻那纸,果然除了墨香味以外还有淡淡的雌黄味道,她小心地用刀刮那空白处,却见在雌黄粉末掩盖下隐约浮现出了几个小字。 “城东,寺庙旁。” 江宁恍然大悟,这是在向她传递讯息,她急忙挑拣好药材,佯装无意地把那药材递给侍卫,“辛苦大人,小心些。” 那侍卫便快马加鞭地又往回赶,见他已走远,江宁又急匆匆地找到渊之。 “石大人出事了。”江宁在渊之耳边落下这几个字。 渊之听到这话慌了神,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了事,恐怕会很棘手。他压低了声音,但又掩饰不住担忧地问道:“还请姑娘详说。” 江宁便把刚才所发生之事以及收到的信息一并告知与渊之,渊之顿觉不妙,立马前去联系她的族人了。 这边她收到了江宁准备的药材,发现里面掺杂了一小块不起眼的白芷。她松了口气,看来江宁发现了她留下的线索。 夜幕降临,到时候了。她胡乱地将那些药材按部就班地扔进丹炉,顿时浓烟滚滚,如堕烟海。 “再放一小块磷石。千万小心,磷石易燃,别放太多,只要制造出烟雾即可。”花间反复叮嘱道。 她捏起磷石放在掌心,豪放不羁地丢进了那丹炉的火焰之中,顷刻之间丹炉烟雾缭绕,顿时就充盈了整个房间。 她故作慌张地重重敲了敲门,门外的侍卫也闻到了浓烈的烟味,便连忙将门打开。 她扶着廊柱不停地咳,所幸那烟从门口升腾而去。 “这样应该能找到我的位置了吧。”她想着,抬头望向那冥冥长夜。 “大人,没事吧?”那侍卫见屋内净是烟尘,不免忧虑地问了一句。 她摆摆手,“无妨,炼丹本就如此,只是你得把两侧的窗户给我打开,否则下次我可能就来不及往外跑了。” 那侍卫愣了一下,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人,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大人,不是小人不肯给你开窗,只是州主这别院原先设计时就特意处理过窗户,最多只能开一条缝。州主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以免贼人翻窗而入。” 她心底“嘁”了一声,这王淼倒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怕睡梦中遭人偷袭。 “那就算一条缝也给我留着啊,总不能让我下次憋死在里面。”她说完又咳了几声。 她说话总是有一种不容别人反驳的意味,那侍卫也只得从了,便将那窗户从外开了一条窄窄的缝。 “大人,还请进屋吧。”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故作踉跄地迈进门去。 半个时辰后,从窗边的缝隙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一个浅薄的人影映在窗前,还未等她定眼看就消失不见了。她小心翼翼地挪步到窗前,只见一张叠好的纸条塞在缝隙中。 她摊开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后日行动。” 看来后日便是王淼的死期了。 第四十八章 王妃未亡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东方欲晓,不久便红日东升,朝霞满天时,温叶庭的大军已经到了锦云城外,与韦筠隔江相望。 王淼收到了韦筠的密信,质问他为何豫都的军队会出现在此处。他便派了陶玄驹前去给韦筠送信,说乃是豫都听闻消息后欲争夺蜀州。 而王淼本人,则打算去会会温叶庭。 他暗中出城后,找到温叶庭的兵营,进入帷帐后立马跪地泣道:“烨王殿下,此刻那秦都已兵临我锦云城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温叶庭急忙将他扶起,“州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奉父皇之命,既已千里迢迢赶来锦云城,便是想要护你周全,护蜀州周全。” 王淼痛哭流涕道:“有烨王殿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这秦都为了断肠草之事大动干戈,实乃我始料未及,还望豫都看在往日情分,击溃秦都之后,到时不要怪罪于蜀州才是。” 温叶庭抚慰道:“州主放心,这断肠草之事本也与我豫都相干,但今日两都交战,死伤在所难免。所以,我父皇的意思是,相助蜀州是情分,可也不能失了本分。到时还望州主配合我,不然我这回都之后也没法交差。” 王淼心中一惊,颤颤巍巍地问道:“殿下可直言。” “父皇派我来此,乃是听闻州主有一古老族群效力,近年来也是仰仗他们,蜀州才得以让我豫都获益良多。如今这秦都压境,恐怕州主也无暇安置这等能人异士,便想着替州主分忧,到时战争一结束就将这族群接至豫都,也当作是你我互通有无了。” 说罢温叶庭便坐在堂上,两眼直视着王淼,盯得王淼心里发怵。 他思忖了一会儿,“若我蜀州能逃过此劫,自然是得感恩戴德,您所说的没有异议。只是他们一向被我隐藏在无人之境,还需得此事妥善解决后,我才能将他们唤出。殿下放心,我王淼所承诺之事,必不会食言。” 温叶庭大笑道:“好,州主果然是个爽快人,那你回城去吧,我自会对抗秦都,不必担忧。” 王淼恭敬拜了几下,又往锦云城中而去,行至半途中,却转换了道路,吩咐道:“去别院。” 她正在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守着那丹炉出神,心想:“也不知道温叶庭到哪里了。” “许是已经到锦云城外了吧。”花间感受到她的心声便应了一句。 她觉得羞赧,连忙解释道:“啊……我只是好奇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那边却没有再应声,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州主,石大人在屋里。” 随后门打开了,王淼略显颓唐地站在门外,眼中好似有抹不开的疑虑。 她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瞥了一眼丹炉禀报道:“州主,此事不可急于求成,还得多加尝试才可。” 王淼却根本没看那丹炉,只朝着她说道:“走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两旁的侍卫便上前架住了她,颇有些押送犯人的态势。 “州主这是做什么?小人可是犯了什么错?”她握紧拳头,挣扎着向王淼求饶道。 王淼回过身来,斜着眼看了她一下,低声应了一句,“别担心,只是暂时同我一起去个地方。” “他要逃了。”她和花间同时在心底说出了这句。 王淼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果然不会在锦云城等着两军交战,殃及池鱼,而是会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坐山观虎斗。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早就做好了逃命的策略,在两军交战之前就索性弃城而逃。 可当下也只得索性跟着他了,这样才不会让他在两军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她侧着身,又着急忙慌地说道:“州主,那桌上的骨灰……” 王淼头也不回地朝前走,“那本就是无用之物,不必在意。” 原来那不是王妃的骨灰,只是王淼用来试探她的。竟然王淼已经怀疑她到了如此地步,为何又迟迟不下手呢?反而要多此一举地在她面前欲盖弥彰。 她又被蒙上了眼,这次王淼竟还让人将她打晕了。随着那马车悠悠荡荡,不知行进了多久,恍如隔世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偏厅。 她站起身来,却听见更往里的房间似乎有人呼喊的声音。 顺着那微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朝里走去,只见一位华衣傍身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喘着气,那气息游离飘渺,好似下一刻就会断了线。 “敢问夫人……”她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不知这王淼意欲何为。 那女子缓慢地回过头来,却惊了她一跳。眼前这位夫人形容枯槁,神采尽失,行动迟缓宛如老妪,手臂也仿佛萧条的树干,抬起手好像想招呼她。 她又靠近了些,两人对视。对面的女子浑身尚还沾染了点生气的便是那双清澈的眼眸,但因精神状态不佳,渐渐低垂着,仿若残烛燃尽最后的力量,没了光晕。 “这位夫人的年纪和她的容貌感觉不太相符呢……”她的心底生出疑惑,正想求助于花间,看这里面有何玄机。 那夫人却开了口,用力盯着她的眼眸,低声地唤了一句,“是花间吗?” 她一瞬间被这句话击中,这人居然知道花间的名字。但眼下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摇摇头,“夫人许是认错了。” “我不会认错的,你这模样同我年轻时如出一辙。” 她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什么……” 王妃听出了她的震撼,咳了几声,又接着说道:“我还没有死,是王淼想尽办法吊住了我的命,我这才得以行尸走肉般支撑到现在。” “可清客姑姑说当初前往锦云城时,分明看到母亲已经日薄西山,如今怎么又会……小心有诈。”花间虽说于心不忍,但还是提醒她道。 “没想到,你还是被王淼抓住了。”王妃说完紧接着叹了口气,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来,想要触碰她的脸。 “王淼此时将我带来见王妃,恐怕又是一个陷阱。就算她是真的王妃,现在我也不能认。” 她同花间在心中揣摩后,便顺从着扶住王妃的手,却看见那露出的手腕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刀痕,从那痕迹来看许是一刀未愈一刀又落,看来眼前这人果真是王妃。 于是恭敬地答了一句:“夫人,您当真认错人了,小人名叫石径悠,乃是御花台的主事,只是陪同州主外出办事而已。” 王妃眼中那仅剩的火苗好像被什么浇灭了一般,兀自地收回了手,呢喃道:“不是才好……不是才好……”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聊以慰藉,但此时门开了,王淼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王妃看到王淼的那刻,她眼中的火焰又烧了起来,只是这次却是难以掩盖的怒火。 王淼见眼前二人如此生分,并无半点亲密之感,难免有些失望。他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与王妃在此刻撞个满怀,身处在静谧无声的空气中却好似听见了千军万马。 王妃岿然不动,两手空空,连礼都没有力气行,又或许是她根本不想行礼。 她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势,连忙拜道:“州主……” 王淼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退下吧。” 她往外走,顺手将门掩上,这才发现院落之中竟全是守卫。看来王淼早已做好了准备,此处应当就是他的避难所。 一侍卫引着她朝一间不起眼的客房走去,她便趁机观察了四周的布局,与先前王淼的别院一样,此处的陈设也大同小异。 “他们是否已经知道王淼逃难于此了呢?”她忧心忡忡地想道,“不知明日那场大战少了主人公又该如何继续下去呢?” 而此时的王淼顺势坐在王妃面前的高凳上,抬眼似笑非笑地张望着,不由得还发出一声哂笑。 他环顾了屋内,散落遍地的都是凋谢的一片片的花,突然怔住,开口问道:“王妃,怎的也不叫人来收拾下,这败得满地狼藉,看上去可不怎么赏心。” “你有所不知,这花败得越厉害,对我来说看着可越欢喜。”王妃虽力不可支,但仍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王淼听闻,一股血冲到耳朵根,烧红了心绪。 他伸手抓住王妃如莲藕般脆弱的手臂,厉声呵斥:“当初你感知时日将尽,想方设法派人送出消息,告知你的族人不要替你报仇。还好我的眼线知晓后暗中将你的消息偷梁换柱,这才引得她们倾巢而出。如今大敌当前,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处置你,如今你也行将就木,我视你就如敝履。你若不识好歹,非要与本王背道而驰,我会让你守护的族人全部陪葬!什么江山,本王不要,就要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你可有什么颜面再提我的族人,你可有什么资格还谈江山?你们这百年基业,是踏着我族中人的身躯铸成的,是饮着我族中人的血泪灌溉的!如若你真不在乎,此刻你也不会还站在这里同我争辩。你休想,我也绝不允许,再重蹈覆辙,做权力的傀儡,步先人的后尘,你的面具,迟早会有人替我撕下!”王妃睁红了双眼,用尽全身气力一字一句说道。 王淼眼见王妃心若磐石,便转念一想,潸然泪下,泣道:“好,你理应恨我,理应恨前人种下的果。但你看看这锦云城,前是峭壁后是洪流,假以时日蜀州就会变成他人的蜀州,故土就会变成他人的新朝,你忍心看这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草芥吗?况且,百年繁华来之不易,这也是天下之所愿。” 王妃听完,不置可否地冷笑道:“百姓?这蜀州的百姓是百姓,我族人便不是百姓了?你何时关心过百姓疾苦,你又何时真正在乎过别人?你说要随天下之所愿,我不,我只随我心之愿,一切都该回到本来的位置。” “由不得你!等战争一结束,我就会将你的存在公之于众。还有你刚才所见的那位女子,眼熟吧?你猜,若是你俩都在我手中,剩下那些族人会见死不救吗?只要她们敢来,我便会将其一网打尽,到时要怎么处置还不是看我心情罢了。” 王妃愣住,看来那位姑娘真是花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便不想再同他多说,她以为,就算自己枯死在这儿,也绝不能再让族人重现于世。 大不了,只是一死。 “我劝你不要耍花样,我本不想走到这步的,都怪她们一直负隅顽抗。若是你寻短见,我也自有办法钓出她们。一旦我得手,我便能有下一个蜀州。” 王淼冷冰冰地扔下这些话,转身离开了。 第四十九章 峰回路转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下人前来点了灯,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却好似跳跃的心绪一般不宁。 方才所见之人从年纪和外貌上来推断,的确极有可能就是王妃。可为何当时奄奄一息的她如今却又安然无恙地被关在此处呢? 她想不明白,只庆幸着还好当时没有乱了分寸,被王淼抓住把柄。 正愁闷间,王淼推门而入,与先前不同的是,身旁簇拥着不少影衣卫的高手。 看见这阵势,她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仿佛有一把顿挫的小刀在迟缓而用力地剖开她的眼底,不安感从眼间一直蔓延到指尖。 王淼二话不说,右手轻轻一挥,众人便上前擒拿住了她,用铁链将她锁了起来。她不敢反抗,只疑惑地喊道:“州主,您这是何意?” “你该叫我阿父。我不想再同你演戏了,今日带你来本就是想以此劝服你的母妃,望她能助我收服你族人。但她不识抬举,非得以死相逼才作数。我想,若是她死了,至少你得活着吧,不然谁来当我的诱饵呢?” 她装作惊诧的样子,高昂吼道:“小人不知州主所说是为何事……” 王淼站在她面前,俯视着脚边的她。 “莫不是要我放了你的血你才肯认?我为何原先没有直接抓你来试血,便就是怕我过激,惹得你以命相拼。你很聪明,在我面前从未露出过马脚。也很大胆,我几次三番试探你,你都临危不惧。亏我还布下天罗地网,就怕你逃走。没想到,你竟将戏做到了如此地步,在自己母亲的面前也会矢口否认,让我一度怀疑莫非真是我错判了。不过……” 王淼顿了一顿,伸出手抬起她的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被愤怒染红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过,你心太软,那御花台的江宁知道你那么多事情,你却一直没有除掉她。” 听到江宁的名字,她翻涌的情绪刹那间冲上了云霄,“原来……竟是被江宁出卖了吗?”她自嘲般想道,“当初不逃却也是因为不想牵连于她,可笑。” 王淼松开她的脸,试图用力将她重重摔倒在地。 “要我说,你们这些黄口小儿真是自作聪明。江宁那丫头,一面向我汇报你的行踪,一面又三番五次地救你。后来竟为了洗脱你的嫌疑,编些不像话的谎言来哄骗我,真是滑稽。从她的转变我就能知道,一定是你。可怜她还自以为能护住你。” 听到这些,她才知道江宁也不过是他手中身不由己的一颗棋子,终是不再反驳,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把江宁怎么了?” 王淼听罢放声大笑,“怎么不继续演了?看来你和江宁还真是什么金兰之交啊。当初若不是我江家早就完了,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此番能抓住你还多亏了她,就当是她报恩了,暂时我不会迁怒于她。但至于改日我会不会再罚她个欺君之罪,那便要看你的诚意了。”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直视着王淼。“说罢,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她们。” 王淼郑重其事地回道:“眼下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只要你老实一点,她们便会相安无事。等战争结束,你再将她们召来,到时我们从长计议。” 说完王淼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被束缚着的她。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了进来,在她浅绿色的罗裙上生出了花。 “现在我们怎么办?”花间的疑惑在心底发出。 她咬紧牙关,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是第一次,难免觉得愤懑之情无法消解。 四下孤立无援,自己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她骤然想到温叶庭,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关了起来吗?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救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好笑,自嘲地摇摇头,没料到在这种危难关头她居然也会开始祈祷别人来拯救,多少没有她原先那么强势的独当一面。 正百般愁苦之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到处火光闪烁,好似有人很焦急地跌跌撞撞进了门来。 会是他吗? 她跳着步子,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整个院落又变得静谧无声,随后又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她透过窗柩,好似看到了王淼,身旁依旧簇拥着一群护卫,大步流星地正往门外走去。 出事了。 她正思索着,偶然又闻到了那熟悉的百里香的气味,悠悠荡荡钻进了她的鼻子中,让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阵青烟在院落当中升起,四周的侍卫纷纷倒地,其他的则大喊大叫着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在一片漆黑当中,她瞥见了温叶庭的身影,率领着一众亲兵从门口冲了进来。温叶庭那清冽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种焦虑又害怕的神情,剑眉拧在一起,仿佛怎么揉都揉不开。 她便赶紧不管不顾地开口喊道:“我在这儿!” 听到她的声音,温叶庭的脸好似被微风拂过的平静湖面,波动起伏的情绪在他的眼中舞蹈。 顺着声响,温叶庭很快就来到了她的房前,双手剑一击,门锁被生生劈开了来。推门而入的温叶庭,看到她安然无恙,眼中的水波总算是从容了下来。 他又砍断她手脚上束缚的铁链,随手扔掉袖剑,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轻柔说了一句:“吓死我了。” 那短短的几个字落在她的耳边,也掉进了她的心里。她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被这出其不意的拥抱震住了,温叶庭的心跳好近,近到她能清楚地听见那加速的砰砰声。 她的手抬起在半空。 看到温叶庭的那一刻,她好像很委屈,委屈得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她很想将手放在温叶庭宽阔的背上,但理智又让她收回了手,微微颤抖着垂了下来。 温叶庭松开她,握住她的手,看到被铁链撞击产生的红痕。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下,低着头满是心疼地问道:“痛吗?” 她怔住了,随后沉默着摇了摇头。往常再大的伤对她来说总是不值一提的,没想到这不足挂齿的一条红痕竟也会让人感觉不忍。 温叶庭拉着她就要往外走,“那我们快离开此处吧。” 她木讷地跟随着温叶庭,突然想起来什么,定住脚步,“王妃还在这里。” 温叶庭显然也很意外,众人皆以为王妃早已离世,却没想到那只是王淼使的障眼法,也是王淼最后的秘密武器。 院子里的侍卫已经被悉数斩杀,她引着温叶庭来到王妃的门前,却见王妃竟也被铁链锁住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点动弹不得。 王淼真不是人。 她暗自啐了一口,王妃的身子骨本已经到了如此力不从心的地步,王淼竟也不让她好过。 王妃早已被声响吵醒,看到她时眼里有说不出的意外。 温叶庭背起王妃,三人一同上了备好的马车,朝温叶庭驻扎的营帐赶去。 在马车上,她平定了心绪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王淼也是你引走的吗?” “冬青前辈一直守在你原先被关押的那个城东小院,看到王淼将你带走了,就一路跟到了这里。他觉得不安,所以前来找我。我一合计,想必王淼早在两军抵达之前就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若是战争中出现了对他不利的局面,他便会带上你销声匿迹。所以,我必须得赶在他逃命之前救走你,还得想办法拖住他,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那王淼现在所在何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锦云城。我想王淼既已藏匿起来,不是什么千钧一发之事,他定不会轻易再回到城中。因而,我当时铤而走险通知了韦筠,改变了我们原有的计划,让他在城外筑起十里开外的盾墙,再向城墙上的侍卫放出消息给王淼说这仗他不打了。” “不打了?”她感到惊讶,又继续追问道,“倘若不打了,那豫都便是不战而胜。暂且不说秦都日后要如何对待蜀州,但豫都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王淼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对王淼来说得不偿失,相当于吃了一个哑巴亏。” “正是。以王淼的性子必定不会就这样认栽,定会想尽办法劝说韦筠与豫都开战,因为这仗对王淼来说非打不可。只有打仗才能既重创两都,又给他审时度势的机会以便功成身退。这时他能怎么做呢?既然没有藏匿的必要了,自然是回到城中,与韦筠相见。” 她了然于胸,“所以王淼着急忙慌地往锦云城赶是去见韦筠,只要韦筠拖住王淼不让他逃脱,那他就如同瓮中之鳖。” 温叶庭点点头,“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部署了兵队在锦云城外,一旦王淼轻举妄动,便立马攻城。” 听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担心韦筠,要是两人一言不合,王淼对他不利可怎么办呢? 温叶庭看出了她未说出口的担忧,宽慰道:“采采,放心,韦兄不会有事的。同韦兄一起的将军是冬青前辈假扮的,等我们到达慕华宫,该死的就是王淼了。只是……” 温叶庭看着身旁一丝两气的王妃,“只是还得先安置好王妃才是,免得一会儿鱼龙混杂的护不住她。” “去御花台。”她若有所思地说道,“让渊之先照顾她。” “不如你也待在御花台等我消息吧。”温叶庭还是放心不下,不想再让她深入虎穴了。 “不,有些仇得亲手报。”她握紧了拳头,指尖在掌心渗出了汗。 第五十章 大仇得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这时正值凛冬的深夜,锦云城内却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马蹄声声声入耳,沉重而又急促,仿佛夹杂着兵荒马乱之意,传达着民不聊生之感。 隔江而望,歌女奏琴之乐,掠过被灯光照得粼粼的江面,在赶路人的耳背上颤抖,却似乎带着点幽怨,像极了在清冷的风中掉下的一片落花。 慕华宫中,王淼正与韦筠对立而视,韦筠气宇轩昂地轻飘飘说了一句:“州主,我此次前来是特意通知你,这仗我不打了。” 王淼见韦筠傲然屹立,哀求道:“殿下,若您此时撤兵,岂不是将蜀州拱手相让给豫都,而我则会沦为豫都的阶下囚。看在百年情谊上,还望殿下助我蜀州度过难关。” 韦筠随意坐下,漫不经心地答道:“父皇让我前来收复蜀州不假,可没料到还要与豫都开战。但这几日我反复琢磨,为了一个小小的蜀州,竟要让我秦都的将士白白送死,属实不值当。” 王淼立即跪倒在韦筠脚边,如泣如诉,好似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奔涌而出。“殿下,我蜀州与秦都百年之交,难道你今日便要斩断情谊吗?秦都可曾想过,一旦豫都收复蜀州,从此贸易终止,关系破裂,对你秦都来说有何好处?” 韦筠听完这话,轻蔑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淼,讥讽道:“好处?事到如今州主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好处?秦都对蜀州可谓是礼贤下士,百年前秦都誓死守卫蜀州主权,百年来秦都也未曾招惹是非。我秦都于情,对得起良心;于理,对得起苍生。总不能你如今还指望秦都当作无事发生,与你相敬如宾吧?” 王淼听出韦筠的言语中不失对蜀州的怨恨之情,转念说道:“断肠草之事并非殿下所想那么简单,这受益之人乃是豫都,全是豫都逼迫所为。秦都若要追究,不应在我这里蹉跎,而是去找那豫都算账。” 韦筠倒被他这一出给逗笑了,高亢说道:“州主,你以为你把豫都给卖了,秦都便会放过你吗?至于秦都要如何向豫都讨要公道,那是秦豫两都之事,而你欠秦都的,可比豫都多得多,休想避实就虚。” 原先王淼并不想站队,而想明哲保身。但此时他已深知韦筠并不会再如他所愿对抗豫都,他精心设计的两都交战必然也只得作罢。索性将心一横,倒不如推豫都一把,好歹自己也能立个功。于是示意身旁的影衣卫,将韦筠一行团团围住。 一将领瞥见这架势,骂道:“王淼,你可审时度势一些吧,我秦都大军已在城门外,你敢动殿下分毫,大军立即攻门而入。你不会自以为这小小一个的锦云城的兵力能抵挡住我秦都的万马千军吧!” 王淼藐视地笑道:“说得对,以我锦云城的兵力自然是没办法,但谁说豫都的兵力会不敌你秦都呢?若是我直接将殿下献给豫都,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韦筠气闷,忿恨地骂了一句:“无耻小人!” 正说话间,一侍卫来报:“报!豫都烨王殿下正在慕华宫外求见!” 王淼大喜,“快!快请烨王进来!”然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对韦筠说:“殿下,这豫都来了,你可当面责难他了,想必他会给秦都一个满意的交代。” 韦筠嗤之以鼻,对身旁的将士说道:“准备好,我们大不了杀出去。”于是便蠢蠢欲动,想要突出重围。 王淼自然是不会放过韦筠,便下令让众侍卫将门封住,两相僵持许久。 很快,温叶庭带着亲兵走进宫内,见此场面,又看到一旁脸已涨得通红的韦筠,抬眼对王淼问道:“谁来给我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韦筠抢在王淼前面开口道:“想必你便是烨王殿下吧,不知豫都是否真如州主所说,要与我秦都势不两立,还要劫持我这个秦都太子。” 温叶庭温和说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豫都当然不会如此不识大体。” 话音刚落,温叶庭身旁的亲兵便将殿内王淼的侍卫悉数处决了。 那王淼见此状,幡然醒悟到原来自己才是釜底游鱼,竟被两个毛头小子给算计了。 温叶庭上前一脚踢倒了王淼,王淼倒地,仍不死心,向温叶庭发问:“烨王殿下,你这是……这是出尔反尔!你父皇可知道你如此行事?” 温叶庭踩着他的脸,骂道:“你不是一向擅长尔虞我诈吗?今日这倒是得偿所愿了!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提我父皇,若不是你派人刺杀我母妃,而我父皇执拗于你给他打造的海市蜃楼不敢追究,我母妃至于十年冤屈难以平复吗?无论如何,你死有余辜!” 王淼大喊道:“什么刺杀你母妃!你不要血口喷人!而且,你们有什么资格处决我!要说我有罪,那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小辈来决定!” 韦筠站起身来,两手抚掌大笑道:“州主,你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像你这种卑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韦筠身旁的冬青也卸下伪装,面朝王淼,激动得手不住颤抖,“王淼,那我们有资格杀了你吗?” 说完这话,她也从殿外走来,踏进门内,两眼通红地看着此时已经凌乱不堪的王淼,嘴角轻轻上扬。 王淼见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多少有些意料之外,抬手指着她说道:“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伙的了!怎么……” 王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早就在暗地里联合了秦都与豫都,故意设了个局让王淼以为稳操胜券,实际上他才是那面被左右摇摆的旗帜。 温叶庭见王淼手指着她,用身侧的双手剑将王淼的手臂撇开去,正颜厉色道:“别用你的脏手对着她。” 她顺势抽出袖剑,剑锋直指王淼的喉咙,赫然而怒道:“王淼,如今你大势已去,我正是前来向你讨债的。你欠的何止一条人命,要你就这样偿还倒是便宜你了!” 王淼立起身来,哑然失笑,“你可知这天底下觊觎你们的岂非我一人?你瞧现在身旁这些人,说不定他们披着的人皮下面比我还要丑陋许多,我倒要看看到时你会不会悔不当初。”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嘴巴微张,双眼垂下来像掉落的蜡泪。他那惨白的脸在此刻好似老了许多,皱纹沟壑交织地画出了他心中积怨。 他觉得不甘,又朝着她求饶道:“花间,我名义上可是你的阿父,你若杀了我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看在往常我待你不薄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保证此生不再现世。” “阿父?”她觉得讽刺,王淼死到临头了才来说什么可笑的亲情,“你可别侮辱阿父这个称呼了。王妃的血已经为锦云城流干了,你却连一点尊重与怜悯都不肯给予她。事到如今,你反而要求生路,你可给过别人生路?” “我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王淼心知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略显胡搅蛮缠地喊道,“若不是豫都百年前非要占领蜀州,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温叶庭听到这话,握着剑的手蜷缩了一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虽然他心里清楚王淼所说之言乃是为自己开脱罪名的强词夺理,但在他心中却也划了一道口子,说到底豫都在整件事中确实并非完全无辜。 她将温叶庭眉间细微闪过的慌乱尽收眼底,便转向王淼呵斥道:“废话少说!错了便是错了,该还的便要还,你的罪孽是你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还作了哪些孽。” 她这句话其实是帮温叶庭说的,萦绕在温叶庭心中十年来的疑问不过如此。 可王淼轻笑一声,“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 看来王淼是不会再承认什么了,想罢她正欲上前靠近王淼,只见那王淼见她近身前来,抬起手臂从袖中射出一支暗箭。 众人大喊:“小心!” 她一个箭步躲闪,那箭正中她身后的檐柱。随后她再以迅雷之势空中回身,一剑封喉,顷刻之间王淼脖颈血流如注,匍匐在地。他那还未闭上的眼睛,好似第一次透露出了些许不安和落寞。 冬青松了口气,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意味,“终于……终于……” 看着已然断了气的王淼,她觉得畅快了许多,捏紧的袖剑轻松地放了下来。 “我帮你报仇了,花间。” 却迟迟没有听到花间的回答。 她以为是花间心绪难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又调侃了一句,“喂,花间,你好歹说声谢谢啊。” 又是许久的静默。 她还想再问一遍,却被温叶庭打断了。温叶庭走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肩膀,“走吧,折腾一夜了。” 韦筠又一如往常,踱步到她身旁,问道:“花间,朝颜姑娘她们没事吧,现在所在何处?” 冬青接话道:“她们在城外,很安全,殿下放心。” 说完这句话,冬青好似又反应过来什么,“等下,今夜你们可见过陶玄驹?” 温叶庭仔细回忆了下,也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在城外别院确未见过他,我还以为他陪同王淼回城了。” “糟糕!”冬青不经意吼出了声,“王淼不会是派陶玄驹前去找寻朝颜她们了吧……” 韦筠一听有些乱了分寸,急得抬起脚就要往宫外冲,嘴中还念念有词,“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找她们。” 她拉住韦筠的手臂,“别慌,我记得王淼曾给我说过,让我在战争结束后再去召回族人,说明他眼下并不知晓她们的下落。况且,那时我已在他手中,他倒也没有必要再费精力去对付她们。” 冬青也放松下来,“这倒也是。兴许陶玄驹见王淼腹背受敌,早已逃之夭夭了,他对王淼也并没那么赤胆忠心。” 她想到两都将士还驻扎在城外,此时韦筠应当以大局为重,便又向他谏道:“韦大哥你且先去安置你的兵队,察看王淼是否还有余党,以免万一又起冲突,惹得锦云城中百姓惊恐。我同冬青前辈一道去看看朝颜她们,放心。” 温叶庭立马搭话道,“我让亲兵陪你们一起,若有何异常及时送信,万事小心。此时王淼已死,陶玄驹就算找到了她们,对他来说也是枉然。韦兄,你我二人先去商议蜀州易主之事,这王淼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你来收拾呢。” 韦筠点点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去。温叶庭也紧跟其后,回过头来,牵住她的手腕嘱咐了一句:“等我安排好兵队便来找你。” 走出慕华宫,她抬眼一看,只见百灯旷照,千里通明,清夜之下飘扬着片片雪花,跌落地上无痕,或许终会洗涤尽这世间无数铅华。 “花间,你还在吗?” 第五十一章 不期而遇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待去到城外,只见朝颜众人皆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心想着难道那陶玄驹果真是逃命去了吗? 冬青前辈则带着温叶庭的亲兵一同去追击陶玄驹的踪影,以免让他成了漏网之鱼。 朝颜看到她平安归来,有着掩盖不住的喜悦,迫不及待地问道:“花间,王淼可是已经死了?” 她点点头,其余几人见她如此,便都欢忻鼓舞,不能自已。 她转向玉茗,“姑姑,王妃她还活着。” 此话一出,玉茗的眼中热泪盈眶,分不清是因为大仇得报的喜悦还是震惊于这个消息的意料之外。 “那她现在人在何处?”玉茗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好似很不容易才吐出这几个字。 “在御花台休憩,等天一亮便去接她,我们再一道离开此处。” “原来王妃还活着,我以为锦云城一如往常乃是因为王淼用了王妃的骨灰作养料,没想到竟还在噬她的血。”说完玉茗顿了下,朝她们吩咐道,“你们都去休息吧,花间你留下。” 听到这话,她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她好像已经听不到花间的声音了,若是玉茗问起什么,自己该如何是好。 玉茗招呼她坐下,替她沏了一杯茶,单手递给她。 她像往常花间教过的那样,双手温婉地接过,细细地抿了一口。 这水还未入喉,只听得玉茗铿锵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晃动,假装不可思议地望着玉茗,“姑姑,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玉茗坚定地直视着她的眼神,不由分说地自顾自回道:“花间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品性如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当初你来锦云城时,虽说言行举止还有些花间的影子,但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们回乡安置族人,花婆婆告知我说为了救温叶庭花间央求她使出了换血还魂之术,此术一出,轻则失魂落魄,重则永诀仙游。我原先以为,大概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导致你有些陌生了。没想到,等再回到锦云城,同你多接触一刻,对你的怀疑又深一分。” 说到这里,玉茗刻意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她只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那茶水颤动着,好似她抚不平的心绪。 “花间,我该说吗?”她心乱如麻,试图再次唤醒花间。 可终究只是徒劳,整个房间里她只听得见自己不停狂跳的心声。 玉茗见她沉默不语,站起身来,踱步到她面前蹲下,两手紧紧握住她还拿着茶杯的手,又继续说道:“姑娘,我求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先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顺手扶起脚边的玉茗,叹了口气。 “姑姑,你先起来……” 还未说完,门外传来兵荒马乱的声响打断了她,她示意玉茗噤声。然后立马侧身躲在门后,抽出自己的袖剑,从缝隙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来者正是她们没有追查到的陶玄驹,身旁簇拥着的除了影衣卫,竟还有些官兵模样的人。 如今王淼已死,看来这陶玄驹另有所图。 眼看陶玄驹正蠢蠢欲动,试图将她们团团包围住。 “不好,朝颜和夕颜还在偏房。”想到这里,她又回头看了看一侧的玉茗,“来不及了。” 她转念一想,必须得找个办法先让她们离开才是。 “这里有后门或者暗道吗?”她朝向玉茗镇定问询,随后观察四处,从屋内一角拿起研制好的毒烟。 玉茗此时也吓得不轻,急忙回道:“有,院子右侧后方有个门。” “好,一会儿趁乱我会让朝颜她们带你离开,我来拖住陶玄驹。” 玉茗正想反驳她,谁知她人已经冲了出去,只在眼中留下一个决绝的身影。她破门而出,趁那边还未摆好阵,随手扔下几个毒烟,面前一圈的将士纷纷倒地。 瞬时间浓雾四起,玉茗乘机从房内逃出。 她推开朝颜房间的门,只见这二人也已做好战斗准备,想与她一同进退。 “你们先带姑姑走,这里我来善后。”她没有时间多说什么,说着就劈开了那院子的门,推着她们往外。 朝颜拉住她的手,“我留下来同你一起。” 她撇开朝颜的手,“我一个人更好找寻机会逃脱,你要不想我死就赶紧去找救兵。” 见她们已然跑远,她躲在屋后,点燃火星子,趁着那毒烟还未消散,将火种扔进那雾气中。刹那之间,电光火石,爆炸声迸裂而生,不绝于耳。 她也被那剧烈的气浪冲击到倒下了,耳内气流涌动,有些听不太清声音。她趴在摇摇欲坠但还未倒塌的墙后,身体好似被千斤重压住般那样动弹不得。 到处飞散的碎片划开了她的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顿时血肉模糊,疼得她咬紧了牙关。 她艰难地从身侧抽出袖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挣扎着蠕动自己的双腿,手背上的血顺着剑滴了下来。 她拼了命般站起来,额前的秀发不受控制地一缕一缕搭在脸上,还沾染着些许泥土。 可她答应过花间,她不能输。 雾快散了,隐约传来脚步声,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想去到那密林中躲藏起来。 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手背,却止不住那一路流下的血迹。 陶玄驹顺着她的血迹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此刻的她已经双唇苍白,眼神也开始迷离,额前渗出粗汗,顺着那白皙又柔美的脸滑落。 好在陶玄驹带来的人已经折损了不少,他身旁眼下只有三五个人。可陶玄驹的身上满是血迹,想必是爆炸时他用人身做了肉垫。 “大不了就同他们拼了。”她心底想道,握紧了手中的袖剑,大气不敢出,只静默地等待着他们靠近。 待陶玄驹身边的影衣卫四散开来,她从密林中飞身而出,长剑一击,逼得陶玄驹双手握住她的剑,节节后退。 其他影衣卫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她顺势甩开陶玄驹,回身奋力击杀,干净利落地除掉了那几个手下。 陶玄驹则趁机长刀直入,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刀。 她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胁迫,侧身躲闪,耳畔的秀发却被削掉,散落在地。 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她便开始用冬青前辈教的招数对抗陶玄驹。 “她的气息变了。”陶玄驹心想着,看不真切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只感觉陡然之间,对面这女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吝的意味。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战斗之态,好似那目光化为了刀尖,正居高临下地俯瞰人间。 陶玄驹竟觉得此刻的他仿佛已经落了下风,他挥舞着长刀,刀刃直指她的喉咙。那刀面在浅薄的月光下竟也散发着幽幽寒气,刺得眼睛生疼。 她略带暗红色的眼睛,在这阴沉的夜色中也冰冷得让人敬畏。她奋力一挥,将陶玄驹的长刀推开,力气狂得陶玄驹有些招架不住,脚往后伸出一步,抵抗着她的剑芒。 两相对峙,突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又繁杂的脚步声。陶玄驹眼见来者并非自己人,便拼力甩开她的袖剑,朝密林深处逃了。 她还想继续追击,但脚已经沉重得迈不开了,回过头来,只见温叶庭从马上跃起,似乎想要接住她。 她两眼一黑,伸出手想要拉住温叶庭的手,却不自觉晕了过去,手中的袖剑也随之摔落在地。 “采采,采采……”温叶庭胆颤心惊的呼唤在她耳边响起,但她却只觉得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得她想永远就这样不醒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似在沉睡之中听到了花间的声音,她想张开嘴回答,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石姑娘,你没事吧?” 她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活生生的花间,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仿佛也活了过来。 两个人对立而视,像是认识许久,又像是初次见面。 “原来石姑娘你长这样。”花间嬉笑着调侃了一句。 她看到花间倒有些亲切,她还以为花间已经消失了,于是也跟着花间笑了一声。随后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杀掉王淼后,我跟你说话你一直没回答我,我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我想……可能是时候了。只是没想到,温叶庭那几声呼唤又将我拉了回来。” “看来你的灵魂还有残念。”她嘟囔了一句,“不过现在你的愿望完成一半了,只要再帮助温叶庭登上皇位我就可以把身体还给你了。” “不,石姑娘,你不必再为我的愿望拼命了。我想通了,我的愿望便是你能顺利轮回,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虽说刚才我不能同你交流,但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你为了保护我的族人,竟以命相搏。我又有什么资格再要求你呢?” 她觉着心中轻快,总算是可以轮回做人了,对花间露出她那难得清新的笑容。 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可是,如果我轮回了,你却……” 花间笑着摇摇头,眼中含着晶莹的泪花,“石姑娘不必担忧,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认了。哪怕温叶庭会难过,会忘记,但我一直记得他就好了。” 温叶庭会难过吗? 她想到这里,不知怎的也觉得心痛,她原来也是不愿温叶庭难过的吗? 所以,她的轮回可能会造成花间的永远消失,可能会让花间身边的人面临失去,最重要的是,可能会带给温叶庭一生苦楚。 待在这个陌生又不合时宜的世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竟也会不舍,竟也会不忍。 她捏紧了自己的手腕,真到了这一刻却有些难以抉择。她对这个世界好像也有了留念,但她想不明白她所留念的是什么。 花间看出她有些顾虑,上前轻轻将她的手掌摊开,拥住她。 “石姑娘,若是我能有幸复活,我会告诉他们你来过。若是我没有醒来,那便是我的命。说不定咱俩一起轮回,来生还能再相遇。还有,谢谢你。” 她放松下来,微微颔首,轻声回了一句:“花间,谢谢你。” 第五十二章 恍如梦寐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夜暗,廊下拨雾,抱月听风。 躺在床榻上的她只隐约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打开的吱呀声,衣襟摆动的沙沙声,还伴随着男子的呵斥声。 “渊之,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作甚?” 好像是温叶庭压低了的声音。 她觉得安心,沉沉地舒了一口气,慵懒地往温暖的臂弯里钻,鼻尖传来淡淡的檀木香。 是在做梦吗? 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她的额头,最后手落在她的手上,摩挲着她的大拇指,挠得她觉得有点发痒,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公子,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她不自主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得好似缀满了泪水,怎么也抬不起。 她想努力听清两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可那声音仿佛忽远忽近,她竖起耳朵也听不真切。 她抓紧了身上盖着的被褥,同时皱紧的还有她那满是汗水的脸。 “石姑娘,我在。”花间的声音又像原先那般从心底生出。 终于,她醒了过来。 温叶庭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扶她,吩咐渊之替她斟水。他小心翼翼地将水递到她的嘴边,她便顺势喝下一杯,这才感觉好受些。 “花间姑娘,你总算醒了,公子不眠不休守了你整整两日。” 她觉得茫然,看着说话的渊之和眉眼中全是温情的温叶庭,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居然没有成功离开。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花间接着她的话说道:“确实有些费解,我原先以为我快消失了,却又被唤醒了。这下我以为你能够轮回了,结果又回到了原点。改日我们去找花婆婆吧,她见多识广或许能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 她顾不上细想这么多,转向渊之问道:“你刚才说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渊之望了一眼温叶庭,见他不动声色,支支吾吾地应付着:“也没什么大事。” 她拉着温叶庭的手臂,“我身体没事,就是太累了。手上这点伤也不算什么,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温叶庭垂眼,低声回道:“今晚闹市之中到处有人散发一本小册子,上面全是你族人的画像,还说什么你们是百花仙子唐闺臣的后人。那唐闺臣入世之后罪孽深重,误入歧途,所以会使妖术,能蛊惑人心,而你们也继承衣钵,即将祸乱人间。” 她有些激动,咳了几声,吓得温叶庭赶紧轻拍她的背。 她捂住胸口,“真是胡说八道,是王淼派人散发的吗?他怎么死了也要拉人垫背!那册子呢,给我看看。” 渊之便从怀里拿出册子,她接过册子翻开一看,扉页写着“虹雨行,寒鸦啼,不道恸情与谁。一枝枝,一声声,天不渡狂人。” 后又撰写了一些关于她们族群的事迹,除了污蔑以外,还大加渲染了族群的邪术,最后几页则附着冬青等人的画像,可却没有花间。 “为什么这里面没有……没有我?”她顺着看下去,觉得奇怪发问道。 “不知,散发册子那人被我们的人抓到后就自尽了,还没来得及细问。”渊之接话道。 “渊之,带我去看看。”说着她就要起身,但无奈躺了太久,身体还没完全苏醒,差点就要摔倒。 温叶庭稳住她的身体,连忙唤渊之递来外衣给她披上,仔细地扣好,轻声说道:“我同你一起。” 只见那集市到处都贴满了册子,老百姓也都议论纷纷,还有人讨论道:“你们说这州主前两日暴薨是不是就这些人干的?不然怎么州主一死,这册子就传出来了,指不定州主是在告诉大家凶手是谁!” 另一人答道:“没错,我看这写得绘声绘色的,想必也不是无稽之谈。不管如何,还是要找到这些人才是,万一他们当真为害无穷,那自然要早些解决了才是。不然这人心惶惶的,也不是个办法。” 其他人也都附议道,温叶庭见状便对她说:“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听信一面之词罢了,又没法了解到事实,被煽动也是情理之中。” “无妨,这些人信与不信我不在意,泛泛之辈,任凭他们怎么妄议也成不了气候。我担心的是,有些自诩正义之士,又或是野心勃勃之人,一股热血上头要来讨要什么就糟糕了。走吧,我们先去找姑姑她们。” 步入庭院,只见众人已经围坐一团,看见她来倒是松了口气。 “花间,你好些了吗?”朝颜上前迎住她。 她点点头,转眼对上了玉茗关切的视线,那眼神中全然没了疑惑与防备。 冬青开口道:“那册子一看便知是王淼所作,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连酒楼里说书的都开始大肆宣扬了。” 她踱步到冬青的面前,轻声说道:“我想了下,如今非常之时,为免生事端,你们先隐匿起来罢。竟然这册子由锦云城发出,若是有人想要追查,必定会先来锦云城寻求线索,所以我留在这里,若有什么可想办法加以阻拦。何况,我在御花台还有官职,若是莫名其妙消失了恐会惹人瞩目。” 玉茗阻拦道:“不可,照这个规模来看,此册子有可能不只是在锦云城,也许还流传到了其他地方,蜀州就不必多说,也许中原十四州都已知晓。至于有多少人会信他这讹言,又有多少人会想着前来一探究竟,不得而知。若你孤身一人留在此处,孤立无援,出了事可怎么办?王妃她……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个她才想起,王妃仅剩的时间里想必很希望花间能陪在她身边。 她暂且先没有作声,在心中向花间询问道:“你作何打算?” “不如让王妃一同留在锦云城吧。一来既可以照看她,二来也免去舟车劳顿。颠沛流离的我怕她身子承受不住。” 她赞同花间的想法,便将这话一五一十地转达了出来。 玉茗一听,倒是心急上了眉梢,“那倘若真的有什么意外,王妃她还得你的护佑,你岂不是……” 她话虽没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此话何意。 温叶庭见僵持不下,作揖道:“花间她不是孤身一人,我会在锦云城竭尽全力护她和王妃周全。现如今你们已被公诸于众,只能暂且先躲藏起来。躲是个办法,但不能躲一辈子。所以我在思考是否可以破除王淼散发的这些谣言,到时大家知道受骗,时间一久便也就如昨日黄花,没人会在意了。若是所有人都一直躲藏着,也就难以找到机会使谣言不攻自破,旁人甚至还会以为确有其事所以你们才会销声匿迹。日后三人成虎,便会发酵得越发不着边际,那你们的冤屈就更难以洗刷了,我想你们也不愿自己的族群被后人任意揣测和诟病吧。” 众人相视几眼,心领神会,玉茗开口道:“既然公子如此好意,我们也不便再推脱。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即日便启程与其他族人汇合,暂时先藏在若水那处,到时有何消息我们再一同商议。” “好,夫人放心,我必定不负所托。趁锦云城此时还未人荒马乱,你们早些出城吧,我这就让人去安排车马。” 说罢温叶庭便转身离开前去准备了,她转向玉茗,“姑姑,王妃现在身在何处?” 玉茗叹了口气,望向不远处的里屋,“王妃正在休憩,这几日越发没有精神,我施针也只能吊住她一口气。” 她顺着玉茗的目光前往里屋探望王妃,只见那么一张窄窄的床上,王妃的身躯也没有占据多少位置,想必她已经瘦弱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王妃的眼睛安详地合着,她的气息很弱,弱到就算靠近她的脸庞,也感受不到她的生气。 她轻轻拂开王妃额前的碎发,那头发竟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随着她的指缝就掉落了下来,隐约还能看见几根惊心的华发。 王妃已然宛如风中残烛,时日无多。 她觉得不忍,又想到此时花间定是额蹙心痛,于是不自觉喊了一声:“花间……” “石姑娘,我没事,你别担心。从小到大我都以为母亲已经离世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她一面,我很满足了。剩下的日子,我想陪她走完,还得拜托你了。” 听到花间反而在安慰她,她更为触目伤怀。她同花间一样,整个人生中都缺失了母亲的陪伴,只是那时她还太年幼,不懂得什么是永别。 母亲去世的那天,她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模糊记得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解,连眼泪都忘了流。 没想到如今却要再经历一次,眼睁睁送走自己的母亲该是什么样的体验。 她轻轻握住王妃干枯的手,好似风霜都在那皱纹里生了根,触感像是没有被打磨过的石头,但却那么真切那么踏实。 将手掌翻过来一看,王妃手腕上残留的刀痕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的冤屈,而这些冤屈都是为了不再让别人经历这般苦痛。 她竟不自觉含了泪。 趴在王妃的床沿边,她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梦中四处都是飘落的花,洋洋洒洒地装点了整个天地,迷了眼睛。 她伸出手接住那花瓣,却没想到在手掌心化成了一滩血水。她抬起头一看,那血水竟是从温叶庭的嘴角渗出的,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手心。 温叶庭在她面前倒下来,她却连扶都来不及。 梦里的她很无能为力。 梦里的温叶庭再也没醒过来。 第五十三章 人间可爱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大雪至,岁冷天寒。 玉茗正备上暖炉热汤,待车马抵达她们便要离开锦云城了。 谁知韦筠不请自来,踏进了堂屋,向冬青问道:“前辈,听闻你们今日要离开锦云城了?” 冬青看到他倒也不意外,顺着话茬答道:“嗯,应该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 韦筠有些顾虑地浅浅回了一个“哦”,喉咙却不停地上下吞咽,好似有什么话卡在嘴边说不出。 冬青被他这紧张的模样逗笑,“你小子怕是想问朝颜吧。” 韦筠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冬青便给他指了一下,“在里面呢。” 朝颜正聚精会神地在翻阅什么,韦筠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身后,想吓吓她。 只听得:“好了,夕颜别闹,我在做正事呢。” “朝颜姑娘,是我。”韦筠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手还停在半空中。 朝颜回过头来,望着眼前一脸迷糊的韦筠,“韦公子,你怎么来了?” 韦筠站在一旁回道:“我这几日忙着安排侯王爷暂且接管锦云城的事宜,正想来找你就听温兄说你们今日要离开锦云城,于是便马不停蹄赶来了。还有,你不用叫我韦公子,显得太生分了,叫我韦筠就行。” “那你也叫我朝颜就行。”朝颜说罢便又低头继续做事,隐约见得她脸上红晕泛起,翻阅的动作也有些迟钝和紧张。 韦筠笑笑,顺势坐在她旁侧的椅上,撑着脸探头看她在做什么。 朝颜抬起头来,便与韦筠的视线撞个满怀,又垂眼问道:“韦筠,你不怕吗?” 韦筠回神答道:“啊?我为何要怕?” “那册子不是写着吗?说我们会祸害人间,还会什么摄魄钩魂的邪术。” 韦筠哼了一声,“可笑至极!若是你们真如此无所不能,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王淼吗?要想致一人于死地,岂不是易如反掌。我与你们相处过,你们是何种人我心中有数。还有,今后别问这种问题了,我也没傻到那种地步,你不信任我,我可会生气。” 朝颜看着眼前气鼓鼓的韦筠,噗嗤一声笑了,“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何时启程回秦都?” 韦筠惊叹一下,立起身来,颇有些严肃地说道:“朝颜你这是要赶我走吗?别啊,我这才刚来。” 朝颜笑道,无奈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蜀州事情既已解决,你是不是得尽快回都复命才是。” 韦筠听到这话,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一个太子需不着那些繁文缛节。但又突然想到若是表明了身份,恐怕朝颜会有所顾虑。 他便糊弄了过去,“没事,陛下通情达理,只要消息传回去即可。” 朝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道:“那你留在锦云城做些什么?” “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我将你们护送至若水便走,绝不多事。”韦筠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音刚落,朝颜翻阅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她自然是想同韦筠待在一起,但眼下形势所迫,又怕牵连到韦筠。 两相权衡,她不知该如何定夺。看着眼前华服加身的韦筠,她的心又沉沉落到谷底,自己对韦筠的情愫恐怕都是奢望。 韦筠见朝颜沉默不语,脸色沉重的模样,有些着急,连忙解释道:“朝颜,你若相信我可与我一同回秦都,我会派人保护你。” 说完这话,见朝颜眉眼有所动容,韦筠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夕颜,放不下你的族人,她们大可一起,不管有多少人我都有能力……” 朝颜打断韦筠,抬起头直视着他,“倘若我们一族确与常人不同,身怀过人之处,能将秦都变成蜀州这般膏腴之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我们无尽天日的牺牲,你会怎么做?” 听完这话,韦筠一下愣住了,他不是没有猜测过她们的身份,但没想到这蜀州的物阜民丰竟是建立在对她们的剥削之上。 难怪当初她们拼了命也要除掉王淼。 自己却没有真正问过朝颜她的苦衷和冤仇,还以为不过问便是对她的好。 想到这里,韦筠感到自惭形秽,他站起身来,向朝颜深深地鞠了个躬。吓得朝颜连忙去扶他,问道:“你这是为何?” 韦筠低下头,唯唯诺诺回道:“朝颜,我从前只知你身负使命要向王淼讨债,但我不曾问过你到底所为何事,是我没有真正了解过你的处境,我有错。那时我……” 说完韦筠顿了一下,又鼓起勇气,握住朝颜的手继续说道:“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尽我所能护你一生。所以,一切对你有损的事我都不会做。别人怎么想我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别误会我就好。我知道要你现在就跟我走,你肯定会很为难,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但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我第一时间来接你。” 一席话听得朝颜百感交集,不禁潸然泪下。 惊得韦筠用手指小心替她擦拭眼泪,随后将她拥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脊,“别哭啊……” 朝颜抽泣了一下,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便又止住泪。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夕颜从门外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 “韦筠,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夕颜说罢就要动手,韦筠连连喊冤。 朝颜拉住夕颜,“夕颜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夕颜叉着腰,哭笑不得说道:“那是怎样啊?你俩不要当我这么大个活人不存在好吗?这世上真是待不下去了,倒不如把我抓了去算了。” 朝颜羞赧地说道:“夕颜,说什么傻话呢!” 韦筠见势往外走,一边说道:“抱歉啊夕颜姑娘,是我失礼了。那我不打扰你们收拾东西了,我去外面等你们。” 等韦筠出了屋子,夕颜踱步到朝颜身侧,悄声问道:“姐,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傻小子了吧!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有句土话怎么说来着?娃儿是个好娃儿,就是脑壳木了点。他长得吧,虽说面如冠玉,但身子骨不怎么硬朗,细胳膊细腿的,挨不住几下打。” 朝颜瞥了她一眼,低着头回道:“你说什么呢?韦筠他是南方人,外表温润了些而已,不代表他体弱多病,他也不傻,只是心思单纯罢了。再说了人家是秦都的高官,我一介草民,哪里能高攀得上?” 夕颜将手中的衣裳一丢,指责道:“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世间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若是能得此一人,便是三生有幸。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门当户对,那不都是用来束缚彼此的枷锁吗?你与他都为人,又有何高等贵贱之分,难道他比你多个眼睛鼻子不成?假如你与他身份对调,你还会这么想吗?他若都不在意这些,你又何苦画地为牢?” 朝颜也停下来,心神不定的样子,说到底她还是担心若是自己真的跟着韦筠去了秦都,夕颜又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缓缓说道:“暂且不说这些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先离开锦云城。” 待众人收拾妥当,温叶庭带着车马行装前来了,让她们换上后,由韦筠带领着出城,还好此时锦云城内倒还算安全。 她将族人送出城后,又回去接上了王妃,王妃还是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她同温叶庭带着王妃去到一个庭院,收拾了一间屋子,将王妃妥善安顿好。 她一边低头摆弄物件,一边对温叶庭说道:“这是用王淼赐给我的府邸换来的,今后你若有事可到此处来寻我。” 温叶庭有些意外,说道:“哦?没想到这王淼还爱人好士呢,对你如此看重。不过,那院子里能留一间房给我吗?我总不能整日蜗居在客栈吧,况且我的身份也透露了,要是被人知道我在这里连个去处都没有,岂不招人笑话。” 她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佯装若无其事地回道:“有,当然有。只是我这小门小户的,恐怕住起来还不如客栈舒服,您老人家要是不嫌弃,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这座大佛。” 说完这话,她的脸不可阻挡地红了,虽说她已经尽力表现得神意自若,但那控制不住的心绪却将她所想全出卖了。 温叶庭看出来她的羞赧,调侃笑道:“不嫌弃,不嫌弃,我又不是什么玉叶金柯,再小的庙都装得下我。不过我要派渊之回豫都一趟,父皇还等着我带你回都,眼下得找个借口先搪塞过去。此事需渊之亲自去办我才放心,所以……” 她听出了温叶庭的言外之意,想必今后的日子就只余他二人朝夕相处了。想到这里她心潮涌动,脸上的潮红一直延伸到耳根。 她伸手打断他说道:“温叶庭,你老实交代,你不会憋着什么坏心眼吧,故意将渊之支走。” 温叶庭哭笑不得,“采采,你想什么呢?我这正人君子的,绝无半分虚假,我若是有什么想法自会请示你。我想说的是,渊之一走便没人做饭了,你也知道我的手艺,在若水时除了烧火以外,我就没做成过什么,所以到时我们只能在外吃,我怕你要不了多久就吃腻了。” 她松了口气,放下手来,悠扬回道:“说起这个,最近还真是没怎么安心吃过几顿饭,有点怀念刚锦云城来时韦大哥请我们吃的那餐了。” 温叶庭听罢立即拉过她的手就往外去,还说道:“走吧!” 她愣了一下,问道:“去哪儿?” “吃饭!”温叶庭回头望向她,笑容从眼睛里溢了出来,那一瞬仿若华枝春满,静水长流,人间可爱。 第五十四章 高低有别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晨晓,天寒露重,夜里落雪皑皑洒了一地,将那山川渲染成霜,风烟俱净,渔火也难眠,烧尽了浮生。 合欢里是她置换的一处小院,原主人尤爱合欢花,便取了这名。院子在锦云城的西南房深处,远离喧嚣极为清幽,共有一间正房三间厢房,后院有一处温泉,周遭常年盛开着花枝,此时整个院子中腊梅悠香十里。 王妃难得清醒了许多,一早便独坐在窗边,看着这雪,闻着这香,不发一言。 她本是前来替王妃洗漱,却见王妃衣着单薄地坐在窗前,急得她连忙将长袍披在王妃肩头。 王妃缓缓地回过头来,两眼欣喜地看着她,握住她搭在肩头的手,缓慢地说了一声:“花间,你来啦。” 她点点头,在王妃的身旁坐下,将暖炉挪到脚边。两人相互依偎着,静默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这个小院在雪景覆盖下也显得更为纯净了。 仿佛身在此处,极目一望,却能瞥见千峰万岭。 温叶庭远远看见她们靠在一起赏雪,便热了茶,备了早点,稳稳地端了过去。 王妃看到他有些陌生,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拍拍王妃的手,宽慰道:“别怕,他是自己人。” 王妃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又看了一下眼前的温叶庭,仿若明白了什么似的,竟咯咯笑出了声。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妃如此这般愉悦,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温叶庭有些不好意思,将东西放到窗边的桌上,笔直又稳健地站在她的身旁默不作声,双手交叉放在身后,儒雅得很。 王妃浅浅地问了一句:“玉茗她们可有消息了?是否安全抵达了?” 她接话抚慰道:“还未。别担心,现在蜀州是秦都的地盘了,有重兵护送她们,不会有事的。” 雪天路滑,赶路尤为步履维艰,韦筠一行人只得走走停停。行至一湖边,有一幽静的避风凉亭,众人便选择在此生火小憩,旁侧的腊梅花开得轰轰烈烈,不时传来阵阵幽香。 “诶,我都差点忘了,这些日子一直东躲西藏的,竟不知腊梅花都开了许久了。姐,那今日便是你的生辰。”夕颜兴奋说道。 朝颜点点头,韦筠却有些疑惑,问道:“朝颜的生辰和腊梅花有何关系?” 玉茗笑了一下,回道:“韦公子有所不知,我族人的生辰以生花绽开之时为令,而生花则是我们自生来种下的第一粒花种。朝颜的生花便是腊梅,所以每年首次见到腊梅花开时,那日便是朝颜的生辰。” 韦筠豁然贯通,好奇道:“原来你们的生辰都这么有讲究啊,还有什么新奇的也给我说说吧。” 夕颜打趣道:“这就有得说了,我族女子之名均为花名,男子之名皆为木名,无姓氏也无生辰。” 韦筠惊讶地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发问道:“那花间的名字为何不是花名?” 冬青也起劲了,附和着:“对啊,我都忘记问你们了,为何花间叫这个名字,当初我还以为她胡诌的。” 朝颜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不止你们,我们也疑惑了许久,花间自己也拉着花婆婆问过好几次。但婆婆每每都说是因为花名用光了,告诉她花间这个名字在族中显得多特别啊,这才止住了她的嘴。” 玉茗略带惆怅地接话道:“其实是因为王妃当初将花间交到花婆婆的手上,说她祈愿花间这辈子能摆脱自己的身份做个寻常女子,不再步她后尘,赐名花间则寓意长歌花丛间。”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不言。韦筠见气氛凝重,向四处张望了一下,转移话题说道:“你们先歇着,我等等就回来。” 说完便离开了凉亭,冒着风雪往外小跑。 朝颜正想叫住他,夕颜开口道:“哎呀姐,你就让他去罢。你还别说,这韦筠对你倒是上心得很,除了话有点多、人有点傻以外,其他方面都还凑合。” “夕颜,你就别整日拿他打趣了,他虽说明月入怀,但也是个脸皮薄的男子,你还是要多给他留些情面才是。” 夕颜笑道:“姐,也就你觉得他脸皮薄,我倒觉得他没皮没脸的。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随意调侃他了,免得扰你心切。” 朝颜还想说些什么,玉茗接话道:“要我说,这夕颜是没遇上自己的如意郎君,不然她便能理解朝颜的心思了。这女子向来细腻,或许这男子本身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女子总是共情后生怕旁人欺了他去。朝颜你大可放心,我看这韦筠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不过夕颜也不要过于口无遮拦,未来说不定还要相处许久。” 正谈话间,只见韦筠提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朝这边走来,一边举起手中的鱼示意她们看。 “哇!你去哪里钓的鱼?”夕颜大惊,连忙高声问道。 韦筠用手指指旁边的湖,说道:“我看这湖结冰了,想着冰下可能会有鱼,没想到凿开一看还真有。” 朝颜见韦筠的手已冻得通红,急忙从怀里拿出手帕给他擦拭,还腾开位置让他赶紧来烤火。韦筠便坐下用树枝串起鱼来,开始烤制。 “啧啧,没想到你小子身为秦都的太子殿下,还会这些,真是出乎意料。”冬青感慨说道。 韦筠一边专心烤鱼,一边答道:“哪里哪里,前辈过誉了。我这人生性散漫,常年游历四方,所以自然而然也就习到了一些皮毛,饿不死自己罢了。” “等一下,什么太子?”朝颜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冬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嘴。 韦筠也有点手足无措,小心抬头见几位女子皆目瞪口呆状,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抱歉啊各位,我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只是行走江湖有诸多不便,况且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朝颜,她低着头有些不安的样子。 玉茗见氛围不对劲,便回道:“韦公子不必在意,我们也只是有些诧异罢了。原以为你只是秦都的一个官员,没想到却是太子,失礼了。” 韦筠摆摆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又低下头摆弄着那鱼。 冬青打圆场道:“都怪我,我也是上次与他们一起去对付王淼时才知道此事。韦筠觉得这身份如何并不重要,才没有刻意向大家交代,想着等哪日时机合适了再说,没想到今日却被我这样不小心戳破了。” 夕颜也接着说:“对,不管是太子还是啥,不都是韦筠嘛。” 她说完看了一眼朝颜,便知道朝颜心中苦闷,故意捂着肚子说道:“姐,我想更衣,你陪我去吧!” 朝颜点点头便与夕颜一同往远处走,韦筠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背影,噤若寒蝉。 “姐,你脸色不太好。”夕颜见朝颜一路上也沉默无言,便开口道。 朝颜使劲揉搓了两下脸,强颜欢笑着说道:“我没想到他居然是太子,太子那将来是要继位的。我虽说从未想过要求他一生忠于我一人,但以为就算高官也不至于妻妾成群,到时我多加忍让便是。可若他是太子,便就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了。后宫佳丽三千乃是常态,一不小心或许还要卷入那貌合神离的明争暗斗中。你也知我一向不愿与人冲突,但在那深宫之中,岂是只要我明哲保身,便就无人来招惹我的?” 说完朝颜眼中已含泪水,再也说不下去。 夕颜侧身拍拍揽住她的肩膀,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安慰道:“姐,此事症结在于你,要是真心喜欢便不要心猿意马,想那么多也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就这么一辈子,不如痛痛快快做自己。” 待两人回到凉亭,韦筠还在专注地烤鱼,抬头看朝颜神色缓和了许多,笑着说道:“朝颜,马上就好了,这荒郊野外的没法找更多食材了,只能将就这鱼替你庆贺一下生辰了。” 朝颜点点头,坐在了韦筠旁边,望着那火出神。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那鱼烤好了,众人便分食,“诶,韦筠,你这手艺还真不赖,是我吃过最香的烤鱼了。”夕颜夸赞道,其他人也都附和。 这下雪天很快夜幕便降临了,大家寻了一处靠湖的客栈准备小憩一夜,朝颜有些睡不踏实,便起身往湖边走去,眺望着远处被黑夜笼罩的青山深深地叹了口气。 突然韦筠从身后出现,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关切说道:“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听罢朝颜却觉得有些心猿意马,只得下意识地点点头。 韦筠站在她身旁,侧身面向她,扶正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若是你愿意同我回秦都,我会请求父皇让他同意我娶你,也会让他同意除了原定必要的婚配,其他女子我一概不再纳娶。但倘若你很介意,我也不会强求,等送你到了若水我便回秦都,只是我每年会按时给你寄来书信,你一旦回心转意我便亲自来接你。在等你的时间里,我也不会再看别的女子。” 朝颜看韦筠诚心正意的样子,又听得他一番肺腑之谈,难免动了心,但还有些顾虑,“可是我听闻那后宫中都是明枪暗箭的,像我这种平民女子在那里恐怕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韦筠正色道:“谁敢?你不必担忧,既是我将你拐进宫的,我便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周全。虽然我不知道其他君主是如何看待后宫事宜的,但若是我成为了君王,必定不会让那后宫变成地狱,这点你相信我。而且父皇为我挑选的储妃也不是什么蛇蝎心肠,她本性纯良,可我对她并无情意,只要求她能替我打理好后宫即是。” 朝颜听罢如释重负,神情也怡然自得些,韦筠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厚重说道:“你看,今日你的生辰我都未能替你大张旗鼓地庆贺一下,对我来说也是个遗憾。今后不管什么日子我都会陪你过,迎娶你时我必定让那淮安城百灯旷照,千里通明,十里红妆皆为你而来。” 说罢韦筠从腰间取下一块流云百福佩,还镌刻着一支并蒂莲,递与朝颜,接着说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世间只此一枚。今日我将它作为生辰贺礼送给你,也算是我提前下的聘礼。若是你让我等得太久了,你我都老得彼此认不出了,我也好凭这个找到你。” 朝颜笑道:“你这话说的,要真是等那么多年,恐怕这个我已经带进土里了。” 韦筠虽知她是玩笑话,也急言道:“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讲。那我必须得给你立个诺言,若是你真的让我等那么那么久,也请你到时联系我来取这玉佩,我会掰下一半,下辈子生在寻常人家,再去找你。” 朝颜久久无言,揽着韦筠的腰,那雪静悄悄落了两人一身,好似与这茫茫天地间融为一体,互不打扰。 第五十五章 肌肤之亲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第二日一大早,她前往御花台,在出发前她反复平定了自己的心绪,长呼短叹,想着若是见到了江宁该如何是好。 却没料到江宁早已离开了御花台。 “大人,您告假这几日,御花台一切正常。新州主也并未为难我们,只说按照原先行事即可。” 阿婉向她禀报道,但她怎么也听不进去,只低声地回了一句:“阿婉姐,江宁有说为什么吗?” 这一问,倒是把阿婉问得懵了,回忆许久,吞吐道:“江宁她只说家中老人身体抱恙,我让她等你回来再议,她便不辞而别了。” 她挥挥手让阿婉退下,感觉整个御花台空荡荡的,再没有了生气。 七日后,锦云城内除了商队照常往来以外,还有不少带着兵器的江湖人士在城中来回走动,打听那册子上族群的下落。可锦云城本地人也是头回听说,便也说不出来个什么。 后来温叶庭想到让客栈里说书的放出假消息,说那唐闺臣原是岭南循州海丰郡河源县生人,那处气候温润,与蜀州各地明显有所不同。 而这后人据说当初也是在蜀州南方发现的,现如今想必也会藏匿在他们较为熟识的地域,不如由锦云城向南而去,可能会有一些遗迹和线索。 那些江湖人士倒也没有旁的信息可参考,便也就听了这说书的言语,离开锦云城一路往南,久而久之大家以为那族群真是藏在南方。 而这七日,锦云城内不合时宜的花也相继败落,一切回归了原本的轨道,遵循物竞天择的规律。 她闲来无事,撑着脸,望着温叶庭,不经意地说道:“也不知姑姑她们怎么样了,虽说这锦云城倒是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可她们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么久韦大哥也还不回来。” 温叶庭一边烧火,一边回道:“别担心,这下雪天赶路脚程慢了一些也是自然,算算日子韦筠也该回来了,再等等吧。” “你说这陶玄驹也是,我本担心他会继续找麻烦,但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不会已经离开蜀州了吧,我还以为他对王淼忠心不二,没想到也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温叶庭若有所思地回道:“我也觉着奇怪,还有些事想当面找他问清楚,结果哪曾想他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何方了。他这人想必在王淼手下多年也心生积怨,不然也不会一走了之。” “算了,不管他了,我只求他千万别再出现,我可烦死他了。王妃说想吃抄手,我得去买点回来。” “是王妃想吃还是你想吃啊?”温叶庭打趣道。 她鼓起腮帮子,懒得搭理他,就要往外走,温叶庭立即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两人逛着集市,赶回来时都已天黑了,温叶庭便去生火,一边还笨手笨脚地包抄手。 温叶庭弄得满脸是灰,她假装伸手替他擦掉,其实是故意在他的鼻子上又点了一下,偷偷笑他。 王妃看到这般模样也默不作声,只管低头吃自己碗中的抄手,不时抬头望着他们,深感欣慰。 温叶庭毫无知觉地过了一两个时辰,后来要洗漱时才发现自己的脸被整成了那样,便顶着那脸去找她算账。 她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哎呀,你洗了便是,我眼睛不太好,夜里看不太清,所以没注意到,不是故意要寻你开心的。” 温叶庭双手抱臂,倚靠在门上,歪头说道:“那不行,采采,你帮我洗!” 她转念一想,问道:“诶,要不要去泡温泉?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呢,今日这天气正好。” 温叶庭有些惊讶,愣了一下直起身来说道:“啊?” 她见他迟疑的样子,“啊什么?你不去我可去了。还记得原先有次我路过一处深谷里,传言那深谷中的水冬暖夏凉。我恨不得整日都泡在水中,结果还没待上几日便又受命离开了,后来也再也没遇到过那种好地方了。” “嗯?受什么命?你原先除了种花还有别的事吗?”温叶庭感到不解。 她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支支吾吾喊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不同你说了,爱去不去。” “可是,我是男子诶,一起泡不太好吧?”温叶庭红着脸说道。 她又堵了温叶庭一句,“怎么了?男子不能泡温泉吗?你泡你的,我泡我的,互不干涉。我看你这人满脑子龌龊思想。”说罢她便往那温泉处走去,留下温叶庭一人伫立在原地。 那温泉倒是清澈见底,热气蒸腾,也不知原主人是从哪里引来的源流,旁边的腊梅香仿佛也缭绕在其中,更觉闲情逸致。 她将厚重的外衣脱下,搭在那腊梅树上,然后探身下到温泉之中,坐下后水深到胸前,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了许多。 花来衫里,影落池中,正享受间,听闻远处传来脚步声,温叶庭端着一壶热茶朝这边走来,将那茶放到一旁的木板上,绕到她的旁侧,准备下水。 她没好意思抬头去看他,只低下头看着跌落水中而迅速消失的雪花。 待温叶庭坐定,她便侧身,伸手想要替温叶庭擦掉鼻子上的面粉,没想到温叶庭吓得一哆嗦,惊慌问道:“采采,你干嘛?” 她被他那动弹不得的样子逗笑了,回道:“你怕什么,刚不是让我帮你洗脸吗?顺手的事罢了。” 温叶庭这才淡淡地回了一个“哦”,她捧起那温泉水,小心地擦拭掉温叶庭鼻头的面粉。 那水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往下流,滴在了胸膛上。 她见状,喊道:“哎呀,衣服湿了,你埋下头来。” 温叶庭又乖乖地俯身往下,她低头看他脸已洗得差不多,便一时兴起推了一下他的背想吓唬他,哪想没控制好力度,用力过猛,温叶庭整个人措不及防地跌入温泉水中,湿透了。 “啊!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解释道,往旁边挪了一下。 温叶庭直起身来,上半身的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后脖颈上一颗痣若隐若现地显露了出来。 他抬头侧着脸看她,脸上也滴答着水珠,随着喉结上下滚动。 她羞赧地看了他一眼,觉着有些心潮澎湃,便不再作声,把头偏到一侧去。 霎时,温叶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了过来,跌进了自己的怀里,双手顺势环在她的手臂上,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采采,是你先动手的,我一个人湿怎么行?” 听到这话,她感觉心快跳到嗓子眼了,身子僵硬,只得一动不动地依偎在他怀中,自己的背贴紧了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肌肤传来的温度,心中波澜起伏,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冷吗?”温叶庭柔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温叶庭便又说道:“那别动,我冷。”说罢便又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闭上他那双柔情的眼睛,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再说话。 她被温叶庭这一抱,浑身冒汗,但又敛声屏息,纹丝不动。 过了许久,她觉着现在的自己不应当这样,便想要从温叶庭的怀中挣开,忍不住细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温叶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采采,你太烫了,我感觉衣裳都要被你烘干了,哪里能睡得着?” 她听罢用手肘顶了一下温叶庭的腰,欲起身离开,回头对温叶庭说道:“闭上眼睛,我穿衣服回屋了。” 温叶庭则乖巧地用手捂住双眼,听得耳边窸窸窣窣,后又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便问道:“好了吗采采?我要睁眼了哦。” 却无人应答,他便从手指缝中去瞥,只见她人已不见踪影。他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回房去,着急忙慌地还踢翻了木板上的茶水。 她回到房里,换下湿透的衣裳,反复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确认是否发烧了,却又觉得那股热乃是由心底生出。 便将窗户打开,穿着单薄的里衣在屋内来回踱步,这才感觉凉爽了些。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怦然撞击着,好似要蹦出身体之外,只得赶紧躺在那冰冷的床上,试图平静下来。 温叶庭,在她眼中,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她想到这里,竟有些恼怒。她一个迟早要消失的人,何苦要给自己平白无故添些羁绊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她便酣然入梦。 翌日,她正准备往御花台去,看到不远处有一女子身影有些眼熟,那人坐在台阶上,怅然若失的样子。 她便又走近了些,没想到那人却是礼部尚书的独女周小小。周小小向来养尊处优,怎会独自坐在地上。 她思考着怎么上前去询问,正犹豫着只见远处江宁向周小小走了过去。她便踱步藏匿到一旁的小巷中,侧耳倾听她俩的对话。 周小小瞪了一眼江宁,不屑说道:“江宁,现在我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你都赶来看我笑话了。” 江宁顺势坐在她身旁,“小小,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这才赶来想要问你是否需要帮忙。” “收起你那微不足道的伪善吧,我还不知道你江宁吗?这个时候来装什么好人,还不是见我父亲被罢官,家也被抄了,想来弯酸我几句罢了。随你的便!” 语罢周小小便起身想要走,江宁连忙拉住她,“你听我说,虽然你我自小便水火不容,我也承认我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你,但你我两家毕竟相识多年,如今你家遭此横祸,我们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你若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帮忙,虽说比不上你先前的锦衣玉食,但衣食无忧还是不难的。” 周小小甩开江宁的手,头也不回地喝道:“让我去当下人,做梦吧你!”说罢便径直地离开了。 她想出来与江宁攀谈几句,正欲迈出步子,又想起江宁许是不愿见她,便只得又站在原地,随后江宁也起身走远了。 她呆呆地望着江宁逐渐远去的背影,无以言表。 第五十六章 幕后黑手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公子,王淼已死,属下特意赶回来请示下一步行动。”陶玄驹跪拜在地,向着那榻上的人禀报道。 “既然王淼已经死了,为何不趁乱将王妃的族人一并带回?”那人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一边来回摸索着手上的指环。 他的声音虽然孱弱,但却传达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姿态。 陶玄驹低着头,仿佛还是第一次听到面前这人如此严肃的话语,吓得连忙解释道;“属下一早便藏身了起来,想着等花间与族人汇合时再去追击她们。不料本已经快要得手,却被烨王阻拦,孤身一人实在难以与之抗衡,这才马不停蹄前来请求支援。” 说完,陶玄驹鬓角的汗终是从脸上滑落,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地面。 那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慢地踱步到陶玄驹的面前,低声说道:“上次你送来的血液已经少得可怜,仅够使用一月有余。我想事态紧急,你应当清楚。” 陶玄驹又叩拜一次,“属下明白!只是属下得到消息,王淼死后散播了此族群的讯息,想必此刻锦云城内各路人士云集,再加上烨王的庇佑……若是仅靠我一人……” 陶玄驹还未说完,那人打断他,“不就是兵马吗?我给你,你先想办法将那些人都解决掉,一定不要让他们捷足先登,伤害到花间。不过,族人只是诱饵罢了,别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抓捕时,若有人反抗,可就地击杀,留几个活口足以。” 此话一出,着实惊到了陶玄驹。纵使他平生手上沾满鲜血,但也没想到越是身居高位者,这手段就越是惨无人道。 那人上前扶起陶玄驹,接着问道:“烨王如今可知当年是你擅自杀害他母妃,故意留下那令牌引他前去蜀州的?” 陶玄驹摇摇头,“他应当还不知,此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哪怕他当面质问王淼也是无济于事。” 那人会心一笑,“这样说来,他以为自己大仇得报,实际上却只是被我当作手中的刀刺向了王淼。可笑至极!他的命留得值,不然还欣赏不到如此精彩纷呈的戏码。” “当初在安乡,若不是我认出他是烨王,他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魂了。说来这花间确实医术了得,我看烨王那日已然奄奄一息,没想到竟被如此轻易地救活了,不过几日便恢复如初。” “想必用了什么非常之术吧。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她。”那人坐于榻上,睥睨着命令道。 “属下遵命。”说完这话陶玄驹便离开了。 只留下那人咳了几声,眼角露出不可名状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陶玄驹的背影。 这边韦筠已回到锦云城,前去与花间她们汇合。温叶庭替他斟了一杯茶,问道:“韦兄,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韦筠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回道:“你们放心,安然无恙地到了若水,已和其余族人聚集在一起了,常人必定很难发现她们。累死我了,有什么吃的?” 她便把糕点递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秦都?”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心里竟还想着让韦筠早日回都辅佐社稷,好生去去他那一身浪荡的江湖气。 “为何你们都希望我回秦都,你也是,朝颜也是。”韦筠疑惑问道,咬了一口那桂花糕。 她连忙解释道:“啊,我是想着事情既已结束,你和我们待在一起总是不太安全的。而且你一个秦都太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当不起。” 韦筠指着温叶庭,“那他呢?他不也是豫都的皇子,他都待得我为何待不得?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朝颜。” 温叶庭被他这样一说,差点呛到,“诶,打住,我可与韦兄你不同。我横竖不过是一个落魄皇子罢了,比不得你太子这般尊贵,将来这秦都的江山还得你说了算。” 韦筠无奈道:“你俩这一唱一和的,几日不见就这么如胶似漆了?反正我不管,我要待到朝颜她们安全为止。” 她咳了几声,“好,你要待便待吧。不过,这无妄之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恐怕有得等哦。” “不怕,我边玩边等,就是和你俩待一起有些烦人。渊之呢,我让他陪我玩。” “渊之回豫都办事去了,还未回来,只能辛苦韦兄和我们一起了,可能还得麻烦韦兄平日里偶尔也做做饭。”温叶庭笑道。 “啊!我刚突然觉得我是该回秦都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吗?”韦筠双手捧头,作头疼状。 “来得及!”说罢她便把门打开,伸手示意韦筠慢走。 韦筠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膳房在哪儿?我饿了,温兄来给我烧火!” 温叶庭也站起身来,向她嘀咕着:“我真是要成个伙夫了。” 夜幕初垂,华灯初放,外面又开始飘扬着雪花,好似这天地间都裹上一层朦胧的白纱。 众人围坐一堂,韦筠开口说道:“花间,蜀州往年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吗?我在秦都很少能见到雪,前几日途中休息时缠着朝颜她们陪我玩雪,玩不了一会儿就我一个人在那儿瞎胡闹了。” 她抬头同情地望了韦筠一眼,心里想道:“大哥我也是秦都人,这一月看的雪比以往一辈子的都多,现在也不觉得稀奇了。” 韦筠见她不说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韦大哥,不如我们去辉月阁听曲儿吧。我都打听好了,那歌姬不仅唱词婉转悠扬,还生得一副出水芙蓉般的面孔。” “好啊!我先前就一直想去,温兄不肯陪我。这下空闲了,刚好可以去听个痛快!我们明日便去。” 说罢韦筠兴奋得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收拾吧,我要回去休息了,连着几天赶路可把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累坏了。” “好,你快去歇着吧。”她对韦筠说道,便站起身来整理残羹,又对温叶庭说道:“你也回房睡觉吧,我来收拾就好。” 温叶庭摇摇头,“我不累,一天到晚啥也没干。我待会儿去给你烧点热水,晚些时候烫烫脚,这样睡觉才不会冷。今日这气温又降了一些,我看你房里的被褥有些薄,明日我们再去置办一些吧。你夜里要是冷就给我说,我把我的那床也给你,然后我就去跟韦兄挤挤。” 她嘴角微微一动,想跟他开个玩笑。便故意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俯身低头细声说道:“你俩这样不太好吧。” 温叶庭听到这话脸一下猝不及防地红了,烧得耳根滚烫,吞吞吐吐道:“啊……那若你不嫌弃,我跟你挤挤?” 这回轮到她面红耳赤了,手中的碗筷也不小心晃动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摔到桌上,随后一声不吭地落荒而逃。 “我好像说错话了……”温叶庭看着她略显堂皇的背影,兀自念叨了一句。 待她回到屋中,颤动的情绪还未平静下来,她手搭在被子外,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她想了许久,觉得现在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温叶庭将她当作花间才会如此百般疼爱她,才会想方设法靠近她。 温叶庭没有错。 可她本就不是花间,只是阴差阳错扮演了花间而已。作为花间的她,自然无法单刀直入地拒绝温叶庭,寒他的心。 但作为她自己,她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本不属于她的一切。甚至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偷盗者,偷走了花间望着的日落。 “花间,找个机会告诉温叶庭吧。”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实际上不管花间如何作答,这件事她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却没料到,很快传来花间的回应。 “好。” 她长舒一口气,心中坦然不少,裹紧身子陷入梦乡。 旦日余晖晚照,三人一同前往辉月阁,选定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位置便坐下身来。 闻得旁边一桌人正在高声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说道:“诶,你们听说了吗?今日一个客栈来了众多魔道中人,到处向人打听那册子所写之事,结果没过几个时辰,一群人全部中了见血封喉,死于非命了。” 另一人回道:“看来这些来锦云城的人也是明争暗斗,互相提防啊,这还没走出锦云城呢便被其他人给暗算了。” “可不是嘛,毕竟大家都想要找到那册子所写的族群,便就成了竞争之势,能早下手的就尽早给处理了,免得后患无穷啊。” 温叶庭看向她,压低声音问道:“这见血封喉不是剧毒之物吗,一般江湖人士哪里来这么多毒药?” 她想了想答道:“没错,这见血封喉生长于雨林地带,中原十四州当中只有南方的几个州才能种植成活。” 两人便一同看向韦筠,韦筠吓道:“别看我啊,秦都确是有这种毒药,但皇室收取后向来不对外流通,这种剧毒之物哪里敢随便示众?” 这话倒是与她所知的一致,便低语道:“莫非是这魔道树敌无数,其他江湖人士见他们前来锦云城,觉着可以联合起来除魔,便一起毒害了他们?不过,无论他们如何争斗,这对我们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这些营营苟苟之人自相残杀,也就少些威胁了。” 温叶庭接着说道:“话虽如此,就怕到时这些人杀红了眼,便把一切罪责推给你们族群。这江湖中大多人向来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若是为了眼前利益反目,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们自古以来便觉着江湖人士侠肝义胆,哪里会承认自己本质也是个争名逐利的泛泛之辈呢?而那些真正的逍遥侠客,断然不会因为一本来路不明、满纸荒唐的册子就随意妄下定论,只会觉得庸人自扰罢了。所以,若是厮杀过度,我担心最后这局面失控,而那些人惯会推卸责任标榜自己,就会将那新仇旧怨一同算在你们头上。” 韦筠也点点头,轻声回道:“没错,我早先走访民间之时,一开始也喜爱结交江湖人士,觉得他们豪爽仗义,后来才发现什么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那都是极少数的。大部分江湖中人其实也与寻常百姓并无两样,终究也是人啊,这人便免不了欲望的裹挟。他们如今聚集在此处皆因那册子,还是要尽早想办法解决掉这祸患才是,不然他们你争我抢,到时捞不着一点好处不说,若是还折了性命,便就更是事与愿违,难以收场了。” 正说话间,那边台上歌姬已经坐定,准备开始表演了。众人便停下讲话声,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她也捧着脸望着台上出神。 偶然听见那边老板娘正在教训一位女子道:“你怎么回事?做不来事就给我滚,看看你把这茶水洒了一地,待会儿若是客人滑倒了怎么办?” 那女子唯唯连声,低着头回道:“对不起,我马上就打扫干净。”老板娘却还一直不依不饶地厉声责骂她。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侧过头去看,没想到那女子竟是周小小。 第五十七章 端倪初现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辉月阁中,她看着被斥责的周小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心中难免感慨万千。这周小小向来仗势欺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天道好轮回。 但往常朝夕相处,而今亲眼所见她沦落至此,倒并不觉得痛快。 说到底,在她看来,周小小纵使骄横跋扈,可也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女子罢了。看一个弱女子被如此对待,她终是心有不忍。 可又转念一想,“算了,少管闲事。” 想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怅然若失地看着空茶杯愣神。 温叶庭好似参透了她的心思,顺着目光看了一眼那女子,转向她问道:“这女子与你相识吗?” 她抬起头“啊”了一声,随后又点点头。 温叶庭便站起身来朝那边走去,她想拦但没有伸手,只听得浑厚说道:“老板娘,麻烦你吩咐厨房再给我们上两碟肉。还请尽快,我家娘子饿了。” 说罢便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她,那老板娘便满面笑容地答应道,往柜台边走去。周小小感激地看了一眼温叶庭,开始笨手笨脚地擦地。 温叶庭没再多说什么,就又就又回到了座位上,对她说道:“那姑娘是谁啊?我看她好像没怎么做过粗活,手上一点茧都没有,怎么会来这里当帮工?” 她轻声回道:“她原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与我在御花台结识,前几日听说侯王爷即位后将她爹罢免了,还抄了她家,估计现在已是家徒四壁,所以这才不得不出来补贴家用吧。” 韦筠接话道:“哦对,是我吩咐侯王爷要清除那些食古不化的迂腐之臣,其中也不乏王淼的亲信,但我可没说要牵连家人啊。这女子为何不留在御花台?在御花台至少比这里好多了。”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因为这姑娘当初进御花台乃是徇私舞弊,给了主事不少好处才得以成功通过选拔,所以这御花台自然是留不得她了,那主事也一并被罢官了。这些事我回御花台后才知晓,已是覆水难收。” 三人正交谈间,又听得传来啜泣声。原来周小小被呵斥后已是委屈不堪,双眼含泪,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原先的娇惯脾气又显现出了。 老板娘听到她这样哭哭啼啼,气不打一处来,又走到周小小面前,抬起脚想踢她。 韦筠见状,立马上前拉住那老板娘,“诶,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娇弱的小娘子,别扰了大家兴致啊。” 老板娘气消了不少,又谄媚着看向韦筠,“公子有所不知,这小娘子的父亲被罢官之后满腔悲愤,没几日便以三尺白绫撒手人寰了,她母亲也因此深受打击,一病不起,所以这才迫不得已出来帮工。我也是看在她以往是常客,如今又遭此等灾祸,才肯收留她的,不然就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能做什么呢?” “看来老板娘还是菩萨心肠,今日卖我个人情,别为难她了,让她回家去吧。她的工钱我出了。”说罢韦筠拿出银子往老板娘手里塞。 周小小顾着哭,蹲在地上头也不抬。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温叶庭问道:“你是在想如何帮她吗?” 她眉头紧皱,“我不知道,说实话我觉得侯王爷这样做无可厚非,她父亲罪有应得。但从这段日子来看,她其实心性不坏,就是性格骄纵乖张了些,想必这次她也应当得到了教训,如今与家破人亡也没什么区别了。” “石姑娘,不如我想办法医治好她的母亲,就当是相识一场的情分罢了。至于今后她要何去何从,我们也就不再管了。” 她觉得花间所说可行,于是转向温叶庭,“帮我个忙。” 温叶庭也转过头来,“好,你说,你想怎么做?” 她便一五一十地说道:“我不能露面,我怕周小小又自尊心作祟,不接受我的帮助。所以还得麻烦两位大哥了,韦大哥待会儿帮我再去与那老板娘说几句吧,就说听闻周小小的遭遇十分同情,刚好自己结识一位郎中,或许可以一试,让他帮忙引荐周小小来。然后温叶庭就假扮那郎中,与周小小一同回家去,帮我记录一下她母亲的症状,越详尽越好,到时我再根据这个来配药。” “没问题,我这就去。”说罢韦筠便起身离开了座位,她又给温叶庭交代了几句,便出了辉月阁躲藏起来了。 没一会儿韦筠带着周小小前来,周小小惊讶地对温叶庭说道:“你不是刚才那位公子吗?你的娘子呢?” 说完又瞥了一眼韦筠,眼神有些惊慌。 温叶庭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娘子她回家去了,我是听这位友人提到了你的遭遇,我这人向来爱管闲事,想着兴许可以帮上什么忙。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不会收取费用,权当是行善积德罢了。” 周小小明显有些无所适从,“公子若是肯出手相助,那自然是感激涕零。我母亲她已服药一周,一直未见好转,换了好几个郎中都不见成效,我也是心急如焚,若公子方便还请尽快与我前去诊治。”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说罢温叶庭起身往外走,周小小一同往前带路,她则暗中跟着他们。 行至一处破旧的小院,周小小开了门,引温叶庭进去,她在门外的树下等候着。 一炷香的时间,温叶庭出了门来,与周小小告辞。她则上前与他汇合,婉转问道:“情况如何?” “我感觉不太乐观,虽说我只是略懂皮毛,但也能看出她母亲已病入膏肓。” “那你怎么答复她的?” “我说情况有些复杂,我需先回去研究几日,待药配好了给她送来。我看她有些顾虑,我就又给她说,无论如何都会再次前来,不会就此了事,她才又放心了些。” 温叶庭有些犹豫,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采采,我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看那夫人原先应是膀大腰圆,现如今已骨瘦如柴,恐怕时日无多。我担心最终会是徒劳无功,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她微微颔首,只想着尽人事听天命,多余的也不奢求了。 回到家中,两人秉烛夜谈,温叶庭将那夫人的症状精细入微地讲与她听,她一边记录下来一边根据花间的指示用手翻阅着医书,直至朝阳初上。 温叶庭则一直守在她身旁,她让温叶庭去歇息,温叶庭也不肯,只说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忙于同花间一起探讨医治之法,倒也顾不上温叶庭,只侧头看了他一眼,便没再多言。 烛将燃尽,温叶庭起身去续灯,回来时她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他便拿来一件皮毛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蹑手蹑脚地出门去。 韦筠正要找温叶庭,“怎么回事?你怎么从花间的房里出来?我的天,不是吧,温兄你……” 温叶庭作噤声状,将韦筠拉到远处,窃窃私语道:“韦兄,你别胡思乱想,昨日我们研究了一夜那夫人的病,花间这才睡下,你别吵醒她。” 韦筠用手把嘴捂上,透过指缝问道:“可是十分棘手?” 温叶庭便点点头,眨巴着双眼,说道:“我的眼睛都有些朦胧了,视物如在云雾之中。先不与你说了,这几日估计还有得熬,你自行解决餐食吧,我去补觉了。”说罢就回房了。 韦筠只得自己出门去觅食,顺便想着替他们打包一些回去,便去了一家酒楼。 店家极力推荐说新出了一款冬日滋补汤,添加了不少药材,喝了不仅可以美容养颜,还能祛湿除寒。 韦筠经不住劝说,买了一大锅,让店家给送到家里。 韦筠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们,谁知见她已在阅览医书,韦筠心中不禁感慨道:“花间可真行啊。” 他上前将店家所说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讲与她听,语罢问道:“怎么样,要喝点吗?看看是否真如所说那般神奇。” 她调侃了韦筠一句,“韦大哥,你的钱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好骗。” 正拿起碗想要盛汤,却听得花间幡然醒悟道:“石姑娘,我知道怎么医治了。” 她停住拿碗的手,在心中着急问道:“如何医治?” “食疗,又称食治,讲究以人为本。昨日温叶庭说的那句话提醒了我,韦大哥这话一说便点醒了我。他说那妇人原是膀大腰圆,说明常年食用的都是玉盘珍馐,长此以往,她便容易心肌劳损。而现如今家道中落,夫君惨死,身体自然是每况愈下。而她对于饮食必定挑剔非常,所以服用一般的药汤,哪怕是名贵药材熬制的,估计也难以下咽,这一来二去就是白费功夫。这样的话,不如采用食疗,将药材添加到食物当中,让她既能汲取养分,又能吸收药性,一举两得。” 她心领神会,向着韦筠问道;“韦大哥,你这汤是哪家酒楼买来的?我想到办法医治那夫人了,但得需要这酒楼的助力。到时我会把相应的药材和食材一并交与他,拜托他来进行烹饪,然后周小小每日去拿便是。” “真的吗?太好了!名字我给忘了,但是地方我找得到,走吧,我带你去。哦对了,要叫上温兄一起吗?” 她也站起身来,回道:“让他睡会儿吧,我去便是,等他醒了让他去通知周小小在何处取即可。” 两人一前一后地去那客栈找店家商议,她把购来的食材和药材一并交给店家,还给了他丰厚的酬劳,店家便一口应允下来。 回到家后,她这才感觉紧绷的心弦终是松懈了下来,眼看夕阳已去,皓月方来。韦筠同她一起去到温叶庭房前,想叫他用餐。 “你醒了吗?”她轻轻敲了下门,低声问道。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又听得什么摔碎了,她便推开门,见温叶庭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有些迟钝地双眼无神望着他们。 她正想开口,哪料温叶庭却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趣事横生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猝不及防之间,温叶庭重重地往后仰躺了下去。她见状觉得不妙,立即飞奔上前拉住了他还在半空中的手,随后将他轻轻靠在床边。 他的手,烫得好像要沸腾的热水,有一股正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般的热烈。 韦筠也吓着了,快步随着她进了门来,看着已经晕了过去的温叶庭,担忧之情难以言表,着急忙慌地问道:“他怎么了?” “许是发烧了。” 她伸手摸了摸温叶庭的额头,果然也是如此,滚烫得似是火炉。 “不会是昨夜受了风寒吧?”韦筠无心说了一句。 她这才想起来,温叶庭昨日夜里一直替她生火热茶,忙前忙后的,却没顾上给自己也暖暖身子。 想到这里,她的心柔软下来,仔细将温叶庭扶好躺下,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好,连床角也掖得工整。 “花间,如何医治才能见效快?”她向花间问道。 “若只是发烧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一会儿你按我教的方式给他扎针,夜里还得辛苦你看着他帮忙退烧。” “好。”她应允道,起身回房去拿针具。 韦筠留在原地,看见温叶庭皱起眉头,额前也冒出密汗,便轻声唤了几句。 温叶庭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哎呀温兄,你吓死我们了,刚才你晕了过去。花间说你是发烧了,这会儿去给你拿扎针的工具了。” 温叶庭虽头痛欲裂,但听到扎针两个字也慌了神色,急得嘴唇都苍白了许多,嘟囔着:“啊……不扎针不行吗?” 韦筠噗嗤一笑,“怎么?温兄是害怕扎针吗?一会儿花间准会笑你。” 温叶庭还想反驳什么,但无奈口干舌燥,使不上力,只得作罢。远远看见了她的身影,捏紧了被褥,不敢作声。 “怎么了?”她看到温叶庭脸色如此难看,还以为他愈发不舒服,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前。 “没事,温兄他就是口渴了。”韦筠笑着替他回道,“我去打些热水。” 温叶庭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微微抽动。 她坐在床沿边,正想拿出针具,温叶庭却拉住她的手。 “采采,我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吗?” “现只有一些油荤之物,你生病不可食用,等扎完针我去熬粥。” 说完她放下他的手抽出针来,温叶庭又翻了个身,有些耍赖似地说道:“可是我又饿又渴……”说完还打了一个喷嚏。 她被这话逗笑了,心想这温叶庭怎么生病了跟小孩一般。 正想放下针具来哄他两句,她就看到韦筠端来热水。 她站起身来,沏了一杯递向温叶庭,“喏,水来了。” 温叶庭挣扎着想起身,韦筠赶紧将他按住,“花间,不是我说,温兄都病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喂他吗?” 听到这话,她耳根子一红,手中的茶杯无意间晃动了一下,瞥了一眼温叶庭。 谁知这温叶庭倒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一旁的韦筠还疯狂地朝温叶庭使眼色,仿佛在等着温叶庭夸奖他。 她心想:“算了,懒得跟这两个傻子计较了。” 于是将热水放到自己嘴边,一口一口吹凉了些再喂温叶庭喝下。 温叶庭喝完后,嘴唇看起来红润了一些,开朗说道:“采采,我感觉现在好多了,是不是可以不用扎针了?” 她忍不住笑了,搞了半天温叶庭原来是怕扎针。正想调侃他几句,又害怕温叶庭觉得丢脸,便试图支开韦筠。 “韦大哥,麻烦你帮我生下火,一会儿我来熬粥。” 韦筠以为她害羞了,识趣地走开了,还顺带将门捎上了。 她看到韦筠那傻样,真是又无奈又好笑。回过头来看到躺着的温叶庭,将手臂藏在被窝里,顿时觉得这两人倒是各有各的傻。 她将温叶庭的手臂从被子里抽了出来,问了一句:“莫非你怕扎针?” “倒也不是怕,就是那针扎起来不怎么舒服。”温叶庭小声嘀咕着。 她没作声,将茶杯收走,挪出空地,拿出针灸用具,准备动手。 温叶庭有些胆怯地说道:“等一下采采,你不用去研究怎么诊治周小小的母亲吗?我觉得我应该睡一会儿就好了,别耽误了你办正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哦,刚忘记说了,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下你可以安心扎针了吧。” 温叶庭无可奈何地偏过头去,哆嗦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好了吗?” “早就扎完了,你看,不疼吧?” 她把他的头扭过来,举起他的手让他看。 温叶庭神情放松下来,说道:“看来采采的手艺果真是炉火纯青。” 她也安心不少,还好当初为了给王淼扎针时不露陷儿,自己拿胳膊勤加苦练了一番,这才没有弄疼温叶庭。 她又拉过他另外一只手,顺着他的血液脉络摸下去,嘟囔道:“你还别说,你这手就适合拿来扎针。” 温叶庭便赶紧将手抽回,放在被褥里,回道:“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守着我。” 她顺势坐在床沿边,将他扶着躺下,紧实地盖住,一边说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粥。” 温叶庭轻轻笑了一下,回道:“那就多谢小娘子了。” 她伸手打了一下温叶庭的被子,骂道:“温叶庭,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恶心人了?快睡,不然我再给你扎几针,让你变成刺猬精。” 温叶庭求饶道:“好好好,我马上闭眼。” 说完他便乖巧地紧闭双眼,她则撑着脸默默地望着他。 不一会儿温叶庭睁开一只眼瞥她,笑了出来,说道:“采采,我是说怎么感觉有一股灼热的目光,你别盯着我啊。” 她脸羞红了,唰的一下站起身来,“不跟你说了。” 说罢便前去熬粥,粥熬好后回来一看温叶庭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去打了水,替他额头盖上脸帕,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 后来则干脆趴在床沿边,百无聊赖地等着温叶庭醒来,却在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丑时,温叶庭从睡梦中醒来,感觉精神已好了大半,抬头正寻她的身影,见她趴在身旁睡着了。 温叶庭小心起身,将她抱上床榻,替她盖上被子,自己顺势躺在她身侧,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又看到了她微微皱起的鼻子,觉得十分喜人,无言地兀自发笑。 “啊!” 她清晨醒来,正慵懒伸着懒腰,抬眼一看身旁熟睡的温叶庭,不禁尖叫了一声,吓得温叶庭一哆嗦,睁开眼惺忪地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模样。 那门外的韦筠听到温叶庭的房内传来惊叫,便阔步跑过来,急忙推开门跑进去,结果却看到眼前场景,也忍不住大喊道:“啊!” 她看到韦筠手足无措地站在他俩面前,脸上还带有一丝惊慌,便又“啊!”了一声,赶紧用被子把脸遮住。 温叶庭被他俩这一来一回的惊得慌了神,急忙起身说道:“你俩这叫来叫去的是在唱双簧吗?都冷静一下,无事发生。”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戴整齐,许是温叶庭见她睡着了,便顺势把她抱上床了,于是把被子拉到眼睛下方,不好意思地望着他俩。 韦筠也才回过神来,说道:“哎呀吓死我了,花间这一叫我还以为温兄出事了,急得我没敲门就闯进来了,抱歉啊,你们继续。” 温叶庭打了韦筠胸口一下,回道:“继续什么啊继续!花间昨夜守着我趴在床沿边睡着了,我不想惊醒她,才索性就让她在这里睡了。你们都想什么呢?一大早的把我吓坏了,这病刚好又要被你俩给吓回去了。” 她有些怯生生地说道:“哦,那也不能怪我,我这一醒来眼前那么大一张人脸,可不吓死我了。我哪儿有这经历,大哥们见谅。” 韦筠笑道:“行,没事就好,我看温兄这身子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洗漱下便一同出去吃点好的吧。” 说完就往外走,顺手又把门给关上了。 温叶庭便伸手去拿自己的外衣,一边穿戴一边侧头说道:“诶,不对,采采,你刚那话好像在指桑骂槐,说得好像我有这经历一样。” 她也站起身来,调侃道:“我可没这意思,你不要断章取义啊。不过,话说你堂堂一个烨王殿下,居然还未近女色,看来你不太行。” 温叶庭停下来,走到她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采采,我行不行,你怎么知道?” 她一大早受了这般惊吓,哪里还听得进去这种话。伸手给了温叶庭胸膛一拳,便大步流星地往自己房里走。 温叶庭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在那刹那之间突然觉得心有些绞痛,但那痛感很快便消失了。 他甩甩头,想着许是发烧还未完全痊愈罢,便也没放在心上,洗漱完就往外走去。 却见天地之间弥漫着浓雾,层层叠叠,宛若云霭,又似青烟,过树穿花,踏遍山河。 第五十九章 冰释前嫌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又过了几日,韦筠接到秦都来的消息,让他赶回去参加元日庆典。 韦筠便向她们辞行道:“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回来,若是有何急事记得联络我啊。到时若朝颜问起,替我解释一下。” 她笑着看了一下韦筠,这无上皇当真是个情种,朝颜还没与他怎么样呢,就已经事无巨细地一一交代了。 “行,你放心去吧,最近风平浪静的,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朝颜她们在若水好好的,你别担心。” 温叶庭也接话道:“听闻秦都每年元日庆典都热火朝天,今后若有机会我们也去体验一下举国欢庆是什么样子。快走吧,耽误了就不好了。” 韦筠便收拾好行装,告辞道:“那我去去就回,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迈出门去,往秦都赶。 她看着韦筠远去的身影,想起自己除了幼时,竟很少在秦都过年。如今虽说回到了百年前,却也鲜有机会去秦都看看,倒也不失为一种遗憾。 “没想到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呢,不打算回豫都吗?”她转向身旁的温叶庭问道。 “我可不敢回,我这一回去不得带上你吗?不然我父皇可饶不了我。我先前已经让渊之送信给父皇,等处理完王淼的余党再回去,以免有什么后顾之忧。”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花间的族人安全之后,她还得去豫都应付温叶庭的父皇才是。 温叶庭见她沉默不语,开口道:“采采,不如我们也计划一下元日怎么过?我想,这大概是你第一次同母亲一起,也是第一次同我一起过元日吧。” 这可是难倒她了,小的时候过年都是祖母张罗,她就只管吃便好。 长大后从了军,过年就随着军队而行,大家也不过是凑在一块儿热闹一下。若是运气好附近有乡镇,便可以溜出去,寻个酒楼听个曲儿,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乐子。 她思索许久,缓缓说道:“不如我去问下王妃,看她想怎么过。” 说罢便出门去到王妃的房间,此时王妃同往常一样,正躺在床上休憩,呼吸浅浅的,好似蝴蝶飞过。 她不忍心吵醒王妃,便只得轻轻坐在床沿边,拂去她脸上散乱的碎发。 “花间,你母亲的气息有些弱得感受不到了。”她在心中反复斟酌,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别担心,我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我与母亲自小分离,但在她生命中的最后这段时光,能够陪在她身边,我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听花间如此说来,觉得心疼,又替她觉得委屈。 王妃仿若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到她立在身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她低下身来,把王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手粗糙得像是干涸的焦土,但在她心中却又像是温暖的怀抱。 不知不觉间,王妃眼角竟已挂泪。 她抹去王妃的热泪,“再过几日便是元日了,想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王妃摇摇头,低声回道:“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话音刚落,王妃的眼皮又耷拉下去,眼睛似闭非闭。 她将王妃的手放下,好生用被子盖住,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只见温叶庭在院中等候着她听见她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问好了吗?难得这冬日能放晴,我们出去晒晒太阳,顺便采买一些年货吧。” 两人便找了一处高楼上的茶馆,一边闲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庭草碧波,一边品着用雪水煎的茶。 陡然从底下的巷陌之中传来一阵打斗声,她便探身去到靠里的一侧角落,从那缝隙之中往下看,只见几个蒙面之人正与几个武林人士打扮的人激战。 那几个武林中人处于上风,眼看这蒙面人就要败下阵来,瞬时之间从楼顶飞身下一人,同样也是以面具蒙脸。这人武艺高强,逐渐扭转了局势。 温叶庭瞥见他的招数,用手比划了两下,想到他便是陶玄驹,欲跳下楼与之搏斗。 她也知他意图,便把随手携带的面纱递给温叶庭,两人一同蒙面参与那鏖战。顷刻之间,陶玄驹见又来了增援,便领着蒙面人撤退了。 那几位武林人士便开口谢道:“多谢二位相助,不知尊姓大名?” 温叶庭接话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敢问前辈从何而来,又为何在此处打斗?” 那人回道:“我们乃是自昆仑山而来,前不久江湖中流传着一本册子,说是唐闺臣的后人现世。而我家师祖与那唐闺臣颇有渊源,因此我辈中人知道此册子乃是一派胡言,于是师傅便派我们前来锦云城一探究竟。没曾想初来乍到就遇上了这群人,二话不说便动手,且出手招招致命,许是看到我们在打听此事才动此邪念。不过看他们这装扮,不像是武林门派,魔道也非如此,实属谬哉!” 温叶庭听罢心中了然,恭敬说道:“原是昆仑仙山的前辈,失敬了。那若无事,我二人便告辞了。”那人便抱拳与温叶庭他们示意。 走出不远,她低声问道:“昆仑山是何处?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与先前所见到的江湖人士不太一样。” 温叶庭一边摘下面纱,一边回道:“这昆仑山是万祖之山,又被称为龙脉之祖。传言通过昆仑山的天梯便可以抵达天庭,所以也有人说那里居住的都是神仙,凡人若想羽化成仙则要登上昆仑墟。《山海经》中曾记载过昆仑山的位置,但这些年来能找到它所在的人少之又少,也就更多了一些神秘色彩。你的祖先唐闺臣本也是百花仙子,所以与昆仑山有所关联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奇怪的是,这陶玄驹为何还留在锦云城,且对这种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之人下手。” 她也将面纱摘下,说道:“而且听那前辈所言,好像是因为他们在打听族群之事,才引起了陶玄驹的注意。这就更匪夷所思了,按理说这些人都是王淼故意引火给我们的,陶玄驹作为他的得力手下,不应该隔岸观火,甚至恨不得这火烧得再旺一些才是吗?为何要阻拦他人来寻我们,莫非他知道这昆仑一脉对我们并无敌意,所以才下此狠手?” 温叶庭摆摆手,“我看不像,他们打听之时必定不会透露这么多,只是会询问下落罢了。这前辈也是见我们舍命拼力相助,才多说了几句。陶玄驹应该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分清来锦云城的这些人当中,谁是友谁又是敌。” 那为何陶玄驹在王淼死后还要如此冒险,当初陶玄驹去豫都又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她想了半刻,觉得这陶玄驹身上疑点重重,仿佛置身在团团迷雾之中。 “莫非……这陶玄驹还另事他主?”她猜测道,不自觉说出了声。 温叶庭听到这话,皱起眉头,嘴唇微张,好似想起了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陶玄驹去追击朝颜她们时,手下皆被你所处置。那现在他是从哪里又召集来的杀手?现在想来,这一切过于顺利,好似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话说到此处,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看来是她小瞧了陶玄驹。 陶玄驹还另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温叶庭又接着说道:“采采,这事比我们想象中更为诡谲,有人暗地里设下这局,一环扣一环,想必最终也是朝着你们来的。走吧,此地危机四伏,我们先回去再说。” 回到合欢里,两人坐定下来,温叶庭一边热茶,一边说道:“我们想办法联系一下朝颜她们吧,如今陶玄驹已现身,他与那些对你们一知半解的江湖中人不同,估计不会轻易被我们那些障眼法蒙骗过去。” “嗯,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动身。”说罢她站起身来,就要去收拾行装。 温叶庭连忙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我去。不管是你还是在若水的她们,都要加倍小心才是。近日你就不要再出门了,王妃也还需要你照顾呢。” 她觉得温叶庭所说有些道理,又安稳坐下,感激地望着他,“那便拜托你了。” 温叶庭一笑,“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这几日天气晴好,戴月披星的话估计不到三日便可来回,你一个人在锦云城千万小心。” 她点点头,端起一杯热茶饮了一口。不知怎么,她总是感觉一股不祥的气息越发逼近。 温叶庭随后站起身来,捋了捋自己的衣襟,“采采,我归来之时应该离元日很近了,到时咱们一起过年。” 她允诺道:“嗯,天寒露重,你一路保重。” 温叶庭含情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波光流转,有望穿秋水般的柔情。 他出门先去拜访了侯王爷,告知说王淼的旧部陶玄驹现还在锦云城中,且与外来人士冲突四起,务必要将此人捉拿归案,以免陶玄驹打着蜀州的旗号无事生非。随后便一路风雨兼程,赶往若水。 她则赶往御花台,让阿婉这几日负责帮她处理事务。 夜半时分,她从御花台出来,往合欢里而去。正欲踏进门,听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石径悠!” 她听到声音倒紧张了几分,回过头看,乃是周小小。 此时她却不知该怎么应对,定在原地不动,周小小又说道:“我有话要说。” 她从门前走下,周小小上前爽快说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前几日我母亲的病情好转,我本想找到那位郎中致谢,但去了好几次辉月阁都没见到他的踪影。便又前去找每日替我熬药的店家,那店家却说他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当初有位姑娘花重金请求他们帮忙。我觉得奇怪,那郎中明明是位男子,怎么会是姑娘,何况萍水相逢居然还如此尽心尽力。我就追问了几句,店家一描述那姑娘的外貌,我便知道是你了。” 她看周小小既已知晓,便也不再隐瞒,解释道:“你别多想。” 周小小摇摇头,干笑道:“我若是再指责你,是不是就太不识好歹了?那店家说,你们离开酒楼后是往这边去的,所以我便徘徊在此地几日了,为的就是当面向你道谢,还有辞行。” 她神色缓和一些,“你是要离开锦云城吗?” 周小小颔首,“嗯,这里对我母亲和我来说都太多伤痛了,所以我想着带她回乡下老家,种种田养养花。” “哦,那很好。”她赞许道,没想到周小小经此事后能够洗心革面,倒也算不虚此为了。 “我这人自小蛮横无理,对你们也是倨傲无礼。如今我沦落至此,才明了什么人才是雪中送炭,而什么人却只是锦上添花,虽然这醒悟来得太迟,但我还是要为原先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说罢周小小便俯身示意,她赶紧将周小小扶起,“事情都过去了,何况你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恶语终会被良言盖过,我不会放在心上。” 周小小起身说道:“好,那我们就此别过。” 她看着周小小远去的背影,甚为欣慰,随后阔步迈进了合欢里。 第六十章 风波又起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两日后,温叶庭总算赶到了若水流域,见驿站有韦筠留下的亲兵,便知藏身之处应当不远了。 温叶庭寻到一位眼熟的侍卫,问道:“这些日子她们可曾出来过?” “未曾。韦公子责令在此保护她们,因此我们一步也不敢挪。” 温叶庭松了口气,又追问道:“那近来可有什么可疑人物?” 那侍卫回忆了下,摇摇头,“此处本就远离乡镇,百姓也鲜少来此,所以往来之人我们都仔细观察过。” “好,今日夜里我会联系她们,到时你们负责掩护。”温叶庭吩咐道。 长夜朦胧,温叶庭拿出花间给他的烟火,在若水旁放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水面上飘来一叶扁舟,那船上之人正是冬青。 温叶庭迎上前去,“前辈,我赶来是想告诉你们,陶玄驹又出现了。我已经拜托侯王爷在锦云城内进行搜捕,但此次陶玄驹身边有一些我们未曾见过的杀手,担心他会对你们不利。” 冬青听到这个消息,花白的胡子抖动了一下,“看来我们得做好逃跑的准备了。” “嗯,前辈,你们务必小心。我要赶回锦云城了,若是能想办法在陶玄驹逃出城前就将他逮捕是最好不过。” 冬青点点头,转身又进了秘境,找到众人说与此事。 “那我们现在是离开此处还是如何?”夕颜有些着急地问道。 冬青思考了一会儿,回道:“先别急,入口处被我撒下了雾里看花之毒,寻常人就算通过水面那漩涡进来了这里,也逃不过那瘴气。现在外面想必到处都是寻找我们的人,若是贸然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恐怕会引起纷乱。我先出去埋伏在附近,你们则留在此地,这两日加强防御。实在不行,到时见机行事,顺着这木屋背后的那处水流游出,可通向若水的一处山野,暂且可以躲避一时。” “前辈,我与你一起吧。”朝颜听罢请求道,“这样我二人至少能有一人拖住对方,一人赶回来安排撤离。” “好,但不知他们何时会动身来至此处,大家最近得打起精神来,到时我会想办法为你们争取时间。” 听罢众人心有戚戚,惶恐不安。 温叶庭来不及歇息就又往锦云城赶,回去路上还顺带在歇脚处买了一些特产。 她这几日待在家,将那合欢里里里外外都整理了一遍,又剪来花枝插上。 正欲入睡,突闻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想着应该是温叶庭回来了,顾不得披上外衣,便起身去开门。 果不其然,温叶庭一脸倦怠地正往她房间走来,看见她情不自禁地笑了,高声说道:“外面凉,你别站在门口,快进去。” 于是她又回到床边,等温叶庭进门来,顷刻间便听道:“还好你没睡,我都怕会吵醒你,但是我又实在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听到这话,她感觉喉咙有些痒痒的,说不出话来。 温叶庭随意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一饮而尽,问道:“侯王爷那边有消息吗?” 她摇摇头,温叶庭便说道:“想必那日与陶玄驹交手后,他察觉出什么便躲藏起来了。那我回房沐浴去了,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浑身是灰,赶紧洗了免得把你辛苦打扫的房间又给弄脏了。” “好,那你先回房歇息一下,我去给你烧水,待会儿你来提便是。” 她说罢穿上外衣,往膳房走去。 温叶庭回到房间,将脏衣服换下,裹上皮毛披风守着她烧水。等水一开,温叶庭提起便往房里去,她正欲回房休息。 温叶庭突然想到什么,便喊住她,说道:“采采,等一下,还得麻烦你帮我调理一下,我刚才发现这手臂上起了红疹,有没有什么药包可以给我试试的。” 她想了一下,回道:“有,我去给你拿,你在房里等我吧。” 温叶庭点点头进了房,她拿来药包见温叶庭的房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谁知温叶庭已经在屏风后沐浴了,衣服全都搭在屏风上。 她立马转身,说道:“药包拿来了,怎么给你?” 温叶庭一边洗一边回道:“你把手伸到屏风后不就给我了吗?” 她便倒退着,一只手摸着那屏风,另一只手握住药包递了过去。 温叶庭接下药包往水里一扔,她正想将手抽回,温叶庭一把将她的手拉住,说道:“采采,你既已来了,就也干点活吧,帮我擦擦背。” 说完便把脸帕塞到她的手里,她正想反驳什么,但又想到温叶庭这几日为了花间的族人疲惫不堪,握着那手帕开不了口。 花间将她的想法听得一清二楚,开口笑道:“石姑娘,你若是顾及我,大可不必,不过是擦擦背而已。” 于是她闭着眼睛,摸索着,撞到了屏风。 温叶庭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住笑道:“你闭着眼睛干嘛,我背对你的,放心。” 说完又伸手牵她上前,叮嘱道:“就这里,再往前我也不允许了啊。” 她睁开双眼,温叶庭的背在眼前一览无遗,身躯修长,骨骼分明,上次受那道刀伤留下的疤痕显得触目惊心。 她轻轻替他擦着,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刀疤,不禁怒道:“这天杀的陶玄驹,下手真狠,没想到居然留了这么深的疤。” 温叶庭侧头回道:“无妨,反正在背上我也看不着。” “那还会疼吗?”她不由自主问出这句话,又觉得自己多嘴了,在心中给了自己一巴掌。 温叶庭笑了一下,“偶尔会有点隐隐作痛,但不碍事。好了采采,你回去休息吧,我洗完也睡了,那儿放着给你带的特产,明日我再出门采购一些,你想吃什么给我说说。”说罢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桌子。 她把脸帕搭在温叶庭的肩上,“好,那你也早些歇息。”说罢便阔步回了自己房间。 温叶庭伸出手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疹愣神,心想道近来怎么感觉老是有些小病小痛的,想必许是过于费力劳神了。 元日终是如期而至,温叶庭一早便开始张罗着了,贴好对联和窗花,又出门将那几家客栈的招牌菜一并端了回来,拉着她依次品尝。 她将王妃精心梳洗了一番,换好新衣。王妃那苍白无力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难以见得的笑容,显露出本属于她那个年纪的生气。 三人正大快朵颐间,倏忽那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 “花间,牵我去赏赏雪吧。”王妃说罢将手扶在桌上,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 温叶庭见状,吓得赶紧握住王妃的手臂,却没想到那手臂宛如干枯的树干一般,只剩下骨头。 她也站起身来,俯在王妃身旁,“外面风大雪大,容易受寒。” 王妃摇摇头,“无碍,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多看几眼这个世界。” 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拿来披风盖在王妃的身上,小心地系紧以免灌了风。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院落前,温叶庭端来两把椅子,让她们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 “花间,”王妃牵着她的手,“我此生再也没有别的念想了。” 她觉得触动,这话听起来怎么颇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她想伸手去探王妃的脉搏,却被王妃一把抓住。 “不用看了,我时限将至。”说完王妃剧烈地咳了几声,她握紧王妃的手,温叶庭立马转身去搬屋内的火炉。 王妃抬起眼看着身边的她,慢条斯理地说道:“阿娘对不起你,自打你一出生我们便分隔两地,虽说是逼不得已,但我心有愧疚。我愧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缺席了,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却又要你每日悉心照料我。回首这一生,我好像除了生命,什么都没给过你。” 她蹲下来,靠在王妃的脚边,双手环绕着王妃的手,细声回道:“可生命,本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紧张又悲伤地在心底问向花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看王妃她,快不行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中不可控制地含起了热泪,她使劲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试图将那泪水紧紧包裹住。 花间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许哭腔,呜咽道:“我从没有责怪过她,我心里清楚她为了我,为了族人付出了什么。当初若不是她孤身留在锦云城稳住王淼,我们又如何能顺利活到今日呢?” 她深吸一口气,鼻尖红红的。正想将花间的话传达给王妃,花间却又叫住她,“石姑娘,你不必多说什么,我想请你帮我唤她一声。” “阿娘……”她抬起头,望着王妃的脸,轻声喊出了这句王妃已等候多时的称谓,也是花间一直未喊出口的称谓。 随着话音落下,她眼角的泪水也顺着滑了下来。 “诶……”王妃含糊地应和着,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只得伸手去帮她擦拭泪水。 王妃的拇指在她脸上划出了泪痕,随后扯起嘴角,朝着她徐徐绽放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那笑容像极了浓烈之至的花枝。 很快,王妃的手落在她的掌心,眼眸也低低地闭了起来,整个身子无力地向前倾倒,一把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紧紧抱住王妃,刚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出,滴在王妃的肩头。 搬来火炉的温叶庭见此情景,手中的火炉“哐当”一声落地。他蹲在她的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瞬时间一股暖意从她的身后传来。 天空中的雪陡然间变得更大了,忽散忽聚,如帘幕般盖在了她的眼中,影影绰绰。 第六十一章 逃出秘境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似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她心中一惊,连忙安置好王妃的遗体。温叶庭便起身到门口,侧身听门外的声音,闻得那人说:“公子,我是侯王爷派来的。” 温叶庭一听,赶紧将门打开,引那人进来,连忙问道:“你这时赶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小厮恭敬答道:“打扰殿下了,正是有燃眉之急,这才不得不如此。先前您不是拜托王爷探察陶玄驹的下落吗?近来我们一无所获,未曾在锦云城中发现他们。但今日有两人去了一酒楼饮食,哪曾想与旁人起了冲突,惹来了官府后他二人居然落荒而逃。我们觉得奇怪,便抓来那两人盘问了一番,这才知是陶玄驹雇他们照看宅院,那宅院里遗留了不少见血封喉之毒,而陶玄驹昨日夜里已暗中出了城。” 温叶庭听罢大惊失色,“好,那麻烦你再回去通报一声,让侯王爷借我一些兵力,我们这就启程去追赶他。” 那小厮便告辞了,温叶庭进屋去,将情况与她说道:“采采,陶玄驹应该没那么快就能找到,我们得想办法中途拦住他。” 她虽已毛发尽竖,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说罢便立即起身往房间走去,脚却有些站不稳,方才的心绪还未平定,却没料到一波又起。 她将王妃的遗体按照花间的指示妥善安顿,等她回来再进行安葬。 此时此刻她不敢再去细想,心底只知道她一定要拦住陶玄驹,越快越好。 待他二人收拾完毕,侯王爷的兵队也已在门外等候,众人便一同快马加鞭朝若水而去,昼夜兼程,不敢耽误。 这边陶玄驹在两日后已抵达若水,手下来报:“大人,几公里外的那处湖面上好似有条缝隙,特来请您前去查看。” 陶玄驹起身骑马,赶至所说之地,远远看见在那靠近对岸的水面上,仿佛有条若隐若现的缝隙,于是他便派人划来船只,欲上船前去仔细探查。 行至那缝隙处,陶玄驹低下身子来,用刀放在水中,刀却纹丝不动。他觉得蹊跷,又令人下水去,将绳索绑在那人脚上。 忽地绳索一阵剧烈颤动,陶玄驹让人拉那人上来,那人说道:“大人,下面好像隐约可见有条路,但是水底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太清。” 陶玄驹应道:“好,应当就是这里了,先回岸边。来人,去喊驻兵。” 众人又驶至岸边,陶玄驹吩咐道:“所有人把面具戴好,捂住口鼻,以防有毒。下水后不要随意触碰东西,顺着缝隙去找路,找到后便浮出水面示意。切记,若是遇到可疑之物,先撤退。” 潜伏在不远处的冬青见此情形,便让朝颜赶回去通知族人,说道:“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到时你们游出秘境后不用来找我,藏好便是。” 朝颜点点头,在韦筠的侍卫的掩护下悄然离开往秘境奔去。 冬青带着剩下的侍卫想要伺机投毒,刚来到上游,却见远处来了一群看似训练有素之人。 他定睛一看,那些人虽是百姓装扮,但从手握兵器的方式以及行进的身姿来看,许是官兵。 “此处怎么会有乔装了的官兵来协助陶玄驹?”冬青心想道,觉得不妙,打算先去处理那些官兵。 于是他在官兵行进的路上扔出毒烟,士兵纷纷倒地,领头的喊道:“小心!不要吸入这烟雾!” 冬青一行跃身而出与剩下的人搏斗,但他们人数众多,冬青也没有时间再与他们耗下去。他逃至一树后,往那水中抛下绕指柔,试图让那些水中的人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这边官兵正四处搜寻他,他只得暂时离开此地,又飞身到陶玄驹那边树林间躲藏起来,听得有人来报:“大人,驻兵在来的途中遭遇袭击,不过好在有所防备,正往这里赶来,稍后便到。” 陶玄驹听后高声喊道:“冬青,我知道是你,别躲了,现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们马上就会找到你的族人,若你不想她们死得太难看,投降吧!” 又一人来报:“大人,水中好似有毒,下水的人都浮起来了。” 陶玄驹摆手道:“快去让驻兵围着若水边,不要再给他下毒的机会,我们再等一下,等这水流过去便可,他现在也只是在拖延时间。” 冬青心中焦急万分,无声呐喊道:“不知朝颜那边怎么样了,可一定要快一些啊!” 朝颜回到秘境后,立即将族人召集起来,然后井然有序地往木屋背后那暗流里送。 侍卫将她们掩护到那木屋后,便欲转身回去秘境入口。 朝颜喊住他们,“一起走啊,为何要回去送死?” “朝颜姑娘,殿下命令我们誓死保护你,这是我们的使命。你且先带着她们撤离,我等留在此处。” 朝颜还想说些什么,那些侍卫却已经没了踪影。 但族中现在所剩之人皆为妇孺,因此只得缓慢行进,朝颜留在最后防卫,让夕颜在前方开道。 她们一直顺着那暗流游,不到半个时辰,族人皆已精疲力竭,找到一处滩涂稍作休整。 夕颜拾来柴木,欲生起火让大家暖暖身子,结果却发现这滩涂背后的林间深处有一山洞,洞内四通八达,岔路极多,便想着引族人前去躲避。 于是大家又前往那山洞中,一边烤火一边研究若是敌人追来该如何逃生。 “姑姑,你看那边光亮非常,想必定是能通往外界,我们把这边的路给堵死,然后从那条路出去。”朝颜指着远处说道。 “好,那再休息一会儿便开始动手吧。”玉茗回道。 众人则开始堵住那洞口深处的路,试图让敌人误以为她们是从那处逃走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堵得严严实实。 陶玄驹这边又准备下水,冬青见形势紧急,跃身想要拦住陶玄驹,长剑朝陶玄驹背后袭来。 陶玄驹察觉到,转身以刀相挡。 谁知他们早已备好弓箭,瞬时之间犹如万箭齐发,朝冬青所在之处射来,冬青一边顾着与陶玄驹抗衡,一边又要躲避那密密麻麻的暗箭,终是寡不敌众,左肩中了一箭,顺势落地。 众人一拥而上,冬青见势不妙飞身逃走,陶玄驹下令道:“不要管他了,正事要紧。” 又转向那领头的将军说道,“麻烦大人派兵一路沿着若水边往下搜寻,倘若发现有人便可直接擒拿。” 那将军点点头,回道:“陶大人放心,你尽管去那里面,只要有人逃出到若水边,我便不会放过。” 陶玄驹又率领众人下水,后又遇到那雾里看花,陶玄驹便知目的地将近了,示意众人屏住呼吸,继续朝前方游去。 不足一盏茶的时间,眼前出现一片滩涂,四周有人的足迹,他们便游上岸来。 韦筠的侍卫一齐冲了上去,将游上来的人悉数砍杀。可陶玄驹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很快败下阵来,顿时血流满地。 陶玄驹下令道:“给我仔细搜,看她们藏在何处。” 众人散开去搜寻,一会儿便回来禀报道:“大人,她们应该逃了,此处没有人。” “那就去搜有没有暗道,方圆几里一处也不要放过,都给我看仔细了。”陶玄驹又吩咐道。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大人,木屋背后的泥地上很多脚印,旁边有一条暗流,可能是从这里游出去了。” 陶玄驹听罢,立即带人前去查看,虽然那泥地用藤蔓覆盖着,但仔细看确实有很多脚印,则又令众人顺着那暗流一直游。 游到一处时又发现了深深浅浅的脚印,便从那处上岸,再四周开始搜寻,发现了那山洞。 陶玄驹说道:“大家小心一些,山洞里可能地势复杂,点起火把,实在不行把她们熏出来。” 深入那洞穴,发现里面有好多路,陶玄驹又说道:“分头去找,找到了便敲击出声响。” 四散开来,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听到东南处传来声响。陶玄驹率人前往,那路的岔口被人堵死,众人一同凿开,只见里面花婆婆整衣危坐着,怒目而视,好似在等候他们前来。 陶玄驹见眼前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便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们解决掉她,应当不是这里,其他人跟我走。” 花婆婆听罢拿起身侧的拐杖,上前想要拦住陶玄驹。陶玄驹长刀一挥,将那拐杖劈成了两截,又给了花婆婆一掌,口中念道:“自不量力。” 花婆婆顺势倒地不起,两眼发黑,颤颤巍巍地想要再站起身来,陶玄驹俯视她一眼,没再耽误,下令道:“继续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这时有一人前来报:“大人,那边有条路可以通往外界。” 陶玄驹便又挥手一刀,那刀落在花婆婆的胸前,绽出深深的血痕,花婆婆瞬时断了气,双眼死死盯着陶玄驹。 她的眼前走马观花般不断浮现出许多场景。 “花婆婆,我饿了,好想吃抄手。”是花间挽着她的手撒娇。 “花婆婆,你看这样种花如何?”是朝颜拿着花种向她讨教。 “花婆婆,姑姑教的招数真难啊。”是夕颜小声地同她抱怨。 “花婆婆……”最后是大家哀哀戚戚,哭作一团的声音。 “我老婆子气数将尽,你们带着我也是累赘,不如让我来迷惑他们。这山洞就当是我的棺椁了。为我的族人,何其幸哉!” 第六十二章 一触即发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山洞中此刻静悄悄的再没了动静,躲在花婆婆身后的暗道里的朝颜探出身子往外察看了一番,见陶玄驹一行人已然走远,便连忙上前去扶倒地不起的花婆婆。 见此惨状,众人又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们赶快走吧,别辜负她一片心意。”玉茗忍住伤痛嘱咐道,“夕颜,把那边的草甸拿过来给婆婆盖好。” 于是,她们一刻不停地往陶玄驹相反的方向逃进了密林。 而温叶庭一行人赶到若水时已是月挂夕树,见四处有打斗的痕迹,便知姗姗来迟。 她身体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但又不得不强忍着哀情,对温叶庭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温叶庭也知道恐怕为时已晚,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也不能再反驳什么,便点点头,让人去找船只。 这时,林间传来一阵声响,冬青扶着左肩,歪歪斜斜地朝他们走来,温叶庭便赶紧上前扶住他,问道:“前辈,你受伤了。” 冬青摆摆手说道:“我已用下金疮药,暂无大碍。陶玄驹带兵前来此处,我让朝颜回去安排族人撤退了,但恐怕是凶多吉少。我受伤逃走之后,再回到这里时官兵已经撤走,想必要么是已经得手,要么是又赶去别处搜寻了。” 温叶庭有些疑惑地问道:“官兵?陶玄驹从何处喊来的官兵?这蜀州易主,他应当调动不了官兵啊。” 冬青喘了口气,“没错,那些官兵装扮成了百姓的模样,我想应当不是蜀州本地的,许是陶玄驹从别处调来的。” 这样一说,温叶庭觉得纳闷,陶玄驹一直跟着王淼,而在王淼死后,他的旧部也已经被清除无遗。要说陶玄驹笼络了江湖人士倒还说得过去,但怎么会跟官府扯上关系。 那边喊道船只已备好,他们便跟着冬青往秘境驶去,留下一小支兵队在外等候。 进入秘境后,只见人走茶凉,并无半分生气。入口横七扭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温叶庭认出来那是韦筠的侍卫,上前将他们妥善安置了。 冬青迈着细碎的步子,引他们往木屋背后的暗流处走去,看得地上凌乱一片的脚印,便知陶玄驹已派人从此追击。 他们也下水,顺着那方向而去。 好不容易游到那山洞外,众人都呈防御姿态,往那洞穴深处走去。 她远远看到地上散落的石头,还隐约躺着一老者,被草甸覆身,定眼一眼便是花婆婆。 她急忙奔过去,口中喊道“婆婆”。上前扶起已经气绝的花婆婆,霎那之间悲天跄地,哀戚之情不能自抑。 温叶庭蹲下扶住她的肩膀,只得静默着等待。 她捋了捋衣袖,小心替花婆婆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又整理好她的遗容。 冬青疚心疾首,兀自念道:“这陶玄驹……还是如此心狠手辣。” 她来到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花婆婆。 万万没想到,竟接连几日送走了花间身边的人,在这一刻她终是有些防备不住了,整个身子软塌塌地在地上化成一团。 她同花间一样,感到痛心入骨。 “等下,不太对劲。”温叶庭皱起眉头,缓缓说道,“婆婆所受乃是刀伤,说明定是陶玄驹所为。但陶玄驹会如此好心,还替她盖上草甸吗?” “那就是说明……”冬青有些激动,急忙搭话道,“在陶玄驹走后,还有人在这里。” 她止住泪水,用手支撑着,站起身来。 温叶庭小心扶住她,一边说道:“会是朝颜她们吗?那她们会往哪里跑呢?”说罢他环顾一下四周,发现离此处不远便有一条出路。 若是陶玄驹在此处发现了花婆婆,却没有发现朝颜她们,想必就会以为她们已经逃离了这洞穴。 他顺着那条路往外,见地上有留下浅浅的足迹,从那足迹来看应是男子。 只要沿着这条路,便能追赶上陶玄驹,将他解决掉。 温叶庭想到这里,转向她们说与此事。她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往那条路奔去,手中的袖剑也越握越紧。 谁知陶玄驹这边也发现了异样,他举起手示意停下,止住脚步,回过头往地上一看。 “不对,这条路挨着水流,土壤质地松软,轻易就会留下脚印。但我们一路追来,却没见到一丝足迹。” 身边的人往脚下一探,确实如此,他们走过的路多少都有点痕迹。 “中计了!那个老婆子是故意留在那里误导我们的。她们如此费尽心机地堵住路口,又留下一个人来负责拖延,是为了让我以为她们已经从其他出路逃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声令下,“回去!”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若水边升起信号烟火,瞬间点亮了整个黑夜,是在告诉他要撤退。 陶玄驹惊诧无比,心中念道:“为何此时要撤退?莫非抓住了?” 但他不敢违抗,便又领着众人涉入若水,往岸边游去。 看到这个信号烟火的还有她们,“不好,陶玄驹的外援在发信号。”冬青兀自说道。 她的心都揪紧了,一跃跳进那浅滩,往信号发出的地方而去。温叶庭想拉住她,却未果,便也跟着她一同前行。 还好寒冬时节的若水下游不算太深,水勉强淹过脚脖子。但好歹也是冰天冻地之时,还是免不了有些经受不住。 “采采,不如我背你吧。”温叶庭心疼她,见她手都冻红了,走到她身侧小声说道。 “不必,赶路要紧。”她头也没回,直直地朝着岸边走去。 大概两柱香的功夫,她沿着若水边,远远看见前方火把闪烁,这人倒也不少。 陶玄驹好似在同什么人交谈着,但并没有看到朝颜她们的身影。 温叶庭又走近一些,觉得那些人的佩刀好像在哪里见过,但黑灯瞎火的看不太真切。他正想再往前靠近,只见他们却着急忙慌地上马跑了。 她见陶玄驹离开了,急得连忙追了上去。 温叶庭拉住她,“采采,先别追了。他们兵力充足,眼下重要的是找到朝颜姑娘她们。” 她定住脚步,又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冬青前辈,你受伤了,就在此处等我们吧。” 话音刚落,她又沿着那秘境外的洞穴四处搜寻,直至天明时分。终是只剩下那深不见底的密林,她强撑着身体往里踏进,摇晃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温叶庭上前搀扶她,她整个身子便顺势靠在温叶庭的怀里。 “大家搜了一夜都累了,原地休息一会儿吧。” 听到温叶庭的嘱咐,众人停下来,席地而坐。 她又甩甩头,继续往前,温叶庭立马跟了上去。 “歇一会儿吧,连夜赶路已是精疲力竭,现在又忙了整整一夜,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如何吃得消?”温叶庭言语中满是怜爱,他明白她此时疲累的不止身体,还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离自己而去,这该是多么无法承受之重啊。 她不能停下,她只有这一个念头。她不只是为了花间,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既然她现在成为了花间,便要担起属于花间的责任。 “石姑娘,歇歇吧。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花间见她如此执着,也不免有些担忧。 她一字一顿地回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花间觉得真是奈何不得,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倔强倨傲。 眼见密林上方,浓雾四起,被簇拥上了一碧的遥天。冉冉行来,淡淡地绕上她的眉眼。 花间看她如此笃定,话锋一转,“那石姑娘,你随身可带了百里香?此时陶玄驹应该走远,且此处丛林环绕,他不会再发现什么异常。” “哦,对……” 她从怀里摸出那香辛,夜来之时不敢放烟火和百里香,便是害怕万一陶玄驹还埋伏在附近被他发现,此时天已大亮,又身在密林之中,倒是可以用百里香一试。 温叶庭见她拿出传信之物,立马接了过去,“我来吧,你歇一会儿。”说罢沿着密林四周一圈,将那香辛散播了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眼中好似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是朝颜。 “花间……”朝颜欣喜地喊了一声。 她看到朝颜无事,心中高悬的石头总算落地,松了一口气却觉天旋地转,仿佛扶着自己的影子,一同亲吻了地。 在无尽的旷野中,鹤鸣之声萦绕于耳,冷落荒凉得像是一曲悲歌。 陶玄驹已离开若水流域,实在好奇,踟蹰着,开口向那将军问道:“大人为何突然要我撤退?眼看就要得手了。” 那将军叹了口气,“陶大人,我的人发现那秘境入口之处出现了官兵,秦都会掺和进来是我没料到的。临行前我家公子反复吩咐过,不可暴露身份,下次做好万全准备再动手吧。” 陶玄驹气闷,“可是错过这次机会,今后要想找到她们就更难了,这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陶大人,慎言!”那将军一向对陶玄驹客气,此时却有些恼怒,“公子交代给你的任务是捉拿族群,而公子给我的任务却是不可让人察觉到他是谁。必要之时,你我都不能活。” 陶玄驹听到这话,一股气堵在心间,再说不出什么来。原本以为替其他人卖命,可以落得个好下场,没想到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小人物的命,不论握在谁手中,都如蝼蚁。 第六十三章 谁人下毒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睡梦之中,她感觉头痛欲裂,不自觉泪水从眼角喷涌而出。 温叶庭伸手将她滴落的泪水接住,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眼睛。 她的梦里四周一片空白,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远远看到有人的身影,便跑过去想要抓住,那身影却如一缕青烟消失了,她什么都抓不住。 温叶庭守着她,不知不觉靠在床沿边也睡着了。他梦见天空中遽然降下花雨,他觉得新奇便伸手去接,那花落在掌心变成了血滴,瞬时间地面都被染红了,目之所及血流成河,远处哀号声声。 未时,门外人声如潮。她便被声音惊醒,抬眼一看,温叶庭正趴在床边酣睡着。 猝然,她瞪大了双眼,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温叶庭的鬓发中居然生出了一缕华发。 她正想伸手去触碰那华发,温叶庭却也被惊醒了,看着她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受到了惊吓。” 她指着温叶庭的耳畔,回道:“你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头发白了一缕。” 温叶庭也目瞪口呆,答道:“啊?不是吧……”便立马起身跑到铜镜前,照了一下,果真如她所说,他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她觉得不对,支起身子,快步上前,握住温叶庭的手,去摸他的脉象,惊得差点站不稳。 温叶庭见她眉头紧蹙,神色慌张,问道:“采采,我怎么了?” “你的脉象,已经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了。”她定下神来,一字一顿地答道。 “此话怎讲?”温叶庭也明显方寸已乱。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温叶庭,听得花间一句,“他中毒了。” “怎么会?他近来饮食起居都与我们一起,我从未察觉到一丝异样,而且他一直没有中毒的迹象。”她不解地向花间问道。 温叶庭见她沉默不语,坐在床沿边,安慰道:“采采,无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妥。” 她看了温叶庭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花间,你能看出是什么毒吗?” 那边迟疑许久,忧心忡忡地回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近一月并无症状,而脉象又显露出异常,我想……”,花间顿了一下,好像不忍心说出这句话,“我想可能是落花流水。” “落花流水?就是上次陶玄驹带去豫都的那个?”她惊诧不已,原来陶玄驹当初带的剧毒是为了用在温叶庭身上吗?又是谁下的毒呢? 而自己居然毫无察觉,她觉得愧疚不已,当时若是继续追查陶玄驹的动向,说不定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花间知道她一向责无旁贷,轻声说道:“石姑娘,你也别自责。虽说这陶玄驹嫌疑重大,但究竟是谁下的毒尚不可知,也不知这下毒之人同陶玄驹有什么关系。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毒的办法。” 她被花间一语点醒,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对,你可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这毒药当年悉数被王氏收缴,我未曾见过,只是有所耳闻。估计还得去咨询一下冬青前辈和姑姑。” 她心重重地往下坠落,立马站起身,对温叶庭说道:“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有些事出去一下。” 温叶庭呆愣地答了一个“哦”,但从她的神色中已经看出了些许失落。 族人们正在商量去何处逃生,却见她跌跌撞撞地闯门进来,朝颜连忙上前扶住她,让她安定坐下。 她省去问候,开门见山道:“姑姑,冬青前辈,温叶庭好像中了落花流水之毒,你们可知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听到这几个字,她们大惊失色,玉茗如坐针毡,开口问道:“你可确定?当年为避免炼出的毒药被王氏吞没,这毒的炼制之法便不再传承。如今失传已久,我们都不曾对它有过多深入的研究,只知这毒极其阴险。中毒后并不会瞬时迸发,让人无法察觉何时何地所中,难以追溯。” 她心已凉了半截,不知该作何反应,手低低地垂下。 冬青见状,思忖了一会儿,又接话道:“当下我只能先将毒性控住,阻止它再蔓延,但这毒应该在他体内生长许久,早已和血脉相通,所以也并不是长久之计。倘若有回生丹,兴许还能延长三月寿命。只是当年这回生丹也一并被王氏收缴,不知这世上是否还存留着。” 众人一听这话,倒也明白这毒的烈性,不敢轻易再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给了贼人可乘之机,没有护住温叶庭。 为何她到来之后,花间身边的人都屡次三番地出事? 倘若花间在此,是不是就能早些发现温叶庭的异常? 是她的错吗? 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交代,双手抱臂,头埋在臂弯,显得分外孤僻。 她从来不埋怨命运,可如今她只能埋怨命运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石姑娘,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只是你在替我承受罢了。”花间知晓她心中愁闷,虽然自己此时也很手足无措,但还是劝慰她道,“如果不是你,或许我早就死了……” 夕颜坐不住了,忿恨不已,怒气冲冲道:“谁给他下的毒,指不定下毒之人能有办法解毒呢?我这就去找他。” 朝颜伸手拉住她,“夕颜,别冲动。茫茫人海你去哪里找?” 冬青也感慨道:“这落花流水下毒是有讲究的,必须要通过花香才能传播。需要向温叶庭咨询一下,近来他都在何处闻过花香。” 夕颜坐立难安的样子,“可是最近正值腊梅开放时节,四处都是花香,如何才能分辨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排查的事暂且不说,我先去将他身上的毒抑制一下吧。”冬青说完便朝外走,她默默站起身来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去到温叶庭房中,冬青不由分说便将温叶庭立定,开始施以疗法,她则站在一旁助力。 半个时辰过去,温叶庭感觉自己的气息波涛汹涌,手握得极紧,满是密汗。最后由一开始的猛烈抨击转而水波不兴,好似全身的真气被抽空了一般,用力也已经察觉不到什么了。 总算是暂且渡过一劫,冬青将温叶庭放下躺在床上,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好似有些堵得慌。”温叶庭有些虚弱地回道,又转向她,“所以我这是怎么了?” 她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呆呆地定在原地,咬着嘴唇。 冬青擦掉额上的汗水,“小子,你中毒了。我先把你的内力定住了,你的内力越是蓬勃,那毒性便越是猖獗,如今权宜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温叶庭看他们如此,心中其实已经了然自己的病情,但他不愿在花间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恐惧。 他想不明白是谁给他下的毒,又是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于是佯装疲乏,“那既然眼下无事,我便睡觉啦。”说罢将被子往身上一盖,这才发现身后全是冷汗,湿漉漉的。 她走到温叶庭身旁,看着闭上双眼的他,坚定而又固执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也是花间的夙愿,当初花间可以用换血还魂救温叶庭,如今也能用别的法子再救他一次。 温叶庭紧闭双眼,睫毛像微风拂过般颤动,但他并没有回应。 出了门来,她向冬青询问道:“前辈,你们现在打算去哪里藏身?” “秦都。朝颜说韦筠那小子曾经应诺过,倘若朝颜去到秦都,他便可以举国之力护她们周全。既然若水此处已经暴露,陶玄驹对蜀州又了如指掌,眼下想必去秦都也是最妥当的办法了,侯王爷的军队会暗中护送她们前往。你呢?作何打算?” 她松了口气,幸好韦筠有情,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 随即说道:“我眼下还不能走,我答应了豫都皇帝一件事,等你们平安抵达秦都我便要出发去豫都。况且……”她侧过身看向温叶庭的房间,“还得想办法替他解毒才是。” 冬青“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打算去秦都,我在蜀州待了一辈子,年老体衰,经不起折腾咯。不如我留下来陪你一同想办法罢。” 她眼中充满感激之情地望了他一眼,谢道:“好,那便多谢前辈了。等我安葬好花婆婆,就去搜寻那回生丹。” “花婆婆的后事,朝颜她们已经处理妥当了,你不必担心。”说罢冬青拍拍她的肩膀,“去给她上柱香吧。” 来到花婆婆的坟前,她跪拜在地,向花婆婆传达那些花间的心里话,一待便是两个时辰。 晚霞落,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朝颜前来看她,蹲在她身旁,牵住她的手,向她告别:“花间,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出发前去秦都了。这一走,还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 她其实发自心底替朝颜开心,韦筠在历史上是个当之无愧的明君。只是她不曾知道,韦筠身边竟还有朝颜的存在。 她挽住朝颜的手,细声轻语道:“朝颜,你想好了便去做就是,韦大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朝颜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但又有些羞涩地回了一句:“我原先并不想给他添麻烦,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走这步了。”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花婆婆的坟冢,“婆婆她是为我们而死的,这个仇我早晚要报。” “报仇的事交给我,陶玄驹身上背负的人命又何止这一条。” 朝颜伸手侧抱住她,“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听冬青前辈说你还要去豫都,你可得小心啊。” 她颔首,眼睛也被黑夜染黑,朦胧晓月挂枝头,青山如笑。 第六十四章 柳暗花明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夜色上窗,待她回到客栈,看见温叶庭房中的灯还亮着。她抬起手想敲门问候一声,但又怕自己越矩,杵在门口停留了片刻。 正想抬脚离去,听得从内传来他的声音,“采采,是你吗?” 她的影子落在墙根,温叶庭便认出了那是她,见她踟蹰不前,觉得又心痛又不甘,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她推开门一看,温叶庭的头发已经悉数白尽,好似被寒冬的霜染上了,在月光照耀下仿佛化不开的银河。 温叶庭抬头去看她,坐起身来。头发顺着肩膀滑落,掉在他的手上,他眼中满是惊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还好,脸还在。” 她替温叶庭斟了一杯水,小心递到他嘴边,却不敢看他,头偏到一侧,小声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回锦云城找解药。” 温叶庭垂眸,接过她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略带戏谑的语气回了一句:“那看来还有的救。” 两人心里都清楚,既然这毒如此刁钻,必定也不是什么寻常药物可以医治的。 可谁也没忍心拆穿。 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温叶庭,心中万念俱灰。 当离别这件事经历得多了,连离别都变得很平凡了。 原先在战场上,她送走过自己的兄弟和将士。来到这里,又三番五次地看着花间的亲人离去。 她以为她已经对离别二字看待得稀松平常,可那难以抑制的无声悲鸣却出卖了她。 但她并不想在温叶庭面前显露出什么,镇定自若地向他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说罢她站起身来往外走,温叶庭本想伸手拉住她再多说几句话,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颓败,只得作罢。 等她回到房中,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她明白温叶庭是花间对于这个世界的执念,也是花间最为重要的人。 若是温叶庭死了……她摇摇头,不敢再往下细想。 按理说,倘若当初花间改变心愿后她并未成功离开,那便说明这心愿并不由花间随意操控。如果温叶庭死了,花间一开始的心愿就无法完成,而她也自然不用再困在此处。 或许就能寻找下一个心愿,踏上顺利轮回的路途。 可面对这个机会,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她的轮回要用温叶庭的死作代价,她宁愿一辈子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石姑娘,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太贪心了。”花间低低的声音响起,虽然那声音并不清晰,但能听出其中饱含的哀恸,仿若声嘶力竭的狂风刮过。 她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花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了,而她一开始也把这一切想得过于简单。 她原本以为只要按照历史顺势而为即可,却没想到身在其中,全然不由自己。 当她开始试图改变历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在悄然声息中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只是她未曾想过,这变化竟是如此沉重又凄惨的。 “花间,若是……”她好不容易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若是找不到回生丹,又或是回生丹的三个月效用过了,到时我们该怎么办?当初花婆婆用的那个换血还魂之术,还能再用吗?” 此时的花间显然有些崩溃,声音中除了颤抖还带着一丝不清醒,“我不知道……此次温叶庭是中了毒,全身血液经脉都已被染浊,若是要换血还魂,恐怕要把整个身体抽空才行。” 她听完心里一惊,喃喃自语道:“整个身体抽空……那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吗……当初花间尚且没有做到这种地步,就差些殒命,还阴差阳错地被我上了身。若是此次要如此,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两个人都会死。而这具身体,必死无疑。”花间的声音在此刻竟有些冷静得可怕,“我本就是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但倘若你再死一次,不知道是否还能重获新生。” 原来花间是在担心她,若是她的灵魂再次陨落,指不定是真的只能灰飞烟灭了。 她苦笑一声,转而像是给自己也是给花间打气,鼓舞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要更努力替温叶庭解毒了。不过,在解毒之前,得想办法帮他那头白发给染黑了。虽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在意的。” “墨旱莲,又叫莲子草,此种植物熬膏可染发。” “好,改日你指导我替他染发。” 说完这话,她沉沉地闭上眼睛,坠入云里。 第二日一大早,各队人马互相拜别。温叶庭戴着斗篷,遮住了自己的一头白发,站在她身后,同朝颜她们一行人告辞。 她急于回城,二话不说又快马加鞭回了锦云城。将温叶庭送回合欢里,随后又将王妃的遗体安葬妥当,连祭拜都来不及。 她与冬青便前去拜访侯王爷,向他说明了来意。 侯王爷深以为然,将王淼生前所留之物一并交与她们,再让她们前去王淼原先所住的寝殿找寻。 二人查阅了王淼的物品,又从里到外将寝殿翻了一遍,并未找到疑似回生丹的东西,只得悻悻而归。 冬青见她愁容满面,安慰道:“不要着急,现在我封住了温叶庭的内力,他暂时不会有事,我们还有时间。” “今晚我再去王淼城中那几处宅院找一下。”她兀自说道。 冬青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御花台会有吗?你先前不是说王淼将断肠草种子藏在那里,或许他也可能把丹药一并放在那处。” “对,不管有没有,一找便知。那我顺便再去趟御花台,我对御花台熟悉。” “天色不早了,这几日你一刻没停过,明日再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话虽如此,可她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温叶庭一日接一日地衰败下去。眼下她稳住心神,低声回道:“好,前辈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歇。” 温叶庭看到他俩并未提及什么,便明了许是空手而归。虽然有些失望,但又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来,便迎上前去说道:“你们回来啦,晚上吃什么?” 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也知道他是在强颜欢笑,调侃道:“你现在怎么也这么馋了?” “冬青前辈这不是在嘛,好久没吃他做的饭了,你难道不想念吗?” “哦也是,那我得赶紧去买菜,不能放过他。”说罢她又想转身出门去。 温叶庭拉住她说道:“我买好啦,我闲着没事做就去了趟集市。” “你俩倒是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啊!行,老夫今日便给你们露一手。”说完冬青便往庖屋走。 温叶庭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郑重其事地向她说道:“采采,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当人生一下子变短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每一天都多么有意义。” 她知道温叶庭是在安慰她,顿时百感交集,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佯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这种有意义的日子还长着。” 温叶庭心照不宣地跟在她身后,如今他是一刻也不想浪费了。 三人围坐一堂,仿佛又重现了最初在若水秘境之时的场景。在这一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那般,彼此心里都不愿再谈起。 她一吃完饭,便去了王淼那几处庭院,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逐一排查,但未果,并未发现任何与回生丹相似的东西。 待回到合欢里,已然明月高悬,她见冬青房间烛光闪烁,便小心敲了敲门。 只见冬青正在查阅典籍,看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毒。 她随意坐在冬青面前,看到此景心底一沉,有些怅然若失地问道:“前辈,您先前说回生丹乃是回生花炼制而成,那这回生花有何效用?” 冬青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回道:“传言回生花可起死回生,但百年难遇,据说只有步入绝境之人才能找到。我族早年间也是偶然得之,后来到锦云城,就更是难以寻觅到此花了。” 她疑惑问道:“为何不直接将那回生花保存下来,偏要炼成丹药呢?这样起死回生的效用就折成了三月回光返照,岂不暴殄天物?” “因为回生花绽放后只可盛开七日,七日之后便会凋谢,药效也就自然失灵。所以长老们才将那偶然开放的回生花制成了丹药,这样可长期保存下来留作后用。” 她好似看到了什么曙光一般,高昂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去寻回生花吧,说不定比找那不知所踪的回生丹来得快。” 冬青叹了口气,“回生丹尚且有点线索,但这回生花谁也不知所在何处,天地之大,你又怎么去寻?况且,花间,我不说你也应当知道,他已时日无多,现在我只是表面控住了他的变化,实际上他的衰老还在照常进行,你可以去找,但他如何能等得起?这些我都不忍心告诉他罢了,但我想你作为我族中人,应该心知肚明。” “嗯。”她应和了一声,转瞬又祈求道:“可事已至此,这回生花我非找到不可。前辈可知其他信息,譬如花苞什么样,喜好生长在何处?” 冬青遗憾回道:“抱歉,这些我不知。这回生花已经多年不现人世,我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仅为一个言过其实的传说。恐怕王氏当初拿走的回生丹,便是这回生花确实存在的唯一证物。” 她一听更是搓手顿足,但好歹又多了一点希望。 随即站起身来向冬青问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那背灯的盈盈娇影,忽远又忽近。 第六十五章 族人被捕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朝颜一行人从蜀州出发时,便给韦筠送去了信。韦筠得知朝颜要来秦都,自然是欢心若狂,想着要去接她,急急忙忙地就计划离开淮安城。 谁知他正准备向父皇求些兵力,以免朝颜在途中有什么不测,却收到了父皇病重的消息。 秦都陛下韦安是个品行敦厚之人,爱民如子,日夜操劳,留下恶疾。此时恐已无力再承担社稷大事,便召来韦筠向他一一交代。 韦筠见父皇长期受案牍之劳,而自己往年却贪图玩乐,四处游历,并未替父皇分忧,才导致如今这般场面,自然觉得惭愧不已。 难怪父皇急于召他回都,原来也并不全是因为元日庆典。 两相权衡之下,他便放下了亲自去接朝颜的念头,派了一些亲兵前去。 朝颜她们为掩人耳目,女扮男装成了外出贸易的商队,一路走走停停。眼看明日就要抵达蜀州与秦都交界之处,众人松了口气。 韦筠已经打点好,只要她们进了秦都地界,当地官府便会护送她们前往淮安城。 夜间,众人在一处客栈下榻,正酣睡之际,听闻楼下掌柜的大喊:“山匪来了!山匪来了!” 朝颜被这呼声惊醒,从门缝处往外瞥,试图趁山匪还未上楼拉着族人先跑。 候王爷的兵队已经拿上武器前去与山匪对抗了,夕颜也紧跟其后。 “夕颜,别恋战,逃命要紧。”朝颜向她喊道,转身去将族人们悉数从房间里带出。 夕颜同那些士兵在前方抵挡着山匪的袭击,朝颜便乘机扔下毒烟,从客栈的后院往外逃。但等她回头一看,夕颜她们却没有跟上来,只见四周前赴后继涌上来众多山匪。 她放心不下,先让族人从客栈后方的树林里逃,而她则打算孤身回去找夕颜。 玉茗喊住她,嘱咐道:“小心啊,也不知这半夜从哪里跑出这么多山匪,竟敢如此明火执仗。他们若是求财,大可给了他便是。” 朝颜点点头,又往客栈背后而去,眼见夕颜她们已被山匪团团围住。 夕颜壮着胆子吼道:“好汉,我们是奉候王爷之命前去秦都进行商贸的。若你们是想求个广进财源,我们有得商量,还请不要同官府作对。” 对面狂笑一声,从人群中走来一人,竟是陶玄驹。 他倒觉得眼前景象可笑至极,轻蔑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就为了点钱,我们这些兄弟会如此大动干戈吧。” 夕颜认出那人,哼了一声,“狗贼!” 陶玄驹没有回应,右手一抬,命令道:“除了这个女子,其他人都杀了吧。绑上她,跟我去追其他人。” 话音刚落,夕颜身旁的士兵皆被斩杀,她骨子里那股倔劲也上了头,手握袖剑就要朝陶玄驹砍去。 陶玄驹察觉到她的所作所为,便立马飞身上前与之搏斗。夕颜武力不如他,很快便败下阵来,口吐鲜血不止。 “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更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若是你再胡搅蛮缠,我这刀就会将你的喉咙刺穿。” 夕颜跪倒在地,手中的袖剑已然摇摇欲坠。 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朝颜,担忧万分。她转念一想,朝着族人逃跑的反方向,举手向空中放了一记烟火。 那烟火其实并不能唤来救兵,只是能将陶玄驹引向她而已。 果不其然,陶玄驹以为那是求救信号,便往那烟火绽放之处而去,却空无一人。 等到那些人前来,看到队伍中的夕颜已经奄奄一息,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从树后跃步而出,高声喊道:“陶玄驹,我们做个交易。” 陶玄驹看到对面只有朝颜一人,便知这乃是她自投罗网的伎俩。听到她这么一说,觉得有趣,冷冰冰扔下一句,“死到临头了还跟我谈条件。” 朝颜不慌不忙地往前踱了几步,“我想你费尽心机来追捕我们,定然不是为了置我们于死地,不然早在若水,你何不一把火烧了那儿?既然你有你的任务,我便成全你,乖乖跟你回去。只是你得答应我,放过她。”说完朝颜指了一下瘫在地上的夕颜。 夕颜嘴角抽搐着,低声又用力地说道:“姐,不要……” 陶玄驹大笑,刀已出鞘,直指朝颜,“你俩倒是在这跟我演上姐妹情深了。我为何不将你二人一同带回去,还要给她一条生路?” 朝颜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不同意也行,这条命我不要了。我一死,我妹自然会跟随我去。若你想空手而归,大可一试。”说完她眼也不眨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出一条道,血痕淋淋。 此时陶玄驹已被激怒,“你不要威胁我!”从身旁拿来弓箭朝她射去,她却丝毫不躲闪,双眼如炬地盯着陶玄驹。 夕颜见状,大声疾呼道:“不要!” 朝颜手中的匕首受到箭的冲击落地,她右手颤抖着悬在空中。 夕颜见状松了口气,原来陶玄驹并不是想要射中朝颜。 朝颜抬起头,又向前走了几步,无所畏惧地站在陶玄驹面前,淡然说道:“多谢。” 陶玄驹示意手下放了夕颜,夕颜匍匐着拉住朝颜的衣襟,咳着血泪求道:“姐,你不要跟他走。” 朝颜俯下身,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夕颜,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走吧,别磨叽了。”陶玄驹的手下推搡了她一把,她拉住夕颜的手指,最后嘱咐了句,“好生疗伤。” 朝颜随着陶玄驹刚走出不远,却见迎来一群人马,那队伍中间便是玉茗她们。 见此情形,朝颜怒火中烧,上前拉住陶玄驹,骂道:“陶玄驹,你无耻小人……” 陶玄驹回过头来甩开她的手,“要不说你们这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单纯呢,就凭你一个人可达不到我的目的。早在一个时辰前,这周围便都是我的埋伏了。” 朝颜听到这话,不自觉念叨了一句,“那夕颜……” 陶玄驹轻飘飘回道:“放心,只要你们肯配合,谁都不会死。况且她伤得那么重,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 对面迎来一人,站在陶玄驹的身侧,恭敬说道:“陶大人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多亏你才能将她们生擒。” 陶玄驹摆摆手,“公子他吉人天相罢了。我只是拜托了一下原先土匪帮的弟兄帮我留意是否有可疑的人出行,他们路子广,眼线多,又对往来商队十分熟悉,这才得以识破了她们的伪装,掌握了她们的位置。说来还多亏了大人的人手,扮成山匪既没有引人注目,又助我轻松解决了那些不要命的官兵。” “是是是,”两人相互恭维,“那事不宜迟,咱们也赶快去向公子复命吧。” 朝颜听到这段对话,觉得狐疑不解,他们所说的公子是谁呢,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们抓走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正思索着,却被陶玄驹打晕了,同族人一起绑在了马车里。 这边,石径悠正在御花台废寝忘食地查阅典籍,看是否能找到一些同回生花有关的讯息。 接连几日,她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身边的书卷堆得成山,将她淹没了。 连晚上就寝的时间也不曾放过,索性搬了一些书回合欢里看。 温叶庭便守在她身边,替她掌灯,又替她生火。 见她憋不住打了个哈欠,温叶庭关切说道:“采采,今日不如歇着了吧,这样熬下去别说你了,我都快不行了。” 她揉揉眼睛,看到温叶庭眼睛红红的,“行,你以后不用守着我,困了便去睡。” “那怎么行?”温叶庭急忙反驳道,“你为我这么卖力,我要是连点分内之事都不做,岂不是很没良心。” 她笑了一下,眼睛眯着,又伸了一下懒腰。 温叶庭将她把书收好,随口问道:“诶,不过朝颜她们到秦都了吗?这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回道:“也是……得送个信给韦大哥问问。” 说罢她的眼皮已经耷拉下去,困乏的泪水也包不住了,眼睛微微张着。 温叶庭起身将她挪到床上,自己也回房休憩了。 翌日一早,她敲响温叶庭的房门,听得他朦胧回道:“怎么了?” 她推开门,见温叶庭正想起身,连忙说道:“别动,躺下。” 温叶庭耳朵一红,在银发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扎眼,偏过头去,吞吞吐吐道:“采采,你想干什么啊……”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嘴里念念有词道:“温叶庭啊温叶庭,你这脑子里整日都装些什么,这么大个男人了,害羞干嘛?” 说罢她举起手中的莲子草膏放在床头边,自己则随意地挽起头发坐在一侧,挽起袖子,又小心揽过温叶庭的长发。 轻声细语道:“看你这浓密的秀发,我怕不够用便让人多熬了一些,所以耽误了些时日。” 温叶庭才知她是想替他染发,便乖巧地、端端正正地躺下,口中还不忘调侃几句:“要我说,就我这俊美清朗的容颜,哪怕是一头白发,那也举世无双。” 她懒得同他贫嘴,将那草膏一大块敷在温叶庭的头上,吓得他哆嗦了一下,连忙示弱:“采采,我是病人……” “知道自己是病人就好好听话。”她回了一句,随后温和地仔细将那草膏抹开,动作极其轻柔,生怕那草膏冻着他了。 温叶庭笑得咧开嘴角,抬眼看着专心致志的她,轻微摇晃着脑袋答了一个“嗯!”。 第六十六章 萍水偶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正值午间,三人进食之时,突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来者正是侯王爷的亲信。 “公子,急报!”他压住嗓子低声说道。 温叶庭连忙将他迎进门来,沉住气问了一句:“何事如此慌张?” “当初在若水派送朝颜姑娘她们的兵队你可还记得?前两日在蜀州与秦都交界处,被人发现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她听到这话,吓得手中的碗筷差点没拿稳,连忙站起身来接着问道:“怎么会?那朝颜她们,可有发现……” 后面半句她有些说不下去,顿了一顿。 那人倒松了口气,“放心,没有发现她们。不知是逃了还是……” 她坐立难安,立马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她们。” 那人叫住她,“石大人别紧张,侯王爷一接到消息就安排了蜀州各地进行搜查,一有什么风声我便会来通知。”说罢便出了门去。 温叶庭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去观察她的神色,果然满眼净是疲惫和担忧。 冬青在一旁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她。人人都清楚近来她为了替温叶庭解毒付出了多少心力,如今族人又生死未卜,她身上压着的担子可谓是相当沉重。 温叶庭停下手中的动作,细声安慰道:“不过,若抓走她们的人是陶玄驹,应当不会取她们性命。若是其他亡命之徒,想必也不会悄无声息地对待此事。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有消息的。” 她点点头,没再作声,站起身来又往房间里走去,将自己埋在那堆已经发了霉,泛着尘埃的书籍当中。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温叶庭前来替她添水,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采采,刚有人来送了这个。” 温叶庭将书递给她,那本书的封面已经残缺不堪,甚至看不出来书名是什么。翻开一阅,那种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被厚重的灰尘呛得咳了一声,“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温叶庭犹豫了一下,将热水倒满后,抬起头来回道:“是江宁送来的。她听闻你在御花台大张旗鼓地搬了许多跟花有关的书回来,想着这书或许对你有用,便送了来。” 她听到江宁的名字有些动容,轻轻拂去那书蒙上的灰,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那她还说了什么吗?” 温叶庭放下热水,坐在她的身旁,“江宁说这书原本也在御花台,前几个月主事让她整理典籍时,觉得此书破损严重,有些地方还脏污得看不清了,便让她处理了去。当时她随手翻阅了几下,发现书中能看清的内容甚是精彩纷呈,就索性留了下来。只是一直搁置在家中,还未来得及清理。” 她颔首,“哦”了一声,又转向温叶庭,稍显生涩地问道:“她走了吗?” “嗯,我本想邀她进来见你一面,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便走了。” “算了……改日再谢她吧。”她兀自说完这话,又翻开那书,不知是因年份久远还是储存不当,确实书的内容大多模糊不清。 可她翻阅了几页,隐约觉得这书有些不一般,从尚存的字里行间中能看出记载了许多她在其他书中未曾阅过的花,颇有种包罗万象的姿态。 “等一下。”花间看到这书,显然激动了起来,语气中难得带着些兴奋,“这里好像描述的是回生花。” 她一听这话,也抖擞起来,将那页书整整齐齐地抚平,仔细浏览起来。 温叶庭看到她如此认真,心中自然也提起了一丝希望,但又不敢打扰她,站在一旁,心砰砰地紧张万分。 “虽然这页的花名和图画都已经看不清,但从它的功效描述来看,许是回生花无误。”花间又提醒她道,“快去请教一下冬青前辈。” 她猛地站起身来,就往冬青的房间里去,温叶庭则踏着步跟在她身后。 冬青接过那书一看,了然于胸,“没错!没错!这上面所写与我所知的回生花一致,你看,书中写道回生花初现人世乃是在蜀州境内的九鼎圣山,而那处早年间又是求仙问道之处,想必也有些渊源。就是可惜这花的形状看不清了,不过好在总算知道去哪里找了。” 她欣喜之情难以自抑,回过头对温叶庭说道:“那我现在就出发去采花,你们留在此处等朝颜她们的消息,我很快回来。” “诶,我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若是路上再有个好歹,岂不得不偿失?”温叶庭此时虽说心中轻快了许多,但对于自己的病情还是不能等闲视之,以防万一,他还是想跟着她一同前去。 她倒也明白温叶庭的心情,没再拒绝,转身向冬青拜托道:“前辈,那便麻烦你留意一下朝颜她们的行踪,我们会尽快赶回。” 冬青颔首,“若有紧急情况我会向候王爷借兵,暂时应该不用担心。” 她简单收拾后,与温叶庭骑上马,一路狂奔,可近日蜀州境内银装素裹,前进尤为缓慢。行至西部领域,崎岖坎坷,蚕丛鸟道,足足走了七日之久,才终于抵达了雪山地界。 坐落在蜀州西部的凤仪县,背靠九鼎圣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头枕一带碧天,是得天独厚的高山峡谷地貌,显得格外气吞山河,峥嵘险峻。 他二人选了一处客栈饮食,向小二打听如何上雪山。 那小二面露难色,说道:“这……两位客官,不是我不愿说,只是咱这地界虽说与雪山为邻,可这么些年再也没人上过那雪山,现在又正值寒冬时节,山上的气候瞬息万变,这一不小心就要把命给搭进去呢!” “等等,你为什么说是再也没人上过雪山?从前有人去过吗?”温叶庭说罢,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 那小二将银子收进怀里,侧过身来压低声音说:“不瞒你们说,这雪山乃是我们当地一个部落所管辖,因为他们便是从那雪山上下来的,这么些年,若是有人想上山,得经过他们允许才是,不然就只能偷溜进去。” 温叶庭有些诧异,“这还是头次听说,向来不知中原的一山一水居然还有所属,你们这里的官府也不干涉吗?” 那小二神秘兮兮地答道:“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你有所不知,那部落的人皆为野蛮之辈,早年间还茹毛饮血呢,官老爷也不愿与他们争执,何况这许多年也没什么人去那雪山,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想罢,“行,那麻烦你给开下客房,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那小二问道:“好嘞,一间还是两间?” 她头也没抬,不假思索地说:“两间。” 温叶庭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抖,脸红耳赤地说:“两间。” 小二饶有趣味地看了温叶庭一眼,转身高声喊道:“掌柜的,开两间上好的客房。” 等那小二走远,温叶庭拿下她手中的酒杯,说道:“采采,你看到了吗?那小二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有病。”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确实有病,还病得不轻。” 温叶庭嘟囔道:“诶,不是说那个病,他这传达出的感觉是我脑子有病。” 她看着温叶庭红扑扑的脸,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君子坦荡荡,谁让你整日畏畏缩缩,净想些乌七八糟的。” 温叶庭赶紧捂住她的嘴,“采采,你小声些,这话要让别人听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眨巴下眼睛表示知道了,温叶庭便放开手来,没想到她又继续说道:“不过男子好色人之常情,你倒也不用如此。” 温叶庭吃瘪,细声说道:“快打住,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她看着浅笑的温叶庭,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欢愉了一刻。 如今有了解毒的希望,两人心中的不安都逐渐冰消瓦解了,还能说上几句玩笑话。 饭后回到房中,温叶庭已然有些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才坐定下来。 她见状蹲在他面前,把了一下他的脉,脉象已经浅得有些探不出,虽说他容貌上并未改变,但身体恐怕已经老迈龙钟。 温叶庭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想到这里,她难免有些忧心忡忡,抬眼一看,外面黑云密布,仿若要压倒城墙,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禁感慨道:“这地的气候果真是变幻莫测啊……” 两人顺着窗户往外一探,风雨凄凄,空散云烟,那雨落下地来,好似升起了一片雾气,笼罩着这座城中夜里已尽的繁华,和行人急切的心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雨却又停了。 温叶庭站在床边,望着湿漉漉的人间,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不如出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吧。” 她虽说有些担心温叶庭的身体,但也知道他并不愿意显露出半分懦弱,爽快回道:“行,温大公子说了算,想玩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于是二人穿戴上莲蓬衣,一前一后地往客栈外走,下过雨后这空气中除了寒冷还多了一丝凉爽,吹得她脸颊红红的,却又觉得畅快许多。 温叶庭用披风裹住她的脸,低沉说道:“出来感觉精神好多了,我们去听小曲儿吧。” 她点点头,跟着他一同往前走,刚走到那酒楼里坐下,就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正在与那歌姬争执着什么,那歌姬已哭得梨花带雨。 其他客人觉得扫兴,就闹哄哄吵着让老板娘换一个人。 不得已,老板娘赔着笑脸,上前将那歌姬带走,又赶紧唤来另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上台,这才作罢。 老板娘将那歌姬带到门口处,两人走到她们那桌旁边的过道,歌姬站定后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唯唯诺诺地说着什么。 老板娘骤然发作,伸手甩了歌姬一巴掌,她的脸立马通红,那动静极大,惹得左邻右舍的客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她也望了一眼。 那歌姬捂住脸,没再作声,两眼含泪跑了出去。 她看到歌姬跑开的身影,觉得有些伤怀,感慨道:“哎,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这老板娘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如何下得去手?” 温叶庭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接话道:“实属不该,我看应是那几人刁难于她,真是可怜兮兮。” “也不知道那几个彪形大汉是什么人,看样子就凶神恶煞,一点不好惹的样子。”她盯着那几人,怒气冲冲地说道。 待了一会儿觉得了无生趣,两人欲回去客栈歇息,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见到街角的巷尾有一女子正蹲在地上哭哭啼啼。 她最是见不得女子掉泪,便想要上前询问几句,刚走到跟前,发现是刚才酒楼里的歌姬。 那哭声却没有因为隐约前来的脚步声而停止,宛如夜莺般,呦呦入耳,织如丝弦。 第六十七章 勇登雪山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月光照耀下,那哭泣不止的姑娘显得更为怜人,她竟不知觉听入神了,还叨念了一句:“这哭得还挺好听……” 那姑娘听到这话,哭笑不得,抬起头来看着她,两行泪痕挂在脸上。 她蹲下身来,细声说道:“姑娘,这夜深人静的,你孤身一人在此处好不危险。” 那女子带着哭腔答道:“多谢姑娘关心,你好像刚才也在酒楼里罢,我在此处等那几人出来讨个说法便回去。” 她心中一震,没想到这女子看似柔弱不堪,但却胆量过人,劝阻道:“可是他们人高马大,蛮不讲理的,你又如何能斗得过呢?万一他们居心叵测,对你不利,岂不是徒劳无益。” 那女子擦掉脸上的泪痕,咬牙切齿答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过是出来讨口饭吃,一向对客人言听计从,他们不依不饶也就罢了,为何要百般羞辱我。” “羞辱你?这也太得寸进尺了。”她听罢有些意外,愤愤说道。 温叶庭也觉着有些恼怒,接话道:“这些人胡搅蛮缠就算了,真是欺人太甚。姑娘,你打算怎么做,我们可以帮你。” 她也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待会儿若是他们敢动手,让温叶庭带你躲起来,我来对付他们。” 那女子俯身谢道:“多谢二位,我其实也没计划具体怎么做,就是想让他们向我道歉。” 她上前扶起她,说道:“好,没问题,就算他们不道歉,我打也要打得他们道歉。” 三人便一起站在街角,等候着那几人出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几人烂醉如泥地一同从酒楼里出来,女子迎上前去拦住他们,高声喝道:“站住!刚在酒楼里你们羞辱我,麻烦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那几人见来者是刚才的弱女子,没有多说什么,奸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想要扯她走。 她与温叶庭对视一眼,蒙上面纱便冲了出去,温叶庭将这女子从那人手中拉开,护着她到了街角的另一边。 她一个飞身,夹住那人的胳膊,用力一扯,那人痛苦地大喊大叫着。 其他几人见状,一齐涌上前来,她几招打得他们屁滚尿流,那些人的酒劲儿也被摔醒了,纷纷倒地不起。 温叶庭示意这女子上前,便走到那些人的面前,俯视着他们。 她立在女子的身旁,开口坚定地说道:“给这位姑娘道歉。” 那些人便求饶道,见她没再动手赶紧跑开了。 女子回过神来,谢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小女子名叫桑禾,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她便介绍了下她二人的名号,随后说道:“桑禾姑娘不必多礼,那你快回家去吧,我二人也回客栈歇息了。” 桑禾颔首示意,又想到什么,“石姑娘,你们二人是来此游历的吗?若是方便,我可带你们好生观光一番。” 温叶庭眼眸一转,轻快答道:“没错,我娘子她自小独爱花艺,听闻这生长在雪山的花更是罕见,便想着既然到了这地界就开开眼罢,正愁着怎么上山呢。若是桑禾姑娘能够给我二人指条明路,也倒是感激涕零。” 桑禾听罢有些吃惊,“你们想上雪山?只是这前往雪山的入口常年由那部落把守,若是他们不允,便只能从后山的小路上去,那小路艰险万分,一侧乃是悬崖峭壁,所以常年无人涉足。” 见桑禾举棋不定的神色,她解释道:“无妨,我们也只是浅尝辄止,若的确寸步难移,便也就放弃了。” 语罢桑禾神色缓和了一些,“行,你们先去向那部落请示一下,看他们是否同意你们进山,要是能走正山那条路自然最好。倘若不行,明日午间来酒楼找我,我再带你们进山。” “好,到时你只要给我们指出路便是,不必跟着我们上山。这雪山地势艰险阻塞,崎岖难行,指不定要几日才能下山呢,也不好耽误你的事情。”温叶庭也随之附和道。 桑禾颔首示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辞行而去。 迎着呼啸的风声,二人回到客栈,温叶庭掸落她头发上沾染的水珠,唤来店小二打点热水,又顺口问道:“诶,对了,今日你说那雪山由一个部落看管,能再给我说说这部落的情况吗?” 店小二一边打水,一边回道:“这部落名叫偃于氏,是几十年前突然出现的,人数倒也不多,不过几十来人。那时有胆大的人问过他们为何从雪山上下来,但他们却始终不肯坦诚相告,后来与官府交涉后,便定居在了此处。在他们之前并未有什么人去过那雪山,于是约定俗成,那雪山索性就归他们看管了。其他的我先前已告诉过公子,只是这偃于氏性烈如火,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么些年看到他们的人也是避而远之,我奉劝公子你还是不要虎口拔牙了,这蜀州雪山众多,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换个别地的去罢。” 温叶庭没再作声,和店小二一同将水抬到房间。 关上门后,温叶庭对她说道:“若蜀州真有回生花,必定是在此处,看来那书所记载的应为真。” 她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回道:“何出此言?” 温叶庭坐下来歇了口气,“这部落,哦也就是偃于氏,为何要对一座山如此看重,想必定是有什么东西不愿被外人发现,不然如此大动干戈地守着它岂不是自讨没趣?刚店小二说蜀州雪山众多,可别地从未听说过将雪山占为己有的,我看这部落也是掩耳盗铃罢了。” 她盘着腿,清亮说道:“这倒也是啊,他们这样守着,好事之徒肯定以为这山上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偷溜上去寻觅。不过或许真如店小二所说,其他路确实千沟万壑,所以这么些年也没几个人敢冒着生命危险登山。你要不留在客栈等我吧,如今你不能动用内力,好生静养才是。” 温叶庭摇摇头,坐在她的身旁,“虽说我不能用内力,但我好歹四肢健全,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步入险境?何况,你这一去我也放心不下,你忍心看我急得吐血吗?” 她便摊开手来放在他面前,“吐,你吐给我看看,血在哪儿呢?” 温叶庭气得跳脚,鼓起腮帮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偏过身子,等着她来哄。还顺势嘟囔道:“我不管,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结果哪想到她并未搭理,起身添好热水准备洗漱了,房间内只能听见潺潺的水声,听得温叶庭耳朵发热,推开窗透气。 她踮着脚尖,小声走到温叶庭的面前,歪着脑袋去看他。 温叶庭红着脸气鼓鼓的,瞥见她湿漉漉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你要去便去。”她说完往床边走,准备休息。 温叶庭心满意足地道了句“晚安”,便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清晨,两人一同前往那部落所在之地,行至庭院外,一人拦住他们,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温叶庭上前恭敬答道:“麻烦大哥通报一声,我二人想进雪山。” 那人显然多少感到怪异,眼睛不住地转动,“在这儿等着。”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貂皮,披散着头发的壮硕大汉带着人威风凛凛地从门内走来。温叶庭便挡在她面前,说道:“壮士,这是何意?” 刚那人对那大汉禀报道:“首领,就是他们说想进雪山。” 首领站定脚步,将他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高亢问道:“说吧,为何要进雪山?奉劝你们,别拿什么不像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我可不傻。” 温叶庭便知原先那套说辞定是行不通了,转念答道:“壮士,实不相瞒,我夫人她患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夜间时常感觉心中灼热难忍,似是在用火炙烤般。听闻有一偏方,可用雪山之上的水煎茶,服下后便可灭掉心火,这才想着进山采集一些来试。” 她听罢一愣,心想道这是什么剧情,转瞬明白了温叶庭的用意。 于是从温叶庭的身后小步探身出来,接话道:“壮士可怜可怜我吧,这实在是难言之隐,看了很多郎中都无济于事,这才不得不……”说罢还咳了几声,眼中含起热泪。 首领似信非信地望了他们一眼,“这是什么怪病,听都没听过,别是你编的吧。不行,不能让你们进雪山。” 温叶庭又谄媚地笑着请求道:“壮士,你若有什么条件可尽管说,我能做到的定将全力以赴。” 首领狞笑道:“好啊,把你这娇美的小娘子押在我这里,你进雪山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我就还给你,你看如何?” 温叶庭气得勃然变色,右手握拳,正想发怒。 她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气,答话道:“小子,你想得倒挺美,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你……”首领也被激怒,手下们便往前迈了一步,顿时两边形势一触即发。 温叶庭忍气吞声,继续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莫非你们还想大打出手吗?”说完便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她倒退着走出几步,轻声说道:“诶,怎么就走了?” 温叶庭苦笑着回道:“你还真想和这些野蛮人干一架啊?没有必要,别把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了,我们去找桑禾姑娘吧。” 她朝温叶庭吐了下舌头,随后又骂道:“这首领长得那么难看,说话也那么难听,还真是表里如一。” 温叶庭听罢感慨道:“这世上总归得有丑陋的人,才能衬托出美好的人呐。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两人便一同前往了昨晚去过的酒楼,桑禾正在厅内,看见他二人前来,高兴地迎上前去说道:“你们来啦?那边进展如何?” 她举起双手比了个叉的姿势,桑禾便知道了。 “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酉时我们在城边那座桥汇合,到时我带你们去后山。” 二人点点头,回去客栈整理行装,待到酉时,前往桑禾所说的桥,见她已经在此等候。 三人没再多说什么,朝着那九鼎圣山的后山而去。 行至后山,往上爬了几公里,她见那雪顶似乎已近在眼前,便对桑禾问道:“若是顺利的话,登上去需要几日?” 桑禾抬头也看了一下那雪顶,“石姑娘,你别看好像近在咫尺,单靠脚程,起码得三日。何况这一路上地貌难料,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说罢有些担忧地继续嘱咐道:“我只能送你们到前方那个陡坡了,县里的人最多只到过那里,再往上就是悬崖峭壁,但这还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 正说话间,骤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桑禾回头一看,惊叫道:“他们来了,你们快走吧,我去拦住他们。” 她否决道:“不行,你一个人怎么拦?不如我解决掉他们再说。” 桑禾推着她往前,对温叶庭说道:“公子,你们快走,我是本地人,只要随便搪塞几句过去,然后下山去,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但我知道你们有事在身,要是被抓住恐难再上山了。” 温叶庭觉得言之有理,便拉住她的手,“走吧……”又转向桑禾,“桑禾姑娘,多谢你,一切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那悬崖之上攀登,顿时感觉四周的空气凉了许多,露出在外的肌肤已经通红一片。 看来这雪山,果然不好上。 第六十八章 有惊无险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雪山之下,山涧横流。 桑禾往回走,试图去阻拦那部落的人。 首领伫立着睥睨而视,对桑禾说道:“你在这里干嘛?就你一人吗?” 身后的一个手下接话道:“首领,这女子是酒楼的歌姬,昨日与我们起了冲突,晚上不知从哪里喊来两个打手,对我们拳打脚踢。今日我们正想去找她算账,却见她又与两个人一起往哪里去,我仔细一看,那两人便是来找你说要进雪山那两人,寻思着她可能会带着那两人往后山登峰。” 桑禾临危不惧,怒道:“昨日你们在酒楼对我出言不逊,道歉是理所应当,还想找我算账,可笑!你莫不是为了打击报复,故意诬陷于我,我来后山采点草药,怎么就变成带人进山了?” “你采什么草药需要跑这么远来?” 桑禾伸出手,手指血痕遍布。 “首领大人,小女子弹琴唱曲为生,平时操练过度,自然手上会结疤生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便想要抹些草药让手变光滑些。众所周知,九鼎圣山的草药尤为具有奇效,我不来这里采去哪里采?” 首领也懒得和她纠缠,“行,纵使你巧舌如簧我也不想同你计较,现在给我下山去。” 说罢指了一下旁边那人,命令道,“来,你跟着她下山,其他人给我继续追!” 桑禾看那人贼眉鼠眼,回道:“不必了,我自己会走,不耽误大人做事。” 于是匆忙地往山下走了,走出不远,回头见那部落正在往陡坡上去,好似遇到了难关,又下来一群人往正门赶去。 桑禾心想道,风雪欲来,愿花不折。 没想到那陡坡之上,乃是层峦叠嶂,连绵起伏,山腰上仅一条小路,已被残雪覆盖,右侧则是峭壁,深不见底。 温叶庭将自己和她的腰用绳索连起来,一头绑在悬崖之上的树干,随后拿出剑立于地上,小心翼翼地踩上那仅可一人通行的路。 谁知刚落脚,就感觉脚底一滑,差点摔跤。 她赶忙扶住他,树干也随之一颤,看来硬走怕是行不通。 她想了一会儿,建议道:“这样吧,我们扔几块石头在雪上,我使轻功踏在石头上,到了那边再把绳索系在树上,这样你就可以顺着这绳索滑过来。” 温叶庭想了想,觉得可行,便搬来几块石头,先往脚下的不远处放。 她抱着一块石头顺利地踏在了上面,然后又把怀中那块石头往前一摆,再小心拿起脚底那块,反复十几次,总算快到对面的山坡了。 等她站定后,找到了一棵老树,将腰上的绳索绑在那树上,向温叶庭招手,温叶庭便全身倚靠在那绳索上,如履薄冰地朝她走来。 谁知这时猛然刮起大风,那树便摇摇摆摆,弄得温叶庭也随着东倒西歪,很难掌握平衡。 看得她是胆战心惊,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大喊道:“温叶庭,小心,先停下!” 温叶庭便站在原地不动,那风却更加肆虐起来,吹得他实在抵挡不住,只得紧靠在那峭壁上,凭借着浑身的气力不敢动弹。 没过多久,温叶庭已经精疲力竭,她急得想去拉住他,便迈开步子想往回走,温叶庭见状高声说道:“采采,别动,这边很危险,你就在那里等我,千万别过来,这树也承受不住两个人。” 她只得原地打转,想着能有什么办法,还未反应过来,那头的树却被风吹得猛地往下一倒,顺势拉得绳索上的温叶庭重心不稳,掉下悬崖,整个人挂在那峭壁上。 她急得吼道:“啊!” 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温叶庭腰上捆着那绳索,没有直接摔落谷底,他依附在峭壁上的一块石头上,衣裳已被磨破,脸上还被蹭出了血。 他立定后说道:“别急,我没事,我在下面这块石头处,马上就上来。” 温叶庭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想要往上攀爬,手指甲已经裂开缝隙,往外渗血,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得盯着眼前的碎石,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上。 她趴在悬崖边,朝下望,只见那绳索因为温叶庭掉下去的重量绷得极紧,导致她身旁那棵树也倾斜了不少,索性用力撑住那树干,后背不知觉间已磨出血痕。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温叶庭总算爬上了那小路,还好掉下去的位置离她比较近,上来后踩着剩下那两块石头便过来了。 她看到温叶庭全身都已脏污得不成样子,脸上还磨出了不少血痕,瞬时有些心疼,悄然问了一声:“没事吧?” “都怪我不小心,没事的,采采。”温叶庭虽然感觉到了疼痛,但还是佯装着无关紧要。 她看了一眼温叶庭,默不作声地转身继续往前。 此时温叶庭却看到她的后背,衣服已被磨破,顿时眉头紧皱,想替她处理一下伤口。但知道她一向倔强,便假装疲乏地说道:“我有些累了,找个山洞休整一下吧。这妖风太大了,估计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好。”她没有拒绝,仰着头就往前走,只是背后的伤口被冷风一吹瞬间感觉吃痛,在心底喊出了声。 走出不到一里路,有一处背风的山体,往里凹了一些,多少能抵挡住一些。 两人坐定下来,开始替温叶庭清理他的手和脸,细心地撒上药又包扎好,温叶庭呆呆地望着她认真的模样,低声说道:“采采,是我连累你了。” 她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都到这会儿怎么还说傻话,你要说连累,不都是你连累我我连累你的吗?” 温叶庭看着她浅浅地笑了,绵言细语问道:“你的伤,要处理一下吗?我刚看血都渗出来了。” 她愣了一下,“不必了,一点皮外伤而已。出门在外,不方便。” 语罢,温叶庭脸立马红到脖子根,咳了几声,“这……我只是想着这么冷的天,伤口本来就不易愈合,若是不处理害怕留疤。” 说完温叶庭便往外走,背对着花间,挡住外面的风,小声说道:“你好了给我说。” 她笑了一下,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衣服褪到腰间,露出光滑白皙如凝脂的后背。毕竟伤在后背,上药有些吃力,她便随意糊弄了几下,草草了事。 温叶庭埋着脸不去看她,过了一会儿,听到她说:“进来吧。” “好冷,我们生火吧,天快黑了,休息下明日一早再登山。”说完她哆嗦了一下。 温叶庭听罢便欲出洞去捡柴火,她放心不下,随后也跟着他一起。 两人在那洞穴附近正拾着干柴,花间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开口向她说道:“怎么一路走来,就此处一点生机全无,净是枯败了的枝干。” 她此刻冻得不行,倒也顾不上仔细扒开那树枝查看一番。 很快捡好后两人又进洞,生起火来,她感觉暖和多了。 花间又疑惑道:“我们从山脚一路往上,行进之处,虽说萧瑟,但多少还是能看到一些生长的草木,怎么这里遍地都是疏落的树木,连野草都是枯黄的。此处距离雪顶尚有一段距离,按理说有可以适应这气候的植物才是,凋零至如此地步实在是出其不意。” 她回忆了下,低声答道:“好像是,从那小路过来,也能明显感觉到变化,纵使这雪山上气候多变,也不至于连草木都活不下来吧。是不是这雪山的水源枯竭了?” “不太可能。就算水源枯竭,这雪山常年有雪,雪化之后渗入地底,多少也能供给植物生长了。而且,没有这水源只枯竭一部分的道理,我看从此处往下的植被也还是生机勃勃的。” 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跟那个部落有关,正是因为这个雪山有些不寻常的地方,所以那部落才下了山去,也不轻易再让他人进山。”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二人正交谈间,温叶庭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问道:“采采,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她揉搓着双手,试图让手热一些,愤慨回道:“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地方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太冷了。” 温叶庭见状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披风盖在她的膝盖上,捂得严严实实,问道:“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她点点头,靠在墙沿上,感觉十分疲累,闭着眼睛凝神,恍惚间睡着了。 温叶庭见她睡熟后,眉眼之间仍还笼罩着云雾般的忧愁,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目光划过她细巧挺秀,冻得通红的鼻尖,心中就像是有蜻蜓飞过,在波心一点,泛起阵阵涟漪…… 东方破晓,一阵霞光照进洞内,落在温叶庭的脸上,照得他忍不住睁开眼睛,用手挡住那耀眼的光束。 只见身旁的她还沉睡着,脚边的篝火已经燃尽,起身又去添些柴火。 等他回来之时,她已经醒来,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说道:“好饿。” 温叶庭指了一下包袱,回道:“带了饼,等我生上火,烤来将就两口。” 她拿起脚边已经熄灭的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温叶庭开始烤制那已经冻得生硬的饼,不一会儿飘出一阵香味,他吹了吹饼,又擦了擦手,然后掰成方便入口的小块,递给她。 两人随便对付了几口,便又赶紧往上继续攀爬。 走了半天,一路上全是枯萎了的树干,她按照花间所说的扒开根一看,那根虽说牢靠地扎在地里,但却丝毫不像还有生气的样子,真是稀奇古怪。 随后到了一处,目之所及全是高耸的树干,林立在一片雾气之中。 她正想往前走,只听得花间低沉说道:“且慢,不太对劲,这雾气看起来好似更像是雾瘴。” 听到这话,她立马拉住下一步就要踏进林中的温叶庭,温叶庭回过头来迷惑地看着她。 “等下。”她向温叶庭解释道。 又继续同花间交谈,“这冬日雾气不是常见吗?怎么会是雾瘴,听闻瘴气一般只在湿热地区才有。” “确实是这样,但是我隐约感觉到一股雾瘴的气味,恐怕会有毒。不过传人之身百毒不侵,你可以先进去看看。” 于是她让温叶庭在外面等她,走进那林间,雾气一下就将她包围住了,她又仔细闻了闻,确是雾瘴无疑,那略带着湿热的沉闷的臭味。 她又往回走到温叶庭的身边,郑重说道:“你蒙住口鼻,进去之后尽量屏气,这里面是雾瘴。” 两人一同往那林子中走去,林间的地面润泽至极,踩下去便是一个不小的坑。猛然温叶庭好像听到什么声响,回过头去看,只见那入口处的树已经悉数倒下,正成片地往他们这里来,急得对她喊道:“快跑!” 她使出轻功,拉着温叶庭加快脚步冲出林子,眼看那出口已在面前,便又使劲往外一跃,顺势倒地,整个林子就坍塌在他们身后。 温叶庭长舒一口气,看向她,见她安然无恙,惊魂未定地感叹道:“太邪乎了!这都什么啊!” 她擦了下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答道:“我猜是因为这里多年无人涉足,所以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你看我们走过之处全是小坑,说明底下的泥土应该已经相当松软,我们一动也就带动了地面,那些本已枯萎的树干的根随之摇动,就再也无法伫立着,这才相继倒地。” “我现在是明白为何都说这后山行不得了,这一路真是惊心动魄,差点魂都给我吓掉了。” 她调侃了一句:“听过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想,福气该是时候来了……” 第六十九章 自有天意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天心月圆,此刻寒风凛冽,大雪飞扬,可四周望去空荡一片,连个可以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温叶庭脱掉外衣,让她一同躲在那衣服下,又艰难地走出一截,见不远处有一破败的木屋,想必是当初那部落遗留下的。 两人便快步走进门去,只见门内漆黑一片,他们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正在整理自己的行装。 温叶庭感觉自己的肩上缓慢地搭上了一只手,轻快问道:“采采,怎么了?” 她正在抖落身上的雪花,疑惑地望着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没怎么啊。” 温叶庭借着月光,看见她双手都在掸着衣裳,顿时魂飞魄散,拉起她往门口跑去,惊叫一声:“啊!有鬼!” 她被他吓得一激灵,急忙问道:“啊!哪里,哪里?”说罢跳到温叶庭的身上,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头。 只见黑暗中隐约有个身影,随后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沧桑地说道:“我不是鬼,老夫还以为你俩是鬼呢……” 温叶庭竖起的汗毛这才顺下来,回道:“老人家,这黑漆漆的你为何不掌灯?我二人见屋内没有光亮,还以为是废弃了的小屋,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那老者无奈地笑了一声,“年轻人,老夫眼瞎了,这灯有与没有,对我来说没有区别,自然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她听罢心底一软,反应过来自己跳到了温叶庭的身上,有些尴尬地落地。开口说道:“老人家,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深山里?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你如何生活?” 老者叹了一口气,“我年少时犯了些错,无意间触犯了这圣山,于是部落的人后来找到我,逼我留在这里赎罪,以求山神的饶恕。我这也是刚来不久,带来的粮食尚能糊口,再过些时日恐怕只能啃树根了。” 温叶庭又接话道:“恕晚辈直言,那部落是因为您才下山去的吗?这山现在变得如此恢诡谲怪,是因为什么呢?” 老者颤巍巍地摸索着坐下,缓缓回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进山来采花,谁知那花却掌握着这座山的灵,一旦花被采摘后,这山体便由上至下逐渐衰退。一开始部落以为是气候的缘由,山顶上的植物才相继凋谢,后来发现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已经种不出庄稼了,他们所居住之处也尽数衰败,其他地方又没法安身,这才不得已下山来,另寻住所。自那以后,这山就变了。后来不知怎的,部落发现恐怕是因为当年我采了那花才导致这山如此凋零,便找到我询问究竟是采了何种花,又让我带上那花回到山中,可无论我们怎么努力,这已经采摘下的花又怎么能再活过来呢?所以,他们便惩罚我留在山中忏悔。” 她听罢觉得百思莫解,“老人家,既然这花是你几十年前采得,又如何能保存至今呢?” “小姑娘,这世间之事纷繁复杂,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只知道这那花苞确实一直如初。” 温叶庭越听越觉着这个故事有些耳熟,悄声对她说道:“你记不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几十年都不败的花苞。” 她沉思了一会儿,蓦地恍然大悟,不自觉喊出口:“韦筠!” 老者听到韦筠的名字,也为之一动,脸上已垂落的肉不自主抖动了一下,高昂问道:“姑娘,你刚喊的可是韦筠?一位公子哥儿,说话细声细气。” 她急忙答道:“没错,正是韦筠。我们是他的友人,他曾告知我们,在蜀州境内遇到过一位老者,当初与他提过起死回生的故事,还给了他一枝花苞,那花苞呈黛青色,犹如刚采摘的一般。” 老者有些激动,连忙唤来她,“既是韦公子的友人,那你且说说来此处干嘛,看老夫能帮上什么忙。” 她望了一眼温叶庭,温叶庭颔首示意。她便接话道:“不瞒您说,我二人前来九鼎圣山,是为了寻一种花,此花名叫回生花。” 老者听罢放声大笑,感慨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当初我给韦公子那花苞便就是回生花的花苞。当时我以为这回生花再也开不了了,便想着给韦公子留作纪念也罢,反正在我手中毫无用处。没想到造化弄人……” 两人一听这话,顿觉果然是绝处逢生,追问道:“老人家,那你现在还有回生花的花苞吗?可以的话你把这花苞给我们,我们帮助你逃离这里,你看如何?” 老者面露难色,回道:“姑娘,不是老夫不想帮你,当初我就采得两株,一株给了韦公子,另外一株被这部落拿走。当时百般尝试未果,首领便一怒之下将那已经百般摧残的花苞给折断了。所以现在你最好是赶紧联系上韦公子,看他那株是否尚在。” 温叶庭接话道:“好,多谢老人家。不过倘若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助你下山,明日天一亮便可出发。” 老者急忙谢道:“你们都和韦公子一样,是好人呐!但是姑娘,我可得提醒你,这花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绽放的。当初我告知韦公子说需要用眼泪浇灌,还隐瞒了一个残忍的事实,乃是我后来推断得知的。” 她醍醐灌顶,说道:“哦对,韦大哥先前说过,当初您用眼泪浇灌但是没有成功,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老者咽了下口水,低沉答道:“不知他有没有说过,我父亲为采花从悬崖上摔下来,手中攥着那花苞。这些年我思索了千百遍,想必只用眼泪是无法使那花绽放的,还差一味引子,这引子便是死去亲人的血。” 温叶庭听罢震撼不已,吞吞吐吐说道:“这未免太过狠毒了些……” “没错,你想这回生花之所以能起死回生,那必定是要与上苍一物换一物,一命换一命。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需要眼泪和血液同时浇灌了,或许就是想要告知老天,我可以用自己的命去赎回他的。” 那老者顿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虽说我不知道你们找这回生花是为了救谁,但我想至少得牺牲一人的性命才行。” “这个不难。”花间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又提醒她道,“我的血应该可以让那花苞绽放。” 她松了口气,幸亏花间的血液能有此功效,不然要她为了救温叶庭去杀害一个他的亲人,实在是灭绝人性。 老者没再作声,三人各自散开来歇息,温叶庭坐在花间的身旁,悄声问道:“采采,若真是像这位老者所说,我倒觉得这毒不解也罢……” 她侧身在温叶庭耳畔,低声回道:“傻子,你忘了吗?传人之身,血液可使枯树生花。” 温叶庭拍了下大腿,豁然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睡吧,明日我们下山去,给韦大哥写完信就回锦云城。” 温叶庭点点头,又说道:“你说这世上的事真是讲究一个缘字,当初我们都以为韦筠是被那胡诌给骗了,没成想人家所说句句属实,现在于我还有救命之恩,一切仿佛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而我们就像是那篇章中的一个笔画罢了。” 她也感慨道:“万事固如此,人生无定期。天意如此,乃是幸好。” 幸好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解救温叶庭的法子,幸好温叶庭不用被这改变的历史推向死亡,幸好…… 花间感觉心中石头落下一半,语气轻松地向她道谢:“石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温叶庭的毒一解,我们就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吧。到时若有什么变故,也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她微微颔首,却不知怎的有些害怕那天的到来。又想到花间那些生死未卜的族人,觉得这担子也许还没到要撂的时候。 想着想着,她困乏地在这漆黑的夜中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微亮,二人搀扶着那瞎眼老者,准备下山去。刚走出不到几公里,偃于氏的人便从隐藏着的道路两侧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首领把刀架在自己的肩上,咄咄逼人地说道:“去哪里?今天谁都别想跑!” 温叶庭见状解释道:“首领,我们并无恶意,现在只是想下山去,并未带走这山中的一草一木。” 首领沉重地哼了一声,“就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士,不懂得何为敬畏,害得我部落赖以生存的圣山变成如今这副光景,不得不弃山而去。现在你们当然是带不走什么东西了,因为这山的灵已经被你们这些利令智昏的人给掏空了!你们抬眼看看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老者推开温叶庭的手,上前迈了一步,“首领,此事因我而起,你放他们走吧。”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们谁也别想走!” 话音刚落,首领便让人上前抓捕他们,她灵机一动,高声说道:“且慢!倘若我能让这山完好如初,是不是你就能放过我们了?” 首领轻蔑地笑了一下,“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山已荒凉多年,岂是你一己之力可以挽回的!” 她上前,走到那首领的跟前,笃定回道:“首领,如今这山已然如此,让我小试牛刀也不碍事吧?若是我能做到,那你便信守承诺,放我们下山。若是我实为口出狂言,那你到时再将我们绑了去也不迟。” 首领看着她稳如泰山的样子,倒也被唬住了,心想死马当活马医,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轻笑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不过,我只给你三天时间,那小子也得先让我带走,以免你们耍什么花招。” 说罢指着温叶庭,她自然不愿,回道:“不行,他有伤在身,你若信不过我,大可在此寸步不离地守着。” “人我要,严加看管也是自然,若你不同意,那我们也就少说废话了罢。” 说完首领又跃跃欲试,想要动手。温叶庭赶紧阻止道:“好,我跟你走。” 她听罢回头看着温叶庭,隐忍不发,眼神示意他不要。 温叶庭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身侧,温软说道:“三日后我在山下等你。”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温叶庭又对她劝解道:“没关系,你安心做事,不用担心我,我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首领有些不耐烦,高声喊道:“别磨磨蹭蹭了,若是你真能做到,人我自会安然无事地还给你。但倘若你是信口开河,我看你们就谁都别想离开这山。” 温叶庭拍拍她的肩膀,阔步走到那首领身旁,说道:“走吧。” 她回过神来,对留下看守的人问道:“这雪山的水源源自何处?带我去。” 老者一听,立马劝道:“姑娘,这山的水源乃由山顶流出,要到那山顶必是异常艰难,何况这终年积雪,想必也要花费一些功夫才能准确找到那水源。若没有十足把握,你可得三思啊。” “老人家,要说把握倒也不是十足,可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老者哀叹一声,“抱歉姑娘,连累你们了。” 她摆摆手,又转向部落众人,询问道:“你们谁跟我一起登顶?”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推出来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总角少年,说道:“就他吧,手脚灵活,我们其他人就和这老头一起。” “行,那小兄弟,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说罢她便阔步往山顶而去,那少年畏畏缩缩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声张。 第七十章 义无反顾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雪山之路,尤为艰险万分,萧瑟寒风呜咽,从身间穿堂而过。 离开那部落后,她这才向花间小心问道:“方才我脱口而出,乃是权宜之计,你觉得胜算如何?” 花间笑了一下,随后打趣道:“要是不可行,刚才我就拦着你了。要说用血液来复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这水源想必也不好找,你得小心一些才是。” 她长舒一口气,“能行即可。” 走出几公里远,一路上白雪皑皑。她看那少年脸色有些苍白,脚上的鞋十分破旧,感觉缝补过不知多少遍,隐约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头,便说道:“要不歇会儿吧,我累了。” 少年点点头,随意坐在一块大石上,身体僵直,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手中紧紧捏着一根木棍。 她坐在对面,见他坐立难安的样子,试图想与他攀谈几句,开口问道:“小兄弟,你怎么这么小就跟着出来了?” 少年听罢愣了一下,也没有抬头,手不住地按着那木棍,青涩回道:“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从此我无依无靠,但部落又不养闲人,所以我不得不跟着那些大哥四处谋生。这次因为说要抓捕你们,部落倾巢而出,我也免不了便一同上山来了。” 这一席话,虽说是意料之中,但听起来还是相当刺耳。 要说这盛世之下,依然是众生皆苦,只是这苦楚各有不同罢了。 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稚气未脱,却已经是孑然一身,她又温婉问道:“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养活自己?”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替他们跑跑腿,高兴的话便赏我几口饭吃,我也不能奢求别的了,毕竟他们也过得并不富裕。” 听罢,她从包里拿出几块白面烧饼,递给那少年,说道:“走了这么远的路,吃点东西吧,我带了很多,够咱俩吃几天的了。” 少年先是摆手拒绝,盛情难却,又忍不住只接了一个,揣进怀里,谢道:“多谢姐姐,我现在不饿,留着下次吃吧。” 她又把手上剩下的一并塞给他,说道:“不用留,这里还有很多,你现在正如马驹一日千里,不多吃点怎么行?” 少年看着自己手中的饼,不由得眼角湿润,回道:“我是想留着下山后再吃,以后要再想吃到这样精细的干粮,恐怕很难。” 她于心不忍,允诺道:“不用担心,等这山恢复如初,你们便可以再搬到山上来,靠山吃山,种点粮食养活自己。” 少年听到这话,有些激动,问道:“姐姐,你真可以做到吗?我原先听我爹说过,他小时候还住在这山上时,虽说谈不上丰衣足食,但自给自足没有什么问题。你别看这山现在犹如死灰,其实几十年前也是生机盎然。” 她望着远处的山顶,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能否成功,但会尽力而为。” 少年笑了一下,露出尖尖的小颗虎牙,“我年纪尚小,分不清好坏,可我感觉你不是坏人。他们都说你们要把这山给彻底毁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也看着他笑道:“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我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毁掉这山?那位老人家也是无心之举,并不知自己的一个举动会导致这么大的后果,不管怎样,他也算是得到了惩罚。” 少年没再作声,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姐姐,走吧,不然天快黑了。” 她听罢随手抓起一把杂草,绑在那少年的鞋上,试着盖住那破洞,叮嘱道:“将就一下吧,等咱们安全下山了,我给你买双新的当作酬劳。” 少年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姐姐,山下没这么冷,我这鞋还能穿。” 她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言,继续往前方走去。 两人行至一处开阔地带,看见有七零八落的房屋,想必是部落先前所留下的,便决心在此过夜。 不过这些房屋年久无人居住,屋内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风吹进来就迷了眼睛。好在屋内还有些干燥的柴火,她生起火来,烤上饼,少年出门去采雪化水喝。 没过一会儿,她听见一声惨叫,立马冲出去,见屋外出现一个大坑,那少年掉了进去。 她急得赶紧回去拿绳索,只见那少年不断往下陷,只留个上半身在外。 跑到那坑附近,她将绳索使劲扔向少年,他挣扎着好不容易抓住了那绳子,用力一扯,一个踉跄,差点把她带下去。 于是她立即抽出袖剑插在雪里,直达地底,这才稳住重心,慢慢拉他上来。 少年惊魂未定,浑身已经湿透,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随后转头对她嗫嗫嚅嚅说道:“多谢姐姐……” 她扶起他往屋内走,等他坐在火堆旁,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其他屋子里有没有干衣服。” 少年赶紧阻拦道:“姐姐,天黑了看不清路,万一又遇到那地坑怎么办?我无碍的,烤烤火就好了。” “没事,别小看我哦,姐姐会轻功,要是遇到地坑,咻地飞一下就好啦。”说罢用剑做了一个飞行的姿势,逗得少年笑了出来。 她便往外走,屋外漆黑一片,只隐约能看到雪地中映射出淡淡的光,她小心踩在雪上,脚底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她又接着走了几步,到了一处屋子,点起手中的烛火,翻找起来。 看来这部落临走时还真是下了决心不会再回来了,这屋子里什么也没留下,柜子里空空如也。她只得放弃,继续往下一个屋子走去。 不停歇地去了几个房屋,终于找见一件厚厚的靛青色棉袄,面上已经被虫蛀了几个洞,不过好歹比那少年身上的厚上许多。又倒腾出一双旧布鞋,上面满是灰尘,她拍了拍,看上去还能穿,便一起带上回去了。 不知不觉间,她竟耽误了半个时辰,再回到那屋子,少年已经昏昏欲睡,但还是感觉冷,所以将自己的身体卷起来,不住地颤抖。 她上前拍了下他,把衣服鞋子递给他,说道:“小兄弟,换上吧。” 少年这才睁开眼睛,嗓子干哑地回道:“辛苦姐姐了。” 她便又退回屋外,打算等他换好再进去。 结果那少年动作异常缓慢,冻得手有些不受控制,许久才微弱地喊了一声。 她进屋去,看见那衣服大了许多,松垮地搭拉在少年的肩上,袖子也已长过手腕,遮住了手。 便拿出自己的袖剑,想要将那袖子斩断一截,少年见状大惊失色,喊道:“姐姐,饶命!” 她噗嗤一声笑了,回道:“你别紧张,我不是要杀你,我看你袖子太长了想帮你弄短一些。” “哦,吓死我了,无妨,这样也挺好的,我手就可以放在里面,暖和多了。” “行吧,”她收起袖剑,坐在一旁,把烤好的饼递给他,“吃点东西睡觉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启程。” 少年接过那饼,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屋内顿时灰尘四起。他抱歉地揉揉鼻子,一脸歉意地说道:“姐姐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她探身上前,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得很,便摸出一颗丹药给他,嘱咐道:“你发烧了,把这药吃了。” 少年把药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番,皱起了眉头,嘴巴也不自觉朝下,显得愁眉苦脸的。 “怎么?怕我毒死你啊?” 他赶紧摇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姐姐误会了。只是我从小就害怕吃药扎针,看见药就头痛罢了,我这就吃。” 说罢便仰头将那丹药送进了嘴里,随后被苦得脸都皱在了一起,露出上牙龈,吐舌头抱怨道:“太苦了……” 她被他那苦不堪言的表情给惹笑了,“你们这些男子怎么回事,扎针也怕,吃药也怕,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少年也跟着嘿嘿笑了一下,嘀咕道:“姐姐,还有谁是这样的?” 她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喝道:“大人的事,小孩别问,知道得多了小心被割耳朵。” 那少年便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说:“我不问,也不听,姐姐不要割我的耳朵。”语罢便狼吞虎咽地吃下那饼,转身躺下睡了。 她听完这话,想起温叶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燃烧的柴火,那火苗好似上蹿下跳的烟火,点在她的心间,绽放在她的枝头。 耳畔响起花间的声音,“不知道温叶庭去到那部落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她一愣,居然不可控制地脸红了,懊恼道:“该不是花间知道自己在想温叶庭吧?” 想完这句话,她扶住额头,又叹了一声:“糟糕,心声说出来了,这下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那边传来清亮的笑声,花间仿佛在她面前那般,言笑晏晏地戏弄着她。 她觉得又丢脸又尴尬,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随后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道:“上天对我不公啊,我想什么呢花间全知道,可花间想什么我却不知道。” “我想什么还不简单吗?”花间反问了一句。 她用手撑着脸,盯着那燃烧的火焰,鼓起勇气问道:“花间,我还确实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你就真的不怕我喜欢上温叶庭,然后不把他还给你了吗?” 问出这句话,她的心俨然狂跳不止。虽然花间曾说过希望温叶庭的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不管是谁都好。可设身处地地想,若是她,恐怕做不到如此。 花间沉默了半晌,缓缓回道:“坦白讲,我不是没有怕过。可事已至此,如果我没有办法再爱他,那我希望能有人替我爱他。因为在我眼里,温叶庭,就该是被爱着的。所以我曾祈祷过,假如我消失了,你能够留下来陪他。但后来我明白,凡事都不能强求,原先是我太想当然了。” 说完花间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义无反顾地说道:“不过,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成全便是我的答案。” 听完这话,她久久不能平静,随后将那撑着脸的手放在胸口,感人心脾地回了一句:“花间,你也该是被爱着的。” 第七十一章 天心更明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清晨,她醒了过来,见天已大明,起身去喊那少年。 他惺忪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穿上那大了不少的鞋子,提着往门外走去,看见昨晚他掉进那大坑,在茫茫雪地中显得分外乍眼。 她收拾了下行装,走到门外,“你没事了吧,那我们出发。” 少年点点头便跟了上去,两人又继续朝着那山顶攀登。 行至山顶下,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四周除了雪,已荒芜一物,她趴在地上,静静听是否有水流的声音,但无奈被雪掩盖得太深了,始终听不得一点声响。 少年便也学着样子,趴下来听,他听到此处没有又往前换一个地方。 她在背后喊道:“别着急,小心一些。” 少年回过头来颔首示意,走到一处突出的雪下面,观察那雪的样子像是底下埋着一块巨石。 他趴下来,静默听着那地底下传来的声响。好似那地底下已被冻住,什么也没有。他失望地站起身来,朝那处踢了一脚,倒把自己的脚给踢疼了,痛得嗷嗷直叫。 她见状上前责怪道:“都说了让你别急,这下好了,疼吗?” 少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没敢说话。 这时,只见被少年所踢的那处,覆盖的雪纷纷掉下,露出一小块石头的表面,那石头上居然还残留着一些看似青苔的东西。 她用手捻住那青苔,看了一下,觉着有些蹊跷,便蹲下身来,用袖剑挑开石头面前的雪,只见下面还有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也都有些青苔的残骸。 “这下面可能有水源,才会生青苔。”花间嘀咕了一句。 听到花间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干脆用手往下挖了几寸。 少年看她如此急切,便也蹲在她身边跟着一起挖。两人手已被冻得不能动弹,挖了好一会儿,一条细细的水流总算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乐不可支,赞许地拍了下少年的脑袋,说道:“小伙子,你立大功了。” 少年乐呵呵地笑了一下,两人又继续孜孜不辍地往下。那水流便全然出现在她们眼前,好似一条银河,在光的照耀下微波粼粼。 她转身对那少年说道:“你去那边帮我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水源,我再研究一下。” 少年起身朝那边走去,见他已走远,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了那水流中。 滴了好一会儿,感觉有些吃力。她收起手来,拿出金疮药止了血,用布包扎好手指。 少年在那处喊道:“姐姐,这边没有,想必就是那里了。” 她站起身来,觉得有些眩晕,俯身靠在那石头上,“好,我这边完事了,下山去吧。” 少年觉得有些疑惑,“姐姐,你做了什么,怎么这就好了?” 她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还记得我昨晚怎么说的吗?” 少年赶紧捂住耳朵,大声回道:“我不问,也不听,我要我的耳朵。” 说罢又看了一眼她,关切道:“可是姐姐,你的脸色好像比刚才差了不少。” 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那可不,我这施了法,能不消耗一点法力吗?快扶着我,我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少年更是诧异,搀扶住她,感叹道:“原来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法力啊……” 她笑了一下,心想道小孩子就是好骗。又吩咐道:“下山之后不要告诉别人发生了什么,否则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要小心耳朵。” “不说,不说!”少年赶紧急促回道。两人便往山下走,这下山比上山可容易多了,不一会儿就到了昨夜落脚之处。 她坐在屋内,让少年出门去打点水,自己则又开始清理伤口,重新敷上了药,闭目养神,竟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见少年已点起火,烧上了热水,在一旁小憩。 她想喝点热水,便伸手去拿那铁壶,手指使不上劲,差点将铁壶碰倒。少年被声音惊醒,连忙帮她倒水,一边说道:“姐姐,你手怎么受伤了?” “刚在上面想必太用力了,后来才发现手指被划破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我们吃点东西上路吧,明日还得赶到才行。” 这雪山的白日格外短暂,眼见不一会儿夜幕就将降临,两人寻了一处避风的小山洞躲了进去。她很快就睡着了,梦里看见此处漫山遍野开满了花,少年在花中肆意奔跑,回过头来朝她天真一笑。 等她醒来,洞外已经阳光明媚,少年靠在墙上睡得很沉,她起身往外走去,只见周遭的植物根部染上了淡淡的绿色,她低身下来仔细查看,确是无疑。 她兀自地笑开了花,心底感慨道:“这下总该是否极泰来了罢。” 少年随后也醒了过来,见她已经不在,急忙穿上鞋出来找她,见她正蹲在地上,背影看起来十分闲适。 他走到她身旁,看见那植物有了生机,欣喜若狂,语无伦次说道:“姐姐,这……这是不是说明……太好了……” 她回过头来对他颔首示意,随后又望着远处的山脚,轻快说道:“走吧,该是去交差的时候了,也算是不辱使命。” 两人脚下生辉,走路都有了气力,一路欢声笑语地往山脚处走。 过了几个时辰,远远看见了那老者住的木屋,她朝那处挥了挥手,又想起老者眼瞎了看不见,便又喊道:“老人家,我回来了!” 老者听见声音往上看,那部落的人在四周懒散地坐着,也跟着朝这边看。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老者身旁,少年欣喜地说道:“老爷爷,你可以回家了。” 老者听罢不能自已,伸手摸索着拉住那少年的手。 “此话当真?快说说现在四处什么样了。” 她轻声回道:“这里现在还没什么变化,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截然不同了。不信你让那部落的人往上走走,上方的植物已经复苏。” 部落的人听罢瞠目结舌,其中一人说道:“我去看看。” 说罢往上跑去,没过多久,便高声地朝下喊道:“是真的!是真的!” 大家都心花怒放,互相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少年便大着胆子建议道:“哥哥们,那我们是不是该下山去告诉首领了,也好放他们走。” 众人此时心满意足,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便带着她们一同往山脚下的正门去。直至夜半之时,一行人才终于抵达山脚。其中一人赶回通风报信,其他人便跟随着往首领的住处而去。 偃于氏听闻此消息,大为震撼,反复向那人确认了好几遍,见她搀扶着老者进门来,又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办到的?” 她恭敬答道:“首领,只是上天垂怜罢了,至于其他的乃是我家族绝学,不便详说。现在这山已重新有了灵,虽说达不到物阜民康的程度,但回归最初的状态不成问题,你们择日便可归山回原。这老人家现在已垂垂老矣,事情既已解决,你便放了他吧。还有……他人在何处?” 首领倒也心领神会,示意身旁一人去带来温叶庭,对她说道:“我偃于氏虽是粗鄙之人,但也言而有信,今日你如约而至,我便也不再刁难。我看他年纪尚轻却萎靡不振,兴许确实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到这雪山来。当初多有得罪,你们快走吧。” 此时温叶庭来到堂中,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好似消瘦了许多,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她却回过身来,看他毫发无伤的样子,浩气长舒,对偃于氏谢道:“多谢首领。” 说罢她拉着温叶庭,扶着那老者一同往门外走去,少年则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温叶庭察觉出来,回过头来对那少年说道:“小兄弟,你跟着我们干嘛?” 她也顺势回头,“怎么了?你有话要说?” 少年扭捏着,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叶庭愣了一下,看着她。她想了一下,不便透露花间的名讳,打趣地回道:“姐姐名叫石径悠。” 少年兀自跟着念了一遍,后又欢快说道:“我叫偃于秋,姐姐,你可要记住我的名字。” 说完便快步跑开了,她觉得有趣,低头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温叶庭一惊,拉住她的手臂,“等下,这是什么情况……这小子愣头愣脑的,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她放声大笑,调侃道:“温叶庭啊温叶庭,连小孩子你都不放过吗?他哪里懂得这些,就是觉得我这个姐姐善良又可人罢了。” 温叶庭又鼓起脸来,骂道:“这臭小子趁人之危,改天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他,非得教育他一下不可。” 老者听罢咳了几声,温叶庭才反应过来失态,“不好意思啊老人家,让你见笑了。” 两人便把那老者送回了家,正欲告辞,老者喊住她,“姑娘,恕老夫多嘴,请问你与唐闺臣有何关系?” 她听到这名字有些惊讶,这唐闺臣不是花间的先人吗?她急忙回道:“你怎么知道唐闺臣的?” 老者笑眯眯地解释道:“姑娘不必紧张,唐闺臣乃是我祖父的师祖,后来我祖父无意与外族人通婚,为了帮扶夫人娘家就离开了族群,到了此处。” 她听罢接话道:“原来是前辈,难怪老人家会知道回生花,想必你祖父离开时族群还一片祥和。” 老者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没见过祖父,父亲在世时,也仅是听闻过一些只言片语,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我们已离开族群多年,早已泯然众人,自觉势单力薄,便也就没再深究。现在想来,甚是惭愧。” 她安慰道:“无妨,我们大仇已报,往事尽矣,还看今朝。” 老者点点头,又继续嘱咐道:“哦对了,先前我所说那回生花,绽放后形似眼泪,花瓣如洁白之雪,花蕊呈蔚蓝色,你可记住了。” “好,多谢前辈提醒,那我们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罢二人迎着月光,朝天心更明处而去。 第七十二章 久别重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两人坐在客栈的房里,正盘算着给韦筠书信。 温叶庭见她左手指包着,心疼问道:“采采,你手是为了滴血划破的吗?” 她点点头,开始仔细地研磨,又把笔递给温叶庭,他便奋笔疾书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温叶庭写完书信,看她满脸倦容,“我去打点热水,你洗洗便睡吧。” 语罢出门去唤店小二,提来一桶热水放在门口,转头正准备去唤她,却见她已趴在桌上进入梦乡。 温叶庭便沾湿了脸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由眉间到嘴唇,细致又小心。 随后将她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把她受伤的手指缓缓挪进被窝。看着她熟睡的面庞,温叶庭悬心落地,心想道,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罢。 第二天辰时,她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在动,便睁开眼来,见温叶庭正一丝不苟地帮她换药,一边说道:“弄疼你了吗?我起来看到你手上的布掉了,想着重新给你包扎一下,许是我下手重了。” 她摇摇头,慵懒地回道:“不疼,就是你确实包得有些丑。” 温叶庭笑着看了一下她,低沉说道:“你还说呢,你对自己也挺狠的,我这才知道伤口划得这么深,我怎么包都包不好,当时一定很痛吧……” 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划深一些,血流得太慢,万一被那小兄弟发现了不就糟糕了。” 温叶庭有些深沉,坐在她身旁,婉转说道:“我看那少年的衣服鞋子都大了许多,想必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恍然大悟道:“遭了,差点忘记了,我还得去给他买鞋呢。” 说罢便赶紧起身穿上衣服,温叶庭嘟囔道:“什么啊,采采都没给我买过。” 她着急地拉上温叶庭,“都买,给你买两件,行了吧。” 两人便前往布庄替偃于秋置办行装,温叶庭表面上倒是闷闷不乐,实则也替他挑了许多,连自己的那份也一并让了。双手拎得满满的,顺道去了一趟酒楼,向桑禾道谢以及辞行。 她唤来桑禾,从腰间摸出她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桑禾姑娘,多谢你那日带我们上山。这把匕首赠与你,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可用来防身,当是你帮我们的谢礼了。” 桑禾连忙摆手道:“这可如何是好,要说帮,你们帮我更多,这我是万万不能要。”说罢又把匕首推了回去。 温叶庭也接话道:“桑禾姑娘,你就收下吧,这匕首又不是什么值钱物件,权当是萍水相逢留下一点念想罢了。我们今日就要离开此处,不知往后是否还能再见,愿君珍重。” 桑禾便也不再推辞,将那匕首紧紧攥在手中,“我飘摇一生,万没想到能遇得二位,也算是这凉薄人间给了我一点暖。你们一路小心。” 二人便又向那部落所在之地走去,还未行至庭院,只见偃于秋正往何处去。她叫住偃于秋,他听到花间的声音便笑了开眼,“姐姐,你找我吗?” 温叶庭把提着的衣服塞到偃于秋的手中,偏过头去没说话。 她指着温叶庭,对偃于秋说道:“温叶庭哥哥给你买的,拿着吧,当初我答应过给你的酬劳。” 偃于秋看着自己手中琳琅满目的东西,有些哽咽地说道:“谢谢姐姐,也谢谢哥哥。” 说罢上前抱了一下温叶庭,吓得他一激灵,又继续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没法抱姐姐,就抱哥哥你表示谢意啦。” 温叶庭被他说得语塞,许久没反应过来该回什么。 她见他气闷的样子,对偃于秋叮嘱道:“等回去山上了,好生生活,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来找你玩。” 偃于秋伤感地问道:“姐姐,这话的意思是你们要走了吗?” “嗯,马上就启程。你若方便,下山时替我们去看望一下那位老人家吧,他伶仃孤苦多年,你偶尔能陪他解解闷也好。” “好,”偃于秋应允道,“那位老爷爷与我一样,如今在这世上都是形单影只,我明白的……那姐姐再见,我说再见是希望能真的再见。” 温叶庭听罢没好气地呛道:“臭小子,就不跟哥哥再见了。” 偃于秋笑道:“再见姐姐之时,必定也能再见哥哥。” 温叶庭也随之笑笑,三人互相告辞后,她两人便踏上了回锦云城的路程,与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马不停蹄送给韦筠的书信。 又是日夜奔波的几日过去。 当她回到合欢里,却见冬青一如往常地站在门口张望着,见到她们平安归来大喜,说道:“可是找到了那回生花?” 她眯着眼睛点点头,又询问道:“近来朝颜她们可有消息?” 冬青那还未消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低下头叹了口气,“没有。候王爷已将整个蜀州翻了个遍,却未发现她们的踪影,也没有人来送信。哦对了,韦筠派来的亲兵昨日也到锦云城了。他们本是奉命去秦都与蜀州边界护送朝颜她们的,但到了边界之处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觉得不对劲,索性就往蜀州一路找寻,一直抵达锦云城才知朝颜她们已然失踪。” 她眉头紧蹙,喃喃自语道:“难道朝颜她们只是藏起来了?可若是她们无事,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花间……” 众人回头一看,乃是夕颜,她戴着斗笠,一只手掀开一角面纱,露出一小半脸,那手上还有浅浅的刀疤。 看到夕颜,大家都有些意外。她连忙迎上前去,只见夕颜眼中含泪,垂眸好似在啼哭,她便明白许是出事了。 还未等她开口,夕颜环抱住她,含着的泪也顺着往下滴落,在她看似饱经沧桑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 这还是她认识夕颜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示弱的一面,往常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夕颜在此刻有些陌生。 她拍拍夕颜的背脊,安慰道:“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吧。” 见此情形,不好的预感已经在大家心中蔓延开来。 待夕颜坐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讲与众人听。 “也就是说,是陶玄驹带走了她们?”冬青接话道,这个结果倒是并不出乎意料,只是大家都想不明白陶玄驹为何要如此。 夕颜颔首,脸色苍白地回道:“当时他先是带走了姐姐,随后我强撑着跟了一段路,发现姑姑她们也被抓走了。我本还想继续跟踪下去,可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被路过的农夫救治后,昏睡了三日之久才得以苏醒。我害怕陶玄驹暗中还在监视我,所以我一开始没敢轻举妄动。后来听闻候王爷在全蜀州搜查我们的下落,但我谁都信不过,就自己孤身前来锦云城了。” “这陶玄驹既然将人带走了,为何迟迟不送来消息,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很纳闷,陶玄驹的一系列行为都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温叶庭突然回忆起什么,又向夕颜问道:“夕颜姑娘,此次陶玄驹带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是同上次一样有不明身份的官兵吗?” 夕颜也如梦初醒般,急忙答话道:“是山匪!” “陶玄驹幼年时是在土匪帮长大,可能他找了以前那些人帮忙。这样的话,或许找到这些山匪便能知晓陶玄驹的下落。”冬青解释道。 “好,我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候王爷,让蜀州各地的官府多加留意。”温叶庭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夕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向她问道:“他的毒解了?” 她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还未,不过好在解毒的花找到了。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夕颜也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随意地用衣襟擦了擦嘴角,缓缓问道:“此话怎讲?” 她饶有兴趣地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韦大哥给我们讲过那关于起死回生的故事?” 夕颜“啧”了一声,又露出那熟悉的嫌弃表情,轻率地回道:“那傻子?这种傻事我当然记得。” 她摆手,嘴角上扬,轻笑道:“你以后可不能再叫他傻子了。韦大哥所说的确有其事,我此次前去凤仪县遇到了那老者,他给的花也确实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已经写信告知韦大哥此事了。” 夕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双眼鼓得圆圆的,久久说不出话来,还好自己刚才已经将茶水咽了下去,不然恐怕此刻即将喷涌而出。 冬青听到这话也觉得惊奇,“也就是说咱们苦苦搜寻的回生花其实一早就在韦筠的手中了?” 她点点头,有些苦涩又有些庆幸。要说造化弄人,但好歹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给了温叶庭,也给了她一条出路。 如今她只希望一切顺利,那回生花能够成功拯救温叶庭,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夕颜的神色也柔和许多,开口说道:“今后我再也不嘲笑那傻子……哦不,韦大哥了。我猜,若是他知道那花真的能救人一命,想必也会觉得扬眉吐气。” 说完她低眉垂眼,羞羞答答地笑了。 第七十三章 迷雾重重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上枝梢,四周静得仿佛只能听见雪飘落的声音。朝颜同族人们被关在此处已经多日,陶玄驹除了派人按时送来餐饭以外,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朝颜一直想不明白,陶玄驹将她们囚禁,却又始终不表明自己的意图是怎么回事。 可她连自己到底身在何处都不知。她曾暗中观察过,这里时常会飘落鹅毛大雪,必定是个严寒之地。 她也不知道其他族人怎么样了,自从被带来这里,她们便被分开了,似乎是每个人单独被关押着。 在无尽的等候中,她仿佛变成了风雨不透的密室,心中免不了担忧,可却又不知该从何突破。 其实陶玄驹也不理解,自从回到这里,他除了收到待命的指示外,再没有多余的消息传来。 这日,总算是来人让他去领命了。 那人依旧斜卧在榻上,病怏怏地抬起手在翻阅什么,眼眸低垂,像是星光落到地。 “公子,不知您是否有何吩咐?”陶玄驹叩道。 那人咳了一声,坐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陶玄驹的面前,抬眼看着他,低声却又肃穆地说道:“你可知整个蜀州都在搜捕你?原先为何不告知我秦都与这个族群有如此深厚的关系?” 陶玄驹鬓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在这严寒之时属实不应该,可他近来见识到了面前这人的狠毒,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恐惧。 “公子恕罪!我原以为秦都只是在调查王淼时被这个族群利用了,况且秦都一直以来与王淼所谈条件都不曾提及这个族群,所以属下并不知他们关系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那人上前扶起他,又稍显轻柔地回道:“我看蜀州这么久一直未曾放弃过对你的搜捕,我只能改变原先的计划了。事到如今,得想个办法转移蜀州的视线,不然若是他们穷追不舍,追查到我身上,到时候陪葬的就不只是你我而已这么简单了。” 说罢他轻轻饮了一口茶,好似他说的话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谈而已。 可陶玄驹却已听出他的话中之意,要想蜀州放弃,不就只有一条路吗? “公子有何吩咐不妨直说,属下万死不辞!”陶玄驹双手抚地,却不自主颤抖了一下。虽说他不曾惧怕过死亡,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那人眉开眼笑地回了一句:“这说的是什么话?动不动就说死,真不吉利。” 陶玄驹大气不敢出,低着头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背。 “你尽快赶回蜀州吧,想办法以假乱真,让他们误以为这个族群的人都已经死了。一旦蜀州不再插手此事,我们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听到这话,陶玄驹浅浅松了口气,若是自己部署周全,兴许还能逃出生天。他又转念一想,小声建议道:“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全部都作假,恐怕很难骗过他们。” “那便由你带一个人去吧。”那人长袖一挥,陶玄驹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那个被选中的人,正是朝颜。 朝颜迷迷糊糊地倚靠着床沿休憩,双手双脚因长时间的束缚而变得酸疼不已。忽然她听到门被重重地推开了,陶玄驹带着人蒙上了她的眼睛。 “去哪里?”她大声地呼喊着,却没有人回应。 “我的族人呢?”她感觉到好像只有自己的声音,又一次发问,却依然无人作答。 许久,她被推搡着上了一辆马车,可四周仍然空无一人,她摸索着想要往外逃,却被陶玄驹的长刀架在了胸前。 “我劝你最好识相点。”陶玄驹冷冰冰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族人都在何处。”朝颜抵住他的刀,言辞恳切地回了一句。 “她们在别的马车里,你不会认为我蠢到让你们待在一起吧?” 听到陶玄驹这样说,她以为陶玄驹这是要带她们去见他口中的那位公子。总算是可以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了,想到这里她暗中叹了口气。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朝颜只听得见不停行进的马车轱辘声,最终不敌困乏睡了过去。 而在锦云城中,她正焦急地等待着韦筠的回信,听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上前打开一看,却是候王爷派来的人。 她有些欣喜,连忙问道:“可是朝颜她们有消息了?” 夕颜一听也提起了劲,接话道:“我姐她们在哪里?怎么样了?” 那小厮拜了一下,随后赶紧解释道:“大人别着急,确实有些消息,但不是关于朝颜姑娘她们的。而是……” “是什么啊?你快说呀!”夕颜显然等不及,语气略带急躁地又问了一句。 “我们近来一直在搜寻夕颜姑娘所提到的山匪,昨日发现有个山匪的聚居点被大火烧尽。寨子上下几十人,无一活口。”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温叶庭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会?若是官府所为,必定不会如此行事。” 她想了一会儿,低声自语道:“那会是寻仇吗?或许这个寨子的山匪平时烧杀抢掠的坏事做多了,被人找上门来灭了口。” 那小厮叹了一声,“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这一切过于巧合罢了。此山寨距离交界之地甚远,按理说不会贸然跑到别人的底盘上去,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未深入调查他们。可据走访,自从朝颜姑娘她们被捕后,这个寨子的人也随着消失了,这才引起我们的注意。结果去到那处发现,整个寨子的人不是消失了,而是死了。靠近交界之地的山寨反而一如往常,我们伪装后进行了探查,并未发现有人参与过那晚的事情。”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排除嫌疑的山寨只有这个,而这个山寨却又恰好在事情发生后被人灭了口。” 她说完这话,众人都觉得事情听起来确实有些蹊跷,想到唯一的线索又断了,不免心生忧虑。 那小厮看出她们的焦灼,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在收殓的时候并未发现疑似陶玄驹和朝颜姑娘她们的人,大人暂且放心。” 她微微颔首,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那小厮见状便退下了。 夕颜耷拉着脑袋,如同发不出声音的军鼓,垂头丧气地说道:“会不会是陶玄驹下的手,为了不让他们暴露自己的行踪?” 随后冬青心神不宁地回道:“不对,依我对陶玄驹的了解,虽然他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人,但他对那群山匪倒算得上情深意重。我早些年同他共事时,还听闻正是在他的庇护下,那个寨子才得以横行霸道多年。” “那会是谁呢……”她不自觉念出了声。 往常她以为王淼已经是穷凶极恶之人了,却没想到如今在陶玄驹背后的人才是防不胜防。 “看来必须得找到陶玄驹才能揭开这一切。到底是谁指使他掳走你们的族人,又是谁给我下的毒……” 温叶庭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激动得青筋突起,在他瘦削又惨白的脸上衬得格外显眼。 她没作声,她心里明白温叶庭对中毒一事耿耿于怀,可她又何尝不是? “我先去御花台了。”她站起身来往外走。 刚走出大门几步,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 她听出来那是江宁的声音,在此刻却显得熟悉又陌生。 回过头来,只见江宁埋着脸,好像不敢看她似的,脚尖还不停地踟蹰着。 看到江宁的模样,她一脸错愕,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嘴怎么都张不开,两人只得各有心思地站着不动。 半晌,江宁开了口,低声问道:“我听阿婉姐说你有些时日没去御花台了,想来问问有什么我帮得上的。” 她走近了一步,却见江宁有些不自在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止住脚步,故作欢快谢道:“哦说起这个,还得感谢你给我送来那书,帮了我大忙,事情都解决了。” 江宁听到这话轻轻笑了一下,但转瞬又有些惊讶,小声嘀咕道:“不是不让他说是我送的嘛……” 她疑惑地“啊”了一声,看来是温叶庭擅自告诉她那书是江宁特地送来的了,而江宁自己并不想让她知道。 江宁又抬起头,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这书没什么用,白白耽误你的时间罢了。” 她看着这样的江宁,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所以州主,哦不,王淼是你杀的吗?” 她没想到江宁话锋一转,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是。” 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果断地回了一个字。 江宁睁大了双眼,抬头望着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虽然这个回答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亲耳听见还是有些不能坦然接受。 见江宁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便兀自说道:“我来锦云城便是向王淼复仇的,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隐瞒身份,确是我的不对。” 江宁听罢又低下头,“要说不对,我的错更多。王淼他让我把你的动向一一向他禀报,我迫于他对我家的恩赐,只能照办。要不是我,你的身份应该不会暴露……” 她又走近了一步,此刻江宁却没有再后退。 “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她安慰了江宁一句,想到王淼当初说的话,继续说道,“王淼曾说过你后来为了保护我对他撒谎,你又帮过我那么多次,就算功过相抵,我哪里还有责怪你的道理呢?” 江宁听到这话,心中轻快不少,长舒一口气。 “那之前你晚上偷溜出去其实也不是为了照顾姑姑吗,姑姑她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吗?” 她没想到江宁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答道:“倒也不全是,因为你也知道的,王淼也在暗中追击我们,所以我出去是为了帮姑姑她们对付他。” 江宁听罢点点头,但又显得有些犹豫,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无法接受的是我既背叛了我们的友情,又促使了王淼的离世,两两相加我感觉很难原谅自己。” 她婉转地望着江宁,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人各有命,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没有做错什么。” 江宁一时征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显得无所适从的样子。 她又继续说道:“江宁,若你还愿意,大可再回到御花台。” 江宁默默颔首,她便转身往御花台走去,不曾回头。 第七十四章 镜花水月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万家灯火起,月落庭院深深。 温叶庭近来总觉得不安,如今解毒方法已有眉目,倒也能静下心来盘算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找到冬青,开门见山问道:“前辈,你原先说我中这落花流水是要倚仗花香才能下毒?” 冬青点点头,转瞬又低下头,浅浅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不瞒你说,你中毒之后,花间仔细回忆过你们在锦云城时所闻过的花香。可传人之身百毒不侵,或许她同你一起闻过,但她并不会中毒,所以这排查起来尤为艰难。” 温叶庭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意外,当初他自己也回忆过,却因为时值腊梅开放之际,而腊梅花香幽延绵长,属实无法判断到底是在哪里中的毒。 可他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人向他下毒,应该还有什么他不曾知晓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为了毒害他。 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不露锋芒,更不曾与人结过怨,实在想不出会是谁在这时突然加害于他。 温叶庭又想起什么,右手握成拳,很紧张地问道:“前辈当初同陶玄驹身边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官兵在若水交手时,可曾看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冬青没想到温叶庭会问起这件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过去挺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为何你会问这个,可是有什么发现?” 温叶庭心潮起伏,神思恍惚地回道:“我当时总感觉那些人随身携带的兵器有些眼熟,但夜里太黑看不真切,我也不敢肯定。回来后反复琢磨,也没想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所以我以为是我看走了眼。但近来陶玄驹行踪不定,办事作风也扑朔迷离,我就想或许那些官兵才是突破口。” 冬青惊叹一声,回道:“哦?这我倒是没想过,我还以为那是陶玄驹早些年为王淼养的兵呢……” 温叶庭微微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不太对劲,若真是王淼的私兵,王淼人都死了,也无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何苦要此时出现惹祸上身呢?” 冬青也陷入了沉思,有些没有底气地猜测道:“也许是他们想帮陶玄驹一起给王淼报仇呢?” 温叶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犹豫着说道:“若是他们对王淼真的那么忠心耿耿,也不会等王淼死后才现身了。早在王淼逃出锦云城时,就应该会召集他们前来了吧。”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在帮助陶玄驹,这人或许还有兵队?” 冬青说出这个结论,不自觉吓了一跳,普天之下能够做到如此的人寥寥无几。 虽然温叶庭早已经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实际上他也不敢妄自猜测,这才来向冬青求证一些事情。 随后他松开手掌,轻描淡写地说道:“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说完他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房中,温叶庭的心绪却难平,此时听得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有些耳熟。 “公子……快开门……累死我了……”渊之上气不接下气喘道。 听到渊之的声音,温叶庭心中倒平静了几分,连忙打开门迎他进来。 渊之话都没来得及多说,自己找到茶壶斟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温叶庭见渊之那猴急的样子,小声嘱咐道。 见渊之豪爽地擦了擦嘴角,温叶庭又接着问道:“你为何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公子,你倒是让我歇口气。”渊之说完拍拍自己的胸口,将行李卸下,揉了揉胳膊,“倒也没有什么大事。陛下一直催促你回都,但迟迟没等到你的消息,打算派人来蜀州探看一番,我这才自动请缨说前来锦云城。” 温叶庭松了口气,坐在渊之的身旁,“那父皇有交代什么吗?” 渊之双手一摊,“当然了,说让你尽快启程回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温叶庭眼色沉沉,有些轻描淡写地回道:“我还能怎么解释?我差点就活不成了。”说完自嘲般笑了一下。 渊之惊得大叫,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跳到温叶庭的面前,急得慌不择言,“公子,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快给我看看……” 短短片刻,渊之的眼中竟含了泪,声音也不住颤抖。温叶庭对他来说不只是主人,更是自小一同长大的伙伴,他没想到自己离开后竟发生了这种事。 温叶庭稳住渊之,拉他坐下,缓缓说道:“渊之,你得改改你这个冒失的毛病。我不还好好地在这里吗?” “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教训我。”渊之也觉得委屈,瘪着嘴。 温叶庭看出来渊之的情绪,郑重回道:“有人趁我不备给我下了毒,但好在找到了解毒的办法,只等着那副药引送来即可。” “下毒?”渊之又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谁这么胆大包天敢给豫都皇子下毒?不过公子,这什么毒还要等药引子来,那岂不是你现在还没解毒。” 温叶庭又简单地给他解释了几句,随后说道:“是谁下的毒现在还没找到。但你放心,你公子福大命大,不会就这么轻易撒手人寰的。” 说完他挤出一个笑容,渊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渊之振作起来,起身去开,看到她的模样艰难地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她见这情形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故意调侃道:“渊之,你这是哭还是笑啊。” 渊之被这话堵得气闷,反过来也打趣道:“石大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作势要去敲渊之的脑袋,渊之满屋子乱跑,一直求饶。温叶庭被他俩那你追我赶的样子逗得止不住笑,悠然地看着他们打闹。 跑了几步她突然想起来正事,站定朝向温叶庭,还白了渊之一眼,喜上眉梢地喊道:“渊之,就怪你给我打岔,我来是想说韦大哥来信了。” 温叶庭得知这个消息,眉眼舒展,略带些紧张地赶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她插着手臂,笑着回道:“他说等安排好秦都的一些紧急要务就立马带着那回生花前来蜀州。而且,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温叶庭有些沉不住气了,还未开口一旁的渊之更是急不可耐,高声说道:“你快说呀……可是有什么变故……” 温叶庭见她喜不自胜的样子,倒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坏消息,便坐定下来,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没再追问。 她弹了一下渊之的额头,“你看看你家公子,多镇定自若。假设要是什么坏事,我还能如此神清气爽地同你们开玩笑吗?” 渊之挠挠后脑勺,小声埋怨道:“我刚来一会儿,就被教训两次了。” 她也顺着饮了口茶,“韦大哥说,当初王淼曾赠与过他一颗丹药,正是我们先前久寻未果的回生丹。” “什么?”温叶庭又欣喜又意外,万万没想到韦筠在无意之中竟获得了这么多灵丹妙药,自己当初竟还笑话他心思简单。 却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罢了。 渊之夜不禁感慨了一声,“虽说我不知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药,但韦公子今后就是我的恩人了,他只要能救我家公子,让我干什么都行。” 温叶庭浅笑一下,伸展了下胳膊,轻松回道:“别说你了,等韦筠到了我得好生感谢一下他才是。”说完温叶庭又想起什么来,“对了,若只是送药韦筠不需要亲自前往蜀州,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朝颜的事?” 她点点头,有些惭愧地说道:“不是我告诉他的。他的亲兵到了蜀州后并未接到朝颜她们,便送信给他禀报此事了。” 还有句话她藏在心里没说,按照时间推断,应当在不久后韦筠即要登基,成为秦都的君主。此时他定当是日理万机,分身乏术,她想着若是自己能够救出朝颜,便不想告诉韦筠让他忧心了。 只是她没料想到,韦筠担忧朝颜到了此种地步,不惜放下对他人来说莫过于天大的江山社稷,也要亲临蜀州。 想到朝颜,她不自觉叹了口气,时间一日一日地流逝,她们却毫无半分音讯,实在是让人束手无策。 温叶庭看到她眉间掠过的愁绪,安慰她道:“等韦筠来了,我们再一同将蜀州翻个遍,定会找到线索的。” 温叶庭说出这话,心里却没有底气。他甚至有些责怪自己,在关键时刻中了毒,害得花间无暇顾及其他。 当初若是自己跟随着候王爷的兵队一同护送朝颜她们,或许今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但他也很清楚,事情既已发生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今后定得万分小心,不再给人可乘之机。 渊之见屋内气氛凝重,也听出事态的严重,也不敢多言,只劝解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公子。” 温叶庭抬头望了她一眼,月色泼洒在她乌黑的秀发之上,两人相视无言,只有月光在说话。 第七十五章 大火已生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不知过了几日,朝颜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族人,只能隐约听到陶玄驹同那些人交谈着什么。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何处,却明显感觉四周的风景与先前被关押的地方有所不同。 她觉得整件事情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想找个机会询问一下陶玄驹,可陶玄驹对她一直避而不见,只安排人每日按时替她送来饮食。 这日夜里,朝颜正打算装病,引陶玄驹前来。却看见外面火光四起,很快就染红了她的眼睛。 “完了!”朝颜不自觉喊出了声,跳到门口往外又探了一探,只见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 而陶玄驹正带着人往外撤退。 朝颜大喊道:“陶玄驹!你干什么!” 陶玄驹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还把大门也关上了。 “不行,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被烧死。”朝颜心中焦急万分,可自己手脚均被捆绑着,又动弹不得。 瞬时间,院落中浓烟四起,呛得她眼泪滚滚而出,她得想办法逃出去救族人们才是。 心底只有这一个念头,气血涌上脑门,朝颜不管不顾地用身体撞击着那被锁着的门,很快她的手臂已经淤青。 可她此时哪里感受得到疼痛,那门框好不容易在门外烈火的烧灼下裂开了一条缝,碎掉的木屑露出一个锋利的尖。 朝颜索性将手放在那木屑上,反手将手腕上的束缚划开了,可因为她用力过猛,手也划开了一道口子,血不停地顺着指尖流下。 她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解开自己的双脚。正向往外冲,那火却跃过门框往屋里钻了进来。 那火光吞噬着她的眼眸,朝颜感到脸庞有些灼热,她捂住口鼻跨出门槛,谁知那掉落的房梁却压住了她的腿。 朝颜挣扎着,匍匐着,艰难地从那房梁下爬了出来。 她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往旁边的屋子里去。这个院子非常小,但果不其然,每间屋子都关着一两个人,门锁依然牢固。 而里面的人却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熊熊烈火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朝颜只能选择离她最近的那个屋子,站在门口,随手拿起地上的石块,往那门锁上砸去,她用尽全力地奋力砸着,一次又一次。 最后她精疲力竭,甚至不惜手也一同击打着门框,可那门却因火焰的肆虐变得越发灼人,烫得她十个手指都有些无法弯曲。 那门却始终打不开,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一边喊道:“姑姑,婆婆,快起来啊……” 火焰已经蔓延到四周,将她团团围住,她不得不放弃开门,试图往大门外跑。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屋子就已经整个被火光遮盖了。 走到大门处,却发现大门也被紧紧锁住了,只能暂且试试轻功了。她刚站定正欲尝试,火焰升起,将她拉了下来,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整个院落都已经被火光吞没。 合欢里,夜深人静。 一阵急如星火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种宁静。 她正在睡梦中,隐约感觉门外人影绰绰,睡眼惺忪地站起身来,披上外衣打开门一看,大家都被吵醒了,站在庭院中。 来者是那位传信的小厮,在这隆冬之夜,他的额头却满是汗水。 那小厮看到她,立即禀报道:“大人,出事了。我们发现了陶玄驹的踪迹,追过去看的时候发现一个庭院起火,那火光灼灼,想必已燃烧许久。好不容易灭了火进门一看……院中的地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姑娘,一旁的屋子里好似还有几位妇人,只是……只是她们的身体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分辨不出来是谁了。” 她差点没站稳,又捏紧披在肩上的外衣,问道:“在何处?带我去!” 温叶庭也想跟着去,刚走出两步,被她拦住,“冬青前辈跟我一起去便是,渊之,照顾好你家公子。” 冬青也点点头,“你身子骨还没好,好生休息才是。陶玄驹既然已经逃了,倒也没有必要再回来自投罗网,放心。”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夕颜的房间,“要叫醒夕颜吗?” 她闷着头往外走,“不必,等我们确认了身份再说。” 她担心以夕颜的性子,倘若那院子里的果真是她们的族人,想必夕颜定会气急攻心,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等去到那院落外,天已大白,四处已经被烧成了断壁残垣的样子,几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并排摆在院子中央。 她探下身,颤抖着手指去抚摸那些人的脸庞,只见她们眼睛紧闭,面目全非。 她有些不忍心再看,只在心底问道:“花间,你可认得出?” 那边却也沉默半晌,缓缓回道:“我……我也不敢肯定。从身形上来看,确实很像姑姑她们。” 听完这句话,她感受到了花间的伤心欲绝,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向一旁的官兵问道:“发现的那位年轻姑娘呢?” 官兵便引她去看,一边说道:“我们简单进行了救治,她还有呼吸但一直昏睡不醒。” 那位女子浑身湿漉漉的,想必是救她出来时,为了降温泼的水。她身上除了水渍,还有厚重的烟尘,毫无知觉地躺在垫好的床褥上。 她上前扶起女子,又小心擦干净脸上的灰,确是朝颜无误,松了口气,心想道:“还好,还好朝颜没事。” 可她定睛一看,朝颜的呼吸相当微弱,身上还有不少淋漓的血迹。顺着血迹,她抬起朝颜的手,发现她的手指血肉模糊,手腕上还有一道不浅的血痕。 她心急如焚,听得花间说道:“石姑娘,试试针刺或者掐压人中。” 她便按照花间的指示进行促醒,又按压了朝颜的胸口。不一会儿,朝颜总算醒了过来,无力地咳了一声,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却是无边无沿的柔弱。 很快,朝颜又闭上了眼。 冬青也来到她们的身旁,见朝颜此状,抓耳挠腮道:“得赶紧找个地方替她医治,我看她这样不只是被烧伤了,很有可能还失血过多。” 她二话不说抬起朝颜,两人寻来一辆马车,将朝颜平躺着放在车中,就近找到一处驿站歇脚。 她坐定后,开始处理朝颜的伤口,撩开那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襟一看,朝颜的右腿好似被什么重物压过,整条腿直愣愣的,皮肤也已被灼烧得红肿一片。 原先那么白皙无瑕的肌肤此时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尽量轻柔些。 但朝颜紧蹙的眉头和额头渗出的汗珠,却在替她诉说着痛苦。 冬青则在一旁替朝颜止血,又探了一下她的脉搏,不住叹气。 半个时辰过去,她累得瘫在床沿边,看着眼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脸的朝颜,不免担忧从心生出。 哪怕冬青没有说,花间也没有说,但她也清楚,朝颜此次受的伤相当严重。 她送冬青出门去休息,见冬青愁容满面,低头不语,顺便问了一句:“前辈,可有什么疑虑?” 冬青压低了声音,犹豫不决说道:“朝颜此次凶多吉少,就算她能活着,但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预想到了朝颜的伤情严重,但却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她刚吐露出这几个字,其他的话还未出口,花间阻止她道:“我一会儿告诉你。” 冬青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房间了。 她关上门,看着躺在床上毫无波澜的朝颜,不自觉手掌收缩,握紧了门框。 “花间,你可以告诉我朝颜到底怎么了吗?”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双眼水光流转,她不敢想要是朝颜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 韦筠,他,该怎么办。 “朝颜不仅吸入了剧烈浓烟造成缺氧,身上好几处伤口也没得到及时救治,让她的伤势重上加重。” 花间的语气虽然刻意保持了冷静,但还是能听出些许胆颤。 “那总归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的吧?你的血……可以吗?” “我的血可以让她一直活着,但要想安然无事一如常人,只能……换血还魂。” “又是换血还魂。”她念叨了一遍,“那不还是一命换一命吗?你的血也总有被抽光的一天……” 那花间岂不是要变成下一个王妃。 她心里想到这个结果,却不敢说出口。 “朝颜同我亲如姐妹,就算用我的血供养她一辈子,我也愿意。”花间斩钉截铁地自语道。 她想到韦筠,又想到朝颜,猛然脑海中冒出来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遭了……” 花间也感应到她的胆怯,追问道:“何事?” 她迟疑半分,又摇摇头,没有回答花间的问题,只喃喃低语道:“不会的。” “我知道了。”花间反倒懂了她的害怕。 两个人已然心照不宣地想到了,温叶庭恐怕活不成了。 回生花对温叶庭来说是最好的生路,那手握回生花的韦筠,在朝颜和温叶庭之中会选择谁呢? 站在韦筠的立场上,答案好像有些显而易见。但她俩却不愿承认,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 只能不断祈祷着,她们会找到救朝颜的办法,一定会的…… 可若是不能,最后又该选择谁呢? 第七十六章 拼死一搏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一觉醒来,身边的朝颜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躺在一侧,脸上没有一丝起伏。 她起身,探了一下朝颜的呼吸,还是那么浅薄,好似她的生命已经快在此刻画上句点,而墨点将要落下。 她小心地将朝颜盖着的被褥掖紧,转身出门寻来附近的官兵。 “现在可有陶玄驹的消息?”她单刀直入问道。 那官兵向她拜了一下,恭敬回道:“已经派人去追击了,候王爷吩咐过,若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来通知大人。” 她点点头,找来一辆马车,同冬青一起将朝颜送回了合欢里。 夕颜此时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们的到来,远远看到冬青坐在马车外,便立马迎了上来。 “前辈,我姐呢?姑姑她们呢?”夕颜眼张失落,又埋怨道,“我居然没有听到夜里的动静,你们也不叫醒我……” 冬青的神色黯淡下来,夕颜一见他迟疑不语的模样便懂个大概了,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马车内听到夕颜按捺不下的声音,探出身子来试图抚慰夕颜,“夕颜,你姐在这里,先别急。” 夕颜听到这话立刻闭上了嘴,让马车继续往前走,等马车停下,她掀开帘子一看,朝颜昏迷不醒的模样映入她的眼眸。 瞬时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强忍着的泪水在此刻决了堤。 当初若不是为了救她,朝颜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夕颜嘴微张,连多余的话说不出口了,只帮着背朝颜进门去。 待把朝颜安顿好后,她便向其他人一一说道情况,众人听后一片沉默,虽然说一直以来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但却也没想到陶玄驹会如此赶尽杀绝。 夕颜脸色苍白,仿佛丢了魂魄在流浪。 “我姐她……冬青前辈,你想想办法啊……”夕颜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喃喃自语道,“姑姑们的身份你们都确认了吗……玉茗姑姑一定有办法……” 说完夕颜崩溃得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不断颤动。 温叶庭见此情形,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踱了几步,来到冬青身旁,低声说道:“前辈,陶玄驹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若是一开始抓捕她们时就没想过要给活路,又何苦等到现在才动手呢……” 冬青拉他走到门外,胡子也耷拉下去,“说到陶玄驹,你得看好花间了。我见她对陶玄驹已经深恶痛绝,可陶玄驹这人揣奸把猾,难以捉摸,我担心她一心为了报仇会吃亏。” 温叶庭颔首,“前辈放心,花间她虽然性格直爽,但绝不会意气用事。” 说完这句话,温叶庭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其实以前的花间在他眼中是温婉尔雅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花间的认知变成了这样。 翌日清早,她正打算前往御花台拿些珍贵的药材回来,好继续研究如何医治朝颜,却远远看见了那个小厮,火急火燎地往她这里来。 “大人,有陶玄驹的消息了。”他压低声音说道,但语气中却有掩盖不住的激动。 听到这话,她显然也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眉眼起伏像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在哪里?” “大人还记得先前被大火烧毁的那个山寨吗?有人在那附近看到他了。” “所以,那个山寨的人果真是他的故交吗?”她自言自语道,又转向那小厮,“我要去找他,还请小哥帮我给候王爷通报一声,借当地的官兵一用,多谢。” “大人言重了,太子殿下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那小厮说罢便离开了。 她转身又回了合欢里,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抓捕陶玄驹。 夜半之时,陶玄驹率领部下在那离山寨不远处的客栈歇脚,一旁的人向他禀报道:“大人,小的已经四处打听过了,这个寨子前些日子就已经被火烧毁了。后来官府的人来过,但据说没有找到是谁干的。” 陶玄驹将手中的长刀握得极紧,愤恨地骂了一声:“继续给我查!一定要找出凶手!” 说完那人便踉踉跄跄地退下了,只留下陶玄驹一个人在屋中惆怅万分。 他本想借山寨躲避一些时日再离开蜀州,却没想到抵达之时,整个寨子上上下下都已葬身火海,只留下无穷无尽的灰烬。 陶玄驹暗地哼笑了一声,自己刚放了一把火,老天却又还了他一把火。 报应吗?报应啊! 可他想不明白会是谁做的,早先为了庇护这些山匪不受王淼的迫害,他才将寨子迁到这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以向王淼证明自己的忠心。 如今,他还是没能护住他们。 陶玄驹觉得心灰意冷,无以自遣。他只是想拼尽全力地活下来,报答山寨的恩情,仅此而已。所以当初王淼用这个山寨威胁他时,他才决定背叛。 可现在山寨没了,他如今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陶玄驹让手下在山寨的周边足足调查了三日之久,却一直没有进展,他只能另寻他处躲藏。因而,他打算去蜀州西部的深山密林处,那里就算被发现也还能有机会借助地势逃脱。 这日夜里,陶玄驹动身出发,刚走出不远。此时传来一阵花香扑鼻,借着那北风直灌心底。 陶玄驹心生警惕,便喊道:“都把面具戴好,屏住呼吸,小心有诈!” 这个味道陶玄驹觉得熟悉,还好吸入得不多,还未深入脾胃,却发现周遭有几人已经倒地。 陶玄驹心知不妙,便命令道:“撤!” 于是众人便一同上马,想要离开此地,刚走出几步之遥,马却被绳索绊住,翻了个四脚朝天,马背上的人也相继落地。 陶玄驹定睛一看,那地上牵起了密密麻麻的银线,想必此处已是埋伏重重。 他起身,想要弃军逃跑,对身后的手下说道:“替我拦住他们。” 众人则持刀转身,呈防御态势。陶玄驹见状,便跃身往小路跑去,还未深入林间,冬青从树下跃下,长剑直指陶玄驹的颅顶。 陶玄驹以刀一挡,后退几步,石径悠则在他身后上前刺了一剑,三人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那边温叶庭和夕颜带着当地的官兵,想要将陶玄驹的部下一网打尽。 陶玄驹见势不对,又想趁乱逃脱,结果从树上落下一张罗网,将他捕个严严实实,那网撒上了绕指柔,他很快便拿不起刀,单膝倒地。 她见陶玄驹已经无力动弹,上前几步,试图用剑抵着陶玄驹的胸口。谁知陶玄驹从袖中射出一支暗箭,她飞速地闪开,那箭却正中了身后的冬青的左肩胛。 冬青顺势倒地,血从肩膀上渗出,滴落在白衣上,显得分外乍眼。 她慌乱中连忙扶住冬青,关切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冬青摇摇头,从怀里拿出金疮药敷上,“无妨,你快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边陶玄驹已经站起身来,用长刀划破了网,正想往远处跑。 她立马追了上去,正觉得奇怪,这陶玄驹怎么中了毒还跟没事人一样。 “许是他早有防备,往年他一直待在王淼身边,有些解药也不足为奇。”花间猜测道。 “那看来是趁我去扶冬青前辈时,他服下了解药。不管了,无论如何,今天他都得死。”她在心底回应道。 跟随着逃跑的陶玄驹,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一旁的丛林。在夜色的渲染上,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着,生怕遭到陶玄驹的偷袭。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引他出来。”她心底想道,于是故意露出破绽,不防备地将背转了一个方向。 不出所料,从她的背后袭来的正是陶玄驹的刀芒。 她俯身下沉,双手握剑抵挡住从她头顶上砍下的长刀。 陶玄驹也使出了全力,将她往下使劲压。 她单膝跪地,膝盖在地上已经摩擦得渗出血痕,手却始终坚韧地抵挡着,一丝也不松懈。 刀剑相交,闪烁的锋芒在月色中好似两条交汇的河流,相会又相离。 陶玄驹感到吃力,他也没想到她竟可以在如此高压之下坚持这么久,于是又狠了下心,用力再往下。 她见陶玄驹的手背青筋暴起,也知陶玄驹的力气已然全部使出,便暗地里给自己鼓气。 “我不能输。” 于是她索性用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膝盖生生地在地上开出了一条道,侧身从陶玄驹的长刀下滑走,起身让陶玄驹落了个空。 从膝盖上渗出的血,淋漓地往下流淌,很快就染红了她的小腿。 陶玄驹自然是不会放过她,但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放弃自己那条腿,用身躯摩擦出一条生路。 陶玄驹的长刀又向她砍来,只是这次的目标是她的腿。 她忍住疼痛,一跃而起,踩在陶玄驹的刀上,往下俯冲,朝着陶玄驹的喉咙而去。 陶玄驹很快就抽起长刀,挡住了她的袖剑。两股气流相交,顿时间两边的兵器也都开始颤动。 力量越是抗衡,那兵器越是承受不住,瞬时从二人手中飞走。 陶玄驹便伸手想去捏住她的脖颈,她则用一侧手肘抵住陶玄驹的胸口,顺势拉住陶玄驹另一只手让他节节败退。 陶玄驹抽出一只手给了她一掌,她连退好几步,口中的血也顺着嘴角流下。 此时陶玄驹以为自己已经占了上风,想到花间不能死,便盘算着将她打晕即是,于是又上前想要袭击她的肩膀。 可他没料想到,对面的她,此时已经将生死置之身外,这次就算拼了命也要抓住他。 她看破了陶玄驹的意图,直接将肩膀留给了他,而自己则握住陶玄驹放在她肩膀的手,奋力折断了他的手掌。 陶玄驹疼得大喊,她顺势又松开手握拳,一拳击打到陶玄驹的天灵盖,震得他倒地,晕了过去。 见陶玄驹已经没有了意识,她的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花间!”远处传来温叶庭的声音,他上前抱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 又看到她的膝盖已经磨得隐约可见白骨,脚边淌了一地血,温叶庭顿时失了态,心如刀割般反复说道:“怪我,怪我不能动用内力,不然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放松下来,她这才感觉到又累又痛,都没有力气去回答温叶庭的话,只皱着眉头,苍白的嘴唇被嘴角还残留的血染得触目惊心。 “我没事……”她很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温叶庭将她揽在怀中,用衣袖小心地擦掉她脸上的血迹。 慌张的心情已经从他的眼睛里溜了出来,她看到温叶庭如此这般,抬起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摩挲了几下。 温叶庭此时感到莫大的安慰,止住了他欲掉落的泪水,背起她往回走。对现在的他来说虽然很吃力,但他谁也不让,步履蹒跚而又傲然挺立地一直向前。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晨光苍苍茫茫,白云迷漫一色。 当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一处客栈里。她隐约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动弹不得,那剧烈的痛感很快就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抬眼都感到费劲。 她手稍微蠕动了一下,却触碰到了温热的手掌,这才知道自己的手被一整个包在了里面。 她努力偏过头看了一眼,是温叶庭趴在床沿边,眼睛沉沉地闭着,呼吸均匀,好似被安抚的猫咪,露出他柔软的一面。 温叶庭近来瘦了好多。 原本高挺的鼻梁,在他越发瘦削的脸上显得更为突出了,脸色淡淡的,颇有点透明如蝉翼般的纤弱感。 许是她的手指动了,温叶庭很快醒来了,眼睛微微张开,看到她便露出来一个笑容,又赶忙去给她倒水。 “采采,你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温叶庭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将水递到她嘴边。 她喝了一口,觉得喉咙的干哑舒缓了不少,咳了一声,急得温叶庭轻轻拍打她的背。 “陶玄驹呢?” 温叶庭听到她醒来第一句话说了这个倒也不是很意外,在他心中,花间俨然是个倔强的人了。 随后他将她扶着躺下,轻声说道:“放心,关押着呢,你先好生休息。” 她感觉很累,却又太多事情想要质问陶玄驹,于是又强撑着想起身。 温叶庭见状,知道她的想法,便立刻将她按住。难得很严肃地说道:“采采,你伤得很重。虽说你的身体比常人恢复得快,但也不能这样胡闹。” 可她等不及,她迫切想知道陶玄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否真的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他。 “石姑娘,有些事就让他们去做吧,陶玄驹现在也逃不了了。”花间看到她这样也心疼了,不停劝解道。 她平静下来,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抱歉地望了一眼温叶庭,随后闭上眼睛休息。 温叶庭仔细地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柔声细语道:“我这就找陶玄驹问清楚,等我回来。” 于是众人一同前往地牢,狱卒将他们引到陶玄驹那处便离开了。只见他满身污渍,有气无力,四肢瘫软地被架在枷锁上。 冬青上前,用手抬起他的脸,看到他的双眼朦胧,显得神志不清的样子。 夕颜忍不住,拿起一旁的辫子朝陶玄驹身上抽去,瞬间皮开肉绽。她仿佛觉得还不解恨,又拳打脚踢地向他发泄着,陶玄驹一声痛都没喊过,咬紧牙关。 冬青拉住夕颜,“好了,还有些事情要向他确认。”随即又转向陶玄驹问道,“你放火烧死的是谁?” 陶玄驹轻笑一下,虽萎靡不振,但还是用力地、略带嘲讽地回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你们那些不要命的族人。” 冬青听到这话,怒从心生,又追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少说废话,如今我的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陶玄驹心里也知道如果一味否认必定会更逃不过他们的怀疑,于是索性避开这个问题,只轻描淡写地回道。 温叶庭转念一想,“陶玄驹,你可知是谁杀了那个山寨的人?” 陶玄驹听到这个,显然情绪有些波动,挣扎着问道:“是谁?不是你们吗?” 温叶庭见他如此,心中有了打算,“你想想,假设是我们,为何不将他们作为人质引你出来,反倒杀了这个极好的筹码?” 陶玄驹一听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嘟囔着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抬起头看着他们,“你们别想诈我,我无话可说。” 温叶庭坐在一旁的板凳上,从下往上仰视着他,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难道你不想替他们报仇吗?” 陶玄驹仰天大笑,“我如今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报仇!” “若是你肯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话,陶玄驹为之一动,夕颜也有些坐不住了,探身想说些什么,冬青连忙拉住她。 “你当真以为我那么好骗,我陶玄驹好歹也是在江湖和朝堂之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我难道会相信一个黄口小儿如此大言不惭的话?” 温叶庭见他不上钩,站起身来,睥睨而视,“别人你尚且可以不信,但本王身为豫都皇子,便做得这个主。” 陶玄驹听罢更为放肆地大笑,“温叶庭,你区区一个豫都皇子算得了什么?假设你真如你所说的那般耀武扬威,怎么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被害,却连个真凶都追查不到呢?” 温叶庭听到自己母妃被害的事情,气得脸瞬间通红,耳边的头发丝都在剧烈地颤动。这件事在他心中一直是不可磨灭的伤痛,如今却被陶玄驹当做一把刀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内心。 难得,温叶庭有些失控,上前抓住陶玄驹的衣领,怒吼道:“关于我母妃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还有,你当时带着落花流水去豫都是想干什么?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吗?” 那陶玄驹倒是不慌不忙,“我为何要告诉你?” 陶玄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势,既然明知道自己要死,便也就无所畏惧,故意激怒温叶庭给自己一个痛快。 温叶庭此时的确是想动手杀了他,但翻涌的痛恨之感很快就被理智给压制住了。陶玄驹眼下还不能死,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的背后定有一个身在暗处的人在操纵这一切。 可眼下看这样子,陶玄驹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温叶庭松开陶玄驹的衣领,手低低地垂着,觉得无奈又愤怒。 夕颜见此景,心一横,怒视着陶玄驹,“既然他什么都不愿说,索性杀了他吧,也好为族人们报仇。” “不行,他的命暂时还有用。”温叶庭低声阻止道。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直接杀了陶玄驹,想必很多事情永远得不到解答,也很难再继续追踪他身后的人。猛然间,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既然陶玄驹誓死不开口,那自然也会有人害怕他开口。 温叶庭走到陶玄驹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略带玩味地说道:“我知你是条汉子自然是不怕死,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想让你死,尤其是现在你已经被捕的情况下。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你看如何?” 陶玄驹眼眸一动,仿佛已经预想到了温叶庭想干什么。陶玄驹从来最相信自己,所以此刻他有些动摇,倘若真的有人会来灭口,那必然是…… 不过,对他来说这倒也是个好的提议,他可以顺便验证一下对方。 但在温叶庭的面前,陶玄驹还是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高声喊道:“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无用。” 温叶庭没再搭话,转身离开地牢。 冬青觉得忧虑,走出几步后,低声问道:“若是到时并没有人前来刺杀陶玄驹,这不更是长他志气吗?” 温叶庭笑了一下,“前辈,他们来不来又如何?我们让陶玄驹以为真的有人来不就是了……” 冬青恍然大悟,一旁的夕颜连忙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温叶庭缓缓回道:“此时应当是陶玄驹心理防线最强的时候,一般的把戏骗不过他,所以我们得等。假设真的有人要灭他口,也需要时间赶来此处。因而我们需在这段时间内将陶玄驹被捕的消息散布出去,并表明说为了铲除王淼余党以正视听,将会把他押回锦云城公开审问。” “公开审问?”冬青觉得疑惑,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不管是想救他还是想杀他,我们都给这个机会。” 温叶庭颔首,有条不紊地说道:“没错,若是陶玄驹一直被关押在此处,就算别人想动手也难以找到时机,故而我们得创造机会。” 夕颜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明白,“那你为何刚才要告诉陶玄驹你会设这个局?他既已知道你是故意把他当作诱饵,又怎么会相信那些人不是你安排的?” 温叶庭嘴角上扬,边走边回道:“我是故意露出破绽的。如果我直接将陶玄驹押回锦云城,路上恰好有人来劫杀,一切对我们来说顺理成章。可对陶玄驹来说,如此天衣无缝的陷阱,他谁也不会相信。而我要做的就是,让陶玄驹猜到我会做什么,再反其道而行之。他肯定能想到我会派人假扮杀手,可不一定能想到我会派人去救他。” 夕颜惊得嘴都合不拢了,看着温叶庭,赞叹得说不出话来。但又免不了一些担心,“如果陶玄驹被救走后,真的顺利逃脱了怎么办?” 温叶庭听到这个疑问,转向冬青说道:“那便要拜托前辈了,有什么药物是能封锁内力的吗?我们得提前做好部署,以免陶玄驹发现什么不对。” “这个不难。难的是那日陶玄驹一行的手下在抓捕时,被杀的被杀,自尽的自尽,没留下活口。要想装扮成来救他的人,许是不太容易。” “留下活口反倒不对,前辈你想,我们那日如此大费周章,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逃脱呢?所以,我们要找的人,是陶玄驹天生就没那么防备的山匪。”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语罢冬青就朝外快速走去。 温叶庭走出地牢,抬头望着晦暗的天空,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默默地想着,倘若能在自己死之前替花间报仇,替她找到心怀叵测之人,不带着一丝担忧地离开,倒也是死而无憾了。 只是,他真的舍不得啊。 第七十八章 情窦仿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口干舌燥难耐,呛得她剧烈地咳了几声。 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缓慢地睁开眼睛,是温叶庭给她递上了水,想让她喝下。 可温叶庭握着水杯的手已经晃动得厉害,杯中的水也不受控制地摇晃了起来,他极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手,却发现那种无力是隐藏不了的。 她瞥了一眼温叶庭,他的脸比雪山上的云朵还白,仔细看他新生出的头发也是花白的,在头顶显得分外揪心。 “温叶庭,他,必须得赶快解毒才行。”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在心中念道。 说完这句话她又想起还躺在合欢里的朝颜,不由地眼眸一沉,这确实是个进退两难的抉择。 她又躺下,盯着天花板出神。温叶庭见她不说话,便也没有开口,只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两个人虽说一言不发,但其实心底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花间……我们该怎么办……”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如此无助地同花间说话,以往她总觉得无论如何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这一次她却无可奈何地感受到了压迫至深的挫败感。 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难以面对发生的一切。往常她最是瞧不起临阵脱逃的人,却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也想当个逃兵,要是能撒手不管就好了。 可她,办不到啊。 “我不知道……”花间也露出了手足无措的一面,原来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而自己的血液即使可以吊住人的性命,但也无法像个救世主那般,能拉住每一个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并让他们完好如初。 接二连三的希望来到,又相继被打破,这种滋味最是难受。 温叶庭何尝不是如此? 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朝颜的那一刻,他便预感到或许自己这条命保不住了。 同样的人命关天,同样的迫在眉睫,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换做是他也做不来这个选择,于是他选择了放弃。 所以从那日起,他做好了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可他也不想放弃还活着的每分每秒,他只希望自己能在临走前替花间再多做一些什么。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 突闻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许久的寂静,温叶庭站起身去开门,敲门的人正是冬青。 他侧身倾听着,冬青开口道:“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是我早些年结交的江湖人士,他们对这一带非常了解,伪装成山匪不成问题。另外,关于陶玄驹那个山寨的信息我也给他们了,明日就可动手。” “好,多谢前辈。”温叶庭谢道,“只要能从陶玄驹口中知晓一些线索即可,不必与他周旋,以免给你的朋友添麻烦。” “嗯,我会叮嘱他们的。”冬青说完,探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她,又低声问道,“花间怎么样了?她的腿近日不宜行动,我在想不如等事情结束之后再送她回锦云城。” “好,我先留在此处陪她修养几日,还得麻烦前辈明日押送一下陶玄驹了。”温叶庭又拜托道。 冬青挥挥手,随后又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温叶庭。他也看得出,眼下温叶庭已经时日无多,令人惋惜。 假设温叶庭中的不是落花流水,倒也好办得多。难就难在这落花流水,症状琢磨不透,发现时毒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根除只能剑走偏锋。 偏偏这点,他们比谁都了解,这才越是觉得绝望。 冬青没多说什么,只怪自己技艺不精,才疏学浅,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叶庭等死。 正欲转身离开,她却叫住了他,“前辈,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语罢又朝温叶庭说道:“我饿了。” 温叶庭心领神会地下楼去给她拿吃的,冬青则转身进了门来,站在床沿边细声问道:“你是故意支开他的吗?” 她抬起眼眸,用眼神示意他的猜测没错,随后又继续问道:“前辈,你应当知晓我曾为了救温叶庭已经使出过换血还魂之术,假设我再用一次这法子会怎么样?”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答案,但还是仅存着一丝希望再确认一次。 冬青大惊失色,急得胡子都在叫嚣,“不可!我听花婆婆说过,当初你差点丢了性命,醒来之后又一反常态,现在好不容易安适如常,切勿再冒这个险了!何况温叶庭这毒你也清楚,需得将全身的毒排尽才行,那你在换血时就活不成了。” 她黯然垂下眼眸,他说的与花间所说一致,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朝颜呢?假设我换血给朝颜,是否可以一试?”她又追问道。 冬青也低下了头,“朝颜的身体已然衰竭,保不齐哪日就救不回来了。按理来说,不管是救温叶庭还是朝颜,你的风险都是同样的。” 她大失所望,果然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看来她也只能像当初的花间一样,赌一把了。 大不了,灰飞烟灭罢了。 花间感知到她的这个念头,吓得连忙制止道:“石姑娘,我花间不怕死,但是没有必要将你搭进去,你本就是误入这里的,这一切也不该由你来承担。” 可若是她不承担,难道要她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吗? 她也想一走了之,坠入轮回,在时间长河中忘记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没心没肺地再次活着。 但此刻的羞愧感却是真实而又清晰的,像蚂蚁在钻她的心,她觉得痛,觉得生不如死。 冬青见她迸发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想法,急忙劝解道:“等找到下毒的人,或许还有办法。” 说完这话,冬青也觉得没有底气,这毒本就是他们族群研制的,连他们都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外人又怎么知道呢? 正在这时,温叶庭敲门而入,端来了她喜欢吃的菜肴,装在小碟里。 冬青自知此刻不宜再多说什么,便识趣地走了。 温叶庭坐在床沿边,一口一口地吹凉了喂她,她看着这样的温叶庭,不自觉红了眼眶,心底怒骂着这个世界对他可真不公平。 难道温叶庭不仅对自己的死不明不白,还要被蒙蔽着过完最后的日子吗? 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有知道真相的资格。 她想到这里,将食物含在口中,都忘记了咀嚼。 “怎么了?不好吃吗?”温叶庭见她不似往常那般狼吞虎咽,小心问道。 她硬吞了下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温叶庭,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她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好似要宣布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温叶庭的心漏了一拍,感觉接下来她说的话应当是什么令人震撼的,不由地有些紧张,还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 “石姑娘,不要……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花间知晓她要说的话,略带恳求地说道。 温叶庭见她没有说话,开口柔声问道:“采采,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听到温叶庭唤她“采采”,她跳动不安的心一下子仿佛被潮水覆盖了,汹涌的浪花终究也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时她才明白,无法面对这个真相的除了温叶庭,还有她自己。 她犹豫了,倘若此时她说出了一切,她或许就再也看不到那个温叶庭了。 或许,她也是舍不得的。 真到了要坦白的这一刻,她却说不出口了。 意识到这点,她觉得更加委屈了,在还没开口之前便嚎啕大哭起来。 温叶庭见状,虽不明所以,但慌得扔掉手中的勺子,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用大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擦掉她的泪水,细声安慰道:“采采,别哭……” 说完这话,温叶庭的眼睛也随着红了一圈。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的眼泪,但这一次他明白,她的眼泪为他而流。 其实,她也为自己而流。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看到温叶庭眼中水波流转,更是止不住那悲伤。 她竟主动抱住了温叶庭。 那拥抱,好似是她等待已久,又好似是她在告别一般。 温叶庭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呆呆地回应着她,用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在这一瞬间,温叶庭的鼻尖红红的,眼泪也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滴在她的衣衫上,浸出了一个硕大的圆。 她的眼泪在温叶庭的肩头下了一场雨,仿佛源源不断的乌云盖住了她的眼睛,怎么散也散不去。 “对不起……”她哭了许久,颤抖着说出了三个字。 温叶庭觉得纳闷,瓮声瓮气地问道:“为何要说对不起?” 当初若不是她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若不是她非得要改变那场大战,或许温叶庭也不会因为被篡改的历史推进,而遭人暗算,提前结束他的生命。 可她没有办法向他解释,连求得一个原谅都是奢侈。 “这一切,都,对不起。”她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温叶庭用他那惯有的温柔包裹住她的背,想到她肯定因为连累了他而感到自责。于是在她耳畔脉脉说道:“你没有做错过什么。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我比谁都了解,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情。至于我走到今日,唯有一句话可以概之。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得卿如此,无怨无悔。” 听到这句话,她那刚止住的泪水又肆虐地流淌了出来。 “我,好像喜欢上了温叶庭。” 第七十九章 蛛丝马迹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午间,冬青押送着服了下药的陶玄驹往锦云城的方向而去。按照原计划,安排的杀手故意引走了侍卫,而伪装成山匪的江湖人士则冲出来救走了陶玄驹。 陶玄驹自然是被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弄得迷惑不解,但眼下他七日不能动用内力,否则会变成一个废人,所以也只得跟着那些来路不明的山匪逃跑。 很快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山寨,为首的山匪朝陶玄驹解释道:“陶大哥是吗?我一直盘踞在此处,早些年间同不远处那个山寨的大哥有些交情,对你也是略有耳闻。那时我们说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都谋条生路,因此一直以来相安无事。但前些日子听闻他们遭奸人暗害,又看到了你被捕的消息,本想赶来探看下情况,谁知在半路上就遇到有人前来刺杀你,这才不得不出手相救。” 陶玄驹防备心还是很强,没有吐露半分,只问道:“你明知我是要犯,为何以身涉险?” “实不相瞒,原先那个山寨受官府庇佑,久而久之,官府对这一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那日他们夜里被害,官府后来派人进行调查,也顺便警告了我们,说不日就会上山铲除寨子。大家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呢?反正都要离开这里了,索性就想……想跟着大哥你干。” 陶玄驹听到他说的话倒是不可疑,又追问道:“那你对那日发生的事可有什么发现?” 那个山匪佯装沉思的样子,想了半晌回道:“要说发现,我们也是醒来才知道那边起火了,可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居然一点救火的痕迹都没有。我感觉放火的人应该同他们认识,恐怕还不止一人。大哥你想,我们这些整日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要说仇人倒也不少,所以我们在建寨的时候都会刻意加强防备。你看,就像我们这个寨子,柴火绝不会四处都是。何况,就算走水了,也不至于无人救火啊,哪怕在睡梦中也会被浓烟呛醒的。所以……我猜测,或许是有人想方设法弄晕了他们,然后再将放置的柴火点燃了。” 陶玄驹拳头紧握,原来他的那些兄弟们竟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烧死了。可普天之下,跟他们认识,还要对他们下狠手的会是谁呢? 莫非,真的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迫切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于是转向那山匪说道:“麻烦兄弟给我准备一匹马,越快越好。” 那山匪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陶大哥这是要去哪里,可否带着兄弟们一起?不然我们在这里也活不下去了啊。” 陶玄驹转念一想,眼下自己不能动武,若是孤身一人逃脱必定凶多吉少,便又拜托道:“这样吧,你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弟兄跟我一起,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安置你们。” 那人点头哈腰道:“好,好,我这就去办。” 陶玄驹心已经悬着,他必须要亲自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陶玄驹便带着那几人离开了山寨,却始终没有说他要去哪里,只凭借着他的记忆,往无人问津的小路里绕。 直到快要抵达蜀州边境时,夜里,他吩咐道:“你们就送到这里,明日一早启程回去吧,我还有些私事要办。” 那几人明白他这是要金蝉脱壳了,但又害怕多嘴会让陶玄驹生疑,便退下去休息了,实则暗中观察着陶玄驹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陶玄驹趁月黑风高之时,骑上马奔驰着向前。 他们则一直尾随着他,马不停蹄跑了快一炷香的时间,陶玄驹停下了。 前面是,豫都边界。 他看清路标后,便马不解鞍朝豫都而去。 他们见陶玄驹已经入了豫都地界,心生不妙。假若陶玄驹到豫都后有了支援,他们就不好再插手,于是赶紧上前将他拦住了。 陶玄驹大吃一惊,声色俱厉地问道:“你们这是?” 其中一人径直回道:“少废话,跟我们回去。” 陶玄驹这才知中计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温叶庭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他觉得愤懑,不顾服下的药就要动用内力与之搏斗一番。哪料他们早有准备,放出迷烟,顿时天旋地转,他晕倒了。 等陶玄驹醒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地牢,里面暗无天日,但他感知到缝隙里有丝光亮。 他面前坐着的正是温叶庭,俨乎其然地看着他。 “陶玄驹,原来你背后的人在豫都。”温叶庭不动声色地说出这句话,但实际上他多希望陶玄驹能够否认。 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地在摆布着一切,而这人来自豫都。 陶玄驹却没有否认,许是对豫都那人也已经生出怀疑之心,只敛容屏气说道:“是又如何?” 温叶庭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也明白陶玄驹此时没有说谎的必要,低着头,低声又深沉地问道:“为什么?” 陶玄驹轻蔑地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温叶庭感觉无话可说,他本以为能够乘机钓出陶玄驹背后的人,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背后之人远在豫都。 而豫都,谁有机会对他下毒手,又是谁能够笼络到陶玄驹。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没有证据,他丝毫不愿意相信。 温叶庭站起身来,走到陶玄驹的身侧,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还让你做什么了?” 陶玄驹听到温炎如的名讳,瞳孔微张,但很快镇定下来,回避着说道:“太子殿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温叶庭已然心如死灰,也懒得同陶玄驹在此处浪费时间了,抛下一句:“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地牢,他从陶玄驹的反应已经看出,真的是温炎如。 倘若不是,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陶玄驹就应该顺水推舟承认了。 他顿时感觉力不可支,手撑在墙壁上,慌乱十分,胸口剧烈起伏,难以压制的痛苦在此时将他深深淹没。 温叶庭自小养在宫外,父皇的那些子女当中唯有温炎如同他亲近。虽然温叶庭曾经怀疑过皇后杀害了他的母妃,但温炎如始终对他无微不至,不曾因为一些无端的猜测和嫌隙而疏远他,孤立他。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一般的深宫中,温叶庭一直敬爱他的大哥,同他相处时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畅快感。 甚至,连他来到蜀州追查母妃被害一事,也是温炎如促成的。 可他直到快死的时候都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温炎如的布局。 温炎如找到当年温叶庭母妃被害现场的令牌,故意引他前去蜀州。又让陶玄驹顺势推波助澜,借他们的手灭了王淼。后将陶玄驹带去豫都的落花流水,用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费尽心机,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得到花间吗…… 温叶庭强撑着身体走出地牢,扑面而来的阳光与他撞个满怀。 他却不觉得温暖,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心底一直蔓延,蔓延到他的眉间,让他的嘴唇不自主地一直颤抖,他不禁咬紧了后槽牙。 倘若真的是温炎如,他该如何让众人相信呢?最关键的是,他如何能让父皇相信…… 如今空口无凭,可对方却是当朝太子,假设他好端端地突然向温炎如发难,想必众人只会以为他是觊觎那太子之位已久,故意诬陷于温炎如。 他觉得头痛欲裂,自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望着那飘浮的白云,在这一刻感到了孤独。 温叶庭鼓起勇气去到她的房间,见她正躺着,睫毛一闪一闪的。 他烧好热水,又将窗开了一条缝,想要透透气。 可能这动静弄醒了她,她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就这一眼都能看出他的颓败。 “发生什么事了?”她嘀咕着,又想到什么,“陶玄驹有消息了?” 温叶庭没有回应,坐在床沿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声细语道:“采采,我好像知道是谁在指使陶玄驹了。” 她一听到这个,立马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是谁?” 温叶庭咽了咽口水,喉结随着上下滚动,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炎如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可是,温炎如看起来相当谦逊有礼,怎么会是这种人面兽心呢……”她觉得不可思议,慌张地说道,“所以当时他是故意将我们拦在宫外,然后带到他府中的吗?陶玄驹带着的落花流水也是交予了他?” 温叶庭犹豫着回道:“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眼下并没有证据能够说明这些事都是他干的。只是,我想起来当初在豫都时,他曾专门给我送来了腊梅,说是他府中开放得正盛,邀我一同欣赏。许是,在那个时候就给我下了毒。” 他说罢,眼眸低低地垂了下去,又继续说道:“知道陶玄驹是赶去豫都的时候,我很震惊。可在我逐一抽丝剥茧之后,我发现,只有温炎如才有参与所有事件的机会。” 她看到面前怏怏不乐的温叶庭,倒也知道他所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反握住他的手,抚慰道:“等韦筠来了,我们便回豫都。” 她在心底想道,假如一切都是温炎如搞的鬼,那自己也要向他讨个说法才是。 温叶庭抬起头,有些难以捉摸地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死,也要先护她周全。 第八十章 连枝共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又过了两日,她们准备启程回锦云城。按照时间推算,韦筠也该快到了。 等她再回到合欢里,朝颜还是没有醒来,提前赶回的夕颜站在一旁,低低地啜泣。 “怎么了?”她一瘸一拐地坐在床沿边,发问道。 夕颜脸蛋红扑扑的,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细声回道:“我回来后发现姐姐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就盼着你呢……” 她明白了夕颜的意思,伸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朝颜已然惨白的嘴唇上,随后她轻轻地将朝颜的嘴张开,那血便顺着滑落进喉咙。 她侧过神来,转向夕颜问道:“韦大哥有消息了吗?” 夕颜回过神来,“哦,他说明日就到锦云城。” “那他……知道朝颜受伤了吗……”她不忍心地又问了一句。 夕颜摇摇头,迟疑不决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花间,我们都清楚,现在等着韦筠救命的有两个人,你让韦筠他如何选择?” 她将朝颜耳边的头发挽到耳后,直起身子,“你别担心,朝颜不会死。温叶庭,我也要救。” 说完她用手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夕颜连忙去扶住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语气柔和地说道:“花间,虽说这些年我向来与你不对付,一直觉得你柔柔弱弱的,惯会示弱,姐她们又老是帮着你,所以我才不快。但这些日子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对你也有所改观。” 说罢,见她抬头瞥了一眼,夕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从前的你没有什么大毛病,现在的你更是,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就像一开始我们刚来到锦云城时,你答应过我的那样。毕竟……族中的人只剩我们了……” 夕颜说这话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意味,但同时也是在提醒她,切莫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拍拍夕颜的手臂,叮嘱道:“照顾好你姐,我过几日要去趟豫都。” 夕颜拉住她的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豫都,但又免不了一阵担心,高声说道:“你的腿还没好,就不能再等等吗?” 她目光如炬,吐出几个字,“可是,温叶庭他等不了了。” 抬起头,她的眼中除了无尽的哀伤,还是哀伤。 听到这话,夕颜松开她的手,自知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去阻拦了,于是只得扶她回房里休息。 渊之见到温叶庭面如死灰,苍白无力的样子,自然也是提心吊胆,忙前忙后地生上火,又给他端上一杯热茶。 温叶庭坐定,小小地啜了一口,没想到那么一点热水都能烫得他咳嗽起来。 渊之急得去拍打他的背,“公子,你的毒不能再拖了,不过,好在韦公子明日就到了。” 温叶庭没有接他的话茬,只吩咐道:“渊之,我们今日夜里回豫都,你尽量隐瞒着,不要告诉任何人。” 渊之更是诧异,忍不住问道:“公子,这是何意?按理说是该回豫都了,可你这空手而归,陛下会放过你,会放过老夫人吗?” 温叶庭浅笑了一下,“我人之将死,就让他怪罪去吧。豫都这刀山剑树,花间是断然不能再来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渊之大惑不解问道。 温叶庭便将自己的猜测一并告知了渊之,渊之听罢惊惶失色,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许久才缓缓说道:“公子,倘若真的是太子殿下,那你……” 温叶庭举起手来,示意他打住,又细声叮嘱道:“渊之,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会想办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确认的。多说无益,赶快去准备吧,等我消息。” 渊之踟蹰着,眼睛已经湿润,咬咬牙没再作声,转身出门去。 星月交辉,温叶庭想去同她告别,只是她并不知这是告别。 站在门外,温叶庭轻轻地叩响了她的门。没过一会儿,她缓慢地走来开了门,柔声问道:“怎么了?” 温叶庭笑道:“没事,你看今夜天心月圆,多好啊,想邀你一同赏月罢了。” 她也跟着笑了一下,温叶庭搬来板凳,两人并排坐在窗边,望着那高悬的圆月出神。 “天下月色,此间最好。”温叶庭看看月亮,又侧头看看她,不禁感慨道。 她没有说话,她只想静静地待在温叶庭的身边,就像这样,久一点,再久一点。 温叶庭见时候将至,站起身来,“采采,你歇着吧,我也回去歇息了。” 她木讷地点点头,挣扎着起身去送他。 往常温叶庭一定会让她好生坐着,但此刻他也任性了一回,牵着她走到门口。 他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极其认真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 随后,温叶庭直视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采采,我有没有说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不知是屋内的炉火热浪灼得她脸烫了起来,还是听到温叶庭的话心底荡漾波动,愣在原地。 温叶庭说的这个“你”到底是哪个“你”…… 她一时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在这一刻,她不忍心再让温叶庭不悦,便就当做是自己了,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按捺不住地笑了一下。 温叶庭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一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自己则俯身迎了上去,温柔地吻住了那宛若丹霞的娇唇。 顿时她内心如花绽放,惊天动地又云娇雨怯,只楚楚地静默感受着温叶庭。 屋内是滚烫的气焰,屋外是凛冽的月色,那扇门像是冰火交融,而这两颗心之间的距离也好似被融化得不复存在。 许久,温叶庭放开了她,只见他的耳朵也烧得通红,两眼像被热浪滚过一般,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我走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温叶庭已经走出不远,一滴泪凝在他的脸上,背影在月光映衬下,如同梨花溶溶院落,柳絮淡淡微风。 等众人睡下,渊之驾着准备好的马车,载着温叶庭往锦云城外赶去。 东方欲晓,韦筠就快要抵达锦云城了,却见温叶庭站在城外好似正在等他。 韦筠看到温叶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下马,见温叶庭不住咳嗽,又觉得担忧十分,关切问道:“温兄,你还好吗?” 温叶庭点点头,向韦筠恭敬地拜了一拜,吓得韦筠赶紧扶起他,“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韦兄,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会令你大吃一惊,但请你千万不要难过,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韦筠认识温叶庭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正色直言的样子,不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慌张地问:“什么事啊……” 温叶庭便将朝颜受伤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韦筠,韦筠听见自然是焦急万分,眉头紧紧地揉在了一起。 “韦兄,我温叶庭这一世,许是必定要遭受这场劫难的。我只有一求,求你将那回生丹赠与我,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需得做完了才能安心。” 说完温叶庭又拜了一下,韦筠心中五味杂陈,显然温叶庭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回生花留给朝颜救命,而温叶庭则服下回生丹再苟活一段时日。 韦筠拉住温叶庭的手臂,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抒发自己内心的惆怅,也不知该怎么面对温叶庭。 他羞愧难堪,若是让他自己选择,他势必会相当痛苦。 温叶庭对韦筠来说,不仅是一个金兰契友,更是一个他真正崇敬和欣赏的君子。 可朝颜对韦筠来说,却又是心爱之人,万万不可能见死不救,那滋味还不如让他去死。 而在此事上,温叶庭既为他自己保留了颜面,也为韦筠保留了颜面。 韦筠从怀中拿出一个姜黄色小瓶,从瓶中倒出一粒带纹路的丹药,递给温叶庭,“温兄……你且先服下这药,我们会再找到办法救你的……” 温叶庭笑了一下,接过那丹药,谢道:“多谢韦兄,那我这就走了。” 韦筠听到这话,又看了一眼温叶庭,于心不忍地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讨回属于我的公道,也是为了让花间她们不再受人戕害。还请韦兄替我隐瞒此事,要是问起就只说我派人拿了这回生丹即可。” “可是……” 韦筠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温叶庭,但又始终觉得愁肠百结,他实在看不下去温叶庭如此赴死,可自己又感到无能为力,不自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化成了氤氲。 温叶庭看出来韦筠的情凄意切,强挤出一个笑容,调侃道:“你看你,我这还没死呢。你快进城吧,朝颜还在等你。” 韦筠抬起眼,黯然销魂地盯了他一眼,只吞吞吐吐地说出几个字,“温兄,保重,你我二人还要把酒言欢,共叙桑麻。” 温叶庭嘴角轻扬,没有接韦筠的话,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告辞道:“韦兄,很高兴认识你,保重。” 说罢,温叶庭转身上了马车,一旁的渊之向韦筠鞠了个躬,恭敬说道:“韦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渊之会铭记于心。” 韦筠有些忍不住了,嘴微微张着,想阻拦想呐喊,却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温叶庭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他的眼眸中,化成一个抹不去的小点。 第八十一章 伯劳飞燕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整整一夜,从更阑月坠到晨光熹微,她没有睡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温叶庭的背影。 她心里有难以言喻的不安,分不清是因为那个猝不及防的吻,还是因为温叶庭在她看来有些反常。 一切显得出其不意,但又顺理成章。 迟来的羞涩又染红了她的耳朵,她小心地伸出指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温热而又湿润的触感,仿佛还在上一秒重现。 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声响,她揉揉未眠的眼睛,慵懒地活动了下自己有些麻酥的手脚。 不一会儿,屋外熙熙攘攘的,好似有人来了。 “是韦筠吗?”她想到他,立马翻身而起,随意披上外衣就往外走,连面容都没顾得上洗漱,头发乱糟糟的。 她推开门一看,果然是韦筠,他胡子拉碴,眼皮已耷拉到鼻尖,想必这几日赶路全然没休息好。一身白衣也沾染上不少泥土,结成块凝在衣上也来不及清理。 实际上韦筠听温叶庭说了朝颜的事后,急得一口气都来不及歇就往城里赶,全然顾不上他那翩翩郎君的形象了。 韦筠看见她的身影,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又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迫切,问道:“朝颜她现在所在何处?” 她被韦筠这一问给问住了,看他如此急迫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了朝颜受伤的事情。愣了一下,指着后方的一间屋子,轻声回道:“那里面。” 他轻轻点头,手忙脚乱地就往那间屋子里去,只见朝颜躺在床上,面无人色,静悄悄地躺在那里。 韦筠跌跌撞撞地跌坐在朝颜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双眼垂泪,从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哭声。 “花间,你告诉我,怎么救她?”韦筠回过头来,毫不避讳地问出了这句话。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低下头没作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很害怕,害怕这一刻的到来。 韦筠见她沉默不语,心里也清楚她在担忧什么。转瞬声嘶力竭,赫然泪涌,断断续续地说道:“花间,温叶庭他……已经走了……他让人找我拿了回生丹,此时应当离开锦云城很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更是站不稳了,瞳孔放大,慌不择言地问:“什么意思?他去哪里了?” 韦筠站起身来,抓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多余的话他没有说。但我知道,他既已做出这个选择,便是想让你明白他接受了这个命运,他不想让任何人为难。” 这些话刺得她眼睛红了一大片,心底重复呼喊着:“温叶庭……你怎么这么傻啊……不行,我得去找他。” 很快,她镇定许多,她没有时间在这里悲泗淋漓,得赶快唤醒朝颜,再去找寻温叶庭。 于是她割开自己的手指,让韦筠将那花苞拿出来,将血依次滴在花苞上,没过多久那花苞便绽放开来,露出洁白的花瓣和蔚蓝色的花蕊,与那位老者所说如出一辙,她便知应当无误。 韦筠接过那花小心地捧在手心中,又望了她一眼。 只见她抚上朝颜的血脉,运功加速体内血脉流转,一会儿朝颜便如同乱箭攒心,手不知觉地抓紧了。 她使劲撑开朝颜的嘴巴,韦筠则立马将那回生花送了进去,又抬住她的下巴,尽力方便她吞咽一些。 过了一会儿,朝颜镇静下来,眉头舒展,脸色红润,呼吸变得平缓而均匀。 韦筠见状悦目娱心,终是如释重负地瘫坐在了朝颜的床边,口中感叹道:“怀瑾握瑜,风禾尽起,上天有好生之德,良人定得偿所愿。” 她也松了口气,等朝颜醒过来,她便要去追赶温叶庭那个傻子。 可一个时辰过去,朝颜却还是紧闭着双眼,韦筠呆坐在她的身旁,一直握着她的手等待,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此时也心急如焚,冬青安慰她道:“放心,服下了这个药引,就算有什么差池,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 夕颜有些等不及了,站在门外来回踱步,急得手不停地揉搓,口中念念有词道:“我姐她醒来应该就没事了吧?” 冬青拍拍夕颜的肩膀,随后又转向她,悄声问道:“温叶庭他房里可留下了什么讯息?” 她摇摇头,给朝颜服下回生花之后,她立马就去温叶庭的房中搜查了一遍,一字未留,想必是铁了心要不辞而别了。 难怪昨日夜里他会说那些话,原来是他早就安排好这一切了。 既然温叶庭有心要躲避她,自然是不会轻易让她找到的。 这茫茫人海,渺渺天地,她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动得极快,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温叶庭一个人去死。 她此刻无比坚定,终于下定决心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花间,抱歉,恐怕我不能完成你的心愿了。” “石姑娘,该说抱歉的是我。现在也好,既然完成不了心愿你无法轮回,我也无法再成为我,那倒不如让温叶庭活着,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的那样。” 花间语气也缓和许多,早在她使出换血还魂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好准备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温叶庭了。 那一天,比她想象中来得晚。这些还能见到温叶庭的日子,还能以花间的身份陪在温叶庭身边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是恩赐,虽然她已不是她。 但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奢求什么了,只是多少连累了想要轮回的石径悠,难免还是有些愧疚。 “等找到温叶庭,我们告诉他这一切吧,我不想再瞒着他了。早该说的了,是我一直痴心妄想,始终抱有无妄的希冀。” 听到花间的请求,石径悠也鼓起勇气,坦诚回道:“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过对于温叶庭的感情,她二人都清楚,到了今日,至于温叶庭喜欢谁,谁又喜欢温叶庭,都没有温叶庭活着重要。 一天一夜过去,韦筠正在小心地替朝颜擦拭着脸庞,却见她的眼眸微微游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韦筠大喜,呼喊着朝颜的名字。朝颜虚弱地看着他,嘴角也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众人听到韦筠的叫喊,连忙也进门去看朝颜,大家都感到尘埃落定般的安心。 她为朝颜高兴,也为韦筠高兴,但心中却还是放不下温叶庭。 她走出门来,长舒一口气,闻得门外传来敲门声。 原是御花台传信来,“大人,明日便是花朝节,我们已将所需的花枝悉数准备完毕了,还请您过目。” “花朝节?”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节日,犹豫不决地接过那册子。 “花朝节,本是花神的生日,每当春来之时便会举办。锦云城也因常年花开不败,所以这花朝节办得尤为隆重。”花间向她解释道。 “哦……”她在心底回应花间,随手翻了几下那册子,果真是相当声势浩大,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没在御花台,倒是辛苦她们了。 她依次看了没发现什么不妥,便将那册子递了回去。 那人又拜道:“大人,明日花朝节你还得在场才是,每年花朝节点灯都由御花台主事操持。” 她想了想,自己在位期间倒也算失职,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在御花台的日子屈指可数,这等重要的日子不能再失了礼数了。 于是点头应道:“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御花台。” 那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转身进门,冬青正站在台阶上唤她。 “花间,你真打算去找温叶庭吗?我想他这么做,便是不想再让你冒险。这点我想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 她颔首,郑重其事地回道:“前辈,我何尝不知?但这一切因我而起,难道你要让我坐视不理吗?” 冬青叹了口气,自知现在谈论这些也是多说无益,但还是劝告道:“花间,你得明白,现在我们这个族群就只剩这几人了,而你又是唯一的传人。若是你有个好歹……” 她理解冬青未说出口的话,同夕颜曾经讲过的一样。可那时她就同花间探讨过这个问题,未必要为了所谓的延续与传承而放弃温叶庭的性命,然后自己再去寻个随便谁进行衍生吗? 她做不到,花间更是做不到。 但她此时也不忍反驳冬青,没有再搭话,只沉默着迈进了自己的房间。 月上枝梢,夜里下起了雨,细细风来细细落,好似将那皎洁的月色都盖住了光芒,显得尤为凄凄。 眼看要抵达豫都边界了,温叶庭拿出韦筠给他的回生丹,那颗小小的丹药被他捏在手指中,却略带着些许迟疑。 他心里清楚,服下这颗丹药,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也这么害怕死亡。 虽说一了百了,可终究他也被这尘世打了个结,一旦解开便会坠入万丈星河,永远闪耀在那天边一隅,而地上的人只得抬头凝望着,祷告着,在那些闪闪烁烁的星群中,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哪怕他燃尽所有光亮,闪在那人的眼中,但也得不到回应,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眼里的光日复一日地黯淡下去,不再耀眼,直至从此不敢抬头望天。 世说,问君何能尔?自是有情痴。 第八十二章 一心一意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翌日清晨,她醒来后随意梳洗片刻,便按照所说的那样去到了御花台,照常主持了点灯仪式。 届时,整个锦云城如同坠入花海之中,已然是一片桃花泛暖,满街柳絮吹春,可缓缓归矣。 等所有事情结束后,她就往合欢里赶,刚踏进门去就听见有人在身后敲门。 她正觉着纳闷,推开门一看乃是酒楼派来的小二,手中还提着好几个食盒。 “姑娘,你预定的餐食到了,让你久等了。”那小二笑着说道,小心递上那食盒,“有些重,别洒了。” 她以为是韦筠那个贪吃鬼外出去酒楼置办的,便也没再多问什么,道了谢便往屋内走。喊着:“韦大哥,我们就几个人,你怎么点这么多菜?” 韦筠倒也疑惑,探出身来,皱着眉头回道:“莫非是那小二搞错了?不是我点的,我还正打算叫你们出去吃呢。” 于是她又赶紧出门,追上那小二,还好他尚未走远,“小哥,你可能弄错了,我刚问过家中人,无人点过菜,还得麻烦你回我那里取一趟,抱歉。” 那小二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不远处的合欢里,又郑重说道:“姑娘,我没有搞错,只是这单是许久之前的了。那位公子元日之时前来我们酒楼,预定了好大一桌饭菜,我看他恐怕拿不走便同他一起,我记得就是这里,没有错。第二日他又找来,说他家夫人觉得甚是可口,于是便与我家掌柜约定,每逢佳节便按照他给的菜式送去府上。这不,今日乃是花朝节,掌柜就让我前来送食了。” 她听罢愣在原地,元日之时,那不就是温叶庭去置办的吗? 想到温叶庭,她又觉得一股疼痛感钻心,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低声回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哥。” 又转身回合欢里,她的脚好似千斤重,只在心底兀自念叨着:“是他……他原先一直以为他会留在这里……” 她振作起来,回到家中打开那食盒一看,全是元日那时她曾随口赞过的饭菜,没想到温叶庭不仅全记了下来,还暗地里将以后的节日都安排好了。 众人见她怅然若失的样子,便也懂了,拿出那饭菜,端正地摆好。 朝颜此时精神已好了大半,也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拉住她的手安慰道:“花间,既然准备好了,别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吃了我们晚些出去走走吧。” 她拿起碗筷,眼前虽是珍馐美馔,此时却味同嚼蜡。 她想,她必须要找到温叶庭。 夜幕降临,众人一同出门往正街走去,她被眼前繁荣的景象震撼住了。十里花灯,百里花香,映照得犹如白昼,又仿若热火。 刚没走出几步,江宁从人群中挤出来,唤她:“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二人行至护城河旁,百姓都在放荷灯,水中星星点点,荷灯一放三千里,好似把人间的思念都变成了星光,升入银河。 江宁也递给了她一个荷灯,“小的时候,我爹总说,只要每年这个时候放了荷灯,那人便能随着这盏灯找到回来的路。” 她没有说话,只按部就班地往河里放置那灯,亮起的烛光也闪耀在她的瞳孔里,百感交集地问道:“江宁,若是一个人的灵魂消散了,是不是就算点上千盏万盏,也回不来了?” 江宁不知她为何会这么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般地看着她,见她低着头,又望着远处顺着河流漂走的荷灯。 随后江宁轻声细语道:“其实,他走之前派人来找过我。他知道你很在意我这个朋友,但因为王淼让我们心生嫌隙,他实在不忍心你再失去任何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所以哪怕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是唐突,但还是想要我能好生替他多照顾你、陪伴你一些。” 听到这些话她大为吃惊,她万万没想到温叶庭居然已经将自己的身后事都想好了,看来是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了。 江宁见她沉吟不语,起身伸出手想要拉她,“走吧,他还留了一个礼物给你。” 她握住江宁的手,随着一同往城外走去,四下漆黑一片,和城中熠光流转形成鲜明的对比。 走出好几里路,终于来到一处开阔又平坦的地方。 “这里好黑。”她觉得四处黑得渗人,不自觉轻声嘀咕了一句。 江宁“嘘”了一声,拿出火石点燃了一堆早已准备好的篝火。那火光闪烁着,照亮了四周,她这才看清这附近全是烟火。 江宁上前依次点燃了烟火,瞬时之间一飞冲天,在夜空之中硕然绽放开来,形状犹如一朵茉莉,璀璨夺目,漫天华彩,却又转瞬即逝。 她看得入神,江宁点完之后站在她的身旁,揽住她的臂膀。 “当时他来找我,还拜托了我一件事。他觉得自己最遗憾的是还未等到为你庆贺生辰,又知晓我家是做火药生意的,便请求我准备了这些。我想着,他一定能平安归来,到时让他亲自给你放烟火,所以这才……” 她听到这话觉得不解,只听得花间断断续续地说道:“原先我告诉过温叶庭,我的生辰是茉莉花开之日,他觉得稀奇就允诺我到时茉莉花开多久,就为我庆贺多久。只是,我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还记得。” 听罢她怔怔地看着风流云散的烟火,那消散的火光接连照耀着她的脸庞,衬得通红,好似落日熔金般的晚照。 “温叶庭,一定非常喜欢花间吧。”她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却又觉得现在的自己这样想十分可笑,又摇摇头,不再去深究什么。 可是一想到温叶庭,她就不能自已地面带笑意,泪水波光流转,像是祈愿后坠落人间的流星,惊鸿一略。 若是能够继续留在温叶庭身边就好了,不管她是谁。 她没想到如今的自己,竟也变得和当初的花间一样了。 原来,大道至简,殊途同归,便是这个道理。 而此时的温叶庭已经进入了豫都管辖地界,想到等回了宛中城,便要开始对付温炎如了,他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渊之也是愁容满面,要对付当朝太子谈何容易?何况温叶庭背后并无家族支撑,孤苦伶仃,近些年与温宪的关系也是如履薄冰。 温叶庭看出渊之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开口叮嘱道:“我原先置办的那处院子你一回去就打理一下吧,到时我和祖母都一起去那里住。” 渊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实在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这次回宛中城可想好对策了?若太子真像我们想的那般伤天害理,那你岂不是很危险?要是太子知道你还没死,定还会想方设法置你于死地。” 温叶庭若无其事地回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既已是将死之人,又怕什么他害我?他如此煞费苦心,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得想办法揭穿他,不能让他得逞。” “那他不害怕陛下知道吗?到时他如何交代?”渊之又追问道。 “他自然是怕,所以这才趁我前去蜀州之前下了毒,势必就是想让我人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蜀州吧。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我还活着,我们的父皇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说完温叶庭觉得有些讽刺,饶有趣味地笑了一下。 渊之被他说得迷糊了,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这些年,父皇怎么想的其实我一直都清楚,只是我不想再掺和那些事。温炎如的太子之位乃是皇后在世时一手推上去的,如今皇后逝世,他便早有换储的想法。父皇或许还盼着温炎如的病情更严重一些,才能理所当然地让他退位。” 渊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从来不知道陛下居然还有这么多心思,喃喃自语道:“可他们是父子,为何要如此勾心斗角?陛下也不担心你会将此事告知于太子吗?” 温叶庭意味深长地看着渊之,眺望着远处的青山,长呼一口气。 随后缓缓回道:“渊之,这便是权力的可怕。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本应是父慈子孝,兄弟相亲。可对于皇室而言,这里的人除了父亲、儿子的角色以外,还是权力的傀儡,扮演着属于自己的另一人生。同室操戈、手足相残都为常态,皇子之间为了利益相互倾轧,自古以来不可避免。哪怕在位的皇帝已然高踞权力的顶峰,但也终日惶惶不安,生怕谁来个政变篡位,改朝换代。所以父皇先前才会被王淼所诱,除了他本身想要完成宏图大志以外,更是想借王淼之力壮大自己,以防他人谋逆。而父皇虽急功近利,但也心系黎民百姓,在他眼中,一个病怏怏的君主又如何能让这天下太平,万物安宁呢?” 渊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又忧虑万分,细声说道:“可就算如此,陛下纵使有换储之念,但也需要证据才能服众,这换储事关重大,必然不能轻信一面之词。” “没错,”温叶庭笑着看了一下渊之,又接着调侃道,“渊之,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耳濡目染这么些年,总算是成长了。” 渊之连忙摆摆手,“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温叶庭拿起茶水,一口喝得见底,转身敲了一下渊之的脑袋,没有说话。 第八十三章 离开蜀州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白日又明,柳下风来,对她来说却是一夜未眠。 “温叶庭会去哪里呢?”她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想来想去,只得到了“豫都”这个猜测。 花间也赞同她这个猜测,开口说道:“他既然已经下了赴死的决心,定然没有必要自己躲起来,而是会去找温炎如问个究竟。” “可是……”花间又有些犹豫,“他肯定没有傻到去了豫都又轻易被找到的地步,否则他闹这一出岂不是多此一举?” “眼下我们就别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了,先去豫都看看罢,不管在不在,去了便知。”她显然相当急迫,总觉得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 说走就走,她起身,雷厉风行地开始收拾行李。朝颜正想来给她送早点,见她忙里忙外的模样,便也知道了她的打算。 朝颜端着早点立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她,欲言又止,“花间……你真想好了吗?”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察觉到朝颜眼中全然是溢出来的担心。 “朝颜,他们说得已经够多了,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 朝颜自然是明白的,若是换作她,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一去必定是不容乐观。 朝颜将早点放下,小心地包好,给她放在包裹里。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实在放下不下,何况这豫都你人生地不熟的,幅员辽阔,你一个人岂不是难于登天。” 她摇摇头,她心里知道豫都陛下对这个族群觊觎已久,若是她们去到豫都被他发现了,定然会逼她们就范。 但她不想将此事告知她们,以免她们更是忐忑不安,非得要跟着她才行。 因而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朝颜,你别忘了,王淼那个册子还在中原流传着。假设你们再被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发现,到时又要遭来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你们就跟韦筠待在一起,比较安全,我也放心。” 朝颜还是不依不饶地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张。 她扭过头去,又声若蚊蝇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搭上我一个人就行了,我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 朝颜听完这话,觉得所有的言语都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什么来,直愣愣地看着她。 很快她的行李便收拾妥当,转向朝颜拜托道:“倘若御花台来人,还请让她们去找江宁,由她全权负责帮我处理事务。至于……至于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你们千万小心,保重。” 朝颜颔首,依依惜别地抱住她,略带啜泣地说道:“花间,这些日子以来你受苦了,有的时候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但我知道,你还是那个善良又勇敢的花间。” 她拍了拍朝颜的后背,安抚道:“朝颜,你好好的,倘若有幸,我们还会再见。” 听到这句话,朝颜彻底绷不住了,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如泣如诉道:“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连夕颜都时常埋怨我老是向着你,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走上这不归路啊……怪我,倘若不是我当初自以为是和陶玄驹做什么交易,被他抓了去。又技不如人,一直逃脱未果,投身火海之中落下病痛,也不会耽误了……耽误了温叶庭……” 朝颜有些失控,口词不清地含糊说着什么,梨花带雨般开始自责,“花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温叶庭……他不想让大家左右为难,才主动离开,把这生的机会给了我……而我还要当个懦夫,待在安全的地方,不管不顾……” 她见朝颜泪如雨下,一只手抓住朝颜的肩膀,“朝颜,你既然知道温叶庭主动把这生的机会给了你,那你便不能辜负他,更要好好活下去。倘若你又跟着我深入险境,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岂不是让他的好意付之东流了?” 朝颜止住哭声,镇定下来,唯唯诺诺地一直应声道:“是……是……” “好了,”她又伸出手指轻轻擦掉朝颜的泪痕,“我得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站在走廊处的夕颜看着她如此决绝的背影,却连一句告别都难以说出口。 她骑着马往锦云城外而去,刚驶出几里地,却见从路旁一匹骏马紧跟在她的身后,很快就并排在她的身旁。 她疑惑又惊讶地问道:“前辈,你怎么在这里?莫非是在等我?” 冬青笑了一下,他的胡子随风颤动,“花间,你虽说是我的晚辈,可也是我的少主。保护你,是我应有的职责。何况,我说过了,我不想去秦都,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再折腾一下。俗话说,人间枝头,各自乘流,倘若今后我能够抱月听风,与天为友该是多么好的事啊。” 她没再反驳,感激地谢道:“前辈,多谢。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等到了豫都,你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尽量与我保持距离,我们暗中联系即可。” 冬青也没多问,只微微颔首,两人便一同骑马继续往豫都而去。 行至一处驿站,正欲下马歇歇脚,解解渴。突然她听到一阵耳熟的喊声,“姐姐,姐姐……” 她抬起头来四处巡视一番,只见不远处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正活蹦乱跳着朝她挥手,雀跃之情通过他放肆挥舞的手臂展现得淋漓尽致。 认出来是偃于秋,她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他。但又不禁感到困惑,站起身来向他走去,一边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偃于秋连忙迎了上去,心潮澎湃地解释道:“我那日下山听说锦云城在征兵,我又从老爷爷那里打听到你在锦云城,我就想着不如来学得一身本领,还能来找你玩儿,好过待在那山上一辈子。” 她听罢,无奈地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傻小子,你以为当兵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吗?搞不好你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到战场上。” 不过,她一边走又一边转向冬青问道:“怎么锦云城要征兵?这事我居然都没听说。” 冬青看了一眼偃于秋,沉稳回道:“哦,好像是因为王淼原先的军队散漫惯了,又许是不服从候王爷部下的管教,他便想着重新组建自己的军队。” 偃于秋见她行色匆匆的样子,小声问道:“不过,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她停下脚步,叉着腰对偃于秋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大人的事小孩别问。” 偃于秋习惯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问,不问,但是我能跟你一起吗?” 她笑了一下,“怎么?你不是要去当兵吗?” 偃于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脚在地上摩擦着,扭扭捏捏地回道:“其实我不懂什么打仗,也不想整日舞刀弄枪的。乃是因为凤仪县的数额未满,县令便找到部落让出个人。这才……毕竟部落里的人除了我都有自己的亲人,思来想去也只有我最合适了。” 她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心疼,想起自己从前那个军队,也不乏偃于秋这样的可怜人,年纪尚小就被送上了站场,而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照顾着他们。 这一次,她又同样说道:“倘若你不愿意,我想办法去给你求个情。” 偃于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摇摇头,“可是,就算我不去当兵,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再回到部落肯定会被人耻笑……” 她沉思一会儿,向偃于秋问道:“不如你去御花台做搬运花枝的小厮如何?这样一来你可以谋生,二来有个安居之处。” 偃于秋喜出望外,手舞足蹈地回应道:“好,多谢姐姐。” “带你们去锦云城的人在哪里?我去给他说说。” 偃于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位官兵,她正想上前,偃于秋又拉住她,“姐姐,部落里的人害怕我一个外族人在军队里被欺负,所以让我用了化名,我谎称说叫石锦川。” 她听到这个名字,怔在原地,回过头来拉住偃于秋的手臂,“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 偃于秋显然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小脸也红扑扑的,“石锦川……”说完头低了下来,羞涩地又解释道,“石确实是跟着姐姐的姓,可字是我自己想的。” 她松开偃于秋的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有些面目狰狞地在心中无声喊道:“不是吧……这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花间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也好奇地问道:“石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 “石锦川,同我曾祖父的名字一样。”她难以置信地回道。 花间也被惊了一跳,随即又说道:“不会是你记错了吧?曾祖父得是一百年前的人了……”说完这话花间觉得哪里不对,惊叹道,“一百年前,不就是现在吗……” 她否认道:“我不会记错。我幼时经常听我父亲谈起他,曾祖父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士,所以父亲才会受他影响走上从军的道路。而我,也同样如此。” 偃于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焦急又担心地喊道:“姐姐,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她回过神来看着偃于秋,心中不断念道,莫非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曾祖父? 可是偃于秋一个蜀州人,又怎么会去到淮安城安家,还成为一代豪杰呢? 她觉得头疼,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些什么关联,或许也只是巧合。眼下也顾不上这些,她抬起脚朝那边的官兵走去,向他细说了自己的身份和打算。 还好那个官兵倒也识趣,没多说什么就应诺了下来。 她又回到偃于秋的身旁,嘱咐道:“你去御花台找江宁,告诉她是我安排你来的即可。” 偃于秋先谢了一下,又忍不住四处张望,确认只有她同冬青两人,又问道:“姐姐,你不跟我一起进城吗?还有,怎么没看到那个哥哥?” 她听到偃于秋提起温叶庭,不自觉心又揪紧了,咬着嘴唇没有作答。 冬青见状揽过偃于秋的肩膀,一边轻声说道:“孩子,去锦云城就往这条路,进了城你随便打听一下便能知道御花台所在何处。” 偃于秋抓住冬青的手指,求道:“这位爷爷,你告诉我姐姐是不是被他欺负了,怎么一听到他就很难过的样子?” 冬青捏了一下偃于秋的脸,“我有那么老吗?小孩子家家的,问题倒不少。” 他还想说点什么,只听见她在那边喊着:“前辈,赶路吧。” 冬青一边应允着,一边又推了几下偃于秋往前走,“你就赶紧进城去吧,别耽误了。”说罢转身去骑马。 偃于秋伸出手,满脸狐疑地望着她,她远远地朝他挥挥手告别。 第八十四章 鼎足三分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骏马奔驰,又行出十几里路,遇到一条岔路。 她停下来,拿出地图又看了一眼,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哎呀”的声响,那声音好似离得不远。 她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冬青却笑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往上面的林子里看。 那林间,隐约可见一条腿,直愣愣地搭在一处斜坡上,许是那人没来得及收腿。 但冬青已经认出来,那躲藏着的人就是偃于秋,不自觉还感慨了一声,“这小子还挺能跑。” 她下马,去到偃于秋的面前,只见他正捂着嘴,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没有说话,只转身又走,偃于秋急忙站起来,一用力那条腿有点站不稳,实实地摔了下去。 她又伸手去拉他,“你跟着我干嘛?腿怎么了?” 偃于秋小心地握住她的手,随意拍拍身上的泥土,“刚跑太快,你们突然停下,但我一下没停住,扭到脚了。” 见她俯身去看他的腿,他又急忙喊道:“无事,无事,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将他的腿轻轻一揉,又从行李中拿出药给他敷上,轻声叮嘱道:“应该无碍了,快回去吧。” 偃于秋紧跟在她的身后,“姐姐,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吧,你看我手脚灵活,兴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去玩,别闹。” “我知道……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偃于秋嘴里嘟囔着,双手背在身后,又往前挪了几步。 “你好生去御花台,就是帮我了。” 冬青见氛围紧张,虽然知道这去豫都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事,但看到偃于秋那副俯首帖耳的模样又实在不忍。 于是转向她,小心翼翼开口道:“不如就让他跟着吧,等到了豫都我同他一起就是。你看他这么能跑,辛辛苦苦跟了我们这么久,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她没想到冬青也替偃于秋说话,略带无奈地说了一句:“前辈,你怎么也……” 话还没说完,只见偃于秋已经爬上了冬青的马背,死死地抓住冬青的衣襟,“我跟着这位大哥,不算跟着你吧。” 冬青被偃于秋抓得衣服支楞起来,打趣道:“这个时候你嘴倒变甜了,不过,我这一把年纪了,当你大哥未免太勉强了些。” 接着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完全没把眼前的她当回事。 她拿他俩没办法,无可奈何地甩了甩头,心底感慨道:“男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这么幼稚。” 她定下神来,看好路后,又继续往豫都扬长而去。 又过了几日,温叶庭在宛中城外的一个小院,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望着眼前的炉火出神。 门前积雪颇深,随意踩一脚进去便留下一个不小的坑,因此走起路来也是举步维艰。 渊之戴着斗笠,正深深浅浅地往院里走来,清亮喊道:“公子,我回来了。” 温叶庭听见渊之的呼喊,便披上外衣推开门来,却被眼前的大雪惊了一跳,没想到已经立春了,豫都这雪下得竟是如此肆意。 等渊之走到门前,抖落几下脚边的雪,一边低声说道:“公子,我按你的吩咐,给陛下传去了花间姑娘投靠秦都成为间谍,恐会赶往豫都的消息。听闻陛下深信不疑,龙颜大怒,觉得当初被花间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乃是奇耻大辱,已经在整个豫都发布了搜捕令。” 温叶庭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渊之不由得担心起来,多嘴问了一句:“公子,你怎么知道花间姑娘会来豫都呢?要是她来了豫都,岂不是会被满都捉拿,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死到临头了,想回豫都很难猜吗?”温叶庭嘲了渊之一句,又接着说道,“她要是不来当然是最好,父皇知晓这个消息也死了那条想利用她的心。” 他迟疑了一下,心中万千叹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来豫都寻他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温叶庭离开锦云城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温叶庭想到这里,觉得幸运,又觉得不幸。 幸运的是,哪怕他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但他也清楚知道她定然不会对他的生死无动于衷。 不幸的是,纵使他比谁都期待花间前来,可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又时刻提醒他,不要再让她又为他走一次鬼门关了。 “若是她来,看到如此局势我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离开豫都,不要再来寻我,也不要让自己陷入困境。” 渊之听罢豁然开朗,但又想到什么,随即追问道:“那,假设她知道自己被通缉,但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前往宛中城呢?” “那我希望抓住她的是父皇,而不是其他人。父皇既然已经大张旗鼓地想要捉拿她,倘若有人想乘机浑水摸鱼加害于她,自然也会露出马脚。如果她真的被父皇捉住,迫于她的利害关系,父皇也不会伤她性命。” “哦!”渊之感慨一声,“原来公子这一计,既是想阻止花间姑娘来豫都,也是想借着这个通缉令变相保护她,顺势还能揪出那藏在暗处的人。” 温叶庭喝了一口热茶,那水烫到了他的心口间。对他来说,掌握证据找到幕后真凶固然重要,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希望花间来豫都冒险的。 那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就像是在他的脖子上紧紧地戴上一圈项链,环绕着让他窒息,却怎么也扯不掉,若是使劲撕扯则会散落一地的锋芒。 想罢,他吩咐渊之道:“你且先回烨王府,最好是让大家都知道我马上要回豫都了,然后帮我观察一下温炎如的动向。” 渊之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往宛中城赶,突然想起什么,狐疑不解地说道:“对了公子,你原先说同陶玄驹一起的那些官兵所携带的兵器有些眼熟,我根据你的记忆和描述询问了一下兵部的一位大人,他说这兵器听起来很像二皇子府中侍卫所用。” “二哥?”温叶庭大为吃惊,双眼瞪得溜圆,迟缓说道,“怎么会是他?” 豫都二皇子温景凡,是个痴迷武学,平日里惯喜欢舞刀弄枪的人。这个人虽说脾气暴躁,但为人也算是耿直,向来不屑于玩什么花花肠子。 温宪对这个儿子则是又爱又恨,一面赞赏于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畏强敌;一面又担忧这样的莽夫实在担任不了治国的重任。 但温宪还是将兵权交给了他,既是用以制衡温炎如的太子之位,也是为了安抚他背后的家族势力。 温炎如与温景凡,自小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他们与温叶庭不同,母妃都出身高贵,家中长辈又均是朝廷重臣。 当初皇后也是费了一番心机才让温炎如登上这太子之位的,而温景凡的母妃,也就是豫都当朝贵妃,因此心生不满。在皇后死后,更是肆无忌惮地明里暗里唆使温景凡同温炎如争夺嫡位。 而温景凡自小同温叶庭来往便少,当初温叶庭意气风发之时,温景凡倒是高看了他几眼。 可自从温叶庭的母妃被害,温叶庭就像过境流星一般消散在豫都悠悠众口之中了,温景凡自然也是已经忘却了他这个不问世事的弟弟了。 如今温景凡怎么会派人同陶玄驹一起来到蜀州,又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来呢? 温叶庭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这背后的人其实是温景凡吗?可以他对温景凡的了解,断然是不能周密部署到如此地步的。 还是说,温景凡是被陷害的?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又嘱咐道:“渊之,你顺便也去看看二哥近日都在做些什么。除了练兵以外,他可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公子,我不用打听都知道,二皇子正忙着准备几日后的狩猎呢。你忘了吗,每年的狩猎都是他大展风采的日子。二皇子那么争强好胜,这等显摆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渊之有些阴阳怪气地回道,他一向不喜欢温景凡。 准确的说,他对豫都那些皇亲国戚没一个好感,除了从前的温炎如,毕竟温叶庭自小受过的冷嘲热讽他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那些人,自温叶庭出生就看不起他,觉得他的母妃身份卑微,登不上大雅之堂。话里话外,极尽对温叶庭和他母妃的羞辱。 当温叶庭才气显露,终获得温宪垂怜之时,那些人却又话锋一转,说温叶庭不走正道,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总之,不管温叶庭做什么,好坏与否,他们总有话来刺他,且从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也是,刺向别人的刀多么顺手啊。而刀没有插在自己身上,自然是不觉得疼。 “渊之,休得无礼。”温叶庭抬头起来斥了渊之一句,“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要让旁人听了去,不然你的脑袋我可保不住。而且……人心与人面是两回事。” 渊之一听,倒也明白了温叶庭的言中之意。以往渊之最是尊敬温炎如,觉得他身为太子也全然没有架子,对待下人也是和颜悦色。 可是没想到,无比善良的面具之下却是一颗无比黑暗的心。 “公子,渊之明白了。”他应允着又往宛中城去。 温叶庭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不经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中想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八十五章 指人为鹿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途经一座不算大的县城,她一行三人准备歇歇脚,便进城去寻了一处客栈。 她觉得困乏十分,顾不上吃饭就躺下小憩。 偃于秋正是身体发育之时,哪里经得起饿,又对外界好奇得紧,便想着出去四处逛逛,再买几个馒头垫垫肚皮。 冬青看出来他的窘迫,给了他一些碎银。自己一把老骨头经过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也快散架了,只叮嘱了他几句也想去睡下了。 偃于秋揣着银两,谢过冬青就活蹦乱跳地往外跑。 冬青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感慨道:“人啊,还是年轻才好。” 偃于秋迈入集市,东看看西瞧瞧,只见不远处一群人围着在看什么,不时还发出惊叹不已的声音。 他也架不住好奇心,上前去凑热闹,结果从人群中拨开云雾,看到那公告处贴着通缉令,而上面的画像正是石径悠。 偃于秋吓得手中的馒头差点掉到地上,又擦了擦眼睛,仔细地看了一遍,的确是她没错。 他顾不上别的,赶忙往落脚的客栈里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门外疯狂地敲门,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她打着哈欠开门,见偃于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困意也醒了大半,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如此慌张。” 偃于秋往旁边探了一眼,神色有说不出的紧张,嗖地一下窜进她的房间,又随手带上了门,“姐姐,出事了,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令。” 她正揉着眼睛,不禁“啊”了一声,“通缉谁?我?我在豫都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兴风作浪,平白无故为何要通缉我?” 偃于秋挠挠后脑勺,手中的馒头都被他捏扁了,自言自语道:“这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怎么识字,写的什么我认不全。但是那画像我看了,千真万确就是姐姐你。” 她站起身来就想出去一探究竟,偃于秋连忙拉住她,“姐姐,你这样出去可不行,这告示一出,外面的官兵可都在抓捕你。” 她回过身来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我还没傻到这种地步,我是想找冬青前辈要身衣裳,乔装出去看看。” 偃于秋松开手,跟在她的身后,等她换好装后,一行人去到那公告处看了一看,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等离开人群,冬青压低声音道:“这通缉令怎么说你是秦都细作啊,简直是胡说八道。到底谁这么无中生有?” 这通缉令一下,便说明豫都陛下以为她背叛了当初的诺言,转而投靠了秦都。能够说服那陛下相信这事,又想让她在豫都寸步难行,逼她离开豫都的,想必也就只有温叶庭了。 她没有接冬青的话茬,只问道:“前辈,如何能够躲过搜捕去到宛中城?” 偃于秋一听,有些着急,小跑到她面前,“姐姐,你都这样了还要去那什么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不想让我去,我偏要去。” 这话一出,冬青便也猜到了事情的缘由,劝解道:“要我说,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倔。温叶庭恐怕早已知道你会来豫都寻他,便故意布下这局,就是让你不要执着。结果倒好,谁也不听谁的。”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偃于秋倒是被这一来一回的搞迷糊了,不禁问道:“你们在说温叶庭哥哥吗,为什么他不想让姐姐去宛中城啊……” 冬青抓住偃于秋的肩膀往前,拎着他走,一边嘀咕道:“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那二人走出不远,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向心底歉道:“原先我就不该意气用事,答应温宪等杀掉王淼就脱离秦都,转而来效忠于他,否则他也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石姑娘,当初你只是为了阻止战争才出此下策,谁知道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呢?温叶庭的用心,你我都应当清楚,他只是不想我们再去豫都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她扎紧了自己的行李,捋好头发,头也不回地朝前,心中念道:“我犯的错自然由我来承担,就让所有的一念之差在我身上终止吧。” 狩猎之日终是如期而至,场上锣鼓喧天,旗帜漫天,如火如荼,众人皆摩拳擦掌,其中不乏一些英勇将士,温宪则坐于中央的帷帐,温炎如与温景凡分立两侧。 温宪正与大臣们谈笑风生,却不经意间瞥见温炎如全副武装,觉着有些纳闷,开口问道:“炎如,往年你不是一向不喜这些动刀动枪的活动吗,怎么今年倒是心血来潮了?” 温炎如听罢侧过身来,作揖回道:“父皇,往常儿臣一心只读圣贤书,今年勤加苦学了武艺,所以特地想来狩猎场摸磨练一下。” “哦?”温宪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拂了下袖,随后说道:“行,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 其他大臣也纷纷投去目光,眼神中还带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戏虐,想必也没对温炎如抱有什么期望。 但温炎如却不以为然,反而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帐内,系紧自己的衣袖,又擦拭了几遍弓箭,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温景凡看温炎如势在必得的样子,嗤之以鼻,心想道:“不就是想趁机在父皇面前露脸罢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可以在我的手上抢走猎物。” 说罢温景凡便翻身上马,前往狩猎场了,温炎如也紧随其后,两人分别前往那狩猎林。 温景凡驾马长驱直入,不一会儿便到了林间深处,眼见一只野兔正伏于树后,他拉开弓箭射击,一箭击中,那野兔立即伏地不起。 他嘴角微微扬起,立马上前捡起那野兔,正准备往别处走,却见林中蓦然出现了一头罕见的梅花鹿,一双褐色的眼睛好似在发着光,生得矫健又灵巧。 温景凡见状小心翼翼地不敢动弹,担怕一个不经意的声响便吓走了那鹿,于是蹑手蹑脚地从马上下来,一小步一小步地绕到那鹿的身后,藏在一颗树下,轻轻又缓慢地拉开弓箭,试图瞄准那梅花鹿。 他见那鹿一动不动地昂着头,眼睛也圆溜溜地盯着远处,抬起一只右脚,好似欲奔跑,温景凡便按捺不住将箭射了出去,正中那梅花鹿的左身侧,血柱顺着那箭口直愣愣地往下冒,鹿立即倒地,还挣扎着想要站起,四条原本直立的腿现在歪扭着,后腿已支撑不住,弯了下去,但还是试图用茸角顶在树上。 温景凡便又射了一箭,正中那鹿的前腿,此时它彻底没了气力,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与寒冷的空气撞个满怀,生成一大团白雾。 温景凡大喜,赶紧跑过去,站在那鹿的面前,心想着今年算是满载而归了, 居然遇上了梅花鹿,父皇肯定会好生嘉赏一番,于是迫不及待地往营帐赶,想要尽早展现自己的荣光。 他俯身伸手去拉那梅花鹿的腿,猛地一下没能拉动,倒还差点将他晃个踉跄,“这鹿真够重的。”他低声说道。 温景凡两只手抓住那鹿的两条前腿,费力拖着那血淋淋的鹿到马前,再使劲将它甩到马背上,沉重地缓了口气,自己随后也上马朝营帐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却没见其他人,想必大家都还在寻觅猎物的途中,而自己则已打到被称赞为浑身都是瑰宝的梅花鹿,定然风光无两。 想到这里,温景凡不禁笑出了声,手中拉着的缰绳不自主地又紧了几分,连那凛冽的风打在脸上也好似是温柔的抚摸,并不觉得刺骨,没一会儿他就到了营帐外。 他翻身下马,将那鹿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威风十足地朝营帐中央的场子上走去。 可是,众人见他肩上之物,皆大惊失色,有人甚至恐慌地连退了几步。 温景凡还以为大家都被他的神气给震撼住了,心底还不由的生出了几分自豪感,高仰着头走到温宪的帐前。 一旁的嫔妃和小姐却都惊叫起来,吓得花容失色,急忙用罗扇遮住眼睛。温宪听见声响,便回过头去看,只见温景凡趾高气扬地站在面前,肩扛着他以为的鹿,雀跃地开口道:“父皇,你看我打到了什么好东西!” 温宪怒发冲冠,呵斥道:“景凡,你这是何意?我是让你去打猎,不是让你……来人,快把二皇子带下去。” 温景凡茫然若失,将肩上那鹿顺势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对温宪解释道:“这是难得一见的梅花鹿啊,我这回好不容易才狩猎到,险些被它逃走,父皇为何如此惊慌?” “什么梅花鹿!景凡你眼拙了吗!”温宪回道,连忙挥手让侍卫将那东西抬下去。 温景凡却俯身护着那鹿,半蹲着高声说道:“父皇,这怎么不是梅花鹿了?往年虽说少见,但我不至于连梅花鹿都会认错,请明鉴!” 温宪见温景凡如此不依不饶,实在有些不耐烦,但看他好似颠颠倒倒的姿态有点反常,便侧身对一旁的宦官说:“拿点水泼醒他。” 那宦官点头,随手拿起一杯凉透的茶水,走到温景凡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朝他的脸上泼去,还细声致歉道:“二皇子,得罪了。” 温景凡的脸被那凉水泼个正着,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责骂那宦官,“你……”字刚出口,他又揉揉眼睛,擦掉脸上的水,睁开一看,吓了一大跳,身子往后倾倒,双手无处安放,眼睛因极度的惊吓而瞪得通圆。 原来那梅花鹿竟是一位衣不蔽体的丰腴女子。 胸膛与手臂均插着他射出的箭,此时血已结痂,在她的肌肤上凝成一道道骇人的痕迹,额头上也破开一个大口,披头散发掩盖住了她苍白的面庞,而她深邃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温景凡,仿若幽灵的瞳孔,没了光泽但又令人胆寒。 第八十六章 抽丝剥茧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北风又起,温景凡跌坐在地,看着眼前自己一手造成的惨象出神,虽说自己带兵多日,也曾亲自杀过敌,嗜过血,但从未随意杀过无罪之人。 如今一具血淋淋的、来历不明尸体摆在他的面前,仿佛在沉默地朝他呐喊,向他讨命,他心底除了惊慌,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窘迫与羞愧。 随后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任凭他人将那女子抬下去,自己则略显无助与错愕地望着脚下的地皮。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认错,可当时千真万确,自己亲眼所见的就是一只有着赭黄色皮毛,花点斑驳的梅花鹿啊。 就在这时,温炎如拉着几只野兔也赶回了营帐,向温宪说道:“父皇,儿臣不才,守了半天才打着区区几只微不足道的野兔。” 温宪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温炎如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还能狩猎到这些,于是赞许道:“炎如,不错,看来你的武艺大有长进。” 温炎如俯身拜谢,又转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温景凡,好奇地问:“不知二弟可否狩猎到什么好东西?拿来给大哥也开开眼吧。” 温景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温炎如又继续尴尬地自言自语道:“想必二弟是不屑我这个无能的大哥,所以不愿同我分享其利。” 温宪见状挥了下衣袖,“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府休憩一番,晚间再来宫中赴宴吧。”说完自己起身离开了营帐。 温炎如也牵着自己的马匹往外走去,留下温景凡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后的马不适地甩了甩头。 温景凡听见动静,上前抚慰了下那马,看着温炎如昂首阔步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今日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不说,他居然还得了父皇的嘉奖,更是觉得恼羞成怒。 回到府中,温景凡大发雷霆,将自己的弓箭折成两半,扔向门外,自己则闭门不出,反复回忆到底是行错哪一步才会造成今日那种局面。 小厮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说道:“殿下,晚宴即将开始,您若再不起身就迟了。” 温景凡向那门扔去一个杯盏,摔得稀碎,骂道:“我去干嘛,还嫌不够丢人吗!”说罢那小厮不敢再作声,退下后向宫里禀报说二皇子身体不适,便不参加晚宴了。 温宪还未到场,宫中众臣窃窃私语,无一不都在谈论今日狩猎场温景凡错认梅花鹿,射死一女子之事。 其中一大臣低声道:“你说,这二皇子莫不是中了邪,怎么会把活生生的人认错成梅花鹿呢?” “更奇怪的是,这狩猎场往日杳无人烟的,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位女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嗐,听闻那女子被扛到狩猎场时死状极惨,还衣不蔽体,恐怕是从哪里逃难至此,结果却没想到飞来横祸,命丧黄泉。” “你们看这二皇子晚宴都推辞了,想必他也是百感交集,深受打击。真是邪了门了,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还造出了天方夜谭……” 这些话悉数传进了温炎如的耳朵里,他侧身对那些交头接耳的大臣们斥道:“大人们,今日狩猎场之事诸多可疑之处,我二弟并非什么痴人,恳求各位不要再以讹传讹,折损皇家颜面。” 那些人便闭口不谈,有一大臣赞叹不已道:“太子殿下果然深明大义!”其余人纷纷附和,此时传来声响,温宪已在门外。 众人起身行礼,温宪阔步走到上方落座,即刻奏乐起,歌舞升平,晚宴正式开始了。 而温宪显然也因今日狩猎场一事受惊吓不小,全程一言不发,只饮了两杯酒便离席了。 这边渊之着急忙慌地跑来向温叶庭汇报,此时温叶庭正与祖母共进飨食。两人闲聊着,见渊之上气不接下气,张牙舞爪的,温叶庭给他递上茶水,一边往屋外走,说道:“渊之,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渊之将手中的茶水一口气喝个见底,抹了抹嘴角,“公子……累死我了……今日狩猎场出事了,那二皇子不知是怎么了,竟将一个大活人错认成一只梅花鹿,射死后扛到了营帐,搞得大家毛骨悚然的。” “什么?”温叶庭也觉得胆战心惊,“谁对二哥动了手脚,居然能让他行事如此诡异。” 他低下头,思索着什么才能让人行为不受控制。又一口气接连问道:“那二哥出发前可有什么异样?又怎么能刚好在狩猎时把人认成鹿呢?那人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我打听了下,被射死的是位穷苦女子,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谁也不知她是如何进入了狩猎场中。二皇子在出发前还与大家攀谈过,当时也没将人认错成鹿啊,想必是进入狩猎场之后才这样的。” 温叶庭顿住,抬起头来向渊之问道:“狩猎场中可有什么不常见的雾气?” 渊之回忆了下,摇摇头,“应当没有,虽说这林子错综复杂,但出事之后陛下派人进去探查过,并无什么异常。其他参与狩猎的人也都不曾见过有什么人或鹿,只有二皇子如此。” “那看来这问题出在二哥身上,得想办法知道他今日进入狩猎场之后都与何人接触过。” “哦这个说来也奇怪,因为二皇子一向骁勇,他是第一个进入狩猎场的,而且一路长驱直入,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想先下手为强,所以大家在狩猎场中根本没见到他。” 温叶庭眉头紧锁,“按理说,总不能是他紧要关头遽然失心疯,眼瞎了将人看成鹿。” 渊之也大惑不解,“既然没人在狩猎场中与二皇子照面,出发前他也并未失常,那人怎么下的手呢?” “假设没人接触过二哥,会不会是其他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物件。”温叶庭想了下,“比如说他在狩猎时才会带的东西,弓箭或是……” “马!”温叶庭茅塞顿开道,“我们狩猎时都要骑马,而马在进入狩猎场前都绑在马厩中,要狩猎时前去牵马的人来来去去,趁着混乱便可以下手。若是弓箭,他可能会随身携带,不易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搞鬼。” 渊之拍拍后脑勺,“对啊,以前公子的马便是我去牵的。倘若有人牵马时顺手给二皇子的马弄点什么,就算最后被二皇子察觉到是马的问题,那时人员众多,谁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既然如此,夜里我去查下那马,看是否遗留下什么线索没有。”温叶庭说罢站起身来,准备往温景凡的府邸而去。 渊之在背后大喊道:“公子,你小心一点,那马是出了名的膘肥体壮……” 月上西楼,温叶庭赶至温景凡府邸外,此时已是夜阑深更,四下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马厩在府邸的后院,好在没什么人把守,那马正在休憩。 他跃身至房梁,在马厩处落地。温叶庭上前观察了下那马,吐出重重的鼻息,想必已经进入睡眠。 他摘下面纱,围着那马转了一圈,小声埋怨道:“这马厩味儿也太重了,我鼻子里全是臭味,都闻不到药味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掀开那马的耳朵,马以为是蚊子叮咬,便烦躁地甩了甩头,溜长的马鬃打在他的脸上,呛得他差点晕过去。 猛然间,温叶庭好似闻到了一股药味,又用力嗅了嗅,扒开马鬃一看,那毛发下还残留着浅白色的药粉。 他连忙又蒙上面纱以防吸入,随后从怀中拿出手帕,将残留在马鬃深处的药粉抖在手帕当中。 温叶庭观察了一下,但夜里视线受阻,看不真切,正想转身回去再探,谁知那马又不安分地动了几下,扑起的尘埃直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就打在马耳处,那马一下被声响惊醒,张开双眼显得有些狂躁不安,温叶庭见状赶紧蹿到一侧,捏着鼻子,大气不敢出。 等那马再次平静下来闭上眼睛,温叶庭长舒一口气,则又原路返回。 他俯身在路边干呕,右手扶着树干,一脸痛苦。 正欲离开之时,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温景凡的府邸外,下来一宦官,左顾右盼极其谨慎,蹑手蹑脚地进了府邸。 温叶庭一眼便认出那宦官就是父皇身旁的李公公,心中嘀咕道:“他怎么来了?” 李公公快步流星般迈进屋内,温景凡见他来访,又恐又喜,急忙迎他,“李公公,你前来可是父皇有何指示?” “殿下,老奴前来是替陛下关心一下他的爱子的。今日之事还得麻烦二皇子如实相告,才不会寒了一位老父的心。” 温景凡愁容满面,眉间也是乌云密布,小声回道:“李公公,不是我有意隐瞒什么,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确在狩猎场中将那人看作了梅花鹿,不然任凭我再怎么顽劣,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射死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还堂而皇之地将她扛回营帐领赏啊。但我仔细回忆了整个事件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我在营帐时分明没有幻觉,唯独到了狩猎场后才这样。我进入林子后,一个人也没遇见,什么也没接触,就是不知道突然之间怎么了……” “那林子陛下也派人查看过,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如此看来此事相当荒诞不经,您再好生回忆一下是否有触碰过什么旁的东西罢。既然殿下已无事,我便回宫如实禀报了。但恕老奴多言,今日这事一出,朝中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猜测殿下是否有何隐疾,难以堪当大任。所以,还请殿下好生处理,切勿着了别人的道。老奴告退,殿下歇着吧。”说罢李公公起身。 温叶庭趴在温景凡府邸外,见李公公又行色匆匆地回宫,不过这李公公倒是一如既往地面不改色,从他的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情绪。 温叶庭握紧手中的手帕,嘟囔着要是她在就好了,肯定能一下就认出到底是什么。 “好想她啊……” 第八十七章 拨开云雾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朝阳初上,她与冬青、偃于秋二人行至一处郊野,眼看四周净是荒山野岭,正欲寻个驿喝口茶歇脚。 “姐姐……”偃于秋将茶递给她,随后又捂住嘴,“哦不,大哥,喝点水吧。” 她故意摩挲着自己的假胡子,抑扬顿挫地回道:“小心你的嘴。” 冬青在一旁唉声叹气,“小心我的胡子。”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下巴白净的冬青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冬青为了将她乔装到底,又不敢明目张胆去买假胡子,只得把自己蓄了许久的胡子剃了,粘在了她的下巴上,这才躲过了一路的搜查。 “前辈,还要多久到宛中城?”她喝了一口茶水,悄声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即可。”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向他们说道:“走吧。” 刚转身,就见到那边赶来一群官兵,她捏紧了自己的袖剑,不敢轻举妄动。 那为首的官兵将驿站的人挨个检查了一遍,看着冬青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看了看她和偃于秋,便开始盘问起来。 “你们几个面生得很,我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从未见过你们。” 冬青恭敬地拜了一下,“官爷,我们乃是赶路途经此处。” 那官兵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冬青便按照原先他们所编造的那样一一回答起来。 许久,那官兵总算是半信半疑地放了行,她们便立马往前赶路,不敢迟疑。 谁知走出不远,那官兵又追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她握紧了袖剑,向冬青使了个眼色,又把偃于秋护在身后,“一会儿打起来了,你就紧跟着我,看到时机就先逃。” 偃于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脸已经吓得惨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那边又冲来一群蒙面人。 “姐姐,姐姐,快看!”偃于秋着急地喊出了声。 她顺着偃于秋的目光望去,那群蒙面人似乎也是冲着她们来的,但显然跟官兵不是一伙。 霎时之间,场面极度混乱,两拨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她拉着偃于秋想趁乱逃跑,眼前却出现一个蒙面人,恭敬地拜了一下,说道:“花间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听到这人喊出了花间的名字,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在豫都应当没几人知道花间的名讳,难道是温叶庭吗? 不,温叶庭既然不想她来,更不会主动出来见她。 她举起袖剑呈防备姿态,厉声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人又缓缓回道:“等姑娘你到了便会知道,和我家公子一起的还有你的那些族人,她们都没死。” 她的瞳孔放大,觉得不可思议,不自觉喊出声,“什么?” 冬青也一脸迷茫的样子,想着这一切蹊跷得很,上前一步又追问道:“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们不会跟你走。” “花间姑娘,我家公子只请了你一人,只要你去了,你的族人便会安然无事。至于这二位,我们会护送他们离开此处。” 说完那人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盯了冬青一眼,示意他带上偃于秋,自己则随着那人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姐姐……”偃于秋口中嘀咕着,朝向冬青轻声道,“姐姐不会有事吧……” 冬青抚住偃于秋的肩膀,“走,她会给我们留下记号,我们跟着。” 偃于秋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打斗的人群。于是他二人佯装离开此地,却在暗中跟踪着她。 而此时的温叶庭正在房中不眠不休地翻阅着书籍,仔细对比手帕中残留的粉末,看是否有记载什么相似的药物是足以致幻的。 直至日上竿头,他才终于找到了那毒的名字,乃是曼陀罗。 这等毒药他往常并未见谁使过,而这人又能在狩猎场下手,必定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会是温炎如吗? 但是温景凡这等头脑简单的莽夫,一时半会儿绝对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所在,自己还得想办法点破他一下才是。若下毒的人真是温炎如,倒也算是抓住了一个把柄,日后恐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温叶庭灵机一动,唤来渊之,交代了几句。 渊之便装扮成一江湖道士的模样,行至温景凡的府邸门外,高声喊道:“危哉!危哉!此府邸被一团黑雾笼罩,恐将大祸临头。” 门口的侍卫骂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胡说,我看你是活腻了!” 渊之继续作卜卦状,随后呼天抢地,惴惴不安的样子,那侍卫便想要轰他走。渊之又喊道:“小兄弟,你家主人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若不及时破解,他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啊!” 那侍卫不耐烦地吼了一下,“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别,别,烦请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此事的出路在于身下。”说罢渊之便转身,颤颤巍巍地往别处走。 那侍卫哼了一声并未当回事,一旁的侍卫说道:“要不咱还是……我看那道士神神叨叨的,好像知道昨日殿下之事一般。” “要说你去说,这江湖骗子多了去了,想必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故意跑到这里来装疯卖疯。” 那人想罢还是往里跑去,向温景凡禀报此事。 “身下?”温景凡往自己的腿看了一眼,却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犹如堕云雾中。 他又站起身来,在屋内踱着步,口中振振有词,“身下……身下除了腿还能有什么?” “殿下,马!”屋内的一个官兵恍然大悟道,“昨日您身下的是马!” 温景凡也如梦初醒般,立即赶往马厩,令人从头到尾将那马查看了一番,发现了马鬃深处有些小红点,“殿下,您快来看!” 温景凡上前抚摸着那马,“给我去叫兽医。”又心想道,难怪昨日狩猎回营帐时,这马一直不安生地甩头,想必定是这些红点引起的。 那兽医前来一看,回报道:“殿下,小人看这红疹像是什么含毒之物引起的,不似过敏或是其他。但至于是什么毒,小人才薄智浅,仅从这红疹难以看出。” 温景凡一下明白了七八分,想必有人将毒藏在马鬃里,而这毒已被他吸入,又几经奔波风吹,所以马鬃上已无多少残留。但毕竟是毒,对马来说也有所不适,这才留下了些痕迹。 “会是谁呢?”他捏紧拳头,双眼瞪得出神,转向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刚才那位老道士去往何处了?快去请他!” 此时渊之正潜伏在温景凡府邸附近的一处巷陌,捋着假胡子,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这时他眯着眼睛,看到刚门口的那个守卫好似在寻人,便从那巷子里迈步出来,故意迟缓地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那人追上他,“道长,失礼了,我家主人想请您前去一叙。” 渊之缓缓侧过身来,“小兄弟,贫道只是一个游走江湖的老头子,实在受不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说完便又继续往前走。 那人急着绕到他面前,“道长且慢,兹事体大,还望您不计前嫌。您就当可怜一下小人我吧,您这一走我可交不了差。” “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并没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若是帮不上忙还请让我自行离去。” “道长放心,我家主人心胸开阔,绝不会刁难于您。” 于是两人一同往温景凡的府邸而去,温景凡见状急忙上前去迎,一边拜道:“道长,实不相瞒,经您指点我已找到问题所在,但这下一步还得您提点提点。” “公子,你若信任老朽,可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 温景凡便将昨日狩猎场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渊之听,话音刚落,渊之沉思了一会儿,建议道:“公子,虽说我并非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但我想你应该从马入手,调查一下昨日能够接触到马的人,若是真有人从中作梗,猜想那人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你只要找到形迹可疑之人,再从他那处抽丝剥茧,想必就能水落石出。” 温景凡木讷地点点头,随后回道:“道长所说极是,我也是如此打算的,只是道长您见多识广,不知是否有听闻过什么药物可以致幻?” 渊之捋了捋胡子,假装苦恼,回忆了许久,醒悟道:“或许是曼陀罗罢,曼陀罗又名醉心花,是一种含毒的植物,可以致人知觉渐失,产生幻觉。我想应当是您坐骑的马鬃深处洒了曼陀罗,这马鬃毛发众多,又藏污纳垢的,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里面放了药粉。马狂奔起来,药粉逐渐随风飘扬,一旦被人吸入,眼前就会出现最渴求的东西。不过这般剧毒之物,寻常人难以获取,看来公子所要追查之人定是不凡。” 温景凡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温炎如。他早先不是没有怀疑过是温炎如搞的鬼,如今这样一说,除了他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人。 于是谢道:“小生明白了,多谢道长相助。”说罢示意一旁的侍卫递上一盘白花花的银两。 渊之连忙摆手,“公子不必多礼,无功不受禄,贫道也并非有所求才多言这几句。且我清贫一生,着实不堪荣华,还请公子收回才是。若公子再无他事,老朽这便不叨扰了。” 说罢渊之转身欲离开,温景凡在身后恭敬拜辞,随后又吩咐手下去安排进宫面圣。 渊之隐约听见此事,连忙赶回去向温叶庭汇报了。 第八十八章 昭然若揭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半晌,温景凡前往宫中,先去找了自己的母妃,然后两人一同跪倒在温宪的面前,哭诉遭人迫害。 温宪听温景凡闹了半天,略显烦躁地问:“行了景凡,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的马匹上下毒,害得你将人错认为鹿吗?” 贵妃也落泪痛哭道:“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要为他为臣妾作主啊。而且景凡自小就不会撒谎,这点您也是清楚的。” 温景凡顿住又放声哭道:“是啊父皇,如今这种种,定是有人刻意迫害于我,还请父皇下令,让我前去昨日来参加狩猎的人府中搜查一番。” “景凡,凡事得讲证据,就算我身为天子,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去搜查各王公贵族的府邸。等你有了更深入的证据再来申冤也不迟,我绝不会包庇任何人。”温宪说完,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卫讲温景凡拉下去。 温景凡听罢,立马跪着行至温宪脚底下,又叩首道:“父皇,我绝无半点污蔑之意。昨日狩猎场之事让我颜面尽失,如今有了线索我怎么能轻易放过?还请父皇为我做主!”说罢便叩首不起。 贵妃也前去护住温景凡,高声喊道:“陛下,现在若是再不行动,恐怕就算有证据也被销毁了。” “胡闹!”温宪有些不耐烦了,“那马生了红疹,许是害了什么病,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毒药所致?就算是毒药所致,昨日当场皆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搜查罪证,传出去我皇家颜面又何在?难道要昭告天下说我的儿子无能到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吗?” 温宪这话一说,贵妃倒是明白了,本来狩猎场一事就已经让众人议论纷纷,倘若此时再大肆宣扬温景凡是被人所害,想必这人心更是动荡不安。 于是她拉住温景凡,一同向温宪谢罪道:“臣妾一时愚昧,还请陛下息怒。” 温景凡不解地看着他的母妃,还未说出口便被贵妃示意让他闭嘴。 他只得悻悻地附和了几句,向温宪拜道:“儿臣知错。但父皇请相信我定会找到证据的!” 话音刚落,他起身离开了,温宪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贵妃,景凡他不知轻重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跟着他一起胡闹?” 贵妃一时兴起,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她以为假设能想办法借此事拖温炎如下水,自然是好的,这太子之位便也顺理成章会是温景凡的。 只是她没想到,温宪好像并不这样以为。 “陛下,是臣妾护儿心切,乱了分寸,还请责罚。” 温宪倒也懒得同她多说什么,大手一挥让她退下。 但这件事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众人的耳中。虽说温宪并没有按照温景凡所说下令搜查,但那日去了狩猎场的皆人人自危,生怕这口大锅就掉在自己头上了,急忙唤来自家的马夫进行盘问。 温叶庭一听说温景凡进宫去了,便知道这事坏了。他往常以为温景凡也算得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没想到只是个遇事只会找母亲的傻蛋。 不禁感慨道,自己这线索,真是白给他了。 按照温叶庭的计划,温景凡应当去调查这曼陀罗的来源,找到城中谁会私藏此物,又能堂而皇之地在狩猎场下手。 被温景凡来这一出打草惊蛇,恐怕这曼陀罗更是不好调查了。要不是他还有后续的筹谋,真不如自己去替温景凡走这一遭。 温叶庭望着日暮西下,心中难免万千惆怅,自己又该如何才能让那人露出马脚呢? 而石径悠跟着那蒙面人到了宛中城外的一处深山中,这里明显比其他地方冷上许多,她冻得有些哆嗦,不停呼出热气。 随后眼前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四处重兵把守,想必定是关押着什么重要的人。 那蒙面人下马后,并未多言一句,只引着她往那院落里的屋子外去,掀开了一条窗缝。只见屋子里被绑着的正是自己的族人,也是当初她以为在陶玄驹放的那场大火中烧死的那些族人。 看到她们,她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不自觉喊出了声,“姑姑……” 玉茗听到她的声音,自然也是欢心若狂,以为她来救她们了,连忙喊道:“花间,我在这里!” 喊完这声,玉茗便看到一旁的蒙面人,又见四处警卫,便知或许她不是来救她们的,而是来换她们的。 那蒙面人大力将窗子关上,“姑娘,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我家公子并无恶意,这些人也是他救下的。” 她回过头来,饶有趣味地望着他,“救下?既是救下又为何要囚禁她们?” 那人并未作答,转移话题道:“一切等你见到公子便知,他在不远处的宅邸等你。” 她也懒得同这人浪费口舌,便高声说道:“带我去。” 一个时辰的功夫,那蒙面人所说的宅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这人究竟是谁,搞这一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当她迈进那扇里门,温炎如正和颜悦色地举着茶杯看着她。 真的是他。 她心里下意识说出了这句,心中翻涌的不止是疑惑,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倘若温叶庭的毒真是他下的,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可她还是压制住了翻腾的怒火,先是恭敬地拜了一下,假装意外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叫我来是为何事?我的族人又为何在太子您这里?” 温炎如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招手让她坐下,一边替她斟茶,一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轻柔地说道:“你先尝尝这茶,是我特意让人去采的春茶,用早晨的初雪化水煎煮而成。” 她此时哪里有心思喝什么茶,顾不上温炎如停在半空中的手,“太子,还请明示。” 温炎如尴尬地将茶杯放下,轻叹了口气,“你原名叫花间吗?” 没想到温炎如也知道花间的名字,想来他其实早已暗中调查过她了。 所以她倒也没有避讳什么,爽快承认了。 “我也不同你兜弯子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将你的族人完好无缺地还给你。“ 温炎如直愣愣地盯着她,语气丝毫不像同她商量,只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强势。 她绕过他的问题,有些气势凌人地反问道:“你得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族人为何会在你的手中,而你为何又要囚禁她们?” “打住,什么叫囚禁?我只是偶然间救下了她们,但又不明她们的身份,只得暂时关押着。派人调查后,这才知晓是你的族人。” 她轻蔑地笑了一下,觉得温炎如所说的话十分可笑,真当她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呢,竟编些如此不着调的谎言来哄骗她。 随后她瞥了一眼温炎如,气势如虹地回道:“你的这些鬼话说出去谁会信?陶玄驹好端端的大老远从蜀州将我的族人带到豫都,又回蜀州演戏让我们以为族人已经被大火烧死了。他这一出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结果你倒好,把他献了出去妄图息事宁人。我还没有主动找你算账,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还在我面前演起好人来了。” 温炎如一听这话,好似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急得慌不择言,双眼通红,口中振振有词道:“花间,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她飞速站起身来,抽出袖剑放在温炎如的喉咙处,一旁的侍卫吓得也举起刀朝向她。 “放心,我的族人还在你手里,我暂时不会取你性命。但你有什么脸跟我说证据?你真当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活菩萨吗?我看你是平时演戏演得自己都入迷了!今日我索性告诉你,如果温叶庭出事,我的族人出事,你的这条命我随时都会来取!” 温炎如双眼惊愕地望着她,支支吾吾说道:“花间,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弟他又怎么了?” 她手中的袖剑往温炎如的喉咙又近了一分,“太子殿下,我劝你别再演了。你不会以为我蠢到毫无准备就来豫都吧?实话告诉你,在来豫都前我还做了一件事。我去翻阅过王淼这些年同豫都来往的所有记录,他每次送花来豫都派的人我依次盘查了个遍,你猜怎么着?” 温炎如瞳孔放大,略显颓唐,但没有作声。 “果不其然,被我抓住了线索。曾有人无意间亲眼目睹过陶玄驹前来豫都时,身上揣着血包。这血包是谁的,为何陶玄驹要千里迢迢地带来豫都,又是给谁用……我想这些不用我多说了吧。” 温炎如听罢放声大笑起来,高声喝道:“我只是想活,我有什么错!” 听到这话,她手中的袖剑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温炎如与陶玄驹合作,原来真的是因为他的病。 “花间,我问你,倘若你生来就有恶疾,百医皆无能为力。而此时突然有人告诉你,只要喝下那血就能活命,你不会动心吗?” 温炎如显然疯狂了起来,两眼瞪着,嘴里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第八十九章 画地为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清风徐来,初春的空气中还略带着些寒意。 她手中的袖剑还是丝毫不动摇地架在温炎如的脖子上,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围着里屋,等待着指令。 眼前的温炎如垂下眸子,嘴里只念叨着:“可我是太子……我生来就应该受万众敬仰,登上那高堂。可上天对我不公,让我拖着这个病怏怏的身子遭受着旁人的戏谑与冷眼。我自己的命,连作主的权利都没有吗?” 温炎如说罢,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哀伤。 可哪怕温炎如承受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这也不是他胡作非为的理由。 她将袖剑收起,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不关心你怎么想的,我只在意你做了什么。温叶庭的毒是你下的吧?” “是。” 温炎如这次倒没再掩饰,只简洁明了地回了一个字。 她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握紧了手中的袖剑,手背上青筋凸起,愤怒之情透过那剑柄,传到了她的眉梢。 “为什么?” “为什么?”温炎如又失声笑起来,“你以为我想?如果我不这样做,你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所以……”她已经知道了温炎如的目的,“你处心积虑地给温叶庭下毒,又抓走我的族人,是因为我。” 温炎如站起身来,朝她走近了一步,“原先你来豫都时我已经表达过,娶你是我的心愿。可是,温叶庭竟也有相同的想法。” 从温炎如的口中听到温叶庭的名字,她觉得十分窝火,呵斥道:“你没有资格说他的名字!” “我没有资格?从小到大只有我理会他这个贱婢的儿子,我待他多好啊……可他是怎么待我这个大哥的?他隐瞒和你的关系,让我活生生成了一个笑话!我贵为太子,多少女人想要投怀送抱,而我通通没有理会,只等着你来。” 温炎如也相当气愤,甚至有些口齿不清地大喊大叫着。 她听到这些话更是嗤之以鼻,“你可别把你那点心思说得如此伟大了,你想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活命。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温炎如冷静了许多,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若想救温叶庭,想救你的族人,除了嫁给我,别无他法。” “什么?”她惊叫出声,“你的意思是你有救温叶庭的法子?” “自然是有,不然就凭几个微不足道的族人,我如何跟你做交易呢?”温炎如的言语中极尽自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石姑娘,小心有诈!”花间也觉得不可能,又接着说道,“这毒本就是我族失传多年的东西,他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解毒的方法?” 她想来也是,直视着温炎如质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去找了回生花,但是看这样子,许是没有找到。” 温炎如竟也知道回生花的事,她忍不住追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花间姑娘,你别忘了,这中原十四州我吃过的药比谁都多,知道些稀奇也不意外。至于如何救温叶庭,得看你。” 她再没有理由犹豫了,斩钉截铁地答道:“我答应你。” “石姑娘……那温叶庭……”花间不自觉喊道,想到温叶庭,她自然是不愿的,但倘若温炎如真的有解毒的办法,这或许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温炎如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他一贯温和的笑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气地回了一句,“要是你早答应我,也不必如此费尽周折了。” 她懒得继续同他废话,“但是现在我被全豫都通缉,你要想迎娶我是不是得让陛下知晓,不然万一哪日我被陛下的人发现了,你岂不是也跳进黄河洗不清?那你得想办法撤除这个命令,再将我的族人放了。” “那是自然。”温炎如一口应了下来,“父皇那边我自会细说,我想你也不会同意一直被我藏在这里。一旦你与我成婚,这秦都间谍的污名也就不攻自破了。至于你的族人,我们成婚那日她们就能走了。” “成交。但是也奉劝殿下几句,若是你言而无信,小心不用等到新婚之夜我就让你去给阎王爷磕头。”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温炎如的房间。 第二日,她随着温炎如一同进了宛中城,随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哪怕是万一,或许能够看到温叶庭。 可终是不遂人愿,去太子府的路上,并未出现一个她眼熟的人,那段路程对她来说又漫长又短暂。 等进了太子府没多久,温炎如便起身进宫去了。 她独自待在这个冷冰冰的太子府,一边想到有办法可以救温叶庭自然是欣喜的,一边又想到假设温叶庭知道自己要嫁给温炎如了会是作何反应。 她感到心烦意乱,可眼下却又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只得望着将暗的天空,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温宪正在批阅奏折,看见温炎如这个时候前来觐见,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炎如,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温炎如先是恭敬地拜了一下,随后跪倒在地,高昂求道:“请父皇成全!” 温宪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给弄懵了,他印象中温炎如一向说话轻言细语,不知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上前扶起温炎如,安抚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父皇,我要娶花间,也就是你通缉令上的石径悠。儿臣已经派人前去锦云城调查过了,她不是什么秦都间谍,并且她已经答应了儿臣的请求。” 温宪听到她的名字,怒从心生,“又是她!你们两兄弟真是拿我寻开心吗?当初两个人找到我说要娶同一个女子,已经让人看了笑话。现在叶庭说她已经投靠了秦都,而你又说是误会。你要我相信谁?” “父皇,相信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既已来了豫都,那我们自然是不能放她走。况且若是她已经投靠了秦都,何苦要只身前往豫都?她一个弱女子,这豫都对她来说不就如同龙潭虎穴吗?就算她有心要效忠秦都,但只要我们将她绑在豫都,那她鞭长莫及,自然也是有心无力。” 对于温宪来说,这个人留在豫都为他所用自然是最好,至于她要嫁给谁自己也并不关心。 只要这个人能够助他完成大业即可,如果她不愿,那就逼得她愿。 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道:“我不管她来豫都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你要娶她,便得明白一个道理,她势必要为我豫都效力。” 温炎如直点头,唯唯诺诺地应和道:“那是理所应当的,儿臣明白。” 温宪点点头,让他退下了。心底则开始盘算着,等她嫁进太子府,也就是皇家的人了,要先让她趁着春种之时发挥些效用才是。 等温炎如回到府中,她从温炎如的神情就能看出,温宪定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也对,她倘若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太子妃,永生永世被困在这宛中城,对温宪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温炎如一出宫,这消息肯定也随着四处宣扬了,到时温叶庭要是知晓了,会现身吗?他会来找她吗? 想到那不知所踪的温叶庭,她不禁眉头紧蹙,连鼻子都皱成了一团,消散不开的担忧萦绕在她的眼眸。 “石姑娘,真的要同温炎如成婚吗?”花间还是放心不下,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这也许是拯救温叶庭的生机,可要用这个作为代价,还不如一命换一命。 至少那样的话,温叶庭不会承受那不该承受的痛苦。 “花间,别担心,你的贞洁我会替你守住的。你还记得原先冬青前辈教过我如何藏毒吗,我打算这一次就用用阴招。只要温炎如敢越雷池一步,我就先毒了他,天亮再给他解开,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条命够这么折腾。” 花间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我不是想说这个,当然……这个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温叶庭因此受伤怎么办?” 她赌气般地说了一句,“那谁让他当初要不辞而别的?还故意设下阻拦,防止我们来豫都。他要是识相,就该主动来太子府。” 说完她觉得还不解气,这些日子自己虽说一直没说,但对于温叶庭的怨言还是有的,原本剩下能够相处的时间就不多,温叶庭还要这么狠心地不见她。 “可是,温叶庭也是因为我才中毒的……”花间略带清幽地说道。 她将手放在胸口处,轻轻地拍了一下,“不用自责,我想温叶庭也不会怪你。既然当初温叶庭知道你的身份却还是选择和你一起,那便说明他做好了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这风雨并不是天边的云彩,而是身边的恶意。”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得救他。”花间郑重其事地朝她回应道。 她微微颔首,心中开始计划如何逃出温炎如的掌控。 第九十章 冲云破雾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春雷乍响,惊得温叶庭手中的书籍颤动了一下。 而他没料到的是,渊之带回来的消息比这个突如其来的雷声更让他震惊。 听罢温叶庭双眼呆滞,片刻之间失去了反应,那书也摇摇晃晃地从手中跌落。 “渊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哎呀公子,”渊之已经急得双脚直跺,甚至想伸手去拉他,“赶快去吧,再晚了花间姑娘就成了太子妃了!” 温叶庭再次确认后,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他面如土色,但岿然不动。 渊之在一旁围着他打转,“公子,你听清了吗?太子殿下今日去请陛下赐婚了,说是花间姑娘也同意了,择日就要成婚了!” 温叶庭难得恼怒了,朝渊之吼了一声,“别吵了渊之!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渊之见到温叶庭这幅模样,倒也明白了他此时的心情。温叶庭很少发过脾气,也极少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过情绪。 但这在一刻,渊之深切地感受到了温叶庭的惶恐与不安,愤怒与不甘。 两人正僵持着,却听得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渊之连忙探身出去一看,觉得眼前这一老一小有些眼生,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人家,你们是迷路了吗?”渊之平静下来问道。 “渊之,我是冬青前辈……”冬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果然自己这没了胡子很是奇怪。 渊之听罢,憋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失了礼数,生生将那个笑容压了下去。 “咳,不过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渊之一边问,一边引他们进屋。 偃于秋看到温叶庭,着急忙慌地上前去拉住他,欢喜说道:“哥哥,你真的在这里啊……姐姐她来豫都找你,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温叶庭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转向冬青问道:“前辈,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冬青便把一路上的遭遇说了个遍,顿了下又说道:“还多亏了渊之,不然我们还真找不到你。” 渊之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摆手,惊慌回道:“公子,我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的藏身之处。” “你确实没说过,是花间给我们留了暗号。她知道她跟着温炎如回府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渊之必定会给温叶庭传信。所以我们从进了宛中城后,就一直在城门口蹲守着,看见你急匆匆地往城外走,我们就跟着到了这里。” 渊之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原来如此啊……”,随后又补充道,“那你们知道她要和太子成婚吗?” “成婚?”冬青显然也有些惊讶,“当初温炎如派人在半路中截获我们,只说我们以为在大火中烧死的族人其实并没有死,花间为了救她们才跟他走的。怎么这突然就要成婚了?” 偃于秋看这形势,拉住温叶庭的手,“哥哥,走,我们快去救姐姐,她肯定是被逼的!” 温叶庭听到这些话觉得震惊,看来温炎如如此计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必定是用什么条件逼迫了花间同意成婚。 眼下得想办法把温炎如布下的局破了才是,于是他又抬头问道:“前辈可知那些族人被关押在何处?” “知道,我们一路跟着花间的暗号,她们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 “行,我们今夜就动手,先把她们都救出来。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我会想办法拦下这门婚事的。” 说完众人点点头,温叶庭没再多言,手紧握成拳,呆呆望着即将坠下的落日。 夜深之时,温叶庭带队前去将花间的族人都顺利救了出来。 玉茗也是惊魂未定,向他们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陶玄驹走后,有一天突然冲进来一群人救下了我们,但很快又将我们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关押起来。也是这次,我才知道朝颜不见了。” “嗯,朝颜被陶玄驹带回了蜀州,差点丧命。我知道你们没死后,已经飞书回锦云城告知她们这个消息了。” “那就好……”玉茗不住感慨道,“花间呢?她现在所在何处?” 温叶庭听到花间的名字,恭敬地向玉茗拜了一下,祈求道:“夫人,花间她现在正在太子府,不日将会与太子成婚,我需要你帮我,我才好救出她。” 这话一出,玉茗更是诧异,追问道:“发生什么了?你说,我要做些什么?” 温叶庭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等待着天明到来。 翌日清晨,温叶庭起身往宛中城赶去,一刻不停地又进了宫,向温宪请安。 温宪看到眼前的温叶庭大为意外,但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给我一个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那女子已经投靠了秦都,而你大哥又说全是误会。你这些日子又在做些什么,为何迟迟不回城?” 温宪不管不顾地一口气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对自己这个儿子明明是最为看重的,但却也是他最难以理解的。 “父皇,我命不久矣,有人对我下了毒。”温叶庭只浅浅地回了这句话,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又咳了几声。 温宪闻所未闻,觉得荒唐,心也凉了半截。虽说温叶庭这些年来同他渐行渐远,但终究也是他器重的儿子,他又如何能不心疼? 他瞪着双眼,“什么?谁会对我豫都的皇子下毒?是秦都的人吗?”又转向一旁的宦官,“快去宣太医!” “儿臣不知,为了解毒我才一直停留在蜀州,可事与愿违,没能成功。而王淼死后将这个族群的存在公诸于众,惹得锦云城遍地都是来路不明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才让儿臣发现豫都好像有人也在寻找这个族群的下落。所以我才故意传出消息,说这个女子已经投靠秦都,目的是为了让父皇赶在那个人之前先下手为强,也是在警告那个人一旦他和这个女子同流合污,便可能会背上叛国之罪。” “哦?按你的说法,豫都还有其他人背着我在找寻这个族群的下落?”温宪有些警惕地回道。 温叶庭颔首答道:“没错,儿臣昨晚已经找到了那个女子的族人,她们的确被人带来了豫都。此事可大可小,我才没有轻举妄动,万一有人若是背着父皇您意图不轨……” 温宪果真被激怒了,喝道:“岂有此理!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温叶庭便顺势而下,“儿臣暂且不清楚这人是谁,但若是父皇也不知此事,说明他恐醉翁之意不在酒,您得当心才是。” 听到这话,温宪自然是联想到了温炎如。自己当初下了全都的通缉令都没能抓到花间,他倒好,不仅将人手到擒来,还要同她成婚。 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倒也暂且不论,偏偏却又是那族群的传人。看来温炎如早已知晓她的身份,难怪几次三番都要请他赐婚。 莫非,温炎如还想造反不成? 温宪正思索着,却见温叶庭手捂着胸口,痛苦万分地倒了下去,面色苍白,嘴唇微微抽搐,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温宪上前扶住温叶庭,拍拍他的脸,口中不住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也是这一下,温宪总算是流露出了一个父亲的隐忍和绝望。 他刚开始听到温叶庭中毒,又看到温叶庭安然无事的样子,以为这毒只是什么寻常可见、不足为奇的,大不了找遍全豫都的医师来解便是。 但此刻,温宪看着昏迷不醒的温叶庭,猛然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慌乱,甚至暗地里发誓,一定要将下毒之人千刀万剐。 他又吼了一句,“太医呢?快!” 一旁的李公公见势又向温宪谏道:“陛下,太子府上那位女子不是传言医术了得吗?或许她能有办法。” 温宪被这一提醒,又转向他说道:“对,对,快去太子府!” 她正在太子府百无聊赖地等候着消息,脸趴在手臂上,坐在窗前看着盘旋的大雁,好似在呼唤着离群的伙伴。 一个伺候她的丫鬟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姑娘,陛下宣你进宫!” 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温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十万火急地召她进宫呢? 正想站起身,门外的侍卫朝那丫鬟说道:“殿下不在府中,花间姑娘不得离府。” 那丫鬟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我也知道殿下有命,所以我谎称说姑娘身体抱恙。但是李公公已经在门外了,说无论如何都得将人带进宫,这陛下的圣旨我怎么敢违抗?” 侍卫一听,举起的手也不知所措了。 她见状,向着那侍卫说道:“到时太子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硬要去的,放心吧,不会怪罪你们的。” 那侍卫便把举起的手放下了,转身退下了。 她跟着那丫鬟前去见到了李公公,她先是行了个礼,随后又问道:“草民斗胆,还请问公公宣我进宫所为何事?” 李公公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回道:“自然是有急事才让老奴来接姑娘。” 她这一听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但看这宦官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对她不利的坏事,否则也不会如此毕恭毕敬的了。 于是她弯身坐上马车,难得循规蹈矩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九十一章 只忆相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桐间露落,她进宫去,只见到一群太医围着什么人,一旁的温宪急得来回踱步,他略显苍白的两鬓在此刻显得更为惹眼了。 见到她的那一刻,温宪二话没说,就让她上前。她拨开人群往里一探,那躺在床上的竟是温叶庭。 她顿时慌张得失了理智,大步向前去探温叶庭的呼吸,浅薄得好似游离的雾霭,霎那间觉得无力至极,垂下眼去看温叶庭惨白的面庞。 “陛下,三皇子这个毒我们属实没有见过,还得回去研究一番,请陛下恕罪!”一位满面花白的太医跪倒在地,吞吞吐吐地说道。 温宪听到这话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些太医的鼻子就骂上了,“废物!都是废物!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看出什么来,都给我滚!” 那些太医便作云鸟散,只留下她一个人跪在温叶庭的床沿旁,紧紧握着温叶庭的脉搏。 “石姑娘,等一下,温叶庭应该没事。”花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心提醒她。 她听花间如此说来,好似明白了什么,转向温宪说道:“陛下,还请大家退下,我有办法,但需要极度安静的环境。” 温宪一听觉得玄乎,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信她了。于是面向众人下令道:“都退下!” 而他自己则站在温叶庭的身旁,没有挪步。 她又恭敬地说道:“陛下,麻烦您也在外等候。” 温宪木讷地“哦”了一声,紧接着说道:“好,好……”便出了门去。 等温宪也离开房间后,她回过头来问道:“花间,怎么叫醒他?” “按压他的涌泉穴,这应该是玉茗姑姑教他的法子,会让人暂时昏迷,并无大碍。只是他身上的毒未除,那些太医便以为是因为中了毒才昏迷的。” 她心领神会,便按照花间所说的去做。没一会儿,温叶庭醒了过来。 温叶庭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到眼前安然无恙的她,急得想坐起身来,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也有些干哑,“采采,你来了……” 听到温叶庭的声音,她那些藏在心里的未发泄出的怒火也随之熄灭了,也不知怎么,好像只要一看到温叶庭的脸,她就舍不得生气。 但她还是撇过头去,没有作答,只留给温叶庭一个侧脸。 温叶庭也知道自己许是伤害到了她,又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采采,都怪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没想到温炎如竟然还使了障眼法,将你的族人关押在豫都,逼你成婚。” 她还是没有回头看他,只嘟囔了一句,“他说有救你的法子,我才同意的。” “啊?”温叶庭感到惊讶不已,果然是温炎如下的毒,“也就是说他其实一开始下毒的时候,就预测过若是想救我,便只能去求他。” “也许……但他也给自己留了一手,万一我能找到办法救你,他就用族人来威胁我。总之,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我往坑里跳了。” 温叶庭低下头思索着什么,轻轻咳了一声。她连忙将一旁的茶水递给他,“你服下回生丹了吧?” 温叶庭点点头,又抬起头来,柔软地望着她,“采采,如果让你真的嫁给温炎如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实在是办不到。不如,我们私奔吧,我现在就带你走。” 她手心一颤,有些恼怒地回道:“你疯了吗?若我一走,那你也活不了了。不过就是嫁给他而已,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怎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拿到解毒的法子,再找他算账。” “可是,万一他只是想骗你成婚呢……我又不敢直接去向父皇说明这一切,担心这样会激怒温炎如,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温叶庭说完这话,不禁愁容满面,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也感受到了温叶庭的忧虑,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下巴,坚定地盯着他的双眸,好似在说相信她。 “别担心,不管真的假的,我都会弄个明白。要是他真的敢骗我,我定让他下地狱!他现在还能安枕无忧,不就是看准了你的命还在他手里吗?他一定知道我们不敢轻易去揭发他,何况眼下没有证据,陛下也不会相信。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暗中收集线索,一举致命。” 温叶庭在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安慰,颔首沉思,“或许我们能从其他地方突破……” 她来了兴致,又追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里应外合。” “温炎如应该对二哥也下手了,前几日狩猎场一事疑点重重,包括当初陶玄驹身边的那支兵队也疑似和二哥有关。虽然我不知道温炎如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但我想若是借二哥这颗棋子会更好行事一些。” “你是说温景凡那个傻子?”她下意识地说出了口,一时又反应过来不对,看着温叶庭疑惑的眼神,赶紧解释道,“有所耳闻罢了……” 在她记忆中,温炎如当初死于恶疾,温叶庭唯一的对手也便是这个温景凡。但温景凡终究只是个醉心于战场的莽夫罢了,自然是敌不过温叶庭,这才让温叶庭顺利登上了皇位。 而温叶庭倒对他这个二哥相当尊敬,封了王赐了领地,让他逍遥自在地度过了一生。只是因为温叶庭一生无后,而这位二哥的子嗣当然也顺理成章地觊觎上了皇位,在温叶庭老去后便夺了过来。 这样说来,温景凡多少比那温炎如正直多了。 她想到这里,又接着问道:“你说,要怎么做?” 温叶庭俯身在她耳边细说,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去叫陛下了。”说完她欲起身往外走。 温叶庭伸手拉住她,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在她耳畔落下三个字。 “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她近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她不由自主地抚上温叶庭的后背,小声回应道:“你没有对不起谁。” 她推开门,温宪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她点点头。 温宪这才舒展开眉头,抬起脚就往屋里面小跑,全然顾不上身为天子的姿态。 原来,他也是个父亲。 她正想退下,却被屋内的温宪叫住,邀她一同去后花园。 在温宪的身后,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多言。 “说说吧,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温宪的语气中却少了很多凌厉,似乎他此刻只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陛下恕罪,当初的诺言草民从未忘记,也不敢违背。只是这王淼死后又生了一些事端,这才耽误了许久。” “那你为什么突然同意嫁给太子了?”温宪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那种样子显得高深莫测。 此话一出,她便明白了几分,原来温宪借着为温叶庭看病的缘由召她进宫,实际上也是有些怀疑温炎如,想当面向她确认。 但自己此时却万万不能说出温炎如的狼子野心,否则他一旦被温宪怀疑,自然也不会将那解毒的东西给她。 于是她只得搪塞道:“草民初来豫都之时便受太子照顾,太子一片心意,草民不敢辜负。” 温宪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有些轻描淡写,却又语气凝重地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打什么算盘,炎如之所以执意要娶你,想必不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这太子妃,放眼全豫都,谁人不艳羡,怎么就非得是你了?” 她不敢搭腔,只静静地候在一旁。 温宪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往常以为炎如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没想到他竟也是有野心的。” “心慈手软?”她在心底“呸”了一声,但表面上还是没有露出一分情绪。 “去吧,我不管你要嫁给谁,但我希望你明白,只要你踏进了我豫都皇室的大门,便生生世世是我豫都的人了。” “草民遵旨。”她说罢便退下了。 她又坐上来时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太子府而去。 这时温炎如正斜靠在躺椅上,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他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仿佛正在等着对面的她认罪,但能清晰地看到他咬紧的牙关,在那张苍白的面庞上瑟瑟发抖。 “陛下召我进宫的。”她其实懒得同他解释,但又不得不这样说了一句,免得他向无辜的人发难。 温炎如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瘦削而又袖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颇有些凶狠地说道:“你们见面了。” 她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奋力甩开他的手,“他都快被你下的毒害死了,陛下让我进宫去诊治一下而已,又有何妨?” 温炎如冷笑了一声,“要不说你们心有灵犀呢?我一早就接到消息说,你的族人被人在半夜救走了。我刚离府没多久,温叶庭就去觐见,刚好在父皇面前病发昏迷。然后父皇就派人来召见你,而我不在府中,你只身一人便去了。你不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了吗?” 她没有作声,玩味似地盯着他,只觉得可笑。 “我奉劝你们,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如果你还想让温叶庭活命的话。” “殿下,孰轻孰重,我比你清楚。”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炎如的房间,只留下温炎如一个人在她的身后,气得血脉偾张,难以消解。 第九十二章 两相对峙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又是两日,正值辰时,温炎如躺卧着闭目养神,屋内的香炉冉冉生烟,混杂着调配的药物,散发着有些不可言状的气味。 顷刻之间,从门口奔来一侍卫,惊慌失措地大喊道:“太子殿下,二皇子带了大队兵马,正朝太子府而来!” 温炎如翻身而起,因为情绪激动,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吞吐道:“他这是要干什么!真是目无尊长,胆大包天!” 说罢他想站起来去到正堂,打算拦住温景凡。谁知还未走到,那温景凡已带兵闯了进来,太子府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温炎如这时全然顾不上自己羸弱的身子了,脚下生风,急的双眼通红,对温景凡怒道:“二弟!你可知这是太子府!于公我是太子,你作为臣子未经允许便闯进府来,是为以下犯上;于私我是你大哥,你作为弟弟气势汹汹地前来拜访,是为目无尊长。到底有何事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温景凡身穿铠甲,横眉冷对,高声说道:“我倒要问问大哥,作为一个好兄长好太子,为何要联合秦都间谍向我下毒?” 温炎如怒不可遏,眼睛瞪得溜圆,“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真是血口喷人!凡事要讲证据!不如我们去让父皇评评理,看到底是谁罔顾法理!” 温景凡冷笑一声,“大哥,你不必拿父皇来压我。那秦都的间谍此时正在你的府中,过几日便要与你成亲,你要说毫不知情是不是也太难以令人信服了?” 温炎如低头深思,心想他说这秦都间谍莫非是花间? 又厉声喝道:“我懒得与你争执,我们一同去找父皇,这是非曲直自然由他定夺,不必在此处浪费时间。” 温景凡哪里肯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太子府,于是命令身边的官兵搜查府中。 温炎如一看这阵仗,自然是咬牙切齿,温景凡近些年对他这个大哥已经是傲慢不逊,如今竟公然挑衅他,光天化日就敢搜他的府。 这一来一去,温炎如气得口吐鲜血,嘴角的血顺着流在他光滑的下巴上,“你们看清楚,这里是太子府!谁敢乱动!” 官兵们一听有些胆怯,止住脚步不敢上前,温景凡看着他这样怒不可遏的样子,以为定是有什么证据在府中。 于是并未搭理他,转身对身旁的官兵说:“这是军令!出了事我担着,你们怕什么?” 众人便又按照指示往府内而去,温炎如的侍卫眼见形势不利,拔刀相向,想要阻止那些官兵。 顿时两队人马在太子府大打出手,场面极度混乱。 而这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宛中城各处,温宪一听更是怒火中烧,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会如此行事,置皇家颜面于何处? 温宪立马下令,派人前去太子府查看。此时两边还是互不相让,见温宪的人马到来,这才停下手中动作。 李公公站在府内,急得眉头都直了,“两位殿下,你们这是干什么?陛下龙颜大怒,让你们进宫!” 温景凡“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温炎如,出府上马往宫里赶去。 而温炎如捂着自己的胸口,接连不断地喘气,嘴角留下的血渍还历历在目,刚抬起脚就头晕目眩,连忙扶住门框。 她早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于是上前递给温炎如一颗丹药,轻声说道:“殿下,先服下它,小心身子。” 温炎如犹豫着接过来,但将药放在掌心没有入口,只默许地看了她一眼,便也急匆匆地坐上马车。 她示意一边伪装成官兵的温叶庭,两人飞快地进入了温炎如府中的后院,开始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 而温炎如同温景凡两人抵达宫中后,定然免不了一番哭述与折腾。 温宪感觉头痛欲裂,那温炎如一见到他便一反常态,全然没有他往常那般的儒雅,只哭天抢地,控诉道:“父皇,二弟耳软心活,不知听了哪里来的流言蜚语,非要污蔑我勾结秦都间谍,下毒陷害他。还请父皇明鉴,花间她不是秦都间谍,而我也绝不可能毒害自己的兄弟!” 温宪心中犯疑,先扶起温炎如,又转向温景凡,斥道:“景凡,快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兵权在握就敢如此肆意妄为吗?那太子府是什么地方,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上次我就同你说过,不要没有证据就鲁莽行事,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温景凡便跪拜道:“父皇息怒!实在是迫在眉睫,儿臣才不得已为之。近日传言大哥要娶一个不明女子为妃,这本是他的私事,我便也没在意。但后来我无意中得知这女子便是当初父皇通缉的秦都细作,又擅长毒术,且自她来到蜀州,我才在狩猎场被人下了毒。要说这天底下谁能既毫无阻碍地进入这狩猎场,又得此助力,我思来想去也便只有大哥了。” 温宪正想发火,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温景凡鼻子就想开骂谁知温景凡立马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呈了上去。 温宪愣了一下,接过来正想打开,又听得温景凡提醒道:“父皇小心,切勿吸入,此物名为曼陀罗,有致幻的效果。” 听到曼陀罗,温炎如的瞳孔也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机低下头去掩饰住了自己的慌张。 温宪别有深意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日你在狩猎场之所以行为诡异,便是因为这个?” “正是,儿臣那日痛定思痛决心一定要为自己洗清冤屈,所以便又向高人请教了这曼陀罗所为何物。这才得知,曼陀罗通常只作为蒙汗药,但要想达到致幻的功效,则需要精通毒术的人精心调配。” 温宪一听这话,心中也生了疑,这样说来这一切确实巧合了些。 温炎如见状赶紧解释道:“父皇,这世间精通毒术的又何止一人?况且花间她一到豫都便被通缉,儿臣也是前几日才与她碰面,她如何能暗中与我配合,又凭空去到狩猎场下毒呢?” 温景凡一听这话也是不服气,又高声质问道:“既然大哥也说冤枉,为何不让我去你的府中搜查一番。倘若真是我错怪了大哥,我温景凡甘愿负荆请罪,甚至交出兵权!” 温炎如早已将那些曼陀罗处理了,但此时还是手心湿漉漉地生满了汗水,佯装气愤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你不分青红皂白,仅凭怀疑就要进我府中大肆搜查,传出去让众人怎么想?非但是我这个太子颜面扫地,整个皇室都会变成他人的笑柄。” 温宪被这两兄弟一来一去的给搞迷糊了,但温炎如在他心目中定然不是这种可以做出手足相残之事的人,他倒也偏心一些。 于是他先责备了一句,“景凡,你大哥说得对,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呢?”随后又转向温炎如,“行了,今日之事权当是你这个当弟弟的不识礼数,我罚他禁足一月闭门思过,就别跟他计较了。” 温炎如心知温宪是相信他的为人的,又给了这样的台阶下,便也顺着就下了,如同往常那般细声说道:“父皇明鉴。” 温景凡一听,额头冒出细汗,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为何如今父皇要如此偏袒他这个大哥。 “父皇……我……” 他话还未说完,温宪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温景凡气闷,双手紧握成拳,正想发火,却见身旁的温炎如猛然间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一倒,连同着他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崩塌了。 “这下是真出事了。”温景凡心里一咯噔,虽然他向来与这个大哥不和,但是也没想到自己这一闹,竟将他气得晕了过去。 温宪见此场景,也连忙地朝身边人吼道:“快!快请太医!” 又转头怒斥了温景凡几句,“你大哥自小身体便孱弱不堪,怎么经得起你这样激!景凡,你真是……” 温景凡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幸好的是,温炎如没有因此一命呜呼,只是气急攻心,加上旧疾复发,一时心力不支,这才昏迷了。 而趁着这个混乱的时间,她同温叶庭将温炎如的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他所说可以解毒的法子。 “他不会真的在骗我们吧……”她有些怀疑,轻声嘀咕道。 温叶庭沉思了一会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我感觉不会,如果他是胡编乱造的,那迟早会露馅儿,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长远之计。而他又要依靠你的血继续存活,没有这个必要。” “那他会藏在哪里呢?”她皱起眉头,“再过几日就是大婚之日了,还不知道今日这一闹他的身体还撑不撑得住。” 说完她又问了一句,“不过你怎么知道二皇子会来太子府?” 温叶庭靠在门栏处,卸下自己的装扮,“因为我又让渊之假扮成道士,骗了他一通。我知道二哥的脾性,若是能趁此抓住大哥的把柄,他定然是不会错过的。而他这种五大三粗的人,除了直接来太子府兴师问罪,别的他也干不出什么来。” “那陛下会相信二皇子所说的吗?” “不会,但也不是完全不会。”温叶庭顿了一下,“我上次去面见父皇时就已经在他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次就算他顾及到大哥的颜面,不会真的让二哥去搜查。但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会想办法自己去证明的。而我要做的,就是逐步瓦解他对大哥的认知,直到他真正认识到他的这个儿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她点点头,心中却想道:“为了温叶庭,就算杀了温炎如又如何。” 第九十三章 为己正名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午后,温炎如被人小心抬着送进了府。 见温炎如双眼紧闭,她便趁机上前探了一下温炎如的鼻息,实则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从他晕倒的迹象来看,他并没有服下她递上的丹药。 温炎如,到底还是怀疑她会对自己下手,所以连那种时候她试探性给予的帮助,他都没有安心接受。 想到这里,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花间,宫里来的人便唤了她一声。 寻常人晕倒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两日便能清醒,可这温炎如身子骨赶普通人却差了许多,这一晕还不知何时能彻底醒过来。 于是随着温炎如进入府中的,还有温宪的一道口谕,下令让她想办法尽快让温炎如苏醒。 她颔首,二话不说地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了温炎如的嘴唇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温炎如的眼睛微张,眯缝着去看她。 温炎如见她坐在自己的床沿边,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害怕,哆嗦着拉紧了身上盖着的被褥。 她一只脚翘着,大大咧咧地随意坐着,“太子殿下,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不会杀了你。” 温炎如咳了一声,苍白的嘴唇上还沾染着些许残留的血迹。 “你给我的药,我应该服下的。”温炎如只浅浅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着审视温炎如,“莫不是你怕我下毒?别的不说,我往常最是不屑于这种伎俩的,我向来喜欢单刀直入地战一场,哪里像你一样背后使这些坏心眼。” 温炎如此时却显得理亏,修长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花间,你和叶庭都应该怪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丝毫不想听他这些辩解,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温炎如的处境生来就是被动的,被动地带着一身恶疾,又被动地成为了太子,最后被动地奢求活着甚至不惜对自己最为亲近的兄弟下手。 可凭什么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呢? 她没有作答,只是猛然想到了温叶庭。她理解温叶庭,理解他作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该是多么煎熬。 哪怕在知道是温炎如下毒之后,温叶庭也顾及了旧情,没有对他下死手。竟然只是寄希望于温宪能够惩处温炎如,而绝非自己要亲手处决了他。 温叶庭,他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呢? 温炎如许是感受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又开口问道:“花间,是你的血液唤醒了我吗?” 她故意呛了他一声,“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将我一辈子困在你身边,做你生命的养分。倘若要是能够再替你铲除异己,登上皇位自然是最好。” 温炎如听完这些话,自怨自艾起来,“若不是我生来就被决定好了出身,若不是我母妃遗愿如此,我才不是非得要做这个皇帝。” 她并没有心思听他闲扯这些,转身就想告辞,温炎如却叫住了她,“花间,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语罢,她愣在原地,在这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温炎如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奈,可她又反复提醒自己,温炎如最是擅长与人亲近,不可轻信他,更不能同情他。 温炎如见她没再挪动脚步,咳了两声,又接着说了起来,“我母妃她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从小她便教导我,她的儿子必然是天之骄子,否则她哪怕在地下也难以安息。可她不管我怎么想,也不顾我本就日渐衰弱的身躯,只是一味地想要我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去做,好像只有这样我才配是她的儿子。” 她转过身来,却隐约看见温炎如的眼角泛着泪光。 “他这是……哭了吗……”她在心底小声说了一句。 在此刻,她那不该萌动的善意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抱着一丝希望,请求般地问道:“如果我想办法治好了你的病,你能替温叶庭解毒吗?” 温炎如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他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但是他见过的所谓名医成千上万,却没有一个能治好他。 所以,他才不得不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续命。 她见温炎如没有做声,也没再多言,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他不信任她,准确地说,他谁也不相信。 看来,也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她一边阔步离开,一边在心里询问花间,“花间,你本是百毒不侵之身,那服下毒药后的血液能够毒人吗?” 花间被她这么一问,沉默片刻,缓慢回道:“未曾试过。” “你看,温炎如对我防备心尤其重,寻常下毒的办法定是瞒不过他,但他必须得饮血才能存活,那是否能够通过血液将毒注入到他身体中呢?” “你的意思是……要给他下毒?”花间有些惊愕,万般没有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以往她最是不喜欢使毒的。 她犹豫了一瞬,她也不想这样。可,如果不用些手段逼迫温炎如,却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温炎如,他有什么资格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他不过就是看准了温叶庭向来敬爱他,又狠不下心取他性命。 他不过就是看清了她与温叶庭的情深意重,才对温叶庭加以利用。 一个城府如此之深,却又自以为可怜的人还有什么被怜悯的必要? “嗯,眼下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作为温叶庭的哥哥,我也不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他非要做到这个地步,那我们还要继续仁慈下去吗?” 花间此时是赞同她的,其实花间也想处置温炎如,可又怕替温叶庭报了这仇,他反而并不快乐。 依温叶庭的性子,就算他要揭穿温炎如的假面,但也不会将温炎如逼入绝境。所以他才费尽心思,只是想让温宪来处置温炎如,也是最后想留给温炎如一些颜面,想给他二人这段看似厚重的兄弟情一个交代。 “那如果他知道我们下毒逼他交换,索性就不交出解读的法子,与温叶庭同归于尽怎么办?”花间略显担忧地问道。 “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不过也就是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发展罢了,用我们的命去换温叶庭的。我们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假若真有两全其美的方法,谁又能不动心呢? 花间又思考了一会儿,“你刚说的这个我们可以试一下,看毒药的功效会在身体里停留多久。” 听到花间的话,她眉眼舒展开来,细声问道:“那有什么毒是你们族群能解但别人不能解的?” “这个不必担心,玉茗姑姑和冬青前辈应该可以同我们一起调制。” 她长舒一口气,“好,那我们今日便开始测试。” 总算是,也该轮到温炎如去这鬼门关走一遭了。 而这边韦筠本打算带着朝颜她们回秦都,在临行之前,蜀州却突然爆发了疟疾,且已传播到锦云城。 城中四处大大小小的医馆皆忙碌不堪,这疟疾来势汹汹,没想到在这冬去春来之时更为肆虐。虽说这感染上的疟疾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传染性极强,往往这还未痊愈,那边却又被感染了。 有些医馆甚至无力再接收新的病人,只得让病人在门外哀号,顿时之间满城净是悲声,那药材也是水涨船高,青黄不接。 韦筠见此情景,自然也是担心万分。这秦都刚接手蜀州不久就面临如此迅疾又猛烈的病灾,多少让老百姓心中生出了一些不满。 朝颜见韦筠如此焦头烂额,便主动请缨道:“不如我和夕颜也去帮忙吧,蜀州是我们的故乡,也算是我们应该做的了。” 韦筠担心朝颜的身体,先是连忙拒绝,又关怀说道:“我已经安排侯王爷从其他地方调遣医师了,你大病初愈,且先歇着。不然等回到秦都,咱们成婚还有的忙。” 朝颜一听这话,脸不由控制地红了,抿了抿嘴唇。 但又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一个洗清族群冤屈的好机会,于是又说道:“这个时候我和夕颜出面可能是件好事。一来我们在百姓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是作为一个医者的本分;二来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还我族一个清白,不要再招惹是非,自然是一举两得。虽说侯王爷已经对外宣布我族大多数人已经离世,但这背上的恶名至今还没来得及去除。” 韦筠见朝颜言之凿凿,觉得她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推辞,“好,那你们去御花台帮江宁吧。花间这一走,御花台整个担子都落在了她身上。这几日御花台也开始收纳病人了,那里不仅有可用作隔离的寝舍,还有积藏已久的药材。” 朝颜颔首,二话不说便拉着夕颜往御花台赶去。 但御花台多年以来首次对外医治平民,搞得城中百姓是始料不及,原以为这御花台只是一专职培育花种的行会,但既然是官府所辖机构,定然这医术也不在话下。 然而百姓们却都猜测,这往常为官府行事的御花台,医药费想必也是相当昂贵,所以接连几日前去御花台医治的人寥寥无几。 后来韦筠见状,便在御花台门前张贴了告示,所收费用与寻常医馆相差无几,百姓才消除了心中疑虑大着胆子前去。 而朝颜她们不眠不休地一连诊治了好些百姓,总算研究出了一个妙方,将那方子分发到城中各处的医馆,均按照此方开药,不足两日,疟疾便被抑制住了。患病的百姓也纷纷前往御花台进行诊治,久而久之,城中传闻御花台里的人都是活菩萨。 整座锦云城犹如在碧波浩渺的一叶轻舟,风微浪稳,海不波溢。 韦筠便借着这个机会,让侯王爷张贴出告示,澄清了朝颜她们的身份,说她们只是游历四方的布衣郎中,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只是遭人报复才被杜撰如此。 城中百姓受此恩泽后,自然也就醒悟过来先前那册子乃是一派胡言,前来锦云城的江湖人士逐渐听闻了此事之后,也就没了兴致再去深究,权当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韦筠同时还吩咐侯王爷整理了关于蜀州的历史记载,一律不可提起关于这族群的事情,连带着王淼那些嬉笑怒骂的过往也一并被尘封了。 而当韦筠再次打算带着朝颜离开蜀州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豫都的书信…… 第九十四章 梦醒时分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拂来的春风中,韦筠小心地展开那封书信,信中写道在豫都发现了玉茗她们还没死。 朝颜看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她曾无数次地自责过,若是那天她能再快一些解开锁链,能再快一些打开门,或许那些人就有救了。 只是她没想到,陶玄驹当时选中了她作为诱饵,还任意地烧死了那些只是用来作为替身的可怜人。 “韦筠,我想先去趟豫都。”朝颜思前想后,终是向韦筠提出了这个请求。 韦筠举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双眼含情地看着她,“可是豫都很危险,我不想再让你有任何意外。” “原本让花间独自前去豫都我就已经愧疚万分,如今又知道玉茗姑姑她们没死,你想那陶玄驹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演这场戏呢?必定是豫都还有什么刀山火海在等着花间。我实在……花间她就如同我的亲妹妹。” 韦筠倒也能理解朝颜的想法,他收起往常一贯的调皮劲儿,难得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好,你放心不下也是情理之中,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这次我会护着你。所以,我们就一同前去豫都,等花间她们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再回秦都。” 朝颜含着泪,既感动又担忧,“那秦都的事务你如何处理?或许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耽误你的正事可不行。” 韦筠摆摆手,又洒脱地饮了一口酒,安慰道:“无妨,我出来前已经交代好了,父皇的身体那时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再写封书信回去告诉父皇等一切结束就回秦都登基,然后迎娶你,想必他也不会再过多责怪我了。况且,当初没能替温兄解毒我也有愧,倘若我能够再尽绵薄之力,那我也好受一些。” 朝颜握住韦筠的手,“好,那我们早去早回,我就好安心跟着你回秦都。” 韦筠笑了一下,脸上挂着的笑容又浮现出他特有的傻里傻气,“能赶在你生辰之前就好,我已经想好怎么为你庆生了,上次着急赶路都没好生为你准备一番。” 朝颜一听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怎么庆生?” 韦筠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扭过头去,“不告诉你。” 朝颜莞尔笑意,望着眼前的韦筠,觉得甚是欢喜。 而温炎如原先设定的大婚之日终是将要如期而至,这天晚上她竟辗转反侧到天明,眼睁睁地等待着东方日清。 她原先从未设想过自己成婚的场景,但自从认识了温叶庭之后,她竟开始隐约对这一天的到来有了些期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与一个自己觉得穷凶极恶的人成婚。 连她自己都觉得无奈,不知道此时温叶庭会怎么想呢? 她以为,确实已经到了鼓起勇气向温叶庭坦白这一切的时候了。前些日子她也有过无数次想要坦诚的念头,但却又为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她终究还是不敢面对一个不爱她的温叶庭。 然而,在即将就要嫁为人妻的这一刻,她更多的不是惋惜自己的命运,却是担心温叶庭会因此感到哽咽难鸣。 思索了许久,她在心底说道:“花间,你说不如我们趁着成婚前告诉温叶庭真相吧?如果他知道与温炎如成婚的实际是我,或许这样,他会好受一些。” 她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只是这一次她的目的是相反的。 花间沉默了片刻,随后缓慢回道:“石姑娘,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以后你不必再过多在意我的想法。本来我以为见到温叶庭就是最后要离别的时刻了,没想到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意外。后来我想,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安排,事情总是不如我们所预想的那样发展,所以我们就别瞻前顾后了,做当下最想做的事吧。” 她轻轻回应了一声,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趁着夜深避开太子府中的巡卫,出去见温叶庭一面。 她坐起身来,麻利地穿好衣裳,站在门口观察巡视的侍卫。就在此时,她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虽然穿着侍卫的衣服,但身姿却有些像是温叶庭。 一想到温叶庭,她的心好像被绳牵扯着,绷得紧紧的,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也在期待着,期待温叶庭来找她。 果不其然,她的门被轻声叩响了,门外传来温叶庭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采采,我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看见门外有些憔悴的温叶庭,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关上门后,温叶庭对她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故作轻快地问了一句,“你在等我吗?” 她用一个充满了无限柔情的拥抱回答了温叶庭的问题。 温叶庭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在他记忆中,自从她离开安乡后,很少会这样亲近他。 他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一只手扶住她的头,将整个脑袋埋进她的颈窝。 “我来晚了。”温叶庭轻声细语说道。 她没有作声,她只想在这仅剩的时刻再享受一次温叶庭的爱。 突然之间,她的眼角竟然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滴泪。 她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放开温叶庭。 这个拥抱颇有些旷日持久的意味,直到温叶庭的脖子都发酸了,他小声地说道:“采采,我有些话要给你说。” 听到这话,她松开了温叶庭,心中却反复嘀咕着什么,生怕温叶庭再多说一句别的,她那个念头又会动摇。 于是着急忙慌地制止道:“我也有些话要说,我先说。” 温叶庭嘴角轻轻扬了一下,见她如此严肃的模样,顺势说道:“好,那你先说。” 她沉住气,给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安定坐下,郑重其事地开口,“温叶庭……” 只是喊出温叶庭的名字,她就觉得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气力,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温叶庭却没有感受到她是如此挣扎,只温柔地应了一声,“嗯?” 她抬起头来,很想把温叶庭装进她的眼睛里,却又不忍心,便紧紧盯着温叶庭身后的月色。 “我不是花间。” 只是简单的五个字,她却觉得分外艰难,难到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生生地刺进了她最柔软的心脏。 温叶庭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尴尬地笑了一声,“什么意思啊?” 她总算是直视了温叶庭的眼睛,她仿佛在温叶庭眼里看到了一丝求她不要说的恳切。 她惊了一下,如鲠在喉,诧异地问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吗?” 温叶庭往后挪了一步,那么小一步,却变成了横在他俩中间的鸿沟。 “我只是怀疑过……从安乡离开后,你就有些不太一样,那时我还以为是换血还魂的后遗症……”温叶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似被黄昏打翻的云朵。 果然,温叶庭并不是那么迟钝,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愿接受。 “嗯……不过花间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里,只是我占据了主导,我们原本也想过将两个人剥离出来。但无奈花婆婆那时不幸离世了,所以我们找不到人请教,这个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听到这话,温叶庭的眼中却有种看不透的惆怅,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对于这个消息是该感到庆幸还是难过。 许久,温叶庭抬起他略显颓败的头,细声问道:“那,你是谁?” “我本名就叫石径悠,是百年后秦都的一位女将。” 说到这个,她倒洒脱得很,总算是有这个机会向温叶庭说起真正的自己了。 温叶庭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那时会想方设法劝我带上韦筠一同去锦云城,是因为你知道他的身份。” 她点点头,“有些事情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历史上并无记载。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明白,历史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 温叶庭想了一会儿,踟蹰着又问了一句,“那花间,她还好吗?” 花间听到温叶庭问起她,顿时感到了莫大的安慰,有些羞赧地回道:“我很好。” “她很好。”转达完花间的话,她又兀自地补充道,“等事情结束,她就能回来了。” 温叶庭不可掩饰地轻松了一点,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欲言又止地问道:“那你呢?” 她竟在这一刻觉得不甘心,但还是强装着无所谓地回道:“我本来就是个鬼魂,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温叶庭好像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不经意地瘪了下嘴。或许在他心目中,面前的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难以割舍的人了。 “无论如何,谢谢你。” 温叶庭此时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自己该怎么表达心中那复杂万分的情绪和想法,他也分不清这些日子他的感情究竟是对谁而生。 索性,他只能先暂时回避掉这个话题,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好阻止这场婚礼了。” 她此刻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木讷地微微点了点头,“你出去后还请将这个交给冬青前辈和姑姑她们,然后想办法趁温炎如不注意再将东西给我。” 说完她从袖间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递给温叶庭。 温叶庭唯唯诺诺地接过那纸条,看着眼前的她觉得熟悉万分,可她说话的语气却生分了许多。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他们相识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温叶庭一如既往地爱着花间,却偶尔感觉身边的这个花间不再爱他。 原先那些他难以理解的瞬间,在这时都有了答案。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样沉默的她,他有一种想要安慰她的冲动,却又难以启齿。 他对于花间的承诺,不能变。 温叶庭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她不是花间……她不是花间……” 她见温叶庭的眉头扭成了焦虑的形状,就也看出来此刻的温叶庭应该是心乱如麻。 于是她主动开口道:“温叶庭,那便麻烦你了。” 听到这话,温叶庭的手将那纸条捏得极紧,上面瞬间生出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如同他那颗被纵横交错的思虑缠绕着的心。 “采采……”温叶庭在心底喊了一声。 他转过身去,想回头再看她一眼,但始终鼓不起勇气。 而在他身后的她,已然泪流满面地送别了他。 第九十五章 长夜将明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移风寒,春色恼人。 温叶庭从太子府出来后,一时竟不知该去向何处。他感觉自己的脚非常沉重,沉重到他好似被一些看不见的枷锁给束缚住了。 他又想起她刚才所说的话,这才真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离奇的事情。 原先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花间改变的缘由,但有的时候他好像又能在她的身上看到花间的影子,竟是因为那个人一直在扮演着花间。 而实际上,他已经快想不起来原本的花间应该是什么样的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花间的时候,他多说一句话,花间的脸便红了,羞羞答答的仿佛将要降入地平线以下的落日。 后来,随着他与花间的日益熟络,他发现花间是个温婉又大方,细心又善良的人,好似花间这个人正是他关于女子本身最好的定义。 所以,他曾暗地里发誓,定会许给花间一个阳光明媚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却没想到因为花间救他,而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不知道花间是否还能回来,也不知道今后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不是花间的花间。 他只记得自己的誓言,记得他要守护花间,给她宠爱的誓言。 可如今,一切却仿若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刚才慌张得连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为什么…… 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分不清那些令他心动神移的笑容,那些让他魂牵梦萦的举动,那些替他宣之于口的爱意,究竟是因为花间还是因为那个她。 温叶庭想不明白,觉得头痛欲裂,他试图去理解花间,理解她,但又怎么都无济于事,他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他愁绪万分地甩甩头,随后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或许因为过度的难堪和不解,他此时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痛苦,那种痛苦像一根手指,在挠他的心窝,勾他的泪腺,让他有那么一瞬真实地想哭。 温叶庭鼻头发酸,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着还是先解决眼下事为重。等处理了温炎如的恶行,再来思考如何自处倒也不迟。 总之,不管那个人是花间还是其他谁,他都不能让她嫁给温炎如。 想罢,温叶庭握紧拳头,按照她的吩咐把纸条转交给了冬青,自己则开始为明天的战斗而做准备。 翌日一早,温叶庭整装前往宫中,而这次与他一同的还有陶玄驹。 温叶庭在离开锦云城时,拜托了侯王爷在几日后再偷天换日,将陶玄驹暗中押送回豫都,而又为了不让身在豫都的温炎如发现陶玄驹已经被捕,故意传出了陶玄驹身亡的消息。 等回到豫都后,温叶庭先是将陶玄驹妥善安置在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随后又通过温景凡府上侍卫的兵器走向,顺利地排查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初温炎如之所以要让自己的人带着温景凡的兵器前往蜀州助陶玄驹一臂之力,目的不仅是为了误导温叶庭去怀疑温景凡,更是想要拉温景凡入局,将整个豫都搅得昏天黑地。 或许在温炎如的眼中,这豫都对他不起,这命运对他不公。他知道一旦他对花间下手,那便会暴露自己以往苦心营造的形象。 所以,他干脆就再也不做什么仁民爱物的好大哥,不做别人眼中心如止水的皇子,而是索性就做人上人,再也不受命运的羁绊。 但温炎如没有料想到的是,今日温叶庭便要在众人面前揭开他横跨十年的阴谋。 温宪见温叶庭一大早就来请安,还多少有些担心,和颜悦色问道:“我给你派的那几个太医近几日去你府上了吗?” 温叶庭先是谢过了父皇,转瞬又开口道:“父皇,您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豫都有人在觊觎那个族群,意图不轨吗?儿臣已经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这人是谁。” 温宪一听有些惊讶,连忙追问道:“哦?是谁?” 温叶庭没有作答,只吩咐一旁的人将陶玄驹带了上来。 温宪看到陶玄驹觉得眼熟,疑惑不解地说了一句,“这……” 陶玄驹跪在温叶庭的身侧,他原本凌厉的面庞在此刻却显得沧桑了许多,低着头等待温叶庭的命令。 “父皇,此人正是王淼原本的部下,名叫陶玄驹。十年前,便是他杀害了我的母妃。而他之所以要千里迢迢到豫都来杀害一个久居深宫的妃子,正是受人指使。” 温宪惊得耳鬓的白发都在颤抖,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他会听到些什么惊世骇俗的真相。 十年前,他之所以不想追究这件事,并不全是因为他不想破坏与蜀州的合作,更是因为他那一刻选择了包庇。 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子,死了也便死了。 但是,假设这背后牵扯的不只是蜀州的人,而是其他豫都皇室的人,这件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只是,当时的温叶庭不知道,当时的温炎如也不知道。 温叶庭已经看出温宪的抵触,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道:“父皇,今日我要与您讲起这些陈年往事,并不是故意惹你烦忧。而是,我作为您的儿子,作为您的臣子,必须得告诉您一些真相。” 温宪回过神来,心中也劝了自己一句,既然十年前已经给过那人一次机会了,那这次也不算得上他无情无义了,于是示意温叶庭继续往下说。 “十年前,大哥找到前来豫都送花的陶玄驹,发现了锦云城之所以花开不败的秘密正是因为王妃的血液。而这血液,若是能够一直供给,大哥或许也能长命百岁,免受病痛侵扰。所以,大哥指使陶玄驹先是杀害了我母妃,为的就是故意留下证据,想引起豫都对蜀州的责难,好借机逼王淼交出那族群,他才好趁机坐收渔翁之利。只是……” 温叶庭顿了下,想到他的母妃竟是这样被当作了一颗棋子,而实际却无人在意她的生死。他觉得愤怒,又觉得无奈。 “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如他的愿。大哥这才蛰伏了十年,这十年间陶玄驹借由送花的名义,实则是为大哥送血。直到王淼对外宣称王妃已经离世,大哥这才不得不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于是,这次棋子又变成了我。” 温宪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除了陶玄驹本人所言,可还有其他证据?” “父皇,请你即刻下令让大哥进宫,但不要告诉他是什么事。”温叶庭目光如炬,坚定地请求道。 温宪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温叶庭这般一丝不苟的模样,当下还是相信他的,于是便也照办了。 而在等待温炎如的这段时间里,温叶庭又接着说道:“大哥几月前找到我,将当年母妃被害现场留下的令牌交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去解决掉王淼。事情正如他所设想的那样,王淼的确被处决了,而那个族群也因此浮出水面了。大哥这时就想让花间成为他生命延续的血包,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迎娶她,而为了达到迎娶她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给我下毒……” 温宪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他略显苍老的手掌心也渗出了细细的密汗。他难以想象温炎如竟然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他还曾想过,自己这个天生不幸的儿子,理应得到更多的宠爱。 可在这一刻,温宪感觉自己是个糊涂又无能的父亲。 他随意坐下来,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垂头丧气地说道:“所以,炎如……” 温宪此时连这个名字都有些说不出口,犹豫了下,“太子他是为了自己活命才这样的吗?” 温叶庭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果然温宪还是可怜他这个儿子的。但他又何尝不知,温炎如之所以会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活。 所以温叶庭一开始也不想闹到如此地步,他回豫都不是因为想要如何惩罚温炎如,而只是不想温炎如再有机会对花间下手,他想尽全力阻止这一切。 只要温炎如不对花间有邪念,他就算不报这个仇也罢。 可,恨就恨在,这一点,温炎如偏偏做不到。 看到如此消沉的温宪,温叶庭心里也有些许不好受。他明白他的这个父亲,虽说温宪一心想为豫都挑选个合适的君主,因而多少不想让一个病怏怏的不知道明日在哪里的人挑起这个重担。 但温炎如终究是他的骨肉。就算温炎如当不了君主,他也希望他能顺畅地、没有痛苦地过完这一生。 可他们都低估了温炎如对于生的渴望,而这种渴望逐渐让温炎如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狂,同时失去了对于一个人最基本的同理心。 温叶庭虽然没有回答温宪,但温宪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饱含着他内心的无奈与惭愧。 他怎么也不曾料想到会看到今日这种场景,他甚至油然而生一种自己是失败的感觉。 温叶庭眉眼淡淡地望着温宪,二人相视却无言,一旁的陶玄驹也一言不发,温宪连盘问他的兴致都没有了,只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第九十六章 罢黜太子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无尽又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耳畔隐约只听得到布谷鸟哀哀的啼叫。 温炎如踏进门来,见一旁跪着的陶玄驹,瞬时间瞪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又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几步。 就在他迈出这几步的时候,陶玄驹此时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单刀直入般,“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温炎如睥睨着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直地朝前走去。 这时陶玄驹却失了控一般,想要上前拉住温炎如。但他刚站起身,一旁的侍卫就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陶玄驹动弹不得,但仍然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说!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答应过我的!” 温炎如却反而像受惊了一样,轻声斥道:“哪里来的疯狗,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温叶庭看着这出闹剧,转向温炎如,问候道:“大哥,这疯不疯的,你倒也给他一个死得痛快的机会。” 温炎如此时流露出了一种极其陌生的警戒感,“怎么?三弟的意思是,我真的像他所说的这样,杀了什么人?” 温宪见这两兄弟剑拔弩张的模样,站起身来,威严说道:“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温叶庭便不再作声,温炎如又是一贯的柔弱,轻声歉道:“父皇息怒,儿臣只是不太明白三弟叫我来,就是为了泼脏水给我的吗?” “你既然说是脏水,那我也听听你的说法。”温宪又坐下,直勾勾地看着温炎如。 “父皇,此人我的确认识,但并无私交。反倒是三弟,在蜀州待了数月之久,谁知在做些什么,回来便开始血口喷人了。” 温叶庭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极力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只低声诘问道:“大哥这话,是说我一个做儿子的,指使别人残忍杀害了我自己的母妃。还因此故作颓丧萎靡达十年之久,现在找到凶手只是为了同你吵架吗?” “你为的当然不只是同我吵架,你为的恐怕是这太子之位。众人皆知,民间对我这个满身恶疾的太子颇有微词。而你烨王殿下十年前是何等风光,只可惜因为出身不好,无人愿追随你。现在你总算找到机会,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了吧……” 温炎如理直气壮地说完,又顺势向温宪拜道:“父皇,你知道的,我自小就很疼爱三弟,哪怕是在他如同槁木死灰之时,我也未曾冷落过他。” 温宪懒得听他们强词夺理,转向温叶庭,“你方才说只要太子来便能找到证据,眼下证据何在?” 温叶庭恭敬回道:“回父皇,证据就在大哥身上。” 温炎如一听这话,心不自觉悬了起来,下意识摸了一下身上的药瓶。 温宪感到奇怪,“此话怎讲?” “不瞒父皇,我已经暗中去过大哥府上搜查证据了,就在那日二哥带兵去大闹之时。我想二哥既然已经堂而皇之地前去搜寻,大哥必定不会想到二哥走了我却还在。但是,我几乎翻遍了大哥所有可以藏匿物件的地方,都未曾找到过什么。直到那日大哥晕倒,回府后花间替他医治时,发现大哥当时哪怕是在晕迷之中也紧紧握着衣襟。她本想查看一番,没料想大哥很快便醒了。但她觉得蹊跷,便告诉了我这件事,我这才想起来……” 温叶庭说到这里,声音提高了几度,望着已然脸色惨白的温炎如,继续洪亮说道:“大哥自小体弱多病,皇后娘娘关心他,于是命他随身要携带着救命的药瓶。也是大哥原先同我关系甚笃,所以无意间曾经向我吐露过,他幼时为了缓解那些药的苦味,偷偷命人做了一个双格药盒,一边放药,一边放糖。我想,那些我们未曾找到的毒药,或许就在他身上的那个药盒里。” 温炎如听到这话,好似放弃了挣扎,有些站不稳。 温宪见状,怒从心生,高声喝道:“炎如啊炎如,你糊涂啊……” 随后他顿了一下,走到温炎如的面前,伸出手,“交出来吧。” 温炎如心想那个能给温叶庭解毒的东西还在药瓶里,自然是不能交出,只认罪道:“不必了父皇,我认。” 温叶庭想再确认一下,于是追问道:“那你所说的可以解落花流水之毒的东西,可也是在这药盒里?” 温炎如微微偏着头,冷漠地应道:“没有这个东西,我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温叶庭觉得可疑,本想亲自再探查一下,但转念想到要是此时自己步步紧逼,就算他有解毒的东西想必也不会就这么轻易交出去,万一直接毁掉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温叶庭沉住气,没再作声。 温宪此时心如死灰,他不甘心,他万分失望,甚至想再听温炎如辩解几句,可温炎如显然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了。 温炎如这十年来,无数次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去面对这骤雨狂风。 而此时还想再质问他的,整个大堂里也只有陶玄驹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陶玄驹又执着地问了一次。 温炎如倒也不想再隐藏什么了,转过身去,站在陶玄驹的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而已。” “可他们都是讲义气的汉子,就算他们知道我将人带到了豫都又如何?”陶玄驹还是不死心,追问道。 “如何?”温炎如轻蔑地笑了一下,“你陶玄驹可以背叛王淼,难道不会再背叛我吗?你看,眼下你不就正在背叛我吗!” “你……”陶玄驹气闷,急得双眼通红,凌乱的头发都好似在怒吼。 温炎如没再搭理陶玄驹,兀自高昂地又重复了那句话,“我只是想活,想活着又有什么错?都说是我的错,那我生来如此,是谁的错?” 温宪一听他如此说来,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但还是有着那浅薄的怜悯。 “炎如,其实你不必如此,你要是告诉我想用那传人的血液续命,我又如何能不想方设法地给你?” 温宪说完,竟有些老泪纵横,他此刻难过的并不只是他的这个儿子已然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他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身为自己的儿子却不愿意向他开口。 温炎如咳了两声,缓缓回道:“父皇,你要天下还是要一个只能靠嗜血活命的懦夫?你真的舍得为了救我,而放弃一统天下的机会吗?” 温宪被这一问,更是万念俱灰。原来,在儿子的眼中,他竟是一个可以为了这天下大业能眼睁睁看着亲身骨肉去死的人。 但更为残忍的是,他居然无法反驳。 他确实,有着统一中原的雄心壮志,也希望那传人的血液能够助他将整个豫都变得焕发出蓬勃生机,进而有充足的国库可以抵抗秦都。 若是这血液要用在救一个人的身上,他是真的觉得大材小用,哪怕这个人是他觉得最为愧疚的孩子。 温炎如见温宪沉默不语,心中也有了答案,他没再多说什么,跪下向温宪请罚。 “父皇,既然我已认罪,要如何处置全凭您的安排,儿臣绝无怨言。” 温宪在这一刻,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宅心仁厚,知书达理的温炎如。 “你先回府吧,成婚的事情暂且搁置。” 温宪仿佛老了十岁,深深浅浅的皱纹在此时显得尤为显眼,他随后又转向众人,“都退下吧。” 温炎如从温叶庭的身边路过,却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是这时候,温叶庭第一次在温炎如的身上看到了决绝二字。 温叶庭不知道温炎如过去二十几年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但他以为这个大哥是个坚强又勇敢的人,却也没想到生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 温叶庭押着陶玄驹往宫外走,看见温景凡的兵队已经整装待发,即将前往温炎如的府上了。 “消息可真灵通。”温叶庭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想来,等温炎如回到府中,定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温炎如或许也料想到了会有人来向他算账,干脆没有回府,而是转道去了自己的私院,让那温景凡在府外闹得不可开交,但见不到人就无处发火,很快便也乏了离开了。 这太子府,好似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而府中之人却都因为今日这番闹剧变得惊恐万状。私底下早已传开,说这太子之位恐要易主,往后这太子府想必也不再雕梁画栋,熠熠生辉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来了圣旨,温炎如总算顺理成章地从这太子之位上跌落了下来,还被贬到了边境。 温宪做出这个决定,不只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实际上也是想要再最后保护温炎如一次,让他在远离是非的地方安心度过他的余生。 关于这皇位,温宪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人选,面对这个结果他反而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皇后的家族就算有不满也不能再过多发难了。 有言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是父子情深,手足之情,在这皇权面前,那也不值一提。 奈何谁都知那路难行,却又偏要往那路而去,有的人是豪言壮志,春风满面地朝着前方远行,哪想在半路就被推下悬崖摔个稀碎;有的人是听天由命,被人半推半就地往那路上送去,得过且过却也无法善终;还有的人是怀有盖世之才,但不愿与众人挤在一根独木桥上,便拼命想从那路上撤离,终是身不由己…… 第九十七章 抓住背影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也曾风光无两的太子府,在一日之间就变成了无人问津的牢笼。 温炎如还在自己的私院不肯回来,夜里,整个太子府都陷入了一种长久的寂静,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还是不肯离开。 她还没有拿到可以替温叶庭解毒的东西,她不能走。 但是温炎如肯定也知道,温叶庭之所以要选在今日揭穿他,那也是为了不让他二人成婚。同样,他自然也知道,她没有离开太子府的原因。 她坐在窗前望着漫天月色,太子府没有了以往的热闹,连巡逻的侍卫都少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听到消息后已经自谋出路去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温叶庭。 而温叶庭却在不远处踟蹰了许久,不知该不该上前,又该如何上前。 两人对上眼神之后,温叶庭硬着头皮阔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没有从前那样的熟络,也没有从前那样的缠绵。 他,好像只是一个路过的人。 “你还没睡啊……”温叶庭用了一个极其无力的开场白,她随意地点点头,没有作声。 “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温叶庭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递给她。 她小心地接过,轻声说道:“多谢。”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许久的沉默,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场面的尴尬氛围,但又觉得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是徒劳。 温叶庭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道:“你为何不离开太子府?我看下午的时候仆人都跑了好些,你此时若是要走应该没人能拦得住你了。” “还有些事没有做。”她轻描淡写地回道,不敢去看温叶庭的眼睛,只低着头望向自己的脚底。 温叶庭很想询问到底是什么事,很想问她是否需要自己帮忙。 但犹豫了好久,还是问不出口。 他还没有想好,没有想好以什么姿态站在她的身旁同她说话。 “嗯……那我先走了,保重。”温叶庭胡乱地告别道,其实他内心是想告诉她,同他一起离开,他不放心。 她看着离去的温叶庭,好似看着一片掉落的黄昏。 她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他,“那个……” 温叶庭听到她的喊声,顿时有些兴奋,回过头来高声问道:“什么?” 她其实并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只是这一刻她还想和温叶庭再说说话,不管是什么都好。 所以,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如释重负般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让陶玄驹同意出面作证的。” 温叶庭听到这个问题,倒也轻快了不少,侃侃而谈道:“这还得感谢我这个好大哥,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当初让手下陪同陶玄驹前去蜀州时,故意让他们带上了二哥府中侍卫的兵器,虽然他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嫁祸给二哥,但也的确给我指明了一个线索。所以,我伪装成侍卫进了我二哥的府邸,本来只是为了想查明我二哥是否真的参与其中。谁知……” 温叶庭讲得入神,故意卖了个关子,她听得有些心急,露出了她平时那种耿直的性子,迫切问道:“你倒是说呀!” 她这话一出,温叶庭笑开了眼,情不自禁调侃了一句,“我以为你现在要装深沉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急切。” 说完这话,她心中的负担好像也少了一些,也是,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于是她又追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无意间听说二哥府上前些日子有两个侍卫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侍卫而已,二哥当然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我猜测,兴许这两个人原本就是替大哥做事的,他们可能负责的就是暗中从二哥府上偷盗兵器出来。而以大哥现在行事的作风,这两个人也很留下活口了。” “那这两个人离开二皇子府上后去了哪里?” “蜀州。”温叶庭顿了一下,心有不忍一般,缓缓说道,“这两个人本已成家,于是我借由大哥的名义去慰问了他们的家属,这才从口中探出一些事情。他二人自打从蜀州回来就一病不起,没几日便离世了。我又去走访了当时替他们诊治的医师,得知他们在很早以前就被人下了毒,本来就是活不长的命了。” “下毒?”她皱起眉头,真是不愿意再听到这两个字。 “没错,结合时间来推测,他二人比陶玄驹要后回豫都一些,我想应该就是这两个人被指使去放的火,烧死了陶玄驹的那些土匪兄弟。所以,我又赶在他们盖棺之前,去验了下尸,在尸体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上面刻着浅浅的花纹,非常像蜀州的芙蓉花。我觉着这东西应当是出自蜀州的物件,在豫都未曾见过,我就将那东西带给了陶玄驹辨认。结果,那东西正是陶玄驹的那个兄弟随身携带的配饰,许是那二人谁顺手拿走了。” “哦……”她恍然大悟道,“这前前后后的线索结合起来,也只能是温炎如所为的了。” 温叶庭颔首,随后又感慨道:“不过,陶玄驹这人还是相当谨慎了,我哪怕说完这些他还是不完全相信我。直到候王爷给我送来书信,说传出陶玄驹在狱中身亡的消息后,发现有人前去刨了他的坟。” “啊?”她惊讶得喊了一声,“谁这么无耻,连死人的坟都不放过。” “你觉得呢?自然是害怕陶玄驹并没死的温炎如。陶玄驹也不傻,肯定也能猜到究竟谁是凶手了。”温叶庭说完,自然地接了一句,“采采,有水吗?都给我说渴了。” 她直起身来,连忙回道:“哦哦,有……” 说罢转身就想去给温叶庭倒水,却感觉有些迈不开脚,刚才温叶庭像从前那样唤她“采采”。 这一瞬间她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她吞咽了下口水,竟有些紧张地将茶杯递给温叶庭。 温叶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过于亲近了,尴尬地将茶杯握在手中,不知该怎么递给她。 随后他一鼓作气,又继续说道:“不过,父皇应该很快就会召见你了,只是今日他还未来得及罢了。你这样继续留在温炎如身边,很危险。” “无妨,温叶庭不敢拿我怎么样,打又打不过我。”她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 温叶庭又犹豫了片刻,喉结不停上下滚动,仿佛那些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他想了一会儿,索性直接说道:“我的意思是,不如你离开豫都吧。就算温炎如不对你下手,那父皇呢?我今日在堂上也看出来了,父皇一统中原的野心昭昭,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他定会逼你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要是换作以前不知道她身份的温叶庭,那个也还没有中毒的温叶庭,或许此刻就会请求她嫁给他,让他名正言顺地护她周全,等他夺下皇位后,再无人能逼她做任何事。 但眼下,温叶庭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请求。 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告别这个世界,留下她孤零零的。 到时候,谁来保护她呢? 她抬起头来,“这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我离开了豫都,你能保证陛下不会拿其他人威胁我现身吗?比如说……你……” 她不吐不快,可说完之后又觉得十分懊悔,立马继续解释道:“花间她,肯定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出事。所以,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能逃。” 温叶庭眉头紧蹙,那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我也可以一起走,祖母我早就安顿好了,就是怕会有这样一天到来。” 他还是说出来了,心中重重压着的石头又往下落了一截,他觉得自己不该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奈何他就是这样想的。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做不情愿的事。”温叶庭又补充了一句。 她明白温叶庭的顾虑,安慰道:“放心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把你的毒解了。花间的这条命,我也会保住的。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温叶庭还想再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叮嘱了一句,“那你万事小心。” 虽然他很想问问她的计划是什么,但也大概已经猜到了她想怎么做。出于自己的立场,却又没办法去阻拦她。他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如何能辜负这一片心意呢? 不管她是因为花间才这样做,还是因为旁的什么,至少她是出自内心地希望他能够活下来。 她听到温叶庭的关心,心为之一动,仍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连句多余的再见都没有再说,起身关上了窗户。 连同着她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一并关在了这个明朗的春夜。 “石姑娘……对不起……”花间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歉意。 “花间,你以后可别给我道歉了。谁让我就这么来了呢,既然来了那就要做到自己的本分罢了……” “等温叶庭的毒解了,我们找个机会告诉大家吧,或许她们会有办法。”花间也实在是忍受不了现在这种状态了,觉得对她二人来说都相当残忍。 “好,不管是死是活,也该是到了坦白的时候了。” 说罢,她又将窗户开了一条缝,远远看见温叶庭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如同原先她无数次看过的那样。 那个背影,她真想抓住啊。 第九十八章 达成交易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春寒料峭,宛中城的天气比起蜀州来更是冷上了一筹。 一大早,温炎如回府了,看见府中这破败的样子,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或许认输了,因为他本就以为命运一开始就对他不公,至于落得这种下场也算得上从一而终了。 可他没料想到的是,她在等他。 温炎如往前跨了几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廊桥处亭亭玉立的正是她,正打着哈欠,双眼惺忪地看着向她走来的自己。 “花间,你这是……”温炎如显然很意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好像说不清楚了。 “咱俩做个交易吧。”她直接开门见山道。 温炎如此时并无心情同她说这些,“若还是上次你所说的那个就不必了,我的病,治不好的。” 她摆摆手,“不是,以我的猜测,倘若过去这些年你一直靠血液续命,如今要是突然没有了供给,应该只能等死了吧。我想说的是我会向陛下请命,跟你一起去边境,用我的血液至少保你几年好活,但你得答应我给温叶庭解毒的法子。” 温炎如不知所谓地笑了一下,“你为了他,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随后他向前迈了几步,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事到如今,我这条命不要也罢,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都好活。” 听到这话,她原本放松的双手捏成了拳,以她从前的脾气,或许此时已经用拳头狠狠地击打了他的脸。 可她强忍住了心中的怒气,试图去抢夺温炎如身上的那个药盒,她正想动手,却见温炎如紧紧地握着那个药盒。 “你敢轻举妄动,我就毁了它。”温炎如已经知道他们早就盯上了自己的这个药盒,实际上他已经将东西转移了,却还是让她知道自己有威胁她的资本。 “你敢毁了它,我就敢杀了你。”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温炎如手中的那个药盒,仿佛就要将其看穿了一般。 温炎如放声大笑起来,“从前我每天都在想我要怎么才能活下来,现在我不这样想了,现在我只想我怎么才能看着你们一个个都给我陪葬!” “你……”她已经气得说不话来,温炎如显然已经是个穷途末路的疯子了。 温炎如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好似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 “花间,你假若真想要温叶庭活,就替我杀了所有人。” 温炎如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顺利活下来就能理所应当地像个正常人一般,像个万民爱戴的太子一般,但如今这一切却已经破碎了。 那他,便要亲自踩着他们的身躯,将他们踩进地狱,而自己却登上高堂。 而花间,则是他最好的武器。 所以他就算被温叶庭当场揭穿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感觉怎么样,他知道,知道自己还会再回来的。 只是下一次回来,他就不再是一个任人欺侮的可有可无的太子了。 她感到震惊,温炎如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感到忏悔,反倒越发疯狂了起来,似乎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也压了下来。 也对,她就不该期望温炎如能够真心悔过,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她可以不用真的伤害温炎如。 但现在眼前的这个温炎如,已然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了,她又何必再畏首畏尾,守着自己内心的那份坚持。 管他是谁,杀了便是。 她心中暗自下了这个决心,转向温炎如说道:“我答应你。” 温炎如那张苍白得像白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快的神情。 “从谁开始?”她佯装不痛不痒地问道。 “就从我那个傻二弟开始吧。”温炎如丝毫没有犹豫,就那么轻飘飘地说出了温景凡的名字,“既然我这太子被废黜了,那眼下最有可能被立储的也就是手握兵权的他了。我在狩猎场那日本已经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谁知他竟如此不知好歹,也是时候该让他尝点苦头了。” “好。”她坚定地回答道,“不过,我每完成一项任务,你就得告诉我一点关于解毒的信息,否则免谈。” 温炎如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言语中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你觉得你有时间跟我谈条件吗?我的好三弟可等不起了。” 她没有被温炎如这种不可一世的气势给吓到,反而觉得温炎如可笑又可悲,竟会刚愎自用到如此地步。 “殿下,我也不是傻子,如果你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我何苦要替你办事?我宁愿牺牲我自己去救温叶庭。” 温炎如见她也不上当,生怕这个交易会谈崩,于是只得答应道:“行,那就照你说的办,晚些时候我会告诉你需要做些什么。” 说罢温炎如离开了,往自己那个略显冷清的房间里走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廊桥处。 “石姑娘,你想好了吗?可,倘若温叶庭知道他的命要用无辜的人的命去换,他肯定宁愿等死。”花间担忧地问道。 “别担心,我只是暂时先拖延住他,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自有分寸。除了温炎如这个疯子,谁都不会死的。” 花间也松了口气,“那咱们还下毒吗?” “下,但是要先获取到他的信任也必须得做些违心之事。” 她比谁都不想通过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在这些日子里,她也领悟到了一点,对待恶人就要比他更恶才行。 她踱着步也打算回自己房中去,却传来了一道圣旨,让她进宫。 “陛下召我进宫?”她先是疑惑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在心底想道,“这陛下倒挺着急,他难道是害怕我跑了吗?” “假如陛下硬要我们留下来,那岂不是没办法跟着温炎如做事了?”花间不免又开始担心起来,这个陛下对她的觊觎可是从来没有消减过。这温炎如一出事,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接手掌控她了吧。 “先去看看他说什么,然后再见机行事。”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最近一心只想着替温叶庭解毒,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个难缠的陛下了。 她心事重重地朝着宫中走去,温炎如则站在不远处的窗前望着离开的她,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我就知道,没人能放过你。何况是我那野心勃勃的,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儿子的父皇。”温炎如自言自语道。 而同样接到圣旨的,还有温叶庭。 他也想不明白温宪此时召见他是为了什么,但想必多少也与花间有关。正想出门去,却见温景凡骑着骏马缓缓地朝他走来。 温叶庭觉得纳闷,莫非这温景凡是来探望他的? 他还未上前打声招呼,却见温景凡远远地朝他挥手,许是他们自小关系就不亲近,温景凡这示好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温叶庭便站定,等着温景凡前来,先是恭敬地拜了一下,随后开门见山道:“不知二哥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温景凡也有点露怯,这么些年他俩私底下几乎毫无接触,如今自己这样不请自来是有些唐突。 于是他保持着一贯的威风,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铿锵问道:“三弟,这是要出门?” “嗯,父皇召我进宫。”温叶庭没做隐瞒,也是在暗示他自己没有时间在此耽误。” 温景凡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明白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哦,我也没什么事,只是前些日子听闻你中毒了,还是大哥害的,所以我便想着前来看望一下,如今你也就我这么一个哥哥了。” 温叶庭觉得有些意外,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温景凡往常何曾关心过他,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上演什么手足情深的戏码。 可温叶庭心里也明白,他这个二哥虽说不通人情世故,但算不得什么口蜜腹剑之人。所以他倒也没多想,畅快笑着回道:“二哥多虑了,我从未责怪过二哥。说来说去也是小弟惭愧,自小便生在宫外,与众兄弟姐妹都较为疏远。” 温景凡听不出来个好歹,又接着亲切地关怀道:“那三弟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温叶庭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实话,只轻描淡写地回道:“无碍,还多亏了近些日子父皇每日都让太医来我府上诊治。” 温景凡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个笑容,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心底却思绪万千,如今若是这温叶庭安然无恙,又才在父皇面前出了风头,将温炎如打了个落花流水。 那这太子之位必定也会与自己争夺了,要论行军打仗自己倒是不输他,可要是父皇考察别的,胜算兴许就不那么大了。 他想罢觉得惆怅,心里堵得慌,还没进门就告辞道:“既然三弟无恙,那我也就不妨碍你休息了。” 说罢又往回走,温叶庭在身后送他,却感觉他心急火燎一般,恨不得立马离开此地。 温叶庭一头雾水,不知道温景凡此时上门到底是为何意。 但他也顾不上去细想那么多了,权当他这个二哥幡然醒悟,总算拿他当弟弟了罢。 温叶庭骑着马刚走出不远,瞧见太子府也出来了一辆宫中的马车,他猜这马车中坐着的定不是温炎如,也只有她了,便上前与那马车并驾齐驱。 他想唤她,可怎么也没说出口,只得静静地随着那马车的行径亦步亦趋。 第九十九章 又离豫都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春日迟迟,整个宫中却洋溢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她皱紧鼻子嗅了嗅,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认真闻过花香了。 到了。她从马车上下来,却看到在马车旁一脸若无其事的温叶庭,她不自觉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也来了……”她默默地念了一句。 温叶庭从马上下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咧开嘴微微笑了一下,那种笑容在她的心中忽远忽近,美好得她甚至不舍得多看一眼。 她没有回应温叶庭,只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跟着宫里的人往里走。 温叶庭见她漠然不动的样子,又开始反思是否自己过于出格了,有些泄气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的背影,温叶庭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心酸。 她的背影那么瘦弱,那么娇小,是他记忆中花间的样子。 可他分不清,哪个样子的她才是她。 在沉默中,二人一前一后地抵达了温宪的书房,温宪正闲心品茗。 他二人的到来并没有打断温宪的动作,于是他们也没敢多言,只静默地等候着温宪开口。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叶庭见温宪杯中的茶水已经见了底,便主动上前替他斟满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温宪总算开了口。 温叶庭愣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是否该如实相告,只委婉地回了一声,“还是老样子。” 温宪抬起眼来,她在他的眼中好似看到了无尽的担忧化成了一滩阳光下的水。 “陛下,三皇子的毒可以解。”她自顾自地接了话。 温宪一听这个来了兴致,实际他今日召她前来也主要是为了温叶庭的病情,但温宪没想到的是,太医们近来苦思冥想也无法解的毒,在她口中听起来却如此轻易。 “那你说说,如何解?”温宪便也顺势问了下去。 温叶庭心里清楚,他的毒若是能解,他们也不必回豫都了。但他此时不能揭穿她,于是也只得紧闭着嘴等待她的回答。 “需要一味药引,此药引名为回生花,只要得此药引便有救。不过,这回生花难以寻觅,而寻常人也难以辨认,所以得我亲自前去采摘。” 她随口胡编了几句,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得想办法跟着温炎如,不能被困在这宛中城才是。 温宪听到她这样说,自然心里也狐疑不决,若是自己真的放她去寻了药,她趁机逃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怎么办? 她也知道温宪在想什么,又开口说道:“陛下,我说过,我不会背叛我的诺言。若您有所顾虑,大可让三皇子同我一起。” 温叶庭一听,手中的水杯颤抖了一下。虽然不知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眼下还是配合了她,“父皇,儿臣可以陪着花间一起,到时毒解了我们再回豫都来。” 温宪眼眸转动,一副沉思的模样。要说此刻放她离开宛中城,自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有些计划需要她去完成。 可迫于温叶庭的病情,自己身为一个父亲,要是连这点退让都做不到,万一出了什么事,恐怕也会遗憾终身。 “可以,但我会派人跟着你们,如有什么异常……”温宪顿了一下,颇具严厉地说道,“我绝不会轻饶。” 她拜了一下,“陛下放心,草民定不辱使命。” 话音刚落,温宪手一抬,“我累了,你们退下吧。” 于是二人又像来时那样,一前一后地往外走。温叶庭看着她决绝的步伐,终是忍不住了,“采采……” 喊完这声,温叶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而她听到这声呼唤,一股气血好似冲上了脑门,烧得她额头都出了汗。 “啊,不是,石姑娘,我想问的是,咱们真的还要去找回生花吗?”温叶庭十分紧张,有些口齿不清地解释道。 她头也没回,淡淡地回道:“不必,那位老爷爷说过那里已经没有回生花了。我只是找个借口离开宛中城罢了……” “离开宛中城是要作甚?”温叶庭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 “温炎如有解毒的方法,我得跟着他。”她直言不讳道。 温叶庭知道跟着温炎如定是会面对很多危险,他想阻止她,但是又觉得自己身为获利的一方没有资格和立场,只悻悻地“哦”了一声。 随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跟着你。” “随便你。” 虽然听到温叶庭这样说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欣喜,但在温叶庭的面前她断然不能流露出来,因而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嘴硬了一句。 温叶庭见她这样说,又补充了道:“我把偃于秋喊上,这小子也该是让他锻炼锻炼了,不然你若是走了他肯定也不愿老实待在这里。” 想到偃于秋,她心里不知为何却得到了些安慰。假设偃于秋真的能同他们一起,或许场面也不会太尴尬。 所以她也没有反驳,偃于秋跟着温叶庭还算比较安全,顺便还能学点防身的本领,何乐而不为呢? “等温炎如一启程,我会通知你们。” “好。” 她又上了那辆马车,温叶庭也还是照常骑着马在马车的旁边。 等回到太子府,温炎如正襟危坐着,手里拿着什么看得出神,似乎都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她已经走到了温炎如的面前,主动询问道:“你要我做的事是什么?” 温炎如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回道:“我打听到温景凡明日要去西北方向平定一些不安分的蛮夷,那些蛮夷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温景凡用来给自己挣些军功罢了。虽然这个任务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但我要让他这次惨败而归。” “好,明白。”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以为温炎如会一开始就让她去杀了温景凡,没想到只是挫挫温景凡的锐气罢了。 “我明日也会启程前往西北方向的边境之地,到时你完成任务后可来与我汇合,我自会告诉你一些关于解毒的讯息。”温炎如见她斩钉截铁的样子,又继续说道。 “行。” 她惜字如金般回道,实在也不想同他过多废话。只要她能让温景凡输便是了,至于用什么手段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说罢她转身就回自己房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出了太子府。 她担心温炎如会派人暗中跟踪她,所以并未直接前去烨王府找温叶庭,而是用花间教的办法,在宛中城里留下了花语的暗号,方便冬青前辈能够迅速找到她。 果然,在这日夜里,她站在城外的一颗苍天大树下,等待着温叶庭。 没过一会儿,就远远看见温叶庭一手提着行囊,一手提着偃于秋,朝她走来。 偃于秋看到她的身影,喜出望外地唤了一声,“姐姐……” 她笑着点了点头,上前试图搭着偃于秋的肩膀,却没想到多日不见这偃于秋又长高了不少,自己现在这副身躯要想搭着他倒是显得有些吃力了。 “我们去哪儿?”温叶庭站在身旁,轻声问道。 “西北。”她言简意赅地回道,“在那里等温炎如。” 她并未透露温炎如是给了她任务的,她并不想他俩也掺和进来,索性就只挑了结果说,也算不上是骗了。 温叶庭也没多问,他心里知道,现在他就算问了她也不一定肯说。 在夜色笼罩下,三人并肩往西北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宛中城的第二日,韦筠与朝颜她们却又抵达了。 韦筠还是第一次来宛中城,自然是新奇得很,他那好玩的性子又藏不住了,东看看西瞧瞧,都顾不上问路了。 朝颜倒也随着他,就跟他一起四处闲逛。 夕颜这一路走来可谓是饱受折磨,此时只想赶紧离这二人远一点,于是自己干脆去找人问了烨王府的所在。 又急匆匆地拉着他俩往温叶庭那里赶,谁知走到门口就看见渊之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什么。 看见韦筠,渊之瞪大了双眼,连忙招呼着他,“韦公子,这里!” 韦筠许久不见渊之,心底也欣喜万分,小跑着就上前去,又问道:“你家公子呢?” 渊之没有回答,示意他进门再说,一旁的朝颜迷惑地望着他。 等他们坐下,渊之又给他们递上茶水,这才开口回道:“我家公子和花间姑娘已经离开宛中城了。” 朝颜听到这个有些坐不住了,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追问道:“怎么又走了?” 渊之摇摇头,“我也不知是因为何事,公子没说,我也不好多问。我家公子只交代了我,你们写信说会来宛中城,所以让我每日在门外等候,好生接待你们。” 韦筠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既然温兄收到了我们的来信,那必然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会没等到我们来便走了。” 这话一出,朝颜又是心急如焚,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找花间。” 夕颜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净,拉住她嗔怪道:“姐,你往常总说我性子急,冒冒失失,怎么如今你也这样了?” 韦筠见状也宽慰朝颜道:“对啊,你先别急。假若真有什么十万火急又艰险万分的事,温兄也不会就这样不带一兵一卒地就走了。” 渊之看见氛围紧张,故意调侃着笑了一下,“倒是带了个小兵。” 朝颜还是放心不下,“那姑姑她们呢?也没有阻止花间吗?” “哦,夫人她们现在很安全,我家公子将她们安排在城外的私院里。花间姑娘没说她是去干什么,夫人觉得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所以也就没多过问。” 韦筠转向朝颜接话道:“不如我们先将夫人她们护送回蜀州吧,看温兄他们这阵势,应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等夫人她们回了蜀州,若你还不放心,我们可再来豫都。” 朝颜微微颔首,但不知怎么回事,心却狂跳不止,好似什么不详的事情就要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第一百章 再陷迷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没过两日,韦筠便带着朝颜她们又往蜀州去,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风浪。只是韦筠身边的侍卫来报,秦都陛下召他紧急回城。 朝颜心知韦筠身有重任,善解人意道:“你先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姑姑她们就来秦都。” 韦筠踟蹰了一会儿,“不如你这就同我一起回都,我会派侯王爷好生替她们在锦云城找个安生之处。” 朝颜心里清楚韦筠是担心她的安危,但眼下温炎如已经被贬到了边境,江湖上的人也消解了对她们的误会,以为并无什么可担心的了。 倘若自己丢下姑姑她们就跟着韦筠回秦都,说来说去还是过意不去,于是又劝韦筠道:“这不还有冬青前辈吗?不会有事的。” 玉茗见朝颜有些左右为难,安慰道:“朝颜,你走吧,我们这一路顺风顺水的,不必担忧。” 可朝颜也是个执着的人,她放心不下就是放心不下,非得自己亲眼看到她们安然无恙地待在锦云城才是。 不然,就算自己走了,也走得不踏实。 何况,自己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不舍,也有些害怕。 众人见执拗不过,也就不再劝她,转而向韦筠说道:“你有要事在身,不好耽误,还是早些启程为好。” 韦筠的确心急如焚,便告辞道:“前辈,还请你替我多照顾一下朝颜,我的侍卫会留下来护送你们,等到了锦云城拜托尽快给我来信。” “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夕颜见他们这样两相拉扯,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又怕韦筠想东想西,便直截了当地催他走了。 韦筠跃身上马,带着两个随从便改道往秦都赶。 朝颜一行则又继续往蜀州方向而去,夕颜无趣得紧,同朝颜开着玩笑,“姐,你说你也是的,你就同韦筠一起回了秦都又怎样嘛,没人会怪你的。” 朝颜却没有心情同她打趣,郑重其事地说道:“夕颜,你还记得那次陶玄驹放火吗?虽说那些人并不是姑姑她们,但我后来还是时常会再梦见那日的场景。不管她们是谁,如果我能快一些或许就能拯救几个无辜者的性命。我不想再经历那种让人抱憾终身的事情了,所以我必须得亲自看着姑姑她们安好。” 夕颜一听朝颜这么说,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了。 在夕颜眼里,朝颜向来是个心思深沉的姐姐,她从小到大都总是为别人考虑,对自己反而异常苛责。 玉茗拍拍朝颜的肩膀,“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问心无愧便好。人呐,活在世上,要是每件事都追求极致,该多累呀。” 朝颜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想尽力做到最好。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途经一个河滩,正打算小憩一会儿。 玉茗的身体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颇有不适。朝颜扶着她坐下,轻声说道:“姑姑,我去那边打点水。” 玉茗点头示意,朝颜便站起身往河边走去。 她正埋着头打水,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好似是冲着她们而来。 她疑惑地抬起头来仔细看了一看,竟是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官兵,手持武器,步伐矫健地往这边跑。 朝颜沉思了一会儿,为何豫都这荒郊野外还有兵队驻扎,属实有些奇怪了。 等她回过神来,夕颜她们休憩的地方已被这些官兵团团围住,弓箭紧绷着,那目标好似就是她们。 朝颜急得手中的水壶跌落在地,躲在那树后观察着这一切。 夕颜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了,手中的剑已然出鞘,而身旁的冬青将她的剑按了回去,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问清来意再说。 于是他恭敬地朝着那领头的将军问道:“不知官爷这是何意?我们一介草民,既没作奸犯科,又没违背律法,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那将军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随后答道:“误会?你们身旁的这些侍卫不都是秦都人吗?你们好大的胆子,跑到我豫都来偷窃军情来了!” 冬青一听有些着急,“军爷,草民斗胆,你这话可有根据?这些人虽说是秦都人不错,但并未有一点歹意,更别说能够偷窃到如天机般的军情。” “那你说说,他们一群秦都人是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千里迢迢到我豫都来?” “只是走亲访友罢了,我们是三皇子的故交,而三皇子与秦都太子韦筠交情颇深,这才拜托他派人来接我们回蜀州。” 冬青心想若是说出温叶庭的名讳,想必这个将军也该识趣了。 “三皇子?”那人果然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不管不顾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能与三皇子结交,净说些鬼话来哄骗我。” “草民万万不敢,若是您不信,大可委人打探一下。” “不必了。”那人大手一挥,好似放弃了。 冬青松了口气,正想接着询问是否可以离开,哪曾想那人又发号施令道:“放箭!” 顿时间仿若万箭齐发,冬青一时心急,连忙用刀一一抵挡住,向夕颜吩咐道:“带玉茗她们先走。” 冬青则与那些韦筠留下的侍卫一同,对抗着那些源源不断的箭。 朝颜在树后看得抓耳挠腮,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于是她从树后绕了过去,故意在那官兵的阵势中间放了一个烟雾弹,顷刻之间烟雾缭绕,视线受阻,看不真切。 这时,夕颜总算找到机会拉着玉茗她们往树林深处逃。 冬青则在她们的身后继续阻挡,抽出空来又扔下几个毒烟,眼前的士兵便纷纷倒地不起。 朝颜见她们已经有逃生的余地,便也准备撤退,谁知那将军手中的弓箭却已经对直了她的背。 说时迟那时快,那支箭就那么轻易地、毫无阻挡地从朝颜的后背插了进去,贯穿了她的身躯。 她瞬时扑向地上,胸口的血像是流水一般往外涌,她奋力地想替自己止血。 但总归是无济于事,那血止也止不住,她赶紧服下随身携带的丹药,这才感觉恢复了些气力。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那些士兵却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看来,这群人是铁了心要杀了她。 她心有不解,回过头来向那将军问道:“为什么?” 那人轻蔑地笑了一下,“没有为什么,有人要你们死,你们就必须得死。” 朝颜还有好多话没有说,还有好多话没有对韦筠说。 她不甘,她明明答应了韦筠的,她两个时辰前还答应了韦筠。 她说过,她会平安无事地回到韦筠身边。 她还没有时间来仔细回想自己这一生,也还没有时间来向韦筠告别。 那边又射来一箭,正中她的眉心,她那漂亮的脸蛋顷刻之间就被淋漓的鲜血弄得乱七八糟的。 她的口中好似在念着韦筠的名字,她在这一刻感到了后悔。 她后悔没有听韦筠的,跟他走。 她后悔…… 朝颜手指缱绻着摸索韦筠留给她的那块玉佩,她的眼皮很沉很重,在模糊的视野里她好像看到了韦筠在对着她笑。 那个笑,她真想看一辈子。 那将军却没再多看她一眼,又带着剩下的官兵前去追赶冬青他们了。 冬青带领着族人往密林里逃去,四处还弥漫着未消散完全的雾气。 他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众人,“我想到怎么对付他们了,来,夕颜和这几个小伙子跟我一起上树,其他人找个避风的地方先躲着。” 于是大家二话不说,便开始行动。 “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引到雾气最浓的地方,然后等所有人都身在雾气之中,就可以下那雾里看花之毒。” 夕颜点点头,跃身上了一棵树,匍匐着等待那些士兵的到来。 很快,那些人就已经前赴后继地处在那看不清的雾气之中,因为身在密林之中,这浓雾更是遮挡了视线。 树下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都小心点。”那将军也觉得不太妙,高声叮嘱道。 冬青在树上向其他人比了个手势,身在高处的他们自然是能看清楚彼此的动作,于是一齐向那雾气中抛洒着毒。 那毒附着在雾气中,瞬时间就扩散了出去,底下的人开始捏着喉咙,剧烈地、痛苦万分地咳嗽起来。 那将军身旁的士兵在刹那之间已经悉数崩溃,他自己也吸入了一些毒气,双眼迷离,甚至有些看不清手中的物件。 冬青示意大家蒙上面,跳到树下,趁那些士兵无力抵抗之时,将他们全部解决了,只留下那个还微睁着眼睛的将军。 那将军见自己已经没有了胜算,想动手自裁,冬青连忙将他身侧的刀甩开。 “说,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那将军一言不发,只放肆又骄横地歪着嘴笑,看来他是不可能吐露半分的。 冬青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见那人已经咬舌自尽。 夕颜此刻并不关心为什么,只想知道朝颜的下落,着急问道:“姐姐人呢?” “刚刚那个烟雾弹恐怕就是她放的,不然我们根本没机会逃脱。”冬青回过神来答道,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此番朝颜定是凶多吉少。 他们也没敢耽误,赶紧回到河边去寻朝颜。 朝颜静静地躺在那里,她还在等,等一个交代。 第一百零一章 不见朝颜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穿过重重雾气,又看到了那偶然一瞥的河滩。 而在那河滩之上,还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朝颜,她努力吊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她还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夕颜走到河滩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朝颜。 她急得脚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上前小心扶起朝颜,只见她的脸庞净是刺眼的血迹,脏污得掩盖住了朝颜原本的面容。 “姐……快来人啊……”夕颜已经哭得声音嘶哑,着急忙慌地吼道。 朝颜努力地抬起手指,触碰了一下夕颜的手背,小心说道:“夕颜……我知道你……韦筠……” “姐,你先别说话。”夕颜泪如雨下,一滴一滴豆大的泪水落在朝颜的心口。 冬青赶过来,看见这种惨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急忙先替朝颜点住了穴,让她溢出的血能够稍微流慢一点。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已是无力回天。 “朝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冬青开口问道。 夕颜听到这话,颤抖着把脸靠近了朝颜的嘴边,那话好似就落在夕颜的耳畔。 “不……”夕颜只是呆呆地一直重复着这个字。 朝颜的眼睛仿佛已经重到她抬不起来了,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很快,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连痛,在此时都是奢侈的。 朝颜的手垂下,眼睛还微微张着,但已然没有了呼吸。 夕颜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惊天动地,悲怆至极。 冬青不忍心再去看,侧过身去,不经意地揉了揉眼睛。 韦筠的那些侍卫看到这个场景,吓得脸都白了,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死去的女子对于韦筠来说有多么重要。 “不行,我得赶快去追上殿下。”其中一人严肃说道。 冬青颔首,恢复了一些冷静,“我们得接着赶路,不能再此停留太久,万一这路上还有别的埋伏就遭了。” 可夕颜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只是紧紧地抱着朝颜的身躯不肯放手。 冬青不忍心拉她走,于是转过身去向那些侍卫吩咐道:“麻烦各位小哥去寻个好地方,我们且先将她埋葬了。” “不,谁都不要动她……”夕颜涕泗横流,但还是声嘶力竭地喊道。 冬青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便散开去,他也去向玉茗说明情况了。 玉茗一听,差点当场晕了过去,朝颜是她最为得意的晚辈,也是她最为疼爱的如同女儿般的人。 朝颜自小就没了爹娘,她作为一个姐姐,从来都任劳任怨,辛苦拉扯着夕颜一起长大。 虽然她是姐姐,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也不过就比夕颜早那么一刻见到这个世界。 但她,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句哭一句累,就算有什么委屈她也总是自己咽了下去。她乖巧又懂事,害怕给任何人添麻烦。 没想到,今日竟这样惨死在异国他乡。 “快带我去看看……”玉茗也带着哭腔,不受控制的泪水在她脸上淌下。 冬青领着她走到那河边,却看不见了夕颜和朝颜的身影。 “奇怪,夕颜带她去哪里了?”冬青纳闷地说了一句。 “夕颜这孩子一向倔强又固执,许是她接受不了朝颜离世这个事实。”玉茗心酸地回道,她心里又何尝不是酸楚万分。 谁能接受呢,没有人能接受。 那浑然不知的韦筠更是无法接受。 “前辈,夕颜姑娘她……”一个侍卫小跑过来,朝着冬青汇报道,“她驾着马车先走了。” 冬青惊讶问道:“去哪里了?” “看方向是去蜀州。” “或许,夕颜她是想带朝颜回家……”玉茗说完这话,那刚止住的泪水又瞬间充盈了她的眼眶。 冬青便也没再说什么,吩咐众人也上了马车,跟着夕颜往蜀州赶去。 夕颜将朝颜小心地放在马车内,拿起手帕擦拭掉她脸上凝成的血痕。她驾驶着马车,一往无前地朝着锦云城奔驰。 而这边,石径悠同温叶庭、偃于秋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西北边陲的一个州府,这里荒芜破败,要不是说有个州府在,她还以为是什么无人居住的荒漠。 风沙极大,大到她刚走出几步,就被迷了眼睛。 难以想象以后温炎如就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此生。 温叶庭看到这样的环境,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忍,不只是担心温炎如的身子在这里是否能撑过一年,更担心这里的百姓是否能吃得饱饭。 临近那个州府的一个县城,她们准备下马歇歇脚,却见这县城里路上行人也无几,就这么几个人当中竟还有半数是乞丐。 那些乞丐中,不乏刚及孩提之年的孩子,满脸都是泥土,连本来面目都有些看不清。瘦弱的手臂耷拉在身前,就那么坐在地上,一声不吭,漠然地看着这个世界。 偃于秋倒是感同身受得很,小时候的他同这些可怜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比起乞讨,他还算幸运的。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至少没有沦落到露宿街头,行乞度日的地步。 她从怀里拿出几个白面馍馍,递给偃于秋,示意他去给。 偃于秋眼中波光流转,好似心思被看穿又被肯定般的感动,上前将那几个白面馍馍小心地放进了那小孩尚且干净的碗中。 那个小孩看到这些馍馍,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狼吞虎咽了起来。很快一个馍馍就被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她们正欲转身离开,前去找寻客栈。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那个小孩碗中剩下的馍馍,已经被旁边那些乞丐抢了个精光,他正大喊大哭道:“给我留一个……” 偃于秋忍不住又想上前,温叶庭拉住他,“先别管,都是一些可怜人。如果我们现在出手相助了,他往后的日子更是难过,而我们没办法一直在他身边帮他。要想帮他,只能另谋出路。” 偃于秋的拳头握得极紧,但又觉得温叶庭说的不无道理,于是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继续往前走。 整个县城也就只有一家客栈,木头看上去已经朽败,踩上去吱呀吱呀作响。而客栈里也相当冷清,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掌柜的一人,连个跑堂的小二都没有踪影。 “掌柜的,还有房吗?”温叶庭率先开口道。 那掌柜的正在打盹,哪想到来了生意,回过神来连忙欢欣鼓舞地答道:“有,有!” 等安排好住宿之后,温叶庭又去点了餐食,不过这里物质匮乏,连吃的都鲜少,一连上了几个菜却都是凉的。 那掌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道:“客官实在抱歉,小店久未开张,火都烧不旺了。” 温叶庭摆摆手,“无妨,我们也就是填饱肚子而已,别无他求了。”说完温叶庭想到什么,又问道,“掌柜的,这里为什么如此荒凉呢?我看这大街上也没什么人,还到处都是乞讨的。” 那掌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朴实又略显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哎,我们这里本就是不毛之地,土瘠自然也就民贫。要是再遇到个什么天灾人祸的,那老百姓的日子更是没法过。这不,马上就要到春忙时节了,我们却连个最基本的庄稼都种不出。” 温叶庭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官府呢?他们就不派点粮什么的吗?” 掌柜的听到官府,更是怒火冲天,“就别提那个狗屁官了,还说什么父母官,我呸!” 他呸得有些用力,唾沫星子溅了对面的偃于秋一脸,偃于秋无辜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哎呀,小兄弟对不住啊……那个狗官克扣朝廷派发下来的粮食,然后又高价转卖给百姓。大家生存已是不易,哪里还有钱去买粮,但是敢怒不敢言啊,这些苦也只能自己吃下了。” 温叶庭听到这里,已然是怒不可遏,但迫于自己的身份,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心想着得找个时机去会会这个县令才是。 那掌柜的说完便也发泄完了,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偃于秋虽然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但也觉得愤怒,“这里的老百姓好可怜啊,本来就已经够苦了,还摊上这么一个狗官。” 她随口夹了一筷子菜,向偃于秋说道:“有的人在保家卫国,有的人在蚕食百姓。而保家卫国的人以为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归会让国泰民安,却不知蚕食百姓的人才是在腐蚀这个国家的根本。” 温叶庭没想到从她口中竟能听到这话,这才想起她本来是个女将军,定是在所向披靡的时候也经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偃于秋听不太明白,但当下他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放下手中的筷子,难得正经又委婉地问道:“姐姐,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瞥了一眼偃于秋,见他此刻好像有些紧张,脸颊略微泛红,于是假装无意地回道:“说啊,这么磨磨唧唧的干嘛?” “姐姐,虽然我不懂什么是根本,但我懂什么是好坏。我也想做个保家卫国的人,你可以教我练武吗?” 她愣住了,差点没拿稳筷子,这话的意思显而易见。但她此时心中犹豫的是,假设偃于秋真是她未来的曾祖父,那莫非曾祖父的一身武艺竟是自己教授的? 温叶庭倒闹了脾气,伸手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好小子,看不起我是不是,要学武为什么不让我教?” 偃于秋赶紧求饶,但口中还洒脱地说了一句,“我觉得姐姐的武艺应该比你高。” 温叶庭气得好笑,可是好像又无法反驳,低声骂道:“你这小子,别的不行眼力倒是不错,你这个姐姐的确比我强多了。但是,我也不差的!” 偃于秋又赔笑,“好,好,温大哥,是我错了。” “好。”她冷不丁地回应了偃于秋的请求,无论如何,就算偃于秋与曾祖父纯属巧合,但若是能让他学点本领,也是件好事。 偃于秋喜形于色,高兴地大呼了一声。温叶庭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觉得甚是羡慕,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三人同行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赶在日落黄昏前,温叶庭趁她们都在休憩之时,前去那县衙,打算找这个糊涂县令问询几句。 谁知这县令倒是悠然自在,整个县衙修葺得冠冕堂皇的,门口的衙役也懒散地随意站着,看到有人这么晚还来衙门,未等温叶庭开口便想要赶他走。 “干什么的?明日再来!” “我有状要告,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请通融一下。”温叶庭说完就要开始击鼓。 那衙役赶忙拉住他,一边还略带着凶狠地斥道:“让你明日再来,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听得懂,是你听不懂。”温叶庭倒也不示弱,心想今日就要好生整顿一下这县衙。 那衙役就要急眼,想要动手,温叶庭一只手将那衙役的胳膊拿住,狠狠地撇了一下,另一只手则还是在击鼓。 另外的衙役看到此种场景便也上前来帮忙,温叶庭飞身,双脚依次将那些人踢开,高声吼道:“县令大人,我想要状告你!” 这一吼,这县衙门外稀稀拉拉的人也都全部聚集在门前,想要来看这个热闹。 温叶庭还是不罢休地继续喊,门外的老百姓也都开始起哄,顿时这个县衙闹腾得如同沸水一般。那些衙役想要堵住他的嘴,却终究是不自量力。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总算是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这人倒还算有几分礼数,连忙制止道:“别打了,让他进来吧!” 温叶庭拂拂衣袖,跟着那人进了县衙里去。 县令肥头大耳的,一身横肉,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堂上,颇有些不屑地望着温叶庭,在他眼中或许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是来找死的。 这县令见温叶庭并不跪拜,站得笔直,甚至还有些惬意的模样。于是一只脚翘着,恶狠狠地向温叶庭发问:“见到我为何不跪拜?说说吧,你今日是不是活腻了,胆敢在我这里来闹事。” “大人,我看今日谁俩能活还不一定。” 温叶庭说完仍旧玉树临风般地站立着,但旁的衙役一听,都拿起手中的武器向着温叶庭,生怕他对县令不利。 这县令倒也没有被温叶庭唬住,高声怒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么大的口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县令太过于激动,脸上的横肉都止不住地颤动,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他自然是怒火中烧。 温叶庭没有多说,飞身跃上堂前,一只脚踩在那县令的桌案上,一只手已经掐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就算我杀了你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那县令顿时吓得大汗直冒,动弹不得,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连连求饶:“好汉饶命,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说完那县令向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正悄悄迈着脚向温叶庭走去,想从背后袭击他。 温叶庭感知到了县令的异样,便趁那个衙役还没靠近,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直直地怼到了县令的眼前,饶有趣味地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那县令一看这腰牌,顷刻间吓得失了魂魄,腰牌上刻得乃是烨字,正是温宪当时封温叶庭为烨王时御赐给他的。 随后温叶庭又飞身站在堂中,那县令连滚带爬地跪在温叶庭的面前,抓住他的脚踝,连连磕头。 “殿下,小人狗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饶命!” 温叶庭抬起脚,甩开了他的手,一针见血地说道:“收起来你那些惺惺作态的样子!我问你,朝廷派给你的官粮何在?你可是中饱私囊了?” 那县令自然是不会承认,很激动地否认道:“殿下,小人万万不敢如此,朝廷发了多少官粮,我便悉数全部发放了下去,一粒都没有克扣啊!” “不承认是吧?此刻这县衙外就全是老百姓,你若说不是,我便一个个去问。但是,倘若真是我去问了来,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县令一听,吓得屁滚尿流地求道:“殿下饶命,小人只是留了一些用作紧急事态,绝无私用。” 温叶庭也懒得同他多说了,看到那满街的乞丐倒也知道现在紧要的是让老百姓吃上饭,至于其他的等温炎如来了他再自行解决吧,自己也不好过多插手。 “行,那就当你是情有可原。但从明日起,辰时你需得在闹市开仓散粮,救济百姓,持续一月,直到春播之后。” 那县令脸色铁青,急促不堪地又求道:“殿下……我哪里有那么多粮啊……就算是朝廷当时派下来的粮全都在此,也不足以派发一月之久啊……”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是借也好,还是买也好,这些苦也该你来吃了。”温叶庭冷冰冰地扔下这句话,就往县衙外走了。 “是……是……”那县令已经心如死灰,只能满口应了下来。 门口的老百姓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风声,顷刻之间欢欣鼓舞,口口相传说明日开始就有粮吃了。 等温叶庭回到客栈,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偃于秋却站在庭院里扎马步。 温叶庭觉得奇怪,踱步到他面前,调侃道:“你小子,天都黑了不去睡觉在这里干嘛?像个傻子一样。” 偃于秋脸已经憋得通红,但还是不敢松懈,气喘吁吁地回道:“姐姐说既然我要练功就要把握每一天的时间,让我蹲一个时辰再去睡。” “她可真狠。”温叶庭心底感慨了一声,偃于秋这丝毫没有功底的小孩子,一来就蹲一个时辰。 “行吧,那你好好蹲,饿了喊我。”温叶庭叮嘱了一句,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看到她站在身后,正严肃地盯着他。 温叶庭觉得不妙,想赶紧逃,可还是没逃得过。 她伸出手拦住温叶庭,“他好好的在这扎马步,你跟他说什么话?” “我就说了两句,没影响他。”温叶庭有些怯懦,小声地回道。 “以后他练功你别打扰他。”她瞥了一眼温叶庭,又转向偃于秋,“记住了,你练功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分心,你不仅要练武艺,还得练专注。” 偃于秋顶嘴说道:“都是温大哥,他非得同我说话。” 温叶庭一听,歪着脸骂道:“诶……你小子还挺会告状……” 她不动声色地上前,揪了一下偃于秋的耳朵,“我刚说什么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分心,你还搭什么话?” “痛……痛……姐姐我知错了。”偃于秋赶紧求饶,但抬起的手却还是连抖都不敢抖。 她松开偃于秋的耳朵,看到他的脸满是汗水,又问道:“多长时间了?” 偃于秋这下学乖了,一声不敢吭,什么都没说,权当没有听见。 她被眼前这个一根筋的偃于秋气笑了,“我问你话呢!” “哦,哦,应该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行了,休息吧。”她说罢伸手将偃于秋的手放了下来。 偃于秋揉揉自己的胳膊,酸痛得差不多失去了知觉,然后转向温叶庭,“温大哥,我饿了。” 温叶庭没好气地说道:“饿了就知道叫大哥了,刚刚告状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我是你大哥呢。” 说完温叶庭就转身进屋去,偃于秋赶紧跟了上去,挽住温叶庭的胳膊开始给他不停地说好话。 她看着温叶庭和偃于秋,不知怎的觉得有些欣慰,要是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翌日一大早,偃于秋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去买点干粮带在路上吃。 行至门口,却见到人来人往的,好似都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而去。 他觉得纳闷,刚到这里时,哪里见到过这么多人,怎么今日全都冒了出来。 偃于秋刚迈出门,昨日偶遇的那个小乞丐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奶声奶气地谢道:“小哥哥,多谢你们。” 他更觉得纳闷了,昨日给这个小乞丐馍馍时他着急忙慌地进食,都没来得及道声谢,此时却又特意来道谢。 “不客气,不过发生什么事了?”偃于秋抚摸了下他的脑袋,细声问道。 那个小乞丐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小摊,“那里在发粮,我已经去领过了。”说完又拿出一个缝缝补补的小包,里面装满了粮食。 随后又接着说道:“大人们说,是一个大哥哥去衙门走了一趟,然后县令就开始免费放粮了。我听他们的描述,好像那个大哥哥就是同你一起的那个。” 他“啊”了一声,难怪昨日自己下来练功的时候没看到温叶庭,还以为他去哪里潇洒了,没想到竟是去找县令算账了。 偃于秋想道,温叶庭这个人,有的时候看着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啊。 倘若豫都能交到他的手上,必定会步入一个国泰民安的好时代。 “愣着干什么呢?”温叶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偃于秋的身旁,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开口问道。 偃于秋此刻觉得很感动,很想拥抱温叶庭,于是两只手抓住温叶庭的胳膊,吓得温叶庭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温叶庭的语气都有些胆怯了。 “温大哥,你是个好人。”偃于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温叶庭被他说得迷糊了,甩开偃于秋的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走吧。” 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揽着偃于秋的肩膀,一只手推着温叶庭的背。 三人相视一笑,迎着那春日的暖光,继续向前。 第一百零三章 星星坠落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日夜兼程,总算抵达了温景凡即将前来的边陲小地,而此时温景凡还在路上。 好不容易能够有时间歇息一下,柳下风来,她正躺在树荫处,眯着眼睛晒太阳。温叶庭小心地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忍不住伸手替她挡住了从树叶中漏下的缕缕阳光。 她感觉到,睁开眼来,慵懒地问他:“何事?” 温叶庭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我们为何不去州府要来这里?” “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想问了?” 温叶庭点点头,自从他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每每想问什么、想做什么总是有所顾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才显得合适。 她坐起身来,头发上还沾染了一丝草屑,“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温炎如给我的任务,不过你别插手,否则日后可能不好交代。” 温叶庭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她这句话堵了回去,让他不要插手或许也是为了他好,可是他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管呢? 他没作声,也没回应,只坐在她的身旁,避开这个话题又说道:“我看偃于秋这小子虽然没啥基础,但练功相当努力,我看昨晚睡觉前他还自己悄悄去学了一阵呢。” 她微微笑了一下,她也没想到偃于秋竟是个如此刻苦的人,颇具她幼时的心气,又或许是她像偃于秋。 说曹操曹操到,偃于秋拿着几个果子就朝她们走来,一边用衣襟将果子擦个干净,一边递给她们。 温叶庭随手拿起一个,大口地咬了一口,情不自禁感慨道:“真甜啊。” 她正想伸手去拿果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嘘!” 她示意他们噤声,然后她将偃于秋拉到地上,三人在树下蹲着观察来者是什么人。 没想到,正是温景凡此次要对抗的蛮夷,他们成群结队地好像要去哪里。 这些人虽说久居边远之境,但他们的武器却相当精良,生得也人高马大的,许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着急忙慌地去向何处。 她灵机一动,转向温叶庭,“你先带偃于秋去客栈等我。” 温叶庭也不知自己该阻止还是该听话,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偃于秋看到温叶庭的状态也明白他不想走,索性自己开了这个口。 “听话。”她言辞中有种不容反驳的坚定,随后又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去探探情况,咱们仨一起目标太大了。” 温叶庭听到她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低低地回了一个“好”。 于是她起身就跟上了那些人,剩下温叶庭和偃于秋两人面面相觑。 偃于秋嘟着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温大哥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和姐姐都变了好多。” 温叶庭被偃于秋这样质问,反倒是慌张了起来,连忙摆手,“我可没有,胡说什么!” 偃于秋“啧”了一声,凑在温叶庭的耳边,小心翼翼又兴趣盎然地继续说道:“你俩吵架了?” 温叶庭站起身来,理理自己身上的草屑,“吵什么架啊?你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偃于秋不服气,跟着站起来,“别看不起我,我看得出来,你俩关系跟之前不一样了。若是换作从前,你说什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你还记得吗,那时在雪山,你俩互相关心,互相为对方考虑,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温叶庭一愣,脸竟然泛红了,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边走边骂了一句,“偃于秋,你就是个傻子。” “喂,等等我呀……”偃于秋没来得及顶嘴,连忙跟了上去。 她跟着那些蛮夷,到了一处峭壁,峭壁岩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窟,枯松倒挂,看来躲避一时不成问题。而且这里山风大作,黄沙一起,视野极差。 想必,这些蛮夷或许就把这里临时当成了自己的根据地。 她翻上峭壁,看见下方来来往往的人,于是找了个避身的地方躲了起来。 好在这些蛮夷正忙着收拾场地,无人注意到她,她想凑近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发现,“完蛋,听不懂。” 她心底骂了一声,万万没想到居然栽在这里了,这些蛮夷说的都是本族语言,她一个秦都生人如何能听懂。 于是她又向花间求助,“花间,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花间此时也是狐疑满腹,想了一会儿答道:“我也听不懂,但是不知怎么感觉这个口音有点熟悉。” “熟悉?”她皱起眉头,被花间这样一提醒,她也觉得好像这个口音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啊,”花间惊叹了一声,“偃于秋!” 她被吓了一跳,随后也想起来了,偃于秋是部落出身,也许他同这个蛮夷是同宗同源也不一定。 想罢她就立马起身,转身想去拉偃于秋来了。 回到客栈,温叶庭看到她安然无恙倒也放心了不少,也没问她事情如何了,只唤她来吃饭,说是偃于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等她回来。 “饿了便吃,不用等我。”她把筷子递给偃于秋,叮嘱道。 “那不行,哥哥说了,你不回来我们不开饭。他还骂我呢,说你都没安全回来我还有心思想着吃。”偃于秋将话茬丢给温叶庭,顺手又接过了她手中的筷子。 温叶庭尴尬地笑了一下,不自觉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心里骂道:“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说啊……”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温叶庭,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只埋头吃自己碗中的饭。 还别说,真是给她饿得够呛,她吃了两碗还不痛快,连偃于秋都在一旁打嗝了。 温叶庭见她还不满足的样子,但又怕她迫于情面不好再吃,于是支开偃于秋,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你去让掌柜的打壶热水,一会儿好好洗洗。” 偃于秋“哦”了一声,丝毫没起疑地站起身就往后厨走。 温叶庭见偃于秋已经走远,悄悄用胳膊肘将那饭桶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缓缓移动的饭桶,噗嗤一声笑了,“你让偃于秋走就是怕他笑话我吃得多吗?” 温叶庭的小心思被拆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手腕,“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在这里碍眼罢了。” 她倒是爽快地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我又不怕他笑,只要他笑,我就罚他多练一个时辰功。” 温叶庭听到这话也笑了,打趣道:“我同你吃过那么多次饭,对你的饭量清楚得很。但是偃于秋没见过呀,我害怕你这样吃吓到他。” 她白了温叶庭一眼,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吃些干粮,自己确实也没怎么吃好,胃口都小了不少。如今有机会能多吃点饭,自然是不能放过,她才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等偃于秋回来时,她一碗饭也已经吃完了,颗粒不剩,碗比脸都干净。 偃于秋随意坐下,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诶,你们部落的语言怎么讲的,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 偃于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是也没多想,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也不是很会讲,因为我出生起就待在山下,同山下的人说的话多了更是不会了。” 听到偃于秋的回答,她略显失望,不经意地皱了下眉。 可这一下皱眉却被温叶庭看在眼里,小心地询问道:“可是有什么需要吗?”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但随即又想她已经叮嘱过温叶庭了,他应该不会多管闲事,于是随口说道:“刚刚路过的那群蛮夷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但又觉得和偃于秋的口音有些相似。” 偃于秋一听,连忙高声喊道:“姐姐,我虽然不太会说,但我能听懂,也会写,之前有长辈教过我。” 她松了口气,还笑着骂道:“臭小子,不早说。” 温叶庭却笑不出来,听她这话,恐怕她要做的事情与这些蛮夷人有关。而最近他也听说温景凡会来边陲处理不安分的蛮夷,莫非温炎如交给她的任务与此有关吗? 难怪她不让自己插手,这其中恐怕还涉及到温景凡。假设自己也掺和进去,到时温景凡要是有个好歹,他就会被牵连,或许还会背上残害兄长的骂名。 他看着眼前的她,竟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这一切本不该由她来承受的。 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怨言,只跟随着自己的心而勇往直前。 温叶庭此刻油然而生的对她有了一些钦佩,他没想到身为女子不仅可以柔情万里,还能独当一面。 或许,换作他自己也做不到如此,面对如此多的意外还能义无反顾地揽下这个重担,并且倾尽全力地做到自己的极致。 温叶庭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不曾认识的她。 他心里陡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就算她不是花间,也挺好的。” 想罢,温叶庭觉得自己相当难堪,尴尬地连忙端起茶杯咽了一口,因为太慌乱还碰倒了她的茶杯。 她疑惑地歪着头,瞥见脸上涨起了红晕的温叶庭,更觉痛惜。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但温叶庭很快就躲闪开了,那一刻,好像星星也坠落。 第一百零四章 爱在云端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同样也是不眠不休地赶路。夕颜她们带着朝颜的遗体,总算是到了蜀州。也多亏她们懂得医术,才能将朝颜的遗体完好保存至今。 她们并没有先去锦云城,而是回到了当初居住的安乡,寻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开始安葬朝颜。 夕颜看着安睡在棺材里的朝颜,脸庞的伤痕还抹不开似的那么显眼,让人觉得心疼。 那个再也愈合不了的伤口,在朝颜俊俏的脸上是那么突兀。 玉茗小心地用花瓣盖住那个伤口,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骇人了。而眉间一朵花的朝颜,看起来就好像羽化升天的仙女一般。 当盖棺的那一刻,夕颜好像才意识到朝颜真的已经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了。 “姐姐,来生我做你的姐姐吧。” 夕颜心底只有这一句话,也只有这句话才能准确表达她此时的想法。 倘若她是姐姐,或许她就能保护朝颜了,让她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故作坚强,不用必须像个大人一样照顾妹妹。 却始终忘记了照顾自己。 玉茗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轻轻洒在朝颜的棺材上,泪水也顺着她略显沧桑的脸颊滑落,就像是那掩盖住朝颜的泥土,丝丝入地。 冬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埋头静静地开始掩埋朝颜的棺材。 虽说他的岁数不小,但这些日子见证过的别离却比过去几十年都多。 他差点也要老泪纵横,可害怕若是连自己都崩溃了,其他人更是难以把持。 他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人要对她们这样赶尽杀绝,会是豫都的谁呢? 夕颜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看着那个小小的坑就快要被填平,她心中悲痛的情绪却似乎要溢出来。 她在朝颜的坟前哭得涕泗横流,连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眼泪一直不停地眼眶中流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对夕颜来说,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夕颜又想起朝颜临终前对她的嘱托,她不知道那作为朝颜的遗愿,自己是否应该遵从。但作为夕颜本身,她似乎觉得迷茫,又觉得愧疚。 朝颜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夕颜,麻烦你替我照顾好韦筠。” 夕颜不明白“照顾”二字的含义,她虽然并不讨厌韦筠,也很羡慕姐姐能够遇到韦筠这样一个整天逗她开心的人。 但若是直接将姐姐的位置顶替了来,她却实在于心不忍,也做不到。 再说,就算她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地代替姐姐陪在韦筠身边,可韦筠他,愿意吗? 夕颜头痛欲裂,不只是因为对朝颜离世的伤心过度,更是对自己往后生活的未知感到焦头烂额。 她没有办法想象韦筠知道此事后的心情,而对韦筠来说,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朝颜了吧,即使夕颜与她的容貌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一个人。 玉茗见夕颜整日跌坐在朝颜的坟前,自然也是一筹莫展,也不知去追赶韦筠的那位侍卫到底如何了。 韦筠此时正赶往秦都,还未走出豫都边境,便被赶来的侍卫给拦住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韦筠的心已经救紧了,一定是出事了才会如何慌张地前来追赶自己。 韦筠胆颤心惊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充满歉意地跪倒在地,又拜了一下,束手无策的样子,求饶道:“殿下恕罪!朝颜姑娘她,殁了。” 韦筠听到这个消息,面如土色,感觉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险些从马上跌落。 他紧紧地握着那缰绳,再次确认了一遍,“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那侍卫也吓得惊慌失措,又拜道:“殿下,小人无能!您离开后不久,就有一群官兵冲出来对我们痛下狠手,朝颜姑娘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脱的机会,牺牲了自己……” 韦筠听到了事情的经过,这才觉得真实,他下一句话还未说出口,眼泪却抢先一步流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离开不久朝颜就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觉得悔恨,他当时就应该坚持带着朝颜一起走的。哦不,他当时就不应该走的,他原本就应该站在朝颜的身边,同她一起保护她的族人。 如果不是他丢下了朝颜,或许朝颜也不会死。 韦筠顿时之间,又悔又痛,直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他甚至有一种想随了朝颜一起去的念头。 一旁的侍卫见状,连忙跪下,劝慰道:“殿下节哀!” 过了许久,韦筠已经痛哭得嗓子沙哑,眼睛也酸胀到看东西都费力。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向那侍卫问道:“现在朝颜在哪里?” “她,被送回蜀州了。冬青前辈说会给我们留下记号,让我们顺着走即可。” 韦筠顾不上其他的了,随意地用衣襟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那水瞬间就侵染他的衣裳,露出湿湿的一片。 “带我去。”他坚定又决绝地说出这句话。 身旁的侍卫想阻止他,想告诉他陛下还在等他,但看到这样的韦筠却怎么也不忍心开口。 韦筠一刻都等不及了,他必须立刻见到朝颜,那个不能再对他笑的朝颜。 他这一路上还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他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杀害了朝颜,他要为朝颜报仇,不管这背后之人是谁,都要报仇。 哪怕,要发起战争,要献出天下。 这个公道,他一定要为朝颜讨要。 就算整个豫都都替朝颜陪葬,他也在所不惜。 又是马不停蹄地奔波,韦筠顺着那一路留下的暗号,总算到了安乡。 夕颜见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像是魂魄离开了肉体一般的行尸走肉,便也没多说什么,只给他指了一条路。 那路,正是去往朝颜坟冢的路。 韦筠见到那坟冢,四周还生满杂草,还没顾得上别的,背着行李就低下身来徒手一点点地清理。 他一边扯着那顽强的、碍眼的杂草,一边只敢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却不忍抬头去望一眼那坟冢的木碑。 许久无言,他双脚蹲得有些麻木,想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却发现有点站不住脚,歪斜着俯身倒了一下。 他立马扔下背上的行李,又强撑着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呆呆地无言望着,眼角的泪终是在此时按捺不住地滑落了下来,滴在他脏兮兮的手背上,落出一块白皙的皮肤。 他静默地待了许久,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眼前活色生香不再,只余一抔黄土。 随后他用衣襟拂去脸上的泪水,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浅浅笑着,跪倒在朝颜的坟前,轻声细语道:“朝颜,你有在等我吗?我来了。” 说完从地上的行李里拿出一壶酒,尽情地倒在地上,一边说道:“认识你这么久,想起来还未与你一同饮过酒,今天便补上吧。只是我不知你爱哪种,就买了一壶桂花酿,你若不喜欢下次我再换一个。” 酒已倒完,韦筠将酒壶端正地摆在坟前,双手放在膝上,又继续笑着说道:“我现在是不是有些难看?原谅我,没来得及休整一下便赶来了这里,灰头土脸的,你就当没看见吧。我这次再回秦都就要继位了,但无论如何我每年都会来看你的,就像当初我承诺过的那样,要是我哪一年忙着没来,你定要托梦来骂我几句。还有夕颜她,你不必担心,虽然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回秦都,但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说罢韦筠从腰间取下玉佩,举起来握在手中。那玉佩在他的手中碎成两半,他拿起一半放进怀里,另外一半则放在地上,自己又埋头在那碑前挖了一个小坑,将那一半玉佩埋进坑里。 随后又自说自话道:“朝颜,我自小虽不愿久居宫中,也对什么皇权帝位索然寡味,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命,是命便不能逆,所以也就认了。可遇见你之后,我第一次对我的命感到奈何不得。若我不是一朝太子,而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渔夫,又或者是一个别具匠心的厨子。我可以摇着那桨带你游荡海上风帆,我可以握着那勺喂你尝遍世间风味。若我不是一朝太子,那日我就能无所顾忌地与你站在一起,而非瞻前顾后,畏葸不前,在等待你前来的时候却等来了你的噩耗。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更不能与你生死与共,同赴高唐。这玉佩你且握紧了,下辈子我不做君王做赤子,相逢于微微摇曳的腊梅树下,我会再为你庆贺生辰。” 说罢韦筠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行李,转身正欲离去,他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最后定在原地,又痴痴地掉下那忍了许久的泪,心想道:“这世间熙来攘往,而我所爱之人在心上,也在云端。” 他抬起手来,摸着自己略带冰凉的脸,深呼一口气。 残曛烛天,暮空照水,他跃身上马,扬长而去。身着白衣,心向圆融,从被收藏着的冬季驱往来年的迟迟春日,一步一别离,岁月在此刻失语,唯有那情深在这红尘高风中万里无疆。 第一百零五章 欲说还休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安乡四处已经洋溢着春暖花开的气息,只是身边没有了朝颜,就连春天对韦筠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他多么想在每个平淡又浓烈的时刻,尽情拥抱朝颜啊。 可现在,他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已经做不到了。 迈进那个朝颜曾经住过的小院,仿佛还能看到她的身影。种花的她、练武的她、开怀大笑的她、让人怜惜的她,都好似还鲜活地在眼前舞动。 “你来啦?”夕颜远远就看见了韦筠站在院落的门口一动不动,还是没忍得住唤了他一声。 韦筠回过神来,向夕颜点点头。在这一刻他有点恍惚,仿佛在夕颜的身上也看到了朝颜的影子。 毕竟是双生姐妹,从长相上来看确实太过相似了。 又或许,韦筠他,真的太想朝颜了。 夕颜引着他进屋去,只见大家都坐在屋中等着他,但看到他这样怅然若失的样子,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韦筠率先开了口,转向玉茗说道:“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玉茗示意他但说无妨,他便转向夕颜,接着说道:“夕颜姑娘,朝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你,现在她已蹈节死义,我私以为她应该最放心不下你。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回豫都,让我替她照顾你。你放心,若是你到了豫都觉得格格不入,想离开我也绝不会阻拦。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若你认为不妥,我自也不会强求。只是想告诉你,朝颜生前曾与我约定过,希望能替你找个好归宿,我也只是纯粹想完成她的夙愿罢了。” 夕颜听罢不知所措,愣在原地,没想到韦筠会说出这种话,竟与当时朝颜的遗言如出一辙。她许久才答了一句:“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下……” 韦筠神色轻松了些,“当然可以,我会先回秦都处理一些事宜,等事情结束后我会再去豫都替朝颜报仇,到时你再决定也不迟。” 夕颜点点头,没再说话,随即出了门去透气。 玉茗见她浮想联翩的样子,便也跟了出去,站在她的身旁,婉转说道:“夕颜,你不想去吧。” “我不知道……但我是我,姐姐是姐姐。”夕颜随意靠在那庭院里的柱子上,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玉茗顺势站在她面前,盯着她满是愁绪的眼睛,“不想去就不去,这没什么难的。我知道韦公子是一片好心,觉得朝颜走了你孤苦伶仃,所以才想带你回秦都,这样他便可以护你周全,倒没有什么旁的幻想。只是,不管他怎么想,又或者朝颜怎么想,这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中,全权由你的心来决定。” “我知道,可是……”夕颜欲言又止,想罢继续说道,“姐姐死后,我感觉自己的心彻底空了,甚至对这人间产生了一丝厌恶,觉得没有了她,我在哪里都很多余。” 玉茗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朝颜希望你成为什么样子,但我觉得她会想让你遵循自己。原先那个英姿飒爽的夕颜才是她心目中的夕颜,也才是我们大家所认识的夕颜。不过至于你是否要答应韦公子的请求,不关乎其他,只在于怎么做才会让你更接近自己,在于你不用投他人所好地成为自己。” 夕颜心神恍惚地点点头,又低下头沉默不语。她二人抬头望着那高悬的圆月,心想道,春来已是定然。 冬青打了一壶酒,前去韦筠的房间替他践行。 韦筠的眼睛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看来方才又是大哭一场。 冬青便也调侃了他几句,“小子,你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韦筠此刻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也打趣道:“前辈,这种事都不让我哭一哭,你未免也太狠心了。” 冬青上前将酒杯递给他,虽说自己不怎么会安慰人,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哭吧,想哭就哭。那现在你怎么打算的?” 韦筠不自觉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晦暗深沉的夜空,缓缓应道:“不瞒前辈说,我虽然自打出生就知道这是我的宿命,但真要到了这一刻,我还是有些许恐惧,害怕自己身居高位,但心却跌入谷底。所以前些年我总喜欢找各种缘由出淮安城,为的就是想赶在被囚禁于那皇位前,逍遥自得地做回浪子。不过,这皇位自然是要继承的,只是我想等继位后还是要找个时机再回趟豫都,我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冬青伫立在他的身侧,顺着他的眼神望向那黑夜,举着酒杯的手还停在半空之中。 “要说上天不公平,这不想当君王的人死死被按在那皇位上,想当君王的却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只得臣服于他人脚下。人各有命,而这命最是蛮不讲理,要知天命才能得本性,遵从本性又谈何容易?但你放心,等安顿好夕颜她们,我也会再去一趟豫都,等花间和温叶庭回来,我们也就更好去彻查此事了。” 韦筠微微颔首,听罢又拿起酒杯,仰头饮尽,那杯沿残留的酒滴顺着他的喉咙往下,冰冷得像是刚化开的雪,不由得心间一凉。 他唏嘘唱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豫都的西北边陲比起宛中城来说,除了气温低上不少,空气还异常干燥。她睡到半夜竟流了鼻血,睁眼一看差点没吓到自己,整个枕头上都是血迹。 “花间,我不会要死了吧……”她下意识地向花间打趣道。 “石姑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本来就是个鬼魂呀,这流的血可是我的血。”花间也同她开玩笑道。 她笑了一下,起身伸了个懒腰,正想去喊偃于秋起床练功,却听得门外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她披上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就去开门,只见温叶庭端着一壶茶,提着一碟点心,正惊恐地看着她。 “你怎么流血了?”温叶庭眼神中除了惊慌还有担忧。 “哦……”她反应过来肯定自己脸上也有血迹,于是伸手随意擦了擦,但那血迹凝固了,擦起来居然也有点痛。 她又继续说道:“没事,就是天气太干燥了。” 温叶庭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偃于秋已经在楼下练功了,我就上来看看你醒了没。” “咦,这小子倒是挺用功。”她接过温叶庭手中的茶水,一边往嘴里塞着早点,一边说道。 “我有事情得出去一趟,你们注意安全。”温叶庭本想转身离开,又回过身来,突然说了一句。 换作往常她也会问他去做什么,但此时两人却有些心领神会,互相并不过问。 若是温叶庭出去,自己也好带着偃于秋去拿蛮夷的驻点,于是她沉默着只点了点头。 等偃于秋练完功,她便打算再去一次那峭壁。 偃于秋想到昨天那些蛮夷,心里不禁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发问道:“姐姐,我们去做什么呀。” 她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假装严厉地质问道:“怎么?这你就怕了?” 偃于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温大哥叮嘱过我,让我好生观察你都在做些什么,好给他汇报。” 他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急急忙忙地上马。 她哑然失笑,感慨道:“偃于秋,你真是个傻子。” 偃于秋心有不服,“怎么你和温大哥一样都说我傻,我不傻!” “叫你去是因为我听不懂那些蛮夷人的话,你一会儿就负责帮我传达。” “啊?我们就这样去找那些人啊?”偃于秋觉得诧异,他万万没想到竟是毫无准备地就去了,要是有个好歹恐怕温叶庭会骂死他。 她没有回答偃于秋的话,只是朝着那峭壁前行,偃于秋也只得听话,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经抵达那峭壁前,一路上却没有看到那些蛮夷人。她轻车熟路地下了马,带着偃于秋往更深处走出。 快走到那驻点之时,她停了下来,转身对偃于秋叮嘱道:“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就撒丫子跑。按照你的速度,应该没几个人能追得上你。” 偃于秋先是点点头,又反应过来问道:“那姐姐你呢?” “当然是等你喊人来救我啊。”她笑着回了一句,但实际上只是敷衍偃于秋的。假设真有什么不测,自己也只能拼尽全力应付,可必须得先让偃于秋逃出去。 偃于秋看她神情这么坦然,也松了口气,“放心吧姐姐,要是真的有事,我拼了这条命不要都会赶快去找温大哥来救你。” 她听到温叶庭的名字,不知怎的安心了许多。可是温叶庭不能被卷进这件事当中,所以她又叮嘱了偃于秋一句,“温叶庭他有事出去了,到时你就直接去找官府。” 其实找官府并没有什么用,要是官府能治住这些蛮夷人,也用不着让温景凡千里迢迢地从宛中城赶来了。 但为了宽慰偃于秋,她也只能这样说。 偃于秋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又若有所思地颔首。 两人止住话茬,继续往前走,奇怪的是,这里与昨日完全不同,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轻巧的脚步声。 空旷至极,好像是刻意控制的那般,她不禁心中打起了鼓,不太对劲。 从身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风声,她一把推开偃于秋,回过身来,只见那蛮夷人的刀已经离她不足一尺了。 对面瞬间涌上来近百个蛮夷人,每人都手持兵器,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第一百零六章 桑榆非晚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那峭壁之下,黄沙四起,而那些蛮夷人却早有防备,戴着帽子威风凛凛地与她对峙着。但或许他们在此处蹲守太久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黄沙,显得脏兮兮的。 “好身手。”为首的那个蛮夷人反倒先是称赞了她一句。 她听到这句话差点晕倒,搞了半天这当家的居然会说官话,难为偃于秋还跟着她来吃苦了。 随后她反应过来,收起手中的袖剑,双手抱拳,“壮士,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我不是来找事的。” 那人也笑了,“也没有像你们这样不自量力的,两个人就来找事了,还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 “他这是在看不起我吗?”她心底骂了一句,但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又说道,“但是,我们来这里也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那人饶有兴趣地向前走了几步,“你且说说是何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向我请求。” 她瞥了一眼那人身后,压低了声音回道:“不知方不方便找个清净的地方说,事关重大。” 那人好奇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转头吩咐道:“你们就守在这里。” 其他人便默不作声地又躲进了峭壁之中,那人便单枪匹马地带着她和偃于秋往自己的据点走去。 偃于秋畏畏缩缩地拉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姐姐,他一个人,就不怕我们在路上对他动手吗?” 她嘴角微微上扬,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你还真以为谁都同你一样傻吗?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人都躲在这个峭壁上面的石窟里,要是我们敢轻举妄动,下一刻就会被万箭穿心。” 那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猜对了。” “耳朵还挺好使。”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可以。”那人又自顾自地答道。 她赶紧捂住嘴,眼神示意偃于秋不要说话了,说什么都瞒不过那人的耳朵。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抵达了那日她观察过的那个驻点,里里外外全是蛮夷人,一边听起来像是在向身前这人问候着“首领”,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心里嗔怪了一句,“这些人看什么啊?没见过女人吗?” 偃于秋也被这些眼神盯得后背发凉,反复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他们好像看到你觉得很奇怪。”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偃于秋的胸膛,骂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那人在一间房的门前停下了脚步,招呼一旁的手下,“都退下吧。” 手下正想离开,又被叫住了,“有茶吗?有的话沏壶茶吧。” 说罢他们三人便进了屋,那人脱下头上的帽子,随手又洗了把脸,卸下身上的行装。 她这才看清他的样子,那被黄沙覆盖下的是一张尚且年轻的脸,一边眉毛有道浅浅的刀痕,眼睛生得深邃又有神,仿若夜空划过的一道流星。 他先随意地坐在堂上的躺椅上,又高声招呼她们,“随便坐吧。” 她拉着偃于秋寻了近处的两张椅子也坐了下来,还没等到她开口,就听得那人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一时不知该说哪个名字,偃于秋却抢先回答:“我叫石锦川,她是我的姐姐,名叫石径悠。” 那人嘴角上扬了一下,俯下身来,手撑在膝盖上,“小鬼,我可没问你。” 偃于秋被这么一怼,顿时没了言语。 她赶紧解释道:“我家弟弟向来心直口快,你可别跟他见怪。” 偃于秋在一旁直点头,像只受了惊的小鸡仔。 那人又尴尬地笑了一声,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自己的膝盖,不好意思地说道:“啊,是我太凶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她和偃于秋相视,都觉得这人说话怪头怪脑的,一点也不像一个首领,反而因为这么点小事道歉,属实让人出乎意料。 她倒也不想过多耽搁下去了,开门见山道:“我今日前来,是听说二皇子想要剿灭你们。” 那人也不意外,轻飘飘地回道:“哦,我知道。” 说完这话,那人又警惕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问她:“你不会是来劝降的吧?” 她摇摇头,连忙否认道:“自然不是。我是来帮你打败他的。” 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又觉得很有意思,“你倒说说,你一个女子如何帮我打败他?” “我用什么方法你不用管,但我保证我会让他在你手上输掉。” 那人见她这么大的口气,顿时来了兴趣,“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人生在世,谁都身不由己。至于旁的,你不用问那么多。我只有一个条件,若是他真的输了,到时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平添太多杀戮。” 那人站起身来,踱步到她面前,“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想让他输,但是并不想我赶尽杀绝。” “没错。到时只要打败温景凡,让他败兴而归即可。” “那我就不明白了,要是你想让他打败仗,必定要从他身上下手,那你大可直接动手便是。但是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找我,竟是为了请求我在战场上手下留情。”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说的话简直是胡言乱语,但是她还是想尽可能地减少无辜战士的伤亡。她带过兵,也打过仗,知道在战场上是多么残酷和无情。 可若是她必须要让温景凡输,那就注定了他手下的战士很有可能会被当成俘虏一般虐杀,所以她才必须要冒这个险,来谈这个交易。 但她也没办法将自己心中这些顾虑和可能会产生的愧疚向眼前这个陌生人细说,只能含糊答道:“嗯,其中缘由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 那人显然也对她这套说辞相当怀疑,接连问道:“那你如何笃定我会相信你,答应你?万一你是温景凡派来的细作,借由我对胜利的渴望,骗取我的信任,最后紧要关头就把我给卖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如同池中鱼一般任人宰割吗?” “我会让你相信我的。”她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却在对方眼里看来十分有力,随后又告辞道,“你好生考虑一下,我就住在附近那个县城里的客栈,下次见面我会带上今日没准备的见面礼。” 说罢她拍了拍偃于秋,就要起身离开。 那人在她的身后高声喊了一句,“下次你可以叫我桑榆。” 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才那个手下正端着茶想进去,看见她准备离开就知道自己完了,手中的茶壶还晃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她的身后又传来一句,“怎么这么慢!人都走了!” 只听得那个手下正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偃于秋侧过身来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那人说他们平日里都饮酒,这点茶还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这些话你倒是听得挺认真。”她笑了一下偃于秋。 那个手下辩解的声音在耳畔越来越远,她带着偃于秋又原路返回,同样的是,一旁的人还是那么大吃一惊地看着她。 或许,他们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如同万年铁树不开花的首领,竟然带了一位女子回来,又轻易地将她放走了。 她同偃于秋又骑上马,往县城里去。 只是偃于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坏了。但是,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偃于秋听到她这样默许了,立马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接连不断地说道:“姐姐,我感觉怎么这个男人和温大哥一样,都对你特别上心呢?你看啊,我们这种不速之客,他非但没有五花大绑地将我们抓了去,还特意让人去备茶,不就是知道女子不能饮酒吗?还有,他同你说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异常有耐心,你说那么离谱的话他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让你牵着他的鼻子走……” 她以为偃于秋会问她关于温景凡的事,结果没想到却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头都大了,赶紧打断偃于秋,“闭嘴吧你,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呢!” 偃于秋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脾气,连忙道歉,“我错了姐姐,我绝对不告诉温大哥。” 她差点被偃于秋气晕,满脸无奈,也不想同他多说什么了,加快速度往回赶,偃于秋被远远甩在身后,大喊道:“哎呀,等等我呀!” 等回到客栈,温叶庭已经在门口等她们了,看到她们安全归来,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但看到偃于秋一脸吃瘪的表情,又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于是温叶庭用手肘碰了碰偃于秋,示意他该向自己汇报了。 偃于秋此时更是不敢了,他以往没见过生气的石径悠,这次见识了才知道这么可怕,一路上追她追得自己差点断了气。 “饭呢?”她从马背上下来,转向温叶庭问道。 “啊,”温叶庭被这样一问,猛然没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们何时回来,怕菜凉了所以没提前准备,我现在就去。” 偃于秋站在她的一侧,恍然大悟道:“姐姐,你是因为饿了才跑那么快的吗?” 她白了偃于秋一眼,揪着他的耳朵,“小孩子家家的,以后少说那些傻话,知道了吗?我要罚你,练半个时辰功再来吃饭。” 偃于秋大喊着求饶,“姐姐,我快饿死了,哪里还有力气练功啊。” 温叶庭听到偃于秋的哭号,从后厨探出半个身子来,歪着头温柔地说道:“马上就好啦!” 看到这样的温叶庭,她恍惚有一瞬间回到了若水的那个秘境。 那时,温叶庭整日替她和冬青前辈生火做饭,每次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温叶庭总会笑着,轻声对她说一句,“马上就好啦!” 第一百零七章 算是好友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上枝梢,也上心头。 她难得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按照温炎如的消息,温景凡应该不足七日便会抵达此处,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最多等两日,她还得再去一趟桑榆的据点才行。 她想着想着,好像懂了为什么温炎如为何要选择此次让温景凡战败了。照理说,温炎如既然被贬到了这边境,不管这里是有蛮夷还是流匪,都应该由温炎如来处理。而温景凡许是为了自己的战功,又或是为了给温炎如一个下马威,所以才主动请缨前来此处清剿的。 温宪作为父亲,作为一国之主,自然是不放心让温炎如这个病弱的人来处理,同时也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和兵力在这上面,于是也就欣然同意了温景凡的请求。 看来,温炎如还是对温景凡这种看似越矩的行为耿耿于怀,才会让她想办法设计温景凡,既是告诉温景凡不要傲睨自若,也是想要重挫温景凡的士气。 她想完则开始有些担忧,要是桑榆并不同她合作的话,那她只能硬做了,想必也会有很多无辜之人丧命。而这个意外,是由她造成的。 可是,她又不得不去做。 她见识过太多次战争的惨痛,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温景凡知难而退便是最好。 花间感知到了她纷乱不宁的心绪,忍不住安慰道:“石姑娘,就像你说的,人活一世,谁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觉得,尽力而为就好,至于旁的事情控制不了的便由它去吧。你想啊,就算我们不插手这件事,以温景凡这样一个热烈追求功勋的人,对那些蛮夷人他会网开一面吗?” 花间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倘若在这场对战中是温景凡占了上风,那些蛮夷人也只会沦为他的刀下魂罢了。 所以,桑榆真的大度到能够放那些战士一马吗? 这场蓄谋已久的对战,或许说到底总有人会牺牲,只是看这牺牲的人是哪边的罢了,而她也只是想减轻一点自己的负罪感。 想来想去,她觉得心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索性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废物。” 随后干脆站起身来,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门透透气。 她刚走出客栈,却见到不远处有个身影绰绰,斜靠着站在那树后,正轻微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她心里嘟囔道:“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的人怎么这么多。” 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总算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温叶庭。 认出来是温叶庭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但是已经晚了,温叶庭听到脚步声已经偏过头来唤她。 “采采……” 她愣在原地,内心极度挣扎,她多想像从前那样站在温叶庭的身边,和他一起赏月。 可如今,身份已然不同。 温叶庭见她没有动弹,便自己朝着她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别回头。”温叶庭看见她正想转身,连忙请求道。 她不知道温叶庭到底想搞什么鬼,本想询问,却又听得温叶庭低沉的声音响起,“看到你的脸我可能说不出这些话。” 她似乎明白了温叶庭的心情,于是打算静静地听着他说。 “我不知道在这期间你和花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刻意躲着我。就算你不是花间,我也不会就这样疏远你,毕竟……”温叶庭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毕竟咱俩相处这么久了,理应也算是好友,是吗?” “好友……”她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他说和我算是好友……” 不知怎的,她有些想笑,这笑可能是为自己单方面的爱意得不到回应,可能是为自己居然还在期待着温叶庭说出什么她想听的话。 但她并不想让彼此都不痛快,于是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对温叶庭坦诚说道:“当然。不过我也对花间有所求,需要完成她的心愿之后才能顺利轮回,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替她做这些事,吃饱了撑的吗?” 温叶庭的神情瞬间轻快了许多,随后又想到什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就会坠入轮回?”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都对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感到稀松平常了,语气丝毫没有一些诧异。 倒是对面的温叶庭惊了一跳,他虽然也曾经想过会是什么让一具身体里有两个人的灵魂,可能是不经意间穿越了时空,但万万没想到在那个时空里她已经死了,并且还要通过花间才能进入轮回。 而在这个时空里,她成为了别人,也许终将再次死去。 “好可惜啊……”温叶庭心底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句感慨,他原本以为她离开这里之后能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却没想到她竟要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做人。 温叶庭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可笑,明知道她身为鬼魂自然是要轮回的,他却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好像不希望她轮回似的,因为轮回就代表了遗忘,而他这辈子必然是忘不了她了。 她看着陷入沉思的温叶庭,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但此刻她想同他再多待一会儿,于是开口道:“走走?” 温叶庭回过神来,“哦,好。”说罢便同她一起沿着那月光抛洒的路径走去,四处幽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二人,和那渐行渐远又相互陪伴的脚步声。 翌日清晨,她正想起床教导偃于秋练功,却听见门外熙熙攘攘的声响。偃于秋焦急万分地敲她的门,“姐姐,出事了!” 她听到偃于秋如临大敌般的求助声,顿时打起了精神,在屋内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呀!” 偃于秋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细声说道:“昨天那个大哥哥来找你了,正和温大哥在楼下吵嘴呢,我看他们快要打起来了。” “啊?”她一头雾水,这人怎么比她还心急,这一大早的就来了。来也就来了,居然,还在和温叶庭吵架? 她仰天长啸一声,“男人啊,幼稚!” 等她下了楼来,只见温叶庭和桑榆两个人已经坐下来了,只是互不搭理,温叶庭脸还红红的,好像生气了。 “你这么早来干嘛?”她直接向桑榆发问道。 “自然是来找你啊。”桑榆比她更直接,脱口而出道。 她震惊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子倒是比她想象中更为直而不肆。她咳了一声,转向桑榆说道:“那你跟我来。” 桑榆立马站起身来,还朝温叶庭翻了个白眼,好似在跟他赌气,又好似在宣扬自己胜利了一般。 温叶庭盯着他俩,气得脑门都有些泛红了,偃于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抓住温叶庭的衣袖问:“温大哥,就这么让他上去了啊?” “那不然呢?”温叶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下一刻血液就要喷涌而出。 桑榆跟着她上了楼去,她打着哈欠给桑榆倒水,眼睛红红的。 “你没睡好吗?”桑榆随意坐下来,望着她含着眼泪的双眸。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还好,可能是这里天气太干了,睡到半夜总是觉得口干舌燥的。” 桑榆接过她的茶杯握在手中,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昨日让我考虑一下,我考虑好了。我可以和你合作,也可以答应你,只要能让温景凡撤退,我就不会再穷追不舍。但是,我还有几个顾虑。就算这次温景凡败了,那下次是不是有人会再卷土重来?还有,你现在能给我说你的计划了吗?” 她坐在桑榆的对面,也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觉得嗓子好受多了。 “第一,我们的合作只是这一次,若是今后他或者别的谁还要来剿灭你们,那我不能保证,也与我无关。第二,具体的计划要等到温景凡抵达了之后才能详细安排,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这个图纸去制作物件。” 说罢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什么物件的制作说明,“在开战之前务必要做好,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有。” 桑榆接过来一看,那纸上画着的是他从未用过的东西,不免心中生疑,“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观察过了,你们驻扎的峭壁之下是个天然盆地,盆地有个特征,就是易守难攻。并且若是生了雾气,那浓雾便会久散不去。我会想办法诱导温景凡在一个雾天动手,到时再在雾气当中洒下我特制的药粉,此种药粉不会对人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触碰到眼睛后一炷香的时间内会让人暂时失明。所以你必须得保证,得想尽办法先把他们困在雾气里,然后在他们被雾气牵制的时候,速战速决,生擒温景凡。” 桑榆听罢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又问道:“那万一温景凡没有中计怎么办?”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进去那雾气之中的。你只要负责抓住他,至于你要与他谈什么条件,便不由我管了。” 桑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若是真的能像她说的这样,自己倒可以借此获得一方土地,用以开疆拓土,从此互不侵扰。 “不过,你这样不遗余力地帮我,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和朝廷作对吗?” 她没想到桑榆会说这个,但她也不关心对方到底有何目的,她只想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而已。 桑榆见她没有作答,兀自笑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说道:“其实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出生入死的,咱们蛮夷人,再说天生野性,那也是想要过好平淡日子的老百姓。只是,你不知道,这个州已经腐烂了,我们本在边境相安无事地生活着,但官府屡次三番地来人招惹我们,久而久之我们才不得不反,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条生路罢了。” 从她这一路的见闻,倒是不难猜测到这个原因。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可以克扣朝廷派发的粮食,足以可见这个州主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指不定还是官官相护,蛇鼠一窝。 她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温叶庭和偃于秋从门外走进来,偃于秋躲在温叶庭的背后,朝她指了一下温叶庭,好像在示意是温叶庭非要进来的。 “你还没说完吗?”温叶庭的语气很不友好,明显是对桑榆说的。 “你这人很奇怪,我说没说完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桑榆也不服气,丝毫不输气势地回道。 “又开始了……”偃于秋痛苦万分地嚎了一句。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东西做好了给我看看,尽快。”她实在不想听他俩这样拌嘴斗舌的,赶紧向桑榆吩咐道。 桑榆站起身来,从温叶庭的身旁走过,还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温叶庭的肩膀。 “你……”温叶庭气鼓鼓的,心想还是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又转向她说道:“这是谁啊?这么没有礼貌。” 她倒是吃惊得很,回了一句,“哪里没礼貌了?我看他挺讲礼数的啊。” 温叶庭气得转身离开了房间,偃于秋尴尬地看着他俩,随后摇了摇头,口中念念有词,“大人啊,麻烦。” 第一百零八章 情意绵绵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午间,阳光正盛。 她同偃于秋一起练完功后,本想进食,见温叶庭虽然准备好了餐食,但却没看到他人。 她张望地看了几眼,偃于秋看出来她在找温叶庭,于是开口道:“别看了姐姐,温大哥说他不饿,不吃。” “啊?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呀……”她疑惑地说道,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认识温叶庭这么久以来,还没见过他气得吃不下饭的样子。 偃于秋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姐姐,不是我自吹,昨天我说的时候你还不信,那个桑什么的大哥,就是对你图谋不轨。” 她伸出筷子的另一头,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你这耳朵长着干嘛的,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不让你胡说八道。” 偃于秋揉揉脑袋,嘟囔着说道:“整天被你敲了又要被温大哥敲,本来不笨都被你们敲笨了。” 她吞了下口水,佯装不关心地问道:“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给温叶庭气成这样。” 偃于秋笑了一下,卖了个关子,“姐姐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问啊。” 于是他又顿了顿,使劲刨了几口饭,故意钓她胃口。 “你是不是找死,快点说。”她等得不耐烦了,急切问道。 “好,好,我说。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早上桑大哥来的时候,刚好温大哥在大堂给你准备早点。然后桑大哥就以为他是店小二,招呼他小二,还问他有没有一个看上去很意气风发,还会武功的姑娘住在这里。本来温大哥被他叫小二就很不满了,你知道的他一向以为自己玉树临风,结果还发现桑大哥打听的好像是你。毕竟这个客栈里,来来往往的女子当中也只有你一看就很会打架了。所以温大哥就冷冰冰地说你还在睡觉,让他等一会儿……” 她打断了偃于秋,“等一下,那你在哪里?桑榆看到你不就应该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我当时背对着桑大哥的,他可能没看到我。所以他说完话之后,我就回过头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这个招呼一打,更是不得了,温大哥瞬时就把火撒在我身上了,问姐姐你什么带我结交了这种朋友,我还不告诉他。” 偃于秋说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然后,桑大哥一听温大哥的语气,觉得被冒犯了,就又质问温大哥,凭什么姐姐你交的朋友就一定要告诉他。接着,两个人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了,我真是拉都拉不住。” “就为这?”她属实搞不懂这两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居然为了这么几句口舌之争搞得如此郁郁寡欢的。 偃于秋倒是可以理解,洞若观火般地说道:“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小事,但对两个男人来说,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她一听偃于秋这故作老成的话语,又忍不住想要教训他了,叮嘱道:“你可少跟他俩学,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幼稚。” “姐姐,那可不一定,万一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或许也会变成一个幼稚的大人。” 偃于秋说完这句话知道自己会被骂,赶忙从桌上跑走了,还端着一碟菜,高声说道:“我给温大哥送点上去。” 可是偃于秋的这句话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温叶庭为什么会如此失态,是因为他在意吗? 桑榆也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了呢? 想罢,她又摇摇头,兀自念道:“不对,就算他在意,也是在意花间。” “石姑娘……”花间的声音响起,但又止住了。 她好像明白花间想说什么,可她却不想听,只是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花间,不要说,没有意义。” 花间或许也这样觉得,所以才会欲言又止。 她有些食之无味地吃完了这顿饭,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阳光,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些什么东西一般。 而温叶庭实际上也以为现在的自己非常可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又为什么要生气。 现在的她,不是花间,自己哪里又有什么立场要求她呢? 就算眼前的她,是花间的容颜,是有花间灵魂的躯体,自己也不应该反应这么强烈才是。 桑榆那样子也不像是见色起意,反倒是从他的口中能看出来,他更是欣赏她这飒爽英姿的模样,而绝非只是垂涎她的美貌。 他越想越是想不清楚,他内心除了对自己这种行为的不理解,竟然还有对花间的愧疚。 他原本是喜欢花间的呀,为什么他会这样? 是什么变了吗,他不知道,还是说,什么都变了? 正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偃于秋敲响了他的门,轻声说道:“温大哥,姐姐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温叶庭听到声响,翻身起来,见偃于秋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她还说什么了?”温叶庭一边接过那碟菜,一边问道。 偃于秋被这么突然一问有些慌张,连忙随口说道:“没说什么,就让我给你送饭来,让你别饿着了。” 偃于秋没怎么说过谎话,此刻显得非常不自然,温叶庭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想必也没有怀疑。 温叶庭正准备坐下来吃,偃于秋就告辞道:“温大哥,我先去练功了。哦,顺便说一句,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哦!” 说罢偃于秋就飞快地溜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温叶庭。 “这小子,说什么呢……”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脸却不可遏制地红了。 翌日清晨,她还在睡梦之中,却听到门外偃于秋又来喊她,低声说道:“桑大哥又来了。” 她一听,惊得一跃而起,头疼地喊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但是今日好在温叶庭并未与他起冲突,只是两人假装互相看不见那样,各干各的。桑榆看到她,立马挥了挥手。 她这才看见桑榆满手捧着什么东西,悉数放在怀里,很珍贵似的。 “这不会是要给我送礼吧?”她笑着调侃了一下,“太客气了。” 桑榆放声大笑起来,露出他那洁白的牙齿,在那略显黝黑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更为耀眼了。 “你不是说觉得天气干燥睡不好吗?我回去给你采了一些果子,吃了可以补充水分。还有,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汗巾,很厚实,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打湿了铺在屋子里,这样空气会湿润一些。” 她听到这话,惊得嘴巴都不自觉张大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偃于秋,他想将东西接过来,却听见温叶庭故意地咳了几声,他就不敢动了。 “啊……多谢你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随口一说的话都放在心上,她觉得受宠若惊,顿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也只得呆愣着道了句谢。 桑榆又憨厚地笑了一下,“不客气,以后你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你这初来乍到的,我也应该尽地主之谊才是。” 说罢桑榆又将东西递过来,示意偃于秋来接。偃于秋刚迈出几步,就又听到温叶庭咳嗽,他踟蹰不前,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哎呀,饶了我吧。”偃于秋实在没忍住,哀嚎了一声。 温叶庭听到这话,索性自己站了起来接住桑榆手上的东西,还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有劳你费心了。” 桑榆瞥了他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又转向她说道:“你交代我的东西今日已经开始做了,不如你明日到我那里去看看吧,要是哪里不对也好及时修正。” 她一听这话倒有些道理,满口应道:“好。” 桑榆见她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自然也是欣喜十分,又转向一旁的偃于秋,“锦川弟弟,你也来吧,我带你去打野兔。” 偃于秋听到打野兔一下来了兴致,连忙回道:“好呀好呀!” 但他说完又看见温叶庭脸都黑了,又摆手道:“哦,不行,我得练功。温大哥说好明日要教我新的招数的,是吧?” 温叶庭欣慰地看了一眼偃于秋,称赞道:“嗯,你小子觉悟很高。” “行,那就让石姑娘一个人来吧。”桑榆笑着又接了一句。 偃于秋这才发现不太对劲,要是让她一个人去肯定会出事,赶紧向桑榆请求道:“不如……大家都去?” 她此刻相当严肃,没等桑榆开口,直接拒绝道:“温叶庭不能去。” 温叶庭也明白她什么意思,他不能掺和这件事。按理说,或许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于是温叶庭心领神会地转向偃于秋,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去便去罢。” 偃于秋见温叶庭这样说,也不再推辞了,向桑榆拜道:“那桑大哥,明日见。” 桑榆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一边还特意说道:“石姑娘,你今日看起来更是神采四溢了,我很喜欢。” 说罢桑榆便头也不回地跃身上马了,她却被这句话说得脸都红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感觉全身僵硬。 偃于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惊叫道:“啊!苍天,他刚说了什么他知道吗?” 温叶庭伸手将偃于秋的嘴捂住,不动声色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她,好似被晚霞包裹住的落日一般,散发着被爱的光芒。 第一百零九章 手到擒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温景凡明日就要抵达这个边陲小城了,她已经听到了风声,便守在温景凡进城的路上等候着他。 温景凡所带的兵队人倒也不算太多,但对战桑榆的部下,已经是绰绰有余。或许温景凡也没把桑榆放在眼里,以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拿下吧。 等温景凡驻扎好兵队,她便开始了行动,混进了军营里。 果不其然,以她从前与豫都对战的经验来看,豫都通常擅用骑兵,此次温景凡也带了不少骑兵。而骑兵能够从两翼包抄,若是到时他们直接硬生生地冲出雾气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必须得先解决掉温景凡的骑兵。 而对骑兵来说,战马自然是最为重要的。 她想罢,心生一计,便又去到桑榆的据点,同他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等着时机的到来。 恰巧,温景凡这边也开始谋划着哪日出兵,却收到情报说温炎如后日就要抵达州府。 温景凡心想,若是自己能在温炎如抵达那日成功剿灭这个蛮夷部队,自然能够给温炎如一个下马威,让他来接管这个州的第一天就吃瘪。 传出去,别人必定会说这二皇子英勇神战,速战速决,大皇子哪怕人都到了也派不上用场。 一旁的谋士觉得有些不妥,向温景凡建议道:“殿下,臣观察过天象,后日是个雾天,恐怕会不利于行军。” 温景凡却不以为然,“怎么,雾天你看不清,难道他们看得清?再说了,我们就不能等到雾散了再打吗?” 那人一听温景凡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开战的日子就定在了后日。 后日一早,温景凡派出去的骑兵来报,那蛮夷所盘踞的地方还是雾气缭绕,此时温景凡只得下令道:“等!” 直至午时,谁知那雾气仍未消散,温景凡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又收到了温炎如的密信。信中写道,若是温景凡驻扎几日都拿不下这蛮夷,那他便要出手了。 气得温炎如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发号施令道:“出战!” 整个部队浩浩汤汤地朝着那峭壁行进,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异常,温景凡显然以为已经胜券在握。 哪料,刚要走到那峭壁之时,却猛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如山崩地裂般。由于身处峭壁之中,周围形成了一个较为封闭的低洼地带,那声音好似被不断回旋,一直不绝于耳。 惊得骑兵身下的马四处逃窜,拉都拉不住,不少骑兵从已然疯狂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温景凡觉得蹊跷,但心一横,嗤之以鼻道:“雕虫小技,就算没有骑兵,靠步兵我一样能够剿灭他们。” 索性又继续领军向前,总算是遇到了那消散不去的浓雾。 “小心有诈!”温景凡提防道,“派两个人先进去探探。” 很快,那两人便回来了,向温景凡禀报道:“殿下,里面并无什么异常。原先我们以为他们会藏在峭壁上的溶洞里,但依次探看之后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温景凡大吃一惊,作战前他反复研究过此次的地形,私以为那峭壁上的溶洞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从高处往下必定会使用弓箭等武器,所以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众多盾牌,却没想到他们竟直接放弃了。 “你们可看清楚了?”温景凡还是有些怀疑,又问了一遍。 “殿下,千真万确,那溶洞实际上可容纳藏身的地方极小,或许他们觉得在此处分散兵力有些得不偿失罢。” 温景凡想想也是,本来这蛮夷人的数量就不多,倘若再四处散开来,更是抵挡不住他的大军倾巢而出。 但从刚才的声响来看,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埋伏着,会是哪里呢? 他沉思许久未果,这时又传来情报,“殿下,在我们的后方有一支蛮夷人的队伍。” “后方?”温景凡有些搞不清楚了,他们这一路走来也未曾见到过有蛮夷人的身影啊。 “殿下,是否要调头回去攻打他们?”一旁的将士询问道。 “且慢,后方可能是个陷阱。如果他们的据点真的在后方,早在我们来的路上就会下手了,又何必要等到我们都走过了再出现?而且,刚才那些吓马的声音也在附近,可能目的不只是吓走我们的马匹,更是故意搞出点动作迷惑我们,让不敢我们再往前。” “那殿下的意思是……” “向前,他们的据点一定在前方。走!跟我一起去捣了他们的老巢!” 说罢温景凡便骑着马冲进了雾气当中,身边的将士也二话不说一头扎了进去。 那雾气里果真如同所说的那样,上方的溶洞里并无任何伏击。但温景凡还是非常警觉,仔细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温景凡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有人的身影,穿过那雾气而来,手中还持有佩剑。 温景凡醍醐灌顶般,发现自己中计了,大呼,“不好!”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身旁的士兵纷纷捂住眼睛,伸出一只手,高声喊道:“我看不见了!” 这种声音此起彼伏,他们虽然还紧握着兵器,但如同瞎子摸象一般,只能摇摆着身子,四处乱窜。 而温景凡也同样如此,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想看清楚前方的情况,可无奈的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实在不行,乱杀乱砍一通!”他大声疾呼着。 这时,却感觉到一柄剑放在了他的肩头,离他的喉咙近在咫尺。 “殿下,别挣扎了,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吧。”桑榆语气中有些得意地说道。 擒贼先擒王,一旁的将士听到这话,自然也就泄了气,温景凡心知自己这次是遭了道了,也怪自己轻敌。 他无话可说,只能任由桑榆将他捆绑着带进了前方的据点。 桑榆按照她所教的方法,将她调配的药水洒在了温景凡的眼睛上。温景凡这才感觉眼睛明亮了许多,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温景凡心中不服,一个区区蛮夷哪里来的这么多歪门邪道,于是还未等桑榆开口,温景凡就破口大骂道:“卑鄙小人!竟在雾气中下毒!” 桑榆倒也不恼,还耐心地回道:“殿下,我要是真卑鄙,恐怕下的毒就不只是让你们暂时失明了。” 温景凡气愤地吼了一声,“你……” 桑榆打断温景凡,轻声说道:“殿下,我让你来不是想听你骂我的。” 温景凡气不打一处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甚至气得有些发抖,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他生擒活捉了,要是传回宛中城,定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尤其是那温炎如,指不定会如何趾高气扬地看待自己呢。 “殿下,今日之事,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桑榆见温景凡顾虑颇多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个计划应该有胜算,迫不及待地想同温景凡协商了。 “什么交易?”温景凡听出来桑榆语气中的回旋,询问道。 “我知道殿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从未受过今日这等奇耻大辱。但我桑榆也并非不识趣,明白殿下此次不辞辛劳前来是为了什么。所以,我可以对外宣称归顺殿下,只是……” 桑榆顿了一下,温景凡对他所说的话十分感兴趣,忍不住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既然我族归顺于殿下,那自然也需得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用以颐养天年。我想,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温景凡明白了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向朝廷讨要一块领土,从此以后也就不再招惹是非了。 这个条件对温景凡来说倒是不难办,只是这个州马上就要变成温炎如的管辖之地了,他擅自作主恐是说不过去。况且若这些人明面上归顺于他,而他的人又在温炎如的底盘上盘踞,更是招人话柄。 于是温景凡同桑榆商量道:“你可有什么心仪的地方?其他地方我尚且可以一试,这个州不行。” 桑榆也受够了这个州的贫瘠,要说可以,他自然想去一个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的地方。 “殿下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州我也不行。” 温景凡见他这样说,松了一大口气,转念一想倒是真有个地方可以安置他们,还能顺利说服父皇。 于是两人按照规章达成交易后,桑榆前去替温景凡松了绑。 温景凡此时心情平静了不少,但还是免不了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不过,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算到我们此次使用的主要武器是长矛的?我没想到,你们居然准备了不常用的佩剑,用以近身对付我们,而我们的长矛却不好施展反击。” 桑榆心里想,其实是她告诉自己的,但此刻断然不能暴露她的存在,于是随口回道:“只是运气好罢了。殿下肯定已经料想到了我们可能会藏身在溶洞里发射弓箭,所以才准备了相当多的盾牌,而手持盾牌的士兵能够自如使用的也就是长矛了。” 温景凡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追问道:“那为何不是短刀,偏偏是剑呢?” “因为剑的杀伤力没有刀的强,我既然有心同殿下做这个交易,自然是不想徒增伤亡。所以,万一那时雾气中的药效还没起作用,两方交战,我们也想尽量避免有人丧命。” 温景凡在心中不禁感慨了一下,他真是小看了眼前这个人。 而桑榆没再说话,望向了不远处那个摇曳生姿的背影。 她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 如影随形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温景凡与蛮夷人达成了和解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坊间也是议论纷纷,有的人说是温景凡不敌蛮夷人,这才委曲求全;还有人的说,是温景凡礼贤下士,懂得吸纳人才。 事情结束后,她也准备去州府与温炎如汇合了,正在客栈收拾行囊。 桑榆又不请自来,见她忙碌着整理,便也知晓她要离开了,依依不舍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低着头还在整理自己的行装,浅浅回道:“离开这里。” 桑榆此时泄了气,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又追问道:“那我们还能见面吗?” “或许?”她随口回了一句,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桑榆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她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总算是抬起头来,不可思议但是又疏远地看着他,坚定地回了两个字,“不必。” 桑榆还是不想放弃,“石姑娘,我既然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那接下来只要等着温景凡的消息即可,我为何不能一起?”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她后半句始终还是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她必须要全身心替温叶庭解毒,然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好吧,我会在这里等候通知,你要是需要帮忙,大可来找我。”桑榆最后不死心地说了一句,他那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好似也失去了光彩,显得黯淡十分。 偃于秋本想来喊她,却见到桑榆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便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拉住桑榆的胳膊,仿佛在安慰他。 这些日子,偃于秋也逐渐了解了桑榆。桑榆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但却是个心细的人。 可是,偃于秋也明白,有的人就只是个过路人,迟早要说别离。 “桑大哥,我们有缘再见啊。”偃于秋说出了这句话,或许也是替她说的。 桑榆的脸色稍微和润了一些,笑着摸了摸偃于秋的头,“好的,下次我还带你去打野兔。” 说罢桑榆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还是低着头在收拾行李,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桑榆那带着浅浅伤痕的眉毛,此时紧紧皱到了一起,他是真的难过。 等桑榆走远,她才终于抬起头来,叹了口气。 偃于秋略带埋怨地说道:“姐姐,你也太冷漠了些,这些日子我觉得桑大哥挺照顾我们的。” 她瞥了一眼偃于秋,不急不慢地回道:“既然都是不会再见的人了,何苦要给对方徒留希望。” 偃于秋觉得纳闷,“为什么不会再见?虽说这天大地大的,但是只要想见还是能见。” 她也没法跟偃于秋解释,只说道:“温叶庭呢?” “哦你说温大哥呀,他去牵马了,在楼下等我们。” 桑榆下楼后,正看见温叶庭牵着马前来,伸出手拦住他,“喂,你给我把她照顾好了。” 温叶庭虽然心里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一脸困惑地看着桑榆,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少来管我。” 说完温叶庭又往前迈了几步,嘴里还念道:“让让。” 桑榆气得跳脚,侧过身来瞪了温叶庭一眼,但是也懒得再同他争执了,转身离开了。 温叶庭等着她和偃于秋下来,没过一会儿三人便骑上马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偃于秋觉得有些无聊,开始同温叶庭天南海北地侃起来,“诶,温大哥,这个地方为什么如此贫瘠,州府又在哪里?” 温叶庭难得听到偃于秋在这方面如此好问,心情大好,侃侃而谈道:“这个州名为青州,之所以叫青州,也便是先人祈愿此处有朝一日能够绿树常青。但实际上,本地的自然条件天生如此,哪里又是人力能够改变的呢?所以,这个州也是我们豫都最为贫困的州,每年不是闹饥荒就是流民四窜,时常有些动荡不安。于是州府便坐落在青州与其他州接壤之处,为的就是倘若州府受困,其他州能够快速援助。只是……” 温叶庭停止了话茬,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些愤慨,“只是我没想到,青州本已经是个穷困潦倒的地方了,这里的官员却还是不管民间疾苦,只管自己风花雪月。或许他们也是看中了朝廷每年会给青州拨发相当多的物资,自己也就能够从中获益罢了。” 偃于秋听完感慨万千,自己从小也是在饥寒交迫的日子里摸爬滚打过来的,那个时候他总以为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却没料想到,这世间有人比他还要难活。 “不管一个国家有多繁荣昌盛,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总有人在受苦。”她听罢,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那些年行军打仗,以为在日益壮大的秦都理应是见不到饥肠辘辘的百姓的,但她却见得比谁都多。 尤其是在战争之下,所有辛酸与疼痛,都是最无辜的百姓来受过。 可她也没有办法,面对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侵扰,没有谁能够做到视而不见,一再退让。 她以为,她是为了所谓的大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但万万没想到,在她为国奋战的时候,却有人暗中对她下手,而至死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温叶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明白了她内心的酸楚,又开口说道:“不过,我相信,总会有那么一个时代,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饥寒之苦。” 偃于秋顺着温叶庭的话,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也相信!” 她听到这话,笑了一下。历史上,温叶庭确实也创造了这样一个时代,只是这个时代比他想象中的可短暂太多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遥遥望着远处的山峰,那些山峰上没有什么植物可言,光秃秃的难看极了。 三人又继续往前行进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遇到了一个驿站,正打算停下来歇口气,喝点茶水。 她先豪饮了一碗,随后走到那驿站门外,倚靠着门,高声说道:“出来吧。” 桑榆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被你发现了啊。” 她回过头来,不假思索地说道:“跟了我们一路了,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停下,果不其然,你也会渴呀。” 桑榆此时倒是来了兴致,稍显急迫地应道:“那可不,走的急啥也没带,差点没渴死我。” 说完他就进了门,坐在了偃于秋的旁边,抢过他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偃于秋一脸惊恐地看着桑榆,结巴着说道:“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温叶庭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缓缓回道:“他当然会在这里,从我们出城时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了。” 桑榆抹了抹嘴角的水,把碗递给偃于秋,轻声说道:“再给我倒一碗。”随后又转向温叶庭,“咦,搞半天你俩都发现我了。” 温叶庭没好气地说道:“就你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想不发现都难。” 偃于秋“啊”了一声,有些泄气,“可是我就没发现。” 另外两人都笑了,桑榆安慰他道:“没事的,你桑大哥我虽然手脚毛躁了些,但毕竟也是有武功的人,纵使比不上什么踏雪无痕,多少也算得上如鱼得水了。” 温叶庭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偃于秋也跟着笑了一下,扭头问道:“不过桑大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呀?” 问这话的时候,她也走了过来,坐在桑榆的旁边,拍了拍偃于秋的肩膀,“总算是问了个好问题。” 桑榆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我没有跟着你们啊,就,我也想往这边走罢了。” “哦?那不如你先走吧,我们再歇会儿。”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桑榆一下脸红了,着急忙慌地解释道:“还不是怪他!” 说完他手指着温叶庭,温叶庭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没人,确认桑榆指的是自己,于是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问道:“我?关我啥事?” 桑榆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叮嘱他好生照顾好你,哦,你们……他却说让我别管他。我一听他这语气,当然放心不下了,还是我自己跟着吧,他不照顾我来照顾。” 温叶庭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一只手扶着额头表示真的很头痛。 偃于秋笑道:“桑大哥,你误会了,温大哥会照顾好我们的。” 她简直听不下去了,心里骂道:“一群傻子。花间,你害我害得好惨啊,我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傻子。” 花间也扑哧一声笑了,“石姑娘,你得感谢我,我看这个桑榆对你可是情深意重得很,要是可以不如你留在这里好了。” 花间故意同她开了一个玩笑,其实也是在试探她。 她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无可奈何地坐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仿佛在看什么滑稽可笑的闹剧。 温叶庭此时也气血上头,转向桑榆说道:“我会照顾好他们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偏不,我人来都来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要是现在回去多没面子。”桑榆将他的话怼了回去。 偃于秋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呀是呀,桑大哥既然都出来了,索性就一起吧,人多也热闹。” 她瞪了一眼偃于秋,偃于秋吓得手里的茶碗都差点摔了。 “你回去吧,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而且你去,会很麻烦。” 她这句话倒不是吓唬桑榆的,本来温景凡此次失利就定会怀恨在心,而她又要前去与温炎如汇合。要是被温景凡发现温炎如的身边出现了桑榆,自然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恐怕会对桑榆不利。 但是这话一说,桑榆更是放心不下了,说什么都要一起。 “不行,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给你添麻烦!这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谁也拦不住。”桑榆信誓旦旦地说道。 她此刻真想直接一拳将桑榆打晕,但是又觉得太过分了一点,心里盘算着等找个时机再丢下他吧。 于是假装拿他没有办法,迫不得已说道:“行,那随便你吧,但是你得答应我,我做任何事你都不要插手。” 桑榆一听她松了口,感觉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兴高采烈地举起一只手,像发誓那般,高声吼道:“我保证!” 温叶庭看着她,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端起茶杯不经意地嘴角上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冰炭不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星沙初下,长云漠漠。初春的夜,隐约可见莺歌啁啾,鱼跃清池。 一日的奔波之后,她们寻了一处客栈落脚,桑榆自告奋勇地又去打了几碟饭菜,围坐一堂进食。 桑榆还特意把饭桶放在她的面前,示意她多吃点。 “不够我再去盛点。”桑榆热情地说道。 偃于秋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正想伸手敲他的脑袋,偃于秋赶紧护住,求饶道:“姐姐,我没有笑你,我只是笑桑大哥。” 桑榆一头雾水,“笑我干啥?上次石姑娘在我们那里吃饭我可是见识过的,可不比我们部落里的壮汉差。” 听完这话,她脸都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谢谢你。” 桑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摆手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吃得多怎么了,我最不喜欢那种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了。” 偃于秋听罢赶紧给桑榆夹了一筷子菜,“桑大哥,你可别说了。” 她摇了摇头,懒得搭理这些傻子,闷头吃自己的饭。温叶庭则一言不发,就只管夹自己面前那盘菜。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桑榆和偃于秋都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她感慨了一句,“总算清净了。” 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温叶庭,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温叶庭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回道:“白天你能答应让他跟着就不可能,想必你是在等一个机会能够妥善地处置他,但又不可能让他跟太久。所以,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刚才,他俩说话的时候,你的筷子一直没停过,而且是每道菜都依次碰了一下,当然,除了我面前这道,因为我时刻盯着你没能下手。” 她赞叹不已,调侃道:“不愧是烨王殿下,这点小把戏还真是瞒不过你。冬青前辈曾经教我藏毒本是为了自卫,却没想到今日竟用在了这种地方。” 温叶庭放下筷子,“何时动身?” “这个迷药的药效只有四个时辰,我们一早就出发。” 温叶庭轻轻推了一下偃于秋,又问道:“那他呢?给他吃解药吗?” 她笑了一下,“偃于秋这傻小子,就让他多晕会儿,免得到时候为桑榆说话,又来烦我。明早出发的时候再给他服解药罢,不过就是头疼一天罢了。” 温叶庭拍了拍偃于秋的肩膀,轻声说道:“最毒妇人心啊……” 她伸手就想去打温叶庭,手刚伸出停在半空又反应过来什么,假装挥了挥手,“我先去睡了,既然你还醒着,就麻烦你把他们抬进屋去。” 温叶庭颔首,在抬桑榆的时候,顺便给了他背上一巴掌,以泄这些日子来在他这里所受的气。 翌日旭日东升,她去到偃于秋房间,见他果然还沉沉晕着,扶他起来服下了解药。 没过一会儿,偃于秋的眼睛缓缓睁开,看见眼前的她更是诧异,惊恐问道:“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了迷药,没事。”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又去给他端水。 “迷药?谁下的?”偃于秋显然慌张了起来。 “我。”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回道。 偃于秋一听,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问道:“姐姐,我做错什么了?” 她将水递给偃于秋,偃于秋握在手里,却有点不敢喝了。 “怎么?怕我给你下毒啊。放心吧,就你这条小命还不用费心下毒才能取。昨天只是为了迷晕桑榆,让他别再跟着我们了。赶紧起来吧,我们得出发了。” 偃于秋这才沉下心来,稳住自己被吓得砰砰狂跳的心。 三人则又开始继续往青州的州府赶路,桑榆醒来时,天已大亮,自己觉得头痛欲裂,仔细回想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去到她的房间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其他两人也一样,便明白了自己是被设计丢下了。 但桑榆也不甘示弱,昨日他就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个情况,所以他特意送了一个香囊给偃于秋,说是戴在身上可以驱邪避害,实际上是他们部落用来追踪所用的。 他揉揉脑袋,趴在地上仔细嗅了一嗅,那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还好我留了一手。”桑榆得意地说道,随后又顺着那气味追了上去。 不过她们出发的时间太早了,桑榆足足追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一个破庙外停下来了,因为那气味就停留到这里。 此时的三人,正打算在破庙里将就一晚,倚靠着破庙里荒败的石像睡觉。温叶庭怕夜里着凉还特意生了一堆火,整个破庙被照得亮堂起来。 偃于秋尿急,出门去寻地方,刚走出那破庙不远,就看见好似有条狗趴在地上到处闻。偃于秋怕狗,惊得大叫起来,温叶庭还以为出事了,赶忙追了出来。 “狗……那里有条狗……”偃于秋吓得冷汗直冒,说话都不利索了,要不是他定力好恐怕已经吓尿了。 温叶庭听到这话倒松了口气,顺着偃于秋的手势看了一眼,好像不远处是有个什么东西,但太黑了又看不太清楚。 桑榆听到偃于秋的惊叫,把他也吓了一跳,害怕是里面出事了,连忙站起来朝庙里走去。 “诶,不对,不是狗,好像是个人。”温叶庭看了几眼,又说道。 偃于秋也定眼一看,刚才趴着的东西直立起来了,还朝他们这边走来了,确实是个人,而非狗。 等桑榆走近,温叶庭认出来了,百般无奈地吼了一句,“怎么又是你?简直阴魂不散啊……” 偃于秋倒是又喜又惊,连忙追问道:“桑大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刚才趴在地方的是你吗?你为什么要学狗啊……” 桑榆气闷,自己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倒是质问起他来了。 “你刚才叫什么?出事了?”桑榆转移了话题,他还是比较担心这个。 偃于秋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怕狗,我以为你是狗。” 桑榆拳头都握紧了,要不是偃于秋是她弟弟,恐怕自己已经忍不住打得他屁滚尿流了。 但他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没事就好。”然后踏进了那破庙。 偃于秋心知,这一宿肯定又要腥风血雨的了,自己还是避开吧,于是赶紧说道:“温大哥,你不用跟着我,进去吧,我去去就回。” 温叶庭点了点头,也跟在桑榆的身后进了庙宇去。 此时她正闭着眼睛休憩,呼吸浅浅的,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尤为怜人。 桑榆本来一肚子气,但是看到这样的她,不知道怎么一瞬间心就柔软了下来。 或许,她也是为了他好才丢下他的。 桑榆想罢,坐在了她的身旁,不发一言地看着她,好似在看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连眼神都舍不得用力了。 温叶庭坐在桑榆的对面,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偃于秋到门外,却没听见里面有一点动静,还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了战斗,连忙喊道:“都不要生气啊姐姐哥哥们!” 却见,里面两个男子,同时默契地对他作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但她还是醒了,眼睛微微张开,首先看到了一旁的桑榆,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揉了揉眼睛,还真是他。 “你怎么又来了?”她也觉得意外。 桑榆觉得委屈,“我为何不能来?我一片好心,你倒好,给我下迷药,让我一觉睡到天亮,还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确实不占理,但又没办法向他和盘托出,只得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让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你何苦如此?” 桑榆此时脾气上来了,性子也犟,争论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别人不清楚,石姑娘你还不清楚吗?自然是我担心你,怕你出事,我想保护你。哪怕这辈子你一直甩我,百遍千遍,我也还是会找到你,不和你分开。” 这话一出,瞬时间整个破庙安静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一旁的偃于秋惊得捂住了嘴巴,温叶庭则偏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 桑榆见她沉默不语,又兀自说道:“我桑榆也不怕被人笑话,自打出生以来到现在,从未对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但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你武功好,做事也雷厉风行,全然没有一点忸怩作态。我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如果我这辈子想跟一个人度过这一生,那这个人就一定是你。我也看出来了,你做的事应该很危险,所以,我怎么能够视若无睹地看着你陷入困境呢?” 她被这接连的几通话说得哑口无言,从前她也没有处理这方面事情的经验,许久,总算开了口:“那个……” 众人看她要说话了,都期待万分。桑榆是期待她能够同意自己的请求,偃于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温叶庭则是在内心祈祷她能够拒绝。 至于,温叶庭为什么会祈祷她拒绝,他自己想的是,她是个迟早要离开这里的人,没有必要给这个世界的人留下念想。 而这句话,或许也是讲给温叶庭自己听的。 “那个……”她又接着说,“不如我们打一架?” 大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你同我比试一下,输了你就听我的,赢了相反。如何?” 这也许是她想到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她反正自小就是通过打架来处理事情的,现在这种场面对她来说也差不多。 桑榆愣了一下,属实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胜算,可既然她眼下这样说了,他也就从风而服了。 “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月落天涯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夜里四处静悄悄,月色默然闹树梢。 她抽出袖剑,往破庙外的空地上走去。桑榆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腰侧的长刀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 待两人站定,温叶庭同偃于秋也站在门外,他俩万万没想到,在深更半夜还要观看别人打架。 “等下,我有个要求。”桑榆开口说道,“我们不用武器。” 桑榆总归还是觉得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她就得不偿失了。 她原本将自己的兵器看得极为重要,但觉得此刻倒也没有必要同桑榆较真,何况自己空拳赤手也未必会输给桑榆。 “行。”她很爽快地答应了,示意偃于秋下来帮忙拿武器,偃于秋识趣地顺便把桑榆的武器也一并保管了。 “一炷香的功夫分胜负,速战速决。”她已经握紧双拳,准备出击。 等桑榆一点头,她的步伐已然到了桑榆的跟前,一只拳头直击桑榆的胸膛。 桑榆反应倒还算灵敏,很快就躲开了她的攻击,还握住了她的手腕,顿时用力气压制住了她。 她又向桑榆的方向跨了一步,试图用另一只手继续攻击,谁知桑榆将她那只手也死死地抓住了。 桑榆的力气极大,她甚至有些动弹不得,此时桑榆抓着她的两只手,场面一度显得不那么激烈,反倒暧昧了起来。 偃于秋挠挠脑袋,感觉这场架怎么跟他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桑榆并未出手,反而一直在迎合她。 偃于秋又看向一旁的温叶庭,哪怕是在阴暗的夜色中,也能看出温叶庭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估计时间就被耗下去了,索性一跃而起,踩在了桑榆的胸口上,用脚奋力将桑榆蹬开,这才勉强抽身而退。 即使这样,桑榆还是没有出手,只是呆呆站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又上前与桑榆交手,出了好几个招数都被桑榆一一牵制住了。她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刹那之间抓住了桑榆的肩膀。 可由于桑榆相对她来说,实在高大太多,她感觉自己的手控制桑榆有些吃力。果不其然,桑榆一个箭步,就成功从她手中逃脱了出来,却仍然没有出手。 她察觉到不对劲,停了下来,质问道:“你为何不出手?” 桑榆笑了一下,“石姑娘,我害怕伤着你。” “我未必会输。”她毅然决然地答道。 虽然这个并非她的强项,但是早先同冬青前辈还是讨教了许多,没想到今日同桑榆交手,竟丝毫没有占到上风,反而很被动。 “锦川弟弟,小心!”桑榆大喊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侧头看了一眼偃于秋,谁知却中了桑榆的计。 就在她侧头的这一刻,桑榆向前握住了她的脖子,小心翼翼又洋洋得意。 “这样有些胜之不武吧?”温叶庭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偃于秋更是觉得无辜,自己啥也没做,竟让她输了比试。但是想到她这样关心自己,又觉得内心窃喜。 “是我输了。”她开口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该分心。” 当时她听到偃于秋的化名,警醒了几分,那人可能是她的先辈啊,要他真的出了事或许自己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但那一刻她却没来得及细想,既然温叶庭在旁边,那偃于秋必定不会有事。 但回过头来的那一刻,她明白了桑榆的用意,以桑榆的实力,这场比试谁输谁赢还真的不一定。可在桑榆的立场上,他必须得赢,然而他又不想真正动手,以免万一真的伤到了她。所以才故意用了一个不太好的手段来赢,既是保全了她的颜面,也是替自己找了个台阶。 “原先只说谁赢谁说了算,可没说要怎么赢。”桑榆故作轻快地喊道。 她愿赌服输,谁让自己竟然犯了这样一个低级错误呢,于是一边往破庙里走,一边说道:“那便随你罢。” 温叶庭摇摇头,跟在她的身后进了破庙。 桑榆揽着偃于秋的肩膀,打趣道:“还是你这个弟弟好用,一喊你,她就控制不住分神了。” 偃于秋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姐姐这么关心我,你别说,还挺开心的。” 桑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今天都得感谢你,日后我定好生待你。” 偃于秋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也困乏至极,没有兴致再去细问了,靠着一尊石柱就睡着了。 温叶庭倒是很好奇,等桑榆进了门来,他便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桑榆故弄玄虚,随处找个了地方躺下,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不告诉你。” 温叶庭真是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多气,眼前这个男子他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暗自发誓以后不会再同他多讲一句。 她看着又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暗自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二天,桑榆难得早起了,就是害怕她们又趁自己睡着跑了,但醒来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在,不禁放下心来,开始生火烤饼。 不一会儿,饼的香味飘来,她隐约闻到后,吞咽了下口水,睁开眼睛一看,桑榆正拿着饼在细心地烤制。 而一旁的温叶庭也醒了,但是却装作沉睡的样子,心里愤慨道:“以前这种事情都是我做的。” 她揉了揉眼睛,蹲在桑榆的身旁,贪婪地吮吸着那饼的香气,没忍住开口问道:“你的这个是什么饼啊,好香啊……” 桑榆见她眼中流露出欢喜的情绪,也欢快答道:“这是我们的特产,在饼里加了野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吃起来就很爽口。来,尝尝。” 说罢桑榆递给她一张饼,她觉得烫,放在手心里使劲吹了几下,突然想起以前温叶庭都是吹凉了,掰成几瓣给她吃。 她想到这里又感觉没趣,不如吃几口饼来得实在。于是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果真清香四溢,相当酥脆。 醒了的温叶庭闻到这个香味,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于是赶紧伸了个懒腰,告诉她们自己醒了。 桑榆倒也算是个心大的人,递给温叶庭半张饼,佯装不在意地说道:“带的饼不够,我们省着点吃。” 温叶庭对这种嗟来之食本是不愿接受的,但无奈自己确实也太饿了,心想不吃白不吃,就是要吃他的才解气,便也不管不顾地享用起来。 桑榆拍醒偃于秋,将饼放在他手中,“小子,就你和石姑娘有一整张饼吃,好好长身体。” 她听到这话差点噎住,看来她属实吃得有点太多了,在桑榆眼里要不是壮汉,要不是稚子,完全不像个正常女子了。 偃于秋倒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谢道,还一边赞叹着:“桑大哥,你们那儿的人真是什么都会,这个饼是我吃过最香的!” 桑榆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随口应道:“虽然我们那里穷,但那里的人也有一颗安身立命的心,所以哪怕东西少,也不怎么可口,我们也还是想尽办法去找寻食物,并且尽量做得美味。吃到这个,还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 偃于秋一听他这样说,那好奇的念想又来了,追问道;“桑大哥,你原先不是住在青州吗?你为何会说官话,还会这么好的武功?” 桑榆此时显得有些颓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随后缓慢回道:“我不是蛮夷人,所以会说官话。” “啊?”偃于秋更是惊讶了,以他的了解来说,不是本族人绝不能当上首领。这样看来,桑榆定是经历了特别多的挫折与磨难,才能走到这位置上。 “你不是蛮夷人怎么能当上他们的首领?”她也觉得难以想象,开口问道。 桑榆略带沧桑地笑了一下,那笑好似包含了许多含义,但还是不以为然地答道:“自然是因为我打败了所有晋选之人,不然,我怎么能活得下来……” 偃于秋听出来了桑榆口中的言外之意,安慰道:“桑大哥,以你的本事,不管在哪里肯定都能活得很好的。那你的故乡是哪里?为何不回去?” 他笑着摸了一下偃于秋的头,缓缓回道:“蜀州。” 偃于秋一听大喜,连忙喊道:“我也是蜀州人,姐姐也是,那咱们岂不是老乡吗?” 桑榆也很意外,没想到她们居然是蜀州人,拉住偃于秋的手,着急忙慌地问道:“你快说说,你是蜀州哪里的?” 偃于秋便一五一十地向他交代,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说现在蜀州归为秦都管辖,更是欣欣向荣了。随后又反问道:“那你呢?” 桑榆听到这个问题,眼皮耷拉了下去,只浅浅地回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偃于秋还想说些什么,温叶庭赶紧制止住了他,起身说道:“收拾一下出发吧,还有几日路程要赶。” 她也站起身来,拍了一下桑榆的肩膀,“走吧,不是说要一起吗?” 桑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散,赶紧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偃于秋趁机侧身在温叶庭身边,悄声问道:“温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啊,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但是你不能再问了。不管他是不想说,还是真的记不得了,你再问下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偃于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背起行囊也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四个人,如同天涯作伴的浪客,朝着一个共同的但又互不相同的未来前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访碧城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又经过两日,总算是抵达了青州的州府碧城,碧城相对青州其他地方来说,多了一些烟火气息,来往人群倒也不少,但整个城里看起来还是萧条得紧。 不过自打温炎如接管青州以后,传言已经重新整顿了碧城一番,按说从前可能更是不堪入目了。 等安顿好温叶庭他们,她便起身前去找温炎如了。 温炎如也等候了她许久,见到她来二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听说我三弟跟你一起离开了豫都?” 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当时陛下要留我在宛中城,我必须得找个借口,所以利用了他,他也不得不跟着我了。” 温炎如轻蔑地笑了一下,“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只要你没做到,他的毒就别想解。” “不用你说,我自己心里清楚。”她来不是听温炎如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的,所以也不想再同他继续聊这个话题。 “那你想说什么?说你怎么让温景凡还落得个爱才好士的好名声的吗?”温炎如显然有些气愤,语气中极尽了对她的数落与为挖苦。 她早就预料到温炎如会盘问她这个结果,但她也不担心,只是满不在意地回道:“殿下,这就是你的见识短浅了。当初你只说让温景凡战败,我确实也做到了,至于他们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个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但是,温景凡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实际上却给自己埋下了隐患。殿下你想,倘若以后这个蛮夷人再闹事,这个罪过会算在谁头上呢?” 温炎如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自己先前还真没想到这对温景凡来说或许还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他平静下来,又转向她说道:“好,此事就暂且不提了。我近日身体越发不快,还得需要你助力才是。” 她明白温炎如的意思,而自己也等待这一天很久了,因而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杯中,递给温炎如。 温炎如见她这样果断,倒有些怀疑,可自己又是亲眼看到她滴血的。 她看出了温炎如的犹豫,故意放声调侃道:“怎么?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还怕我下毒啊?” 温炎如正想接过那水杯,她却伸手将水杯护在了身后,随后说道:“殿下,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哦……”温炎如反应过来,“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人服用之后会立刻死亡,但这种死亡并不是真的死亡,而是向死而生。有的人熬过去就能脱胎换骨,重新复活,有的人熬不过去就变成了活死人。” 她觉得这个听起来玄而又玄,随即向花间求助,“花间,真有他说的这个东西吗?他该不是胡编乱造一个来哄骗我们的吧。” 花间沉思了好一会儿,缓缓回道:“我没有听说过,但是这东西听起来就很邪门,我族一向不推崇如此激烈的药物……” 她见花间也有些踟蹰不定,便转向温炎如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温炎如却懒得同她解释,只回了一句,“信不信由你。”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先信了他,不管是否真的有这东西,但至少也算是有了一条出路,实在不行,大不了舍了这条命去救温叶庭罢。 温炎如看她没再追问,又命令道:“你的下一个任务完成后,我自然会再告诉你一些别的信息,到时候你可自行判断。” “所以,我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温炎如坐下来,缓慢回道:“你这一路上想必也看到了,青州本就是个不毛之地,近些年来更是民不聊生,导致这里的流民越发多了起来。如今我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需要做出些改变,刚好这不又立春了,也快到了春耕时节。” “好,我明白了。”说罢她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了温炎如,转身离开了。 温炎如握着那杯血,迟疑了许久,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终是饮了下去。 等她走出温炎如的府邸,花间担忧的声音响起,“石姑娘,你就这么答应他了?这青州是何等之大,可不是当初一座山那么简单。况且山上有水源,能够帮助血液扩散,而青州久未降雨又幅员辽阔,就算是流干了血或许也未必能行。从前,母亲她们每日洒血,也仅能保证锦云城花开不败。” “我除了答应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听到这话,花间倒是也无话可说了。也是,现在她们除了按照温炎如说的去做,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你说,那个药会起作用吗?”许久,她又开口向花间问道。 “不知他会不会喝,但就算喝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不然肯定会被他发现。再有个几次,应该就可以了。” “好。”她简洁明了地回道,“现在,想办法完成他的这个任务吧。” “嗯,不过石姑娘我得提醒你。虽然我们的血液能达到枯木逢春的功效,我族中人也擅长种花,但我们始终还是要遵循事物的本身规律,若是逆天而为恐怕会遭致祸患无穷。” 她颔首,没再多说什么,“先回去吧。”只这一句。 等回到温叶庭他们落脚的地方,只见偃于秋正在勤学苦练,一旁的温叶庭和桑榆则分别在指导他,搞得偃于秋不知该听谁的。 看到她回来了,桑榆率先冲了上去,让她评评理。 她心底又叹了一声,“什么事都没有男人让我烦。” 偃于秋见到她也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喊她,“姐姐,你快让他俩自己玩去吧,可烦死我了。” 她听到偃于秋这样说笑了一下,“也有你会烦的时候。” 桑榆没好气地站在偃于秋身边,“好小子,这才多久啊就嫌我们烦了,真是白眼狼。” 温叶庭识趣地走到了一旁去,倒了一杯水,刚拿在手中就被桑榆抢了过去,“渴死我了。” 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温叶庭白了他一眼,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中,还吞吞吐吐问道:“怎么样了?” 她明白温叶庭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温炎如又给了她什么任务。 但她没有办法向温叶庭说这些,要是他知了恐怕会直接宣告放弃。 “没什么,就是随便说了几句。”她轻描淡写地回道。 “我不信。”温叶庭这次却居然直接反驳了她,又接着说道:“上次是因为涉及到二哥,你不让我参与我可以理解。但这次总不能还是有他什么事了吧,倘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会觉得很内疚。这样始终让你一个人挡在我前面,还是为了救我……” 温叶庭说完明显心情低落了很多,双眼耷拉下去,平时那举世无双的模样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了。 她看到这样愁眉不展的温叶庭,竟觉得好像自己真的错了,一味以为自己是为了他好,却没有想过这种好对他来说是多么重的负担和自责感。 “好,晚些时候你来房里找我。”她终究是心软了。 温叶庭的脸色由阴转晴,自己总算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多少能够帮上她也是好的。 桑榆见她俩低声交谈的样子,也觉得有些担心,生怕她又要做什么危险十分的事情,于是也坐不住了,踱步向这边走来。 她咳了两声,温叶庭便也明白了什么,转移话题道:“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桑榆接住温叶庭的话茬,“我想吃烧鹅。” 温叶庭瞥了他一眼,视若无睹地回道:“我又没问你。” 说罢温叶庭便出门去买吃食了,桑榆则又站在她身边,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她赶忙打断他,“又来一个,无事发生。” 桑榆的话都到嘴边了却被堵了回去,难受得紧,但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也假装自己并不是想要盘问她。 “不是,我是想问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我看锦川弟弟练习的这些招式,感觉不是特别常见。” 她心里一惊,她自小是在秦都习的武,对豫都人来说自然是不常见。 “没什么特别的,我小时候到处偷学的罢了,或许是杂糅到了一起,才显得不那么常见。但其实,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她随口一编,见桑榆点点头,不再追究下去了。 晚间,四人又一同进食,桌上还摆着桑榆想吃的烧鹅。 桑榆见到了大喜,调侃道:“诶,温叶庭你还真的给我买了啊。” 温叶庭也不服气,“这可不是买给你吃的,我只是看这烧鹅确实不错。” 桑榆咧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就嘴硬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决定以后不同你吵嘴了。” 温叶庭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偃于秋练了一天功,累得脸都白了,连同他们打闹的力气都没有,只顾着狼吞虎咽地吃。 温叶庭见他吃得满脸都是米粒,连忙叮嘱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她今天却难得没有什么胃口,将饭桶端到了偃于秋的面前,打趣道:“确实没人跟你抢,我吃饱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是怎么了,居然连饭都不想吃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偃于秋自言自语道。 温叶庭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胡说。” 随后温叶庭也站起身来,一边跟着她往外走,一边吩咐偃于秋,“记得刷碗。” 偃于秋一听这个,鬼哭狼嚎般,“啊……我快累死……”然后又转向桑榆求道,“桑大哥,今天你帮我刷碗,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桑榆也放心不下她,哪里还有心情和偃于秋讨价还价,只骂了一句,“臭小子,你吃这么多还不干点活。” 说罢他也悄然跟了上去,三人一前一后地在月光下闲散地漫步。 偃于秋撑着脸看着他们,心里不自觉笑道:“这些大人可真有意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知噩耗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朦胧月光下,她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身后竟跟了两个人,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一脸不解。 “你俩跟着我干嘛?”她站定下来,双手抱臂。 温叶庭率先开了口,“没什么,我也想走走。” “对,对,我也是。”桑榆赶紧也接上了话。 她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轻声缓缓说道:“都回去吃饭吧,我什么事也没有,你俩再不去吃,可就要被那小子吃光了。” “我吃饱了。”温叶庭背着手,细声回道。 “我也是。”桑榆又跟着温叶庭应了一句。 温叶庭回过头来看着桑榆,不满说道:“你除了说我也是还会说什么?” 桑榆不开心了,高声喊道:“那我确实也是这样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能给我一天清净的吗?”她说完又开始绕着那庭院开始漫步。 温叶庭识趣地走开了,打算晚点再去找她。桑榆见温叶庭离开,自己也不好再赖在这里不走,只得前去和偃于秋拌嘴。 她觉得走了几圈心情畅快了不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等候着温叶庭的到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的门如约响起,温叶庭高大又瘦削的身影映照在门上,深深又浅浅,在月色照耀下竟像一副丹青画卷。 “是我。”温叶庭悄然说了一句。 她起身去开门,温叶庭手中还拿着一屉糕点。 等他进了门来,香味便扑鼻而来,她又仔细嗅了嗅,抬头对温叶庭说道:“是什么啊,好香!” 温叶庭低下头笑了一下,把糕点一碟一碟地放在桌上,又说道:“我怕你晚上会饿。” 她闻到这香味,倒是真的感觉好像饿了,于是随意拿起一块糕点咀嚼起来。温叶庭看到她嘴边留下的渣,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她。 她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一擦,痛快地吃了好几块点心。 温叶庭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所以温炎如要你做什么?” 她此时也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就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与温叶庭听。 不出他所料,温叶庭听到这个无理的要求,先是愤怒地骂了一句,随后又婉转地请求道:“别做了吧,就算你真的可以让青州变得同其他州一样,但对你来说付出的心血也是巨大的,并且,可能会危及生命。我不信,温炎如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青州就让你送命,他不是还要指望着你的血让他继续活下去吗?” 温叶庭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她实际上有些听不进去,因为她不用想都知道温叶庭会怎么说,但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做,这样才能顺利拿到温炎如所说的那个可以救温叶庭的东西。 她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缓慢说道:“多说无益,我告诉你是想要看你是否有什么办法的,不是让你来阻止我的。” 温叶庭定下心来,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坚定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快说说,怎么做?”她有些急切地回道。 “既然青州鲜少有雨,那我们便自己制造雨。我知道青州的水源较少,所以每到农耕时节这水更是尤为珍贵,老百姓也不怎么舍得用水来浇灌。我们想办法让温炎如先去调水,然后将血液滴在水里面,春耕时候再将这个水洒在种子上,想必比直接在土里滴血来得轻巧。” 虽然温叶庭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样至少不会耗费她太多不必要的血液。 她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询问道:“你也知道这水对青州来说比较稀缺,那如果半途有人动了歹心,将这水据为己有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直接发已经处理过的种子。” “对呀,温炎如既然想做出成绩,倒不如今年直接发放官家准备的种子,让老百姓人人都有粮食可种,这样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吞并那种子了。毕竟以他们的经验,不管什么种子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都有可能种不好,哪怕是官家发的,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温叶庭微微颔首,“嗯,如果顺利的话,温炎如不仅能解决青州的粮食问题,还能得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就算这样,需要的血液也相当多,他想到这里又难免担心起来。 她也想到了这点,可又觉得暂且可以一试,于是问道:“有青州的地图吗?我看如何能够分地域来做这件事,我们也好有时间喘口气。” “可是这样的话,你必须跑遍青州的每个县城,路上还得运水,会很辛苦的。”温叶庭心里也清楚这样做,她的血液不至于三两天就被大量地抽取,但却又是另外一种劳累。 “无碍,总比在这里待着一口气被抽干血液来得好。我路上还能补补,顺便就当游山玩水了。” 她语气说得那么轻巧,好似这件事对她来说只要能解决,其他的便都不是问题。不过就是舟车劳顿,不过就是餐风露宿,算不得什么。 还没等温叶庭反驳,她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明日就去找温炎如安排调水。” 温叶庭也跟着她站起身来,没有一丝迟疑地应道:“我和你一起。” 她侧过身子来,看见温叶庭目光如炬,那般坚定的眼神,那般笃定的神情,在此时显得那么珍贵。 她没有再拒绝,若是能有温叶庭在身边,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你早些歇着吧,近日还有倒春寒,夜里别着凉了。”温叶庭虽然说得轻飘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他都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说罢温叶庭出了门去,她看着温叶庭的背影,觉得又安心又担忧,留给她,留给温叶庭的时间都不多了。 他的背,比起之前佝偻了许多,他应该在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的确如她所说,温叶庭虽然服下了回生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却能清晰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时常使不上劲,时常感觉乏神,时常睡到半夜就醒。他在不知不觉地变老,即使那苍老没有体现在他的面容上,但不可避免地注入了他的血液里。 等温叶庭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想倒杯水喝,却都感觉抬不起手来,看来这回生丹的药效比他想象中流失得更快。 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呢? 他陷入了沉思的深渊,他或许已经没有闲心去考虑其他的,只能珍惜她还在身边的日子,哪怕她不是花间。 温叶庭想着想着,坠入梦中,梦里还是那片鲜红的血泊,等他闭上眼,脑海中也还是不停浮现那鲜红交织的场景。 是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叫醒了他,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冷汗将衣裳都打湿了。 起身推开门一看,是偃于秋满脸焦急的模样,“温大哥,你可算醒了,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找你的。” 温叶庭心里一紧,自己当初到了青州后的确去找了早年他结交的一个好友,便于日后将自己所在地的消息送回宛中城,顺便叮嘱他们若是宛中城发生了什么事定要及时告知于他。 如今这样突如其来的送来消息,肯定是出事了。 他心急如焚地往门外走去,只见那人见到他,有些按捺不住地开口道:“公子,急报。” 温叶庭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情一定小不了,连忙引他进屋来。 那人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急不可耐地说道:“公子,这是宛中城送来的密信,还请过目。” 温叶庭接过那信,三下五除二打开阅读起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的眼睛里不可控制地含起了泪。 偃于秋看到温叶庭的样子,也察觉到必然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想让温叶庭给他看看,但又说不出口。 温叶庭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得像是朝霞散去,哽咽难言,只浅浅地对那人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那人便离开了,留下额蹙心痛的温叶庭和一脸迷惑不解的偃于秋。 “她去哪里了?”温叶庭又埋着头,低声问道。 偃于秋也明白他在问谁,轻快答道:“一早就出去了,还未归来。” 温叶庭颤抖着点点头,想到要告诉她这件事就已经觉得伤心欲绝,他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偃于秋迟疑许久,终是开口问道:“温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温叶庭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将那封密信递到了他的手中,偃于秋赶忙接过来一看,还未读完,就差点没站稳。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温叶庭会如此了,他更是难以想象她假若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偃于秋并不太了解她的族群,但也知道信上这个人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重要到不远万里也要将这个消息送来。 当她回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里,温叶庭已经在她的房间等她,还给她泡上了新茶,备上了糕点。 她觉得纳闷,随手端起一杯茶水饮了一口,随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温叶庭先是愣了一下,喉结不停上下滚动,“你去找温炎如了?” “嗯,不是说要让他想办法调水吗?他同意了。”她放下茶杯,觉得眼前的温叶庭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叶庭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话哪怕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站起身来,走到温叶庭的面前,露出难得严肃的神情,“你说啊……” “朝颜姑娘,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云开见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这个晴朗的春日,她却感觉自己被大雨从里到外淋湿个透。 她不敢相信温叶庭说出的这句话,突然觉得没有了气力,跌跌撞撞地坐了下来。 不管是她还是花间,都对这个消息号恸崩摧,她还没开口继续问些什么,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一滴接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许久,她总算抑制住了那蔓延开来的,连绵不绝的悲伤,哽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有一天我出去办事了吗?我是去找我早年的一个好友了,拜托他帮我传递消息。然后,今日从宛中城送来了密信,是渊之写的。” 说罢温叶庭从怀里拿出那封密信,展开来,放在了她的眼前。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你们走后朝颜姑娘前来豫都,回蜀州途中遇不明官兵袭击,殁了。” 看到这几个字,她觉得刺眼,偌大的泪水滴在信上,她连擦掉眼泪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了。 她心里还有好多疑问想知道,但身在青州,又能向谁问呢? 温叶庭此刻很想拥抱她,他知道花间也一定万分痛苦,可迫于她的身份,自己的手却始终伸不出来。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历史上韦筠的嫔妃中并没有朝颜这个人,她以为是因为没有她的话韦筠就没有机会认识朝颜,那时她天真地觉得一切都改变了。 但没想到,事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历史不会因谁改变。 哪怕当时韦筠的回生花救了朝颜,可他们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安排。 那会不会,花间,也会像历史记载的那样,离开温叶庭呢? 想到这里,她总算是听到了花间肝肠寸断的声音,“石姑娘,我想放弃了。” 她找不到言语来安慰花间,她做不到骗自己。 想了许久,她总算是说出了一句,“花间,冷静一下,或许,我们还有出路。”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如果说花间最终注定会离开,那被留下的温叶庭,该是多么痛苦啊…… 她顿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以为,只要救活了温叶庭,不管是她还是花间,至少有机会能活一个。 “等下,历史上在蜀州那场大战没有发生,这算不算我们改变了历史?”她期待万分地说道,虽然她觉得这个借口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在这一刻却像是救命稻草般,多少能够聊慰她们这颗烦乱如东流春水的心。 花间却直接略过了她这个提问,沮丧地说道:“石姑娘,或许一切应该回到原本的轨道上,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恩赐了。要是我们再一意孤行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像现在的温叶庭,他原本可以安稳度过这一生的。” 她明白花间的意思,花间害怕了,害怕她们往后的路会牵连更多的人,而该离开的人还是会离开,到了最后终究是一场空。 “不。”她坚定地回道,哪怕她也觉得眼下的自己有些任性,但还是义不容辞地说出这句话,“温叶庭的毒要解,朝颜的仇我们也要报。” 花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同她争执了,想到朝颜,花间的心就好像碎成了掉落的花瓣,再也不会盛开。 对花间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她希望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好好活着,哪怕她再也没有活的机会,也无所谓。 本来,她就应该死在安乡,死在温叶庭的床前。 倘若当初她死了,温叶庭就不会中毒,韦筠也不会认识朝颜,虽然她死了,但至少她在意的人都好好活着。 可是命运偏偏让她这样不死不活地存在着,为了她心中的那些私念,她让历史的轮轴偏离了原先的方向,而行进的历史也给了她惩罚。 花间许久的沉默,让她感到不安,她没忍住,柔声问了一句,“你认了吗?” “我认了。”花间很快回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再也没有了希望。 她止不住哭泣,双手捂住脸,耳鬓的头发被眼泪糊了一脸,肩膀随着啜泣不停地抖动。眼前的温叶庭觉得手足无措,他明白她的悲伤,但却不知道她内心的挣扎。 温叶庭也分不清,是她在哭泣还是花间在哭泣。她的悲伤好像不只是来源于某一个人,也不只是为了某一个人而哭泣。 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得她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先出去吧。” 温叶庭知道,此时再多的话语与安慰对她来说都是徒劳。他体会过那种亲人离世的感觉,何况这短短的几个月之中,她已经多次承受了这种痛苦。 原本他以为,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人离开了。 温叶庭忍不住小心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或许是他对她最大限度的安慰了,换作以前他已经抱着她一起痛哭了,而现在的他却做不到。 他恨自己,恨自己在这个时候都如此理智,他不想让任何人误会,包括他自己。 等走出她的房门,他看到偃于秋远远地望着这边,显然也很担心。 “姐姐她,还好吗?”偃于秋难得不苟言笑地问道。 温叶庭摇摇头,又继续往前走。 “我去送点吃的给姐姐吧,不然她一会儿肯定会饿。” 偃于秋说完就想去拿东西,温叶庭拉住他,“我准备好了,已经放在她房里了。要是饿,她会吃的……” 温叶庭心里也清楚,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口腹之欲? 他俩绕着那个小小的庭院走了好几圈,盯着她紧闭的房门,默不作声。 许久的沉默过后,偃于秋疑惑地问道:“温大哥,信中说朝颜姐姐是被不明官兵所袭击,你可知道这不明官兵会是谁派来的?” 温叶庭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如今谁有这个动机。 要说他的父皇,明知这个族群大有利用价值,肯定不会痛下杀手才对。况且,当初她们躲在自己的私院,按理说没有几个人能知道她们的行踪。 也不可能是温炎如,既然温炎如已经同花间达成了协议,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杀害她的族人呢,一旦计划败露,那他和花间的合作自然会土崩瓦解,对他来说一丝好处都没有。 豫都知道她们的存在,并且对她们有所图的,除了这两人以外,温叶庭实在想不到别的人选了。 而眼下,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不会做这件事。 所以,温叶庭只得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偃于秋见他那束手无策的样子,又充满担忧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得提醒他一句今日别去烦姐姐……” “桑榆不在吗?是说今日就没见到他,可有说去了哪里?”温叶庭追问道。 “没有,一大早姐姐出去没多久他就也走了,我问了,他只说办事。” 温叶庭眉头紧蹙,心里念道:“这个桑榆一天到晚真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 刚交谈完没多久,就听到桑榆在门外大喊道:“锦川弟弟,看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只刚咽了气的野兔,偃于秋连忙迎上前去,喝住他,“桑大哥,别闹,今日姐姐心情不大好,我们最好是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 桑榆一听这个,有些着急,“怎么了?”随即丢下手中的野兔,又转向温叶庭,上手揪住他的领口,“是不是你趁我不在欺负她了?” 温叶庭不耐烦地想撒开桑榆的手,可桑榆的力气奇大无比,他竟然耗了好大的劲才挪开,不自觉连心跳都加快了。 偃于秋也赶紧拉住桑榆,“桑大哥,你误会了,跟温大哥没有关系。” 桑榆这才罢休,轻描淡写地对温叶庭说道:“得罪了,一时心急。” 温叶庭懒得同他废话,拍拍自己的领口没再吭声。 “快说,到底怎么了?”桑榆又拉住偃于秋进行了一番盘问。 偃于秋只简短地说了一句,“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交去世了。” 桑榆听罢,也没有心思再问别的了,自己向来是最不会安慰人的,如今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相当堂皇。 他也只能同他们站在一起,望着她那扇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打开的门,这一等,就是一日。 夜幕低垂,月色染上眉间。 偃于秋多少有点熬不住了,温叶庭便劝导他,“你去歇着吧,我守着就行。” 他甩甩头,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行,万一姐姐……她有什么事,我要第一个冲上去。” 桑榆拍拍偃于秋的肩膀,也劝道:“你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在呢,不会有事的。而且,要说也是我冲第一个。” 偃于秋看着他俩,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那行,一个时辰后我来换你们。” 说罢他离开了,只剩下温叶庭和桑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也去睡吧,有我在就行了。”温叶庭强睁着眼睛,但仍然目不转睛地对桑榆说道。 桑榆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伸手拍打着自己的脸,断断续续地回道:“我不困,要睡你去睡。” 于是,他们二人,一个人靠在房梁上,一个人随意坐在地上,又一同看着那依旧紧闭的门,门内还是同白天一样,没有一点动静。 那个他们以为在门内的她,其实早已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度提婚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落日的余晖照在了她略带清幽一般惆怅的脸上,她看着这早春难得一见的晚霞,不自觉失了神。 她回首自己过去这段日子,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我考虑过了。”在冗长的沉默之后,她自言自语道。 “什么?”花间的声音也回应着。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说完她站起身来,朝温炎如所住的府邸走去。 “今日温炎如让你就住在他府上,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花间觉得纳闷,开口询问道。 “我原先不答应是害怕这样温叶庭他们会担心,尤其是那个……那个桑榆,他要是知道,指不定给我闹出什么麻烦来。但是,确实,这件事就应该速战速决,然后我们该怎样就怎样。” “好。”花间此时也没有心思再去细想什么了,她也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让一切都回到原本的模样。 哪怕,这个后果是她可能无法承受的,但也该是时候去面对了。 在天黑之前,她出现在了温炎如的府邸外,此时温炎如正在小口地进食,他的手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看到她的身影,温炎如的瞳孔放大,手中的筷子也随即放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饶有趣味地问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既然你怕我玩花样,我自然是得要消除你的怀疑和顾虑。”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坐在温炎如的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添下碗筷吧。”温炎如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随即又转向她,“我也许久没同人一起吃过饭了。” 她一言不发地只是在认真吃着饭,其实她丝毫饿意都没有,但她还是像往常那样没有表露出来什么。 她心里知道,眼前的温炎如对于朝颜的死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 “种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水确实不太好调。”温炎如此时的语气中,却有一种脆弱的感觉。 “为何?”她随口搭话道。 温炎如的眼眸垂了下去,“毕竟我是个被贬的太子,又被分派到了这边疆,谁会给我这个情面呢?” 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人心向来如此,尤其是这身在朝中的人,更是趋炎附势,可以说全然靠着那分权力在驱使人心。 温炎如又瞥了她一眼,见她不动声色的样子,又继续埋怨道:“有的州府甚至把我送去的信函都退了回来。” 她放下筷子,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嘴,颇为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些话你不必同我说,如果你想施行这个计划,那你也得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说完她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回过头来看着目瞪口呆的温炎如,不以为意地问道:“我住哪间?” 一旁的下人赶忙回道:“姑娘,我带你去。” 她便再也没回过头,直直地跟着那人往前走,她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已经看到了温炎如眼中的失落。 或许他也想有个人能够和他促膝长谈一番,说说自己的境遇,聊聊自己的心绪,可她并不想做这个人。 要不是温炎如横插一脚,或许这个时候她已经顺利轮回了,而温叶庭也不会中毒,他哪里还有资格要求她能够做个倾听的伙伴。 但她说的那句话提醒了温炎如,第二日他就派下人向每个州府送去了大量的财物用以购买水源,好歹他当初也是一人之下,实力也还算雄厚。 可一夜未眠的温叶庭,呆呆地等待着东方破晓,又见到那朝霞满天,像是被是染红的棉絮一般。 一旁的桑榆坐在地上已经打起了瞌睡,头不停地摇摇晃晃,整个身子歪歪扭扭地靠在廊柱上。 温叶庭又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听到她房间有任何动静。 偃于秋也醒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温大哥,抱歉,夜里我睡过去了,我来守着,你快去歇着吧。” 温叶庭揉揉因为熬夜而变得通红的双眼,连忙摆手,“没事,你去烧点热水吧,一会儿她也该起床了。” 偃于秋点点头,二话不说就照办去了。很快就提着一小桶水向他走来,一边还嘟囔着,“温大哥,咱们也得想办法出去打点水了,水缸里没多少水了。” 温叶庭接过他手中的水桶,向着她的房间走去,这一走,动静吵醒了坐在地上睡觉的桑榆。 桑榆从梦中惊醒,伸手抹了一下自己嘴边的口水,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脚麻木到差点没站稳,佝偻着身子就跟着温叶庭一同朝她的房间走去。 “等等我,你怎么都不说一声。”桑榆三步并作两步,转眼间也到了她的房门口。 三个男人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偃于秋向桑榆使了个颜色,桑榆往常那么大大咧咧的,在这一刻竟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温叶庭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她的门,“你醒了吗?” 他的声音极轻,好似害怕打扰了她的清梦,兴许她也好不容易才睡着。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于是温叶庭将耳朵靠在门上,另外两人见他这样也跟着学了起来,三个人一并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但还是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偃于秋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我怎么感觉姐姐不在房里啊。” 温叶庭也觉得奇怪,“昨日我离开房间后就没挪动过半步,我肯定她没有从这里出来过。” 桑榆环顾四周,绕着房间向后走去,一边兀自小声嘀咕道:“这后面有窗户啥的吗……” 温叶庭一听这话,也紧张起来,这他倒真是没有注意过。 只见桑榆往后又走了几步,突然“哎呀”一声,看到了屋后开着的窗户,从外往里一看,果然,房中并无她的身影。 听到桑榆的呼声,温叶庭便明白了,将门一把推开,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知道昨晚人已经不见了。 偃于秋发现了什么,将桌上的信件拿起,“温大哥,这里!” 温叶庭飞快地朝着偃于秋小跑了几步,立马接过他手中的信件,上面是她留下的讯息,只写了几个字,“不必忧心,无须挂怀。” 桑榆也绕到了屋前,想偏着头去看那纸上的字,但是他自小没读过什么书,不怎么认得全。 他又着急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偃于秋,低声地说道:“她说什么了?” “姐姐可能是出去散心了。”偃于秋实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但从字面上的信息来看,应该没什么大事。 温叶庭放下那张薄薄的纸,好像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放空了,他觉得天旋地转,偃于秋的脸也变得模糊。 他晕了过去。 而她此时身在温炎如的府邸中,也确实如同温叶庭猜想的那样,一夜未眠。 她从来没有如此混乱过,感觉每件事都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而她像是被打了个结,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虽说等温叶庭解了毒,一切都好像走到了尽头,但自己又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呢? 这些问题她想不明白,可又不得不去想。 整整一夜,她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逐渐被夜染黑,又逐渐被晨光熹微照亮。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形状,而她却始终握不住。 温炎如派来的下人敲响了她的门,给她送来了热水,还顺便传达了温炎如的交代,“姑娘,殿下让你洗漱完去他房里吃早点。” 她虽然并不想去但没有必要为难一个下人,所以她只是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随后翻身起来,开始胡乱地洗漱了一把。 现在她感到相当清醒,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北来的大雁在空中翩翩飞舞,唯独也有一只落了单。 过了不知多久,温炎如缓慢地踱着步到了她的房前,一旁的下人还端着好几碟点心和春茶。 刚采摘下的茶叶,经过烘焙之后,仿佛也散发着春天独有的香气。 温炎如见她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率先开口问道:“我让人叫你来,你为何不来?” 她懒得搭理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殿下可没说我还得负责陪你吃饭。” 温炎如被她这样一说,气得脸都红了,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额头上青筋凸起,呈现出骇人的、翻滚的颜色,好似血液也要喷涌而出一般。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听得花间的声音响起,“起作用了。” 她暗自窃喜了一下,但还是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温炎如又露出他那擅长的娇弱姿态,低声细语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可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必如此。” 她不想听温炎如又说那些装模作样的话,连反驳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温炎如将早点端到她的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春茶放在她的手旁,腾腾的热气似乎迷了她的眼睛,她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 “刚收到消息,水买到了。” 温炎如用了“买”这个字,她倒也清楚为此他付出了什么,不过好在总算是顺利解决了。 “好,我明白了。”她毫不犹豫地回道,站起身来,却没有动他递过来的食物,一心只想着赶紧去办事。 她正欲踏出门去,却又听得温炎如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花间,若你愿意,仍然可以做我的王妃。”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应允婚事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清风徐来,春日阳光虽然暗淡,但还略微带着些暖意。 她却感觉如坠冰窖,全身上下都涌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恶心到甚至让她有些反胃,不舒服地咳了一声。 这种感觉来自于温炎如那句话,他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对花间对温叶庭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之后,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奢望花间能嫁给他。 她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转过身来看着温炎如,像是在看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温炎如又兀自说道:“花间,我想过了。倘若你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只要你能保证像从前陶玄驹那样,定期用血包吊住我的命就好,我会想办法护你周全,不让你被父皇利用。还有,温叶庭的解毒之法,我立马给你。” 她觉得可笑极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地。当初温炎如也是这样同她谈条件的,而那个时候温叶庭想方设法阻止了这场婚事。 她以为,温炎如经过这次教训,不会再有这个念头,所以才同他谈了别的条件。却没想到,如今,温炎如竟会旧事重提。 她沉默着说不出话来,准确地说她实在弄不明白温炎如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非得要娶一个不爱他的人,又为什么在那之后还不死心。 见她满脸狐疑的样子,温炎如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想你也觉得很诧异,三弟原先费尽心机搅和了我们的婚事,不就是为了阻止你嫁给我。可我仍觉得,你我成婚,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她在心底重复了温炎如这句话。 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她搞不清,可对她来说,或许这是最快的捷径。 “我同意。”花间没等她开口,就已经抢先回答了。 花间心里清楚,如今她就只有一个目的,替温叶庭解毒。至于之后的事,她不想再去思考,也不想再去改变什么。只要她肯放下心中的执念,那留给温炎如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具再也不会醒来的尸体罢了。 既然温炎如还有这个想法,自己也就顺水推舟了。 她听到花间的回答,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她明白花间心中的顾虑,花间不想再继续同这个世界纠缠下去了,只要能尽快替温叶庭解毒,让她做什么她都没有怨言。 “好。” 温炎如听到她肯定的答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欣喜若狂地问了一遍,“花间,你可说的是好字。” 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可这个点头仿佛也费了她好大力气。 “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花间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不会看着我去死,也不会看着温叶庭去死的。” 温炎如已经欢欣鼓舞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竟胡言乱语起来,听得她喉咙发痒,终究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污物弄脏了房间的地板,也弄脏了她的眼睛,吓得温炎如连忙喊人。 他站起身来想去扶她,但又觉得面前那一滩脏东西让他有些挪不开脚步,便只得远远地看着,仿若关切地问道:“你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确实不舒服,除了对温炎如这个人从内到外感受到的厌恶,还有一夜未眠的困倦,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 下人麻利地将房间打扫干净,又递给她一杯热水,她潦草地喝了几口,感觉那跳动的神经总算是稍微听话了些。 温炎如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她一个人躺在那冰凉的床上。即使已经是早春时节,她却仍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穿透了她的骨髓,凉到了她的心底。 她不知为何,这一次答应嫁给温炎如,她的感受却和上一次大相径庭。 是因为她已经见识过,温叶庭为了阻止这场婚事能做到什么地步吗? 当初的温叶庭,明知道他若是在温宪面前揭露了温炎如,相当于就葬送了自己活命的机会,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他不仅是不愿自己成为温炎如要挟她的工具,更是不想她嫁给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人。 毕竟,那时的他多爱花间啊,他又怎么能够看着花间为他这样付出呢? 所以,这一次,她不能让温叶庭知道,所有的事情必须隐秘地进行。而且,越快越好。 想着想着,她恍惚之间进入了梦乡。梦里面,她像个旁观者,看着温叶庭和花间在一起嬉笑打闹,她觉得羡慕,也觉得美好,心里甚至祈祷,要是故事一开始是这样展开的就好了。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大半,她此刻感觉到了翻云覆雨般的饥饿感,站起身来先是豪饮了几杯凉透的茶水,还吃了几块晨间温炎如留下的糕点,硬邦邦的,吃起来好不涩口。 她缓了一缓,反应过来什么,胡乱地几下穿好衣裳,就往温炎如的房间走去。 温炎如点了几盏灯,正在灯下翻阅着什么,看到她心急火燎的样子,轻声问道:“花间,你醒了。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斩钉截铁地回道:“明日,明日就成婚。” 这下倒是轮到温炎如惊讶了,他“啊”了一声,万万没料到她会如此急切,想必也是为了早些救温叶庭罢。 “明日会不会太仓促了些?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呢……” “不用准备什么,一切从简,我也不在乎那些。”她心切,哪里还有心思同他来讨论什么仪式什么聘礼。 “可我在乎。”温炎如的语气异常坚定,“我堂堂一个皇子,要娶妃怎么能敷衍了事,虽说这里赶不上宛中城,但该有的礼数都得有。” 她无言以对,心里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又追问道:“那你说,最快什么时候?” “后日。明日一早我便让下人去采买物件,最快也得后日。”温炎如认为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退让了,所以都没给她争辩的机会,“花间,我知道你如此焦急是为了什么,但你放心,温叶庭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她听到温炎如这么说,一股怒火瞬间冲上了她的天灵盖,要是换作从前,兴许她已经飞身上前踩住了温炎如的脖子。 但此时的她,却只能强行将这股怒火压制住,心里则盘算着,等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温炎如也别想活,黄泉路上她得拉他作伴才是,再一脚将他踢到那阿鼻地狱中,让他永世不得轮回。 想了一通她觉得解气多了,高声回道:“行,后日就后日。” 说罢她一刻都没有多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炎如的房间。在烛光照耀下,她此时像个踏上绝路的女战士,而光辉是她的勋章。 而当温叶庭醒来的时候,天也同样地黑了下来,他起身想喝口水,头发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落。 又白了。 他现在再看到白发已经波澜不惊了,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在提醒他回生丹的药效快要过了。 温叶庭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早春的夜晚还带着些凉意,他感觉到寒冷,不自觉地裹紧了自己的身子。 他随口喝下那凉掉的茶水,凉凉的水刺激到了他的喉咙,他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肩膀也不停地颤动。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偃于秋从门外跨了进来,看到满头华发的温叶庭,偃于秋睁大了眼睛,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 偃于秋只是怔怔地看着温叶庭,随后才反应过来去扶他,关怀问道:“温大哥,你没事吧……” 他对温叶庭的身体有所耳闻,但是平时看温叶庭一如常人,倒也没觉得这个毒有多骇人,如今亲眼所见之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温叶庭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回道:“无碍。吓到你了吧?” 偃于秋下意识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有些惭愧地说道:“抱歉,温大哥,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温叶庭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好似在自嘲,随即问道:“她可有消息了吗?” “桑大哥出去找了,但是这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都黑了,至今还未归来。你说,姐姐她会去哪里呢?” 温叶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按理说如今她忙于应付温炎如,更是抽不出身去调查朝颜的死因,何况这一来一去定会耽误许久,她知道自己等不起,必定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碧城。 那在碧城,还有哪里是她可以去的呢? “我知道了……”温叶庭瞳孔微张,深思熟虑后,最终他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偃于秋惊讶又着急地问了一句,“哪里?” “温炎如。”温叶庭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哪怕这个人曾经是他敬爱的好大哥,如今却好似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仇人。 偃于秋听到温炎如的名字,也觉得恨得牙痒痒,虽然他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但多少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善类。 “那姐姐岂不是很危险?她为什么要去找他?” 温叶庭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已经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也许还是他无法阻拦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婚期将近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一大早,桑榆又出去了,温叶庭本已经劝导他不要再去找了,可他偏不听,非得要继续去找她。 桑榆昨天已经将整个碧城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一遍,他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漫步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既然她有心要离开,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找到的。 但他若是待在家里,却又坐立难安,这才不得不出来寻觅一番,也算是好让自己安心一点了。 桑榆走到城门口,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在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他也来了兴趣,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张贴了告示,说温炎如明日即将成婚,要将整个碧城装点一番,还请全城百姓共襄盛举。 “这大皇子怎么没来碧城几天就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成婚了?”一个百姓揣着手,向一旁的人发问道。 “谁知道呢?我听说这大皇子原先可是太子,是被贬到这里来的。要不说人家当初为何不在宛中城办呢,非得要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搞得这样鸡飞狗跳的。” “你们可别议论了,一会儿被人听了去没你们好果子吃。一早就下了指示,大皇子要将整个碧城装点成百花齐放的园林,大家也知道,我们这里粮食都长不好,哪里有那么多花呢?这不,正挨家挨户地买呢……” 桑榆越听越迷糊,他久居边境,对他们口中的大皇子属实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个皇子不久前接管了青州。 而他接管青州的时间,正是桑榆与温景凡即将开站的时候。 桑榆觉得事情听起来不简单,赶忙往回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去到温叶庭的房间,开门见山问道:“你可知道豫都的大皇子?” 温叶庭听到桑榆这么问,愣了一下,莫非桑榆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问这个干嘛?” 桑榆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外面到处都在说这个大皇子明日要成婚,还要让整个碧城变成一座花城。” 听到这话,温叶庭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她果然是去了温炎如的府邸,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又要同温炎如成婚了。 自己当初是怎么才阻止这场婚事的啊,甚至不惜在父皇面前状告自己从小敬佩的兄长。这对温叶庭来说,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了,哪怕这个兄长为了自己活命暗中给他下了毒,可他终究还是念及那一份情面。 如今重蹈覆辙,温叶庭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阻止又再一次的婚事,而自己眼下又该如何阻止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动容,眼眸中流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忧伤。 而这忧伤,被桑榆尽收眼底,他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拉住温叶庭的手臂,毛毛躁躁地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叶庭甩开桑榆的手,没有心思解释,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可他觉得,总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等着她嫁给温炎如。 他起身的那一刻,却感觉头晕目眩,差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桑榆吓得一激灵,赶紧又抓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跟那大皇子成婚,该不会是石姑娘吧……” 桑榆总算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温叶庭勉强地点了点头,桑榆看到他的反应,瞬时间脸都煞白了。 很快,桑榆匆忙地说了一句,“不,我得去找她。”说罢就要离开这里,这次则是轮到温叶庭拉住他了。 温叶庭一只手扶住额头,一只手反过来纠缠住桑榆的胳膊,“别冲动,你现在去找她必然是见不到她的,何况,温炎如也不会就这样放你进去。” “我可以翻墙。”桑榆有些跃跃欲试,他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去细想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嫁了人。 说完桑榆又反问道:“那刚才你是想去哪里?为何不让我去?” 温叶庭被他这样一问,愣住了,实际上他自己也冷静不下来。 两人僵持许久,桑榆见温叶庭一副被霜打了的娇花模样,忍不住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温叶庭这时倒也没忘记他对桑榆的本能,下意识就答了一句,“你不用知道。” 桑榆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去揪温叶庭的衣领,还好偃于秋及时赶到,看见这样针锋相对的场景,立马拉住了桑榆的衣襟。 “桑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温大哥是病人。” “病人?我看他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桑榆捏紧的拳头松了下来,但是口中还是丝毫不忍让。 偃于秋此时气性上了头,脱口而出道:“温大哥他,活不了多久了……” 桑榆听到这句话愣在原地,大吃一惊的样子,看着眼前的温叶庭。 而温叶庭倒有些被逗笑了,伸手敲了敲偃于秋的脑袋,调侃道:“你这小子,说这话好像在咒我。” 偃于秋被这样一打趣,急了起来,连忙摆手道:“不,不,温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我只是想告诉桑大哥,不要同你动粗,凡事多谦让一些。” 桑榆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也知道了温叶庭的时日看来不多了,心中难免有些愧疚,略显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以后我保证不再和你吵嘴,故意和你作对了。” 温叶庭又笑了一下,“你也知道你原先是故意同我作对啊。” “那还不是因为……因为我以为你和石姑娘关系匪浅。”桑榆说完竟感觉脸烫得发红,自己这么点小心思如今也是显露无遗了。 偃于秋见他俩气氛缓和不少,开口问道:“大哥们,现在不是你们吵架的时候,我刚出去买菜,听见四处都说这温炎如明日要成婚了,我这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温叶庭打断了他的话,肯定地说道:“你没有想错,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应该就是你的姐姐。” 偃于秋惊吓到嘴巴张得大大的,当初在宛中城虽然也出现过这种事,但最后也是虚惊一场,没想到今日这又情景再现了。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姐姐她,为什么要同意……” “许是为了我。”温叶庭说完,眼里那种深不可测的忧伤又流露出来,感觉自己做了许多无用功,当初费尽心思地去阻止,现在看来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可姐姐不是已经答应帮温炎如做事了吗?只要事情做成,那温大哥你的毒自然能解。为何这好端端的又要嫁给他?” 温叶庭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发展成了今天这样。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所想的绝没有这么简单。 桑榆被他俩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弄的更为疑惑不解了,想插话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原地打转。 偃于秋看出来他的焦躁不安,解释道:“桑大哥,你别介意,实在是这事情错综复杂,一句两句也讲不清楚。况且这些事情本就与你无关,没有必要将你牵扯进来。” 桑榆接住偃于秋的话头,言之凿凿地说道:“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也不管她是为什么要嫁给那个大皇子,我要去告诉她,我不同意。” 他的脚还没踏出门去,就听得身后传来温叶庭冷冰冰的声音,“我劝你最好别去。别说你不同意了,当初我不同意,她也一样照做了。只是当初的我,生生地阻止了而已,眼下恐怕谁也不能再阻止一次了。” “不试怎么知道。”桑榆头也不回地又往前迈了几步。 这次偃于秋站不住了,飞奔上前拉住桑榆,“桑大哥,不要去,别误了姐姐的事。既然姐姐选择在这个时候嫁给温炎如,自然是有她的理由,无论是因为什么,我们就别给她添乱了。” 桑榆听到这番话,有些失了控,破口大骂道:“那你们就心安理得地眼睁睁看着吗?她总不能是因为喜欢那个什么狗屁大皇子。你们都知道她是被逼的,那为何没有人帮她?” 桑榆的话虽然难听,但却说到了温叶庭的心坎上。他此时也觉得自己相当无能,竟然几次三番地让她为了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早知如此,当初真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偃于秋被桑榆的这番话也震慑住了,甚至心底开始隐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才可以帮到她。 顷刻之间,房内鸦雀无声,静得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厚重的呼吸声。 桑榆纵使将话说出口了,但你要问他想怎么帮她,他也毫无头绪。对方显然是抓住了她的软肋,才能逼迫她到此种地步。 而自己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桑榆决计不去瞎想了,先想办法见到她再说,于是又回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只留下一句笃定的话,“你们等我消息。” 偃于秋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阻拦桑榆。 温叶庭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轻声说道:“随他去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欢而散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整个碧城此时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喜庆色彩,温炎如派人收集来的各式各样的花也按照他的要求,依次摆放在了碧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里。 老百姓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碧城,他们印象中的碧城总是雾蒙蒙的,分不清是因为阴冷还是因为时常造访的漫天黄沙。 总之,这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儿了。 桑榆走到碧城,向一位路过的大哥打听了温炎如的住处,就坐落在一个避风口之处。许是温炎如搬进来之后又重新修葺了一番,整座府邸显得与碧城本身格格不入的样子,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算是典雅玲珑了。 他还未走到那府邸的门口,就见来来往往的家丁,手中都捧着满满当当的物件,想必是为明日的大婚做准备,每个人都忙碌得脚不沾地。 看这架势,温炎如应该也相当重视这场婚事。 桑榆绕着府邸巡视了一圈,发现后门处管理松懈,恐是因为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忙于准备,再无更多闲暇来顾及一个不起眼的后门了。 直到夜幕降临,整个府中才稍微空闲了下来,而趁着他们休憩之时,桑榆总算是等到了机会。 他一个翻身进了墙垣之内,要说这温炎如的府邸巡卫倒是不少,可明日大婚都被抽调排练去了,只有零星几个木头木脑的侍卫在打着哈欠。 桑榆趁一个人不注意,打晕了他再换上了他的衣服,绕着这个不算大的府邸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她。 她的房门虽然紧闭,但她却按捺不住地开了窗户,人趴在窗前发着呆,这一刻好似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桑榆一个箭步去到她的窗前,轻轻叩响了那窗户,她一下惊得抬起头来,看见是桑榆,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失落。 “你怎么来了?”她率先发问道。 桑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感慨了一句,“还真是你啊,要嫁给大皇子的人。” 她用一只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回道:“是我……但是与你无关。” 桑榆一听这话,倒也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多问。 可偏偏桑榆是个不信邪也唬不住的莽夫,推开门,就要拉着她走。 “干什么?”她被桑榆使了大力气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桑榆用力到她的手腕都已经感觉到疼痛了。 “跟我走。”桑榆还是不管不顾地想要带她离开,甚至不惜动用蛮力,往常他是最怕不小心伤到她的,眼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奋力将桑榆的手一甩,高声吼道:“我不走!桑榆,别闹了!” 桑榆此时觉得委屈万分,自己想带她走无非也就是不想她遭人利用,做违心之事,在她的眼里竟然是胡闹。 她也看出来桑榆的心情,又压低了声音,安慰道:“桑榆,有些事情不是我可以改变的,更不是一个从未参与过的你可以左右的。” 桑榆听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索性没有搭理她的言语,只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石姑娘,我桑榆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清楚。当然,你可以不嫁给我,自行选择嫁给谁,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嫁人。就算我没有这个福气可以与你共白首,那我也希望,这个人至少是你心之所向,而不是随便哪个甲乙丙丁使些卑鄙下作的手段逼迫你就可以的。” 她被桑榆的这一番话说得愣住了,这何尝不是自己的追求,虽然她从前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她也祈愿,这个人是自己真心选择的。 可是,现实如此,命运如此,哪里又由得了她? 她低下眼眸,轻声细语道:“桑榆,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要知道,一个姑娘,谁不想嫁良人?可这件事就是这样,我必须得去做,因为,温叶庭我必须救。” 桑榆听到温叶庭的名字有些着急了,“救,没人说不救,但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救呢?”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自然也不会傻到要这样。”她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桑榆,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渴望。 以及桑榆不知道的,她对于这个世界的厌烦,她厌烦这里的一切,她只想等事情尽快结束后赶紧离开,从此遗忘。 桑榆无话可说了,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略微黝黑的脸颊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苍白无力的意味。 许久的沉寂之后,桑榆还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你若是需要我帮忙,我定倾尽全力,哪怕豁出我这条命都没关系。” 她对桑榆还是心怀感激的,虽然她们相识不久,但桑榆的确是个真心待她的人,可自己也并不能回报给他什么。 “桑榆,你听我说,放弃吧。我注定是个迟早会离开这里的人,你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身如浮萍的人而做到这种程度,我受不起,也还不起。” “谁让你还了?”桑榆显然有点愤怒,都没来得及细想她说的话,而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许压抑不住的怒火,“我桑榆待人,从来不求回报,只问自己是否值得。倘若值得,那我便做就是,我问心无愧,你也不必介怀。” 她知道跟桑榆这种一根筋的人实在说不清楚,桑榆身上的这点倔,和她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于是她索性真的交代了桑榆一件事,“既然这样,那我拜托你,等我拿到解毒的方法之后,麻烦你带温叶庭去解毒吧。” 桑榆本是想答应她的请求,随后又觉得没太对,追问道:“这个事不难,我可以答应,但为何你不一起去?” “你傻吗?那个时候我已经嫁为人妻了,任谁也不能答应我成天和温叶庭在一起啊……” 她表面上这么说,实际上是因为她已经预感到,假设她再同温叶庭纠缠下去,她之后的计划就很有可能让温叶庭背上千古骂名。 温炎如这个人,她不可能留。 等拿到解毒的法子,她便会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但这件事只能她一个人做,而且不能再将任何人牵扯进去。 桑榆听她这么说,觉得有些道理。随后又恍然大悟道:“等一下,温叶庭该不会……也是哪个皇子吧?我这才想起来,他们都姓温,而姓温的人大多都是皇亲国戚。怪说不得,你原先一直不让温叶庭参与我和温景凡的对战,就是怕万一被温景凡发现,会让温叶庭被人记上一笔” 她扶着额头,轻声说道:“搞半天你才看出来啊……” 桑榆有些不服气地愤慨道:“你们也没人告诉我啊,我一问就支支吾吾的,包括你那好弟弟,整天跟我打马虎眼,说些糊弄人的话,真把我当傻子了。” “好了,你回去吧,一会儿巡卫过来了你就不好脱身了。”她觉得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想赶桑榆走。 可桑榆哪里放心得下,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于是又要上前将她直接掳走。 她也看出来了桑榆的意图,电光火石般迅疾抽出身边的袖剑,霎时间就指着了桑榆的喉咙,场面千钧一发。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朝着面前的桑榆说道:“我奉劝你不要再这样了,我有自己的计划,谁挡了我我便杀了谁,你也不例外。” 桑榆没有想到她的剑法如此之快,那日要是同她用兵器比试,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但从她的这个举动,桑榆也看出来了她的决心,心如死灰回道:“我明白了,你说的事情我会做到。” 说罢桑榆正想踏出门去,还是没忍住继续说道:“顺便告诉你一声,温叶庭不太好,头发全白了。” 他本不想说这件事让她烦心的,可左思右想,既然她是为了温叶庭才如此,那她也有知道的权利才是。 这一天果然还是快来了。 她看着桑榆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念道。前几日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温叶庭的不同寻常,只是她没想到,竟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上许多。 看来这回生丹能回光返照三月之久,也有些言过其实了。 “许是王淼手中的那颗回生丹保存得实在太久了,随着年限的增加,这药效估计也大打折扣了。”花间向她说道,“石姑娘,我们确实得抓紧时间了。” “按照我们原先的设想,温炎如还要服用几次血液?” “至少一次。但温炎如服用血液并不频繁,所以明日大婚之后,我们得趁机给他创造一个服用血液的条件。” 她明白了花间的意思,颔首道:“我看,这洞房花烛夜就是个好时机。” 说完这话,她和花间却自嘲般地笑了,别的姑娘在这洞房花烛夜之时往往都紧张万分,为自己的夫君也为自己。 而她们,这紧张却是为害人。虽然温炎如已经不配称作为人了,但终究也是个皇子,还是温叶庭的哥哥。 她想罢,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心想着势必要一拳将这个世界的魑魅魍魉统统击个粉碎。 第一百二十章 月色尤怜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明如水,光耀入怀。 桑榆又悄无声息地从温炎如的府邸中溜了出来,快走到住处时,见偃于秋正倚靠在门上等待着他。 看到桑榆精神不振,垂头丧气的样子,偃于秋也看出来了他此次定是一无所获,指不定连人都没有见到。 上前拉住桑榆的手臂,轻声抚慰道:“桑大哥,你还好吧……” 桑榆强颜欢笑了一下,“她说这场婚事我阻止不了,不仅我……”桑榆说完往里看了一眼,他在寻找温叶庭的身影,“谁也阻止不了。” 偃于秋明白了他的意思,实际上就是想要告知温叶庭,切勿再做无用之功。 “温大哥不太舒服,已经歇下了。”偃于秋接话道,也是侧面告诉桑榆,温叶庭今夜定不会横生事端。 桑榆心中其实是有些担心温叶庭的,他就算脑袋再不灵光,也看得出她对温叶庭一片真心。而温叶庭虽然嘴上不说,可谁都知道,温叶庭也是在意她的。 他觉得就算此刻输给温叶庭也不丢人,但他看不下去的是,她们两个人要这样互相折磨,互相亏欠。 “我去看看他吧。”桑榆还是倔强地说了一句,说罢就要往温叶庭的房间里走,偃于秋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先是在门口轻声唤了一下温叶庭,听得里面传来他低低的回答。 桑榆将门推开,见温叶庭呆呆地坐在床沿边,衣着单薄,连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有披,想必他此时应该是感受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 偃于秋见状,连忙拿起一旁的衣服搭在了温叶庭的肩头,又将面前的白发捋到了他的背后。 “她怎么说?”温叶庭还没等桑榆开口,直接发问道。 桑榆一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清楚,温叶庭实际上也很想去见她,但不知是迫于什么原因没有动身,并且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见到她了才会回来。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她让我们放心,她会保护好自己的。” 桑榆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她会做些什么,但他此刻却撒了谎,因为他想完成她交代自己的事情,就更不能让温叶庭有所警觉。 温叶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桑榆,桑榆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索性偏过头去,走了几步坐了下来,“你呢?感觉怎么样?” 温叶庭印象中,这还是桑榆第一次这么关心自己,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丝毫没有显露出什么,打趣道:“认识你这么久,总算是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桑榆刹那之间脸竟都泛红了,不知是因为不擅长撒谎的自己撒了谎还是因为迫于她交代的任务自己心急了。 好在温叶庭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只是低着头好像在沉思什么,他心里是相信她的。相信她真的会像桑榆说的这样,保护好自己。 从桑榆的神情来看,温叶庭也明白了,既然桑榆有意帮她隐瞒什么,说明她一定是说服了桑榆,自己又怎么能再去破坏她的计划呢? 偃于秋看见这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大哥们,你们饿吗?不如我去准备点吃的吧。” 桑榆被偃于秋这么一问,自己倒真是有些饿了,在温炎如的府邸外蹲了一天,都没感觉到饿意。 他感激地朝偃于秋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是哪个皇子啊……”桑榆还是没忍住内心的疑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叶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看他的模样估计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于是轻描淡写地回道:“排行老三。” 桑榆这下倒是有点惊讶了,瞪得眼睛溜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又说道:“也就是三皇子?我是说你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你不就是早先年民间口耳相传的烨王殿下吗?” 温叶庭摆摆手,差点被桑榆这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呛到,“都是一些溢美之言罢了,何况,我也早也不是什么烨王殿下了。不过,你一个蜀州出身的人还知道我吗?” 桑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记忆中很小就来到了青州,虽然青州比起其他州闭塞不少,但是我那个时候一路流浪,见闻自然也就比起青州本地人多了。” 说罢桑榆又看了一眼温叶庭,不自觉感叹了一声,“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温叶庭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随口接话道:“感谢我?” “嗯,或许这对你来说只是个不足为道的事,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幸运。年幼的我在流浪的时候遭受了不知多少白眼,每每到一个地方,不是睡大街就是躺墙角。后来,有一天我去到一个县城,街上巡逻的士兵见我衣衫褴褛,便引我去到了一个收留所,说是烨王殿下体恤民情,特意在此处设置的。” 温叶庭一听桑榆这样说,回忆起来了,松了口气,轻快回道:“哦,那时豫都连年天灾,四处都是流民。各地都上奏说流民满城,难以管理。刚好我知晓了此事,就上谏给父皇,让各地设置了专门的收留所,每个流民只要登记好了就可暂时避身。若是没有找到安身立命之处,那去到下一个地方,只要出示当时登记的册子,就能再次在当地停留几日。这样一来,流民都集中在了收留所,官府也好管理,而百姓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桑榆低下头去,好似想起了什么辛酸的往事一般,声音低沉着说道:“虽然收留所为了避免流民聚集当地赖着不走,只提供了住处并不提供别的,那也给我了我极大的安慰。我才一路走,一路进收留所,直到来了青州。” 温叶庭觉得奇怪,反问道:“既然你是从蜀州一路流浪到青州的,为何不择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安居,非得要在青州盘踞呢?” 桑榆沉默了半晌,猜不透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刚抬起头,就听到偃于秋进来的声音,手中小心翼翼地端着两碗面,还冒着腾腾热气。 “大哥们,我随便下了一点面,对付两口吧。”偃于秋一边往里走,一边高声说道,丝毫没有察觉出此时的气氛有什么异样。 温叶庭瞥了桑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接过偃于秋手中的面,小口地吃了起来。而对面的桑榆显然饥肠辘辘了,狼吞虎咽,很快就将面吃了个精光,痛快地打了个饱嗝。 偃于秋见他俩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明日姐姐大婚,咱们去吗?” 桑榆一听这话,口中含着的水差点喷出来,打趣道:“怎么,我们去是要抢亲吗?” 偃于秋吓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姐姐既然下定决心要嫁人了,她的亲人又不在场,要是连我们都不去,她得多孤单啊……” 听到偃于秋略带惆怅的话语,温叶庭的手指缱绻,觉得他所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虽然自己可能做不到亲眼看着她嫁人,但就这样让她孤孤单单地嫁给温炎如,确实于心不忍。 “那你跟桑榆一起去吧,我不方便露面,万一温炎如担心我要做什么,闹出没必要的动静就不好了。” 偃于秋见温叶庭应允了下来,难免流露出了欣喜之情,“好,那温大哥就在家歇着,我同桑大哥去,明日一早我们就去买礼。” 桑榆听罢,翘起二郎腿,还伸展了下腰,“说得轻巧,人家一个皇子成婚,去的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咱俩都是平民百姓,怎么进去?” 偃于秋先“啊”了一声,随后摸着后脑勺,满脸愁绪地说道:“这倒也是啊,桑大哥,你能想个办法混进去吗?姐姐只要能看到我们就行了。” 温叶庭摸出他的腰牌,塞到偃于秋的手里,“拿着这个去吧,门口的人必定不会拦着你们,而我的腰牌到了,温炎如肯定也知道我在看着。” 偃于秋捏着那块腰牌,甚至感觉到了从上面传来的温叶庭的温度,仿佛还带着一丝遗憾。 温叶庭确实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虽然她并不完全是花间,可明面上她仍是作为花间存在的。 桑榆放下他翘起的腿,觉得此刻的温叶庭尤其可怜。这种可怜不只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来自于她是为了救他才这样做的。 温叶庭,心里如何好受得了? 可他又没有办法再次放弃自己的生命,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温叶庭相当清楚,不管他到了何种地步,前方又有什么阻力,她都会义无返顾地救他,哪怕要救千次万次,她也毫无怨言。 所以,如今温叶庭怎么能任性地放弃活的机会呢?那是她多么不容易才给他争取来的啊…… 只是那种愧疚与自责的情绪好似翻涌的浪潮,不断地淹没他,覆盖他,让他陷入自己筑造的泥沼。 温叶庭的眼眸低低地垂了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已经花白的头发耷拉在胸前,看上去尤为凄凄。 “你歇着吧。”桑榆站起身来,示意偃于秋跟着他一起离开。 温叶庭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眼底酝酿许久的泪水终究是顺着他瘦削的脸庞滑落了下来。 在月光笼罩下,他哭了好久好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之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天朗气清,整个碧城也正如温炎如吩咐的那样,难得在这个早春就焕发出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样子,四处都是盛开的花朵。 虽然这些花并不是非常名贵的品种,绽放得也不是异常娇艳,但对于碧城的老百姓来说,能看到这种盛况也是千载难逢了。 所以,温炎如的府邸外一大早就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来没见过碧城有如此热闹的时刻,好像整座碧城的人都倾巢而出了一般。 霎时间门外堵得水泄不通,温炎如的家丁不停驱赶那些挡路的百姓,好给为数不多的来宾留出通行的道路。 她在房间内都已经听到外面不断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感觉到很热闹,却又觉得这热闹并不属于她。 门外的丫鬟已经候了多时,就等她发话好进来替她梳妆。可她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想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直到温炎如派人来询问进度,催促说千万别误了吉时,那些丫鬟这才不得不冲进门来,见她此刻还呆呆地坐在床沿边,衣衫不整的样子。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上前替她整理衣裳,又依次开始给她梳洗起来。她双眼呆滞,整个人毫无生气,像个牵线木偶一般,只是配合着。 她甚至很想一把将头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部扯掉,什么凤冠霞帔,什么浓妆艳抹,在这张愁眉不展的脸上显得是那么违和。 可一旁的丫鬟却连声感叹:“姑娘可真是美人啊……” 另外一个丫鬟也附和道:“没错。要我说,姑娘真是好福气,殿下知晓姑娘喜花,便将这个碧城的花都买了来,现在外面四处都是花呢。” 她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但她感觉没有一丝力气搭话,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一个,只是呆呆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张花间的脸,在此刻确实相当动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按部就班地跟着那些满脸堆笑的人前去拜堂。她身上的华服太重了,所以步子迈得很慢,但分不清是因为什么觉得沉重。 她迈出门去,看到天边的落日高悬,周遭还散落着大片大片的余晖。在这个时刻看到黄昏,心情倒是畅快了许多,她和花间一样,向来喜欢日落。 她忍不住又抬头多看了几眼,仿佛感觉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她的嘴角总算是轻松了下来,露出一个好看又迷人的弧度。 丫鬟搀扶着她往前走,身边隐约传来欢笑声和嬉闹声,她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只知道一旁的人让自己停下,便停了下来。 她已经记不得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百依百从地跟着温炎如做,她心中觉得厌恶,又觉得悲哀,但这种情绪很快就因为偃于秋的一声呼唤烟消云散了。 她在青庐之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偃于秋笑着朝她挥手,她当下感到欣慰,心中还感慨道:“这小子还真是心大,居然这么欢天喜地地就来了。” 定睛一看,偃于秋身旁的桑榆倒是和她一样愁容满面,他浓密的眉头都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没来……”她心里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 这个他,谁都知道指的是温叶庭。 想罢她又感觉好笑,温叶庭自然是不会来的,要是温叶庭真的出现在这里,她恐怕真的会动摇。而温叶庭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看着这种场景呢? 这对于二人来说,并不是值得高兴的婚礼,更像是令人神伤的分别。 偃于秋拨开重重人群,拉着桑榆就朝她走来,只是快要走到的时候,温炎如的手下就拦住了他们。 偃于秋显然有些着急,张牙舞爪地解释着什么,好像在说自己只是来和新妇说几句祝福之语。 那人却还是无动于衷地赶走了他们,偃于秋有些念念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看着她,身边的桑榆倒是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她看出了偃于秋的难过,总算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像在告诉他“没关系”。 虽然她内心有说不出的愁苦和愤懑,但在这时候看到了偃于秋他们,感觉好受多了,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天就彻底暗了下去,温炎如请来的宾客并不多,整个府邸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好似那些热闹也未曾有过。 她在房间中等待着温炎如,等待着这个即将成为她手下魂的人。 房中的烛光闪烁,在墙壁上映照出她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坚决,还充满了视死如归的果断。 温炎如推开门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喝点吧,今日辛苦你了。” 她没有接过来,温炎如的手停留在半空,尴尬地又将茶杯放下,自己迈了几步坐在了她的身旁。 她下意识地朝另一边挪了挪,她实在不想同他挨得太近。 温炎如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她感受到了温炎如那略显冰冷的手掌,不禁哆嗦了一下,一种油然而生的烦躁在此时将她一整个包围了。 她完全听不清温炎如在说些什么,准确地说,她没有心思听他说话。 温炎如又作势想要拥抱她,她感觉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在推脱的时候假装无意地用指甲在他的手上划出了血痕。 温炎如被这样一划,有些吃痛,唰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反复端详了那条不深不浅的伤口。 她佯装不好意思地歉道:“不好意思……”说完就把头偏了过去,不去看温炎如的表情。 而对面的温炎如倒是坦然得很,细声说道:“是我心急了。” 她被这话一说,没想到脸倏地一下子红透了,手指尖都抠进了掌心,留下浅浅的月牙。 温炎如感到疲乏,摇摇晃晃地想要躺下,她赶忙起身,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温炎如便顺势倒下了。 “还好……”她长舒一口气,“这药效还是挺快的。” 那药就藏在她的指甲里,是按照花间所说调制的,通常能致人昏迷后失忆,但这寻常的药要应付温炎如这个常年浸泡在药里的药罐子还不够,于是她还添加了一味毒在里面。 而这味毒,对常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毒性,只是专门针对温炎如的身体让他的病痛提前发作而已。 她伸手将指甲清理了一下,然后将温炎如的衣冠脱掉,将他端端正正地摆好,伪造了行房的痕迹,甚至还趁机给了他几巴掌。 收拾完一切之后,她便趴在书案前等着天亮。 东方欲晓之时,她又爬回床上,将自己的头发弄得凌乱一些,随后便闭上眼睛佯装沉睡。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温炎如醒了过来,觉得头痛欲裂,丝毫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何事,又像是恶疾复发了一般,但眼看身旁躺着的她安心了一些。 她听见声响,便也假装睁开眼来,没等温炎如开口说什么,立马起身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温炎如歪歪扭扭地也立起身来,感到四肢无力,只得又躺了下去。 她随意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冷淡地问道:“殿下,你答应我的事现在可以兑现了吧。” 温炎如咳了几声,缓慢回道:“可以,但要等到春耕之后,你还得帮我完成这件事才行。” 她觉得温炎如无耻至极,怒火瞬间吞没了她的理智,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掐住温炎如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拿我寻开心吗?你明知道温叶庭等不下去了,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至于种子,我会照计划去派发的。” 温炎如被她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用手使劲去扯她的手腕,她松开手来让他说话。 温炎如剧烈地咳嗽起来,缓过气来应道:“那我先只告诉你一半信息,剩下的等事成之后我自会如实相告。” 她微微颔首,示意温炎如接着说,她心里知道,现在她没有办法同他正面冲突,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我先前所说的那个东西,其实就是回生花的根。你应该知道,回生花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其实它的根也有同样的功效,只是有风险而已。” 她觉得蹊跷,眉头紧蹙,发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炎如叹了口气,自嘲般笑了一下,“俗话说久病成医。我这些年什么医师没见过,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世外高人。曾经,一位江湖郎中告诉我的,他说若是我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可以试试去寻找回生花,但是回生花只能让我重新活一次,并不能根除我的恶疾。” “那你为何没有去寻找回生花?”她又追问道,从温炎如的语气可以看出,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和温叶庭曾经去找过回生花了。 温炎如坐定下来,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郎中说的话,我当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毕竟我听过的稀奇古怪的药太多了,所以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直到我听说,你们找到了回生花。” 她更是疑惑不解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找的是回生花?” 温炎如抬起头来,相当陌生又防备地看着她,“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但也是因为你们,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可从温叶庭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没有成功服下回生花,所以我猜回生花可能已经没有了,索性就让你再去试试找回生花的根。” “既然这样,你知道回生花的存在后,为什么也不去找根呢?” 温炎如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答道:“因为我知道在我告诉你之后,你们为了救温叶庭肯定会去找的,我又何必白费功夫呢?” 她愣住许久,缓慢说道:“所以,你告诉我这个东西,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温叶庭,更是为了你自己。既然我们去找过回生花,那自然就知道什么才是它的根,而你若是直接问,我们必定不会就这么告诉你。你大费周章地布局,就是打的这个算盘,让我不得不听从你,然后乖乖去找根再交给你,可谓是一举两得。” 温炎如倒是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他那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在这一刻像是火焰,灼烧着她。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离开碧城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整整两日,温叶庭丝毫没有睡意,只是睁着眼看日出又日落,他心里想着这时候她应该在做什么,却又不敢细想她在做什么。 桑榆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月上枝梢,他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偃于秋假装无事的样子,坐在温叶庭身边,略带欢快地说道:“温大哥,你放心,姐姐看起来很好。而且,今日她可美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桑榆用手肘顶了一下偃于秋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转移话题道:“你吃了吗?我都没吃几口,饿死了快。” 温叶庭摇了摇头,想起身给桑榆拿些糕点,却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连忙又晃晃悠悠地坐下。 偃于秋见状,赶紧扶着他,“我去买点吃的吧。” “天黑了。”温叶庭喃喃自语道。 这个夜晚,对他来说,对她来说,或许又是个不眠夜。 桑榆也随意地坐下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也觉得烦闷,但又不想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竟然她已经成婚,那这就是迟早的事。 于是索性干脆地说了出来,“嗯,那个,你收拾一下吧,我们要离开了。” 温叶庭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桑榆又继续回道:“那天晚上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拜托过我一件事,等她拿到解毒的方法之后,让我带你一起去。” 温叶庭的心颤抖了一下,明知故问地说道:“为何她不能去?”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无论如何温炎如也不会放她走的,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桑榆没再搭话,他知道,再往下说不过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应该明天一早就会来消息,你好生歇着吧。”桑榆觉得待在这里他十分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不仅是无法消散的无奈,更是对于温叶庭那说不明的情绪。 温叶庭颔首,还是感激地应了一声,“桑榆,多谢你。” 桑榆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温叶庭这么客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洒脱说道:“哎呀,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我是为了帮她。” 说罢他便往外走,看到买了东西回来的偃于秋,从手中拿了几个馒头,不管不顾地啃了起来,感慨道:“还是这个香。” 偃于秋把剩下的馒头送去温叶庭房里,小心递到他手中,轻声说道:“温大哥,这会儿太晚了没啥好吃的了,这几个馒头还是我求店家找出来的,你多少吃点吧。” 温叶庭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虽然那个馒头已经冰凉了,但他觉得还是很可口。 他细细地咀嚼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向偃于秋说道:“对不起啊,这几天我不太好,让你们费心了。” 偃于秋一听他这么说,连忙摇头,“温大哥,你这是哪里的话?你身体不好,又遇到了这种事,难免有些接受不了,我知道的。” 温叶庭浅浅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当初母妃被害后,他也是这样整日颓废。如今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却还是依旧会因为无法阻挡的事情而感到崩溃。 “那你早些歇息,有什么事喊我便是。”偃于秋一边说,一边朝外走。 温叶庭看着屋外倾洒的月光,捏紧了拳头,但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有些使不上力了,在此刻竟显得那么可悲。 第二天一大早,桑榆尚还在睡梦之中,就收到了她传来的消息,飞书上面只有几个字,“回生花的根,多多益善。” 桑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只得去找温叶庭。 但去到温叶庭的房间前,却听到温叶庭止不住地咳嗽,那声音又急促又连续,撕心裂肺一般。 他赶紧推开门,只见温叶庭的嘴角还隐约带着些血迹。而温叶庭看到桑榆冲了进来,连忙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那血迹鲜红的蹭在了他洁白的里衣上。 “来消息了。”桑榆本想关心他,可看到温叶庭这种样子,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一些仅剩的颜面。 桑榆上前将那张纸条递给温叶庭,温叶庭一看惊了一跳。 “看来,你可以回家了。”温叶庭看完,抬起头来望着桑榆。 “什么意思?”桑榆有些摸不著头脑,“难道这什么根在蜀州?” 温叶庭微微颔首,“没错。去蜀州的路途遥远,恐怕我们得立马出发了,麻烦你去叫下弟弟。” 桑榆一听温叶庭这样说,也知道时间紧急,大跨步就去叫醒了偃于秋。 偃于秋听说了这件事,倒是欣喜万分,自己总算是又可以回家了。但他突然想起什么,“不过,温大哥,当初你们上雪山的时候回生花已经被采摘光了,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根还在吗?就算在,又如何能分辨出哪个才是它的根呢?” 温叶庭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眼下也只能先去看看了,他果断地说道:“我们且先启程前往蜀州吧,等到了还得拜托你去请一下那个瞎眼的老人家。” 偃于秋拍拍胸脯,爽快答道:“没问题,我经常去看望那位老人家,他同我亲近得很呢。” 说罢他又转向桑榆,“桑大哥,趁此机会不如你也回去探个亲吧。但是我们得先回凤仪县……” 还未等偃于秋说完,桑榆十分激动地打断了他,“你说哪里?” 偃于秋被他吓得一激灵,吞吞吐吐道:“凤仪县……” 温叶庭也看出来桑榆的情绪相当不对劲,但此刻不好追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桑榆,心中想道,或许眼前这个人的神秘面纱总算要揭开了。 桑榆愣了许久,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目光呆滞地垂下了眼眸,右手甚至有些许颤抖。 偃于秋倒是直言不讳,询问道:“桑大哥,凤仪县可有什么?莫非,你也是凤仪县人?” 桑榆没有保持想象中的沉默,反而很坦荡地回了一句,“这倒不是。只是,凤仪县是我记忆中唯一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地方。这个地方无数次出现过在我的梦中,但我始终回忆不起到底我在那里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从凤仪县离开之后我就开始了流浪的日子,直到现在。” “那为何你不回去?”偃于秋觉得疑惑,又追问道。 “如何回去?回去又能干嘛?”桑榆说完百般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记忆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回去。而我,又实在记不起什么有用的事情,回去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该做些什么。何况,当时我到青州之后,受了那些蛮夷人很多照顾,我本想这一生就在这里度过了。” 偃于秋“哦”了一声,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桑榆,只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随后说道:“那我先去准备干粮了。” 从桑榆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来看,温叶庭觉得他并没有说谎话,只是整件事情听上去有些离奇。 可作为温叶庭的立场来说,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桑榆,可不知怎的,温叶庭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次回蜀州一定会发生很多事。 两人相视无言,只得各自去收拾行李。不到半个时辰,桑榆找来马车,麻利地将行李扔上车去。 温叶庭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小院,他其实并不是舍不得这个暂居的小院,而是想再看看小院里她残留的身影。 不知再见到她,自己会是什么样,她又是什么样。 没想到,三个人连告别都没有机会给她说,就踏上了前往蜀州的道路。 她其实一直藏身在他们住处的附近,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到偃于秋扶着虚弱的温叶庭。他为了遮住白发,还是像从前那样戴着斗篷,可还是能隐约看到他花白的秀发,那一刻,她感觉心都碎了。 她内心涌上一股冲动,想当面同他们告别,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可理智还是占据了她的大脑,她不能出现。 倘若她出现了,或许不管对她来说,还是对温叶庭来说,都是另外一种折磨。 何况,温炎如同意她来送信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想必还派了眼线跟着她,一旦她与他们相见,回去又免不了一顿应付。 她厌恶,厌恶和温炎如多说一句。 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她含着的泪水不自觉迷了眼睛,她分不清是因为担心温叶庭还是感觉到悲伤,才会显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这一刻,她真实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无论如何,她的这种感受来自于温叶庭,来自于对温叶庭的喜欢。 她从未想过,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场景,都能让她流泪。 以前,不论是多么残酷的战争还是多么承重的屈辱,都没有能让她轻易落泪。如今,竟是简单地因为一个人同她短暂地分离,而这个人也许还并不爱她。 她内心的情绪翻涌着,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再也见不到温叶庭,哪怕此刻的他是去找寻生路的。 迟疑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坚定地说道:“花间,我好像真的特别喜欢温叶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蓄势待发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初春,他们在碧城分道扬镳,各自前往了不同的以后。 温叶庭和桑榆、偃于秋一路朝着蜀州前行。温叶庭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们便也越发心急,甚至晚上都不曾多作停留。 而那日晚上洞房花烛夜,她给温炎如暗中下了催发他恶疾的毒,总算是在两日后显现了作用,温炎如着急忙慌地找到正在安排种子的她。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温炎如先是发问道,他终究还是关心农作事宜的。 “差不多了,我已经将血滴在了你调来的水里,种子也先给附近的县城送去了。待我休整几日,再去稍远一些的县城。”说完她感觉有些头晕,恐是流失的血液还是有点多了。 温炎如见她脸色苍白,也知道她还是为此费了不少心力,只是她借口晚上也要连夜准备,已经几日没有和他同床共枕了。 说起那晚,温炎如竟有些想不起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就睡下了,醒来看到她躺在身边,也不好问到底有没有过夫妻之实。 温炎如决计还是得找个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否则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但他这两日却又觉得恶疾缠身,实在力不从心。 等问完种子的事情,温炎如倒有些腼腆了,清了清嗓子,缓慢说道:“那个,今晚你来我房里睡觉吗?” 她愣了一下,低着头轻声回道:“这几天我不是很方便……” 这虽然只是她找的借口,但好歹能撑几天了。她瞥了一眼温炎如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石姑娘,应该是药效起作用了,你问问他。”花间提醒她道。 于是她便转移话题道:“殿下,你好像不舒服,可是恶疾又发了?” 温炎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怜香惜玉的想法,明白她这几日已经元气大伤,竟不忍心让她再流血。 “无碍。”温炎如竟然有些欣慰,或许是他没料想到她会关心自己。 她内心也大吃一惊,温炎如已经难受到这种地步了,居然没有向她讨要血液,这个人真是难以理喻。 温炎如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笑着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竟感觉到一丝恐惧。 她借故疲乏,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向花间问道:“他这是搞哪出?该不会看出来血液有问题了吧?” 花间沉默了半晌,低声回道:“应当不是。他倘若真看出来了,必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我们,难道他还真想玩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把戏?” “恶心!”她狠狠地唾了一口,“莫非他以为只要对我们好一点,我们就要认命,就要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辈子?做他的黄粱大梦去吧!纵使他活脱脱变成一个活菩萨,也抹灭不了他犯下的恶,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狗屁!” 花间听她骂得这么痛快,索性也跟着一起叱责了起来,“没错,他温炎如以为谁都稀罕当什么王妃,他那点装模作样就算能够哄骗得一时,也哄骗不了一世。哪怕以后他跪在我们面前磕头认罪,也绝不会原谅他!” 她还是第一次听花间如此慷慨激昂的,不由地扑哧笑出声来,感叹道:“花间啊花间,你早该这样了,该骂就要骂得爽快,整天憋在心里,难不难受?” “石姑娘,也是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女子还有另外一种活法。我从前没想过那么多,就觉得生为女子,嫁人生子便是归宿,却未曾考虑过自己想做什么。你有空给我讲讲你带兵的故事吧,一定很酣畅淋漓。” 她埋着头,叹了一口气,缓缓回道:“不管哪种活法都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好坏与否,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心酸罢了。花间,如果有机会,我与你对调一下人生,让你也尝尝被人当作男子的滋味。” 说完她轻松地笑了,花间也随着她的笑声咯咯咯地笑起来,这或许是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最为惬意的一次谈话。 只是,这笑,颇有些悲伤的意味。 花间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身体,离开温叶庭了。 可她没有说,也并不想说,她甚至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隐约有这种感觉的,而这种感觉又为何在这个时候产生了。 她想不明白,只知道,在她离开之前,她希望看到温叶庭活下来。 两个灵魂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共识,她们都祈愿,祈愿自己能够快些离开这里,祈愿留下的是对方。 而温叶庭一行,在日夜兼程之后总算是抵达了蜀州,随意找了一个落脚的客栈,打算休整一下明日再出发。 可蜀州,变得跟原先不太一样了,就连这个小小的县城,四处都是官兵,而且这官兵看起来还不太像是蜀州本地的。 温叶庭在房间里休息,桑榆则在他旁边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偃于秋着急忙慌地拿着饭菜敲响了门。 桑榆起身去开门,见偃于秋额头都出汗了,问道:“急什么啊?” 偃于秋刚把手中的饭菜放下,就又转身将门关得死死的,神神秘秘地说道:“要打仗了。” 温叶庭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一股,追问道:“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偃于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我刚出门听乞讨的叫花子说的,他说老百姓都这样传。因为前几日突然来了一群官兵,据说是秦都来的,而且不止他们这里有,整个蜀州恐怕现在到处都是秦都派来的官兵。” 温叶庭觉得不对劲,又追问道:“可是,蜀州本来就划分给了秦都,这是我们原先承诺给秦都的,就算来了秦都的官兵也不足为奇吧。” 偃于秋摆摆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也是这样问的,那个乞丐说他常年钻墙角,四处睡街头,偶然听到过一位将军给下属交代事情,说是……说是要在蜀州展开部署,还要让秦都的官兵同蜀州本地的一同训练。老百姓们这些日子看到大批大批的武器运送进城,从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自然是人心惶惶。” “在蜀州展开部署……”温叶庭重复了这句话,“也就是说,目标是豫都。蜀州是豫秦两都交界之地,在蜀州如此大动干戈,这矛头除了指向豫都,也没有别的了。” “豫都?不就是大哥你……”偃于秋惊讶地吼了一声,“那这可怎么办?” 温叶庭没有搭理他的话,思考着为什么秦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按理说韦筠的父亲身体不适,哪里还有闲心发动战争,且他一向崇尚井水不犯河水,没有道理莫名其妙就这样兴师动众啊…… 想着想着,温叶庭觉得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会吧……” 他抑制不住地说出了声,偃于秋听他的语气相当恐怖,好奇问道:“温大哥,什么不会?” “完了……是韦筠……为了朝颜……”温叶庭一字一顿地回道。 偃于秋也喊出了声,“你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打仗,那这战争是为了替朝颜姐姐的死讨个公道?” 温叶庭眼眸低垂,“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豫秦两都在王淼死后已经达成了协议,蜀州归他们所有,从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了。而韦筠绝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之人,就算他的父亲要攻打豫都,韦筠也定会劝阻下来。可眼下这架势,恐怕这想打仗的人是韦筠。” 桑榆听他俩这样一来一回地说,也忍不住了,连忙说道:“听你这话,你和这个秦都的韦什么相识啊,你去劝劝他不就完了。这仗要是真打起来,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温叶庭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想摇头否认但又觉得于心不忍,“我如何劝他?朝颜死在豫都,死在豫都一个将军的手下,不管这个将军受谁指使,那都跟豫都脱不了干系。韦筠他要的不是哪一个人出来顶罪,而是要让整个豫都为朝颜陪葬,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桑榆听完这话也愣住了,不知所云地说道:“这还真是……情种啊……” 温叶庭知道,这是韦筠能做得出来的事。当初他看到那封告知朝颜离世的飞书时,就知道以韦筠对朝颜的爱意,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那时的他希望,韦筠不过就是要揪出这幕后黑手,然后一报还一报,一命还一命罢了,大不了再让豫都补偿个什么。却万万没料想到,韦筠甚至不惜发动战争,来为朝颜的死送行。 用最极端的方式,兴许才能让朝颜感受到最浓烈的爱。 而他又如何能劝韦筠?让韦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豫都计较吗?可假设换作是他,也忍不下心中这口气,什么补偿能换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他做不到,韦筠更做不到。 所以温叶庭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阻拦韦筠,去苛责韦筠。他理解韦筠,他理解一个丧失了挚爱的人的心情。 哪怕这种心情的背后,葬送的可能是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韦筠若是决心如此,谁又能真正地让他放下这仇恨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苦中作乐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又过了几日,温叶庭他们总算是抵达了凤仪县,一口气都没歇,偃于秋赶紧就去找那瞎眼老者,又向他说明了情况。 那老人家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吓得也不轻,他没想到的是,这回生花的根还有这奇效,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他连忙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将那回生花所在的地方画了出来,又仔细描述了一下那回生花生长的根部是什么样子,一并交给了偃于秋。 偃于秋也不敢耽搁,毕竟温叶庭这些日子已经是苟延残喘了,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打仗不打仗,只想赶紧将温叶庭身上的毒解了才是。 当天,桑榆就带着偃于秋上了山,本来温叶庭也想跟着,但桑榆嫌他现在走路不利索,耽误时间,就让他在山脚下等着了。 亏得偃于秋的部落在山上安了家,倒是没什么波折,顺利地就到了雪山之上,夜里暂且安顿了下来。 温叶庭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寻思着出去转转,刚走到街区,就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温大哥吗?” 是桑禾的声音。 温叶庭回过头来对她示意,也没料到自己刚到凤仪县就会遇上她,按理说也该是去拜访一趟,但自己一个男子也有诸多不便,如今这样相见倒是合理了。 “温大哥,花间怎么没来?”桑禾一边对他笑,一边问道。 “哦,她有事,我来也待不了几天就得走。”温叶庭没办法向她细说,只是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 桑禾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又追问道:“不过,温大哥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来了这里水土不服?” 温叶庭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嗯,所以我这不是出门来透透气。” 桑禾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了,告辞道:“那温大哥你早些歇着,等你忙完了我再来拜会。” 温叶庭也恭敬地向她拜辞,转身又继续往前走。他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桑禾方才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她一早就知道我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桑禾不是什么虚情假意之人,她既然说要来拜会,自然是会来,可她明明没有问自己住在何处,又如何来拜会? 并且,当初偶遇桑禾时,石径悠并没有透露过花间的名讳,而是说自己名叫石径悠。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刚到凤仪县的时候,桑禾就知道了,而且她还知道花间的身份。 想到这里,温叶庭觉得毛骨悚然,又怕是自己多虑了,或许自己刚出客栈的时候桑禾就碰巧看见了,只是不确定是他所以跟了一路也说不准。又或许,他们无意中透露过花间的名字。 只是,要说碰巧,这也太巧了。 桑禾的话里,那种笃定的语气,好似根本没有任何疑问。 温叶庭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可是桑禾当初与他们相识也只是一个意外,想来想去恐怕是自己猜忌过头了。 他决定先观察着,等桑禾真来了再试探她一下。 翌日,天都还没亮,偃于秋就拉着尚在睡梦之中的桑榆往那回生花所在之处而去,跟着地图一路走一路看,好在这回生花倒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长在最高处。而偃于秋前段日子在上面生活的时候对这个雪山也是了如指掌了,找到了不少捷径,他俩加快脚步,不过半日脚程就到了。 只是,两个对这些花啊草啊一无所知的糙汉子,到了那地方,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回生花的根。 桑榆便想了一个笨办法,“弟弟,不如我们将这里的根都采回去,让那老人家仔细辨认一下,他确定了我们再拿着那根上来多采一些。” 偃于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索性就应允了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将那一片的花草都拔了一根下来,安安稳稳地装在行李中。 偃于秋放心不下,又仔细地一一对照了,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放心地往山下走,此时天也快黑了,只得摸着黑找到了当初他和石径悠歇脚的破屋,打算将就一夜。 他看到那间破屋,不知怎的感觉特别亲切,或许是因为他怀念起那时候的自己,又或许是他怀念起了那时候没有过多烦恼的她。 虽然他不知道那会儿她为什么一定非得要上雪山,可在他的眼里,那时的她是多么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英气。 看着陷入沉思的偃于秋,桑榆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偃于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想姐姐了。” 桑榆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有些惆怅,随即又想起来什么,“诶对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小子,为啥要骗我你叫石锦川,还说她是你姐。要不是昨日见到了你部落的人,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是蛮夷人,难怪当初她非得要带上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来同我见面。” 偃于秋抱歉地挠了挠头,“对不住啊桑大哥,当初我是被征调去当兵的,为了方便这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虽说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部落的人就怕这兵队里有人因为这个欺负我。至于姐姐,虽然她不是我亲姐姐,但她待我比亲姐姐还要亲,所以我编的名字也就随了她的姓。” 桑榆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回事,内心有所触动,止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在这里。”偃于秋感慨万分,“姐姐原先来雪山是为了采回生花,因为一些误会,部落的人就让我跟着她。姐姐是个特别好的人,她看我大冬天的脚冻得通红,明明自己不累,还非说她累了要歇息,其实就是想让我歇歇。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可一点都不傻。那天夜里,我们也是在这个破屋里过的夜,我还掉进了雪坑,冻得发烧了,姐姐她丝毫不嫌弃我,还替我找了厚衣裳。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她异常亲切,像是我的亲人一般。如果可以,我也像她一样,学一身的本领,做个能够帮助别人的人。” 桑榆不由自主地笑了,也赞叹了一声,“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偃于秋噗嗤一声也笑了,“桑大哥,你这是夸你自己呢……” 桑榆本来还想接着调侃几句,结果没曾想猛然感到头痛,扶着额头,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吓得偃于秋笑容僵在脸上,连忙问道:“桑大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桑榆使劲地甩了甩头,断断续续地回道:“没事,偶尔会这样,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这到了蜀州,头痛犯得越发频繁了。” 偃于秋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致,“桑大哥,这会不会跟你过去有关系啊?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一个人若是忘记了什么事情,等到了能唤起他记忆的地方,身体就会提醒他。我看,你这反应跟他说得差不太多。” “胡扯吧,说书先生不都是天南海北地乱侃一通,这你都信。睡吧,醒了我们就下山去。” 两人便倚靠着当初她也靠过的墙壁,坠入沉沉的梦乡。 晨光熹微,他俩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又下山去了,这下山的路走起来倒是畅快,天还没黑他们就到了山脚下。 又趁热打铁地将那一大包花花草草的根拿去给那瞎眼老者辨别,他摩挲着,一根根地认真感受着,总算是找到了那疑似回生花的根。 两人喜出望外,还好这一趟没有白跑,谢过那老人家就去找温叶庭了,计划着明日醒了便又上山去。 温叶庭正准备入睡,看见他俩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连忙起身去迎他们,“饭吃过了吗?” 桑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赶紧先给自己倒了口水喝,嘟囔着:“还没呢,真是一口气都没敢歇。” 温叶庭也知道他俩为了自己的事奔波劳碌,短短两三日就下了山来,想必是一刻都没耽误,于是想着下楼去吩咐小二备上几个饭菜。 偃于秋拉住他,“温大哥,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过小二了,一会儿就送上来了,别着急,你坐着。” 温叶庭看着偃于秋,觉得他真是懂事了不少,摸摸他的脑袋,又看向四仰八叉,正在歇息的桑榆,轻声谢道:“辛苦你们了。” “打住,我这人最听不得谢字,尤其是从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桑榆虽然累得精疲力尽,也没有忘记和温叶庭贫嘴。 温叶庭笑了一下,让偃于秋也坐下来休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偃于秋咕咚咕咚将水喝得一干二净,开口说道:“那根我们找到了,只是当初我们不敢肯定,就只采了一根回来让那位老爷爷辨认,明日我们再上山去采别的。” 温叶庭实在于心不忍,细声说道:“找到了就好,休息下再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偃于秋连忙摆手,“不累,我这几日就当锻炼身体了,身体好了这武功才能学好。哦,桑大哥也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桑榆抬起头来,望向偃于秋,打趣道:“你这小子倒是会体贴人,又乖巧,日后定能找个好媳妇。” 这一句话,把偃于秋脸都说红了,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回道:“桑大哥,你胡说什么呢。我年轻,有的是力气,跑得也快,我一个人肯定比和你一起快。” 桑榆也来劲了,“你这话说的,我还拖累你了?” 温叶庭眼角含笑地看他俩一来一回地斗嘴,竟然觉得有意思极了,小小的房间里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苦中作乐,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团迷雾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等天一亮,偃于秋果真没有去喊醒桑榆,而是自己独自拿着那根上了雪山。 桑榆这些日子也累得心力交瘁,竟一觉睡到了巳时,还是被饿醒的。他起身看到外面阳光正盛,心里感慨道:“遭了……” 他手忙脚乱地去找偃于秋,果不其然房间里已经空空如也,又去到温叶庭房间,看到他正倚靠着闭目养神。 “那小子呢?”桑榆高声疾呼道。 温叶庭被他的动静惊醒,微微张开眼睛,轻声回道:“他上山去了。” “为何不喊醒我?他一个人去怎么行啊……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没办法向他姐姐交代。” 桑榆此时已经心急如焚,温叶庭站起身来,拉他坐下,“别担心,那山上住的都是他的族人,怎么也不会对他不利的。他走的时候告诉我说,让你好生休息一下,他已经轻车熟路了,很快就会回来。” 桑榆松了口气,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偃于秋上山相当于就是回家了,自己可能有些太紧张了。 两人正在交谈间,却听得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公子,外面有位姑娘找。” 温叶庭猜到可能是桑禾来了,缓慢地朝外走,桑榆觉得纳闷,跨了两步追了上去,“谁啊?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熟人,小心我……” 桑榆话还没说完,却看到站在门外的桑和,顿时眼睛瞳孔放大,不知怎么回事,心跳也极快,好似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人。 同样面如土色的还有桑禾,她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在刹那之间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出来她十分慌张和惊诧。 温叶庭看到这两人的反应,感觉疑惑,好奇问道:“怎么?你俩认识?” 还没等桑榆开口,桑禾就很果断地回了一句,“不认识。”说罢将头偏了过去,不再去看桑榆。 桑榆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她是谁了,但就是内心有一种声音在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肯定和自己有着什么关系,只是他真的忘记了。 桑榆见她这样毅然决然地回答,自己也不好再纠缠什么,半吐半露地说道:“不认识……但是,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桑禾丝毫余地都没有给他留,冷冰冰地回道:“那可能是公子你记错了。” 温叶庭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眼下也不好过多追问,便转移话题问道:“桑禾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叶庭故意说出了桑禾的名字,果不其然,桑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一阵狂风掀起了他内心的波浪。 桑榆索性没礼貌地拉住了桑禾的手臂,“你叫什么?” 桑禾使劲甩开了他的手,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向温叶庭,“看来今日公子不方便,我改日再来吧。” 说罢桑禾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这个客栈,而桑榆哪里肯善罢甘休,眼看就要去追上她了,却被温叶庭拦住了。 “桑榆,不要。”温叶庭虽然只短短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但却极为有力,一下子敲醒了桑榆。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管面前这个人是否与他相识,自己这样紧紧相逼确实失态,何况对方还是位女子,恐怕已经吓坏了。 等回到房中,桑榆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密汗,想必内心相当煎熬。 温叶庭给他倒了一杯水,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刚才为何如此?桑禾姑娘是我原先来时认识的,看她对凤仪县的熟悉程度,想必在这里已经待了许多年了。” 桑榆惘然若失地喝了一口水,缓慢回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只是觉得,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遇见过的。” 温叶庭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看你俩都姓桑,也许是一个地方的也说不准。” “是啊……”桑榆被温叶庭这样一说,豁然贯通,但又随即说道,“但是我看她的反应,像是认识我可又不想认识那样。她见到我的第一眼,那种震惊的感觉虽然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但我还是察觉到了。” 桑榆所说的这个场景,温叶庭也注意到了。从桑禾的表情和眼神来看,她绝对不可能对桑榆这个人毫无印象。 而究竟桑禾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桑榆,又为何要落荒而逃,温叶庭想不明白。 此时更为疑惑的是桑榆,他强忍住内心的好奇,急得脸都已经红了一大片。他暗自下定决心,必须要在离开凤仪县之前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又过了一日,桑禾再也没出现过,温叶庭悄悄去原先她卖艺的那个酒馆看了,也并没有她的身影,老板娘说她前几日就没来过了。 “她是在躲什么吗?”温叶庭下意识地这样想道。 可是,原先她也并不知道桑榆来了,怎么会提前这么久就隐藏自己的踪迹呢…… 桑禾越是反常,温叶庭则越是有兴趣,不管是为了桑榆还是为了他心中的怀疑,他也必须得创造机会让桑禾出现。 当天夜里,偃于秋回来了,只是他明显有点垂头丧气。 温叶庭给他备上饭菜之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姐姐当时说这根多多益善,可无论我怎么找,就只找到一根,加起来也就两根。” 说罢偃于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没有把这个任务完成好,相当自责。 温叶庭安慰着摸摸他的头,“没关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那根早就枯萎了也说不一定。有总比没有强呀,到时候如实相告便是。” 桑榆也在一旁接话道:“怪说不得你小子耽误这么久才回来,搞半天是这么回事啊。两根就两根吧,我想也够用了,温叶庭就只有这么一条命。” 温叶庭白了桑榆一眼,“你可真会说话啊……” 偃于秋心不在焉地刨了两口饭,又抬起头来问道:“那我们何时出发去碧城?姐姐肯定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不急。”温叶庭只是浅浅地答了一句,偃于秋觉得疑惑,还想问些什么,但看见桑榆也埋下头去没有反驳,便住口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先写信告诉她一声吧。” 温叶庭又不疾不徐地补充了一句,偃于秋连忙点头,“好,先让姐姐放心。” “嗯……”温叶庭没再继续往下说,偃于秋也不敢多问,看他和桑榆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是还有事情没有办吧。 那天晚上,偃于秋睡得很沉,他许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很快就打起酣来,还做起了梦。梦里看见她的身影,他开心地高声呼唤她,可是等她回过头来,却不是她的脸,但感觉又分明是她…… 而此时的她离开了碧城,按照温炎如的指示,去到青州各地去散播种子了。老百姓们也搞不清楚这是在做什么,往常可从来没有发过什么种子,但转念一想,既然官家发了,自己也就按部就班种下了。 哪怕是在相当贫瘠的土地里,那种子种下之后很快就发芽了,老百姓们简直是闻所未闻。有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四处奔走相告,这才知道大家都是如此,顿时欢欣鼓舞,盼望着秋天能够有个好收成。 这样的话,只要好生安排,来年再也没有食不果腹的日子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豫都,宛中城四处也都流传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哪个信口胡言的人在造谣生事。 直到与青州毗邻的州府将奏折送到了温宪的手中,里面详细阐述了青州现在的境况,还说青州各地的庄稼也确实比往年长得更喜人,甚至比得上附近富饶一些的州府了。 大家这才真的相信,温炎如创造了一个不可能,只是鲜少有人去追问,他是如何能够做到这样的。 因此,有好事的人就又在温宪面前提起了温炎如,说这大皇子去到青州之后,不仅解决了老百姓最为关心的问题,还带给了他们无限的希望,不愧是国之栋梁。 温宪表面上没有揭穿温炎如的把戏,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温炎如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定是因为有她在助力。 只是温宪没想通的是,当初她说离开豫都是为了给温叶庭寻药,又怎么会去到青州帮助温炎如解决这些难题呢…… 而自己当初派去青州的探子,竟然也丝毫没有传回什么消息来,他还以为温炎如在青州就那么风平浪静地过日子了。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他始终有些不敢相信。温炎如能够这样摆布她,或许是因为有什么把柄,而这个把柄很有可能就是温叶庭解毒的方法在温炎如手中。 连温宪都觉得,假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温炎如,自己的好大儿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温宪看着手中的奏折,再度陷入了沉思,他想不明白,为何温炎如自己不上奏汇报青州的情况,反而是通过他人之手来传达喜讯。 按理说,温炎如一个被贬边境的皇子,倒也不值得那些人来巴结,他们这样替温炎如邀功到底又有什么好处? 他想了许久,还是无果,干脆派人前去青州走访一趟,顺便打探一下她的动静,看她究竟在为温炎如做些什么。 而更为令温宪没有料想到的是,一场迟来的腥风血雨,即将要降临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蓄谋已久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清晨,温叶庭一大早就上街四处溜达,偃于秋放心不下便跟着一起。 其实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想能不能钓出桑禾。而这也刚好可以证明,桑禾究竟是否有在暗中观察他。 偃于秋悠闲地倒退着走,一边给温叶庭介绍凤仪县,一边还顺带想给姐姐买些东西带去碧城。 但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上午,偃于秋都已经感到疲乏了,何况是现在身体不适的温叶庭呢。 凤仪县并不算大,他们几乎将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 “温大哥,咱们去前面那个茶馆歇歇吧,我看你脸都白了。”偃于秋充满担忧地建议了一句。 “也好。”温叶庭爽快地应道,“刚好我也渴了。” 他二人在茶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偃于秋坐在温叶庭的对面,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我有些饿了,你去找掌柜的拿些吃的吧,顺便再去挑点好吃的给你姐姐带去。”温叶庭嘱咐了他一句。 偃于秋二话不说地就去了,这时,温叶庭偏过头去,轻声说道:“桑禾姑娘,出来吧,没人了。” 桑禾从他身后的帷幕里露出脸来,那张本不太白皙的脸上却因为被识破泛起了红晕。 “你怎么知道的……”桑禾唯唯诺诺地问了一句。 温叶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说道:“说说吧,你是替谁办事的。” 桑禾低下头,也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和桑榆怎么认识的?” 温叶庭一听她这么说,自然是知道她肯定认识桑榆了,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机缘巧合。” 桑禾微微颔首,陷入了沉默。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向温叶庭说些什么,自己对他们有愧,说什么都显得强词夺理。 温叶庭随即又问道:“你今日来找我,肯定不是只为了问这个吧?” 桑禾咽了咽口水,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温大哥,对不起。我这就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温叶庭摆手,“等一下,回去说吧,我想桑榆也很想知道。” 桑禾这次倒没有反抗,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既然桑榆再次回来了,自己也不能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了。 两人拉上在楼下的偃于秋,一同朝落脚的客栈走去。 偃于秋看着温叶庭身边多了一位女子,倒是惊讶得很,但又觉得这位女子有些眼熟,吞吞吐吐问道:“这位姑娘是……” 温叶庭转过他的肩膀,捂住他的嘴,轻声说道:“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三个人回到客栈,桑榆看到桑禾又来了,心中那些疑问又瞬间涌上心头,立马就想开口问些什么。 温叶庭拦住他,让桑禾坐下慢慢说。 桑禾抬起眼看了一眼桑榆,眼中瞬时间含了泪,平静了下情绪,娓娓道来。 “桑榆,你是我的弟弟。” 桑榆听到这句话,拳头都握紧了,原来他不是生来就这样孤单一人的,但他不知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们分离,因此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继续听桑禾说。 “我的父亲是个游历四方的江湖郎中,母亲去世得早,所以父亲去哪里都捎上我们姐弟俩。直到大概十年前,我们去到了豫都的宛中城,听闻大皇子自小身患恶疾,久病不治,而父亲是个好强的人,便主动请缨说要去替大皇子诊治。哪知,父亲对他的病情也没有把握,只是告诉他兴许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起死回生的花能够一试。但是,这花是人将死之时才能起效用,就算回生后也未必能够根除原本躯体的疾病。” “你父亲所说的这花,可是回生花?”温叶庭接话道。 “没错。大皇子听后觉得我的父亲是在胡言乱语,但他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勒令我的父亲前去替他寻找这花,否则就不会放过我和我年幼的弟弟。我的父亲迫于无奈只得照办,一介平民哪里抵得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呢?所以将我和弟弟留在了宛中城,被大皇子看管着,而他自己则踏上了寻花之路。” “等等,这个大皇子就是温炎如吗?”桑榆没忍住,开口问道。 “嗯……父亲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凤仪县,却发现雪山已经逐渐枯萎了,便知道这回生花必定已经被人采摘了去。可他心里明白,倘若就这样空手而归定然是交不了差的,指不定还要拖累我和弟弟。所以,那时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伪造了回生花。” “伪造?那从你们现在的情况来看,肯定被温炎如发现了。”温叶庭说完,低垂着眼眸,他实在没有想到,温炎如竟然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难怪,难怪当时温炎如会剑走偏锋,让陶玄驹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回生花,只能另谋出路。 桑禾颔首,“当时父亲以为暂时瞒过了他,所以将我和弟弟先送出了宛中城,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回来,最好找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只是,父亲和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温炎如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所以我们一离开,他就派人暗中跟踪了我们。父亲见状,只得承认自己确实欺骗了他,这一承认,温炎如自然是怒气冲天,当下就斩杀了我们的父亲……” 说到这里,桑禾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这泪水好似憋了许多年一般,从眼眶中倾泻而出,丝毫没有阻拦。 桑榆的拳头已经捏得手心通红,眼睛也瞪得吓人,他心里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 温叶庭示意偃于秋递上手帕给桑禾,等她冷静一些又继续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帮他做事?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回生花的根也有效用的呢?” 桑禾带着哭腔,浅浅回道:“因为温炎如知道,既然父亲下了决心要伪造就能料到自己的结局,为了让我们活命,父亲当时刻意隐瞒了这回生花的根,本想以这个当做条件,让温炎如放我们一条生路。只是,我们都没料想到,温炎如知道了这根的事情后,还是残忍地杀害了我的父亲,又找到了我们,还趁我不备抓走了桑榆,拿他当筹码,逼迫我继续完成我父亲未完成的事情。” “这个天杀的混蛋!”桑榆总算是忍不下去了,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道。甚至想下一刻就冲到温炎如的面前,手刃了他才解气。 温叶庭听得也是横眉怒目,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他这个大哥了,他原先竟然还对温炎如敬重有加,真是瞎了眼。 桑禾安慰了几句桑榆,“别冲动,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后来我按照温炎如的指示,也来到了凤仪县。只是,温炎如不知道的是,其实父亲根本没有见过回生花,更别说我了,而且当时那个部落拦着,我无法上山。我知晓就这样向温炎如交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我也不能让他发现我对回生花一无所知。于是,我想办法让桑榆失去了记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送走了,说是送走了实际上是把他丢了……” 说罢,桑禾充满歉意地看着桑榆,她有很多抱歉的话藏在心里许多年了,她不知道桑榆一个那么年幼的小孩,是经历了什么苦难才能长成现在这样。 桑榆的个子比离开时高了许多,身体也魁梧了不少,只是,那眼神中有她看得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忧伤。 这些话说完,桑榆才总算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记得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却想不起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在那段流浪的日子里,他睡过大街,啃过树皮,可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漫无目的的,他以为他生来就是被抛弃的。 如今他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也知道桑禾是为了让他活下去,不被摆布才这样做的。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至少自己不再是孤单的了。 桑禾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对桑榆来说很难回答,他不想诉苦,也不想让桑禾内疚,所以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没啥,我过得可好了,还成了一个部落的首领呢。” 桑禾松了口气,又转向温叶庭说道:“这些年来桑榆不在我的身边了,温炎如拿我没什么办法,逐渐他也以为这回生花其实并不存在,只是我父亲当时随口一说。可他也不想就这样放过我,所以就让我一直待在这里混日子。但是,上一次,你和花间来凤仪县的时候,他暗中给我传了消息,让我想办法靠近你们,看你们是不是来找回生花的,如果是就想办法将回生花拿到手,不然他就不会留我性命了。” 温叶庭惊诧十分,他没想到那个时候桑禾就已经盯上他们了,“也就是说,你刻意……” 桑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其实那个部落的人倒也不坏,那天晚上我是故意招惹他们的,我在赌,赌你们会不会帮我。” 温叶庭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也明白桑禾身不由己,于是调侃了一句,“只是你和他都没想到,我们并未找到回生花。” “嗯,等你们再下山的时候特意来感谢了我,花间还赠予了我一把匕首。我很愧疚,也很感动,那时我已经不想再给温炎如做事了,我就想着,如果还有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如实相告。”说到这里,桑禾讥讽地笑了一声,好似在嘲弄她自己,“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你的时候,也见到了桑榆。” 温叶庭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长舒一口气,宽慰桑禾道:“难怪我刚到凤仪县你就知道了,想必也是温炎如告诉你的吧。不过没关系,你今日能够这样坦诚实属难得,何况也没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必介怀。”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桑榆朝桑禾说道,他想叫姐姐但怎么也叫不出口。 桑禾笑着看了一眼桑榆,如释重负地答道:“傻弟弟,我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桑禾就顺势倒下了,直直地摔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临近尾声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直到月色缀满枝头,桑禾才缓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是个陌生的房间。 一旁的桑榆见她醒了过来,连忙给她递上了一杯茶水,喂她喝下。 “大夫来过了……”桑榆有些哽咽地低声说了一句。 桑禾倒是不以为然,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我都没来得及说,就这样晕了过去,真丢人。”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说你中毒了,要特制的药才能解毒,而且是每七日必须要服用一次。” 桑禾点点头,又躺下,无力地回道:“这是当初温炎如对我放走你的惩罚,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这么莫名其妙的毒,如果我不听话,他就不会给我下一次的解药。” “那就让他给啊!”桑榆有些着急,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找谁要?我去要!” 桑禾又立起半个身子来,拉住他的手腕,“别费功夫了,那个人看我空手而归,已经察觉出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早跑了。” “你可真傻……”桑榆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非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我们坦白,为何不先稳住温炎如?” 桑禾没有回答他的这个疑问,只是万般无奈地说道:“那你知道温炎如这次给我的任务是什么吗……” “是什么?”桑榆不明白,他以为只要将根带回碧城,一切就可以结束,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让我毒死温叶庭,再将回生花的根送回碧城。”桑禾虽然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但实际内心相当挣扎,她明白,只要温叶庭活着离开了凤仪县,自己就活不成了。 桑榆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温炎如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一丝活路都不给温叶庭留,而且他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桑禾,想必也没打算让桑禾继续活下去。要是桑禾真的下手了,一旦没有得逞,温叶庭自然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温炎如知道温叶庭对我的防备心没有那么重,但话虽如此,其实他根本对我没报希望,就是让我去送死的。不管我成功与否,最终这个回生花的根都会送回碧城,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损失,还顺便能够解决了我这个隐患。要是我得手了,就算有人寻仇找上我,用我的命换一条温叶庭的命,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你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死,没有必要再把温叶庭搭进去……” 桑榆说完这话,已经恨得牙痒痒了,他暗中发誓,这次再回到碧城,定要向温炎如讨回这血债。 随后他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你知道这回生花的根到底怎么用吗?爹……爹有告诉过你吗?” 桑禾抱歉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我可能也早就死了。以温炎如的性子,他肯定容不下知道这事的第二个人。父亲或许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一直对我守口如瓶。” 桑榆听到这些话有些泄气,若是桑禾知道的话,他们也不必被温炎如这样牵着鼻子走了。而且,再不济,万一没有替桑禾解毒的办法,这根,兴许还能给温叶庭和桑禾都试试,也不用交给温炎如了。 但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见桑榆久久沉默不言,桑禾心里也不是滋味。 过了半晌,“你们明日就回碧城吧,不用管我。”桑禾又低声地嘱咐了一句,她感知到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拖累谁了。 “不行,我带你一起去碧城,她会有办法救你的。”桑榆斩钉截铁地回道,他好不容易才和自己的姐姐团聚,怎么能忍心扔下她不管。 “她?是花间吗?” 桑禾想起花间,不知怎的感到很温暖。虽然那时自己故意设了个计,但是花间对她一向热忱,或许也是她这些年来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桑榆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花间是谁?” 桑禾笑了一下,“诶,或许你叫她石径悠。她原名叫花间,这是当时温炎如告诉我的,方便我辨认她和温叶庭。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以石径悠这个名号示人,恐怕也是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桑榆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他如今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了解她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他有些不太高兴地嘟哝了一句,“偃于秋这小子,也不告诉我。” 桑禾好像看出来了什么,调侃道:“怎么?你好像很在意花间啊……” 桑榆这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我在意的是石径悠。至于她本来叫什么名字,我管不着,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叫石径悠。” “好,好,所以你怎么认识石姑娘的?” “说来话长,等有空了我慢慢给你说。你快歇着吧,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等到了碧城她肯定能救你。” 桑禾眼下并不想反驳桑榆,只应允着点了点头,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桑榆见她睡下,自己也起身回房歇着了。 却看到温叶庭在房间里等着他,他诧异地把门关上,朝温叶庭问道:“有事吗?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房间里来,传出去可不太好。” 温叶庭听到这话本来想笑,差点呛到自己,又咳了几声,“桑榆,我得提醒你,桑禾很有可能撑不到去碧城。” 桑榆正在给自己倒水,一听温叶庭这句话,茶壶停在半空中,随后重重地放了下去,发出哐啷的沉闷声音。 “你这是什么话?这还没走呢,就先给我泼冷水了。”桑榆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不去看温叶庭。 温叶庭也知道这话任谁听了都不好受,于是语气又柔和了一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推算了一下。按照大夫的说法,每七日必须服用一次药,我没算错的话,就算我们不眠不休地往碧城赶,最快也要七日。而,桑禾她,应该已经有几日没有服药了。” 桑榆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这个利害关系,但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轻易就放弃,他只能竭尽全力保住桑禾的命,带她去碧城。 “或许那个大夫技艺不精,看走了眼呢……他既然能看出来她身上的毒,却又解不了,这不是庸医是什么?” 桑榆毫无底气地说出这句话,虽然他已经向桑禾证实过了,知道那个大夫说的是真的,但他真的没有勇气去相信。 温叶庭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又建议道:“我是这样想的,不如你先带着桑禾回碧城,这样会快上许多。” “那你呢?” 桑榆抬起头转向温叶庭,他知道温叶庭现在身体的状况比起桑禾来,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温叶庭知道桑榆动摇了,也知道他的担忧,洒脱地回道:“我没关系,我至少还有内力加身,再扛个半个月也没问题。而且,弟弟跟着我呢,他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就算遇到什么也能顶事。” 桑榆看着温叶庭,他心里清楚这是温叶庭的好意,自己也确实没有办法拒绝,许久从牙齿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温叶庭见他应允了,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嘱咐道:“那你早些歇着吧,马匹我已经给你备好了。” “谢……”桑榆还是没能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他想温叶庭应该能明白的。 又过了几日,她收到了来自温叶庭的书信,得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回生花的根,正准备往回赶。 瞬时间她的心头那块压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一半,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这天午后,温炎如属实抵挡不住身体的疼痛了,派人前去唤她。 她知道,又一次时机到了。 她照常地服下当初准备的药,然后去到温炎如那里,将血液喂进了他的嘴里。温炎如已经痛苦难忍,实在无暇再去顾及什么,顷刻之间就将血液一饮而尽。 等温炎如镇静下来,她顺势就问道:“书信你也看到了,温叶庭他们已经在回碧城的路上了,你是时候告诉我怎么解毒了吧?” 对面躺着的温炎如显然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只低低回了一句,“等拿到根再说罢,今日我累了。” 她知道和温炎如硬碰硬没有什么好结果,此时只能咽下这口气,转身往外走。 她刚踏出几步,又听得温炎如在身后喊她,“花间,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听到温炎如的这句话,她在心里向花间说道:“他是不是脑袋也出问题了?还真以为嫁给他了,就能变成琴瑟和鸣的夫妻了?” 她懒得搭理温炎如的请求,假装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继续往外走。 温炎如看到她如此决绝,头沉沉地埋了下去,心中念道:“果然。” “石姑娘,咱当真不理他吗?”花间担忧温炎如这样喜怒无常的人,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又大动干戈地搞什么鬼。 “不必。虽然我们是得对他言听计从,好让他把解毒的法子告诉我们,可也不是什么无理的大大小小的要求我们都要百依百顺。我做不到,更何况要是我真的对他俯首贴耳,那就反常得不像我了。以他那多疑的性子,指不定还会怀疑我在预谋什么呢……” 花间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多言了,只是感慨了一句,“石姑娘,或许你我故事的结尾,就要来了。” 听到这句话,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期待,反而多了一些对未知的恐惧。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死别离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月落乌啼,桑榆日夜兼程地带着桑禾往碧城赶,连马都跑坏好几匹。 只是,桑禾肉眼可见地变得脆弱了,也经不起太折腾。 桑榆找了一个破庙,两个人暂且歇了歇脚,他拿起水壶晃了晃,光顾着赶路都忘记打水了。 “我去打点水。”桑榆说罢就要起身往外走,谁知桑禾却伸手拉住了他,低低说道:“等一下,听我说完。” 桑榆瞬时间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吧。” 桑禾还是不肯放手,好似这件事很重要,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我怕我等不到了……”她艰难地说道,“虽说服了那解药可以苟活下去,但是在等药的期间最是忌讳情绪波动,一旦我动气,就很容易晕倒。” 桑榆听她这么说倒也明白了,为何那天她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此刻告诉他这个也是在提醒他,这次再晕倒还能不能醒过来就很难说了。 可是桑榆不甘心,马上就要到碧城了,他不能让她就这样交代在这个荒郊野岭。于是他鼓起勇气又说道:“你还好吗?不如我们继续赶路罢。” 桑禾无力地笑了一下,“桑榆,别费力气了。我离开凤仪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快就难过,所以才放任你带我走。” “不,等到了碧城,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桑榆情绪有些崩溃,大喊道,他顾不上什么理智和冷静了,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弟弟……”桑禾犹豫着,总算是喊出来了这个称呼,“我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你先平静一下。” 桑榆被这么一喊,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撼动,顿时焉了下去,偏过头去,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说……” 桑禾坐起身来,靠在石墙上,蜘蛛结的网在她翠绿色的衣摆上留下了黏黏的痕迹,她被灰尘呛到,咳了几声。 随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死后,你得去做一件事情。蜀州境内,临近安乡附近,有个神秘的地方名叫蓥城。虽然称作城,但其实并不是一座城,是一个鲜少有人能找到的秘境,里面住着一位高人。我们父亲也就是在游历江湖时,经过这位高人指点才能成为郎中的。传闻这位高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他有个规矩,凡是泄漏他行踪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所以,当初父亲没有将这位高人的存在告诉温炎如,只是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叮嘱我,若是遇到了实在棘手,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去求这位高人。而我的身子,不服药的情况下根本撑不到去找他,所以,我便想,对花间来说,对温叶庭来说,也许这也是一条出路。” 桑禾一听,惊诧得目瞪口呆,难怪自己的父亲能够知道回生花那么多的信息,原来是因为得了这位高人指教。 要是自己真的能找到这位高人,那就帮石径悠解决了一个难题。 因而他又继续追问道:“还有别的信息吗?比如说这高人长什么样,身高几尺,是否还在世……” 桑禾摇摇头,“父亲当时见到他时也是机缘巧合,何况都过去几十年了,这模样必然也早已变化了。我原先没有告知给温叶庭,也是怕万一根本没有这个人了,那不就是让他白白做了无用功吗?但事到如今,我人之将死,也没有必要带着这个秘密入土了。” “别胡说……”桑榆除了说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些宽慰的话对她来说实在是没有丝毫用处。 “你先坐着,我去打点水来。很快,等我。”桑榆说罢都不敢回头去看桑禾的表情,他只知道他必须尽快回来。 可是越是着急的时候,就越是找不到。他绕着那破庙走了好大一圈,也没有看到哪里有水源,心里自然是焦急万分,另外还担心着桑禾。 他懊恼,自己就不该出去找水的,索性就空手而归了。 当他的脚踏进那间破庙,看到桑禾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还是那样靠着。他吓得将手中的水壶一扔,冲上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桑禾的呼吸。 “干嘛?我还没死呢……”桑禾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臂。 他松了一口气,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吓死我了……” “不如我给你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都怪我,你肯定都忘光了。” “好啊!”桑榆一听这个来了兴趣,他以前还觉得自己相当可怜,对过去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兴许听桑禾说了之后自己能找回记忆也说不一定。 桑禾就开始笑着给他讲,先是说他小时候每天都要尿床,父亲一边洗被褥一边抽他;又说到他非常调皮,每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就要和当地的孩童打一架,关键每次还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但下一次还是不悔改地继续,也不知道那会儿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说着说着,桑榆开始还能顶几句嘴,否认自己肯定不是这样的。但渐渐,他在桑禾的声音中困得睡着了,整个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像从前那样,姐弟俩相依为命。 桑禾轻轻摩挲着桑榆的头,哪怕过去了十年,他也长大了许多,但这一刻,他还是姐姐的小孩。 等桑榆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微微泛白,整个破庙漏进来微弱的晨光。 他眯着眼睛看向屋外的阳光,伸出手挡着还未清醒过来的双眼,瞥了一眼安详沉睡中的桑禾,轻声说道:“我们准备出发了哦。” 他说完这句话后等待着桑禾的回应,却没听到桑禾的声音。他侧过身去,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桑禾便顺着他的姿势歪了下去。 整个人,柔软无力地向下倒。 桑榆着急忙慌地急忙拉住她,这次,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到桑禾的鼻前,没有呼吸,平静得好像皎洁的月光落在水面上。 “姐……” 她此时正在温炎如的府中百无聊赖地望着落日,层层叠叠的云被染上了耀眼又璀璨的光芒,在西边的天空勾勒出一副迷人的场景。 许久没有这样看过黄昏了,她想起第一次和花间一起看黄昏的场景,不自觉笑出声来,“花间,你还记得吗?” 花间也跟随着她笑了一声,“那个时候的我们多天真啊……” 她还想继续同花间打趣,却听得不远处的一个丫鬟心急火燎地朝她奔来,一边还高声喊道:“夫人,出事了。” 她有些不习惯夫人这个称呼,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 “门外有个人吵着闹着要见你,大人又不在府中,下人们也拦不住他,眼看就要冲进府来了。” 她听到这话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温炎如出什么事了,没想到就是有人找而已。 她先稳住那个丫鬟,不急不慢地朝门口去,这青天白日的,她还真想不出来会是谁来找她,但总感觉这人也没有什么恶意,否则也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登门造访了。 等到了门口,远远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她认出来是桑榆。刹那之间心里一惊,该不会是温叶庭出事了吧…… 于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将那些下人拦住,转向桑榆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桑榆急得脑门上都是豆大的汗水,想必他是一刻不停地赶来了这里,哽咽着说道:“我姐……她……不行了。” “你姐?”她感到迷糊,这去了一趟蜀州怎么桑榆就冒出来一个姐。 但桑榆也来不及向她解释那么多了,从马上扛下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一看这个身影更觉得熟悉了。 “是……桑禾……” 她认出来之后也顾不上多问了,连忙让桑榆将人抱进去。可是,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桑禾这样子不像是晕过去了,倒是…… “她已经死了。”花间的声音响起。 听到花间这样说,她连忙上手探了一下桑禾的脉搏,果然没有一丝跳动。而且,桑禾的手那么冰凉,想必不是刚去世,或许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她又看了看桑禾身下的桑榆,他的目光却没有犹豫。按照桑榆的智商,他肯定也知道桑禾已经去世了,也许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可他还是将人带了来。 她明白,桑榆此时是不想面对桑禾离世的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也要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不这样,他可能会内疚与自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既然这样,她也只能试一试了。 她引着桑榆进了自己的房间,让他将桑禾平稳地放在床上,然后没有多问一句,只浅浅地交代道:“你出去等着吧。” 桑榆也没有多说一句,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很任性,可如果他就那么将桑禾随便葬在异乡,他良心过意不去。 等桑榆出了门去,她问向花间,“你可有什么办法?” 花间沉默半晌,人已经死了能有什么办法。但又不忍心这样回答,便只能轻声回道:“用血试试看能否吊命吧,她的心脉已断,不一定能起反应。” 她微微打开桑禾的嘴唇,在不断地尝试与等待之后,剩下的还是桑禾纹丝不动的身体。 她的手指尖因为渗出的血太多,已经变得发白,可她还是想再试试,此时听得花间的提醒,“放弃吧,人死了就是死了……” 她觉得浑身无力,差点没站稳,撞得一旁的板凳作响。 门外的桑榆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看到她脸色苍白,而床上的桑禾却依旧没有动静,嘴角不断有血液溢出。 桑榆看见这个状况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扶她坐下,低低地谢道:“多谢……我放弃了。” 她充满歉意地看了桑榆一眼,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难免会有些难受。 她不禁想到,要是哪天温叶庭也这样躺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当初花间才会拼死,也要救活温叶庭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唤采采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没过两日,温叶庭和偃于秋回到了碧城。 按照温炎如所要求的那样,她拿到了根,只是这数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温炎如会不会怀疑自己有所保留。 去到温炎如的房里,此时他脸色苍白,痛苦难忍的模样,想必是她之前在血液里下的药起了效用。 看到她的时候,温炎如想说话却连力气都没有了,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花间,为何这次我感觉服下你的血液之后病情并没有好转?” 她心中暗喜,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搪塞到,“许是这些日子我的血液用得太多,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罢。” 听到她这样说,温炎如虽然并没有完全相信,但实在自己没看到她在血液里动什么手脚,何况自己也没有别的症状。 她瞥见温炎如深思熟虑的样子,立马转移话题道:“根拿回来了,这下你该告诉我怎么做了吧?” 温炎如知道这个消息大喜,果然光靠那个整日同他装傻充愣的桑禾是不行的,还得自己使些手段才行。 “好,给我看看。”他说罢招呼她向前。 她只拿出了一根来,低声说道:“一共就两根,温叶庭也有顾虑,所以只给了我一根。” 温炎如嘴角咧了一下,念叨道:“这次你们都放心好了,说白了,温叶庭还得替我试试药,我肯定会如实相告。” 虽然温炎如这话倒是没说错,也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听起来却显得那么刺耳,她不自觉捏紧了拳头,真想照着他的脸上下去。 但眼下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再计较这些,追问道:“那你说吧,怎么做?” 温炎如咳了一下,缓缓回道:“如果我没记错,将回生花的根磨成粉兑水服下即可,但需要一味引子这药粉才能生效。” “什么引子?”她有些不耐烦了,连忙接话道。 “活人心脏之处的血。” 温炎如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听起来相当残忍的话,她愣了一下,怎么这回生花如此邪门。 往常说回生花需要用死去亲人的血进行浇灌才能开花,而这根却又需要剜去一个活人的心脏。 她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底又传来花间的声音,“照他这样说的话,如果非得是心脏之处的血,或许直接用我的血不行。因为,我们不能冒险。” 听到花间这样说,她心已凉了半截,若是花间的血都不行的话,那自己就必须去挑个可怜人了。 但无论如何,救温叶庭要紧,大不了就去找一个恶人,惩恶扬善的同时又加以利用,一举两得罢了。 想到这里,她懒得再同温炎如废话下去了,对她来说多说一句都是耽误时间,于是没等温炎如继续说什么,她直愣愣地说道:“好,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大踏步地离开了温炎如的府邸,快马加鞭地前去找温叶庭。 此时的温叶庭虽然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实际已经苍老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姐姐……”偃于秋相当担心温叶庭,看到她来顿时感觉有了安慰和依靠,颤抖着声音喊她。 她把另外的根递到偃于秋的手中,嘱咐道:“你把这个磨成粉留好,一会儿我回来再说。” 偃于秋乖巧地点点头,看见她那么笃定的样子,心中也放心不少。 她转身又去找桑榆,“你对青州比较熟悉,知道碧城哪里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吗?” 桑榆被她突然这样一问,挠了挠后脑勺,不解地问道:“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 她心急,也没有太多时间同桑榆解释那么多,何况要是自己说了是为了取人心脏,桑榆估计得吓一大跳。 他刚失去了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实在不忍心又让他去涉险。 “你别问那么多,告诉我一个好对付的不就行了?” 桑榆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回道:“我也只是听说,这碧城东面有个富商,他的儿子便是个强抢民女又狼心狗肺之辈。传闻他原先娶了一个歌姬,本来歌姬就被世人所看低,而他花言巧语将那歌姬骗到了手,大摇大摆娶进了府。谁知那歌姬生了恶病,他居然懒得替她医治,直接将她吊在后院的树上,活活风干了。” 听完这话反倒是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本就是穷山恶水的碧城,能够有富商已经相当离奇,而这富商的儿子竟然还能如此肆意妄为。 她愤慨道:“他这样不当人命当命,官府也不管吗?” 桑榆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啧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听弟弟说,你们来时也见识过了青州的所谓父母官,他们都是同一种德行。你想啊,碧城这种破地方,什么富商会甘愿留在这里?自然是能够从官府捞到好处的,指不定还是同官府沆瀣一气呢!” 听完这些话,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连忙追问道:“这人长什么样?可有什么外貌特征?” 桑榆又埋下头,皱起眉头来,“好像说是眉间有颗大痣,对,没错……不说奇丑无比,但多少有些丑陋。” “行,就他了。”她二话没说就又离开了此地,往那个富商家里而去。 桑榆在她身后想喊住她,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干嘛,但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地这样去做,兴许是为了温叶庭,所以自己倒也好像没有那个立场去阻止她。 富商的家果真与寻常老百姓截然不同,在整个城东,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并且蹲守在了门外,探身上墙观察着。 等天已黑尽,她感知时机已到,便翻身越墙。这个富商虽然有钱,但看来下人倒不算多,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没几个家丁在巡卫。 她很快就摸到了后院,根据白天的踩点,她摸索到了那人所在的院落。如此深夜,竟灯火通明,时不时还传来阵阵嬉笑声,必定是他没错了。 她先是藏身在门外,听见里面各种欢声笑语,内心在怒骂:“这狗东西,还真是好色之徒,根本就是将女子视为玩物。”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成群结队的女子从房间里推推搡搡地出来,眼看那眉间有痣的男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整个人歪着靠在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怀中。 她觉得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便把头偏了过去。 好在这男子的房里没有留宿其他人,想必他也是玩得疲累了,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鼾声震得比雷声响。 她趁机溜了进去,见男子已经昏睡过去,故意用巴掌拍醒了他。 换作从前的她,肯定速战速决,但不知怎的,当下她决定不能就这样轻饶了他,必定要装神弄鬼,搞得他魂飞魄散一番才解气。 男子从睡梦中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本想发怒,却见得眼前出现的是一位娇美的姑娘,顿时什么都抛诸脑后,大喜过望。 那油腻的厚嘴唇,上下翻动,好似还在吞咽口水,“这位娘子,你找我吗?” 说完那男子就欲伸手去拉她,被她迅疾地闪开了去,她觉得和他同处一室都令人恶心。 如此深夜,如此不速之客,他竟然丝毫不害怕,却还想着调戏。 于是,她飞身上前掐住那男子的脖子。这下才让他感到了恐惧,可他的喉咙被捏得极紧,完全发不出声音,更别说呼救了。 她故作隐晦地笑了一声,低头将歌姬惯用的胭脂抹到脸上,再抬起头时,整张脸显得面目可憎。 那男子看这样子,吓得差点尿裤子。当然她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自言自语道:“当年你将我吊在树上之时,可有想过今日我会变成妙龄女子回来找你偿命?” 听到这话,那人肥胖的脸上充满了可怖的神情,他被扼住的喉咙疯狂地想发出些什么,但最终都只是徒劳。 他伸手想去拿身边的硬物,可她早已识破,拿出匕首一刀扎进了他的胸口,沿着心脏的位置剜出来一个大口,顿时鲜血淋漓。 等拿到心脏之后,她将这男子拖到屋外的大树下,仿照了他当初的做法,把人吊在了树上,还在他的脸上用胭脂画了一个大笑的嘴角。 说实话,做完这些她自己都有些害怕了,她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做这些故弄玄虚的事情。可她就是觉得,要给他一个教训,而这个他,不只是眼前的这个人。而这似乎也是她的发泄,对这个世界,对那些她受过的委屈。 当她再回到温叶庭的住处,却发现他们都在等她。 温叶庭看到她身上满是血迹,霎那间脸更白了,支支吾吾地问道:“怎么了?” 桑榆好像猜到了她去干了什么,但又不敢吱声,只觉得心疼。 她没有回答温叶庭,转向偃于秋问道:“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偃于秋也吓得不轻,但是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递上那已经磨成粉末的根。 “等我一下。”说完她没顾得上面面相觑的三个男子,拿着那粉就往外走,从身上拿出心脏,将血挤了进去。 随后又进了屋来,众人一看那已经混合好的药粉,倒也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多问。 她将药粉递给温叶庭,还残留着一些温度,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但是在递给他水的时候,她犹豫了。 这一天的每个时刻,都没有现在这个时刻让她感到害怕。 一旦温叶庭将这水喝了下去,或许明日就能顺利醒来,又或许再也醒不来了。 她紧紧地握着那杯水,温叶庭抬起头看着她,好像也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转头对另外二人说:“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桑榆他们也很识趣,站起身很快就走出了房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等门关上,温叶庭大胆地拉住她另外一只手,柔声唤道:“采采……” 第一百三十章 姗姗来迟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温叶庭的这声“采采”让她觉得想哭。 分不清是因为这闪耀的烛光在夜里太刺眼,还是这皎洁的月光在此刻太动人,她竟有些忍不住地含了眼泪。 温叶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从她的反应来看,他已经知道自己或许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于是,他拉着她的手,那么坚定,那么恳切,像是他原本就应该这样的那般,说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 “采采,我想说,我好像……喜欢……”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好像用了他极大的勇气,他清楚自己若是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背叛了花间,意味他已经分清了自己到底喜欢谁。 听到这句话的她,呆楞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是温叶庭说的这个“喜欢”指的是花间。 而身体里的花间,却比他俩都要清楚,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也曾想过不要再阻碍他们。 花间没有责怪谁,也没有觉得生气,她能够理解温叶庭,也能够理解另外这个她。 温叶庭见她沉默着不说话,有些慌张,也有些惭愧,终究还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了很久,也浪费了很多时间,但如果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那我必须得说出来。我知道我这样说非常不负责任,更谈不上什么君子。可是,我想我若是不说,或许就会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 她听完这一通更是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了,她喜欢他,可她比谁都知道,花间对他的爱有多深,自己只是一个鬼魂,哪里能做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呢? 她不能,也没有机会。 此时她没有办法回应温叶庭,更没有勇气表达自己对他的情意,反而她觉得难受,若是温叶庭还喜欢花间,那自己就能毫无留念地转生了,对他们三个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可事实,总是这样适得其反。 温叶庭看她还是无言,只得悻悻地松开她的手,歉道:“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既是给她说的,也是给花间说的。 她摇摇头,还是忍住没有多说什么,只轻声说道:“喝了吧……” 温叶庭也不再多言,接住她手中的水杯,迟疑了半晌,随后一饮而尽。那药粉实在难以下咽,可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将每一滴都喝了个干净。 当药进了口的那一刻,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那种冲击力好似要从他的天灵盖里喷涌而出,直击他的全身脉络。 很快,他觉得晕眩,逐渐看不清眼前的她,在视野里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堪,他想伸手再触碰她一下也没有力气。 过了半晌,温叶庭失去了意识。 可他还有呼吸,只是这呼吸若有若无,隐隐约约。 她看到这种场景也是慌了神,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明白这种状况到底是生是死。 “石姑娘,这或许是活死人……”花间的声音异常颤抖,吞吞吐吐地才说出来这个猜测。 她听到这话,不自觉眉头紧簇,发问道:“为什么?温炎如不是说只要挺过去就能醒过来,挺不过去就结束。怎么还会有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花间深思了一会儿,随后回道:“我的推论,不一定对。大概是因为温叶庭本就是靠回生丹得以续命,所以与常人有所不同。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是好的,至少他没有当场毙命。” 这话倒说得也没错,虽然温叶庭没有醒过来,但好在他也没有死。 于是她伸手去探了一下温叶庭的脉搏,果然,毒解了。 只是他的体内真气涌动,杂乱无章,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对抗,不相上下。 没过多久,东方欲晓,晨曦的微光照射在温叶庭略显红润的脸上,她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连天亮了都毫无知觉。 直到偃于秋担心万分地在门外喊她,“姐姐,温大哥怎么样了?” 她这才从睡梦之中醒来,温叶庭还是同夜里一样,但能感觉得到他微弱又连贯的呼吸,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去给偃于秋开门。 偃于秋的忧虑已经悉数写在了脸上,一旁的桑榆也难得露出一副严肃又认真的神情,两人一同又期待又焦急地看着她。 但看到她这种模样,桑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不少,她既然没有哭天抢地,那说明温叶庭还没死。 偃于秋往里望了一眼,但是又看不明白温叶庭这是什么情况,于是往里走了几步,轻声呼唤温叶庭。 温叶庭的眼睛紧闭,偃于秋吓得又回过头去看她,桑榆也疑惑不解地踱着步,显得忧心忡忡。 “没死,但是……”她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什么会醒过来。” 桑榆听到后半句,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高挂着,嘴上脱口而出道:“那这和死了也没太大区别。” 他心直口快,说完就后悔了,他也希望温叶庭能活,可眼下这样看起来又不像能活。 偃于秋听了有些生气,撅起嘴瞪了桑榆一眼,“桑大哥,那区别可大了,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或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也不一定,只是没人敢说,也没人愿意说。 桑榆看着满脸愁绪的她,想起她近来几乎没再笑过,如今费尽千辛万苦拿到的东西,却又不能完全让温叶庭醒过来,她该是多么痛不欲生啊。 他此时也觉得六神无主,索性开口说道:“还有个办法。” 一听他这样说,两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偃于秋不敢相信地回道:“桑大哥,这个时候你可别开玩笑啊……” 桑榆思虑片刻,郑重其事地将桑禾临终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随后又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还在不在世,但是与其这种无休止地等下去,不如去试着找找其他办法。” 她对这些所谓的传言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也以为这其中一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在这一刻,不管什么对她来说都像是救命稻草,只要有一丁点可能,她便要为温叶庭去试试。 “好,等我处理完温炎如这边的事情就出发。”她满口应了下来,无论怎样,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希望。 “我也一起。”桑榆接话道,“要是真像我姐所说的那样,这人应当对我父亲有印象,我在或许能说上几句话。” 偃于秋见状,连忙高高举着手,“还有我,还有我,我别的不擅长,但可以照顾温大哥,也好给你们减轻一些麻烦。” “嗯……”她充满感激地轻声说了这个字,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生路在何方,可幸运的是,她从不孤单。 说罢她又起身回了温炎如的府邸,还得去向他交差,以及,她也是时候处决温炎如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踏进了那座于她而言犹如鬼蜮的大门,府中下人见她回来,恭敬地朝她问候。 她依次看向每一个人,甚至有些怜悯之情油然而生,等温炎如死了,他们会去哪里,他们中有人会感到庆幸吗? 等走到温炎如的身旁时,她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孱弱了不少。 但温炎如看到她如此平静地归来,自然也猜测到了温叶庭试药的结果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像是想笑但又在克制,难看极了。 “怎么样?”他还是没忍住主动先开了口。 “人没死,毒也解了。”她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所说的也是事实,只是她没有必要让温炎如知道自己将要离开青州。 温炎如听到这话,仿佛浑身都有了精力,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大阔步走到她跟前,“说说,你怎么做的?” 她有些没好气地回道:“就是按照你所说的那样,温叶庭福大命大罢了。” 温炎如听出来她话语中的讽刺意味,但他也懒得再做什么口舌之争,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那你回房间吧。” 她却没有动,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盯着温炎如,那眼神极其不悦,像是把对他的所有情绪都流露了出来。 温炎如被她盯得有些发毛,避开了她的眼神,高声问道:“你还有事要说?” 她笑了起来,畅快又放肆的,“温炎如,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血对你不起作用了吗?” 温炎如听到她直呼自己的大名,便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支撑起半个身子,朝她发难道:“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我给自己下毒了。”她随意坐下,毫不避讳地回道,“每次给你血液之前,我都先服下了毒药,让这毒在我的身体内流转,与血液混为一体,然后再通过血液传给你。但其实要说这是毒,倒也不全是,对旁人算不得什么,可对你那就是剧毒。这毒会让你的身体里产生对我血液的抵抗,久而久之,于你而言,我的血液就变成了普通的血液。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你喝了血液也没有用吗?” 温炎如听完这些话,整个人已经瘫软了下去,他不想认输,但这次他好像真的输了。他知道自己能活下去全靠这血液,如今这血液失了效用,相当于自己只能等死了。 “那你想做什么?”温炎如心如死灰,不甘心地问道。 “看着你死。”她直截了当地回道,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仿佛她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 温炎如疯狂地大笑起来,像是在和自己告别,像是在和这么多年的苟延残喘告别,他好像,也觉得解脱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迷心窍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天色变得晦暗不堪,春日的和煦在此刻荡然无存。 她坐在温炎如的面前,游刃有余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甚至有些期待地等着温炎如发脾气。 可温炎如却平静得可怕,他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也是,就算他有朝一日通过那根活了过来,但他失去了血液作为续命之药,终究只是一场空罢了。 想到这里,他显得格外可笑,他以为同她成了婚就能绑住她一辈子,就能借由她的血液一直这样活下去。 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暗中下了药,让血液失了效。 温炎如低着头沉默不语,她也懒得再同他多说什么,低沉地诉道:“温炎如,你的死期到了。” “你就不怕我喊人吗?也不怕我告诉所有人是你杀了我?”温炎如虽然已经心如死灰,但还是怒不可遏地反问道。 她一听这话,不禁笑出了声,“温炎如,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什么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吧?不管你现在是要叫人还是怎样,杀了你之后我自有办法脱身。” “看来,你早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温炎如的声音虽然苍白无力,但在这一刻好似不断回荡在她的耳畔。 “没错,我已经等得够久了,没有一天我不想杀了你,能留你到今日已经算是对你的恩赐了。” “花间,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让我活?”温炎如又开始露出他一贯示弱的神情,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反倒委屈上了。 “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你有什么话就留着给阎王爷说去吧。” 话音刚落,她上前试图狠狠掐住温炎如的喉咙,谁知温炎如也有所防备,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就向她刺去。 她的速度太快,甚至有些来不及躲闪,干脆一手直接握住了那把匕首,生生地将那匕首反向刺了过去。 两相抗衡之后,那匕首离温炎如的喉咙只有一寸之远。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她的双眼睁得通红,许久以来累积的怒气在这时候仿佛已经达到了顶峰,她差点忍不住直接抹了他的喉咙。 温炎如眼看自己处于下风,索性脖子往前伸了一下,惊得她直接打落了他手中的匕首,摔在地上哐铛作响。 她从腰间拿出那根磨成的粉末,摊开在温炎如的面前,捏住温炎如的下巴,生生地灌了进去。 温炎如企图反抗,她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又沉稳万分地说道:“这已经是你最好的死法了,若是你再挣扎,我会直接杀了你。然后再假死,无论是谁,也没有办法向一个死人讨命。” 听她说完这话,温炎如的眼眸垂了下去,果然她早就为自己的开脱想好了退路。 “你不是想找这根吗?我今天就成全你,让你喝下它,但是,你可别以为你能像温叶庭一样活,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说完,眼看温炎如已经架不住将水咽了下去,她立马从身上抽出几根针,封住了温炎如的穴位。 温炎如顿时全身抽搐起来,感觉生不如死,眼睛也瞬时间充了血,死死地盯着她。 她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挣扎,她心里相当清楚,就算温炎如此时不死,等脉络被药效冲破之后,会死得更为痛苦。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一边高声喊道,一边往屋外跑,“快来人!快来人” 其余的下人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察觉到或许出事了,扔下手中的东西就往温炎如的房间里去,只见温炎如已经失去了意识,可手脚还在不停挥舞,像是发了癫病。 下人们吓得往后倒退几步,她装作很焦急的模样,对一旁的下人吼道:“愣着干嘛?快去打点热水。” 说完,她当着其他下人的面,割开了自己的手指,佯装将血液滴进了温炎如的嘴里,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温炎如却还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那些下人哪里见过这种场景,看到她滴血也不敢多问,只是觉得奇怪,大多面面相觑地悄悄观察着。 她趁机探了一下温炎如的呼吸,浅得下一秒就要断气了,她则开始痛哭起来,痴痴地喊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那些丫鬟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也只得跟着哭了起来,虽然整个房内为温炎如哭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悲伤。 半晌,当下人将热水端了来时,温炎如已经咽了气,浑身的血脉都格外显眼与突出,看起来十分骇人。 整个房内跪满了下人,大家都开始凄凄艾艾地哭泣,她趴在温炎如的身边,用沾湿了热水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他的面容。 她看着面目狰狞的温炎如,这才觉得痛快,无论如何,总算是解决了这个恶人。 原本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就处决温炎如的,想让他慢慢病死,自己也好顺理成章地逃脱嫌疑。但是眼下温叶庭不省人事,她要想离开就只能速战速决。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朝她禀报道:“夫人,陛下派人来了……” 她听到温宪的名讳,顿时心也提了起来,这个时候不知道温宪派人来是为了何事,还在温炎如死去的这个节骨眼上。 但她还是镇定地抹了抹自己脸上那假意的泪痕,站起身来去迎接那人。 那人见她低垂着双眼,好似刚刚哭过的样子,又看到一边的下人也惶惶不安的模样,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卑职受陛下所托,贸然来访,还请恕罪。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大家都如此噤若寒蝉?” 她呵斥了一旁的下人,止住了哭声,缓缓回道:“殿下他方才犯病,不幸离世了……” 说罢她又强挤出了几滴眼泪,对面的那人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请求道:“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她便引着那人朝温炎如的房间走去,他上前探了一下温炎如的呼吸,又仔细察看了一下温炎如的身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殿下真是受苦了,我得赶快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才是……” 她见状又吩咐一旁的下人,“带这位大人先去偏房歇息。”说罢又转向那人,“大人,我这边还得处理一些后事,就不奉陪了。” 那人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离开了。 她迅速地找来几个能干的下人,开始妥帖地安排起来,随后又找到管家,交代了他遣散下人的事宜。 等所有的一切都妥当处置了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里,觉得惴惴不安,向花间问道:“你觉得那人看出来异常了吗?” 花间沉思了一会儿,缓慢回道:“按理说,我们这样做,寻常人只能看出温炎如确实是因为疾病发作,不治身亡。但不知怎的,那人说温炎如受苦了的时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要说温炎如这个病情,大家都知道他没多少好活了,但这样突然暴毙,温宪就算再不心疼他这个儿子,也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所以,不管这人有没有看出来点什么,我们都得想办法让这件事无疾而终才是。” “嗯,看来,还是得假死一次……”花间坚定地回了一句。 先前她们已经计划好,若是在处决温炎如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池,就会用假死这招逃过去,顺便还能让温宪彻底放弃他那妄图利用她来达到一统天下的的黄粱大梦。 如今,这温宪倒是又推动了这一步,索性她便将计就计了。 于是,她借机出了门去,找到了桑榆,详细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再回到温炎如的府中时,整座府邸已经挂满了丧幡与灯笼。 她差人看好了日子和时辰,温炎如下葬之日就定在后日,她必须得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免夜长梦多,耽误了温叶庭的病情。 而正如她所料,白天那人又来找到她,建议道:“小人斗胆,这大皇子死后理应将尸身运回宛中城,葬在皇陵才是。何况,这陛下尚且不知此事,如此着急下葬,恐怕日后会被陛下责罚。” 她倒是坦然自若地回道:“大人所言极是。但殿下这病我看过,若是不尽早入土为安,残留在体内的病菌会逐渐腐蚀殿下的身体,等到了宛中城,想必已经……何况,这病狠毒,一不小心若是让陛下有染,谁能担当得起?我盘算着,等时间久一些,再迁至皇陵即可。” 那人一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多言了,低声地告知道:“此次陛下本是让我前来青州探访一下大皇子的,没曾想我刚到碧城就得此噩耗。陛下他听闻大皇子在青州的作为,甚是欣慰,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惋惜……” 她没有作声,只是浅浅地喝了一口水,心中向花间念道:“我就说,温炎如一个被贬的皇子,温宪哪里有必要还派专人来探望。不过就是听说了温炎如在青州做的事情,想来一查究竟罢了。我竟还以为,这温宪真是心疼他这个大儿子呢。” 那人看她许久没有说话,主动告辞了。 等他一走,花间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从陛下这态度来看,就算他怀疑是我们动的手,那也会装作不知道。毕竟,比起温炎如,他更怕我们死。”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感慨道:“真是鬼迷了心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假死之后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过了两日,总算是到了温炎如下葬的那天,整个碧城宛如又陷进了一种巨大的悲痛之中,满城皆是哀悼之词。 这种场景在碧城也是难得一见,和当初温炎如大婚之日一样,惹得老百姓嗔目结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刚来没多久,前些日子还轰轰烈烈成婚的皇子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她全程跟着,亲眼看见温炎如入殓、盖棺,化成尘土,她这才真的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等回到府中时,她吩咐下人黄昏前都不要打扰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连下人都被她这样萎靡不振的样子给哄骗了过去,还以为她牵肠挂肚,悲痛欲绝。 待到余晖将尽,天色欲晚之时,丫鬟准备好蚕食正打算给她送去,在门外唤了许久也无人应答,便索性将门推开来。 只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好似沉睡中却又毫无声响。 丫鬟大着胆子又唤了一声,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下可把这丫鬟吓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饭菜洒了一地,落荒而逃。 很快,一群下人围着她看了又看,管家上前探了一下呼吸,惊得已然花白的胡子不停地颤抖。 “死……死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旁边的下人唉声叹气,哪里想得到这温炎如刚刚离世,紧接着又轮到了她。 温宪派来的那人见府中骚乱,也顺着人群来到了她的房间,可摆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具没了生气的身体。 这人也并非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此时也纳了闷,据他所知,她同温炎如应该没有伉俪情深到这种地步,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对他们下手? 他想了许久想不明白,但既然人已经死了,自己也不好在此刻多去追究什么,只能赶紧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传递给温宪才是。 一位平日里伺候她的丫鬟此时开了口,从她的枕头底下抽出一封短短的书信,又或许是遗言。 可这丫鬟不识字,大喊道:“你们快看!夫人留下了什么!” 那位大人抢先接过那张纸,纸上苍劲有力地写着“请将我与殿下合葬”,他一看这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兴许是温宪对她和温炎如的感情不甚了解,其实两人已经生死相依。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向一旁的管家吩咐道:“既然这样,就别耽误了。我也好回宛中城向陛下禀报,你们就暂且留在府中等候罢。” 那管家哪里遇到过这种离奇的事,只得唯唯诺诺地应和着。 温炎如被贬到青州来,不被允许带自己的家丁和仆人,可以说是只身便来了碧城。何况当初那圣旨一下,原先太子府里的那些人走的走,散的散,也没几个体己的人愿意跟着一个再无出头之日的皇子。 眼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临时找来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她还在的时候,尚且能够假模假样地落上几滴泪,而今她这一走,连这假装都显得多余。 趁着这府里笼罩的阴霾之气还未散尽,他们又不停歇地处理了她的后事,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还省事了。 依据她的遗愿,她翌日一早就被葬在了温炎如的坟冢里。可笑的是,这坟刚刚填平,却又被挖开、填平,属实有些胡闹了。 当天夜里,桑榆按照她所说的,找到了温炎如的坟冢,再次将坟挖开来,轻轻地抱起她,又放进了一些石头进去。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桑榆带她回了住处,偃于秋正焦急地在门外等着。远远看见了桑榆的背影,连忙替他开门。 “姐姐还好吗?”偃于秋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事,她告诉过我醒来的方法。”桑榆一边回道,一边往屋里走。 随后桑榆将她平放在床上,拿出一根针,扎在了她的手腕处,又端起一杯热水,泼在她的脸上。 很快,她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一下子惊醒了,捂住胸口不停地喘气,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快要醒不过来了。 桑榆见她安然无恙,立马起身拿过偃于秋手中的手帕想要替她擦擦脸,她呆呆地愣着,都来不及拒绝桑榆亲自帮她擦拭。 桑榆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脸擦了个遍,只是头发也湿了不少,他想伸手再捋一下她的头发,这时她反应过来偏了一下头,避开了桑榆的手。 偃于秋见状,又给她倒上一杯热水,递了过去,轻声安慰道:“姐姐,没事了,现在全碧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王妃跟着大皇子一起死了,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 她木讷地点点头,许是刚从沉重的睡梦之中醒来,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像是被人重重地从后脑勺击打了一拳。 桑榆看出来她的不适,又细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原先不是说这种方法最多假死三日,这才刚到两日,是不是有什么影响?” 她沉默着不说话,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向花间问道:“你感觉得到吗?按理说服下玉茗姑姑这药,以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花间犹豫了许久,迟缓答道:“石姑娘,不是药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 她一听这话,有些慌张,又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要走了。”花间简单地说了一句,可她也听懂了,意思不过就是花间的灵魂已经要离开了,所以她这具身体独有的特性也随之要消失了。 她低低地垂着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搞不清楚什么情况下花间会消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心愿还没完成就要说再见了。 偃于秋看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开口说道:“姐姐,你歇着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到时候我来喊你。” 她微微颔首,看着偃于秋往外走的背影,又问了一句,“他呢?怎么样了?” 偃于秋知道她在问温叶庭,不假思索地回道:“还是那样……” “嗯……”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得敷衍道,“你们也去休息吧。” 等二人离开了她的房间,她有一种冲动,想去看看温叶庭。于是强撑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又去了温叶庭的房间。 他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他紧闭的眸子上,一丝微风拂过也丝毫没有动静。 她随意地坐在温叶庭的床边,仔细地掖紧了他盖着的被褥,生怕这夜里的寒意钻进了他的身躯。 “温叶庭,你若是再不醒来,也许就没什么机会同花间说上话了……” 此话一出,花间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想要来看温叶庭。 她也在害怕,害怕花间的离开,哪怕她的这种害怕对花间来说是残忍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替花间决定什么,即使只是来看看温叶庭,但她心里又知道,花间定然是想再多看看温叶庭的。 她比谁都清楚,花间是整件事情中最为无辜的人。 花间只是为了救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却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以至于还要亲手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而自己却又身临其境地感受着被放弃被遗忘。 可要说无辜,谁不无辜?原先的温叶庭只是想要好好对待花间,哪里知道这个花间已经不是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花间了呢? 在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后,温叶庭有过什么样的挣扎,什么样的痛苦,想必是无法轻易定论的。 再说她,一个仅仅想要轮回转世的饿死鬼,阴差阳错变成了别人的爱人,而自己的情感是流动的,失控的,终究走向了最为被动的结局。 只有这命运,是罪魁祸首。 三个人都没有办法开口,也没有机会开诚布公地对话一次,这其中有多少的情绪,又有多少的委屈,谁都不能痛快地说出来。 花间觉得伤心,也觉得不甘。可这一切是她难以阻止的,当初她以为自己就算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温叶庭能够幸福就好,只要他能够记得自己就好。可如今真的要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坦然,那样无所谓。 而温叶庭,却又是她亲手推出去的,她亲手,在这个命运的波澜下选择了随风逐浪。 “石姑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当着温叶庭的面。”花间的声音在持久的寂静中总算是来临了。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温叶庭醒来之前我就已经消失了,那请你转告他……转告他,我不责怪任何人。要说心如止水,那自然是骗人的。但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本身不是谁的错。怪只怪,造化弄人,我与他注定不是良配。既然命运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来生再做一个敢爱的人。” 听到花间这样说,她明白花间实际上也是在宽慰她,告诉她不要因为温叶庭的喜欢而过于自责。 她也想说点什么安慰花间,安慰这个从一开始就死心塌地对待温叶庭的人,安慰这个给了她无人知晓的依靠的人,但她嘴笨,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这个立场说些什么才显得合适。 “花间,辛苦你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回安乡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一早,三人便带着沉睡中的温叶庭离开了碧城。此时的碧城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般晦暗与冷清。 温宪派来的人刚好暂时接管了青州,她看着这个留下了许多过去的地方,这个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的地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心酸。 没再多看一眼,她看向马车内侧,还是一动不动的温叶庭,似乎感知到了一种宿命般的纠缠。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温叶庭就一直存在于她的生活当中,此时她想和温叶庭说说话,哪怕他没有办法回答。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笑,索性只是用手撑着脸,痴痴地看着温叶庭的面容,顺便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 这时她才发现,温叶庭的头发根部开始变黑了,短短的黑色头发在长白发的映衬下尤为显眼。 “姐姐,有件事,温大哥不让我给你说,但眼下他这个样子,我想也只有你能够做到了。”偃于秋犹豫了许久,开口说道。 她听偃于秋这样说,顿时感觉不妙,连忙问道:“什么事?” 偃于秋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说道:“秦豫两都……可能要开战了……” 听到这话,她的眼睛一下子放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偃于秋,又追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偃于秋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轻声回道:“我们上次回蜀州,看到四处都是秦都的官兵,还运送来了很多兵器。温大哥猜测,蜀州是秦豫两都交界之地,若非秦都有所意图,绝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在蜀州排兵布阵。但是当时我们也无暇顾及这些,所以没能深入去调查。温大哥怕告诉你之后,你会为难,便叮嘱我先不要说。” 她皱起眉头,百般惆怅的样子,心中不禁想到,当初她以为阻止了的那场大战,原来只是被推迟了而已吗…… 想罢,她接着问道:“那他有说为什么秦都这个时候要开战吗?虽然我远在青州不知道时局如何,但按照时间推算,韦大哥应当刚即位不久。刚登基的皇帝,就如此劳民伤财地筹备战争,不太寻常。” 偃于秋踟蹰了一会儿,又断断续续地答道:“温大哥说……可能是为了朝颜姐姐……” 听到朝颜的名字,她恍然大悟。这样一说,倒是能够说得通了。韦筠对朝颜一片痴心,若朝颜真是被豫都的官家所害,以韦筠的性子定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她找回公道的。 那她,该怎么做呢? 她并不想两都交战,倘若这场即将展开的大战就是她所知晓的、以为被阻止了的那场,到时候秦豫两都均会伤亡惨重,生灵涂炭。 可作为她自己,她也并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轻描淡写地过去。不管是豫都的谁派人杀害了朝颜,这个仇一定得报,这个理一定得讨。 她没有立场,更没有那么大度地请求韦筠放下仇恨。因为这恨,她自己都咽不下去。 见她一直埋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偃于秋有些憋不住了,开口问道:“姐姐,你怎么想?虽然豫都的那些人确实可恨,朝颜姐姐的仇也不能不报,但是我总觉得,这仗一旦打起来,受苦受难的可是咱们老百姓啊……” 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她从前经历过很多次战争,也比谁都看得多战争的残忍,比谁都渴望有一天这世上再无战争,可她也清楚地知道,有些战争是必须的。 随后她又轻声安慰道:“小孩子家家,不要想那么多,等你再大一些你就会知道,没有人愿意打仗,但有的仗不得不打。” 偃于秋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有些意外地问道:“那到时候姐姐是站在豫都的这边还是秦都的那边?” 这个问题倒是把她问住了,自己生前作为一个秦都的将军,如今秦都又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在作战,于情于理她的心也该是偏向秦都的。 但温叶庭他,却又是豫都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危难之中,那时必定会与韦筠兵戎相见,除非…… 想到这里,她好像有了主意,转向偃于秋叮嘱道:“秦豫两都的事情我们都不要插手,韦大哥既然想做便让他去做。只是,我们得瞒着温叶庭,倘若哪天真的开战了,不要告诉他。” 偃于秋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又好像懂了什么,直点头。 两人相视无言,她又看向温叶庭,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不管怎样,她不想再让他有一丁点危险了。 哪怕要让他在战争时睡过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石姑娘,如果真的打起来,是不是就会发生你原先所说的那种场面?”花间虽然对韦筠的所作所为觉得感动,但想到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换,还是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了。 “花间,就算韦大哥他不这么做,等温叶庭这边事情结束,我也要回豫都替朝颜报仇的。只是……”她说着不自觉嘴角上扬了一下,“只是我的确没想到韦大哥竟然能为朝颜做到这种地步,但说来也像是他的作风。” 花间叹了口气,随后略带无奈地回道:“行罢,我也不想再去过问什么了。我相信你也发现了,那些我们以为可以改变的事情,其实都改变不了。哪怕当下是真的改变了,但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 “没错。其实我想过要阻止的,可最近发生的种种都在告诉我,我阻止不了。而且,若是我再横加阻拦,或许会造成其他更加无法挽回的事情。那便顺其自然罢,我们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何苦挣扎……” 这话对她二人来说再深刻不过了,眼下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不过就是让温叶庭醒来,然后让一切回归原位。 不眠不休地赶了几天路,总算到了安乡。安乡也同蜀州的其他地方一样,小小的县城里也有很多外来的官兵,但从这些官兵的装备来看,或许只是秦都派来维持当地稳定的。毕竟安乡地处偏远,作为交战之地倒也不怎么合适。 可是,这个不太起眼的地方与她冥冥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顿觉百感交集。 按照花间的指引,她找到了当初花间她们居住的那个相当隐蔽的小院,也是温叶庭曾经所待过的地方。 一行人驾着马车往那个院落赶去,却远远看见院子里炊烟缭绕,好似有人居住一般。 “会是谁呢……”她在心中默念道,“花间,你不是说这个地方只有你们族人才知道吗?” “没错,按理说,姑姑她们应该在锦云城才是,在那里候王爷可以保护她们,韦大哥才比较放心。” “那会不会是什么人鸠占鹊巢了?”她嘀咕道。 随后她伸出手拦住桑榆牵着的马车,转向他们吩咐道:“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若有什么不测我会发信号。” 桑榆一听自然是不肯,就要跟她一起,她又说道:“你别忘了,车上还有温叶庭,要是一会儿真有什么,你得负责护他周全。何况这荒郊野外的,也不会有什么人莫名其妙就对我下手,我只是去看看情况。” 桑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便不再反驳,只是低声回了一句,“那你小心。” 她点点头,握紧了腰侧的袖剑,朝那个小院里走去,只见从门外就隐约听见屋内忙碌的声音,锅碗瓢盆叮当响,还有一个女子笨拙地在做着什么。 她又往里走了几步,却觉得这个人的背影相当熟悉,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夕颜。 顷刻之间,她内心的防备一下荡然无存,上前小跑了几步,还没靠近,夕颜就略带抱怨地说道:“姑姑,我都说了,我可以,别管我。”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夕颜听到她的声音,满脸狐疑地回过头来看。 见到是她的脸,夕颜一下子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手上的面粉沾了她一身。 许久,夕颜恐是觉得有些尴尬,又轻轻地放开她,随后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现在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连串的提问搞得她都不知道该从何答起,只浅浅地回了一句,“一会儿说罢,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呢。” 说罢她转身朝院外走去,夕颜双手悬空,站在门口张望着,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但却没有看到温叶庭的身影,另外那个高大的男子又分外眼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等桑榆背着温叶庭,拉着偃于秋从院外走来,她这才向夕颜一一介绍。随即又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待在锦云城?” 夕颜听到这个提问,脸色刹那间红了,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缓缓回道:“因为韦大哥说……那里不安全……他本来是让我们去秦都的,姑姑和冬青前辈都不愿离开,便自行回了安乡,说安乡比起锦云城可安全多了。” “锦云城为何不安全?”她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但一下子又反应过来,看来韦筠是打算从锦云城开始部署军力。 夕颜瞥见她低头沉思的样子,也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引着她们在屋内坐下,又给她们递上了茶水。 “等一会儿应该姑姑她们就回来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听夕颜这个语气,她知道韦筠应该是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看来,这场仗谁也阻止不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知柏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等到落日余晖满地之时,玉茗同冬青回来了,两人风尘仆仆的,好似在外游走了半日一般。 见到屋内的她,玉茗顿时眼里含泪,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瘦了。”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给她们倒上了一杯水,开口问道:“姑姑,其他的族人呢?你和前辈这是去干嘛了?” 玉茗坐在她的身旁,喝了一口茶水,“韦公子让人把其他族人送到秦都去了,我们仨担心出事,就留在蜀州了。我和前辈闲着也是闲着,便每日都去临近的乡镇上替人治病。” 她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韦大哥,是铁了心要与豫都开战吗?” 玉茗抬起头来看了冬青一眼,冬青这才接话道:“韦筠那小子,写信来告诉我们这个计划,我是不同意的,也劝了他几句。但终归人家是一国之主,我这等平民能说得上什么话呢?况且,他这也是为了朝颜,我实在是不好相劝。” 等冬青说完,玉茗也接着说道:“没错,我们都说朝颜的仇不是不报,但没有必要搭进去这么多人的性命。可韦公子说,豫都的皇室除了温叶庭以外,没有一个好人,就算是为了长远考虑,他也要这样做。” 听完这些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韦筠这样打算实际上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只是听起来操之过急了一些。 见她没有应答,玉茗又反问道,“花间,你呢?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打听,给我好一顿担心。眼下……”她顿了一下,又环顾四周,“他没来吗?” 她明白玉茗所问的是谁,埋着头低声回道:“来了。只是他现在成了活死人,我之所以回安乡就是为了去找一位住在蓥城的高人,看他有没有办法。” “蓥城?”冬青听到这两个字眼睛都瞪大了,很快又镇定下来,询问道,“温叶庭是怎么回事?毒解了吗?” 她察觉出冬青的异常,但既然冬青转移了话题,自己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追问,于是只回道:“解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 “我去看看。”冬青说罢就往外走,让她带路,玉茗也起身跟在身后。 等去到房间里,桑榆和偃于秋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冬青也来不及问好了,只是看了一眼从未谋面的桑榆,随后径直地朝温叶庭走去。 温叶庭还是那样,岿然不动地躺在床上。 冬青上前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果真是已经解毒了,但体内的真气却异常混乱,毫无章法可言,确实无从下手。 他眉头紧蹙,又转向玉茗,示意她看看。玉茗便也伸手去察看了一番,结论与冬青的一致。 看来,这温叶庭何时能醒来,当真是不可知的。 众人的动静惊醒了桑榆和偃于秋,偃于秋看到冬青,立马站起身来问了个好,许久不见还有些想念,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拉起家常。 桑榆则有些局促地站在她的身旁,她看了一眼桑榆,又向冬青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才算正式认识了。 等吃过晚饭,大家都各自睡下了,这时她悄然起身站在院落里,等待着冬青。 果不其然,冬青也在等她。 “前辈,白日里我说到蓥城,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是个疯子。”冬青难得露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回道。 她听到冬青这样说,被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中,冬青向来是冷静而又沉着的,就算对王淼,他也未曾有过这般极端又直接的情绪。于是心里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你认识他?” 冬青“哼”了一声,随后深恶痛绝地回道:“何止认识?这个人也是你的前辈,哦不,他不配。” 她听完这句话心中也有数了,想必这个人也是花间的族人,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竟然从王淼手底下逃脱了出来,还成为了传说中不可一世的高人。 冬青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言辞恳切地说道:“花间,不是我不想救温叶庭,只是这个人并非善类,我担心就算他能够救温叶庭,也会让你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她倒也不怕什么代价,追问道:“前辈,你的意思是他真有办法救温叶庭吗?” 冬青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这个人我确实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聪慧的人。可以说,我们族中上上下下,无人能够超过他的造诣。但他的研学也相当邪门,不同于先辈对我们的教导,他总是行一些大逆不道之事。而且,当初他能够从王淼的眼皮底下逃脱,乃是因为他背叛了我们,还将我族一些绝学一并盗了走,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连落花流水之毒都没办法解。” 她此时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怒,“那前辈你原先怎么不告诉我?若是这个人能解毒,我一开始就可以去找他了。” 冬青充满歉意地望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回道:“花间,不是我不想让你去找他,可实在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此茫茫天地又让你去哪里找?包括那个所谓的蓥城,那只是民间相传的,三人成虎啊,谁也拿不准是否真的存在。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是不是还活着,我也不知道。当初温叶庭的毒如此紧迫,怎么能寄托于一个未知的人呢?” 听罢,她也觉得自己略微失态了,连忙向冬青道歉道:“抱歉前辈,是我心急了。那前辈怎么知道这蓥城里的高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他呢?” “因为他名叫柏蓥。你也知道,我族中人男子的名字都为树名,但他稍微有所不同,他只取了柏这一个字,后来又加上了一个蓥字。这个蓥字并不常见,所以在我早些年行走江湖时,听闻这个蓥城,又知道里面有个号称悬壶济世的得道高人之时,便能猜测到就是他。” 她越听越迷糊,从这些话里感觉这人并不像冬青说的那样残暴不仁,不甘心地又问道:“可是前辈,既然民间都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为何都是赞誉而非诟谇?” 冬青不禁苦笑了一下,连连感慨道:“这就是他的恶毒之处啊……他只说自己能够妙手回春,却从不说那被救治的人要付出什么,引得一些病入膏肓之人纷纷前去寻他,而又要替他保守那个残忍的秘密。久而久之,他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落得了一个好名声。” “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去找过他……” 话音刚落,冬青的眼眸开始颤抖,连带着那花白的胡子也不安分地摆动起来。 随后他又万般不忍地说道:“没曾想还真的被我找到了,我亲眼看见……看见那些人,哦,不对,那些残缺不堪的身体歪七扭八地被随意扔在地上,他正蹲在一旁嗜血。” “嗜血……”她听到这些话,不自觉地寒毛都竖了起来,“嗜血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冬青又垂下头去,“他打记事起就开始研究那些邪术,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且,如果他不想让你找到,你是很难找到他的。那些以为自己很幸运找到了他的人,实际上都是被他选中的人罢了。” “那前辈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还真是运气好,跟踪了一个被他选中的人。那个人……为了救自己的命,献祭了妻子给他。” 说完这话,冬青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颇有一些老泪纵横的感觉,他不想去回忆这些,也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痛苦。 听到这里,她不禁想起了桑榆的父亲,当时他是怎么遇到这位高人的呢?为何又能全身而退?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事情…… 冬青看她缄口不言的样子,有些慌张地问道:“花间,你不会还要去吧……” 她虽然确实被冬青这一通说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但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比起一个不伦不类的疯子,自己这样一个附身在别人身上的孤魂野鬼听起来好像更瘆人。 想罢她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回道:“前辈,别担心,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给不了的大不了我再想办法。我真的不能,也不愿意看着温叶庭这样下去。温叶庭,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冬青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又能够理解她此时的心境,何况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拦不住的终究也拦不住,无计可施地说道:“行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若是再喋喋不休地就该讨人厌了。” 她微微笑了一下,感激不尽地对冬青说道:“多谢前辈告诉我这些,我本来还在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现在我知道了。” 冬青听到这话一惊,瞠目结舌地问道:“怎么找?” 她又轻快地回了一句,“前辈不是说了吗?被他选中的人就能找到他。”说罢她告辞,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小院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那不停狂跳的心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是也许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一大早,晨曦刚露,她有些睡不踏实,起身去到院子中。只见偃于秋早就醒了,正在辛勤地练功。 “你还挺早。”她打了个哈欠,斜靠在房梁上,向偃于秋说道。 偃于秋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问好,顺便还问了一句,“姐姐,我这几天在练功的时候总觉得身体不太平衡,坚持不了多久就歪歪扭扭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地瞧了一下偃于秋的姿势,“下盘不够稳,你还是练少了。” 偃于秋痛苦万分地哀嚎了一声,以为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已经够刻苦了,没想到学了几个新招数之后又显露出了缺陷。 她便开始指导偃于秋如何精进,两人迎着朝阳又练了一个时辰。 这时,玉茗出门去做饭,冬青也随着出了门来,站在偃于秋的旁边,高声赞叹道:“嚯,你小子可以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这么晚开始学武,也一点不逊色啊!” 偃于秋被冬青这样一夸,脸都有些红了,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回道:“前辈谬赞了,还是姐姐和温大哥教得好。” 她伸手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专心练功,前辈客套地夸你一句,你就找不着北了。” 冬青也赶紧捂住嘴,感慨道:“哎呀,怪我怪我,多嘴。” 没过一会儿,桑榆也醒了,伸着懒腰朝他们走来,一边还轻声嘟囔着,“这小子天还没亮就起了,害得我也没睡好。” 偃于秋又抱歉地回了一句,“我吵醒你了吗桑大哥,对不住。” 她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桑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昨日冬青所说之事,犹豫着皱起了眉头。 桑榆也瞥了她一眼,踱步到她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她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同桑榆讲述,但下意识地拒绝道:“你就待在这里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桑榆那本来眯着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声音也洪亮了许多,“那怎么行!何况你一个人怎么带着温叶庭一起啊,他虽然瘦削,但也不轻。” 偃于秋听到桑榆这么说,好似也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急得功也不练了,小跑到她面前,祈求道:“姐姐,从碧城出发时说好了我们要一起的。” 她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们不是一起到了安乡吗?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就可以了。” 冬青知道她这样说是因为什么,定是昨日自己告诉过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害怕带上他们一起,到时候不仅她自己有危险,恐怕还会将这两个人也搭进去。 既然是自己挑起来的,也要自己来收尾。 于是冬青咳了几声,开口道:“好了好了,我和花间一起去,不说别的,我可比你们这两个毛头小子有用多了。你们就安心留在这里,要是有什么意外,还有人帮忙喊救兵,不是挺好的吗?” 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看着冬青,她也明白冬青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眼下又没办法直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 但冬青也下定决心了,朝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另外两人听到冬青这样说,也不好再强行跟随着,都怕自己去了也是添乱。 偃于秋鼓起腮帮子,显得很憋屈,可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那你们何时出发?到时……又怎么联系我们?” 冬青拍拍偃于秋的肩膀,“吃了饭就走。至于怎么联系,我们族人有自己的方式,她们会懂的。” 说完冬青指了一下站在门口,一脸迷茫的夕颜。 夕颜这刚刚醒来,就看到几个人在院子里满脸愁容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但是又看不出来他们很焦急。 “怎么了这是?”夕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 “没事,吃饭去吧,我饿了。”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虽然是假的,但饿了是真的。 众人围坐一堂开始进食,她大快朵颐起来,或许这也是她接下来的日子里最后一顿正经饭了。 等吃完饭,她便想着先去简单收拾一下,夕颜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开口问道:“你这是又要走?”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轻声回道:“嗯,去找可以让温叶庭醒过来的人。” 夕颜听到这话倒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她明白对于温叶庭,花间是什么样的情感,自己又怎么能再去阻拦。 她突然想起什么,停顿了一下,低着头向夕颜问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朝颜……她是怎么回事……” 她提起朝颜的名字,屋中的两个人都顿时感觉到了伤痛,夕颜的眼睛在这个名字响起的那一刻就变得通红了。 “姐姐是为了让我们逃走……说来说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豫都的哪个混蛋让人半路之中就来截杀我们,还刚好趁韦筠一走,他们就来了,就好像有人通风报信一样。” 夕颜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还不解气,又跺了几下脚。哪怕朝颜已经离开她一段时日了,可每当想起那天的场景,夕颜觉得还是历历在目。 她听到这话,狐疑不解地追问道:“意思是,韦筠一和你们分开,那些所谓的官兵就围堵了你们,而且对你们下死手?” “没错,当时我们以为都是巧合,后来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等韦筠走了才动手,或许就是忌惮于韦筠的身份,又或许是担心韦筠带着的兵力较多没有足够的胜算。总之,要是韦筠死在了豫都,这秦都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难怪……”她听夕颜这样一说,倒是明白了韦筠为何唯独要通过战争这种极端的方式为朝颜报仇,乃是他知道,策划这件事背后的人害怕这个。 夕颜见她深思熟虑的模样,又欲言又止地说道:“还有件事……” 她看出来夕颜难以启齿,于是拉着夕颜坐了下来,细声抚慰道:“你说。” “姐姐她……临终前拜托我照顾好韦筠。” 夕颜说完这句话,小脸变得通红,红到了耳朵根。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心里,一方面觉得不太妥当,一方面又觉得并不抗拒。 她听到这句话也愣了一下,虽说朝颜同韦筠两情相悦,她不想韦筠过于难过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让夕颜去照顾韦筠呢? 一对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韦筠看到夕颜,难道不会想起朝颜吗…… 她想不明白为何朝颜要这么叮嘱夕颜,于是只得询问夕颜道:“先不说朝颜她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她这一问,倒把夕颜的脸问得更红了,好像被朝霞灼烧过的那般耀眼。 看到夕颜这个样子,她觉得纳闷,还想问点什么,却听得花间的声音,“石姑娘,不必问了,夕颜喜欢韦大哥。” 她情不自禁地“啊”出了声,这一下吓得夕颜连忙问道:“怎么了?” 她连忙摆手,眨巴着眼睛,实在觉得意想不到。 夕颜松了口气,鼓起了勇气回答她方才的那个问题,“嗯,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韦筠他……愿意吗……” 夕颜这样一回答,她也明白了,看来夕颜纠结的点不在于自己是否能完成朝颜的遗愿,而是在于韦筠是否能够接受自己。 她想罢,自告奋勇道:“行,下次我见到他时问问。” 夕颜也被惊得“啊”了一声,她没想到要这么直接地去询问韦筠的想法,顿时觉得又害羞又担忧。 她看夕颜低着头不说话,赶紧解释道:“哦哦,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傻乎乎地问,我只是帮你打探一下。” 夕颜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谢道:“花间,多谢你,现在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些了。” 她拍拍夕颜的手,随后又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夕颜便识趣地走开了。 等夕颜的背影远去,她这才同花间感慨道:“这男女之间的事可真复杂,按我这脑袋,属实想不明白。” 花间笑了一下,缓缓回道:“夕颜也长大了。看来,朝颜作为夕颜的孪生姐姐,又是一手把夕颜拉扯大的人,应该很早就发现了夕颜的心思。只是夕颜一向大大咧咧的,又好面子,要不是朝颜临终前这样交代她,她恐怕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对韦筠的心意。许是朝颜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无法陪伴韦大哥了,若是夕颜能够代替她待在韦大哥的身边,自己也算是知足了,安心了。” “朝颜她……和你真像……”她按捺不住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又觉得失言了,连忙表明道,“啊,我的意思是,你们俩都很全心全意地爱着别人,哪怕这种爱需要成全。” 说罢,她更是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如今这个立场不应该这样说,正想给花间道歉,却听得花间率先说道:“石姑娘,没关系,我明白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又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你说,韦筠他会愿意吗?”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不愿意。你还记得你曾经回忆过的历史吗?原本的历史中,韦筠身边没有朝颜这个人,若是连朝颜对于他来说都不存在,那夕颜自然也不会存在才是。” 她听花间这样说也想起来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感慨万千地说道:“也许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找到柏蓥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烈日当空,蜀州的春日比起青州的来说更是要热上几分,这才真正让人觉得春天总算是来了。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还是纹丝不动的温叶庭,发现他的头发已经长出短短的一截黑发,衬得那些还未掉的白发越发白了。 她拿起一旁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往温叶庭的嘴唇上沾好清水,以免空气干燥得让他嘴唇起皮。 其实她和冬青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只知道那个人一定在安乡的附近,或许就在某个角落看着她们。 而她们,也必须得找个机会引他出来。 于是冬青驾着马车并不着急,反倒有些悠闲自在,慢悠悠地在四处闲逛着,好似在春游。 途径一个驿站,冬青想要休息一下活动手脚,二人便下了车来,找店家要了一壶茶水。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旁边的一桌客人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一个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村里东边那个孤儿,前两天失踪了。本来一个孤儿失踪了,倒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是那个孤儿失踪之后,他的邻居,就是前几月本来快要入土的那个男子,竟然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另外一人惊讶道:“我听说这个男子的家人都替他准备好后事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而且那个孤儿多可怜啊,村里的老人家时常都去给他送些剩饭吃,这好端端的能去哪里?” “谁知道呢,只是有人看见这个男子曾经去找过那个孤儿,后来这人就失踪了,这男子呢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才有传言说这个男子吃了孤儿的肉,才得以痊愈。” “哎呀你快别说了,吓死人了,哪里有吃活人肉的道理!” 两人便立马住口了,又仰头喝了几杯茶水,起身赶路去了。 冬青等他们走开,低声对她说道:“听起来有些蹊跷,不如我们去看看?” 她颔首,将手中那被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就往临近的那个村子里去,随意向一位村民打听了那个孤儿的住址。 等去到那处,顿觉心酸,要说这是一个房子也真是太不贴切了。那座屋子极其小,极其破旧,房顶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数都数不清楚,墙壁四处也都是斑驳的掉成一块块的泥土块,别说遮风挡雨了,能不坍塌就已经是万幸。 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灰尘气息,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 冬青拦住一位过路的村民,佯装好奇地问道:“这里原先住的那个孤儿去哪里了?” 那村民挑着水桶,不以为然地回道:“哦,走丢了。不过……你们是他什么人?” 冬青又淡定地答了一句,“远方亲戚。这不,听说他父母都去世了,我们也是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来的。” 那个村民狐疑地将他二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随后压低了声音,“那你去问问前面路口那家人,都说那家的男主人是最后见过这个孤儿的人。” “好,多谢。”冬青说完向她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便随着村民的指引,朝着那户人家走去。 这户人家看起来倒也普通得很,和寻常老百姓家差不太多,想必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 她站在门口盯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只是低低地问道:“如果这个人真的见过柏蓥,为何柏蓥会选中他……” 冬青摇摇头,他也搞不清柏蓥选人的标准。 两个人远远地站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看到从门内跑出来一个孩童,年纪尚小,正调皮地在追着鸡。 随后一位扎着头发的妇人也跟着出来了,一边还责骂着,“不是说了让你待在家里吗?再出去我就把你腿打断。” 那小孩念念不舍地跟着鸡跑,却被妇人一把捞进了屋去。 那妇人还不经意地看了她俩一眼,好似有什么隐瞒的事情一般,很快就避开了她们的眼神。 “不对劲。”她轻声说道。 “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按理说也不打紧,但是那位妇人却相当紧张。”冬青也接话道。 “会不会……那个孤儿是替这个孩子受罪了……”她猜测道,想到那么可怜的一个孤儿,却被无情地当做替死鬼,就恨得牙痒痒。 冬青微微颔首,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我们今晚就来一探究竟罢。”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此地,心中却有万千思绪,她感觉有一种愤懑的情感,占据了她整颗心。 等天已经黑尽,她和冬青蹲守在那户人家的门外。夜半时分,她们还未来得及先去找那个男子询问,只见他却偷偷摸摸地从门里出来了,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整个人鬼鬼祟祟的,一边快步走一边向四处张望着,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虚。 她二人便跟了上去,等走到一片密林中,视野一下变得格外不清晰,只有淡淡的月光能隐约透过树叶照进来。 那个男子突然停下来了脚步,又立马跪在了地上,好像在叩首,又好像在祷告。 她和冬青站在树后看着这一切,也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在那浅薄的月光下,一位看起来容光焕发、身手矫健的人露出了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冷的气息。 冬青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向她示意,是柏蓥。 那个男子见到柏蓥,连忙把手中那个紧紧包裹住的东西递了过去,她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孩童的头颅。 只听得柏蓥好像说了什么话,那个男子不停地叩头,这次好像是在求饶,还能隐约听见他的痛哭声。 柏蓥大手一挥,那个男子顺势倒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虽然这个男子也可恶,但柏蓥更是不把人命当命。她有些看不下去了,见柏蓥准备离开,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冲了出去,飞身上前按住了柏蓥的肩膀。 柏蓥倒也没有反抗,只是背对着她,浅浅笑了一下,“怎么?不躲了?” 冬青没来得及拦住她,也知道此刻她已经心急如焚,等不下去,也没办法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也只得跟着她到了柏蓥的身后。 “哦,竟然还有个老熟人……” 她听到这话,觉得好可怕,柏蓥并没有回头,但已经认出了冬青。她不自觉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害怕,从前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惧怕过别人。 柏蓥回过头来,她的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而是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的脸。 冬青也吓得瞪大了眼睛,虽然上一次见他时还是几十年前,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还是当初的模样。 柏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了,身上一股寒意流过,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有意思……”柏蓥的嘴角上扬,朝着她饶有趣味地感慨了一句,“真有意思……” 她好似听懂了柏蓥在说什么,但又不敢肯定,未必他就这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个鬼魂了? 冬青被柏蓥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也懒得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我们前来找你,乃是有事相求。” 柏蓥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道:“冬青啊冬青,你从前不是最看不起我吗?如今竟也有求我的时候。” “你……”冬青被他这话怼得哑口无言,只是气闷地吼了一声。 “是我求你。”她无所畏惧地回道。 “哦?那你跟我来……” 柏蓥倒很爽快,说罢转身便往前走了,冬青拉住了她的手,她将冬青的手臂推开,示意他没关系。 冬青知道不能跟上去,否则按照柏蓥的脾气,这事情肯定就办不成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着柏蓥离开。 她紧紧跟随着柏蓥的脚步,却觉得这里的路格外复杂,每条路看似都一样,又各有不同,想必是柏蓥设下了障眼法。 一路上柏蓥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昂着头一直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荒城的地方,城并不大,却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像是血腥气,又像是腐烂的腥臭味。 她不自觉捂住了鼻子,跟着柏蓥到了城中央,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到处都是盛开着的花枝,花的香气掩盖住了那难闻的气味,总算能让她喘口气了。 柏蓥迈进了一个高耸的像城堡一样的房屋,整个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闪耀的烛火在悄悄地燃烧。 他朝着高处的靠椅而去,随意地坐下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边挽着手肘处的袖子,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谁,哦不对,你们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她和花间都颤动了一下,她们没想到隐藏了这么久,却被眼前这个神秘的人一下子看穿了。 她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瞒不过他,索性就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了,说得她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柏蓥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直到她说完,他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找我是为了救你心爱的人吗?” “心爱的人……”她在心里默默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随后点了点头。 对面居高临下的柏蓥竟有些可惜地看着她,轻蔑地说道:“你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竟也为了情情爱爱做些可笑的事。” 她听出来柏蓥言语之中极尽的讽刺,但她才不管柏蓥怎么想,她只想赶紧救活温叶庭。于是又大着胆子问道:“你有办法吗?” “办法自然是有。只是,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做事是有条件的。就像刚才那个愚蠢的男子,我治好了他的病,然后让他把自己的儿子交给我,结果他却偷梁换柱,找了一个孤儿来骗我,还怕那个孤儿说错话,直接杀了带来给我,好好的活人变成了尸体,我要一具尸体作甚?” 听完这话,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所以柏蓥生气的点并不在于这个男子骗了他,而是在于他想要的是活人。 但她还是镇定自若地回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柏蓥俯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从嘴里沉沉地吐出一个字。 “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茉莉花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一月后。 春日已经快要结束了,午后炙热的阳光淋漓尽致地洒落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碎了清风。 温叶庭躺在床上,许久以来总算有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睁开眼睛的感觉。他皱起了眉头,眼睛似张微张,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像是扑扇的翅膀。 经过一会儿的努力,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 不知是太久没有见过光明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觉得突如其来的光略微刺眼,眨巴着眼睛,仔细辨认了自己的身体。 抬起手来看了又看,又转着头向四周张望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当初花间带他回过的那个小院。 温叶庭不自觉笑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事了。 于是他开始活动手脚,想要起身。幸好的是,这手脚倒也没有因为长久时间的不活动而变得呆滞,很快他便站起来了。 他正打算去找她,他也不知怎的,就是知道她一定在。 刚走出两步,就看到偃于秋端着水往屋里走。偃于秋看到安然无事的他,高兴得手里的水都没拿稳,洒了一地。 偃于秋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又哭又笑,涕泗横流般,紧紧抱住温叶庭,“温大哥,你可算醒了。” 温叶庭被他这样一抱,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他心里希望此刻抱着他的人是她,但没想到却被偃于秋这小子捷足先登了。 他轻轻推开偃于秋,即使有一肚子想问的问题,但仍旧率先问了一句,“她在哪里?” 偃于秋抹了抹那喜悦的泪水,却又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温叶庭察觉到了什么,立马追问道:“你快说啊,发生什么事了……” “温大哥你别急,姐姐她没事,只是……她只有晚上才来,白日里她都要替那个人做事。” 温叶庭本松了口气,但听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头雾水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这时,从门外传来桑榆有些抱怨的声音,“不是我说,你这也太能躺了,你再不醒来,兴许就见不到她了。” 温叶庭一听这话,急得手足无措,自己自从服下那回生花的根之后就不省人事到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要让他醒来定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可要是他知道这代价全是关于她,他说什么也不愿醒来。 桑榆知道温叶庭此时一定想冲动地去找她,于是先将他拦了下来,让他好生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开始讲述起来。 “你能醒来是因为她去找了一个叫柏蓥的人,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悬壶济世的好心肠。所以,她答应了柏蓥的条件,白天留在柏蓥身边替他研究一些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晚上把药带来之后,还要照顾你。为了防止你醒过来之后身体不灵活,她每天夜里都替你活动筋骨。我看她的手都肿了说我来,她也死活不让,那表现……表现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时间对你好。” 桑榆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心里也很乱,看到温叶庭醒来他也高兴,但想到温叶庭醒来之后,她或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又觉得难过。 温叶庭对桑榆口中的这个人十分陌生,但是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压制住内心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一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这个名叫柏蓥的难道要留她一辈子?换种其他的报答方式不行吗……” 桑榆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一旁的偃于秋按捺不住,低着头轻声说道:“没有人能找到柏蓥,哪怕姐姐,她每天天亮之时都是由柏蓥引回去的。” 偃于秋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温叶庭便也懂了。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这一次也该是他来做了。 他正欲起身,这时看到冬青从门口进来,看到醒过来的温叶庭,那张苍老的脸上堆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嘴里还嘀咕着:“姓柏的说一个月就会醒,还真是……” 温叶庭倒很惊讶,“前辈,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冬青打趣地回道,“小子,你醒过来是件好事,但有句话我得告诉你,接下来才是考验你的时候。” 温叶庭听冬青也这样意味深长地说话,一颗心早已悬着,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转向桑榆问道:“你给我说说我昏迷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所有,一个细节也别放过。” 桑榆看着相当严肃的温叶庭,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与他听。从温炎如离世到她假死,接着到回了安乡,再到现在这个局面。 温叶庭的手将茶杯捏得极紧,他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竟有些难以接受。 在温叶庭看来,她处决了温炎如,也制造了假死,或许就是给自己最后的交代了,她已经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 想到这里,温叶庭猛然又想起什么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最近可有什么别的事?” 冬青听到他这样问,一下子就明白了温叶庭在问什么,走到温叶庭的身旁,叹了口气,先安慰道:“你当时躺着,身不由己,何况这件事错也不在于你。” 温叶庭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眼睁大,“真……打了?” 冬青点点头,细细说道:“嗯,刚结束没几日。韦筠他打了你父皇一个措手不及,先是断了与豫都的商贸,随后又趁机从蜀州起兵,将豫都的边境悉数占领。豫都那边一开始还想求和,韦筠就让你父皇交出杀害朝颜的幕后真凶,可是豫都却又迟迟交不出来。你的二哥,便带着精兵与韦筠交战了……” “那……结果如何?” 冬青尽量平淡地回道:“韦筠胜了,还生擒活捉了你的二哥。你父皇给出的条件是割让三个州的领地给秦都,还献上了那个凶手……” “幕后操纵人杀害朝颜的是谁?”温叶庭显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急切问道。 “贵妃。” “二哥的母妃?”温叶庭觉得十分诧异,一个深居宫中的妃子为何会如此行事,竟然还知道花间她们的身份。 “没错,我们也没想到。后来韦筠将贵妃审问了一番,这才知道,你父皇身边的那个宦官就是贵妃的眼线,是他告诉了贵妃花间的存在,以及一些有的没的。正因为他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导致贵妃以为我们是去协助你建功立业的。要说这贵妃,也全然是为了她的儿子能当上皇帝,当时这温炎如被贬到边疆,她便以为这太子之位非二皇子莫属了。谁曾想,那个宦官说这太子之位恐怕是你的。她恼羞成怒,想要从你身边的人下手,所以也就盯上我们了……她要说聪明也聪明,要说愚蠢也愚蠢,当时她知道了韦筠的身份,害怕一不小心导致两都祸乱,这才等到韦筠离开下手的。” 冬青这一通话,坦诚至极,他本不想告诉温叶庭这么多内情的,但又觉得瞒着他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情,总归要让他承受才是。 也的确如此,温叶庭听罢更是觉得惭愧,这说来说去,父皇竟然是想把皇位传给他,而又正是因为父皇的这个想法,才导致贵妃对朝颜她们下手。 这种种的种种,症结所在全是他。 可自己这样一个人,又何德何能? 他了解自己的父皇,就算这次不幸战败了,但那颗想要一统天下的心却没有死。而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次战败,父皇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势必要让秦都覆灭。 “那韦筠呢?他现在在哪里?”温叶庭又开口问道。 “在锦云城,来信说这两日会到安乡来看望你。” 温叶庭听到这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即使两都兵戎相向,但至少韦筠这心里还是把他当朋友的,并没有身份的差异、立场而变成对立面。 然而,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向韦筠诉说,总归这件事的起因与他有关。 一时之间,温叶庭感到心乱如麻,自己要面对的,要解决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偃于秋见屋内氛围凝重,起身向温叶庭说道:“温大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抄手,玉茗姑姑包的可好吃了。” 温叶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此刻,桑榆开口了,“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你说了。眼下该你说说了,打算怎么对付那个柏蓥?” 温叶庭咽了下口水,“还得等我见到她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桑榆看温叶庭这样说,目瞪口呆地问道:“你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我在这儿足足待了一月,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万无一失谁敢保证,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冬青这个月也不是没有想过等温叶庭醒来,该怎么救花间逃脱魔掌。当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也畅快了一些。 “行,那等花间来了,叫上我们一起商量。” 温叶庭颔首,抬头看向院中盛开着的茉莉,心中念道:“生日到了。” “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那些茉莉花,好似淡雅的害羞的姑娘,小小的一朵朵,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就像温叶庭第一次见到的花间那样动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光月霁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夜幕降临之时,她回来了。 看到安然坐在屋中等她的温叶庭,她顿时眼睛变得通红,心里感慨道:“花间,他总算是没事了。” 感慨完这句之后,她立马上前给了温叶庭的胸口一掌,嬉笑怒骂道:“你倒是能睡,一睡就是个把月。” 温叶庭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她不自在地抽了出来,听见温叶庭说道:“辛苦你了。他们都告诉我怎么回事了,我想问问你现在怎么想的。”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怎么想呢,眼下温叶庭醒过来了,也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温叶庭见她迟疑不决的样子,又担忧地问道:“那个人,会放你走吗?” “他不放也得放,我本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冬青他们从门外进来,恐怕都是在等她。 她心一横,向花间说道:“既然如此,趁这时机,我们坦白了吧。” “好。”花间坚定不移地回道。 等大家都进了门来,她笑着,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们。我不是花间,准确地说,我阴差阳错附身上了花间,她的灵魂还在身体里,但身体由我来控制。我们俩可以对话,很多事情也是我们商量着来的,原先隐瞒大家也是害怕吓到你们,所以想着等一切回归原位的时候再说。但事与愿违,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办法分离开,或许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很抱歉……” 玉茗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个花间的身份,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 夕颜也愣在原地,她虽然往常大大咧咧,可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是花间的性格有所转变,没有想过竟是因为换了个人。 冬青倒是淡定得很,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又转念一想,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罢了。 偃于秋听罢有些兴奋,这种事情他往常只在说书的人嘴里听到过,如今却这样活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忍不住问道:“姐姐,你的意思是花间姐姐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她点点头,看向一旁处之泰然的桑榆,桑榆其实并不在乎她是谁,也不在意花间怎么样,他心中只知道,自己在意的是她这个人而已。 但桑榆看着比他更镇定自如的温叶庭,问道:“你早知道了?” 温叶庭摇摇头,轻声回了一句,“也不算早。” 其他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她如释重负地又笑了一下,“希望你们没有吓到。不过放心,我和花间一直在尝试看怎么才能把身体还给她,到时候我会自行消失。” 桑榆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喊了一句,“不行……” 其他人都回过头去看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没有,我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一百年后,就算我要消失也该是回到属于我的时代,属于我的地方。” 这话一出,大家更为诧异了,玉茗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那也就是说,换作现在这个时代的话,你其实还并没有出生。” 她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所以大家不必介怀,在那个时代,我还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她没有说自己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了,温叶庭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那现在你怎么打算?”冬青又开口问道。 “我想离开这里,这身体本来就是花间的,也该还给她了。但是我们没太弄明白要怎么才能成功地从身体里抽离出去,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大家担忧,“而且,花间她近来意识越来越薄弱,我怕我还没能离开,她就会比我先消失……” 玉茗一听这话,急得脸瞬间一下变得通红,“花间她现在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她又点了点头,“花间也有话想对你们说……她说,这是命运,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倘若真的有一天她赶在我前面消失了,希望……” 接下来花间的话,听得她心里一颤,她迟疑了,吞吞吐吐的样子。 夕颜有些着急,慌不择言地说道:“你倒是说啊!” “希望你们不要责怪石姑娘。” 她一字一句地将花间的话转述了出来,说罢她感觉到巨大无比的愧疚感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哪怕直到现在,花间也不曾埋怨过她一分,反倒担心自己会被他人责怪。 “石姑娘……说的是你吗?”玉茗疑惑不解地问道。 “嗯,我本名就叫石径悠。说来也是奇怪,又或许是缘分,玉茗姑姑你当初给我弄的假身份,这名字居然还真和我的一样。” 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整个屋内的人都已经搞不清楚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但不管她什么时候离开,当务之急是帮她从柏蓥的手中逃脱出来才是。 温叶庭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细声说道:“不过,无论后面事情如何发展,眼下还是得先让柏蓥放了你。” 她也反应过来,郑重其事地回道:“我这些天一直待在他身边,倒是把那个所谓的蓥城的布局摸透了。但是,柏蓥这个人极其小心,整个蓥城里密室不计其数,而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所居住的地方,也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弱点,他只是让我将血给他,还派我去采些莫名其妙的药草。” 温叶庭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缓慢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不管这个柏蓥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所以我打算去拜访一下他,看能不能有别的路可以选。另外就是,我猜他的弱点是他自己。” “他自己?”她有些听不懂,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的样子。 “嗯,从冬青前辈对他的了解来看,其实这个人谁也不在乎,更谈不上什么仁义道德之心,他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依照你们的描述来看,他恐怕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想要长生不老的人,都对自己的衰老极其敏感,尤其是他这种极度自大与狂妄的人。” “明白了,所以要想办法让他以为自己那长生不老的法则被打破了。” “没错,但我也只是猜测,他为什么要噬女子和孩童的血,又为什么偏要留下你在他身边,自然是因为这血对他来说有特定的用法。我们要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维持他的容貌,然后再从中突破,或许就能够阻止他再继续做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还能救你出来。” “好,交给我了。”她信誓旦旦地回道,其实她自己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柏蓥可能武功不如她,但他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自己若是真与他硬碰硬,谁能占得上风还真说不准。 “你什么也不用做。”温叶庭轻声向她说道,“这次我来。你不用去找他隐藏起来的什么秘方,只要动动手脚,就能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最为重要。何况,如今我已经醒来,他是否还会放你回来尚未可知,也许今天你回去之后他就会想尽办法威胁你不要离开蓥城。所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只要等我信号即可。” “好,那我先回去了。”说罢她正欲转身离开此地,温叶庭又叫住了她。 其他人也都看出他俩还有什么话要说,便识趣地退出了门来,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温叶庭。 “采采……”温叶庭又这样唤她,“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先是“啊”了一声,不知道温叶庭为何要这样说,随后低下头去,感觉如坐针毡。她不是没有想过现在这种场景,但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却又觉得如果可以不面对就好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想逃避。 温叶庭看她难堪十分,脸都憋得红彤彤的了,又解释道:“我是说,你和花间都没对我有所疑问吗?” “我没有,花间她,我不知道。” 她说完这句话,花间又接话道:“我想听他说。” 于是她复述了花间的话,二人都等着看温叶庭到底想说什么。 温叶庭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又坦荡地开始说道:“我必须得承认,一开始我是喜欢花间的,非常喜欢。以至于,后来你来了之后,我也暗自怀疑过无数次,花间还是花间吗?但,又正是因为我对花间的喜欢,才能让我逐渐开始去接纳这个变了的花间,也就是你。所以,当你告诉我你是你,花间是花间的时候,我极度混乱,我分不清也弄不明白,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一开始的那个花间还是后面这个已经变了的花间。” 说完这话,她仿佛也感受到了温叶庭当时的无奈与迷茫,但这件事并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能够控制得了的。 温叶庭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说实话,我那段时间想的是,或许你们两个人我都是喜欢的。只是,这种想法对你,对花间来说都是不负责任的。我给过花间承诺,我不能辜负她,所以我想我只能去纠正,纠正自己对你的感情。直到……直到桑榆的出现,说来我还得感谢他,是他让我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桑榆比我厉害,他分得清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就连今天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桑榆也比我想象中更为恬然。” 她也笑了一下,桑榆在这件事上确实让她出乎意料。 温叶庭看她神色缓和许多,鼓起勇气说道:“采采,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是,我对不起花间。可为了对你的这份情意负责,也对花间曾经给予我的感情负责,我必须得说,就算哪天你消失了,花间留了下来,我也无法再完成对她的承诺,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温叶庭了。不管她要说什么,我都认了,这千错万错,是我的错。” 听到这话,她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温叶庭会这样说,更没想到温叶庭竟然如此直接。 她感到极大的冲击,而她也能预想到,身体里的花间该是多么地难过与无奈。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他,“温叶庭,你为何从不问我怎么想?” 此时的三个人,都已经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见韦筠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在夜色笼罩下,她踏着步子,小心又缓慢地朝前走。她的内心乱作一团,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柏蓥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柏蓥率先开口道。 她则心不在焉地回道:“你这种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必定早就想过要是我此时逃了会怎样对付我,我没傻到要自讨苦吃的地步。” 柏蓥嘴角微微上扬,又瞥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正色道:“怎么了?那小子不可能没活成,我算过,他应该已经醒了。” 她摇摇头,没有作答,只是低着头跟在柏蓥的身后往前走着。她也顾不上和他交谈,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应该对花间说些什么才好,又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 “那你在想什么?”柏蓥又不死心地追问道。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她懒得搭理柏蓥,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柏蓥听到这话,倒是不服气了,自己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有什么不懂的。于是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你倒是说说。” 她差点撞上柏蓥的背,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索性胡言乱语道:“你也知道,这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倘若我想离开这具身体应该怎么做?” 柏蓥愣了一下,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像是许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了。随后又缓缓说道:“要说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剥离开来?” 她听到柏蓥这样说,一下子想到,要是他真有办法,不失为一种出路。 “当然是觉得别扭。要换作你,一直要扮演另外一个人,不难受吗?何况,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早晚都要走的。” “哦……我还以为你就想这样呢……”柏蓥轻声回了一句,又接着往前走。 她小步追了上去,问道:“你刚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柏蓥恢复了以往那种冷冰冰的状态,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个人不办没有回报的事,我得先想好你还能给我什么。” 听到柏蓥这么说,虽然也是意料之中,但她更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了,气鼓鼓地朝着前面就冲了出去。 “你知道怎么走吗?”柏蓥在她身后高声喊道,又小跑着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柏蓥知道温叶庭醒了过来之后,就不再允许她离开蓥城了。她每日还是那样按部就班地帮他做着一些不可捉摸的事情,等待着温叶庭的出现。 又过了两日,韦筠抵达了安乡,看到温叶庭安然无事,他也放心了不少。 屋子里只有他二人,但迟迟没有人说话。温叶庭给韦筠倒上一杯春茶水,用手指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示意他喝。 韦筠一把拿起那个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温兄,你要打要骂就尽管朝我来吧。” 温叶庭笑了一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早说过,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豫都的不对,你既是讨回公道,又何错之有?说来,我应该阻止贵妃做这种事的,是我大意了。” “有酒吗?” 韦筠往四处张望了一下,起身给自己倒上一杯,又拿过温叶庭的杯子斟得满满的,然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 温叶庭拿起眼前的那个酒杯,伸出手碰了一下韦筠的酒杯,“好久没同你一起饮酒了,竟有些怀念。” 韦筠顺势又给他斟满一杯,眯着眼睛,语气有些揶揄地回道:“温兄还好意思说呢,我和朝颜……” 提起朝颜的名字,他稍微迟钝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和朝颜本来是去豫都找你和花间的,结果人到了却没想到你们已经离开了,还音讯全无。” 温叶庭看韦筠黯然神伤的样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又举起酒杯与他碰杯,“当时我服下的回生丹效用将过,实在是事态紧急。不过,我听说,这次你来是想带夕颜姑娘她们回秦都?” 韦筠摇晃了下酒杯,颀长的手指敲打着酒杯的杯壁,意兴阑珊地回道:“所以,她要跟我一起回吗?我猜不会。当初朝颜对我说过,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妹妹,即使朝颜已经不在,但我对她的承诺还是作数的。” 温叶庭听罢有些酸楚,想到自己对花间的承诺,此刻竟觉得羞耻万分。 “那你问过夕颜姑娘吗?” 韦筠耷拉着脑袋,郑重又缓慢地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不敢。” 温叶庭倒也听出了他的言中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害怕她不同意还是害怕她同意……” “都……”韦筠偏过头去,又闷了一口酒,“她若是不同意,我便觉得对朝颜有愧,心中自然也是牵肠挂肚。但她若是同意了,我则担心我自己,经常看着这张脸,这张和朝颜一模一样的脸,我会想些什么呢……你说要是我将她带回了秦都,却又不去见她,多难堪啊。而我也做不到,因为我是想见这张脸的。” 这话一说出来,温叶庭便能理解那埋藏在韦筠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狼狈了,这对韦筠来说,是一件又幸运又残忍的事。 幸运的是,当他想朝颜的时候,或许还能亲眼看到那张同朝颜一样的脸。 残忍的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朝颜,即使相像但永远都不会是朝颜。 此刻,温叶庭也说不出什么妥帖的话来,只能建议道:“不如我先去打探一下夕颜姑娘的想法罢,然后再根据她的选择来决定你的选择。” 韦筠木讷地点点头,他其实已经在内心演练过无数次,想着怎么开口才能不让夕颜左右为难,但却始终鼓不起勇气。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留给他这样的难题。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大家也都识趣地没有来打扰他们。 韦筠放下酒杯,用手扶着额头,看向夜空中堆积的黑云,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里就是朝颜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样的夜晚她也见过吗……” 说罢他起身,独自坐在那窗边,饮着酒,全然不顾这春夜的凉气逼人。 温叶庭也踱步到韦筠的身旁,只见他的眼睛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温叶庭看他已经喝得够多了,干脆抢过他手中的酒壶,仰头痛饮一口,却没倒出几滴,“韦兄,你这酒怎么都喝得精光了。” 韦筠回过头来,满脸苦笑道:“温兄,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罢韦筠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温叶庭吓得连忙去扶他,看他已是醉入心间,有些不省人事了。 “韦兄,你何苦要喝这么多酒……”温叶庭见此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浅浅说道,“我知你心中烦闷,如今朝颜大仇得报,你该振作起来才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韦筠红着脸,双眼朦胧地答道:“温兄,我倒是想振作,当我手起刀落之时,心中其实并不痛快,只是觉得做了一件该做的事罢了。后来我才明白,就算这人再死上千遍万遍,我的朝颜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来这人世间一遭,难道是为了与人相互攻讦吗?不是!我为的是成为自己,而我自己便是想要得一人终一生,可如今,这个人没有了……再也回不来了……” 语音刚落,韦筠挣脱温叶庭的手臂,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啜泣不止。 温叶庭蹲下来,陪在他的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韦筠抖动的肩膀。 哭了好一会儿,韦筠又开始声嘶力竭,赫然泪涌,断断续续地说道:“世人都说什么下辈子,可这辈子我也想要,为何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温叶庭被韦筠的悲情所感染,心底也重复着韦筠那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情不自禁想起来,若是她也消失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假设真的有这样一天,要与她天人永隔,那他在这世上还能剩下什么,不过是一抔净土掩风流罢了。 但他的害怕与懦弱,不敢对眼前的韦筠说,也没办法向任何人诉说,只得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一咽,竟也红了眼睛。 韦筠哭累了,抬头看了一下温叶庭,却发现温叶庭的眼睛也红红的,吓得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韦筠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从来没见过温叶庭这样,在他的记忆里,温叶庭好像是个不会流露自己感情的人。 温叶庭吸了下鼻子,忍住内心的哀伤,打趣道:“还不是看你哭得太惨了,我要是无动于衷也太狠心了……” 韦筠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胡乱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松了口气,反过头来安慰温叶庭道:“诶,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吓死我了。我听他们说,你的毒已经解了,眼下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还没等他回答, 韦筠又自顾自地说道:“哦对了,花间呢,我刚在门口就只看到了冬青前辈她们,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到她。” 听到韦筠问起花间,温叶庭心里实在是憋屈得紧,索性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韦筠。 眼前的韦筠早就被整个故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哭都忘记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都没来得及清理。 良久,韦筠支吾其辞地说道:“意思是,我所认识的花间其实并不是一开始你认识的花间,而你后来又喜欢上了这个花间,感觉对不起之前那个花间。” 温叶庭被他这一通绕口的话说得迷糊了,停顿了片刻。 “她有名字,石径悠。” 第一百四十章 一起回家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清晨,蓥城。 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却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警惕地握紧了身边的袖剑,看着那门被打开。 “有人来了。”柏蓥只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心里倒是觉得纳闷,是否有人来跟她有什么关系,于是又低着头,把头靠在手臂上,没有回话。 柏蓥见她置之不理的样子,有些恼羞成怒了,扯着嗓子喊道:“我说有人来了!” “怎么?”她被柏蓥这样一吼给震到了,但很快又漫不经心地回道,“有人来不是很正常吗?想要找你的人那么多。” “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挑中别人,从未有人找到过我。” 柏蓥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下她明白了,柏蓥是在怀疑自己。 她站起身来,面朝着柏蓥,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怀疑我动了手脚?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你带我进的蓥城,何况每次走的还不是同一条路,就算我想留记号,在你眼皮底下也很难吧。” 柏蓥实际上也确实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而且也没看出来回来的路上她有什么异常,只是他觉得相当奇怪,怎么会有人进了蓥城,莫非还真是误打误撞? 见她不动声色的模样,柏蓥也懒得同她计较了,转身前去看到底是谁了。 她本没有放在心上,都没有回头去看柏蓥,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立马跟在了柏蓥的身后。 柏蓥看到她的动作,不屑一顾地嘲讽道:“你不是说与你无关吗?跟着我干嘛?” 她没有心思和他争辩,“他怎么来的与我无关,但这个人与我相干。” 柏蓥一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傲然睥睨着她,挑了一下眉,玩味似的说了一句,“看来,你认识。” “我猜的。也说不定是你的结界失效了,被人误闯了进来。” 她故意呛了柏蓥一句,但心里很清楚,柏蓥虽然谈不上武功盖世,可内力极其深厚,一般人还真没办法破解他布下的结界。 哪怕是她,接连这么多天进出蓥城,也没能完全参透其中的奥秘。 柏蓥自然对这种说法难以置信,他一向骄傲,对自己做的任何东西都绝对自信,更是容不得别人质疑他。 换作从前,要是有人在他面前敢这样说话,这个人一定活不过半刻钟。 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蓥城的入口,她已经认出来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温叶庭。 柏蓥看到温叶庭的那一刻也明白了,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从她的表情也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男子一定不简单。 温叶庭看到柏蓥和她远远地朝他走来,而柏蓥不知怎的,给他一种极度防备的感觉。这种防备似乎不只是柏蓥本能的堤防,更是因为身边的她。 还未等温叶庭开口问候,柏蓥先发制人斥责道:“你既已治好了病,为何要不请自来?” 温叶庭倒也不恼,轻言细语道:“得人恩情,哪有不登门拜谢的道理?” 柏蓥此时更想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便绕过这个话题,开口问道:“那你且说说怎么登的门。” “确实不太容易。我仔细观察了整个结界,毫无破绽与漏洞,本已经打算放弃了。恐怕是上天垂怜,我突然想起来,每次她离开的时候都是夜里。人若想在夜里不失去对方向的判断,最好参考的便是头顶上的月亮。于是,我参照了这些日子以来月亮的方位,又根据地形推断了一下,发现只有这里既符合结界的中心,又适宜作为居住之地。” 柏蓥听完,竟情不自禁地鼓了下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看来救你不算是无用。” 温叶庭谦逊地应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今日我前来,还是有所求。” 柏蓥没有回应他的话,大手一挥,转身就朝里走。 她眼神示意温叶庭跟上,然后不知不觉地站在他的身旁,细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温叶庭侧着脸,向她点点头,“别担心,韦筠带着夕颜姑娘已经回秦都了,偃于秋他们也很好。” 她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她曾想过,要是温叶庭来了但失败了,自己便索性同柏蓥拼了,前提是柏蓥没有机会再对其他人下手。 这一点温叶庭也想到了,所以在前来蓥城时,他先安排好了一切。他询问了夕颜的想法,让韦筠带着她们回了秦都。又让桑榆和偃于秋去凤仪,在那里等他的消息。 温叶庭虽然只身一人前来,可他明白自己现在还能活着是多么来之不易,所以他也不会轻举妄动。看着面前这个不算高大,但足够威严的柏蓥,他却毫不畏惧,或许是因为身边有她,又或许是因为他坚信自己能活着带她出去。 柏蓥又居高临下地坐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朝温叶庭问道:“现在说罢,找我是有什么相求,又能给我什么。” 温叶庭笔直地站立着,“我这一生所求的只有她。” 听完这话,她不可抑制地脸红了,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分外难受。 柏蓥却放声大笑起来,“有趣,当初她为了救你来找我,如今你为了带走她也来找我。怎么,是觉得我好欺负?” 他话音刚落,怒不可遏地将手旁的杯盏扔了下去,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这个空旷的屋里。 “知恩图报向来如此,我也并非不懂,只是,她不能留在这里。除了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柏蓥不想再听温叶庭继续说下去,也对其他的什么不感兴趣,摆摆手道:“别说了,你回去罢,不然一会儿我要是反悔了,连你也得给我留下。” 温叶庭瞥了一眼柏蓥,倒是不意外他会这样说。柏蓥恐怕终其一生,只是为了永远活着,什么金银万贯、高官厚禄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 “那……若是我能拿到长生不老的丹药呢……”温叶庭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柏蓥站起身来,饶有趣味地望向温叶庭,“我看你小子真的把我当傻子,我耗费几十年,才勉强维持住现在的状态,你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说出长生不老,以为我真是糊涂了,好骗得很吗?你要再多说两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条命收回来。” 温叶庭连忙拜道:“不敢,毕竟她还在前辈手上,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柏蓥“哼”了一声,那本就红润的脸愈发红了,可他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知道温叶庭说的到底是什么丹药。 温叶庭看出来了,便自言自语道:“前辈,不瞒你说,我是豫都的三皇子,这关于长生不老的事情我还真研究过。因为我的父皇也曾经让人炼过丹,但迫于某些缘由没有成功,后来这事情也便搁置了。” 柏蓥不屑地笑了一下,“既然已经失败了,你又有什么底气来跟我谈条件?” 温叶庭丝毫没有动摇,气定神闲地回道:“之所以失败乃是因为那些人无能,我想若是前辈你来试这个配方的话,指定比那些庸才强上许多倍。” “什么配方?”柏蓥的确来了兴致,心想就算不成,也总归是多了一种方法,自己这样一直嗜血,用邪术续命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自己相当清楚,这邪术已经开始在吞噬他的身心了。 话音刚落,温叶庭从怀里抽出一卷书籍,向前递了过去。 她先替柏蓥接住,看起来那卷书有些年头了,扉页泛黄,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尘封已久的灰尘气息,除了那扑面而来的灰尘,似乎还夹杂着什么难闻的气味。 她皱起了鼻子,却听得花间说道:“我明白了,他在试探柏蓥。” 听完花间的话,她好像也懂得了什么,将那卷书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柏蓥的手中,但柏蓥却没察觉出丝毫异样。 “他没有嗅觉。”花间的声音又响起,“这些日子以来我竟没发现这点……” 只听得柏蓥翻阅着那书发出的唰唰声,那书看来相当晦涩,他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疑惑地说道:“你确定这是炼丹的配方?我看,这里面所使用的药材大多相冲,按理说根本无法成丹才是。” 温叶庭乘机回道:“千真万确,当初我父皇招揽的那些高人都是按照这个配方进行炼制的,我无意中见过几次炼成的丹药,虽然达不到长生不老的功效,但强身健体是不在话下的。” 柏蓥被温叶庭这样一激,好似被人瞧不起了那般恼怒,高声吼道:“那我偏不信了,我倒要看看这样的配方能炼出什么来。” 等柏蓥说完,温叶庭这边就欲告辞,“那便等候前辈的好消息,我这就自行离去。” 柏蓥一听温叶庭要走,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转念一想,喊住他,“你留下,要是你敢骗我,出了蓥城就溜之大吉,我去哪里找你算账?况且你这个配方看起来不太寻常,要试也是你来试,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温叶庭先是佯装害怕,随后又假装无奈,只得应了下来。但实际上,他一开始就希望柏蓥将他留下来,这样才方便他行事。 等柏蓥拿着那书走远,温叶庭转过身来对她轻柔说道:“采采,我们就快回家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曲终人散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待到月明星稀之时,她正欲睡下,却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侧身往外一瞧,正是温叶庭的身影,在无垠的月光上显得分外清冷。 这样的温叶庭,好像她一开始认识的那样,举世无双,令人神往。 看了好长一会儿,温叶庭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正歪着头对她笑,那笑,是久违的欢喜。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觉得好奇,率先问了一句,说完转身进了屋去。 温叶庭一边朝她阔步走来,一边打趣道:“我要说是误打误撞来的,你信吗?”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穷追不舍地说道:“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都没摸清楚方向,你这刚来倒还后来居上了,我可不服。” 她的语气充满了愉悦,让温叶庭原本沉重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如释重负地应道:“整座蓥城参考的是卦象,恰巧我幼时对此颇感兴趣,所以一开始我进来之后就大概推测出了方位。想找你,并不难。柏蓥必定怕你趁机逃跑,所以将你安排在最为隐蔽的地方,夜里只要你一出去,就很容易把自己绕晕,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 “看来,我真是小瞧他,也小瞧你了。”她自嘲地回道,随后又压低了声音,“你来找我,不怕他发现?” 温叶庭也笑了一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难道我不来,他就不知道咱俩会想办法见面吗?他把我留下来,正是他无比狂妄自大的表现,以为就算咱俩能够串通起来害他,他也有把握操纵全局。他之所以留你性命,恐怕正是因为你的血对他来说是突破口。”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她随意坐下,满脸疑惑地看着温叶庭。 温叶庭坐在她身旁,轻声回道:“冬青前辈和玉茗夫人这些日子也没闲着,等他们研究透彻我才来的,这才耽误了几日。冬青前辈告诉我,柏蓥曾经修炼邪术之时出现过五感尽失的情况,所以让我想办法试探一下,从今日他的表现来看,至少他的嗅觉是不灵敏的,也就给了我那个计划更好的助力。” “什么计划?”她用手撑着脸,睁着大眼睛又追问道。 “迷惑他的计划。”温叶庭说完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他之所以只要妇女及孩童的血,便说明一件事情,成年男子的血对他来说许是脏污的、不可用的。但这些也只是我浅薄的推测,于是我原先打算将自己的血液不知不觉混进他平时里所饮的血中,看是否会有什么反应。但原本血液的气味就有所不同,我一直担心被他发现就不好开脱,没想到这下好了,倘若他的嗅觉真的有问题,那这血液他自然是难以分辨的,我成功的机率也就大上了几分。” 她点点头,随后又记起什么来,“可是,每次柏蓥都是当面让我将血液给他,照你这样说,要在我的血液里混入你的血液,或者将我的血液替换成你的血液,应该怎么做才好?” “所以,明天咱们得分头行动。我交给他的那个药方,其实是冬青前辈和玉茗夫人研究出来的,只有一个功效,便是让五感不通的人症状加重。明日我会负责引他离开寝殿,还会在他的寝殿替他备上一份大礼,而你要做的就是趁他视线模糊的时候将血液调换成我的。我们动作必须得迅速,照冬青前辈的说法,那个丹炉所产生的药效时间非常短暂,柏蓥又精通医术,就算一时半会瞒天过海了,事后他回想起来也能发现不对劲。到那时,我们得抢占先机,不然就更难对付他了。” 她微微颔首,听起来这个计划危险非常,柏蓥虽然未在她面前显露过武功,看不透他的深浅,但以他这么多年的修炼,就算她和温叶庭合力,这胜算也不知有几成。 她想罢不禁担忧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我们猜错了,柏蓥的五感并没有不通,那该怎么办啊……” 温叶庭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细声说道:“采采,我早就想过了,倘若今日柏蓥闻出了那书卷的异味,证明我们的猜测是错的,那我还有下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对你我来说更为没有把握。”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手,低着头问道:“那又是什么计划?” 温叶庭无可奈何地又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计划他并不想告诉她,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和柏蓥拼个你死我活的准备。他问过冬青如何炼制才能让丹炉爆炸,倘若柏蓥没有暴露出任何缺点,他则会选择这条或许要同归于尽的路。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毕竟他是真心想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自己的这条命也是她说了算。 她见温叶庭没有作声,倒也明白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了,事已至此,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我,便是为了交代这些吗?” 温叶庭摇摇头,“不全是。那日你曾说,我为何从来不问你怎么想,当时我没有勇气回答,今日我想告诉你了。” 她愣了一下,犹豫道:“什么意思……” 温叶庭抬起头来,真诚又坦白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为何不问你,是因为我害怕自己知道了你的心意后会动摇。我想过,假如你和花间会这样一直共存,那等一切结束,我会自行离开,再也不来见你。” 她听到温叶庭这样说,心中浪潮涌动,许久才说出一句,“我听不明白。” “采采,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哪天你消失了,花间她留下来了,那我也没有办法履行对她的承诺。同样,假如,你没有消失,还和花间共存着,我该如何对待你,又该如何对待花间呢?我已经辜负过花间了,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当着她的面爱你呢?所以,我不敢问你,那是因为若是你也同我一样,我就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可我又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她这下子明白了温叶庭,也理解了温叶庭。 温叶庭既期待她也同样爱着他,却又害怕她爱着他。 可她又何尝不是温叶庭这样想的? 她也无法接受自己占据花间的位置,不管是她留下还是花间留下,也不管温叶庭怎么选择,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对的,至少,是不安心的。 她当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相当冷酷地回了一句,“你应该早问我的,那我就会笃定地告诉你,我必须离开这里,没有谁能让我留下。” 温叶庭不是没有料想过这个答案,但听到的这一刻,却还是相当难受。气血好似一下冲上了头顶,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只得佯装无事地回道:“我知道了。” 说罢,温叶庭站起身来,又接着说了一句,“你早些歇着吧,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的。” 她颔首,一步都没有挪动,只是看着温叶庭的身影渐行渐远,在那一刻她很想冲上去抱住他,但内心的理智还是制止了她。 “石姑娘,你不必这样。”花间的声音略带啜泣,“该离开的人是我。” “花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你是最委屈的那一个。何况,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温叶庭。你我都知道,我们改变不了历史,我迟早会离开,与其牵肠挂肚地离开,不如洒脱坦荡地离开,这样也好让他过好下半辈子。” 花间懂得她这话的含义,但又觉得不吐不快,干脆利落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吗,万一你真的能留下来呢?倘若留下来的人是你,而我消失了,是不是你和温叶庭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这样,兴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否定道:“我坦白跟你说,人都是自私的,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爱得无怨无悔。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陪在温叶庭的身边,可每每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都由心觉得惭愧,觉得不堪。我猜你应该也设想过无数次,要成全我和温叶庭,但我更希望你为自己而活,没有人值得你放弃活的机会。我石径悠,你也知道,是个死脑筋的人。不管是前生还是来生,我都不想亏欠任何人,包括你。我喜欢温叶庭,可喜欢也就只是喜欢而已,它并不能让我毫无负担地接受你的放弃,更不能让我去对抗命运的使然。” “可是……”花间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被她打断了,“我累了,不想再说这些事情,花间,无论如何,我祈愿你能活下来。” “我知道了。”花间说了同温叶庭一样的话。 话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柏蓥当初说有办法让她离开这具身体,还得借机弄清楚他说的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才行。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变得迷离,她好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掉在水平面上,柔软而又平静。在这水天一色之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生前的那个战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孤掌难鸣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翌日,她刚醒来没多久,就看到柏蓥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 “有事吗?”她慵懒地问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来。 “走,去叫那小子,我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柏蓥不假思索地回道,说罢便抬起脚朝温叶庭那边走去。 她搞不明白柏蓥为何不直接去找温叶庭,偏偏要来等她,还眼巴巴地站在门口一直等到现在。 但是眼下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跟在柏蓥的身后。等去到温叶庭那边,只见温叶庭倒好像也在等着他们,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她不知怎么了,不敢去看温叶庭,只得埋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底。 “前辈,我在此恭候多时了。”温叶庭先是无比轻快地说了一句。 柏蓥咳了一下,看向她,好似在说都怪她才这么晚,随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温叶庭,又朝哪里走去,一边说道:“炼丹房就在不远处,所需的药材我也给你备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炼出什么来。” 温叶庭恭敬地接过,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却只看到她沉重的头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柏蓥前去炼丹房。 两个人都跟在柏蓥的身后,却一言不发,许是彼此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或许是没人有这个勇气开口。 等到了炼丹房,柏蓥推开门一看,里面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他回过头来向她说道:“知道叫你来干什么了吧?” 她一头雾水,仰天长叹一声,“你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敢情这么早让我来是为了打扫炼丹房。” “耽误不得啊……”柏蓥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毕竟,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要是这小子什么都炼不出来,恐怕到时候他也得成为这丹炉里的一堆渣滓。” 温叶庭倒是没有被这些话恐吓住,胸有成竹地说道:“前辈,你大可放心,有你这些东西,我再是愚钝也不至于什么都炼不出来。” “行罢,你们开始吧,有事喊我。”柏蓥漫不经心地交代了一句,随后便转身离开了炼丹房。 小小的、拥挤的房间里眼下只剩下他们俩,但是却又各自在做各自的,始终没有谁先开口。 她被浮起的灰尘呛得不由自主咳了几声,温叶庭终是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你回去等我消息吧,这里我来。”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一声不吭地继续整理着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昨晚上那么理直气壮地表达了自己,今日一看到温叶庭却又感觉昨晚的那个自己被推翻了。 她还是没忍住,低声叮嘱道:“那你小心,我担心柏蓥还在哪里给咱埋了坑,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任我们在这里随心所欲。” “嗯,但目前我暂时没有看出来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温叶庭浅浅应道,又低下头去整理那些药材。 “等一下。”花间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惊慌。 “怎么了?”她感觉到了花间的恐惧,立马问道。 “这些药材不对劲。我记得当时柏蓥说过,温叶庭那书卷上有许多相冲的药材,但我观察了下柏蓥给温叶庭的东西,里面除了有常用的药材以外,还有好几种罕见的毒物,姑姑她们应当不会这样大胆。我担心,要是将这些东西放进丹炉里,恐怕还没等到柏蓥五感尽失,温叶庭就得先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听花间这样说,她也慌张了,连忙将花间的话转达给了温叶庭。 温叶庭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手中还捻着一根药材,“莫非被他发现了?” “那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试探你?” “也有可能是想看我敢不敢。” “此话怎讲?”她担忧的心情已经溢了出来,声音都不由得有些颤抖了。 “柏蓥对人相当防备,不让他抓住把柄他是不会放心的。所以今日他故意那些毒药让我炼丹,无非就是想一举两得,既是试探我会不会动手脚,也是想趁机拿捏我。” 她听完也明白了,但是觉得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算了,于是开口说道:“温叶庭,咱们如果一起上,胜算有多少?” 温叶庭听到她这么说,睁大了眼睛,有些没有底气地回道:“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但能看出他功力极为深厚,且又擅长医术和毒术,这里还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盘。倘若没有详细而周密的计划,硬碰硬的话恐怕咱俩……” 她感到憋屈,这一路走来,自己不是被牵着鼻子走就是赶鸭子上架,没一件顺心的事,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那个又出现了问题,真是让人恼怒。 温叶庭看她满脸写着无奈二字,他又何尝不是?这段日子经历的事情,体会过的痛苦,比他过去的所有日子加起来都多,甚至让他觉得母妃的离去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天大之事了。 人生啊,总是有意料之外,总是有身不由己,人生是偶然。 许久,温叶庭又开始摆弄着那些药材,轻声说道:“眼下我还是按照他所安排的这样做吧,我们需得先沉住气,不然要想对他下手就更难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温叶庭,没忍得住骂了一句,“你疯了吧?” 温叶庭听到她的斥责,愣在原地,以前再是无可奈何也没听过她这样愤怒的语气,这一刻竟有些害怕。 “温叶庭,不用我多说,你这条命是怎么保住的,我想你比谁都清楚。这明摆着让你去送死的事情,你倒能够这样云淡风轻地去做,你对得起谁?你现在就给我走,我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我也认了,你走!” 她已经怒火中烧,甚至记不得自己都脱口而出了一些什么话,只觉得发泄了一通之后,既痛快又后悔。 温叶庭也被她这一通说得晕头转向的,心开始突突地狂跳,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他又怎么能放任她留在这里不管呢? 他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却很快被她一掌推开,从怀里挣脱了出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余晖落了进去。 “采采,对不起……”温叶庭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沙哑的、迷离的、模糊的。 她偏过头去,声音却无比坚定,“你走吧,我自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之后,你先躲起来,柏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温叶庭知道她在气头上,服软说道:“采采,你先消消气。你想啊,柏蓥并非完全不信任我,所以今日他也必定不会伤我性命,毕竟他还想知道我所给的那个药方是否真的有效。” 她镇定了一些,深沉问道:“所以,你偏要这样是吗?万一,我是说万一,柏蓥他就是看出来了那个药方的端倪,故意让你自寻死路呢?” 温叶庭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还能解释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个可能性,但让他离开,是万万做不到。 两相僵持不下,她听见花间的请求,“石姑娘,先别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如我们先去炼丹试试,你别忘了我这身体百毒不侵,就算有什么至少不会影响我们,若无事再让温叶庭接手。” 她一听花间这话,嘟囔了一句,“花间,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不早说!” 花间也觉得委屈,“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吗?你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没给我机会说啊……而且,我看你很激动……” “你故意的。”她嗔怪地说道,“你就是想看我着急,看我在温叶庭面前发脾气,好让温叶庭发现我对他的心意是吗?” 花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提醒道:“石姑娘,事不宜迟,你快弄罢。你原先炼过丹,想必也有经验了。” 她转向温叶庭说道:“花间告诉了我一个办法,你先出去,等我们确定这丹炉没有问题了,你再进来。” 温叶庭“啊”了一声,心底还是相信花间的,便应允着出了门去。 等温叶庭退了出去,她便开始根据花间的指示将柏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并扔进了丹炉中,瞬时间,火焰吞噬了那些药材,还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这是什么?”她看到那五彩斑斓的焰火,竟有些着迷。 “凝神。虽说这身体百毒不侵,但上次假死之后……原本的效用比起先前减少了一些,你还是得小心才是。” 听到花间的话,她也想起来那次自己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适,或许与花间的意识逐渐薄弱有关,可刚才花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温叶庭的面前。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花间轻快地说道:“我明白了,这些东西炼成丹后是慢性毒药,是柏蓥故意放进去的。” “什么意思?他故意给自己下毒?”她越听越迷糊了,搞不明白柏蓥这是为了什么。 “我猜测,他之所以能够保持现在这种状态,不只是依托于什么嗜血的邪术,还因为他一直在给自己下毒,这毒当然不能够有什么致命的伤害,但同其他的药物搭配起来,可以减缓他身体的衰老。”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道,“我去叫他。” 等话音刚落,她推开门,却看到温叶庭的脖子被柏蓥狠狠地掐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章之前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眼前的场景让她着实惊讶了一番,自己在那炼丹房里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却没想到这两人竟已如此胶着。 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来,柏蓥才将手松开,温叶庭不住地喘着粗气,时不时还咳嗽了几声。 “怎么回事?”她心疼地看了一眼温叶庭,但是又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柏蓥功力不浅,可温叶庭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落了下风。 “这小子,我让他炼药,他倒好,竟然让你去做,自己在外面悠闲自在。” 柏蓥的语气中居然好像在为她打抱不平,她摆摆手,解释道:“是我让他先出来的,再说,就为这事,有什么必要大打出手。” 柏蓥“哼”了一声,随后又说道:“我是见不得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我要是你,当初就不会管他死活。就炼个丹而已,居然还要推卸,怎么,是怕我害你吗?” 温叶庭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前辈,我确实做错了,我这就进去……” 说罢温叶庭转身就进了炼丹房,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没事的话我也进去了。”她佯装不经意地应了一句。 柏蓥本想拦住她,但又转念一想,索性也跟着进了那炼丹房。 整个房间里都是弥漫的烟尘,环顾四周,视野也变得模糊。柏蓥站定了一会儿,朝那丹炉里看了一眼,倒是没什么异常,果然经过自己的修正,这丹药应该能成型。 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柏蓥觉得视线越来越不清晰,像是一层薄薄的白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以为是近日以来身体不适的症状又加重了,连忙朝她说道:“你跟我来。” 话音刚落,柏蓥就落荒而逃,出了这炼丹房。 “生效了。”温叶庭低声说道,随后果敢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指,装在罐子里递给她。 她拿着那瓶小小的罐子,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昂首阔步地跟在了柏蓥的身后。 柏蓥许是真的看不太清,走路也是跌跌撞撞的,伸出手摸索着前进,走得异常艰难。但好在这个地方他待了几十年,总归是顺利抵达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镜子面前,想看看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却没料想到,那镜子里浮现的却是一张极其老态龙钟的脸。 那脸,就像是他本来的模样。 柏蓥吓得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他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又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镜子,还是那张令人感到不快的脸。 他愤恨地将镜子摔落在地,噼里啪啦,声声作响。 那镜子的碎片就摔在她的脚边,她这才明白,温叶庭所说的那份大礼是什么。 于是她假装惊诧万分,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怎么了?” 柏蓥听到她这样说,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试探性地说道:“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难看?” 她没有作声,只是上前了两步,看到柏蓥的手指被镜子的碎片划出来好几道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快,快把血给我!”柏蓥隐约听到了她的动静,但又不敢确定,便提高了声量喊道。 “给你可以,但我也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你得先告诉我之前说的那个可以让我离开这具身体的方法是什么。” 柏蓥抬起头来,眼睛的瞳孔都已经失去了焦点,看起来无比骇人,但此时他却有一种深深的背叛感,高声怒吼道:“是你搞的鬼!我就说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一定是你动了手脚!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动任何东西,血我也可以给你,但你得先告诉我。”她镇定自若地回道,一边还将温叶庭的血乘机拿了出来。 “你给我血,我就告诉你。”柏蓥也不示弱,“方法其实很简单,你要想,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她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在温叶庭的血中滴了几滴自己的血,递给了柏蓥。 柏蓥颤抖着握着那个装着血的罐子,他想嗅一嗅,但又闻不出什么来,只得闷头饮了下去。 当血入喉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瞬时间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面色狰狞,额头也渗出大汗,眼睛充血,像极了恶鬼。 她被柏蓥的模样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正想抽出袖剑来,却没料到柏蓥一个跃身,转眼间就到了她的眼前。 她那一刻还未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柏蓥右手一掌,直接劈向了她的胸口,震得她飞了出去,被赶来的温叶庭一把接住了。 温叶庭看到柏蓥已经癫狂,又看到怀里的她口吐鲜血,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心急如焚,“采采,还好吗?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又吐出一口血,嚅动着嘴唇回道:“别说废话,他疯了。而且,他的内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 温叶庭将她轻轻放下,从身后又拿出一面铜镜,一手握着,一脚向前几步。 柏蓥的视力还未完全恢复,但隐约能看到温叶庭手中的自己,愤怒地咆哮了几声,痛苦万分。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尤其不能接受这么轻易地就被破了自己在身体里埋下的毒。 但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无比清醒,朝着温叶庭问道:“为什么?” 柏蓥本不愿问,但这也是他第一次想知道,“为什么我救了你,你却要如此对待我?” 温叶庭被他这样一问倒也愣住了,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过要逼得他走火入魔,只是想要克制住他,再带她走而已。 可事实既已如此,多说也无益,温叶庭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前辈,你救了我,我的确不应该这样。但你要将她留在身边,每日饮她的血,实际就是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我又怎么能置若罔闻?所以,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我必须得当。得罪了。” 说罢,温叶庭欲上前与他搏斗,哪料连双手剑都没来得及使出,柏蓥只一拳,就击碎了温叶庭两根肋骨。 温叶庭躺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并排匍匐在地,柏蓥看着他二人,竟笑出了声,“不自量力啊……不过你们倒比我想象中聪明,没有一开始就直接与我拼命,不然你们早没命了。” “他不会杀你,我掩护你,你先走。”温叶庭没搭理柏蓥的话,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何况,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股倔强,就是觉得能够打败柏蓥。 温叶庭看了她一眼,也了解她的性子,一旦她认定了,便没有人能够说服她。于是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一起上。” 两人跃身向前,分别钳制住柏蓥的两侧,柏蓥相当轻松就绕开了,反倒又将二人摔落在地,房内的烛光都开始猛烈地闪动。 两个人搀扶着又站了起来,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而身边的温叶庭也同样如此,手背青筋凸起,胸膛也剧烈地起伏。 “还要来吗?”柏蓥有些不屑地说了一句,“我想,一定是冬青那个家伙当初发现了我曾经有过五感尽失的情况。没错,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办法隐藏,尽量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还是我太大意了……” 说完这段话,柏蓥又转向她,戏谑般地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没有对任何人心软过,哪曾想杀人无数的恶魔也有一天会犹豫。那日夜里我去接你,我知道这小子醒了,当时我是想将那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灭口的,这虽然不符合我一贯的原则,但我就是知道,只要那天晚上我不动手,你们就一定会向我下手。果不其然,今日你们就印证了我当初的猜测。可是……可是看到你的那一眼,我竟然迟疑了,或许是因为我怕我动了手你就会一死了之,又或许是因为我总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不想你难过。” 听完这话,她瞪大了眼睛,和温叶庭面面相觑。所以,柏蓥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温叶庭前来就是想要陷害他,也知道她必定会给自己埋下陷阱。 但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推波助澜了一把。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此时竟然心里生出一丝怜悯与愧疚,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有些可怜。 “我原先以为,人活一世,孤单地来,孤单地去,所以我的身边从来不曾有过他人。哪怕那些为了治病的人,将自己的妻女、儿子送来给我,也从未有人活过三日。而你……一个整日冷言冷语,也不爱笑的丫头片子,在我身边竟待了一月之久。我才真的知道,陪伴是什么,而舍不得又是什么。” 她不理解柏蓥所说的这些话,此刻也并不想理解,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很矛盾,正如现在的柏蓥一下,矛盾又极端。 “你们走吧。”柏蓥万念俱灰地说出了这句话,温叶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传说中饮人血、淬人骨的恶魔,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放过了他们。 她听到这话,也觉得不可置信,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向温叶庭递了个眼神,两人便相互扶持着朝外走去。 当二人已经快要走出蓥城之时,柏蓥的魔爪却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温叶庭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背后,却来不及抵住柏蓥那势不可挡的招式,那一瞬间他已经心如止水地接受了这一切。 “呲……”的一声,柏蓥的手穿过了一个人的胸膛,而这个人,是挡在他们面前的桑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缘再见(大结局) - 重生后每天都在扮演女主 - 八一八七 蓥城的边界,一如既往的晦暗不堪,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血滴落的声音。 桑榆连句痛苦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无声地倒了下去。 她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上前扶起桑榆,温叶庭则去抵挡柏蓥,只听得桑榆相当费力地说道:“我看你们一直没回来……我性子急,等不下去了……还好,还好我来对了……” 她捂住桑榆的胸口,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不断往外冒的鲜血,刹那之间就染红了她的整个手掌。 “桑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这一刻只有悲伤能够代替她的语言。 眼睛已经被恨意占据,还有原先她那不明所以的愧疚,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她果然不该对柏蓥有所期待,好的坏的都不应该。 她放下桑榆,站起身来,向着不远处的柏蓥吼道:“你食言了。”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息,好似飓风中心那般平静,却又携带着力挽狂澜的能量。 “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她一边说道,一边从身旁抽出袖剑,划开了自己的手指,瞬时间血液从指缝中渗出,滴在了袖剑之上。 那袖剑竟也变了一幅模样,除了原本的锋芒以外,还透露着一股不可估量的光泽,“闪开!” 她高声喊着,是在提醒温叶庭。温叶庭回过头来看她,竟觉得毛骨悚然,像是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柏蓥看出来了,她是在用血养剑,换句话说,她这是豁出去了。 手中的剑不断吸收着她的血液,光芒也愈发强烈,强到柏蓥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影,只得用尽全力去抵挡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她一剑劈开了柏蓥的阻挡,剑却被柏蓥接住了,双手的血顷刻之间染红了脚底的那一小片土地。 温叶庭见状,上前从柏蓥的身后突击,将双手剑刺进了他的身躯。却没想到,柏蓥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反倒用力一甩,将两人都摔飞了出去。 柏蓥彻底失去了控制,癫狂到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便只想着要杀光所有人。 于是,他直直地朝她冲了过去,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温叶庭连气都没来得及喘,立马又抓住了柏蓥身后还插着的那把双手剑,生生地抽了出来。 柏蓥察觉到背后的温叶庭,总算是松开了手,她一下跌落在地,不住地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温叶庭被柏蓥死死纠缠住,整个人已经疲累到不停地吐血。她又握紧掉在一旁的袖剑,将血依次抹了上去,整把袖剑开始唰唰作响,不停地震动起来。 她拿起袖剑,横冲直撞地朝着柏蓥而去,那剑所向披靡般,刺进了柏蓥的胸膛,但柏蓥却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拧了下去。 她痛得龇牙咧嘴,躺在一旁的温叶庭已经力不可支,但还是挣扎着、匍匐着向前,想要帮她。 柏蓥的全身都渗出血来,可他还是丝毫没有放松,仍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用尽所有力气,一脚蹬开了柏蓥,柏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她又义无反顾地向前,双手空空,握紧了拳头,那拳头已经被献血染红了一层又一层,疼痛无比。 但她根本顾不得那种疼痛,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那拳头之上,向着柏蓥的脑袋就是重重一拳。 刹那之间柏蓥感觉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双眼就被她挖了出来。 柏蓥痛苦万分地捂着自己的眼睛,而他的脸,也逐渐地衰老,生出深深浅浅的皱纹,头发也逐渐花白。 她单膝跪地,仿佛所有力气都用完了那般,咳着血,缓慢地站了起来,眼眸低垂,看着地上的柏蓥,向着他深沉说道:“无论如何,你救过温叶庭的命,这账算是平了。” 说罢,柏蓥还在撒泼打滚,身上插着的那把袖剑又震动着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去。 她想去扶起温叶庭,转身朝那边走去,但脚步相当沉重,发出拖拉的声音,而一旁的柏蓥竖起了耳朵在听。 “你不是想知道如何离开这具肉体吗?” 柏蓥的话音刚落,一支暗箭从他的袖口飞出,精准无比地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采采!”温叶庭咆哮着,嘴角还挂着血,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还是想要接住她。 她虽然倒了下去,但意料之外的是并没有什么事,反倒相当轻松地伸出手将那支箭抽了出来。 “花间……”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为什么……” 柏蓥听到她这样说,便也明白了,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看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给你挡了。” 那支箭并非什么寻常之箭,而是除邪祟的破邪箭。按理说,被这箭射中之后,她的灵魂就会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但那一刻,花间以为她会死。 那种强大的意识逐渐让花间占据了这具身体,所以,在箭射中的那一刻,花间回来了。 而现在,花间的灵魂离开了。 这具花间的身体,从这一刻开始,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她感到无法自拔的悲伤笼罩了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和花间好好告别,她还没来得及和花间说说话…… 温叶庭似乎也看出来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抬起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她。 她愣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失去意识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躺在那个花间曾经生活过的小院里,全身酸痛,有说不出来的哀伤围绕着她。 “花间,你还在吗……”她低低地问出这句话。 没有回应,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她觉得愧疚无比,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刻,花间还会担心她灰飞烟灭,勇敢地挡在了她的前面,却没有想过自己的灵魂被射中了会怎么样。 她何德何能啊,她更想花间能够活下来。 随后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偃于秋推开门,手中端着一壶热水,见她醒了过来,喜出望外地喊道:“醒了,醒了……” 她被偃于秋吓了一跳,声音很虚弱但还是鼓足劲骂道:“不是让你回凤仪了吗?为何你在这里?” 偃于秋赶忙给她倒上一杯茶水,喂她喝了进去,略显忧伤地回道:“桑大哥和我都放心不下你们,但又怕温大哥知道我们没走,所以我和桑大哥假装离开了,实际上在这儿一直等你们。桑大哥按捺不住,让我留在这里等消息,自己去找你们了……” 她听到桑榆的名字,才回忆起来桑榆死在她面前的模样,正欲起身,她还没带桑榆回来。 偃于秋扶住她,“姐姐,桑大哥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躺了快一周了,温大哥每日晚上都来守着你,刚回房里睡觉。” 她眨了眨眼睛,还是起了身来,“我去找他。” 等去到温叶庭的房里,他已经睡下了,呼吸均匀,胸口不停地起伏,看起来安然无事,只是手指上还留着浅浅的伤疤。 她坐在床边,看着温叶庭的脸,觉得满足又安心。 坐了不知道多久,温叶庭翻了个身,眼睛微微张开来,看到坐在身旁的她还以为是错觉,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他立马起身紧紧抱住了她。 “采采,你可能真睡,我还以为……” 这一次,她没有再推开温叶庭,反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头埋进了温叶庭的颈窝,蹭了一下。 她心里清楚,这是花间对他们的成全,她不能再辜负。 温叶庭感觉到她的内心,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心里回答道:“还没有结束,我随时可能会消失。” 但只是在心里说说,并没有作声。因为现在,不管她什么时候会消失,她只想待在温叶庭的身边,待一天,是一天。 日落之后,温叶庭出门去给她抓山鸡。可这山鸡比他想象中狡猾多了,还不小心被啄了一下,被那山鸡耍得团团转。 “我就不信,韦筠能抓,我不能抓。” 温叶庭不服输地总算是抓住了一只,提着那山鸡就往山下走,却看见她远远地看着他,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温叶庭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并肩向前走着。 “豫都来人了……”她低声说着,“陛下薨了。” 温叶庭听到这话,松开了手中的山鸡,拉着她就往回跑。 短短几日,温叶庭带着她回了宛中城,按照温宪的遗嘱,他就要登上皇位了。 而她也知道,或许该来的总算是要来了,只是这来的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快上许多。 可她也无法阻止温叶庭登基称帝,她知道对于整个豫都来说,温叶庭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历史必然的选择。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温叶庭,索性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错失片刻欢愉。 直到温叶庭登基那日,夜里的风拂过她的脸庞,却夹杂着丝丝暖意。 温叶庭忙碌了一日,来到她的房里,还给她带了一些点心,轻声说道:“等父皇的孝期一过,我们便成亲。” 她没有回应,只是拉着温叶庭的衣襟,浅浅说道:“温叶庭,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很喜欢你。” 温叶庭吓了一跳,随后又开怀地笑了一下,“现在我知道啦。” 她靠在温叶庭的腰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温叶庭抚摸着她的脸,又柔声说道:“采采,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不说,我便也以为是我多想了。”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温叶庭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模糊,她感觉自己置身一片光亮之中,面前有个漩涡,一下子将她拉了进去。 那双放在温叶庭腰间的手,垂了下去…… 当她再次醒来,眼前出现的却是一间朴素又小巧的木屋,她躺在床上,感觉手脚都已经麻木了。 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嘴里不禁嘀咕着:“这怎么一轮回就到这里了……不对,我都轮回了怎么还记得……” 她正觉得摸不着头脑,却看见有个男主推开门往里走,那模样,是温叶庭。 看到这个人的脸,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还光着脚,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他。 那男子反倒慌了神,不知所措地把双手放在空中,“姑娘……你醒了?” 她听到这话更是一头雾水了,松开那个男子,看着自己的脚,这才发现,她的身体,是她自己的。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在战场旁边发现你的,本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我刚走到你身边,你就喊了一声。” 她“啊”了一声,难道自己没有死吗……也就是说,她还活着,活在一百年后的时代。 “我喊了什么?” “温叶庭。”那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随后羞赧地笑了一下,“好巧不巧,我就叫温叶庭。”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温叶庭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采采,你别哭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