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反贼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荣和二十四年,帝京。 漫天飞雪下,幽静的皇城已是尸山血海。 我是个反贼,起码世人是这么称呼我的。 我骑着白马,仰头看向神武门,城楼上头站着一锦袍男子,那是本朝的太子楚隋安,我的二表哥,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第一人。 他手边,悬吊着两个女子。 一个,红衣如火,是我老婆; 一个,白衣似雪,也是我老婆。 …… “谢珩,你现在缴械投降,我还能让她们两个活下来一个,”楚隋安说着,手中的长剑高举,在两个美人的跟前不断晃荡,“不然....” 谢珩轻啧一声,拉动缰绳控制着身下的白马,在短短的一息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放箭!”谢珩手起令下。 漫天箭雨直奔神武门,楚隋安慌忙挥动手中的长剑,割断了拴着两个女人的绳子。混合着箭雨,那两个美人已经摔下城楼。 雪白的地面上,炸开一片猩红。 骑马经过那两个女子的时候,谢珩看都没看一眼。不为别的,这两个压根不是他喜欢的,都是老皇帝硬塞进来的探子。 肃清了整个皇城,铲除了所有威胁后,谢珩第一个去的地方,是荣帝的寝殿。 荣帝躺在被窝里浑身僵硬,见谢珩一身肃杀之气,还有他衣袍下正在向下流淌的鲜血,他颤抖着手,指着谢珩,好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谢珩笑了,他快步来到榻前,贴心地帮老皇帝压好背角,“舅舅,你的儿子都被我杀干净了,你的皇位我接下了。” 老皇帝瞪着眼,张了张嘴,面部肌肉不断抽搐,连眼泪的挤出来了,还是说不出话。 谢珩端起一旁早已冷却的汤药,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盛起汤药就要喂给老皇帝:“舅舅,当年你杀我双亲的时候,应该就想到我会造反的呀。” 谢珩的眼神微动,语调冷了几分:“明日,我就会继位,但我不会杀你。” “从今以后,你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像法华殿里供奉的菩萨,只是一尊受人敬仰的摆设。” “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舅舅。”谢珩说着,心情大好。 他快步离开,掀开厚重的帘子时,外面已经飘下了鹅毛大雪。那雪片被风裹挟着,顺着缝隙钻进屋内。 荣帝瞪大双眼,死死看着谢珩离开的方向,无奈地闭上双眼,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 当夜,谢珩宿在了宫里。 夜深时,丧钟响了九声,惊醒了刚刚睡下的谢珩。 他猛地坐起身,听着外面的声响,胸腔内忽然气血翻涌。 “噗——!” 褐色的血,喷溅了整整一床。 谢珩满眼不可置信,抬手擦拭着唇角的血迹,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毒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谢珩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是回到了幼年。 那年,他三岁,好奇墙角的狗洞,趁着无人注意钻出去玩。他在街上迷了路,等他再找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长公主府大门微敞,年幼的他推开大门,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目之所及,无一处不染鲜血。 往日鲜活的下人们,不知被谁斩杀。 他倒腾着双腿,跑到后院时,他父亲母亲伏在地上,脖颈处被刀剑割开,鲜血冒着泡在地上淌。 他伸手抚上了母亲的眼,但母亲却怎么也不能瞑目。 他不明白,他舅舅是当朝皇帝,谁敢来杀了他们一家! …… 再睁眼,谢珩愣了。 此刻,他身处京城第一销金窟——春禧楼。 跟他同在的,还有左相次子,兴远侯世子和平阳伯。 曾经的谢珩,是帝京城里出名的纨绔,身边永远是这几个狐朋狗友。每次京城有什么荒唐事,都不用想,肯定就是他们几个一块干的。皇帝舅舅派人把谢珩请进宫后,面前的状纸上,出现最多必然是谢珩的大名。 不过,谢珩自从冠礼结束后,就再没跟他们几个一块玩了,现在忽然同处一室,谢珩的惊讶不亚于白日见鬼。 “这是...我冠礼前的一年?”谢珩暗自揣测。 平阳伯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一巴掌拍在谢珩身上,“谢世子,这是发什么愣呢?” 忽如其来的推背感,谢珩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见谢珩还在发愣,他们只当谢珩是喝大了,不再管他,继续念叨着京城的最新八卦,分享他们最近见了谁家的小姐,攀比着刚做的衣服。 谢珩苦笑一声,只恨老天爷是在捉弄自己。 哪有都造反成功了的,直接强制重开的? 正当谢珩还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身旁的平阳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乐子,他手脚并用,爬上了桌子。 “你们知道吗,右相家那个江小姐,真是离经叛道。她竟然偷偷地在办女学,这不是被右相知道了吗,好一顿打呢!” 听到这,谢珩猛然抬头。 右相家的江小姐,那可是个妙人,未来她会嫁给楚隋安,当上了太子妃。 而他造反的导火索,还跟她有点关系。 原本造反还欠一阵东风,可江小姐弄了个什么,火铳,填上火药就能将铁珠炸出,是一种杀伤性极强的兵器。 起初她进言的时候,众人只当她是异想天开在说梦话,没想到她还真弄出来了,在皇帝寿诞的时候展示了一下。她用火铳瞄准苹果,只是手指动了动,百步外的苹果炸得只剩碎片了。 那一刻,谢珩看着她,只庆幸她是个女子。 如果她是男人,以她的家世、才智,估计都轮不到谢珩来造反了,她江家早早就能造反成功,登基称帝了。 也是那一刻,谢珩意识到,造反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如果等火铳批量生产,那他造反的计划将会彻底破碎。 虽然成功了。 但现在,他又坐在这了,好像算是无效造反了。 谢珩端起酒杯,仰头饮尽杯内的液体,眸中划过一丝狠厉。这位江小姐,从小跟楚隋安形影不离,把她拉到自己阵营,不亚于痴人说梦。 那他,只能... 第二章:重回自家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所谓重生之说,谢珩有些浅薄的了解。 自圣祖建朝起,跟在他身侧的玄师便被尊为国师,一代代传承下来,这些精通玄学秘术,能够解读天象的能人地位甚高。 重生一说,便是在这些玄人口中传出的,但谁也没真正见识过重生者,只当是一句戏言。 谢珩心中暗自揣摩,怎么也想不出头绪。 难道重生是随便揪个将死之人? 这时,平阳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乐子,他手脚并用,爬上了桌子。 “你们知道吗,右相家那个江小姐,真是离经叛道。她竟然偷偷地在办女学,这不是被右相知道了吗,好一顿打呢!” 听到这,谢珩猛然抬头。 右相家的江小姐,那可是个妙人,未来她会嫁给楚隋安,当上了太子妃。 而他造反的导火索,还跟她有点关系。 原本造反还欠一阵东风,可江小姐弄了个什么,火铳,填上火药就能将铁珠炸出,是一种杀伤性极强的兵器。 起初她进言的时候,众人只当她是异想天开,在说梦话,没想到她还真弄出来了,在皇帝寿诞的时候展示了一下。 她用火铳瞄准苹果,只是手指动了动,百步外的苹果炸得只剩碎片了。 谢珩端起酒杯,仰头饮尽杯内的液体,眸中划过一丝狠厉。 这位江小姐,是个人才,只是她从小跟楚隋安形影不离,想把她拉到自己阵营,不亚于痴人说梦。 想到这,谢珩额角抽痛。 他抬手按压着脑袋,跟平阳伯几人告别后,径直离开了春禧楼。 他骑着马,高速疾驰在帝京城内,距离自家还有一段距离时,面前忽然窜出一道白影。 电光石火之间,谢珩连忙收紧缰绳。白马跃起,将地上那人当成了障碍物,成功跃过。 “吁——!” 谢珩被她这么一吓,心里直突突。 搞什么啊! “闪开,挡路了。”谢珩冷声开口。 “当街纵马,险些撞了我也不下马道歉?”白衣女人幽幽开口,边说着话,拧着眉,同时用手帕擦拭着身上的脏污。 “谢世子,你真是十足的嚣张啊。” 谢珩打量着跟前的人,身量纤纤,白衣如仙。若是换做旁的男子,估摸着,早就点头哈腰,上前给她赔礼道歉了。 她就是右相府的小姐,江宁。 自幼名动帝京,五岁出口成诗,一年的功夫能造出来上百首诗,连太学的夫子听了都说是好诗。长到十三四岁时,求亲的人几乎都要踏破门槛。 谢珩冷笑一声,手中握着缰绳,没有半点下马道歉的意思,他昂着头,用看死物的目光看着她。 “哦,是江小姐啊。闪开吧,总不能让我真从你身上踏过去吧?”谢珩说着,倾身向前,看着江宁,眉头一挑。 这话,嚣张至极! 周遭的百姓都听不下去了,纷纷议论着,恨不得上前啐谢珩一口。偏偏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哪里能真的对谢珩做些什么。 谢珩余光瞥向四周,在心中冷笑。 他越是嚣张跋扈,越是无脑作死,反倒最安全。 他父亲生前是拥兵八万,镇守一方的大将,他母亲曾是楚国的长公主,权势滔天。 虽然现在满门俱灭,可荣帝总在试探着,观察着谢珩,生怕他联合父母旧部造反。 “你你!你真是狂悖!”江宁被噎得脸色通红,指尖搅动着手绢,“给我道歉!赔我的新衣服。” 谢珩斜睨她一眼,“你惊了我的马,这又怎么算呢?你先给它道歉。” 江宁瞪大眼睛,脸颊憋得涨红,她的眼神在白马和谢珩脸上来回流动。 谢珩耸了耸肩,拉动缰绳策马离去。 他见了江宁,没有色心,倒是有点杀心。 这么个聪明绝顶,能造出火铳的女人,留着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只可惜是在大街上,不然他真能一鞭子抽死了她。 …… 谢珩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回了自家的府邸,长公主府。 这座宅院,有两年未见了。 上一世,他二十二岁时,被舅舅发回了永州。名义上是正式将永州给他当封地,实则是不让他入京。 没想到,再回来,会是这种契机。 院内的下人工作有序,巡逻的,洒扫的,谢珩所到之处,无一人不跟他打招呼。 谢珩背着手,走向自己的院子,老远就看到墨毫骑坐在墙头上,正在修剪着长歪的海棠树。 “主子!您回来了,快看我剪的,好看吧!”墨毫兴奋开口,手上拎着一把硕大的剪子。 谢珩点了点头,又招了招手。 “赶紧下来吧,再给你摔成摊子,我还得请人伺候你。” 二人一并进入院中,同时插紧了门栓。 这座府邸内,各路探子不少。有陛下的,皇后的,庆王和一干人等派来的。 就连谢珩现在的两个妾室,都是皇后张罗的,都不等他拒绝,直接两顶小轿就抬进来了。 “主子,果然如您所料,今日华锦又借着去庙里祈福的由头,见了皇后的人。” 华锦入府将近两年,眼睛时刻不离谢珩,就连他府上来个送菜的,华锦都得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 谢珩想着,与其弄死了她,让皇后再送个聪明的探子,不如养着她,左右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那位呢?”谢珩眸光一转。 “徐姝还是老样子,整日躲在院里,估计是斗不过华锦,索性就蛰伏着吧。” 对这两房妾室,谢珩都是敬而远之,但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他还是愿意让华锦来跟前。 华锦虽然是个探子,却实在蠢得可爱。心里计算着什么,都能写在脸上。 想到这,谢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上一世,他攻城的时候,吊在城门楼上威胁他退兵的白衣女,就是华锦。 皇后一党,心思实在狠毒。 也不知,华锦要是提前了解了皇后和楚隋安的决定,会不会还要帮着他们做事? 谢珩摇了摇头,懒得去想。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响起,谢珩跟墨毫相视一眼,同时看向紧锁的院门。 “世子爷!妾来给您请安了。”华锦的声音隔着大门响起,中气十足,直冲脑门。 谢珩按着眉心,赶忙挥了挥手,示意墨毫去把她打发走。 第三章:丧门星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院外,墨毫隔着大门,“锦姨娘,世子说,您的请安他收到了,您没事就回去吧。” 门外沉默良久,也没有回话或者走开的脚步声。墨毫心里正疑惑呢,眸光一瞥,吓了一个激灵。 华锦骑在墙头,动作十分滑稽:“墨毫小哥,你闪开点。” 屋内,谢珩坐在堂屋正中,老远就看到华锦的动作,他嘴里的茶水还未咽下,如今全都喷了出来。 这干什么! 翻墙头。 成何体统啊! 谢珩赶忙出门,板着脸,厉声喝止:“华锦,你干什么!” “世子,妾都半个月没见过您了,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华锦边说着,手脚并用,却怎么也找不准下来的借力点。 谢珩额角直突突。 他不禁想问,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送华锦来他府上,难道是觉得,蠢笨一点就不像探子了? 这简直是令人费解。 “墨毫,去给她找个梯子,让她下来。”谢珩无奈开口,自顾自回了屋子。 不多时,华锦下来了。她坐在书案跟前,喋喋不休,无外乎就是些珠宝首饰,金玉绸缎。翻来覆去,还是想让谢珩给她多拨点零花钱。 “好,锦儿看上什么就去买。”谢珩皮笑肉不笑,语调极致温柔。 满帝京城,无人不知谢珩对华锦宠爱至极,就是要星星月亮,也能派人去给她摘下来。 只有谢珩自己知道,每次借着给华锦花钱的由头,他都能将自己手上的黑钱洗干净。 临近黄昏,华锦手中拎着一个硕大的荷包,笑着离开。 谢珩冷哼:“蠢货。”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府乌泱泱来了一群太监,其中为首的便陈大监,陈秉泉。 陈秉泉微微躬身,“世子爷,陛下口谕,召您进宫。” 谢珩忽然见了他,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回过神来,他连忙做出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一把搂着陈秉泉的肩膀,低声询问:“大监,舅舅召我进宫是?” 陈秉泉瞥着四周,压低声音:“世子爷,您说您跟江小姐较什么劲啊,她下午那会进宫了。” 谢珩心中了然。 江宁称皇后一声姑母,今日进宫,定是将他纵马的事情说给了皇后,这才有了这档子事。 …… 一行人动作很快,很快进宫到了荣帝的祥宁殿。 谢珩看着头顶的牌匾,心跳得厉害。 荣和二十四年的他敢造反,是因为他有钱有权还有军队,但现在...荣和十八年,他还是个卧薪尝胆的废物纨绔,造反经费还没赚够。 等会见了荣帝,可得收住了表情,绝不能让他看出不妥。 进入书房,屋内烛火摇曳,书案前荣帝面无表情。见到谢珩跪地请安,硬是半天也没让他平身。 谢珩跪在地上,双手保持着见礼的姿势,实际上已经扣了半天指甲。 终于,在小腿即将抽筋之前,他忍不住了,“舅舅,舅舅,我都来了半天了,您怎么也不让我起来啊。” “嗖——!” 一份折子落在谢珩的头上,砸得他闷哼一声。 “你整日在外面招猫逗狗,朕不说什么了,但是你当街纵马,还让右相的女儿给你的马道歉认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皇帝说罢,脸色也没能好转。 “右相辅佐朕登基的时候,你小子还是吃奶的娃娃呢。当街折辱人家女儿,朕看你是皮紧了。” 谢珩虽然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但面对着地毯的脸上,表情丰富,不断无声复读。 要不是造反经费还差不老少,他哪里会在这乖乖磕头。 谢珩连忙起身,在地上跪着却又向前挪着,不多会就到了荣帝跟前,抱着荣帝的小腿,硬是挤出点眼泪。 “舅舅,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她出门不看路,我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谁能知道她当真了,还进宫乱讲。” 被他这么一嚎,荣帝也没了办法,他看着地上这个混蛋小子,好半晌说不出什么话。 “哎呀,你鼻涕别往朕身上抹啊!” …… 皇后殿内。 供台上,神像跟前燃烧着线香。 皇后江则柔正在书案前抄写佛经,面色平淡,下笔精准,每个字符都写得十分板正。 江宁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手中揉捻着手绢,恨不得将其撕烂。 “姑母,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江宁气愤说道。 皇后抬眸看了她一眼,继续写着佛经,手腕一转,一页已经写满。 “阿宁,那谢珩,就是个没规矩的野孩子,你还偏跟他较劲,陛下宠爱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晦气!” 皇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啊,未来是要嫁给隋安当二皇子妃的。若是隋安当了太子,当了皇帝,你想砍了谁不成?” 听到这话,江宁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 宫门下钥前, 谢珩赶出了宫,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上面挂着江氏的家徽,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江宁的车。 “谢珩?怎么又是你,真是晦气。”江宁才从宫里出来,经过谢珩的时候,用手帕挡住了嘴巴。 谢珩看着她,心中也直呼晦气。 奈何刚才谈话时,荣帝让他再见了江宁谦让一些,显然是也很中意这个未来的儿媳。 “江小姐,”谢珩的眼神打量着她,毫不客气地开口:“时辰不早了,尽早回府吧,若是被贼人掳走,想都不敢想呢。” “你个丧门星,少在这里诅咒我了!”江宁边说着,加快脚步,几乎是摔进的马车,随后高呼:“快走!” 谢珩笑出了声,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悠悠前行,车轮碾过大陆吱嘎作响。 “主子,这江小姐的嘴巴还真是不饶人,要不我去把她嘴缝上?”墨毫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谢珩笑着点了点头。 墨毫这个武夫,有时候还是很中用的。 “杀了吧,聒噪得很。”谢珩斜倚在小几上,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夜色渐浓。 皓月下,一道黑影从谢珩的马车内窜出,背上的银剑泛着寒芒。 第四章:隔墙有耳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当夜,右相府十分喧闹。 刀光剑影中,熊熊大火燃起,烧红了半边天,也惊醒了数位在朝为官的大人。 早朝时,朝堂上炸开了锅,事主右相也告了病假。 谢珩在家中吃着早餐,听着墨毫禀报,脸色并没有很好。 “主子,手下没能得手!请您责罚。”墨毫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 “嗯,倒是难对付。”谢珩手里掰着银丝卷,咀嚼两下,抬手敲了敲桌面:“起来,吃饭吧。” “是。” 不多时,长公主府上,马车驶离,奔着太学前去。谢珩除了招猫逗狗,筹备造反,隔三岔五还得去太学报道。 荣帝未登基时,官宦子弟上不上太学没有严格规定,但他登基后,所有官宦子弟强制去太学读书。 三年一届的科考,必须参加。 若是考过了,可以当个小官。 若是考不过,要么继续读书,要么结业做个闲人。 好在,太学是直接参加秋闱。比其他州县的学生强不少,没有乡试州试,少了好几个环节。 “哈——!” 谢珩抬手打着哈欠,下了马车直接进入太学,一路上,不少人都在议论昨夜右相府的大火。 进入课室,屋内静了一瞬。 “谢珩,听说没有,昨晚上!右相府着火了。”平阳伯凑了过来。 谢珩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了。 那火就是墨毫放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说这江家是得罪谁了,那大火,烧得凶哦。”平阳伯摩挲着下巴,一脸思索:“你说是不是左相派人放的?” 谢珩耸了耸肩,同样是一脸疑惑:“谁知道呢。” …… 半日课程结束,太学散学。 谢珩身侧是平阳伯,还有兴远侯世子和左相的次子。四人跟着人潮,向外走去。 忽然,平阳伯开口问道:“春禧楼去不去,听说乔诗诗今晚会出来唱曲呢。” 几人同频点头,眼含期待,齐声说道:“不不不,我们就不去了,回去还要做功课呢。” 等谢珩他们都各自回家后,隐藏在暗处的影卫才从太学离开。不多时,荣帝看着影卫呈上来的日报,满意点头。 他心道,谢珩这个混小子,算是让他扳过来了。而且,不光是谢珩,其他那几个刺头,如今也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种成效,谁来了不得夸他是个成功的教育学家? 若不是当了皇帝,没准他还真能成为一方大儒,为文官之首啊! …… 当夜,谢珩坐在马车上,面色平静无波。 春禧楼,除了是他们这群纨绔最爱去的销金窟,同时也是他造反的秘密根据地,帝京城内人人揣测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谢珩本人。 他们早有约定,如果乔诗诗出来唱曲,就是约定当晚见面。 谢珩抬手掀开马车的小窗帘,外面的夜色渐浓,长安街上灯火繁荣。不远处,春禧楼大门敞开,堂内人头攒动,歌舞升平。 谢珩绕了小路,从后院的角门进。 不大会儿功夫,其余三人也陆续到来。他们常驻地字三号包房,每个人上楼进屋都跟回家一样丝滑。 …… 最后到的平阳伯刚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已经坐齐整的另外三个。他手上攥着折扇,眼神在他们身上打转,敲打着扇子好半晌也说不出话。 “不是,你们不是不来?” “你们不是说要在家做功课?” “一个两个,比我来得还早?” 屋内一阵哄笑,谢珩指尖捻着茶杯,幽幽开口:“我们点头了,难道你没看到吗?” 平阳伯尴尬地摸了摸后脑,说这话时他还真没看到,光听到几个人齐声说不来,还当他们真是被陛下敲打得转了性。 “你就没发现,最近一段日子,有影卫在外面盯梢?” 平阳伯一愣,“你们都看到了,就我没看到?” 三人同时点头,只剩平阳伯一个蒙在鼓里的。 说话的功夫,外头已经熄了灯,只剩几盏特制的聚光明灯,同时照亮一层的舞台。乔诗诗的琴声响起,整个春禧楼内忽然噤声,每个包间的客人都能听到她在唱曲。 一曲结束,平阳伯他们早就已经醉倒,唯独谢珩一人清醒,他独坐在原位,手边的香炉内升起一缕白雾。 谢珩看着那烟雾,不禁夸赞宫神医调配的迷香,果然是天下无双。 他悄声离开了包间,顺着楼梯上了顶层,包间内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 窗外的夜幕下,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头上带着幕离,使着轻功奔逃。那身影在众多民房和商铺上跳跃,后面跟着些杀手,他们似乎是想要取了前人的性命。 眼看着就要无路可逃,她一跃跳上了灯火通明的春禧楼,她踩着瓦片快速前行,找准了时机一跃钻入屋内。 这是一间正在开窗通风的空房。 屋内弥漫着脂粉味,呛得她频频皱眉,顾不得许多,她连忙闭上窗户,紧紧贴着墙壁而立,手上的匕首映着屋内的烛火。 她屏着呼吸,只等再过一会,外面杀手走后,她再离开。 耳畔却不断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她自幼习武,耳力比旁人好上不少,且现在还是屏气的状态,他们说话的声音更真切了几分。 ——“主子,明日我便起程去安南国,商谈购置战马的事情。” ——“主子,明日我起程去赵国,商谈购置军械。” ——“......” 她听着,心下一颤。 她也没想到,逃命的路上,还能偶遇反贼密谋。正想着,窗外忽然响了一声,似乎是有人打算从外面掀窗而入。 不等她庆幸自己刚才锁了窗。 隔壁谈话的声音早已停止。 她暗道不好,前有江湖杀手,后有偶遇的反贼,她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砰——!” 房间门被人破开,她跟谢珩近在咫尺。 谢珩手上拿着长剑,几乎是没有犹豫,手起剑落,一刀劈开了她的幕离。看清这人的面容时,谢珩眼眸一颤。 江宁? 瞬间,谢珩眸中划过一丝恐惧。 他不禁暗叹,这江宁还真是两副面孔。白天装成千金小姐,脾气刁钻,晚上竟然还能穿着夜行衣当贼? 回想起手下的话,谢珩不敢犹豫,抬手就是一剑,势必捅死她,封下他的秘密! 他挥剑而出,她扬手便是一把香粉。 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谢珩这一剑刺入了她的左肩,她的一把粉迷得谢珩头晕目眩。 眼前的世界在转动,谢珩撑着剑,单膝跪地。他张开嘴,想要喊人,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看着她已跳窗逃脱,谢珩将长剑一掷,发出巨大的响声。 墨毫匆忙赶来,被吓了一跳,“主子,您?” 谢珩看着窗户,匆忙找来纸笔,写下了自己的所见。并且派出自己的尖锐影卫,连带墨毫一共十二人。 争取在次日太阳升起前,看到江小姐的人头。 墨毫提剑而去,谢珩松了口气,他扶着桌子勉强坐下,指尖不断敲打着桌面。 密谋造反被人听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对方还是楚隋安的青梅竹马,如果这个消息漏了,今晚的天怕是再也不会亮了。 第五章:牵机阁秘毒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昼夜交替。 幽暗的天色下,街道上还没什么行人。坐落在长安街上的长公主府,同样幽静,门头上的匾额有些褪色,微风拂过,那块匾摇摇欲坠。 萧瑟的院子内,谢珩坐在太师椅上,手边的小几上,茶水正在升腾热气。他在这坐了半宿,等待着手下过来复命。 当朝阳初升之际,一队暗卫潜入院内。 墨毫跪在地上,汇报着他们昨夜的成果。 “主子,昨夜之事有疑。” “前夜里,属下行刺时,江小姐被大火熏得至今仍在昏迷,恐怕与您交手的并不是她。” 谢珩眼眸微动,眉头仅是轻皱一下,墨毫便懂了他的意思。 “主子,这次属下去给她下了封喉的毒药,无论是不是她,她都会死。” 谢珩点了点头,拾起毛笔,小楷便出现在宣纸之上: ——【昨夜那个,找到了也杀了吧。】 其他人领命而去,院内仅剩谢珩和墨毫。 “主子,我去给您请宫神医吧?” 谢珩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昨夜那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药,竟然直接把他毒成了哑巴。 想起昨夜的女人,谢珩皱了皱眉。那双带着死感平静无波的眼睛,他确实不太相信,是右相家那个心比天高,妄图挑战皇权的江小姐。 谢珩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逐渐亮起的天幕,闭上双眼小憩片刻。 墨毫的动作很快,不出半个时辰,还在家中睡觉的宫神医,此刻已经被他扛了过来。 到地方后,宫神医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夺过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小世子,不是老夫说你,这墨毫是要弄死老夫啊!我都多大年纪了,一百多岁了,还当我是壮小伙子,扛着我飞檐走壁....” 宫神医喋喋不休,手上的动作不停,指尖搭在谢珩的腕上,感受着他的脉搏跳动。 院内静了一瞬。 宫神医脸色逐渐绷紧,他看着谢珩,二人四目相对。 谢珩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这是,牵机阁的毒。你在哪里招惹到他们了,还好我会解,不然你得哑巴一辈子。”宫神医说着,连忙在纸上写下了解毒的方子,吩咐着墨毫赶紧去找药。 谢珩点了点头,抬手作揖。 这位宫神医确实有几把刷子,当年谢珩他爹便是宫神医的关门弟子。 自从长公主府满门被灭杀后,老头得了风声,也不避世了,扮作走街串巷的小贩,终日推着小车,就在附近摆摊卖糖画,一卖就是这么多年。 谢珩看着喋喋不休的宫神医,捻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宫爷爷,我是的身体里,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毒?】 宫神医面色凝重,重新给谢珩搭着脉,仔细感受着,生怕错过丁点异常。 好半晌,他睁开眼,“莫不是...给你下毒的,还给你下了牵机阁的秘药,暮落?” 宫神医边说着,负手踱步,捋着花白的胡子,连声音叹气。他不时停下脚步,看着面色沉重的谢珩,思来想去,交给他一枚银色的戒指。 “小世子,这里面藏着药王谷的秘毒,有人要对你不利,直接毒他!” 谢珩端详着戒指,看了一眼宫神医,不解道:“您这是?” 宫神医点了点头,“去南疆。” 谢珩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些年里,宫神医没少出门,一走就是几个月,这一点他也习惯了。 …… 当天晌午,一副汤药下去,谢珩的哑巴毒也被解开了。 好不容易的一日休沐,谢珩被昨夜的毒娘子搅得,半宿也没睡觉。他拒了出门玩乐的帖子,回了寝房,准备补个觉。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是那毒娘子的面容。 他心想,若是这毒娘子的事情一日不落地,他怕是一日也不得安生。 况且,宫神医说的暮落,他闻所未闻... 若是上辈子他真是死于这种毒药,那他现在,到底是中毒了,还是没有中毒。 “墨毫!” “主子。” “你去书房,把所有关于医药毒理,还有江湖门派的书,全都给我搬过来。”谢珩说着,斜倚在床榻上,抬手打了个哈欠。 边翻着书,谢珩眼前的世界也在逐渐转圈。这书看得他是头昏脑涨,总感觉那些字已经活了,一个个在不断蹦跳。 谢珩彻底睡了过去。 一本博物志就这么盖在他脸上,跟随他喘息的节奏不断浮动。 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谢珩只觉鼻尖隐隐传来奇特的香气。他瞬间惊醒,皱起眉头,悄声从枕下摸出了匕首。 “呼——!”房间内的烛光同时熄灭。 黑暗中,屋内瞬间变得十分安静,静得谢珩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谁?” “小世子,你不是在派人找我?我真来了,你又不乐意了?” 女人说着,不禁笑出了声,她找准了谢珩的位置,靠着比常人灵敏数倍的视力,迅速摸到谢珩跟前。 她一手握着谢珩的手腕,找准了巧劲,直接卸下了谢珩的匕首。同时,她并未松手,就这么钳着谢珩的手腕,静静感受。 谢珩挣扎着,浑身有些失力,“你又下毒?” 她轻哼一声,猛然凑到谢珩跟前,盯着谢珩的脸,冷不丁开口:“小世子,你的内力呢?” 谢珩一怔,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被这女人发现了。 他自幼时,身子骨就不比其他宗亲强健。别的世子皇子,七岁都已经抡得动剑了,他却不能。 这些年来,好在他在骑射方面努力,又和墨毫学了两招,勉强凑出一副武功高强的样子。 这个秘密,除了他亲近的人,再无人知晓。 他悄声摸向鬓边,打算拔下发簪刺死这女人。 “哎,动不动就要杀人,这可不是好习惯。”她撒开了谢珩,掏出火折子点亮一盏烛台,“小世子,谈笔买卖?” 谢珩坐在床边,抬头看向正在悠悠喝水的女人。烛火跳动下,映得她面容有些柔和,那双死水般的眸子,如今似乎多了些灵动。 “谈生意?” “嗯。”毒娘子指尖钳着茶杯,灵巧转动。 “我本无意与你交恶,但你的人满世界杀我,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正好你有病,我给你个折扣价治病,就当我昨天没听到你们密谋,成不成。” 第六章:朝升暮落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冷笑一声,“这交易,好像并不划算。我有的是人和钱,治病可以广寻名医,杀你也轻而易举,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 她指尖在杯口打转,幽幽开口,“那你这么多年,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如果能治疗,为什么早不治呢?” 毒娘子似乎是占了上风,继续说道:“你自幼不能习武,身子也比旁人弱一些。那是因为,你中了我牵机阁的秘毒暮落,你认为没人给你解毒,你能活到多久呢?” “这毒啊,中毒者绝对活不过二十五岁。”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我没算错的话,荣和二十四年,就是你的大限了吧?” 听到这,谢珩眼眸微眯,现下,他已经彻底将这位毒娘子,跟江宁分辨清楚了。 “你当真是牵机阁的?”谢珩反问,“可据我所知,十八年前,先帝驾崩,牵机阁也彻底没了踪影。” 谢珩悄声转动着戒指,摸到机关的一瞬间,细雨似的毛针射出。 毒娘子并未防备这位毫无内力的小世子,那毒针直接射中了她的手臂。 先前听她的这番话,谢珩已经认可了她的身份。但他也不是傻的,轻而易举就跟这么个不知姓名的女人合作。 谢珩抬眸看着她,幽幽说道:“合作可以啊,你帮我解毒,我付你诊金。你既说是牵机阁弟子,那你身上的毒,应该也是小事一桩喽。” “要么,你解毒成功拿诊金走人,要么,你就被毒死,跟着我的秘密入土。” 话音落地,房间内十分寂静。 二人彼此对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瞬间扭转。 几息前,谢珩还是小命攥在毒娘子手中的猎物,如今,倒成了给她下毒成功的猎人。 她冷笑一声,干脆点了点头,一副棋逢对手的样子。 “解毒而已,多大点事。”她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认真切了切脉,瞬间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毒,我从未见过!” 谢珩继续转动戒指,眸光缓动,凝视着她久久未曾挪开:“药王谷,朝升。” 毒娘子眸光一闪,明显是被惊到了,但她的震惊并未显露太多。她冷静拔下毒针,将其丢进茶杯,“药王谷?没想到,还没灭门呢?” 谢珩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毫不介意里面可能残存的毒素,轻啄一口,“牵机阁不也没死绝呢吗?” 二人僵持之际,廊外忽现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毒娘子翻窗跃起,伴随着窗扇摇晃,屋内残存着她的声音:“听说,你背地里跟手下叫我毒娘子?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在下沈真。” 谢珩还在失神,房门被人敲响。 还未等他宣召,来人自顾自地开门进入,朝着谢珩走来。伴随着钗环碰撞的叮当声响,谢珩抬眼看着她,眉眼间满是不悦。 “你怎么来了?” 华锦被谢珩这种样子吓了一跳,她拎着食盒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 “世子,我,我看您一天没出寝房,给您送点宵夜。” “锦儿,我虽然宠爱你,但你也不能失了规矩啊。”谢珩轻声细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但华锦跟着他两年,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鸵鸟,脑袋死死贴着地板。 “滚回你的院子去,往后入夜了少来我这。” …… 翌日清早,牵机阁内。 沈真坐在案边,手边地上摊开散落满是书籍。她边看着,眉头紧锁,指间缠绕着发丝,不自觉的打着圈圈。 “啧...这个毒柿子,竟然敢给我下毒,真是烂心烂肺的黑心小柿子。” 沈真看书看得有些烦躁,嘴里嘟囔着,问候了谢珩一早上。 她想不通,一个从小生活在帝京,活在皇帝眼皮子地下的纨绔。 哪来的时间,去药王谷学毒? 这药王谷,跟牵机阁关系微妙,往上推几代,他们倒算是同根同源。两派各有绝活,朝升暮落便是初代药神研制,后面分家了才一家一半。 从她学毒开始,师父教导的第一条便是,若要解毒必先知方。 自家的暮落毒,她虽然没解过,但方子她倒是有,解毒必定不成问题。可药王谷的朝升,她连成分都不知道,这该怎么解... 沈真揉了揉头发,手上这本已经翻到了末尾,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干脆将书掷出。面前的石门机关忽然开启,那本足有两指厚实的书,眼看着就要砸中来人。 沈真呼吸一紧,“闪开!” 沈幻迅速躲闪,同时抓住了那本书,“大早上的,门也不出就在这看书?” 沈真没有将自己中毒的事情道出,只是寻了个由头,把话题岔开。 同时,她也想不通,沈幻怎么会回来? 他们牵机阁一脉,确实如谢珩所说,随着先帝驾崩就彻底没落。 如今,牵机阁的传人仅剩沈真和沈幻二人。为了重振牵机阁,沈真主攻毒医,广接暗杀和治病;沈幻则是在外面经商,一点点攒下基业,随时准备重出江湖。 “弄了一批香料,我们要在帝京城开铺子了。”沈幻说着,拿出了一只枯藤,将其递给了沈真:“喏,你看看,是不是博物志记载的夜幽藤。” 沈真仔细看着手中的枯藤,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是暮落毒的制作材料之一! “哪弄的?” “南疆。”沈幻说着,脸色微变:“往后你就安心开店,不要出去接杀人越货的单子了,知道吗?” 沈真频频点头,哄着沈幻,将他推出门外。 接着,她换了身衣裳,打算出门转转。多赚点钱总是好的,往后重振牵机阁,哪一样不用花钱? 另外,谢珩可是一块香饽饽。 身中奇毒,偏只有她能解开,这不是活脱脱的财神爷嘛! …… “阿丘——!” 太学课室内,谢珩手上抱着书册,忽然打了个喷嚏。 “谢珩,谢珩。”平阳伯拽了拽谢珩的衣袖,趁着夫子不注意,压低声音,“你知道不,右相家那个,江小姐,呕血了,听说活不了了。” 谢珩点了点头,“挺吓人的,她家不是刚着了大火,这又遭灾了?”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司天监的,太医院的,都去了。没招,说是冲撞了鬼神,让右相给她备棺材呢。” 第七章:紫檀木棺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听着,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宁哪里是冲了鬼神,分明是墨毫下的药。可惜这药为了做到悄无声息,发作缓慢。 太学散学后,平阳伯缠着谢珩,二人一道去了酒楼。这一路上,隐约能够听到,不少人都在讨论江宁的病。 右相夫人也是被逼急了,直接使了昏招。贴了榜,广寻名医玄士,声称只要能救她女儿的病,赏金百两。 这消息不亚于平地惊雷。 整个帝京城内,无人不知,右相府的巨额悬赏。 右相虽是当官当到了天花板,但他的俸禄也没到能攒下百金的程度。 他一年俸禄不过三十六两金,阖府上下那么多张嘴呢,刨了开销,薪俸几乎是月月光。 忽然拿出百金找个大夫,无疑是在右相府大门上写着:“我是贪官,超级巨贪!” 谢珩斜倚在栏杆边上,刚好能够看到楼下的告示板,右相夫人这张告示,直接让这条街挤了个水泄不通。 “谢珩,如果她真没了,办丧礼咱们随多少啊?”平阳伯搂着谢珩的肩膀,二人目光同时投向下方。 谢珩想了想,认真说道:“咱们跟她又不熟,少随点?” 谢珩心想,有这钱,他怎么也得花在刀刃上啊。 给她随礼,简直是浪费。 忽然,平阳伯话锋一转,冲着谢珩挤眉弄眼:“既然陛下撤了盯梢的影卫,那我们,今晚,去?” 谢珩尬笑两声,他最近还真没心思去喝花酒。 自从重生回来,他闭上眼睛就是火铳,偏偏他也没见过图纸,只能依靠着外表,画出个样式。 如今,他照葫芦画瓢的‘火铳’图纸,还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放着。 如果他能做出火铳,那谋反的时候,岂不是更稳了? 但他同时也在担心,如果这种武器面世,并且批量制造,如果他手下有人跳反,岂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跟平阳伯吃了饭后,谢珩独自回了家,站在门口,看着摇摇欲坠的牌匾,他心中思绪万千。 谢珩负手进入府内,一路上,不少下人都在主动跟他打招呼。进入内院时,一个脸生的小丫鬟,跟他撞了个满怀。 “世子...” 谢珩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向着内院走去,转个弯的功夫,墨毫便被他唤出。 谢珩只是使了个眼色,墨毫当即便懂了,奔着那小丫鬟而去。 在长公主府里,会叫他世子的,一般都是在外院做工。只有叫他主子的,才会行走内院。 谢珩心道,这院里的探子来了一批又一批,多如野草,烧也烧不干净。 索性当做养蛊,就让这些不同派系的探子互相斗去吧。 …… 皇宫内。 华锦跪在皇后跟前,一脸怯弱的样子。 皇后端坐在主位,面色柔和,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声音也淡淡的。 “说说吧,谢珩最近一个月都干了什么,府上都来了什么人?” 华锦哆哆嗦嗦,眼珠子快速转动。 她被皇后送进府就是当探子的,偏偏那谢珩心眼奇多。虽然对她宠爱,却不让她近身,整日把她关在小院子里。 但若是皇后知道,她是这种情况,只怕是要处理了她这个废物了。 “回娘娘,世子除了去太学,就是跟平阳伯等人出门。至于府上的访客,一如往常,没有异样。” “嗯,府中账册和内务,还是你在管理吧?”皇后问道。 华锦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起码自己还有点事干,不至于被皇后发现,她每次来都是三分靠实事,七分靠胡诌。 “回娘娘,是。” “账务支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没有,一切如常,世子爷除了花月俸,隔三岔五还会变卖点长公主留下的家底。” “去春禧楼....包花魁。”华锦说着,从袖中抽出小账册,将其交给了皇后。 皇后翻看着账册,脸上的表情舒展了许多,她差点都要笑出了声。 心道,没爹娘教养的野孩子,果然长歪了。 眼看着长公主府败无可败,不出三年,谢珩就得去街上要饭了。 “嗯,回去吧,下次进宫等我通传吧,”皇后心情大好,吩咐华锦离开。 ……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谢珩听着墨毫的汇报,手边写着夫子留下的功课。 “主子,那锦姨娘,整日放在府上也不是个事,这会指不定她又会说什么呢。” 谢珩手中的毛笔一顿,随即继续写字,“那怎么办呢,把她杀了?” “好主意啊!主子。” “好什么好,要我说,你个武夫就该多读书,你把她杀了,谁进宫给我巩固纨绔的形象?我舅舅从哪能听到,我变卖家产在外面败家的消息?” “哦”墨毫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对了,主子,右相家的榜被人揭了。” 谢珩抬眸看了墨毫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听说是个年轻女子。至于江宁救过来没有,暂时还没有消息。”墨毫如实禀报。 谢珩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他相信宫神医配的毒药,却也不敢小瞧揭榜的人。 若是牵机阁的沈真,没准真能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 谢珩急切的想要看看,江宁到底治好了没有,看了墨毫一眼,笑呵呵道:“我记得,咱们府上有台紫檀木的棺材,配江小姐应该不错。” 墨毫一怔,抹额下渗出一层薄汗。 “主子...这不好吧,您要是这么干了,改明陛下又得罚您了。” 谢珩一笑,拍了拍墨毫的肩膀:“多虑了,这事谁干都可疑,偏偏我干,符合大众认知。” …… 右相府。 房间内弥漫着药香,床幔散开,雕花床内纤弱的女子半坐着,不时掩面轻咳。 这方空间内,除去病弱的江宁,另有王夫人和头戴白色幕篱的沈真。 沈真坐在茶桌边上,桌面上除去笔墨纸砚,额外摆放着一块精致的罗盘。 她手上的毛笔快速摆动,边写着药方子,不时停顿思索。她写着,悄声侧目,看着王夫人和江宁母女情深,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升起一丝憎恨。 “沈医师,您的医术真是太高明了!”王夫人边说着,取出了一个硕大的荷包,顺势将其搁在沈真跟前。 沈真手上的动作一顿,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她将药方子交给了王夫人,直接拎起了荷包,毫不避讳,直接检查起了诊费。 下一秒,沈真眼眸一顿。 一根金条被她抽出,上面打着印记,证明这一根足有十两金。 可她揭榜,为的是百金。 这一包,拢共加起来不过五十两。 里外里可是差了一半。 这五十金,放到外面,足足能买下一套普通的三房小院了,岂能是她说能赖账就赖账的? 第八章:有理说不清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咳咳”沈真轻咳一声。 随后,她毫不客气,直接将荷包扔回桌上。 “夫人,您家悬赏给小姐治病,我接了,她也被治好了,怎么百金变成五十金了?” 王夫人面带尴尬,赔笑似开口:“沈医师,您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虽说官拜丞相,但府上真没阔到这种程度....百金,不过是我一时情急出的昏招。” 听到这话,沈真眸光一转,“所以,这就是您耍我的理由?” 王夫人没应声,将药方子迅速折叠塞进袖口。随后,她先前的恭敬全数消失,摆出一副十足的官太太架子。 “沈医师,能给我们右相府诊治,无形中不是给你的名声镀了一层金?怎么,名头帮你打出去了,区区五十金也要跟我们要?” 王夫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继续说道:“诊金我也给你了,我儿的病也治好了,沈医师还是速速离去吧,若是要闹事,我府上的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虽然隔着一层幕篱,但沈真那要吃人的眼神,早就吓得王夫人手心冒汗了。她死死攥着手帕,强装镇定,“来人啊,送沈医师离府吧。” 沈真点了点头,抓起荷包,大步离去。 临行前,沈真回头看了王夫人一眼,冷声道:“夫人,您刚才,怕是没有细看我开的药方子吧?” 说罢,沈真潇洒离去,白衣飘然。 昏暗的房间内,王夫人愣在原地,几息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了药方子仔细查看。 ——【雪参、万和草....至亲鲜血...】 王夫人心下一惊,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大,将方子抓出了痕迹。她想去追沈真,跑到门口才发现那医师早已离去,不见踪影。 她扶着门框,快速思索。 沈真是先写好了方子,她才跟沈真翻脸的。这至亲血为引,怕是真在治病的方子上,应该不是沈真骗她的。 紧接着,下人匆忙来报。 王夫人瞪着下人,没好气问道:“怎么了?” “夫人...不好了,咱家门口停了一台棺椁!”下人边说着,声音颤抖。 王夫人眼眸一转,急匆匆赶去了大门口。老远就看到了谢珩,随身带了椅子,此刻大咧咧地坐在她家门口,手边停着棺材。 “谢世子?”王夫人眼眸微眯。 “王夫人,听闻江小姐病重不治,我想着您家也没有备棺材的习惯,我家有,顺手给您送过来。” 听完了谢珩的话,王夫人气得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她瞪着谢珩,又看着棺椁。 “我儿好着呢!”王夫人说着,对着地面猛啐一口,恶狠狠道:“上好的紫檀木棺,谢世子还是留着给自己使吧!” 随后,王夫人转身离去,人还没进门,双眼一翻,直接栽了过去。 不远处的树干上,沈真刚好看完了全程,她笑着,直呼谢珩干的漂亮! 这江府上下,老的小的都可恨,就该这么刺刺他们。 眼见着右相府门口乱作一团,谢珩挥了挥手,家丁又将棺材抬了回去。 他心道,自己不过是怕江宁臭在家里没有棺材下葬,怎么就把王夫人气成这样了。 真是搞不懂。 回家的路上,墨毫凑到谢珩耳边报告,刚才看到了树杈上藏着的沈真,询问着谢珩的意思。 谢珩顿了顿,才道:“不急,她是牵机阁的,好像能给我解毒。” 闻言,墨毫急了,但在大街上又不好发作,他压低声音,焦急询问情况。 谢珩摆了摆手。 左右不过是慢性毒药,一时半刻他还死不了呢。 …… 当夜,右相府内。饭厅内只有右相和王夫人,桌上的餐饭几乎没怎么动,但却早已没了热气。 右相端坐主位,面色深沉。 谢珩过来送棺材的时候他在外公干,听到这消息他肺都要气炸了,无奈回来的太迟,不然定要让他好看! 这事,如此狂悖。 就算是闹到陛下跟前,他也有理。可偏偏,他这个夫人蠢笨如猪,一张百金悬赏,倒是让他不敢和荣帝提这一茬了。 许久,右相强压着突突的眉头,淡漠开口,“夫人,宁儿的病症如何了?” “今日府上来了个神医,治好了,这会应该是在自己房里用膳呢。” 王夫人边说着,忽然开口:“老爷,那谢珩直接给咱们府上送了棺材,您明日就跟陛下告一状,好好治治他。” 右相有些无奈,他何尝不想告状呢? 可偏偏,哎! “夫人,此事不宜闹到陛下面前,待来日,我寻个机会,整治一下谢珩。” 话落,王夫人当即变了脸,她一拍桌子,嗓门拔高。 “你什么意思!这种事也要息事宁人?那咱们全家上下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着被人笑话了!” 右相看着一无所知的王夫人,心中的火实难压抑,他一把夺过酒壶,冲着地面猛地砸去。 “蠢妇!” “好,我蠢妇,你是聪明人。那你把我休了算了,我带着宁儿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也好过在帝京被人嘲笑!” 右相本身就上了年纪,如今跟王夫人这么一吵架,气血倒转,眼前有些发昏,他强撑着,扶住了餐桌。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贴的悬赏,百金悬赏,咱家这次有理也不能去陛下跟前告状!” 王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但语调也降下来了,“这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两码事?” “百金啊,换成白银,足有一万两了。我一个月才挣多少薪俸?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你这不是敲锣打鼓告诉世人,我江铎是个大贪官?” “去陛下面前说,我们说什么?我们交代案情,争取宽大处理?” 屋内静谧一瞬。 两夫妻四目相对,火气都下去不少。王夫人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品味着江铎的话。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片刻她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去陛下那说就说呗,百金我也没都给,我就给了五十,还是我当了嫁妆里的首饰。” “咱们这钱是干净的!” 江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好好好,你最好把当票账册都准备好,百金悬赏的事情,指不定陛下会怎么理解呢!” “那谢珩呢?” “我自有决断。” 第九章:五十杖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两日后,清早。 在议政殿内,紫红青三色官袍,各呈队伍,六品以上的京官全数到岗。 今日是初一,来上朝的大臣比往常翻了数倍,厅内几乎都要站不下了,众人只得站得紧凑一些。 右相身着紫袍位列队首,手中端着玉板,一脸严肃,耳朵却在听着身后其他大臣的聊天。 “右相大人,听说令爱最近患了急症?”左相悄声询问。 这话若是旁人说,右相只当对方是来关心一下小辈,但若是左相,那他怕是不怀好意了。 右相冷哼一声,向旁边挪了半步,冷声开口:“有空关心小女,左相大人不如关心一下令郎。听说,崔小公子最近又跟谢世子整日厮混,太学那边都不去了。” 左右二相年岁相当,晋升的速度几乎相差不多。从入朝为官起,他们就代表不同派系,直到现在,已经斗了十几载。 眼见气氛降至冰点,互相都见着捡着对方的痛处讲。直到陈大监宣布上朝,这才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氛围。 荣帝看着众臣心思各异,也不想给他们台阶讲立储的事情,听了听月度汇报后,正欲吩咐散朝,左相直接参了右相一本。 直言,右相贪污受贿,为了给女儿治病,张榜悬赏百金。 霎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众人无不惊叹,百金用来找个大夫,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跟在队伍末尾的青袍小官,正掰着手算,百金是什么概念。像他这种六品官,干三个月,才能赚一两金。 紧接着,右相亲自辩奏,并且将谢珩送棺的举动讲了出来。 他字字泣血,讲着自己为朝堂耗尽心力,女儿生病要夫人当嫁妆,被人指摘是贪官就罢了,谢珩还要来他头上踩一脚。 当即,荣帝震怒。 这些年,谢珩纨绔,他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谢珩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不就是前些日子跟江小姐起了争执,谁承想他竟然趁着江宁病重,亲自送了棺材。 …… 散朝后,荣帝派了两个贴身的玄刃卫,直接去长公主府,将谢珩捆了过来。 “竖子!” 谢珩看着气得快炸肺的荣帝,周身的气焰软了几分,“舅舅,我没做什么坏事吧?” “你没做,那棺材是我派人送的?”荣帝边说着,快步上前,扽着谢珩的耳朵。 “如此德行,怎么对得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谢珩撇了撇嘴,嘟嘟囔囔道:“我真是一片好心,江宁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帝京城,我不是担心她臭了都来不及下葬,这大夏天的。” 荣帝松了口气,挥手示意玄刃都退下,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阿珩,你也该长大了,不能还是小孩子的脾气。别人惹了你,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荣帝目光软了下来,将谢珩身上的绳子解开。 “你看,你这一弄,满朝皆知,你都不知道朕舌战百官,有多累,那群御史轮着番的跟我谏言。” 谢珩咧嘴一笑,“那舅舅打算怎么办?” “罚你五十杖,在家歇几天。” “五十?那不把我打死了。” 荣帝手上端着茶碗,笑吟吟道:“放心,玄刃下手有轻重。” 不多时,谢珩趴在杖椅上,玄刃在后面挥杖。虽然感受不到疼,但谢珩还得给荣帝个面子,嚎叫几声。 不远处的宫门口,凤袍的明黄一闪而过。 谢珩心道,这位陛下当真是一箭多雕。既安抚了百官和江家,却又不愿真正为江家作主。 什么从龙之功。 当年为他站队,扶他上位又如何。 如今不还是被弃如敝履,甚至疑心调查? 刚刚,谢珩看到荣帝书案上的东西,是一盘首饰,还有当票。外界传说的,王夫人当嫁妆的事情他也听到了。 他心想,若是荣帝下令调查后,没有查清百金的来源,只怕江相这个官是当到头了。 还算是聪明。 “哎呦——!哎呦——!”谢珩嚎叫着,有些无聊,目光盯着天上的云彩差点睡着。 “世子,杖刑结束。” 谢珩应了一声,起身就想下来,陈秉泉眼疾手快,直接将谢珩按了回去。 “世子爷,受了这么重的刑,老奴派个轿撵,抬您回府。” 谢珩也没拒绝,任由这群奴才抬着他,招摇过市。一路从皇宫出来,走了大道,将他送回了长公主府。 谢珩被杖五十的消息,也跟长了腿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金水街上,一家正在布置柜台的香粉铺子内,沈真手上拿着瓶瓶罐罐,耳廓微动,听清了外面的议论声。 五十杖? 她心底泛起波澜,有些担忧。 谢珩那么弱的身子骨,五十杖下去不得打成瘫子了? …… 当夜,谢珩正在泡澡,紧闭的窗扇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瞬间警惕,摸索着从边几上抽出匕首,将其反握在掌心。 自从全府上下被人血洗,谢珩也养成了随身带匕首的习惯。虽说没有武功,但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也算不亏。 忽然,烛光被风熄灭。 幽暗的夜色中,沈真身着夜行衣,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见到是她,谢珩才放松了心神,趴在浴桶边上看着沈真,“沈真?我的府邸快成了你家了,简直是来去自如啊。” 他心中想着,得空了,得让影卫都去进修进修了! 沈真暂且算是盟友,潜进来也就罢了,若是哪天有歹人进来,岂不是,要在他睡觉的时候抹了他的脖子? 谢珩瞥了她一眼,“咱俩还没到坦诚相待的交情吧,转过去。” 沈真目不转睛,眼神有些轻蔑:“医者眼里无男女,正好你就这样,我给你解毒。” 谢珩一怔,她分男女,可他还是黄花大闺男啊! 凭什么让她看了去。 见谢珩一脸抗拒,沈真没有多言,取下小包袱,解开扣子后将药材全都倒入浴桶。 “泡吧。” 谢珩眨了眨眼睛,沈真点了点头。 “我是卤煮啊?” “可以这么理解,你先泡,半个时辰之后我给你扎针。” 谢珩在浴桶里捞着,捞上来一片近似于老鼠的物件,吓得他顺手就将其丢了出去。 “这能解毒?”谢珩满脸不可置信。 第十章:解毒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当夜,谢珩正在泡澡,紧闭的窗扇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瞬间警惕,摸索着从边几上抽出匕首,将其反握在掌心。 自从全府上下被人血洗,谢珩也养成了随身带匕首的习惯。虽说没有武功,但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也算不亏。 忽然,烛光被风熄灭。 幽暗的夜色中,沈真身着夜行衣,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见到是她,谢珩才放松了心神,趴在浴桶边上看着沈真,“沈小姐,你来得挺不合时宜的。” 沈真点了点头,顺势转过身去:“我也没想到,你这个时辰洗澡啊。” “我的府邸快成了你家了,简直是来去自如。”谢珩幽幽说着,同时取下自己的衣服,快速穿戴。 他心中想着,得空了,得让影卫都去进修进修了! 沈真潜进来也就罢了,若是哪天有歹人进来,岂不是,要在他睡觉的时候抹了他的脖子? 沈真冷声开口:“咱俩的毒,我都有眉目了,所以找你解毒来了。” 闻言,谢珩点了点头,“说说吧。” 沈真没有多言,从身后取下了一个小包袱,解开扣子后便将药材全都倒入浴桶。等她倒完,指着浴桶,“进去吧。” 谢珩眨了眨眼睛,沈真点了点头。 “我是卤煮啊?” “可以这么理解,你先泡,半个时辰之后我给你扎针。” 谢珩裹紧了衣服,摇了摇头,满脸拒绝。 沈真懒得跟他废话,提溜着他,直接把他扔进了浴桶:“要解毒,你就按我说的来。虽然只是实验阶段,但天底下,已经没有比中了暮落毒更惨的情况了。” 谢珩像是个落汤鸡,手脚并用想要爬出浴桶,同时反问:“没有更惨了?” “中毒者,超过二十岁后就不能人道了...你不知道吗?”沈真说着,一拍手,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继续道:“倒也是,我牵机阁的秘毒,你肯定不能知道。” 话落,屋内静得可怕。 谢珩不再挣扎,重新坐进浴桶,等待着沈真说的半个时辰。 不知之间过了多久,谢珩才开口:“那你打算怎么解你身上的毒?” 沈真坐在椅子上,翻看书册的手一顿,抬头看着谢珩,“跟你一样啊,先泡药材,然后再下针,最后吃上一副浓缩解药。” 一根线香燃尽,半个时辰已到。 谢珩从浴桶内出来,白皙的脸颊满是潮红。 沈真看着他,手上的书册瞬间脱落,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用猛了药量。她迅速蹿上前去,一把拽住了谢珩,保证他不会摔倒。 “好热,沈真。”谢珩的衣袍已经全部褪去,整个人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你给我泡了什么!” “没事没事,正常反应。”沈真说着,却也没什么底气。 同时,她手中攥着银针,皱着眉,绕着谢珩转了一圈。她心下有些震撼,不知该从何处起针。 学毒这么多年,虽早将暮落毒背得滚瓜烂熟,可,她也是第一次见,活着的暮落毒的患者。 这燥热的反应.... 莫不是她药量出错了? 沈真心中暗暗揣测,强定心神,银针刺入他的颈骨。 随着银针刺入,谢珩眼前的世界有些转动,眼眶也有些灼热。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额角的青筋暴起,强烈的灼烧感,火燎似地游走在他体内的每根筋脉当中。 谢珩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沈真这个坏女人,果然想害他!” 谢珩强定心神,一把拽住了沈真手腕,一把将沈真拽到他跟前的地上。 二人对视一眼,双方都在惊叹,谢珩的力道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沈真,你是不是给我下了新的药?” “没有啊,我真的在给你解毒。” 谢珩还有些不信,他盯着沈真,耳畔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声响,似乎是跳到了极点。他大口喘息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 “你没骗我?” 沈真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恳切点头:“骗你作甚,我还等你背后的药王谷老怪出现,给我看看朝升的方子呢,毒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当真?” “骗你是小狗。” 谢珩认可了这个说法,闭上眼睛,试图缓解这股子灼烧感。 沈真转了转手腕,又撇了撇嘴,捻着银针准备刺第二针。 不多时,谢珩已经要被扎成刺猬,沈真斜倚在雕花立柱旁,双手抱胸,静静看看这谢珩的反应。 “一、二、三...”沈真默默数着数。 谢珩紧闭双眼,低垂着脑袋听着沈真在旁边数数,意识逐渐模糊。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听到了多少,胸腔内气血翻涌,紧接着他便吐出一滩黑血。随着毒血吐出,包裹着谢珩的灼热感逐渐退散。 谢珩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他看着地上那滩血迹,又看了看一旁的沈真。他心头微动,想要起身道谢,想到自己背后满是银针,还是作罢。 见状,沈真轻哼一声,疾步行至谢珩身后,那双冰凉的手触碰到谢珩后背时,刺得他一哆嗦。 在沈真拔针的同时,谢珩轻声开口:“谢谢你,沈...小姐” “听不到,你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我说,谢谢你,沈小姐。” 谢珩说完,正巧沈真拔掉了他颈骨上的最后一枚银针,她的手指冰凉,摸得谢珩又是一个激灵,耳尖霎时便红了。 沈真强忍笑意,开口道:“收钱看病,不用客气。后面你还需要吃点药,但是我得仔细想想方子,别把你毒死了。” 谢珩点了点头。 是药三分毒,更别提是用来解毒药的,方子里面每一种药材都得斟酌考虑用量,多一钱,少一钱,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 沈真并未着急走,她就坐在桌边,看着谢珩穿衣服。 她单手托着脑袋,冷不丁开口:“饿了,听说你府上的厨子是鼎鼎有名的,把他叫起来,给我炒俩菜。” 谢珩嘴角微微抽动,看着沈真好半晌说不出话。 现在估摸着已经子时了,就是看门户护院的大黄狗,此刻应该都已经睡下了,还让厨子给她炒俩菜? 半个时辰后。 谢珩房间内已经流水般送来了一整套席面,沈真端着饭碗,毫无吃相。 “小世子,你也吃啊。”沈真说着,将一碟红烧肉冲着谢珩跟前送了送,见谢珩没搭理她,她只得作罢,自顾自吃着。 忽然,谢珩开口。 “沈小姐,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几个时辰后,你的铺子要开业剪彩对吧。” “咣当——!” 沈真手上的海棠果顺势滚落,砸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了看席面,又看了看正在喝茶的谢珩。 窗外夜色早浓,明月高悬。 偶有一阵清风拂过,吹得窗外的海棠树沙沙作响。 “我忘了!光想着给你解毒了!”沈真一拍脑门,匆忙起身,作势便要翻窗离开。 见她如此,谢珩嗤笑一声,将玉佩取下丢给了沈真,又指了指大门,“以后走大门就行。” 第十一章:我给你解了毒,那我的?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但谢珩还没有对她动杀心,只当自己养了一只不太聪明的小鹦鹉,放在家里权当是逗逗乐。 这般蠢笨的小娘子,世间罕见。 华锦忽然跪在车厢内,匍匐着不敢抬头:“世子恕罪,妾只是...” “锦儿,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谢珩说着,端起茶杯,细细品着平阳伯差人送来的茶叶。 马车停在了金水街上。 这条街,是最近才翻出来的街道,大兴商业,除去沈真,不少商户都在这里开铺子。 还未下车,便听到外面的爆竹声响,还有敲锣打鼓以及百姓喝彩。谢珩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堵塞的街道,随即放下帘子。 “世子爷,外面怎么这么吵呀?”华锦问着,也凑到窗前,想要看看,却被谢珩一把囫囵到了旁边。 “没什么,应当是有什么店铺在开业吧,我们下车步行吧。” 谢珩说着,率先下车。当他站定时,老远便看到街道末尾,靠着小桥的一家商铺,门口聚集着众多百姓。 华锦也来了兴致,缠着谢珩,说要去凑凑热闹。 等他们到了店铺时,身着女装的沈真正在门前迎客,虽是用了易容术换了模样,但她腰上系着谢珩的玉佩,反而证明了她的身份。 华锦看着新鲜铺子就想往里钻,完全忘了谢珩的存在。 谢珩跟沈真面面相觑,沉默无言片刻,沈真才开口迎客:“谢世子,欢迎光临。” 谢珩点了点头,墨毫十分懂眼色,敦实的荷包直接交给了沈真。 沈真掂量着荷包,喜笑颜开,摇晃着扇子,开始清场逐客,“谢世子包场了,诸位请吧。” …… 清场过后,千香阁内仅剩下谢珩、沈真和华锦三人。 华锦自顾自地挑选着香粉和香露,不时还会问问谢珩,觉得哪个比较好。完全没有意识到,边上的两个,已经眼神交流了数个回合。 终于,在她听到第八次‘买’的同时,她狐疑地凑到了谢珩跟前,警惕打量着千香阁老板。 “沈老板,您莫不是瞧上我们世子爷了?”华锦边说着,捻起帕子轻掩口鼻。 她似乎是肯定了自己的念头,自顾自说道:“沈老板面容姣好,身姿绰约,抬进府里做个妾也是当得的。” 话落,屋内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沈真脸上虽顶着易容用的面皮,但那双眼睛却实打实是她自己的,那桃花眼中满含杀意。 若不是谢珩眼疾手快,一把将华锦拽到自己身后,怕是沈真能一刀捅死华锦。 “谢世子名动帝京,还是留给华姨娘吧。” 沈真悠悠说着,瞄了一眼窗外水泄不通的街道,冷声道:“华姨娘,在外面讲话还是要注意点分寸,不知道的,估计得当您是正头夫人了。” 华锦就算平日里是个傻的,但沈真这话,她确实听懂了。 华锦脸色涨红,拽着谢珩的袖子,摇晃着,“世子,我们回家,不要在这里看了,没意思!” 谢珩点了点头,喊来了墨毫,让他派人送华锦回家。 华锦闻言,百般不愿,却也快不过车夫驾车的动作,只得从马车的小窗探出脑袋,依依不舍地看着谢珩。 …… 等华锦走后,沈真领着谢珩上了二楼,房门一关,楼下的嘈杂瞬间被隔绝开来。 沈真嗤笑一声,调侃道:“小世子,你这位姨娘,倒是有点凶悍呢。”边说着,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子,将其丢给谢珩。 谢珩没有回应,只是拔开瓶塞检查里面的东西。 “这什么??” “夜幽藤,你的解药中,需要这味药。”沈真说着,摸了摸鼻尖,“给你解毒,总不能什么药材都得我提供吧,我给你个样,你自己买。” “多少钱我给你不就成了,费劲在我手上过一遭干什么?”谢珩不解。 沈真有些无奈,双手叉在腰间,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谢珩:“你当这是山沟里的人参,一铲子好几颗啊?南疆特产,百年难见。” 谢珩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提起南疆,想起了离家数日的宫神医了,这老头,隔三岔五就往外跑,这一趟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忽然,谢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沈真,“你身上的朝升,解开了吗?” 沈真摇了摇头,“药王谷的朝升,跟我从小学的解毒体系相悖,有些逻辑我还在想,所以不敢下手。” 说着,沈真话锋一转,眉眼弯弯,凑到谢珩跟前:“小世子,你的毒,我帮你解了五成,那我这个?” 谢珩连连摆手,“我真没办法,我只是负责下毒,真不会解毒。” 沈真双手叉在腰间,不断在屋内来回踱步。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在谢珩跟前,双眼明亮。 “那这毒,是谁给你的,你带我见见他不就成了?” “额,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谢珩说话的同时,眼前寒光一闪,冰凉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他话头一转,换了种口吻。 “但话又说回来啊,咱们是好盟友,我肯定给你想办法,这样,我现在就派人,给他老人家传信!” “真的?” “当然!” “我不信。” 谢珩眼珠转得飞快,脑海中灵光乍现。 虽然找不到宫爷爷的人影,但是他能找到宫爷爷的老巢啊! 要么,他去宫爷爷的家里翻翻秘籍,要么直接把沈真丢进去,她想看什么方子没有啊。 …… 另一边。 通往南疆的官道上,满头银发穿着破烂的宫野,此刻正躺在驴车上,他手上攥着颗海棠果,边吃着,不断挥动鞭子赶车。 这一趟,他就是为了来南疆寻找夜幽藤的。 结合谢珩的脉象,还有他自幼不能习武这两点,宫野当即便想到了牵机阁的秘毒——暮落。 起初,他还当这孩子是被灭了满门,心里落下的病根,孤儿孱弱多病,无法习武。 也是牵机阁这次对谢珩出手,他才想到世上还有暮落毒这种药。 药王谷的朝升,中毒之人会武功精进异常,直到身体承受不住,筋脉尽断,爆体而亡。 唯独一点,中毒者若是天资平平,又或谢珩这种,中毒之后反而无碍。 牵机阁的朝升,则是反其道行之。无论中毒者有何等根骨,中毒者皆是无法习武。那暮落毒,像是吸人精血的魔物,一点点吞噬中毒者的生机,直到死亡。 宫野推算着时日,只当谢珩没有多久的活头了,心中愈发焦急,加快了赶车的动作。 第十二章:天象谶言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连连摆手,“我真没办法,我只是负责下毒,真不会解毒。” 沈真双手叉在腰间,不断在屋内来回踱步。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在谢珩跟前,双眼明亮。 “那这毒,是谁给你的,你带我见见他不就成了?” “额,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谢珩说话的同时,眼前寒光一闪,冰凉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他话头一转,换了种口吻。 “但话又说回来啊,咱们是好盟友,我肯定给你想办法,这样,我现在就派人,给他老人家传信!” “真的?” “当然!” “我不信。” 谢珩眼珠转得飞快,脑海中灵光乍现。 虽然找不到宫爷爷的人影,但是他能找到宫爷爷的老巢啊! 要么,他去宫爷爷的家里翻翻秘籍,要么直接把沈真丢进去,她想看什么方子没有啊。 …… 另一边。 通往南疆的官道上,满头银发穿着破烂的宫野,此刻正躺在驴车上,他手上攥着颗海棠果,边吃着,不断挥动鞭子赶车。 这一趟,他就是为了来南疆寻找夜幽藤的。 结合谢珩的脉象,还有他自幼不能习武这两点,宫野当即便想到了牵机阁的秘毒——暮落。 起初,他还当这孩子是被灭了满门,心里落下的病根,孤儿孱弱多病,无法习武。 也是牵机阁这次对谢珩出手,他才想到世上还有暮落毒这种药。 药王谷的朝升,中毒之人会武功精进异常,直到身体承受不住,筋脉尽断,爆体而亡。 唯独一点,中毒者若是天资平平,又或谢珩这种,中毒之后反而无碍。 牵机阁的朝升,则是反其道行之。无论中毒者有何等根骨,中毒者皆是无法习武。那暮落毒,像是吸人精血的魔物,一点点吞噬中毒者的生机,直到死亡。 宫野推算着时日,只当谢珩没有多久的活头了,心中愈发焦急,加快了赶车的动作。 …… 帝京城,皇宫内。 荣帝独坐寝宫书房,直至夜色弥漫。 屋内烛火摇曳,他看着跟前小山似的账本,又看着俯身跪地的右相,眼底眸光微动,却还是狠了狠心,翻看起了账册。 上面的笔墨清晰,偌大的右相府,每一笔开销都记得十分清晰。 好半晌,荣帝才开口,“江卿,这么大年纪了,别在地上跪着了。” 右相静立原地,小心打量荣帝,躬身开口:“陛下,这便是臣府上,近年的账册。” 荣帝点了点头,将账本搁在桌上,“百金悬赏,江卿,出手很是阔绰。” 右相刚起身,拉动官袍,又跪在了地上:“陛下明鉴,臣一心为国,从未贪过一分一厘!至于百金的悬赏,也是夫人心疼小女,当了两套陪嫁首饰才堪堪拿出。” 荣帝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他也遣人查过,事实倒是能跟右相说得相符。当铺的当票,还有右相夫人的两套宝石头面,此刻正在宫里。 “江卿一心为国,朕,怎会不知。”荣帝话落,陈大监端着托盘,疾步进入书房,将其搁在了右相跟前。 “江卿,看看,这可是夫人的陪嫁物什?” 右相抬眸一看,连连叩头:“正是,正是!” 荣帝手中揉捻着珠串,幽幽开口:“仕铎,最近司天监占出了新的谶语,你可知晓?” 右相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近来,天象异常。 司天监上报了谶语:灾星坠世楚危。 至今,也没人能解这句谶语,到底该怎么断句,具体是指得谁。 两双有些混黄的双眼,对视一瞬。 荣帝长舒了一口气,眼中杀意迸发:“我倒认为,这灾星,要灭的是‘世楚’,你去查查,有没有字世楚的。” 右相眸光一闪,眉头紧锁。 跟着荣帝这么多年,他也明白荣帝的想法。若天要灭‘世楚’,那他们便顺应天意,砍了那叫世楚的男子。 可若是天要灭楚,指得是楚国,还是皇室的某位成员,就难以猜测了。 右相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噤声,领命离去。 无论是‘楚’还是‘世楚’,抢占先机,先行下手,总归是没有错的。 有人应谶,挡灾而死。 这结果,对于日渐迷信的荣帝,实乃上佳之策。 …… 皇城之外,一处僻静的民房院中。 谢珩按照约定,将沈真领到了宫神医家。他就看着沈真在翻箱倒柜,丝毫没有帮她一把的想法。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沈真已经搜罗出来数本书册,她看了看谢珩,又叹了叹气。 “叹什么气啊。”谢珩手上抓着一把瓜子,不解问道。 “我倒是想让你帮我看看书呢,你也得能帮上忙啊。” 谢珩自知帮不上忙,便不再开口,转而抓着瓜子,倚在门边看天。 今夜风轻云淡,繁星漫天,几颗较远的星辰十分明亮,似乎在天幕上组成了什么图案。 “你信天命吗?”谢珩冷不丁开口。 沈真翻书的手顿了顿,随意应答:“信又不信。” 谢珩叹了口气,随手将瓜子皮丢在地上,又拍了拍手,“楚国境内,不能有双生子,你知道吗?” 话落,屋内陷入无尽沉默。 二人眼底各怀伤悲,无法诉说。 …… 楚国境内,双生子不少。 就连谢珩的母亲,朝华长公主,当年也是双生子的一员。与她同胞出生的,便是当今陛下,世人尊敬的荣帝。 谢珩曾听母亲说过这段宫廷秘辛,至今牢牢刻在心里。 那时她说: ——“天下谁来害我,都不会是我哥哥。” 十六年过去,谢珩几乎都忘了母亲的样貌,只有在噩梦缠身时,才会在梦中看到她朦胧的影子。 谢珩眼角湿润,猛然惊醒,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在了自家府邸门口。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下车马车后径直前往后院。路过朝华苑时,谢珩止住了脚步,站在院前,隔着花窗向内看去。 自从十六年前,长公主府惨遭血洗。 而后,这处朝华苑就被封禁,至今未解。 谢珩抽出佩剑,一剑斩落铜锁,推门而入。院子中的那棵紫薇树,早已枯死,硕大的树干,像是个风干的雕塑,漆黑的树杈在夜幕下蔓延。 谢珩坐在秋千上,视线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二八年华的母亲,正在跟前舞剑。 不知怎地,谢珩靠在这静静睡去。 第十三章:禅位给你?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清早,谢珩是被陈大监唤醒的。 “世子爷,您怎么跟这儿睡着了?”陈大监悄声问询。 谢珩揉了揉眼睛,“想我母亲了。陈大监,您怎么清早就过来了?舅舅召我?” 陈大监点了点头,目光瞥向后方,屏退了众人,悄声说道:“世子爷,您这次啊,是大祸临头了。” 闻言,谢珩一惊。 最近,他除了没去太学上课,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啊,怎么到陈大监嘴里,就成了大祸临头了? “陈大监?”谢珩扯下荷包,也不心疼,直接将其塞给了陈大监。 “小世子,太学的甄夫子,昨儿傍晚进宫了。” 谢珩看着陈大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 那老头,今年估摸着得有七十五了,听说是跟着圣祖打天下的智囊团,而后又是高祖帝师。 直到荣帝这一代,辞官退休,却被荣帝安排去了太学,当了个名誉院长,偶尔会给他们这些小辈讲讲课。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宫。 直到祥宁殿,众人退散,独留谢珩一人。谢珩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才敢敲门。 此刻,荣帝已经下朝,正在殿内用膳。 看着跟前请安的谢珩,荣帝冷哼一声,手上攥着个银丝卷,越看他是越来气,干脆将银丝卷掷出,银丝卷落在谢珩头上,又弹了一下。 “你个混小子,你让朕怎么说你!” 谢珩鬼祟抬头,看了荣帝一眼,立即示弱:“舅舅,我又犯什么错了?” “什么错?若不是我请了甄夫子进宫,还不知道你们几个混小子,又回归本色了!”荣帝边说着,不知是从哪找来一本出勤册,直接将其丢在了谢珩跟前。 上面白纸黑字,清楚明白记录着: ——世子谢珩翘课四天 ——平阳伯,萧何翘课三天 ——左相次子,崔航翘课四天 ——兴远侯,顾亦翘课三天 铁证如山,谢珩也不狡辩。干脆将话题岔过,开始卖惨。 谢珩一个翻身,直接坐在地上,哭嚎着:“舅舅,我昨夜,梦到母亲了。整日上学,我都不记得母亲的脸了。” 话说到这,祥宁殿内一片静谧。 荣帝看着谢珩,一愣,眼前视线微微颤动。都说儿子像舅舅,可偏偏谢珩,长得像他母亲。 荣帝心头一颤,连忙别过视线,低头夹菜,嚼了两口,轻声开口:“坐下吧,一大早来了,没吃饭吧。” 谢珩坐在下位,手上掰着个银丝卷。 荣帝自顾自说着:“朝华就留下你这么一个血脉,偏你还不争气,赶明去太学好好上学,朕不求你有所建树,只盼着你别给朝华丢脸。” 谢珩眼眸一亮,连忙开口:“舅舅,既然不给我母亲丢脸,那...我父亲曾经还是将军呢,读书我是费劲,要不我去边疆从军!” “胡闹!” “舅舅。” “你抡得动枪,还是舞得动剑?”荣帝说着,扫量着谢珩,“你啊,这辈子就当个文官,顺顺当当成亲生子吧。” “那也行,舅舅打算封我做个什么官?” “你还学会顺杆爬了。”荣帝话锋一转,忽然反应过来,“你小子是不是给我挖坑呢?” 谢珩连连摆手,面色无辜,“我哪敢忽悠您啊。” 荣帝点了点头,“到时候秋闱,你也去参加,考完了看看成绩,朕再给你分个差事。” 谢珩撇了撇嘴,扯着荣帝的衣袖来回摇晃,“舅舅,还考什么试啊,你就让我当官吧,我肯定是个好官,你信我。” “你真当朝廷是我开的了,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朕的皇位,说破天不也就是个职位。我让你个废柴空降,百姓怎么想,朝臣怎么想?” 荣帝年轻时便是太学的一张巧嘴,数落起人来,是从不重样。 他扫量着谢珩,继续说道:“要不,朕将皇位禅让给你,你直接接了我的班,文武百官倒是没有怨言。” 听到这话,谢珩心里暗暗窃喜。 恨不得现在就传陈大监,赶紧写诏书! 但他也不是华锦,哪里蠢到听不懂话的程度,光速下跪,“谢珩不敢。” “滑头,谅你也不敢。” 荣帝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面色舒展。他有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可这么多个孩子里,他唯独喜欢妹妹留下来的这根独苗。 上朝时还憋着火呢,这会子功夫,已经被谢珩消了不少。 荣帝看着谢珩,继续道:“别说你了,就是你二哥,他都立志要靠秋闱考个功名,正经进入朝堂。你再看看你。” 听到这,谢珩一愣。 荣帝口中的二哥,便是当今二皇子,中宫嫡出的楚隋安。勤奋好学,母族强盛。直到上辈子,谢珩造反,楚隋安都已经当上了太子。 若说不是政治敌人,谢珩只是个平头百姓,看了他的功绩,也会发自内心夸他是个好官,是个好太子。 不过嘛。 谢珩全家上下,这么多口子的性命,他和楚氏,早已不死不休。 好太子,楚隋安这辈子是当不成了。 “那舅舅的意思呢?”谢珩帮着荣帝布菜,轻声询问。 荣帝点了点头,“去呗。不光他要认真读书,就连你也得认真读,等会去你二哥宫里,你俩也好久没见面了吧?” …… 用过早膳,谢珩独自行走在宫道上,手上端着个白玉瓷盘,上面盛放着新鲜出炉的点心。专供陛下,的点金酥。 楚隋安住在齐心斋,就在御花园东北角不远处。谢珩这么散步过去,倒也不觉得累。 刚进入御花园,还未深入,老远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跪在树下,跟前还有几个太监宫女,盯梢似的看着他。 他们声音细微,被风卷着传入谢珩耳畔。 “小全子,发了薪俸不给我们上供,那你每日就先在这跪上半个时辰!” “如果有人问你,要说是打碎了花房的花盆,大监罚你在这跪着,知道吗?” “......” 他们教训着小全子,一人一句,完全没有注意到树荫下的谢珩,反而是越说越起劲。 见小全子不回应他们,其中领头的太监,直接抬脚将跪着的小全子踹倒。 在小全子倒地想要重新爬起来时,他的目光瞥见了树荫下静立的谢珩,他眼眸微动,却没胆子求救,匆忙撇开视线,继续跪在原地。 谢珩也看到了他,但拔步便走。走了没两步,谢珩轻啧一声,又转身回来,奔着他们过去。 第十四章:齐心斋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大清早的,不去做工?在这打秋风呢?”谢珩冷声开口。 起初,这群下人还没反应过来,背对着谢珩,幽幽说道:“哪个宫里的,没看到我们在这定规矩呢?” 话音未落,其中有一人看到了谢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世子,参见世子。” 紧接着,其他人也发现是谢珩,一同下跪,脑袋死死扣在地上,不敢抬头。 唯独小全子,身姿挺立,就这么笔直跪着。 谢珩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这小太监看着不过十五六岁,脸盘是异样的浮肿,身上的太监服上隐约能够看到脚印。 那双眼睛,有点像沈真。 平静无波,带着死感。 谢珩眉头微蹙,踢了一脚刚才动手的太监,“你叫什么?哪个宫的。” 于兴颤抖着身子,心中暗道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碰到这么个混世魔王了。 这位谢世子,早年在宫里住过几年,被老太后养着,后来大了,这才搬回长公主府。 那几年里,因为开罪了他,阖宫上下不知道被杖毙了多少奴才。 现如今,虽说谢世子搬出去了,可荣帝对他的宠爱,谁人不知啊! 今天,让他给碰到了,指不定要怎么收场呢。 “回世子,奴才是齐心斋的总管太监,于兴。” 谢珩眸光微动,看着地上的于兴,眼前的画面忽然开始重叠,直到浮现出上一世。 那时,他造反,于兴跟着楚隋安守城门,乱箭之下,于兴也被扎成了刺猬。 那时的他,倒是比现在老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跟着太子,日夜操劳? 谢珩忽然笑出了声。 众人摸不清头脑时,谢珩看着小全子,冷声开口:“你,跟着我,给我引路吧。” 小全子点了点头,快速起身,悄悄跟在了谢珩身侧。 等到这二人走了,于兴才松下一口气,颤颤巍巍跌坐在地。 一阵清风卷过,于兴只觉得脖颈拔凉,他连忙伸手去摸,才发觉自己被吓得出了一身汗。 另一边。 谢珩不说话,小全子也不敢问谢珩到底要去哪,只能静静跟着。 小全子手中抱着白玉瓷盘,上面盛着点心。他看着这高级点心,忍不住吞口水。 “吃吧,这又没人。”谢珩冷不丁开口。 小全子被吓了一跳,眼珠子快速转动。不知道自己是该按照贵人的吩咐,吃了这糕点,还是不能吃,毕竟他只是个最低等级的小太监,哪有福气吃这么好的东西。 这若是被人看到了,可是要被杖毙的! 虽说他刚进宫不过一年,却也听过谢珩混世魔王的名头,只担心谢珩会找个由头杖毙他。 “世子...” “吃吧,我吃不完,陛下赐的总不能扔了吧。”谢珩说着,眉眼弯弯,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扔了御赐之物,那可是要杀头的。” 见状,小全子瞪大了双眼,来回瞥着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光速吞咽,生怕被人看见。 谢珩满意点头,负手离去,“得了,本世子想起路怎么走了,不用你引路了。” 小全子再抬头时,跟前哪里还有谢珩了。 他愣了一瞬,急忙咽下糕点,板板正正地对着谢珩离开的方向行了个大礼。他再起身时,抹了一把眼泪。 谢珩自小在宫里长大,谁迷了路,他都不会迷路。这样的人,怎么会需要引路呢。 小全子心中暗自猜测,却也想不出谢珩帮他的理由,起身整理着衣袍,快步离去。 …… 谢珩悠悠前行,不多时便走到了齐心斋。看门的太监见到谢珩,纷纷行礼,并且通传引路。 进入殿内。 楚隋安正在看策论。 “参见二殿下。”谢珩恭敬行礼。 楚隋安见是谢珩,面上淡淡的,只是随口应答,赐了座。 对于楚隋安的反应,谢珩也不意外。 天之骄子,怎会甘心跟他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 “二哥,舅舅说你要去太学上课?”谢珩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攥着一颗橘子,边说着,随意开口。 楚隋安淡淡点头,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忽然,楚隋安似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谢珩,你说,若是你母亲还在,她若是让你娶不喜欢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谢珩手中扣着橘子,斜睨了他一眼,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橘子上。一个不注意,橘子便被他扣烂,汁水溅在他的锦袍上。 谢珩眉头紧锁,又快速舒展。他轻笑一声,随即答道:“问我等于白问,大娘娘不是早就做主,给我纳了两房小妾了?” 话音落地。 谢珩和楚隋安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接着,谢珩想起了江宁,忽然笑出了声,“怎么,大娘娘让你娶谁家的小姐了?” 楚隋安的脸颊有些微红,急忙解释:“倒也不是...就是母后让我早做准备,等来年要办选妃宴。” 谢珩轻啧一声,懒得理他。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他母亲还在,让他娶谁,他都绝无二话。可惜,他母亲已经不在了。 没人给他张罗这些了。 “二哥,你生来就是要做太子的,儿女情长什么的,好像不该搅了你的心。” 谢珩说着,也不看楚隋安的脸色,继续说道:“满帝京城,谁不知道你跟江小姐的事,你跟大娘娘若是意见相左,一并娶了就是了。” 楚隋安想了想,似乎是认真考虑了。转瞬,他便摇了摇头。 谢珩不知道,他自己可是门清。 江宁整日里宣扬一些新鲜思想,整日里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在嘴上,哪里能接受他娶那么多侧妃良娣。 偏偏他还真就喜欢江宁。 左边是母后,右边是江宁,两个他都不想得罪,偏偏两个都不是好安抚的。 楚隋安叹了口气,手中的折扇摇个不停。他似乎是不死心,继续问道:“倘若有一日,你心爱的女子让你遣散妾室,你会怎么做?” 谢珩愣了一瞬。 这个问题,他从来也没想过啊。 他从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识时,满心满眼全都是报仇雪恨,推翻楚氏。 情情爱爱的,还真没细想。 “我?若我真喜欢她,那就依她呗。” 第十五章:饕餮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闻言,皇后一惊,好好的一页佛经,因为她手抖的一下,整页都要不得了。 “什么?” “你说阿宁是?” 楚隋安点了点头,凑上跟前,压低声音道:“那日夜里,我在父皇书房门口听到的,玄一这么说的。” 皇后眸光快速闪动,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事非同小可。 若是荣帝认定了是江宁,单她一人遭难就算了,若是连带了右相府,连带了他们母子... “母后您怎么了?”楚隋安赶忙扶着皇后,搀着她坐下。 良久,皇后抬眸看向殿外,手指死死抓在楚隋安的胳膊上,压低声音:“去,传信给你舅舅,让他进宫见我!” 楚隋安搞不清状况,却也被吓了一跳,他赶忙离开,生怕耽误了事。 …… 右相府内。 江宁还是一副病弱模样,坐在花园里,双目无神。手边放着一卷书册,另有一碗早已冷却的汤药。 “小姐,您就喝了吧,不然这病会留下根的。”婢女雪晴说着,将药往前送了送。 江宁这才回过神,看着雪晴,想说什么,却又将话咽回腹中。 “小姐。” “我不喝,用我母亲的血当药引,我怎么忍心喝!” “可是您病不好利索,老爷绝对不可能放您出府的。昨夜里,外面递来了消息,您办的三所女学,现在已经全都被查封了...” 话说到这,江宁满眼不可置信,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洒了满桌。 她勉强扶着石几,看向雪晴。 雪晴揉捏着衣角,小声说道:“小姐,好像是您之前收留的孤女,出卖了女学...” 江宁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鼓励着她们去读书,培养她们有自己的见识,最后却落了个被出卖的下场。 难道,从一开始,这个决定就是错的? 雪晴继续开口,“小姐,要奴婢说,您就不该管她们的闲事,现在也就是咱们老爷在前朝得势...若您只是个芝麻官的女儿,怕是早就被陛下砍了。” 江宁没有反驳。 接着,耳畔传来簇簇的脚步声,江宁转头望去,眼里满是欢喜。 “二殿下来了。” 楚隋安看着江宁,赶忙问道:“舅舅呢,我要见他。” 江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疑惑,却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怎么了?” 楚隋安见江宁一副病弱模样,实在不忍心现在跟她讲恶鬼重生这种事,生怕将她再吓病了。 “没,没事,既然舅舅不在,等他回来了让他进宫就是了。”楚隋安强定心神,勉强挤出一丝笑,“阿宁病了这些日子,味仙楼上了不少新,我带你出门转转?” …… 味仙楼中。 谢珩领着沈真取了药材,想到结盟至今,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便带着沈真来了。 二人坐在包房内,流水般的菜品一一呈上。 沈真边吃着,不忘招呼谢珩一块吃。 看着眼前的景象,谢珩心想,她是哪里逃难来的? “沈,沈公子啊,你不是挺能挣钱的,吃饭如此急促?” 沈真嘴里塞了个鸡腿,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你不知道,自从你给我下了药,我一天嘚吃五顿饭,还是很饿。” 谢珩手中攥着茶杯,有些不解。 老宫头不是说这是毒药吗? 沈真不光丝毫不虚弱,反倒面色红润,食如饕餮?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响起,其中夹杂着说话的声音。大概听着,倒像是楚隋安和江宁的声音。 谢珩看向墙壁,耳廓微动。 显然沈真也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她放下手中的食物,擦了擦手,蹑手蹑脚地凑到墙根上,耳朵抵在墙上,仔细聆听。 “你干嘛呢?” “我听听,是不是江宁。” 谢珩被她这认真的模样吓了一跳,又想起上次是沈真给江宁治的病。 “你给人治病的售后这么长?” 沈真一脸嫌弃,挥了挥手,“什么啊,上次我给她治病,她家扣了我一半诊金。我这不是听一下,是不是她。” “你要干嘛?” “我再给她下一次毒,好让她家把欠我的吐出来啊。” 谢珩愣了一瞬,心想,这毒娘子不愧是毒娘子。没有需求就创需求,是个人才! “佩服。” 沈真也不再犹豫,指缝卡着三枚银针,作势便要隔着窗扇射过去。针尖上泛着黑,黑中泛着流光,显然是毒得不能再毒了。 “你确定要现在下手?隔壁除了江宁,还有陛下的二子,楚隋安。”谢珩幽幽说着,对沈真佩服至深。 沈真思索一瞬,点了点头,“嗯,那我得找个他不在的时候,省着沾上麻烦。” 说罢,沈真收好了毒针,继续吃饭。 谢珩心想,还好自己暂时跟她结了盟,不然这毒针扎的就是他了。 吃完饭后,二人分道扬镳。 谢珩回府上时,老远就听到后院里吵吵嚷嚷,他瞥了一眼墨毫。 “主子,好像是华锦跟徐姝的声音。” “让她们安静点。”谢珩挥了挥手,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会功夫,华锦哭喊着跑到了谢珩这。 “怎么了?” 华锦脸颊肿胀,一片片红团飘在脸上,她眼里还带着泪,“徐姝给我下毒!” 谢珩有些意外。 这两个,都是皇后送过来的,不说她们会有多好,但也不至于下毒弄死对方吧? 谢珩神色一软,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华锦扭捏着上前,却又不敢真的让谢珩看清,双手捂着脸颊,只从指缝里透出一点。 “世子!把她赶出去,她今天敢给我下毒,明天就是给您了。” 屋内静了一瞬。 谢珩心中大喜! 他何尝不想顺坡下驴,直接将徐姝送走,可若是她走了,府里不就华锦独大了。 此事不妥。 送走了徐姝,明天皇后再送个张姝,刘姝,可够他受的了。 “锦儿,兴许是误会呢?”谢珩看着她,左右瞧着她,继续说道:“去府医那瞧瞧。别留疤了。” 听到留疤,华锦惊叫出声,连忙跑了,连发钗掉了都不知道。 等她走后,谢珩吩咐着墨毫将这钗子丢出去。 第十六章:炸烟花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我肯定能当上官,你就且看好了吧。”谢珩幽幽说着。 在楚国,科考体系比较简略。圣祖打天下后,身边的老臣基本都是只会打仗的莽夫,对文臣的需求几乎为零。 以至于到现在,很多律法、规矩,都是沿用的上个朝代的,只是在那基础上修修改改。 经过三代传承,到了荣帝这一代,朝堂上寒门出身全凭自己的几乎没有。 目前的朝堂,大致分了两派,百年世家和新贵世家。两派明争暗斗,较劲多年。 由于他们关系盘根错节,故而导致了科考体系孱弱不堪。每年的科考,右相点名几个,左相点名几个,剩下的名额才是天下学子的。 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春闱一试,秋闱来帝京二试。也是此时,谢珩等太学学子会同时并入秋闱。 经过考试后,筛出前一百名,进行殿试。 三年一届,至今建朝五十一年,刚好是第十七届。 上一世,谢珩虽未拿到很好的名次,勉强混在殿试的末尾,荣帝给他封了个小官,负责械检司。 这也刚好给谢珩造反提供了便利,整个帝京城,所有的军械都在他手里握着,直接省了一大笔造反经费。 不过这一世,谢珩对械检司没了兴致,那地形,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次,他只想寻摸个更简单的差事。 日日上朝他可顶不住,月度朝会再去最好! 短暂失神,谢珩眸光转动,瞥向沈真。 此刻,沈真行为鬼祟,蹲在墙根,透过小小的缝隙,死命看向对面。 她不是有武功吗? 能听清,为啥还要去扒墙根? 谢珩心中有所疑惑,动作却比嘴巴快,迅速凑到沈真跟前,学着她的动作,一起扒门缝。 只见,一墙之隔的包房内。 江宁倚窗而立,神色淡漠,楚隋安则在理她几步开外的距离。 “阿宁,若是有一日母后让我办选妃宴,你放心,正妃之位绝对是你的!”楚隋安三指向天,认真说道。 “好了,既然二殿下还没长大,那我们也不必谈了。”江宁说着,匆匆离去,房门摔得震天响。 紧接着,楚隋安也追了出去。 如今没了戏看,谢珩也离开了门缝,拍了拍手上的浮土,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啊沈真,你这人这么恶趣味,还听墙角!” “你没看?”沈真声音冷淡,起身的同时,剜了谢珩一眼。 “对了,你赶紧派人找夜幽藤,不然时间长了,我怕解药也解不开你的毒了。” 谢珩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认真点头。 二人没多闲聊,一前一后离开了味仙楼。 …… 谢珩独自漫步在街上,招了招手,墨毫便从暗处现身。 “主子。” “让你找的鬼市入口,有线索了吗?”谢珩说着,眸光闪动。 夜幽藤,虽说生长在南疆,但也不代表有钱买不到啊。 这是哪里?这是帝京城啊! 权力中心。 什么稀罕宝贝找不到? 早年便听闻帝京城下头,有个鬼市,专门售卖各路奇珍异宝,只不过那里不欢迎官身和世家子进入。 对谢珩来说,没有需求,也懒得费神。以至于到现在,想去鬼市,还得临时派人去找。 墨毫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找到了,主子。得等入夜了,子时开。” 谢珩点了点头,领着墨毫回了府上。 如今荣帝放话了,二皇子都被派去太学上课了,他一个没爹没娘护着的孤子,哪里还能再叛逆了。 待到明日天明,谢珩也得重回太学,乖乖上课。 …… 谢珩坐在书房里,翻看着多日未看过的策论。边看着,他的神也飘到九霄云外了。 今日见了江宁,又想起了火铳。谢珩总觉得,她能捣鼓出来,那他也能。 边想着,干脆将策论扔到一边,提笔开始画图。不多时,白纸上便出现了火铳的样式。这一次,谢珩画的更像,细节也画的更加清晰。 “啧...” 谢珩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感叹自己的记忆力果然惊人! 只是。 他确实不是江宁,短时间内,根本想不通,那东西的工作原理。 谢珩叼着毛笔杆子,看着图纸出神。 “砰——!” 一声巨响,谢珩转头望去,漆黑的夜幕上,炸开了绚丽的红色烟花。 谢珩脑海中灵光一现! 是了。 火药啊! 早些年,荣帝便有利用火药制作武器的想法。不过多年观察下来,众人发觉火药杀伤力太大。光是运输途中,就炸过数次。 最后,用火药制造武器的想法,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说放弃了做武器,但荣帝还是下令,将火药列为管制品,各州府自行管辖。 如今,火药在矿上和烟火司都有不少。要么用来炸山取石,要么用来制造烟花,逢年过节就拉出来炸炸。 谢珩努力回忆,确定当时江宁并未给火铳点火,只是扣动了扳机,一息的功夫,铁珠便从膛管喷出。 虽然不懂,但谢珩想着,左右都是炸,应该跟炸烟花的原理差不多。 “墨毫!” “主子。” 谢珩看了看墨毫,又看了看跟前的图纸,心中暗忖半刻,这才开口。 “你去给我找个,烟火匠来。” 墨毫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大晚上的,您找烟火匠?” “我还得跟你解释?” 谢珩挥了挥手,墨毫领命而去,迅速隐入黑暗当中。 接着,谢珩去了华锦的院子。 他莫名其妙找了个烟火匠,这消息若是传入宫中,指不定那位多疑的陛下会怎么想呢。 但若是纨绔为了哄爱妾开心,倒也说的过去。 …… 当夜,长公主府的上空,炸了一宿烟火。声音之大,炸得附近三条街外都能听到。 早朝上,各路大臣纷纷上奏。参谢珩的折子,小山一样高耸。 荣帝冷着脸,气得胸腔不断起伏。自从妹妹走后,他对这个外甥,几乎是宠得没边了。 不读书,罢了,偶尔去太学做做样式。 败家底,罢了,让皇后给他纳个精明能干的把持内务。 纵马伤人,也罢了,叫进宫来敲打敲打也就算了。 可现在,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烟火炸了一宿。连他这个皇帝,过寿诞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第十七章:狂悖至极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右相江铎频频侧目,看着出列的御史,心中暗喜。 这谢珩小儿,前些日子纵马,可是险些撞了他女儿,现在还不知道收敛。 趁着这次,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眼见着荣帝的表情已经有些生气的迹象,江铎出列,跟随众臣参奏。 “陛下,谢世子顽劣跋扈,如今是该管教一番了!”江铎说着,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这时,左相崔若海开口道,“陛下,老臣认为,谢世子不过是年少无知,等冠礼结束,定会收敛。” 话落,崔若海对着江铎眯了眯眼。 荣帝没有应声,手掌压在龙椅把手上,轻轻敲动,打着节拍。 “陛下!” “陛下...” …… 太学内。 谢珩坐在课室内,丝毫不知道,如今朝堂上因为自己的行为,又挑起了两派党争。 左右两派,互相制衡。 若是有个太极图,双方都得争争,到底是黑色为尊,还是白色为贵。 “二殿下,您的文章堪称本届魁首!”夫子说着,不断称赞。 这节课,是太学的刘夫子授课。现如今讲的,便是前日散学留下的题目,虽然楚隋安今日才来报道,但他早已提前写好了文章,只等夫子评判。 谢珩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前排的楚隋安,不断咂嘴。 他是很欣赏二表哥的才华的。 不过,他要是想当皇帝,不光舅舅得死,二表哥也得死。还有那个不学无术,母族强盛的老五也得死。 忽然,刘夫子话锋一转,点了谢珩的大名。 “谢世子,您这个文章,是自己做的吗?” 谢珩点了点头,“是我啊。” 刘夫子静默一瞬,手上的文章十分简洁,篇幅奇短。 刘夫子猛然起身,身形颤抖,若不是他强定心神扶稳了桌子,只怕是要一头栽到地上。 “哎呦!夫子,您怎么了!”谢珩连忙上前,搀扶着刘夫子。 刘夫子看着谢珩,抬手指着他,颤颤巍巍,半晌说不出话,最终口眼歪斜,直接晕死过去。 课室内,瞬间乱作一团。 众人忙着将刘夫子抬到了外面通风的地方,又传来太医。 一群人乌泱泱离开后,平阳伯凑到谢珩跟前,又看了一眼谢珩的文章,瞬间发出爆笑。 题目:“如果某地发生蝗灾,百姓却尊蝗虫为神,不肯灭蝗救粮怎么办?” 谢珩答的:“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平阳伯说着,拍了拍谢珩的肩膀:“在下真是佩服啊!谢珩啊谢珩,这刘夫子,再有一年就能告老还乡了,你这文章,怕是要送他提前上路了。” “这么说,我还干了件好事了。这么大岁数了,每天风里雨里过来教书,多辛苦啊。”谢珩说着,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院内不断忙碌着的众多学子。 “你啊,有点正形吧!”平阳伯说着,眼眸瞥着周围的院墙,确定没有影卫盯梢,才敢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今早上,多少大臣结伴要参你?” 谢珩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甚至今早的朝堂上,第一个开口参奏谢珩的,巡防司使,便是谢珩的手笔。 “没事,大不了就是罚我一年俸。”谢珩说着,却也不在乎。 平阳伯看着谢珩,却也说不出什么。虽然同为勋贵子弟,但他也知道,普天之下只有谢珩独一个,能够管当今陛下叫舅舅。 “谢珩,你如此狂悖,这种文章,怪不得会将刘夫子气成这样。”楚隋安看着谢珩的文章,厉声喝道。 “二哥,我的观点只是有些犀利,狂悖,谈不上。” 楚隋安看着谢珩,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只得拂袖离去。 今日闹成这样,刚巧也快到散学的时辰了,安顿完刘夫子,众人一并散去。 …… 回家的路上,墨毫有些不解,隔着帘子询问谢珩如此行事,到底所图为何。 谢珩想了想,淡淡道:“内心所想啊,没有别的意思。” 墨毫不解,随即反问:“可,闹了蝗灾,当真不管,就一把火烧了?” “嗯,那不然呢。百姓都奉蝗虫为神,不烧死它们,等着它们吃饱喝足,产下后代继续祸害?” 说话的功夫,车驾抵达长公主府,谢珩刚下车,老远便看见陈大监侯在院中。 见了他,谢珩心知,陛下的旨意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世子谢珩,性情顽劣,实难容忍,停俸一年,禁足半月,钦此。” 谢珩领旨谢恩后,陈大监并未急着离开,悄悄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袱,将其递给谢珩。 “陈大监,怎么今儿轮到您给我上礼了?”谢珩掂量着,打趣道。 “世子爷,您别拿老奴开涮了,这是陛下给的,他说您珍惜点产业吧,别什么都往外卖。” 说罢,陈大监领着一众太监悠悠离开,临行前,用封条将长公主府的大门,封得严严实实。 谢珩站在院内,掂量着手中的小包袱,一打开,里面全是金锭子,估摸着,足有百金。 谢珩一年俸不过才二十四两金,这一包,够他四年俸了。 …… 右相府,饭厅内,江铎一家三口均在。 江铎不同于往日板着脸,今日心情倒是畅快不少。 “父亲,何事如此开心?”江宁不解。 江铎大笑三声,兴奋说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但是,谢珩上次纵马伤了你,这次报应来了。” 话落,江宁跟王夫人对视一眼,显然是还不知道,长公主府的封条。 “那谢珩,昨夜放了一整宿的烟火,今早就被参奏了,这不被禁足了,足有半月呢。” “这...父亲,莫不是您为了给女儿出气,才参奏的他?”江宁问道。 江宁心想,她这个爹,也不至于这么蟒吧。 那谢珩的性子,也不是一两天了。 以往,就算谢珩将天捅出窟窿,也不见陛下会罚他,这次只不过是放了点烟花,多大点事,怎么就禁足了? 若是她爹为了给她出气,贸然参奏,把荣帝架在火上烤,逼得他罚了谢珩,后面指不定要出多少事呢。 江铎听出了女儿的担忧,摆了摆手,“此事,还真不是为父带头,率先参奏的另有其人。” “况且,那谢珩府上,小小妾室都能带着价值数金的琉璃串子,如此奢靡,被敲打也是应该的。” 第十八章:你说多少?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离开潇湘苑后,谢珩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墨毫跟在他身后,一并进了书房。 “主子,影子们去鬼市,找到了夜幽藤的消息。”墨毫说着,取出丁点大一截夜幽藤,将其递给谢珩。 谢珩拿着它闻了闻,又找出了沈真给的样品。 “嗯,倒是没问题。” 墨毫面带喜色,却又转瞬即逝,他有些担忧:“世子,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东西,贵得惊人啊!” 听闻此言,谢珩差点笑出了声。他好歹有点小钱,不说富可敌国,也算个富户了。 “出息,把你吓成这样。”谢珩说着,面露鄙夷。 “一钱两金。” 墨毫这句话直接掉在了地上,谢珩在凳子上差点没坐稳摔下去。 “多少!” “你说多少?” 两金,换算一下是二百两白银,十万铜钱。这价格,足够买上一万斤大米了。 墨毫认真回答:“一钱,两金。” 谢珩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却也无力。他将钱袋扔在书桌上,里面的金锭子砸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拿去吧,去买去吧。” 墨毫掂量着钱袋,心里有点不舍:“主子,要不,咱再从别的地方找找呢,这鬼市商人也太黑了。” …… 另一边,金水街,千香阁内。 自从上次谢珩来了,这家香粉铺名气大涨,就连乔诗诗这种顶级花魁都来光顾,更是成了帝京城的时尚新风向。 沈真坐在柜台后头,一张躺椅来回摇晃,她又扮做了世人常见的‘沈老板’,收钱收得乐开了花。 眼见日头西坠,沈真打了个哈欠,吩咐着店员开始清客。 “掌柜,昨夜有人来问我夜幽藤的事了,我看着约莫是您打了招呼的。”一名中年男子躬身作揖,跟沈真说话时,一脸恭敬。 “呦,风堂主来了。”沈真手上摇晃着扇子,点了点头,“对咱们开的价,那人怎么说?” 风堂主继续说道:“看模样,那小公子只是个跑腿的,价格还得回去找能做主的商议。” “嗯,我估摸着,他们应该还会来,若是带足了钱,就卖给他罢。”沈真随意说着,伸手从小荷包里掏出银锭子,像是嗑瓜子,不断咬着。 等风堂主走后,整个千香阁内只剩沈真自己。她收拢了今日的营收,快步上了二楼。 这些年来,沈真像是掉进了钱眼,没日没夜地拼命赚钱,就为了能够早日光复牵机阁,重振母亲当年创下的辉煌。 想到自己抱上了财神爷的大腿,沈真眉眼弯弯,笑得开心。 她泡了壶茶,推开二楼的窗扇,斜倚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小桥流水,还有不断忙碌的百姓。 “哎,昨夜里,长安街那边的动静都听到了没?”老妇人边摘菜,面色神秘地跟旁边的几个妇人讲话。 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其中一人说:“这谁不知道啊。我跟你们说,今晌午,我从长公主府路过,可是看到贴封条了。” “……” 下头的几个妇人边干活,不断交流着今日的八卦趣事,丝毫不知,楼上的沈真隔着一条小河,都能将她们的聊天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哦?”沈真来了兴致。 虽然知道谢珩造反都敢想,但她还真不知道,谢珩这小子,能在皇城根底下,连着放一宿的烟花。 豪掷千金,就为了哄小妾开心? 这行为,确实像个日日泡在青楼的谢珩,不过,沈真见过他阴狠的样子,那种人,怎么可能被女人迷了眼。 只怕是,他另有筹谋。 入夜后,沈真换了一身玄色男装,蒙着脸,从千香阁二楼一跃而下,踩着众多民房,使着轻功,一路到了长公主府。 “哎呦!” 谢珩嘴里叼着竹盐牙刷,正坐在房顶上赏月,一个回头的功夫,鬼魅般的沈真,吓得他差点从房顶上掉下去。 “沈小姐,沈女侠,这三更半夜的,又来作甚?”谢珩没好气地问着,同时不忘灌口清水,漱漱口。 “我可是你的账主子,过来看看欠债人的情况,有问题?”沈真边说着,扯下面纱,大马金刀地往房顶上一坐。 谢珩手上的牙刷在杯子里搅得咯噔作响,他看着沈真,撇了撇嘴。 “讲话还真难听。什么,账主子,我的毒还没解开,你就着急要钱啊?” 沈真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我慎重考虑了一下,既然我给你治了一半,你得先给我一半。” “那不成,万一我给你一半,你把我毒死了,我不是亏了。” “那你万一哪天又作死,皇帝把你砍了,我不白付出劳动了?” 谢珩看着四周,笑了笑,无奈开口:“我舅舅要是想砍了我,你今晚上还能飞进来?这底下一个守卫都没有。” “那谁知道下次啊。” “那就等下次吧,要是我真被砍头,你过来劫法场,我再多给你点钱。”谢珩边说着,起身准备踩梯子下去。 见状,沈真起身,拎着谢珩的领子,直接把他带回了地面。 “那也成,左右我也缺钱,劫法场的活,我接了。” “你还真信啊。” 二人一道进了屋里,沈真看着谢珩,冷不丁开口:“脱衣服。” “干嘛!” 沈真这一趟来,除了看看谢珩还活着没有,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在师父留下的手札中看到一条讯息,暮落毒,中毒者背后出现图腾,就是大限将至了。 她紧赶慢赶,生怕她上次的操作是谢珩的催命符。 听沈真解释完,谢珩点了点头,开始宽衣解带。 确实如她所说,上辈子,谢珩二十四岁开始,泡澡时背后会有图腾,从后背蔓延到前胸,猩红缠绕,流光涌动。 只可惜,那两年,宫神医出门云游,久无音讯,其他大夫也看不出个什么,他一心只有报仇雪恨,也就没当回事。 等谢珩脱完,他身上确实还未有异样,两人都松了口气。沈真背过身,面色冷淡看着窗外。 谢珩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冷不丁开口:“对了我手下的人找到了夜幽藤,买多少?” 沈真想了想,“有多少买多少呗,这东西罕见的很,手指长一截,都能做不少药了。解毒制毒,都能用。” “哦。” 沈真自顾自地在谢珩的寝房内转悠着,似乎是在勘察地形一般。 “沈真,你干嘛呢。” 第十九章:剑指沈真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没事,我看看。” “我从小长在山野,没见过你们这种大户的院子,多看看,长长见识。” 沈真说着,目光快速扫量着谢珩的卧房。她面上冷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她给每个摆件都估算了价格,包括谢珩书桌上的笔墨纸砚。 “三百两,二百两...嚯,三两金!” “喂,你不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吧?”谢珩幽幽说道。 “那没有,那没有。”沈真说着,目光瞥见了书桌上摊开的书册,还有下面压着的一副画作。她一把将其拾起,认真看着上面的图案,神色逐渐认真。 良久。 “这是,你画的?”沈真开口。 谢珩看着那幅‘火铳’图纸,点了点头,眼底一闪而过的是杀意,他悄声转动手腕,藏在袖管内的匕首顺势滑落,攥在他的掌心。 “这东西,我好像见过。”沈真说着,完全没意识到谢珩的举动。 听到这,谢珩眉头舒展,先前的杀意转为惊喜。 “哦?” “我之前去给江宁治病,在她家转了转,在一个册子上看到了这东西,不过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 沈真说这话,完全没防备着谢珩,几乎是一股脑,道出了无数信息。 谢珩心头一顿。 他没想到,江宁现在就开始筹谋制造火铳了! 原本还当她只是个恋爱脑,心里眼里都是楚隋安。 沈真自顾自说着:“看得出来,你们想弄的是同一个东西,不过她那个,还没你画的精细呢。” 谢珩眉头一挑,有些不解。 “怎么说?” “她也只画了一个轮廓,图案下边画着符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沈真边说,拾起毛笔,找了个空白的地方开始下笔. _【?】 “这是什么符号?”谢珩不解。 沈真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表示未知。那江宁,神神鬼鬼的,小本上写了不少新鲜玩意。你想要?那我给你偷过来。” 谢珩将匕首收回袖中,轻笑了一声,“你啊,年纪不大,怎么满脑子都是杀人越货。” 二人正在说话,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沈真瞪大了双眼,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存在。 还不等她翻窗,门外那人已经开口。 “世子,老身来给您送补药,皇后娘娘吩咐的,必须亲自看您服用。”薛芳若说着,声音逐渐逼近。 院外,虽然有两名侍卫把守大门,但薛芳若是宫里的女官,于品级,于情理,他们无法拦截。 隐在暗处的影卫,此刻也在等候谢珩的号令。 “怎么办?”沈真问道。 谢珩抬眸看向窗扇,暗忖半息,冷静说道:“你去藏到床上,把床幔落下来。” 等沈真藏好,谢珩装作一副睡下又被叫起来的样子,开了大门,刚好站在薛芳若的跟前。 “薛掌事,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专程来给我送补药?” 薛芳若躬身行礼,恭敬说道:“世子,皇后娘娘顾念您,不光您有,锦姨娘、徐姨娘,全都有。” 谢珩看着薛芳若手上的托盘,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现。 这皇后,看着一副菩萨相,做事的手段还跟十几年前一样。动不动就赐药,赐的是什么,她也只说是补药。 谢珩面色平静,反而挤出一丝真诚的笑,亲手接过药碗,“多谢薛掌事。” 薛芳若却不打算走,静静立在门前,就等着看谢珩喝药。 谢珩看着手中的药碗,褐色的药汤平静无波,映出他眼底的杀意。谢珩手腕一抖,想要顺势将汤药洒了,却被薛芳若一把扶住。 二人接触的瞬间,谢珩瞪大了双眼,但仅仅是震惊一瞬。 这位宫廷女官,内力不输墨毫。 “世子,请吧。” 谢珩点了点头,笑着将药饮尽。 这场面,他还真不信,皇后敢光明正大毒死他,再不济,屋里还藏着个毒医。 …… 刚刚发生的一切,沈真都隔着床幔听得一清二楚,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尔虞我诈她没见过。 虽然她也不知道谢珩跟皇后的关系如何,单凭这种逼着他喝的架势,不难看出,他俩肯定不对付。 沈真匆忙钻出床榻,拉着谢珩的手臂,运气出掌,在谢珩要吐的同时,她抓起茶盏,接下了谢珩吐出来的药液。 “是毒药?”谢珩问。 沈真皱着眉,摇了摇头,“是补药。” 谢珩松了口气,心道自己白挨了一掌。 沈真表情淡漠,冷声道:“但,这个药,旁人喝了大补,你喝了会勾得暮落发作。” 二人四目相对,静默无声。他们各有心思,都是围绕着暮落毒。 暮落,牵机阁秘毒。 会配这个药的,除去坟头草三尺高的太师祖,再就是上代牵机阁主沈真的师父,还有沈真本人。 虽不知道谢珩什么时候中的毒。 不过沈真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给谢珩下过这种毒,就算是接了暗杀的单子,也从来没卖出去过暮落。 谢珩看着沈真,视线逐渐迷幻。 自从知晓了暮落,他经常在想,自己到底是何时中毒,到底是谁,能够无声无息,绕过一种检查,给他下毒。 但今天,谢珩能够确定。 自己的毒,宫里头知道。 皇后知道,那荣帝知不知道呢? 不等谢珩想通,他便失去了意识,一头栽进沈真的怀里。幸好沈真自幼习武,若是换了旁的女子,定要一同摔倒在地。 沈真打横抱起谢珩,感受着自己怀里这个轻飘飘的存在,平静无波的眼里,零星浮现丁点怜惜。 若说她自幼命苦,那相对谢珩来说,倒是幸福了不少。起码,她能被师父从乱坟岗捡回去,而谢珩,孤零零在这长公主府,生活这么多年。 沈真将他放在床上,伸手感受着他的脉搏。如今,谢珩的脉象有些虚弱,四长二短,跳完一段,脉搏还会隐匿两息。 顾不得许多,沈真取出银针,开始下针。起码要先吊住一口气,让他有力气交代后事。边下针,沈真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 “墨毫!” 墨毫开门进屋,看到沈真跪坐在床榻边上,而自己主子失去了意识,苍白的手臂垂在塌边,看得他心中一惊! 墨毫直接拔剑,剑指沈真。 第二十章:小世子,你真好骗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他早看出来这毒娘子不是个好人! 却没想到,她有这种胆子,竟然趁着主子对她没有防备,直接出手害人。 “要想让你主子死,你尽管跟我打,”沈真回眸看了墨毫一眼,冷声道:“但你得做好跟我一换一的准备。” 墨毫眼眸快速转动,却毫不退却。 “沈姑娘,我主子待你不薄,你三番四次夜入长公主府,真当我们这些影卫是吃干饭的!” 说罢,墨毫一声令下,众多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卫全部现身。 沈真眉头微蹙,拔了一枚银针,自顾自施针,“去库房找药,明川参、无妄果,还有玉荨......” 沈真说完,墨毫正在犹豫。 这时,床幔内,谢珩恢复了意识,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吐字清晰:“墨毫,不得无礼,听沈姑娘的。” 听到主子发话,墨毫遣了两个影卫,赶紧去开府库,按照沈真的要求找药材。 …… 谢珩躺在帐内,勉强睁开眼睛,侧目便能看到沈真正在费力救他。 “谢谢,沈..” “别说废话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后事,赶紧交代吧。”沈真说着,又下了一针。 谢珩闻言,瞪大了双眼。 他上一世,起码是活到了造反成功,怎么重生回来了,多了个劳什子的禁足还有薛芳若送药,怎么就让一碗药给他放倒了? “我..我若是死了,墨毫,墨毫回永州..”谢珩虽然不舍,却也只能赶紧交代后事。 听他说着,沈真板着的脸忽然变了,她笑出了声,继续下针。 “你笑什么?” “小世子,你真好骗。”沈真眉眼弯弯,瞳孔满是灵动,“我要人活,他绝不会死,你的命,我兜着呢。” 听她说完,谢珩才松了口气。向帐外够着的手,此刻终于放下。 若说谢珩最放不下的,除了造反,当属墨毫。 墨毫比谢珩大一岁,是家生子,全家都在长公主府做事。 十六年前,长公主府被血洗的那夜。 除了钻狗洞出门的谢珩,另一个幸存者,就是躲在池塘里的墨毫。 那年死去的,还有墨毫的父母。 谢珩敢带着墨毫干谋逆的活,凭的,也是这点。 当太阳再升起时,薛芳若赶着清早,直接来了谢珩的院子,声称要请安。 经过一夜的救治,谢珩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好歹是保住了命。 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谢珩递了个眼色,让墨毫去回应了薛芳若。 “薛掌事,自昨夜世子服药后,身子不适,您还是回吧。” 闻言,薛芳若平静无波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意外。 “哦?”薛芳若眉头微蹙,眼神瞥着紧闭的房门,“世子爷这病来的急,虽说还在禁足,但毕竟是长公主的血脉,理应请太医。” 不等墨毫拒绝,薛芳若已经转身准备离去,脚步轻快。在她即将出院时,紧闭的房门打开,谢珩扶着门框,轻声开口。 “薛掌事,我身子尚可,休息几日即可,无需太医了。” 薛芳若连忙上前,看着谢珩,虽然有些虚弱,但面色尚可,确实不像是要请太医的样式。她虽有些疑心,却也不再说什么。 “既如此,世子爷自行斟酌吧,老身还要去给锦姨娘行赏。” 等薛芳若走后,谢珩的院子里传了膳。 墨毫守在门口,谢珩躺在床上,沈真则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半躺半坐瘫在椅子上,等待开饭。 “啧啧,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竟然还能被女官治得服服帖帖。”沈真说着,倒了一杯浓茶,不断按压眉心。 熬了一夜救他,可比提刀追杀目标一夜累。 沈真不断侧目,瞥着谢珩,心中想着等他好点了,一定要狠狠宰他一笔。 …… 另一边,薛芳若趁着四下无人,使了轻功,一跃而起离开了长公主府。沿着最快的小路,一路进宫。 皇宫,德宁殿。 屋内燃着香料,皇后正在用早膳,跟前伺候着不少下人,薛芳若站在跟前,未曾开口。 皇后眸光一闪,仅是挥了挥手,掌事大宫女便清退了所有下人,屋内仅留下皇后跟薛芳若。 “娘娘,昨夜给世子送了补药,今日起来,他似乎是有些虚弱。”薛芳若禀报着,生怕漏了丁点细节。 皇后似乎是早有预料,没有震惊。 “谢珩那孩子,自小就肾虚体弱,估摸着是虚不受补,既然受不住,往后就不赐了。” “对了,你且与我细细说说,这谢珩,还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薛掌事将自己知道的如数道出,皇后越听脸上的表情越舒展。 …… 三日后,谢珩终于恢复了元气。 他独自去了母亲的朝华苑,坐在海棠树下的秋千上,缓慢摇动。 这几天,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唯独想不开的,还是当年长公主府的灭门惨案。这个谜团,直到上一世,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彼时的荣帝,早因为中风,说不出话。就连谢珩的质问,都没等来一个答案。 谢珩长叹一口气,眼底恢复以往的清明。 管他是不是呢。 总之,这笔账还是该记在楚氏头上。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尤其是他身上的暮落,这点肯定跟宫里有脱不开的关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剑指楚氏没有毛病。 “主子。” 墨毫快步进入院中,眼底的乌青衬得他十分疲惫,“主子,夜幽藤买来了。” 谢珩接过夜幽藤,不禁咋舌,这东西横看竖看,不过就是一截枯树枝。 一钱二金。 “找个机会给沈姑娘送过去吧。”谢珩收起夜幽藤,吩咐道。 墨毫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试探性开口:“主子,我去?” “难不成我去?”谢珩说着,又咳了两声,憋得脸色有些淡红。 “是。”墨毫动作麻利,转身就走。 见状,谢珩叫住了他,“从库房里找点值钱的,送给沈姑娘,上次多亏了她。” “是。” “还有,传信去永州,把白砚召回来,这小子多久没消息了。” 第二十一章:家危速归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三日后,谢珩终于恢复了元气。 他独自去了母亲的朝华苑,坐在海棠树下的秋千上,缓慢摇动。 这几天,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唯独想不开的,还是当年长公主府的灭门惨案。这个谜团,直到上一世,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彼时的荣帝,早因为中风,说不出话。就连谢珩的质问,都没等来一个答案。 谢珩长叹一口气,眼底恢复以往的清明。 管他是不是呢。 总之,这笔账还是该记在楚氏头上。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尤其是他身上的暮落,这点肯定跟宫里有脱不开的关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剑指楚氏没有毛病。 “主子。” 墨毫快步进入院中,眼底的乌青衬得他十分疲惫,“主子,夜幽藤买来了。” 谢珩接过夜幽藤,不禁咋舌,这东西横看竖看,不过就是一截枯树枝。 一钱二金。 “找个机会给沈姑娘送过去吧。”谢珩收起夜幽藤,吩咐道。 墨毫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试探性开口:“主子,我去?” “难不成我去?”谢珩说着,又咳了两声,憋得脸色有些淡红。 “是。”墨毫动作麻利,转身就走。 见状,谢珩叫住了他,“从库房里找点值钱的,送给沈姑娘,上次多亏了她。” “是。” “还有,传信去永州,把白砚召回来,这小子多久没消息了。” …… 楚国,永州。 烈日当空,炙烤着这座产粮大城。在太阳的烘烤下,城郊的农田几乎已经干涸,田庄里不少男子正在踏水。 在光秃的田埂中,有一俊秀男子,生得倒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肩上担着两桶水,走路的速度倒是不慢。 “白管事,有您的信。”手下匆匆来报,将信件交给了那文弱书生。 白砚放下扁担,看着信件上的印鉴,迅速拆开信件:——“家危速归。” 白砚眉头紧锁,看着周遭的田庄,却也不敢耽搁,迅速回了庄子,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换衣。 永州,谢珩屯兵的大本营,此处便是以白砚的名字购置的田庄。另有各式铺子,在和边国通商。 他收拾得有些匆忙,却也不忘将账目总册一并带走。 …… 帝京城,皇宫内。 荣帝正在跟太学的甄夫子对弈。甄近山执黑,荣帝执白。 甄近山看着棋盘,冷不丁开口:“陛下,太学的刘夫子告老了,忽然空出了一个位置,您有想法吗?” 荣帝看了甄近山一眼,跟随他的动作落子,又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老师,这个空位,我倒还真有个想法。” 自少年起,荣帝就立誓要推翻世家。如今的朝堂上,除去那些百年世家的子弟,另外的则是勋贵世家。 他常会想,若是朝政离了皇帝,仅凭那些世家大臣,是不是也能安然运转? 念头一旦升起,便不可遏制。多年来如蟒蛇,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喘息。 “看样子,陛下少年时的梦,如今仍是不肯放弃。” 甄近山笑着,落下一子,却没想到,接下来,荣帝的白棋能够反杀。 “哎,不玩了不玩了。”甄近山放下棋篓,浑浊的眼神忽然清明,“陛下想将谁提上来?” 荣帝不语,提笔写下一个名字:【真州、翟深。】 看着纸条,甄近山点了点头,将纸条放在香炉中焚烧干净,随即领命而去。 真州远在西部盆地。 荣帝未登基时,真州便是他的封地。这些年来,甄近山没少帮荣帝从真州调人,不过这些官员,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帝京的官场。 如今,这个翟深也来自真州,不知道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看着甄近山离去,荣帝靠在罗汉床上,手中端着棋篓不肯撒手,摩挲着棋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荣帝叹息一声,传了陈大监,“陈秉泉。” “老奴在。” “谢珩那混小子,关了他三天了,没闹腾?”荣帝问着,有些不可置信。 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个外甥,跟上了发条的皮猴子一样,三天不闹都不是他了。 最近虽然乖顺了一点,没去青楼。但他的性子,禁足这么久了,没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禀陛下,世子他确实没闹腾,不过,世子似乎是生病了,探子传信说是开了府库,取了些药材。” “你怎么才说?”荣帝冷声问道。 陈秉泉当即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这消息也是今日清早刚传出来的。” …… 长公主府内。 后院正殿的饭厅内,谢珩坐在主位,左手是脸颊肿胀的华锦,右手边则是另一房妾室,徐姝。 相较于华锦,徐姝则显得有些淡俗,姿容均次,性格也软。早些年,她和华锦同时进府,不出半月,便被华锦斗得整日躲在院中。 “阿姝,清减了不少?”谢珩吃着饭,随意问道。 不等徐姝回话,华锦抢着开口,“世子,我看她还是老样子啊,吃穿用度哪样差了她,怎么可能瘦了。” 接着,华锦继续说道:“您看看我,我才是清减了不少,这薛掌事日日赏我规矩,疼得我都吃不下饭了。” 耳畔叽喳作响。 谢珩紧握餐碗,眉头也跟着蹙起。 有时候他也纳闷,同样都是卧底,这华锦怎么就爱宅斗这一套呢? 她是真没脑子,还是在用一种全新打法? 不等谢珩想通,徐姝已经起身告退,片刻的功夫,带着丫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锦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徐姝无视她有些不满。她捏着嗓子,急忙说道:“世子!你看她,一点规矩都没有,怪不得您也不喜欢她。” “锦儿,”谢珩无奈开口,看着华锦脸颊的肿胀,差点笑出声来,“你这脸,还是要少说话,不然万一更肿了呢。” “啊!不能吧!” 谢珩意味深长地看了华锦一眼,淡淡点头。 “什么!”华锦几乎是惊叫出声,饭也不吃了,捂着脸颊匆匆跑走。 等她走了,谢珩才笑出声。 这华锦,如果不是皇后派来的探子,倒还显出几分可爱。 第二十二章:解禁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她们都走了,谢珩自己用膳倒是感觉不错。不多时,吃完了饭,谢珩去了书房,转动了机关,去了暗室。 沿着狭小的甬道前行,不多时,一间石壁密室的全貌展现眼前。墙上挂着各式兵器,有长枪,长剑,还有一张银色的弓和一把玄灰色的伞。 谢珩将伞取下,按下机关,伞面瞬间弹开。这把伞的伞面,用的是永州的技术,使了一种复合的材料。坚如钢铁,刀枪不入。平日打着还能防水。 将其窝在手中,谢珩越看着,眼前恍惚浮现了沈真的身形。他想着,沈真救他一命,还是该送个贵重的物件。 谢珩轻笑一声,收了伞,快步离开。等他出了暗室,叫来了墨毫,吩咐他把伞送给沈真。 “主子,这把伞给她?”墨毫不解。 这伞制造工艺繁杂,这么多年,永州也只造成了一把。给沈真,有点太贵重了吧? 况且,沈真那女人,武功高强,这种防御型的物件,好像更适合不会武功的谢珩。 “人家救我一命,送点贵的怎么了!”谢珩说着,将伞丢给墨毫。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去,顺便问问她,啥时候能做好解药。”谢珩说着,负手离去。 墨毫握着伞,看着谢珩,欲言又止,终是快步追上了他。 “主子,我上午送药的时候,她说了,下次让你本人来。” “好啊,正好关了我三天了,我得出门溜溜了。”谢珩说着加快脚步。 回了寝房后,谢珩拉开衣柜,看着满满当当的柜子,却找不出一件满意的衣服。 “我穿这个?”谢珩拉着一件青竹绿的锦袍,比划着,话里带着期待。 “这个?又或者那个?” 在一盏茶后,墨毫已经变成了人形衣架,两只手上挂满了衣裳,从青到红,从丝到缎。 终于,还是墨毫忍不住了,开口打断了谢珩的换衣秀。 “主子,您只是去送个礼物,不是去提亲,大红的就算了吧。” “你懂什么,这叫品味。”谢珩说着,选定了最初看中的那身青竹色。 等谢珩换好衣服,二人来到墙边,墨毫拎着谢珩的胳膊,一跃而起。 不多时,他们便赶到了金水街。推开店门,只见沈真在柜台前正在打算盘。 沈真手上的动作一顿,耳廓微动,没有抬眼,“呦,谢世子来了。” “你头顶长眼睛了?”谢珩有些惊奇。 沈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倚着柜台,打量着谢珩,又瞥了一眼墨毫。 “墨毫也来了,进来吧。” 话音落下,墨毫却没进屋,只是转身离去,关上大门在门口站岗。 “谢世子来催药了?”沈真打趣道。 “那倒不是,送你个礼物。”谢珩说着,将伞搁在柜台上,“沈老板,掌掌眼吧。” 看到这把伞时,沈真几乎是双眼放光! 她行走江湖多年,任何物件在她跟前过一遭,都能估出个价格。偏偏这把伞,见所未见,稀罕得很啊。 想到谢珩这种身份,送的东西肯定不是俗物。 沈真脸上的笑几乎难以掩饰。 “宝贝?”沈真毫不见外,拿起伞,按着机关,伞面瞬间弹开。她摸了摸伞面,瞪大了眼睛。 “这是?” 谢珩点了点头,“刀枪不入,堪比盾牌了。” “你的解药还得配几天,我得做实验。”沈真边说着,催动内力,那伞在她手上不断转圈。 忽然,沈真面色一变。她紧锁着眉头,除去那张假面皮,脖颈上的皮肤已经通红一片。 谢珩一把拽住了她,“你没事吧!” 肉眼可见,沈真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她的假面皮顺势脱落,露出她自己的脸,脸颊亦是有些泛红。 “我的内力好像...”沈真说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提到内力。 谢珩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可没法解决。连忙喊来了墨毫,让他来看看。 “她怎么了?”谢珩在边上看着,随即问道。 “按年纪来看,她不可能有这么浑厚的内力啊,哪怕是修了邪门的...”墨毫说着,帮她捋顺了乱窜的内力。 谢珩看着她心中暗忖,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若是有内力,也不用担心别人刺杀了。 安顿好了沈真,谢珩带着墨毫回了长公主府。 …… 谢珩到家时,屁股还没坐稳,陈大监如鬼魅般,幽幽来了谢珩跟前。 “世子爷。” 谢珩吓了一个激灵,目光瞥着四周,最终落在了大门的方向。 “陈大监?您也翻墙头啊?” 陈秉泉点了点头,“世子爷,陛下毕竟是下了圣旨的禁足,咱们谁也不好明面上破坏规矩不是吗。” 边说着,陈秉泉看着谢珩,“世子爷,薛芳若还在府上呢?” 谢珩点了点头。 陈秉泉一笑,“宫里要办赏花会,这不是缺人手,老奴来召她回去呢。” 听到这,谢珩连连点头,恨不得亲自带着陈大监去见薛芳若,最好赶紧把她领回去才好呢。 留她在府上,谢珩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睡觉都会做噩梦。 送走了陈秉泉和薛芳若,谢珩长舒一口气,只觉悬在脖颈上的刀少了一把。 而潇湘苑内,华锦听到了这个消息,乐得差点笑出了声。虽然她不知道内情,可薛芳若这是明面上理由撤走的,估计是绝不会回来了。 心中想着,她抚上脸颊,指尖接触皮肤的一瞬间,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 又是两日过去,谢珩的禁足虽然还在,但被荣帝特批,进宫参加赏花会。 说是特批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荣帝的意思也是把这事囫囵过去,故而所有人也当没了禁足这回事。 谢珩穿着新制的衣袍,款步走在宫道上。 今日的天色倒是不错,风轻云淡,气温适中。 只不过.... 谢珩看着老远处的五皇子,楚隋泽,心情一下就落入了谷底。 他母亲是张贵妃,母族强盛。虽然也是太子预备役,但他却整日吃喝玩乐,丝毫没有求学的一丝。 若说帝京城的纨绔排个号,谢珩只敢自认第二。 楚隋泽似乎是看到了谢珩,狭长的宫道上,他们似乎是在双向奔赴。 “谢珩来了,这是禁足解开了?”楚隋泽开口就是噎死人的态度,丝毫不带转弯。 谢珩看着他,冷哼一声,“五殿下,同喜,您这不是也才解足?” 第二十三章:真州翟鹿鸣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可是。 他看着众星捧月,跟人虚与委蛇的江宁,又放下了心里的念头。 多日接触下来,沈真对江家的态度他也看在眼里,似乎,江府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也十分憎恨江府。 上次,沈真还说要给江宁下毒,就为了再赚一笔诊治费用。若是亲姐妹,哪有这么狠的。 谢珩心中想着,衣角忽然被人拽动。谢珩回头看去,是个容貌平平的小宫女,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谢珩皱着眉,刚想发火,这小宫女笑了笑。她一开口,谢珩就听出了她是谁。 “你这是接了谁的单子,都敢进宫杀人了?” “成天喊打杀的,像什么样子,”沈真说着,神色略带鄙夷,“给你做解药差一味药材,外边没有。” 谢珩点了点头,微微抬头,目光落在江宁身上。 “你跟她是双生子?” 沈真没想到,谢珩会这时候直接问她,但她也没想着隐瞒,“嗯,但她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此话何意?” “往后你就知道了,走了,我得去翻库房了。”沈真怀里抱着托盘,沿着宫道,疾步前行。 一阵钟声响起,赏花会同时开始。张贵妃坐在宴席上位,带着众多小辈开席。 谢珩一向是不爱凑这种热闹,匆匆吃了一点,又找了理由提前退席。 …… 御书房内。 荣帝正在批复奏折,陈秉泉敲门进入,同行的还有刚从真州赶过来的翟深。 “微臣见过陛下!” 荣帝看着翟深,眼里满是欣赏。这孩子,是他曾经的旧部,翟萧的独子。早年,翟萧给他挡了一刀了,而后身故,为了保护他家的独苗,荣帝迟迟未曾召他入京。 如今朝堂动荡,两派陷入真空期,正好让他趁乱将翟深调过来。 明面上,翟深是甄近山直接招募,实则,他是荣帝钦点。 荣帝笑了笑,神色温和:“一晃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加冠了吧。你母亲给起的什么字?” “回陛下,鹿鸣。” 荣帝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大名是他给起的,单字一个深。如今字鹿鸣,倒是跟他起的名应上了。 “未来你去太学,任七品夫子。”荣帝边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朕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个不学无术的外甥,你们若是碰上了,可不能惯着他俩。” 翟深恭敬行礼,跟着陈秉泉离开了御书房。 …… 赏花会散席后,谢珩出宫回府时,刚巧看到了登上小马车的翟深。 墨毫顺着他视线看去,心下有些疑问,“主子,这谁啊,您认识他?” 谢珩点了点头,“翟鹿鸣,舅舅的一颗暗棋,”说着,他轻啧一声,“往后见了他,别得罪。” “是。” 说罢,马车向着长公主府驶去。 昼夜交替,谢珩解开了禁足,自然没了不去上学的理由,天色刚亮,便被墨毫拽起来去了太学。 坐在课室内,谢珩伸手打着哈欠,眼角余光瞥见了大门。翟深板着脸,正在向他的方向走来。 等翟深跟众人做完自我介绍时,五皇子楚隋泽姗姗来迟。师生二人面面相觑,双方都不知道谁先开口。 “五殿下,您似乎来迟了。” 楚隋泽大手一挥,“无碍无碍,本殿不介意,继续讲吧,我自行入座即可。” 话落,课室内静得可怕。 谢珩看着楚隋泽,心中直呼,不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敌。 此刻,除了荣帝、甄近山和翟深本人,也就只有谢珩知道,翟深是荣帝专门调过来的天兵了。 谢珩强忍着笑,同时也想看看翟深对于五殿下的态度。翟深也没辜负荣帝的期望,负于身后的戒尺,此刻也掏了出来。 楚隋泽看到他的举动,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干什么!本殿下可是皇子,你岂敢打我?” 翟深手持戒尺,对着楚隋泽,“得罪了,五殿下。” 不等楚隋泽反应,翟深已经抡圆了,冲着楚隋泽的身上就抽了过去。 “哎呦——!” 楚隋泽被抽得惊叫出声,他在课室内跑着,寻找着躲藏的地方。边跑着,不忘了叫喊:“我母妃可是张贵妃!你敢打我,你完蛋了!” 翟深却无所动容,冷着脸,“五殿下,迟到者,戒尺五下,没人能绕过这条规矩。” 楚隋泽目光快速瞥着四周,直接跟谢珩对上了眼。看着谢珩一副看戏的模样,他顿时来了底气! 他先是来到谢珩跟前,捞起谢珩,将他当做了人肉垫子。 他躲在谢珩身后,小声说道:“表哥,救我!” 听到这称呼,谢珩直接笑出了声。他将楚隋泽的手扯了下来,摇了摇头:“表什么也没用,挨打就立正吧。” “你你你!” 接着,课室内响起四声震天的叫喊声。楚隋泽坐定后,揉搓着手臂,怨毒的眼睛看着翟深,又看着谢珩。 …… 散学后,翟深叫住了谢珩。 “翟夫子。” 翟深看着恭敬行礼的谢珩,倒是挑不出一丁点的错处。他看着谢珩,又想着荣帝的话。他心想,莫不是荣帝对这个外甥有什么误解? 翟深一脸狐疑,还是说道:“谢世子,早就听闻您的事迹,今日一见,倒是不同。” 谢珩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这个初印象,给他留的不错! 还好今天来得早。 不然早上挨打的就是他了。 “翟夫子,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谢珩走后,独独留下翟深自己。翟深看着这么个谦逊有礼,且气质文弱的世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世人传说的结合到一起。 他满脸纠结,负手而去。刚到居所,便碰到回来收拾物品的刘夫子。 “刘夫子。” “翟夫子。” 刘夫子收拾着书册,开口问道:“小翟大人,今日初次授课,学生们没有捣乱吧?” 翟深如实回答。 刘夫子动作一顿,疑惑道:“谢珩没有调皮捣蛋?” 翟深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刘夫子咳了两声,攥紧了拳头捶打着胸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第二十四章:马球会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散学后,翟深叫住了谢珩。 “翟夫子。” 翟深看着恭敬行礼的谢珩,倒是挑不出一丁点的错处。他看着谢珩,又想着荣帝的话。他心想,莫不是荣帝对这个外甥有什么误解? 翟深一脸狐疑,还是说道:“谢世子,早就听闻您的事迹,今日一见,倒是不同。” 谢珩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这个初印象,给他留的不错! 还好今天来得早。 不然早上挨打的就是他了。 “翟夫子,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谢珩走后,独独留下翟深自己。翟深看着这么个谦逊有礼,且气质文弱的世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世人传说的结合到一起。 他满脸纠结,负手而去。刚到居所,便碰到回来收拾物品的刘夫子。 “刘夫子。” “翟夫子。” 刘夫子收拾着书册,开口问道:“小翟大人,今日初次授课,学生们没有捣乱吧?” 翟深如实回答。 刘夫子动作一顿,疑惑道:“谢珩没有调皮捣蛋?” 翟深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刘夫子咳了两声,攥紧了拳头捶打着胸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应该,太不应该了。”说罢,他刚巧翻到了上次谢珩的文章,将其递给了翟深。 “你自己细细品味吧,老夫走了。”刘夫子背着书篓,边叹息着,缓步离去。 翟深看着纸上的九个大字,眼底有些欣赏的意思。 ——“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世人皆说谢珩狂悖至极,可他翟深也不是死读书的酸文人。这道题目,他也曾经解过。虽说他的论点条理会更扎实,但最终的思路,却是跟谢珩的差不多。 不破不立。 …… 长公主府内,谢珩手中端着个铁钵,里面正在研磨硝石。在他跟前的书桌上,还放着烟花的配方。 上次叫烟火匠过来,借着华锦爱看烟花的由头,他专门要了方子,美其名曰是学学怎么做烟花。 “咚咚咚——!” 谢珩捻着小勺子,舀起硫磺粉和木炭粉,小心翼翼将其放进铁钵。盖上盖子后,不断捶打里面的混合粉末。 都说火药运输途中,可能会因为碰撞发生自然爆炸的可能。 他想着,若是通过捶打,是不能类比一下。因此,趁着得闲,实验一番。 墨毫进屋时,看着谢珩,不由得离他远了两步。 “主子,您这是何必呢。不若我去找个肯签死契的匠人,您要做那什么火枪,火炮的,让他去搞吧?” “咱们诛九族的事都敢干,这玩意怕什么。”谢珩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那不一样。再说了,咱俩也没九族了啊。”墨毫说着,思索两秒,“不对,您还有一族呢。” “砰——!” 铁钵内果然发生了自爆的情况,还好有个盖子,谢珩只是被震得手掌有些发麻。 “主子,你没事吧?”墨毫幽幽开口。 “没事。”谢珩面色平淡,悄悄将手收到桌下,不断揉搓。他默默将铁钵推远了一些,开口说道:“你刚才的提议非常好,还是让匠人研究去吧。” 墨毫憋着笑,应下了这差事。 “主子,白砚回来了。” “回来了不见我,他人呢?”谢珩张望着,却没见到白砚的影子。 “补觉呢,一路跑马回来的,刚到就晕过去了。”墨毫说着,取出一本账册,将其交给谢珩。 “这是咱们上半年,永州的账。” 看着账本,谢珩点了点头,用手帕擦了擦桌面,又翻开了账册。 白砚是账先生,这些年,生意上的账目捋得清楚明晰,轮到谢珩看的时候,基本都不用费心去算了。 边看着,谢珩问:“春禧楼的账本呢,他们还没送过来?” 墨毫点了点头,“估计还得几天吧。”接着,墨毫又拿出一封帖子,是平阳伯府发来的,喊谢珩明天去打马球。 谢珩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等等,萧何喊着打马球?”谢珩喃喃自语,在脑子里搜寻着记忆,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没记错,这场马球会是为了给萧何她妹妹议亲,家世相当的适婚男女基本都被邀请了。 也是在这场马球会上,萧何跟五皇子闹得有些不太愉快,惊动了荣帝,罚了萧何五十杖,直接把他打成了拐子。 也是因为这件事,本就逐渐落寞的平阳伯府,再无崛起的可能。 上一世,谢珩为了给自家报仇,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平阳伯出了事,为了保证大局不被影响,他也只能装作无事。 但这一次,他却不能看着萧何就这么残了,起码他也得做点什么。 …… 次日,谢珩坐着马车,来了京郊的马场。还未下车,隐约就能听到马场里面的吵闹。 掀开帘子,周遭停靠的马车不少。 上一世的马球会,他没来,但看着这么多车,也能想到里面是什么场景了。 进入马球场,有平阳伯府安排的小厮引路。马场周遭围着一圈看台,不少先到的已经入座。 “五殿下,您这是臂伤养好了?” 谢珩的座位紧挨着楚隋泽,到了跟前,一眼就能看见早早到达的他。 楚隋泽眸光转动,冷哼一声,“你也来了,怎么,你也想娶萧如玉?” 听闻此言,谢珩有些意外。老五的意思,难道他心悦萧如玉? 这倒是闻所未闻。 如果真是这样,要么是上辈子的老五藏得深,要么就是他没关心过这种儿女情长的事。 萧何的妹妹,萧如玉,在帝京城里也算是一号名人。人们皆说,平阳伯否一门双‘杰’。 萧何跟着他们几个,平日里赌钱逛青楼样样都沾,萧如玉则是不通文墨,整日穿着男装走街串巷。 “你!难道你真的想娶她?”楚隋泽猛地站起,指着谢珩不可置信。 谢珩嘴角微微抽动,连连摆手,“五殿下喜欢,自己追求吧,我可没这种想法。” 楚隋泽眼眸微眯,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跟我抢。” 谢珩没有搭理他,坐在原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马场内人头攒动,努力寻找着萧何。 第二十五章:破落户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忽然,马场内响起一阵欢呼。谢珩看向马场入口,是楚隋安和江宁来了。 谢珩咂了咂嘴,手上掰着橘子,目光瞥向一旁,继续寻觅着萧何的身影。 他心中有些奇怪。 平阳伯府举办的活动,到现在了,眼看着日上三竿了,除了他家老夫人,倒是没看到其他人。 谢珩干脆起身,自己在马场里转了起来。 尽快找到萧何,让他直接回家算了。老五那家伙,是个难缠的鬼,偏偏他娘是张贵妃,极受荣帝宠爱。 若是让他俩发生了冲突,到时候,即便是谢珩有心求情,也不见得事情会好多少。 …… 谢珩转到了后面的饲马区,这里存着今日要上场打球的马。基本都是各家自己牵过来的,此刻正在整备。 角落中,一匹玄马泛着光泽。 这么多年,谢珩为了筹备造反,战马也亲自见了不少。跟前这匹毛色油亮,肌肉扎实的玄马,当真是极品! 马儿跟前,一名女子正在给它梳毛抹油。那女子身形颀长,黑红色的轻甲胄装束显得英气十足。 忽然,萧如玉回眸一瞥,刚好看到了双眼放光的谢珩。她脸色一变,冷声开口:“谢世子,您不在前边坐席,来这干什么。” 萧如玉跟谢珩彼此认识,却也仅限于见过几次,知晓对方姓名。 不过,作为萧何的妹妹,她看着自己哥哥,也能推算出谢珩是个什么货色了。 如今,谢珩竟敢用那种目光看着她? 萧如玉攥紧马鞭,脸色愈发冷了。 “我找你哥哥,你看到他没?”谢珩忽略了萧如玉的脸色,左顾右盼,随意问道。 “没有。” 谢珩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临行前,又回眸看了一眼萧如玉的玄马,眼里满是不舍。 谢珩想着,找到了萧何,肯定要让他当个桥人,跟萧如玉商量一下,把那玄马卖给他! 谢珩转了一整圈,终于找到了萧何的人影。这小子藏在下注区,正在开盘,赌今日的马球呢。 “萧何,别玩了。”谢珩上前,扯着萧何的袖子,将他拽离了人堆。 “你也压点?等会我妹妹也上场,压她包准没问题的。”萧何说着,手指在谢珩跟前快速捻动。 谢珩也不含糊,一把扯下自己的钱袋,看都没看,直接丢上了赌桌。 “好了吧。” “好了好了。” 谢珩正了正神色,看着萧何,“马球会太闹了,你跟我找个地躲躲清净吧。” “也行,正好我也嫌闹腾。但是我妹妹第一场,咱们看了她再走。”萧何说着,挎着谢珩的胳膊,二人奔着看台走去。 二人刚走了不远,身后的议论声隐约传来。 “你们说,平阳伯都二十了,也不成婚,整日里跟谢珩混在一起,不会是...” “哈哈哈” “这东西不好说的呀,不过人家谢珩不是已经能够纳了两房了吗。” “你们看他俩,还挽着胳膊,啧啧啧。” 闻言,谢珩跟萧何同时止住了脚步,看着他们,又互相看了一眼,满脸嫌弃地甩开了对方。 萧何快步上前,揪着一个人,“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那人却没惧色,冷笑一声,“你不是也能听明白吗,还用我给你翻译啊?我们说,你俩,断袖。” 话落,萧何的脸色已经黑了,他抽出配剑,剑指对方。 “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我说你...” 话音未落,萧何的剑已经挥了下去,但这一剑没有砍到那人,反倒是被谢珩接住了。 谢珩攥着剑,掌心渗出了血,他皱着眉,对着萧何摇了摇头。 原因无他,萧何要砍的这小子,是张贵妃的外甥,跟老五一块开赌场的张垚。 上次荣帝罚了老五禁足一年,罚了张垚杖三十,禁足一年。 赏花会的事情,就是张贵妃为了给儿子和外甥解除禁足,在荣帝跟前吹的枕头风。只是碰巧让谢珩赶上了,一并放了出来。 人群顿时喧哗不止。 萧何这一剑,确实见了血。虽然没砍到张垚,但谁人不知,谢珩是荣帝最宝贝的外甥。 谢珩看了一眼众人,压住心中的火,“还不散了,出去了都管住自己的嘴。” 众人瞬间散去。 原本拥挤的下注区域,此刻除了满是银子的赌桌,也就只剩下谢珩,萧何跟吓瘫的张垚。 张家虽是武将,可张垚出生这些年,全国安定,帝京城内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嗜血之徒刚才萧何那一剑,真是奔着杀了他去的,也难怪吓得他无法起身。 张垚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开口:“萧何,敬你一句叫你一声平阳伯,还真当自己家是十年前了?我呸!” “现在,你家就是破落户,自己心里没数啊?”张垚起身,一把推开了谢珩,凑到萧何跟前,“来啊,杀了我啊,明天定要你全家给我偿命。” 听到‘破落户’这个称谓,萧何眼里恢复了一点清明。自十年前开始,他父亲病重,直到平阳伯的爵位传给他,他家确实如张垚所说。 见萧何眼里的杀意散了,谢珩这才松了口气。他约莫是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萧何会跟老五起争执了,有这个嘴欠的张垚在,他都想杀人了。 谢珩掌心传来灼痛,他轻啧一声,有些嫌弃地将血在萧何肩头擦了擦,轻声道:“走吧,跟他计较什么。” 萧何点了点头,将配剑收起。二人还未走远,身后的张垚像是找回了魂,叫嚣着。 “一个没爹,一个没爹还没娘。你们两个破落户抱团,当真是可笑又般配。” 听到这话,谢珩心里的火也压不住了。转身上前就是一拳,突如其来的一拳,直接将张垚掀翻在地。 谢珩骑在张垚身上,用那只好手,使劲抽着他的耳光。 “你有爹娘,倒是没人教你说话。” “今天,我来替他们教教你规矩。” …… 另一边,楚隋泽正在悠闲喝茶,目光追寻着正在打马球的红色倩影,满眼皆是欣赏。 忽然有下人来报,张垚跟萧何起了争执,甚至动了刀。他也不顾上看球了,茶杯一丢,匆匆赶去给张垚撑腰。 第二十六章:陛下明鉴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楚隋泽到现场时,场面早已乱作一团。 谢珩跟萧何联手欺负张垚一个,三个人基本都已挂彩。尤其是张垚,满脸血污,一只眼睛肿得像个鸡蛋,若不是看衣裳,他都认不出来。 “住手!” 眼见自己的话无人在意,楚隋泽匆忙上前,同时吩咐手下把他们分开。 …… 皇宫内。 荣帝正在画画,数金一尺的洒金宣纸铺在案上,他手上提着毛笔,描绘着一头小鹿。 忽然,陈大监匆匆进门,面色担忧,“陛下,大事不好了!” 荣帝手一哆嗦,豆大的墨珠将小鹿的脸彻底淹没,他眉头紧锁,随手将毛笔丢在桌上。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荣帝语气冷硬,“莫不是北边打过来了?” 陈秉泉连连摆手,“不是。是谢世子,受伤了。” “怎么回事?”荣帝急忙询问。 陈秉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荣帝汇报了一遍,尤其是张垚的原话,一字不落。 话落,荣帝震怒。 他的外甥,哪里轮得到张垚来点评了? 破落户? 谢珩再不济,也管他叫一声舅舅。 张垚的意思,莫不是楚氏皇族一并成了破落户? “陈秉泉,传定国公进宫,另外,让这几个混小子都滚进宫见朕。” 荣帝几乎是黑着脸吩咐的,陈秉泉领命离去,找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分别去两地传旨。 他看着高悬的太阳,冷笑一声。已经在心中,提前为定国公府默哀了。 他自六岁进宫,就陪在荣帝身侧,如今这么多年了,很少见到荣帝动了这么大的火。 更何况,张家拥兵多年,如今各地战事消停,早就到了该整治一番的时候了。 …… 京郊马场。 第一场马球结束,萧如玉刚下场,下人匆匆来报,说是萧何、谢珩两个,跟定国公家的张垚打起来了。 萧如玉边向那边赶着,心中暗骂,这两个凑在一块,一天到晚没有正事,现在又跟人打架。 等会回了家,指不定母亲要怎么发火。 萧如玉脚步逐渐加快,到了现场时,他们早已停战。 放眼望去,四个医士正在给他们几个上药包扎,其中谢珩伤得最吓人。 谢珩靠坐在椅子上,跟前一名医士正在给他清理伤口。右手掌心长长一道口子,股股鲜血涌出。 “嘶——!” 医士洒着止血的药粉,疼得谢珩一个激灵。 谢珩心想,自己还是莽撞了。 那会还是该让萧何一剑劈死张垚,省着他在这遭罪了。 万幸,这一剑没有砍断他的手筋,不然往后他得学着用左手生活了。 “抱歉啊谢珩,都怪我。”萧何蹲在谢珩跟前,面上有些歉意。 谢珩眸光一转,调侃说道:“欠我多大一个人情啊,记得还就行。” “咳咳,”萧如玉清了清嗓子,快步上前,扫量着谢珩二人,气不打一处来:“哥哥,怎么就打起来?” “都是那张垚!他先挑事的。”萧何解释着,面上带着些央求的意思,“回家了,你可要帮我在母亲面前说说好话啊。” 萧如玉即便是不愿,却也无奈,总不能真让母亲把哥哥打死吧。 “嗯。” 正逢此时,宫中宣旨的太监到了。为首的太监是陈大监的义子,陈恭。 陈恭先是给众人行礼,看清谢珩的手掌时,眸光一顿。 “小陈公公,您这是来找谁的?”谢珩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 “世子爷,奴才是俸陛下口谕,宣您几位进宫的。”陈恭说罢,对着谢珩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不忘廊亭对角的楚隋泽。 “五殿下,张公子,还有您二位。” 楚隋泽手中攥着个水煮蛋,正在脸颊上揉搓,听到陈恭提到自己,打了个哆嗦。 “还有我?我只是来拉架的,不关我事啊!” 楚隋泽拼命解释着,陈恭却低头不语。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宫,到了荣帝的祥宁殿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进殿。 陈大监的声音响起:“陛下说,都滚进来。” 谢珩也不扭捏,拎起袍子,第一个进入殿内。他并不觉得荣帝会砍了他,反而,这次该遭殃的另有其人。 尤其是这张垚,他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他定国公府,三代袭爵,到了张垚刚好是第四代。虽说他姑姑得脸,但荣帝迟迟没有新的旨意降下,偏偏张垚还没品出什么。 荣帝的目光扫量四人,最终落在了张垚头上,他还未开口,定国公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上。 “陛下,老臣来迟,陛下见谅。” 荣帝笑呵呵地开口,“不迟,来人,给定国公赐座。” 定国公坐在椅子上,额前满是虚汗。 来的路上,下人已经跟他提前通了气,讲了来龙去脉。 原本,他当谢珩的伤势不重,还暗松了口气。如今亲眼见到,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陛下,是老臣教子无方。”定国公颤抖着开口,继续说道:“老臣肯定给谢世子一个交代。” 听定国公提到了自己,谢珩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没事。” 他这一动,刚包好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从内部向着外面洇着。 荣帝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传太医,传太医!陈秉泉!赶紧给谢珩加把椅子,别让他动弹了。” 谢珩挨着定国公坐下,二人的脸色却相差甚多。 见谢珩还有心思吃点心,荣帝松了口气,幽幽开口:“定国公,你家世代功勋,于我朝有不世之功。” “既是小辈之间的摩擦,是谁对错,咱们也该听听孩子们的辩驳,哪能直接定罪呢。” 话落,张垚抢先开口:“陛下明鉴!今日之事,皆由平阳伯起头,谢世子手上的伤,也是平阳伯一剑造成的后果。” 他这话说得极快。 定国公连起身捂嘴都没来得及。 他心道,自己这小儿子,怎么蠢成如此模样! 这事要是面上这么简单,陛下哪里会传召他们这一大群人入宫? 显然是想要拿这件事作筏子,处理了他们定国公府,顺带收缴了他家手上的定国军。 荣帝眉头一挑,“哦?平阳伯,此事是如此?” 谢珩抢先开口,“舅舅,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平阳伯的剑。归根结底,这事还是因为张垚乱嚼舌根。” “张垚甚至说..” “他说什么?” 第二十七章:杖毙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强挤出两滴眼泪,“他说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是个破落户,跟平阳伯一块玩刚好。” 话音未落,荣帝抓起茶盏,直接将其砸了个粉碎。 定国公心如死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好啊,张卿,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荣帝说着,胸腔上下起伏。 “朝华一家,几度为朝廷出力,斩了多少奸臣!因此才遭贼人毒手。如今就留下阿珩一根独苗,你儿竟能说出如此的话!” “陛下息怒,我儿,当是碰到了脑袋!他神志不清,口不择言,陛下息怒!” 荣帝眼眸一转,冷声道:“定国公府张垚,狂悖不堪,藐视皇室,不敬宗亲...” 众人都在期待着,荣帝最后会判罚什么,紧张的大气啊也不敢喘。 “杖毙!” 荣帝话音落定,定国公似是丢了魂,瘫坐在地,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荣帝没有丝毫动容,玄刃卫领命而去,拖拽死狗一般,将张垚拉了出去。 “陛下……陛下开恩,饶过我儿一命吧……”定国公老泪纵横,声音颤抖,不断叩头。 荣帝不为所动,甚至眸中毫无波澜,他继续说道:“平阳伯,整日玩乐,心无大志,即日起程北上,入定国军,任千户。” 话音落定,殿内陷入死寂。 原本谢珩是靠坐,听到这话,瞬间挺直了腰板,看着荣帝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意思? 刚因为他们,荣帝下令杖毙了定国公的幼子,现在让萧何去定国军服役,这不要萧何去死? 谢珩连忙开口:“陛下!” 荣帝看向谢珩的双眼,意味深长,他冷声道:“朕乏了,跪安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空旷的祥宁殿内,仅剩下荣帝和谢珩二人。 “您这是让萧何给张垚偿命?”谢珩连忙开口,同时跪在地上,“舅舅,求您,三思!” 荣帝声音冷漠,丢下一句话后,起身进了内殿。同时关上了殿门。 “阿珩,君无戏言。” 谢珩望着荣帝离开的方向,拱着手,再次开口:“陛下!求您收回成命。” 这话久久未能得到回应。 谢珩认命似的,起身离开祥宁殿。 原本的艳阳高照,忽然阴云团聚。电闪雷鸣下,狂风卷着雨点,淹没了宫内的每一道声响。 殿外的空地上,张垚在此行刑,玄刃卫下手很有节奏。在他们手上,若是想让人轻快点死,不到十杖就能送走。 可张垚。 陈秉泉已经数到五十九,他都还未断气。 谢珩站在廊下,看着雨中正在行刑的他们,眼眸中满是冷意。 这场闹剧,除了荣帝,没有一个得利者。 张垚丧了命,定国公失了幼子。萧何投军,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 而他谢珩也好不到哪去,手上挨了一刀不说,未来的日子里,张垚这条人命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轰——!” 惊雷闪过,强烈的白光,照亮了整个院落,映得谢珩脸色阴晴不定。 谢珩转身看着祥宁殿的牌匾,冷笑一声。有些佩服舅舅是个完美的帝王,冷血无情,操纵全局。 陈秉泉高声禀报:“行刑完毕。” 谢珩再转头时,张垚已经断气。 …… 瑞坤宫,张贵妃处。 窗外的雨簌簌落下,屋内却十分静谧。 张贵妃靠坐在榻上,跟前的下人奉着首饰托盘,上面摆着一副赤金嵌彩宝的头面。 “贵妃娘娘,表少爷还是念着您的,您看,这头面,款式精美,想来造价也不低。” 张贵妃笑了。 她这侄儿,倒是比儿子贴心一点。老五整日里招猫逗狗,得了空闲也不来她殿里看她。 “收起来吧,孩子的一片心,别弄坏了。”张贵妃话音还未落地,楚隋泽就到了。 一见到母妃,楚隋泽的腿直接软了,他摔倒在地,挪动着,抱上了母妃的腿。 “母亲!父皇,父皇杖毙了....”楚隋泽说着,不断干呕。 刚才行刑时,太监将他们几个都扣下了,强让他们都看完了全程,才放他们离开。 楚隋泽亲眼看着张垚被如何打死,到现在,他都记得张垚的惨状。 张贵妃眉头一皱,有些嫌弃自己这个胆小如鼠的儿子,腿上一用力,将他蹬了个趔趄。 “看你胆小的样子,这宫里,每日要杖毙多少人呢。”张贵妃说着,伸手摸了摸鬓边的发钗:“说吧,是杖毙了谁啊?” “是,是张垚!” “什么!” 张贵妃动作僵硬,瞪大双眼,她想凑近点听,却直接从榻上跌落。 “母妃,是……是张垚,父皇还让儿臣在跟前看完了,小太监才放我们走。”楚隋泽说着,眼泪一并滑落。 张贵妃目眦欲裂,她抓着楚隋泽的手臂,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说!” 楚隋泽将他看到和知道的如数道出,不敢有一丁点的隐瞒。 听他说完,张贵妃隔着窗扇,望向祥宁殿的方向,低声咬牙:“陛下,你好狠的心!” …… 谢珩到家时,这场雨已经下完。他愣神许久,又吩咐着车夫改道去平阳伯府。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张垚的死。 他猜到了荣帝会罚杖刑,却没想到能直接杖毙。更没想到,荣帝并未借此由头,夺了定国公的兵权。 他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怪异。 简直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也提醒了谢珩,他虽然是重生的,可面对疯魔如此的君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凡有丁点差池,下一个杖毙的就是他了。在羽翼未丰之前,绝对不能做错任何一个选择! “主子,到平阳伯府了。”马车外,车夫的声音响起。 谢珩收起心中杂念,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下车进了平阳伯府,府中下人将他领到了正厅。 厅内,正位坐着萧何的母亲赵夫人,下首萧何,次首萧如玉。 “谢世子,想必是找我儿有事,你们聊吧。”赵夫人眼眶红润,声音冷冽,却也不失礼数,领着萧如玉退出了正厅。 萧何点了点头,无奈开口:“陛下虽说让我即日起程,可看他的意思,应当是让我现在就动身。” 谢珩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要不,死遁吧?路上我派人扮成匪徒,从此世上再无萧何。” 第二十八章:买凶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萧何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我能苟活下来,可我母亲和妹妹呢?” 谢珩哑然。 没想到,平日里最怕死的萧何,到现在却敢毅然赴死。 萧何强挤出一丝笑,拍了拍谢珩的肩膀:“虽然还没有老婆孩子要托付,但我这一走,母亲和妹妹真得托给你了,帮我照顾好。” 谢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何推送着,推出了大门。紧接着,正厅大门关闭。 “萧何!” “谢珩,你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就该启程了。”萧何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望着紧闭的门扇,谢珩没再说什么,尊重了他的意思。但他却不愿看萧何被整死在军营里。 他迅速奔上自家马车,匆匆回府,召来了墨毫。 “墨毫,你在影卫里面挑两个身手好的,悄悄跟着萧何,等萧何入了定国军,让他们也进去。”谢珩说着,不断在屋内踱步。 “两个够吗?”谢珩止住了脚步,随即问道。 墨毫点了点头,“应该是够的,可如果,定国军的人铁了心要平阳伯给张垚偿命,只怕是不够。” 这一点,谢珩自然明白。 萧何从小养尊处优,虽然有点武功,但也仅限于跟人打打架。如今被送去军营,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这两个影卫,说到底,也就是送个心安。 …… 次日清早,谢珩去太学的路上,墨毫来报,平阳伯已经出城了,两个影卫也跟着去了。 到了太学,不少学子都在悄声议论这件事。直到谢珩进了课室,都还有人在议论。 谢珩面色冷淡,坐在位子上翻看着策论,不去理会其他人的谈论。 不过倒是有些奇怪,谢珩等了许久,没看到楚隋泽来上课,直到翟深都来了,还未看到他的影子。 午时散学后,翟深叫停了谢珩。 “谢世子,今日心情不佳?”翟深开口问道。 谢珩点了点头,却面如止水,“嗯,翟夫子有什么事?” “平阳伯递了信休学,五殿下告了病假,二殿下又不喜闲聊,我也只能问问你了。” 谢珩看了翟深一眼,冷冷点头,“陛下派萧何去参军了。至于老五,应当是被昨日见到的杖刑吓到了吧。” “哦,原来如此。” “还有事吗夫子?”谢珩冷冷问道。 他现在对这位荣帝的暗桩,没有一丁点好感。大才又如何,还不是走狗一枚。 “确有一事。在下刚从小城调过来,对帝京城各处不太了解,听闻谢世子熟悉各处,能否带我认认路?”翟深问道。 谢珩目光在他身上扫量着,长舒了一口气后,无奈点头,“跟我走吧,翟夫子。” 坐在马车上,谢珩跟翟深介绍着各处。又详细介绍了一下,各家大人的府邸都在哪条街道。 “谢世子,说话这么有条理,确实不像外面盛传的,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翟深端着茶杯,轻抿着,幽幽开口。 谢珩掀帘子的手一僵,笑了一声,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翟夫子,您这么看得起我呢?您毕竟是我老师,在您面前当然得严肃一点了。” 翟深笑了,“你我年岁相当,既出了太学,也不必将我看作老师。叫我翟深,或翟鹿鸣均可。” 谢珩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嗯,翟兄,你也不必称我世子。” 马车刚巧经过味仙楼,谢珩瞥了眼窗户外,笑着开口:“既然到这里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 一餐结束后,翟深自行告辞。 谢珩则留在包房内,僵笑着目送他离开,等翟深消失在视线中时,他才收住了笑。 他不明白,翟深怎么忽然跟他攀起了关系。 莫不是? 想到了翟深和荣帝的关系,谢珩的眸中升起杀意。 上一世,翟深晋升速度奇快。 先是来京做了夫子,而后由科考一案,被调任去了都城司任司使。在职期间屡破奇案,斩了数个贪官,踩着他们的人头,一路登上权臣的位子。 那时的谢珩,还当他是走了狗屎运,刚进京,就赶上了科考舞弊案,经过甄近山的引荐,才被荣帝看中,遂一路官运亨通。 直到上次的赏花会,谢珩才意识到,这翟深,年岁不大,却早就跟荣帝相识。 “还是晚了一步啊。”谢珩叹了口气。 他心道,若是早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关系,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应当是派人去真州。 最好让他这辈子都走不出小县城,也免了不少往后的麻烦事。 “主子,您怎么了?”墨毫不解,开口问道。 谢珩摇了摇头,“无事。让你找的匠人,有合适的人选吗?” 火铳这么个大杀器。 谢珩想着,即便不能批量生产给他的人都备上,起码也得有一把成品,用作防身。 这满帝京城,同辈的男子,哪个不会武功? 就连沈真都会武功。 谢珩越想,心中越恨给自己下了暮落毒的人。 “主子,永州那边,给您献伞的何金凯,是个手艺不错,又对咱们忠心的。”墨毫说着,引着谢珩入座。 提及何金凯,谢珩点了点头。 永州这块地界,原是朝华长公主的封地,她死后,这块地便流转给了谢珩。 谢珩的父族,也是土生土长的永州人。五年前,谢珩回乡祭祖,顺手救下了在街上行乞的何金凯,何金凯便入了谢珩的阵营。 而后,何金凯展露了家传的锻造技艺,除去在田庄耕地,偶尔也去钻研新式的武器。 制造火铳,这么个难题,交给他倒也算是刚好。 等二人从酒楼离开时,楼上的一个包间却十分热闹。定国公府的长子,张蜀正在与人喝酒。 “我弟弟的仇,就拜托二位高手了!”张蜀起身作揖,对着两个周身尽是肃杀气的人说道。 这二人的胸前坠着银色徽章,单一个‘幽’,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游走在五国中的杀手组织,幽雨楼。 至今也没人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少成员,只知道一条命,三百金。无论对方是天潢贵胄,又或是什么绝世高手。 人头换赏金,保证了他们的完单率。 张蜀取出两张画像,将其分别交给二人。上面分别画着谢珩跟萧何的肖像。 “这个平阳伯萧何,已经启程北上,你们争取在路上将他截杀。” “至于这个,长公主府的谢珩,我要他活不过明日!” 两个杀手沉思几秒,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将画像收好后,迅速消失。仿佛这间包房内,一直都仅有张蜀一人。 张蜀手中死死攥着酒杯,恨不得将其直接捏碎。他弟弟今年不过十六岁,就因为谢珩跟萧何二人,害得他被荣帝杖毙。 这口气,即便父亲不说,他也咽不下去。 第二十九章:习惯翻窗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到家时,白砚已经等候多时。许久未曾见过他,谢珩不由加快了脚步。 “主子。”白砚起身行礼,却被谢珩按回了座位上。 “讲讲吧,最近在永州,有什么趣事?”谢珩说着,抓起盘中的海棠果,隔空抛给了白砚。 白砚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沉重:“主子,永州大旱,估摸着,咱们未来一年的伙食费得翻倍了。” 谢珩点了点头。 他们在永州的庄子,种了粮食后基本是左手倒右手,自己卖给了自己人,虽然没奔着卖钱去,但也为了养军队。 永州大旱,粮食产量削减,空出来的缺口,肯定需要花钱去别的地方购买。 “嗯,你看着办就行,钱不够了自己从账上支就行。”谢珩说着,按了按眉心。 白砚忽然来了兴致,鬼祟开口:“听说,您最近认识了个姑娘?” 闻言,谢珩抄起盘中的海棠果,瞄准了白砚的脑袋,直接砸了过去。 “又跟墨毫嚼舌头是吧。” “哪有啊,我路上听的。” “你放屁,她都是晚上摸黑来,路上谁能碰见她,你跟鬼那听的。”谢珩说着,忽然噤声。 白砚笑出了声,摇动着手上的扇子,点了点头,“看来是确有其人了。” “你啊,小心这辈子都变成哑巴了。”谢珩说着,翻看着桌上的账本,是春禧楼刚差人送过来的。 哑巴? 白砚心中一惊。 他虽说不算跟谢珩多么亲昵,但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就因为这点小事,谢珩就要拔了他的舌头? 万万不可啊! 白砚连忙开口,脸上多了点可怜:“主子,我再也不说了,你别拔我舌头。” 谢珩斜睨了他一眼,幽幽开口:“不是我,是她,惯会使毒,你在背后念她,没准会被她毒成哑巴。” 白砚连忙捂上嘴,神色警惕,看着四周,就连房梁上都看了一遍。 “主子,你就别吓唬我了,我还没听过哪个女子,以毒人为乐趣的。” 二人说说话的间隙,墨毫匆匆来报。 “主子,右相府出事了。” “怎么了?” “江宁小姐,变成哑巴了。右相夫人急得直接昏死过去了,派人贴了通告,声称寻找江湖神医沈医师。” 话落,谢珩手中的账册刚好看完,他合上账册,看了白砚一眼,“听听吧,这就是得罪了她的结果。” 接着,谢珩问:“这次悬赏多少?” 墨毫摇了摇头:“这次没有挂金额,只是写了要找沈医师的下落。就这样,还有不少百姓去排队提供线索呢,他们家门口闹得快成菜市口了。” 谢珩并不意外。 上次,右相夫人一张百金悬赏,无疑是平地一声雷。无论是朝堂,又或是民间,多少人说右相是个贪官呢。 这次,王夫人倒是聪明了不少。 白砚幽幽开口:“这位沈医师,就是您的那位朋友,毒姑娘?” 谢珩点了点头,算了回应了白砚。 还未等他们继续讨论,老远处响起了哭哭啼啼的声音,屋内的三人被吓了一跳。 谢珩看了白砚一眼,白砚迅速起身,左顾右盼,像个即将被捉奸的小娘子,迅速遁入书房的密室。 “世子~”华锦敲响房门,声音哽咽。 谢珩跟墨毫相视一眼,各自扶额。这华锦来了,只怕是耳根子清净不了了。 “进来吧。” 华锦推开房门,梨花带雨,她瞪了墨毫一眼,墨毫也很识趣,自己离开了书房。 “世子,您怎么伤成这样了。”华锦瞄着谢珩的右手,哭哭啼啼道。 谢珩眉头微蹙,却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小伤无碍。” “那怎么成啊,”华锦说着,也不管谢珩的躲闪,凑到谢珩跟前,“伤在你身,痛在我心,让我看看。” “不用了吧,宫里的太医给包的,肯定没问题。”谢珩瑟缩着,这张椅子却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华锦眸光一闪,不管谢珩的拒绝,扯着他的手臂,将纱布拆了开。看到伤口时,她也不禁皱起眉头。 “世子,这伤势...眼见着,您就要参加秋闱考试了,可不能耽误了啊。” 华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瓷罐,啜泣开口:“这是锦儿从娘家带来的,治刀伤一绝。” 谢珩看着华锦的满头珠翠,面色冷淡。 她母亲曾是江南名医世家出身,这一点谢珩知道。可华锦这样的探子,怎么会好心给他拿药? 影卫来报,上午谢珩去了太学,紧接着华锦就出了府,说是去城外的香山寺上香。 这一趟,谁知道她是不是去跟宫里的人接头了? 这药,谢珩可不敢用。 眼看着华锦指尖蘸着药膏,就要涂在谢珩的伤口上,谢珩将茶杯抚下桌面。滚烫的茶水,直接洒在了华锦手上,连带着那枚药罐,也滚落在地。 “哎呀!” 华锦惊叫出声,豆大的泪珠同时滚下。 她本来生的就白,煞白的手背,现在已经得通红。 “来人!”谢珩开口,墨毫进屋后,他使了个眼色,“锦姨娘烫伤了,将她送到府医那里,细心包扎。” 等华锦走后,谢珩捡起了药罐,又喊来了白砚,帮他把纱布缠好。 …… 当天夜里,谢珩刚上床躺下。 床幔掩饰下,帐外朦胧着,屋里似乎闪过一道黑影。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药香,谢珩坐起了身。 “沈真,我不是说让你走大门进来吗?”谢珩有些无奈。 他屋里西南角的窗户,如今倒成了沈真来去自如的通道了。赶明该喊个匠人过来,将那窗户封死才好。 “抱歉啊,习惯了。”沈真声音慵懒,接着,她撩开了床幔,探头探脑地在床上看了一圈。 谢珩有些无奈,看着沈真这幅贼模样,认命似地点了点头。 “来干嘛?解药做好了?” 沈真点了点头,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又附赠了个小册子。 “解药,还有....” 沈真顺势坐在谢珩的床边上,快速揉捻着手指,眼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江宁那个小册子,知道你喜欢,给你偷过来了。” 第三十章:杀手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我粗略看了看,虽然这里面的内容我看不懂,但是,记了这么多东西。嗯……你给我五十金吧。” “嗯,好。”谢珩看着册子的内容,应答着,耳畔却传来清脆的算盘声。 抬头看去,沈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小算盘,巴掌大点,却也能打得响。 “我还能赖你账啊,”谢珩有些嫌弃,喊来了墨毫。 墨毫进屋看到沈真并不意外。 自从沈真夜闯了长公主府,他被谢珩痛批一顿,第二天就改了府上的防御部署。 尤其是墙头! 专门安排了人仔细盯着,就是防着沈真。 刚刚沈真过来的时候,他俩打了个照面,他亲眼见沈真进了屋子。 “墨毫,你去找白砚要钱。”谢珩说着,瞄了一眼沈真,“二百金够不够?” 沈真拨动着算盘,摇了摇头。 “三百?” 沈真依旧摇头。 “五百金。”谢珩说完,沈真终于点头。 墨毫却没领命离去,他一脸心在滴血的样子。虽说这沈姑娘救了谢珩的命,还在给他解毒。 可五百金!就是春禧楼这么个销金窟,一年也不过就赚五百金。 虽说,大业成就不在一时。可造反这么烧钱,赚钱的速度也赶不上谢珩花的啊! 按照沈真宰人的力度来看,只要他俩凑在一块一天,那造反经费的缺口永远也填不上了。 沈真抬眸看了墨毫一眼,冷冷开口:“墨毫小哥,难道在你心里,你主子的命还不值得五百金?” 墨毫欲言又止,看到谢珩的脸色,只得领命离去。 …… 谢珩将华锦给他的药罐取出,交给了沈真查探。自己则是服下了解药,等待解毒。 药液入口的瞬间,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谢珩砸了嘴,隐约还有点回甘。 “味道还行吧。”沈真隔着床幔,小心问道。 “嗯...” 谢珩还没说完,视线有些迷幻。不过两息,浑身冒起虚汗,但他却感觉自己坠入冰窖一般。 昏睡过去之前,隔着朦胧的床幔能看到墨毫和白砚的身影,他们似乎是在交谈。 接着,谢珩便昏睡过去。 “砰!” 沉闷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墨毫和白砚神色一冷,同时掀帐查看。 “没事,他中毒这么多年,解毒反应大点正常的。”沈真坐在茶桌边上,边说着,给他俩递了个眼色。 “且等着呢,你俩别在那戳着了,过来喝茶。”沈真甜甜笑着。 白砚点了点头,挪了过去。 喝茶休息倒不是目的。 最主要的,他倒是好奇,这位沈姑娘看着挺亲和的,怎么会像谢珩说的,会故意下毒让人变成哑巴呢。 “沈姑娘,您年方多少,定亲了吗?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啊....”白砚一连问了数个问题。 沈真愣了,端着茶杯,眨了眨眼,自然挥手,笑着开口:“说这么多,白砚小哥还是先喝口水吧。” 白砚久居永州,跟前都是他们庄子上的自己人,因此,没有什么防备心,端起茶杯就要喝。 墨毫不一样,跟在谢珩身边,和沈真接触甚多,他可太了解沈真的风格了。 因为右相夫人少给了诊金,她能专门去下一次毒,就等着右相夫人再来求她。 这杯茶水,怕是有异! “别!喝!” 墨毫几乎是飞扑过来的,却还是慢了白砚一步。 白砚满脸疑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瞪大眼睛,看着沈真,手指颤抖。 “白砚小哥,你太吵了。”沈真笑着,眉眼弯弯。 墨毫扶额苦笑,暗道白砚这个傻书生,真是不知人心险恶。他拍了拍白砚的肩膀,又对沈真作揖。 “沈姑娘,他就是话多,要不您给他解开,我保证他不多嘴了?” 沈真眉尾轻挑,“不用,等几个时辰自动就解了。” …… 夜色渐浓。 等待谢珩解毒成功的间隙,他们三个围坐在茶桌前,打了两个时辰的叶子牌。 “哈——!”沈真抬手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心中有些忧虑。 “沈姑娘,这都这么久了,主子怎么还没醒过来。这解药的比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墨毫说着,声音中也有些担忧。 沈真手指点在下巴上,思索着,又摇了摇头。 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身中暮落毒的患者,更别说解毒了,头一遭。 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 “再等等吧。”沈真说着,也没了打牌的心思。干脆将牌丢在桌上,起身活动起来。 “左右也是等着,你俩谁武功高一点,跟我切磋切磋?”沈真说着,目光子啊二人身上流转。 自从谢珩给她下了朝升毒开始,她总觉得内息躁动,精力多得怎么也使不完。 墨毫瞥了一眼紧闭的床幔,抽出佩剑,“我来吧,白砚就是个书生。” 白砚却急得团团转,他凑在二人跟前,比划着,意思估摸着是他想跟沈真切磋。 沈真摸了摸后脑勺,最终道:“那要不,你俩一块?” 庭院中,幽幽月色下。 三人各自持剑,你来我往的攻势下,虽是墨毫白砚共击沈真一人,可这战况,沈真却勉强跟他俩打成了平手。 乒乒乓乓的声响下,一阵阴风掠过,卷着院中的秋海棠树沙沙作响。 三人耳力均为上乘,耳廓微动的同时,嗅出一丝不对。互相使了个颜色,就此停战。 沈真手握长剑,月色下白衣翩然。她警惕看着四周,不敢有一丝松懈。 “你们主子,这是又在外面做坏事了?”沈真目光瞥向房顶。 黑压压一片,少说也得有六人。均着夜行衣,提着长剑,看起来就是武功不俗的模样。 墨毫思索着,“据我所知,应当是没有。” 话落,杀手已经潜入院中。三人当即迎战,同时,墨毫吹响哨子,潜在暗处的影卫就此现身。 刀光剑影中,沈真竟然感觉到了吃力。 她虽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功,但也不至于配合着谢珩府上影卫,还打不过几个杀手。 她心下一惊,费力抵抗。眸光瞄着谢珩的房间,刚巧看到有一人窜入房中。 沈真连忙提剑赶去,生怕财神爷被这杀手一剑扎死。 第三十一章:刀光剑影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万幸,沈真的动作极快。 刺客前脚踏入房间,紧接着沈真的剑便刺了过去。被干扰这么一下,那刺客只能先解决了沈真,然后再去刺杀谢珩。 房间内,烛光跳跃,刀光剑影。 乒乒乓乓的声响,透过床幔,传入谢珩的耳中。几息前,谢珩就已恢复了意识,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他的神识逐渐苏醒。 谢珩睁开眼睛,看清外面的情况时,心中一紧,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力道,但他还是拼着自己所有的力气,抽出悬挂在床头的长剑。 谢珩提着剑,从帐内跃出。 这一动静,将沈真的注意力吸了过去,她忙开口:“快走!” 谢珩呼吸一滞,顾不得许多。他背负着长公主府的仇恨,断不能将性命白白葬送于此时。 谢珩瞄准了自己房间西南角的窗扇,大步奔去,准备翻窗逃走。 可刚刚沈真分神的间隙,刺客终于找准了她的破绽,抽出腰间的短剑,瞄着沈真的胸口掷出。 “噗呲——!” 短剑入体。 沈真踉跄两步,那刺客趁势而上,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作势便要划向沈真的脖颈。 谢珩看到这一幕,体内气血翻涌。 恍惚间,他的视线似乎穿透的了时空。回到了十六一年前,回到了那一夜。 母亲的死状回荡在他的眼前。 他的母亲,朝华长公主,也是被歹人割了喉管,丧命在此。 谢珩眸光颤抖,止住了脚步,提剑刺去。 他想,自己十六年前阴差阳错做了‘懦夫’,靠着钻狗洞出门玩,幸免于难。 但这一次,他决不能眼看着沈真命丧当场,却无动于衷! 剑在他的手上。 这一次,他要正面迎战。即便是死在这里,他亦无愧于心。 谢珩跟刺客缠斗着,双方难分高下。 趁着喘气的间隙,沈真伸手将插在肩头的短剑扯下,她瞄着刺客,以同样的手段回击。 短剑破空掷出,正中靶心,狠狠没入刺客的心口。趁着刺客分神,谢珩一剑划出,割断刺客最后的生机。 刺客倒地时。 谢珩跟沈真才敢真正松下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走?”沈真看着谢珩,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又没武功,过来送人头吗?” 谢珩有些失力,长剑扎在地板上,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剑柄上。 他轻叹一声,瞄了沈真一眼,忽然笑了。 “这些刺客冲我来的,你跟我府上又没关系,我总不能让你死这吧?” “贫嘴。咱俩加一起,才弄死这么一个,外面可还有几个呢。” 二人同时看向庭院方向。 这群刺客不知道是什么实力,除去墨毫和白砚,另有六名影卫,都没能解决掉他们。 “我带你走。”沈真冷静开口,丝毫没有出去帮忙的想法。 谢珩没有拒绝。 刚弄死的这一个,已经足够难缠。外面的刺客,若是墨毫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那谢珩和沈真才是真的出去送人头呢。 窗扇摇晃,屋内除去刺客的尸体,再没谢珩跟沈真的影子。 …… 夜幕下,长公主府内的刀光剑影持续良久。 幽雨楼今夜来了六名刺客,此刻仅剩二人。长公主府的护卫,如今也只剩下墨毫跟白砚二人。 他们二人背靠着背,摆出防御姿态,警惕盯着刺客,寻找着他们的防守弱点。 忽然,漆黑的天幕上划过一条银龙,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闪烁的光影,照映着墨毫和白砚的面容。 他们的面色都十分难看,脸颊上迸溅着不知是属于谁的血液,看着十分骇人。 “屋内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主子应该被沈姑娘救走了,白砚,今晚我们守好家。”墨毫说着,却未听到白砚的回应。 白砚点头如捣蒜,忽然找准了一名刺客的破绽,率先出击,长剑破空,割破了刺客的衣袍。 “撤!” 两名刺客互相发出撤退的指令,几乎是同时,停战跃上房顶,毫不恋战。他们踩着房顶的瓦片快速撤退,经过潇湘苑时,不忘掏出火折子,顺着房顶撇下。 …… 狂风呼啸而过,卷着长公主府内的海棠树都跟着响,树叶摩擦着,沙沙的声音,淹没今夜的所有声音。 墨毫彻底松下一口气,手中攥着长剑,当即跪倒在地。抹额下,他的额前已经满是汗珠。 他自幼习武,却也没有应对过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这群刺客的实力,当真是不俗。 若是没有其余的六名影卫,单凭他跟白砚,只怕是要下地府去见长公主了。 墨毫看着满地的尸体,眸光颤抖。这些影卫,基本都比他跟谢珩大几岁,是长公主和驸马在的时候有心培养的。 这么多年,虽然他们藏在暗处。可他跟主子,早就将他们当做了家人。 今夜,满地鲜血,不亚于又被灭门了一次。 还未等墨毫去想太多,旁边的白砚已经倒下。墨毫赶忙凑过去,扶着白砚。 他手抚上白砚的后背时,才发现白砚竟然受了伤,汩汩鲜血从他后背洇出,顺着墨毫的指缝向下流淌。 白砚张了张嘴,却还是无法发出声音。他认命似地,指尖点在墨毫掌心,强忍着背上的痛,写下了一个字。 ——【主】 墨毫连忙点头,“没事的,没事的,他肯定被沈姑娘救走了,我带你去疗伤。” 墨毫抱着白砚,穿梭在长公主府内,朝着府医的院子奔去。 路上,漫天的火光几乎要烧亮半边天。潇湘苑内,不少下人已经醒了,扯着嗓子高呼,走水了。 或许是老天垂怜。 倾盆大雨落下,浇灭了潇湘苑的火,同时也冲刷干净了谢珩院子中的血。 …… 城外,青城山。 荒芜的山头上,坐落一座道观,门口杂草丛生,牌匾摇摇欲坠。朱红的墙皮,早因风雨侵蚀剥脱泛灰。 谢珩搀着沈真,沈真挽着谢珩。 如今的他们二人,加在一起都凑不全一副好体格,这一道上,只能彼此搀扶,拉着对方。 “这什么地方?”谢珩看着眼前阴森破败的道观,不禁发出疑惑。 “青城观。”沈真说着,肩头的伤口被牵动,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走吧,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二人进入观内,蹑手蹑脚地掩上了门,同时不忘整理踩倒的杂草,随后进入侧殿。 一道闪电划过,银白的光透过破败的窗,照亮了侧殿供奉的西王母像。 谢珩虽然不通道教一切,却还是按照记忆里的规矩,恭恭敬敬地给西王母行了个作揖礼。 “这种时候了,你倒是有礼貌了。”沈真瞄了谢珩一眼,冷不丁开口。 “对神明要有敬畏心。”谢珩说着,靠着墙根坐下。 第三十二章:为世子爷筹备葬礼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了,沈真。”谢珩轻声说着,同时用衣摆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给钱就行,给钱,我能救你一万次。”沈真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谢珩眉头微跳。 这女人还真敢开口,一万次,若真有一万次刺杀,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下他吧? 谢珩看着沈真,月光照映下,她的脸色惨白,额前渗出的汗珠,已经将她的额发洇湿。 想到沈真肩头中了一剑,谢珩心中一紧,赶忙坐起身,他连忙开口。 “沈真,” “沈真?” 见沈真没有回应,谢珩赶忙查看着沈真的情况。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谢珩一惊。 “沈真,你别死啊。”谢珩摇晃着沈真,着急唤道。 沈真躺在他的臂弯里,眉头微皱,虽然还未睁眼,却还是开口说话了。 “死不了。你再晃我可就真死了。” “哦。” 沈真摸进自己的内兜,翻找着,掏出一个瓷瓶塞进谢珩手中。 “我肩上那一剑,可能是带着毒。我没劲了,你帮我上一下药。”沈真说着,声音逐渐微弱。 看着她泛白的唇角,谢珩手中握着伤药,却迟迟未能下手。 沈真掀开一边的眼皮,看到了谢珩满脸犹豫不决。 她强挤出点笑:“青楼常客,你总不能没见过女人吧?” 夜色中,谢珩的耳尖通红。 …… 天色蒙蒙亮时,长公主府被人夜袭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 荣帝正在穿戴洗漱,陈秉泉失了魂似地进入殿内,扑通一声跪在荣帝脚边。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荣帝眸光微眯,对着等身的铜镜,正在整理自己的领口,还有发冠。 “陛下!昨夜,长公主府遇袭!”陈秉泉说着,声音颤抖,匍匐在地:“谢世子他....” 听到这,荣帝眉头紧锁,一把将陈秉泉从地上拽了起来,“夜袭?谢珩怎么了?没了?” “谢世子失踪。” 荣帝松了口气,恢复了帝王应有的冷静:“人没了就派玄刃卫去找,玄刃卫不够,就调都城司、金吾卫都去找。” “陛下,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陈秉泉说着,有些犹豫。 有的时候,他都后悔,自己当年为啥要净身进宫呢! 这皇帝有多疼惜谢珩,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 可这节骨眼了,皇后娘娘又出来搅和,接下来的话,说了,皇帝震怒,不说,皇后怪他。 陈秉泉心一横,干脆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说,这刺客来势汹汹,只怕是世子已经被掳走杀害了,她想着,要不现在就开始着手,为世子爷筹备葬礼。” 荣帝大怒,手中的手串猛地砸向铜镜,珠串瞬间炸散,翠绿的翡翠珠子在地上不断跳动。 陈秉泉大气也不敢喘,心中念叨着,谁能来救救他! “真是朕的贤后,做一步想三步啊。”荣帝压着心中的火,对于提前筹备葬礼的事情,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眼见着到了早朝的时辰,荣帝也不犹豫,拔步走向议政殿。 众多大臣聚集在殿内,议论纷纷,基本都是在讨论昨夜长公主府遇袭的事情。 这帝京城,说大,那也是真大。说小,还真就挺小的。 有点风吹草动,这群每日都能来上朝的,绝对是第一时间就能得到消息了。 右相立于队首,环顾群臣,面色冷淡。 “右相大人,昨夜长公主府遇袭,听说谢世子至今都未被找到,您说这是不是都城司监管不力?”左相幽幽开口,似是心情大好。 右相看着左相,一时也说不出话。 他想着,这帝京城的安防,确实该换人了,不光是长公主府,就连他女儿,这短短的时间内都被害了数次。 可偏偏,现在的都城司使,是他的学生,由他一手提拔。若是他也声称要换人,那岂不是大嘴巴抽自己的脸? 更何况,左相崔若海,是有名的望族,百年世家了。多朝更迭,他们崔氏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好不容易轮到他江氏出头,若是此时将都城司使撵下去,指不定再上台是谁的人呢。 若又是崔氏的门生,那才真是大亏特亏。 “左相大人,您还真是耳聪目明呢,不知您得知消息后,有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去援助谢世子呢?”右相江铎讽刺般开口。 左相崔若海面色一沉,眸光微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是自然,听闻消息,我也是心痛啊。谢世子好歹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如今出了这种事,我家里的护卫都派出去找了。” 议政殿成了菜市口。 趁着荣帝没来,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借着长公主府遇袭,变着法子讽刺政敌。 左右还是甩锅。 都城司说是房检司办事不力,让帝京城里混进来了杀手,让他们有稳固据点。 房检司说是都城司磨洋工,负责整个帝京城的安防,也没见到汇报有可疑人员,害得长公主府不得安宁。 “咳咳!”清脆的咳嗽声,直接给众多大臣按下了静音键。 荣帝黑着脸,从殿后走出,陈秉泉跟在身后,不时瞥着台下的诸位大人。 “上朝!”陈秉泉站定后,高声呼喊。 众臣没有了先前的喧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递着眼神,谁也不愿意出来当第一只出头鸟。 都城司,独立在六部之外。行政地位,跟六部同级。司使官居从三品,上殿议事着红袍。 他们负责整个帝京城的安防、官司。上至百官案件,罚没抄家;下至城防、百姓案件。只要在帝京城的范围内,一切都归他们管辖。 此刻,都城司使李义手中摩挲着笏板,眼神瞥着四周,发现众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瞄了一眼荣帝,似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心一横大步出列。 “陛下,臣,都城司使有事要奏。” 荣帝脸色阴沉,都没正眼瞧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昨夜长公主府遭遇夜袭,属臣失职!” 话音落定,议政殿内静得甚至都听不到呼吸的声音了。众多大臣看着跪在空列的李义,心中都在为他默哀。 第三十三章:回帝京城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青城山上。 一宿过去,谢珩几乎都没合眼,手中的剑从未放下。昨夜遇刺,勾起了他心底的阴影。 他看着昏睡的沈真,眸中划过一抹怜惜。 这小丫头,平时冷言冷语,爱财如命,却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出手帮他。 那该死的刺客,竟然还在刀刃上淬毒! 谢珩咬紧牙关,只等从这里出去后,定要派人将帝京城翻个遍,找出这群刺客的踪迹。更要找出,是谁派了刺客来杀他。 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 长公主府内。 潇湘苑的主屋烧得不成样子,昨夜的大火,烧塌了一半,残存下来的另一半,此刻也没了房顶。 满地狼藉下,庭院中央的石几跟前,华锦一脸黑灰,身上披着一件明显不是她的女装。 她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屋子,又用手帕擦了擦脸。泪水混合着黑灰,越涂越花。 她那串粉色琉璃手串,在这场大火中化成一滩,刚才她去找的时候,早已经嵌在地板上,扣都扣不下来。 她心里苦啊! 那可是粉色琉璃呢。 “锦姨娘,您别哭了,世子爷的死讯还没正式确定呢。”婢女安慰道。 华锦看了婢女一眼,哭得更响了。 没了金银财宝也就算了,现在连世子也下落不明了。 “华锦妹妹,别哭了,世子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徐姝款款而来。 看着花了脸的华锦,徐姝差点没忍住笑:“你还是洗把脸吧,现在世子不在,偌大的府邸,还得靠你统管呢。” 华锦瞪了她一眼。 老早她就瞧不上徐姝。 都是来当探子的,谁比谁高贵呢?天天装作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养尊处优的? “哼,你最好盼着世子还在吧。”华锦嘟嘟囔囔,起身撞了徐姝一下,绕过她离开了潇湘苑。 徐姝抚了抚肩膀,看着华锦离开,暗骂一声蠢货。不多时,她便用上香祈福的由头,去了城内东南角的檀香寺。 …… 青城山上。 趁着沈真在睡觉的间隙,谢珩拎着佩剑离开了侧殿,脚步轻快地在青城观内寻摸着。 自从昨夜沈真来给他送了解药,直至现在,他水米未进,实在饿得心焦。 他仰头看着烈日当空,心中有些担心家里。 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边想着,谢珩已经转悠到了后院,后院的厢房内十分空荡,每个屋里都仅有简朴落灰的家具。 他找了个壶,靠坐在井边,打水的功夫,映着水面,被自己乞丐样的样子吓了一跳。 谢珩心道,两辈子加起来,他就没这么落魄过。 若是要回京,起码也得收拾立正点。不然让城里的人见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咳咳...” “跟这臭美呢?”沈真的声音幽幽响起,她没了昨夜那般虚弱,声音虽然还有些轻,但了脸色红润了不少。 谢珩瞄了她一眼,将刚摘的海棠果丢给沈真,“天亮了,我该回家了。你呢?” 沈真攥着果子,在胸口的衣料上蹭了蹭,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家啊,你要回去,自己能行吗?” 谢珩看着破败的道观,心头一颤。 在他眼里,跟前这个贪财的小丫头,长成这种性格果真是有迹可循。 这么荒凉的地方,也不知道她长这么大都吃了多少苦。 “你受伤了,自己在这不方便吧?”谢珩说着,犹豫一瞬开口问道:“要不我带你回去,我府上空院子多...安排你住不成问题。” 沈真笑了。 “带我回去?你院里的姨娘不吃了我?我还是在山上吧,清净。” 沈真领着谢珩,七拐八拐出了道观。 沈真站在路边,给谢珩指了方向:“你从这条路下去,会经过一个饭庄,你跟老板说是妙青真人的朋友,他会帮你。” “你还是真是个道姑啊?”谢珩当即反问道。 沈真咧嘴一笑,完全没了刚受伤的样子,她摸了摸后脑勺,“人在江湖,马甲多点总没坏处的。” 谢珩点了点头,没再过多追问。 毕竟沈真从未问过他为什么要造反,他想,人应该都有自己的秘密,问多了反而不好。 谢珩腰间坠着剑鞘,每走一步,长剑叮当,碰撞着他的腿。 “昨天跑得急,改天去找你拿钱。” 沈真的声音响起。谢珩没有回头,只是高高举起手臂,摇晃了一下。 日头逐渐爬升,谢珩走着,按照沈真说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家饭庄。 提了妙青真人的名号,老板瞬间变得异常热情,听说谢珩要回帝京城,直接将自己的马给了谢珩。 谢珩牵着马,却也不好意思白拿。此刻他身无长物,干脆将自己的戒指压给了老板。 “公子,妙青真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戒指您收回去吧。”老板双手奉上戒指,他的话落在了地上,久久未得回音。 再抬头,哪里还有刚刚的俊公子了。 …… 帝京城内。 今早下朝后,全城戒严。在原本的巡逻人数上,翻了两倍,巡逻到哪里,便会进门查籍,盘点人数。 就连城门口的守卫,数量也翻了番。 谢珩骑着马,从青城山下来,老远就能看到入城的方向大排长龙。 他猜到是昨夜家中遇刺,所以才戒严了。估摸是惊动了他舅舅,所以才有此景象。 心中想着,他策马赶到城门口。 得尽快进城,立即进宫,赶紧跟荣帝报个平安,不然这老头得把帝京城翻过来。 若是不小心在春禧楼查到点什么,他真成死人了。 守卫见到谢珩这副模样,袍上带血,还随身配剑,当即戒严。 “你是什么人!”守卫警惕盘问,他看着谢珩,悄声陌上腰间的佩刀,冷声开口:“请下马,查看路引。” “长公主府,谢珩。”谢珩手中攥着缰绳,平静说道。 守卫眼珠一转,心中没了主意。 看衣料,确实是个富贵人家的。可昨夜长公主府遇刺,谢世子失踪,谁知道这是不是浑水摸鱼的歹人? “你可有凭证?”守卫依旧没能放松警惕,谨慎问道。 第三十四章:都城司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没有,昨夜走得匆忙。速速开门,我要进宫面圣。”谢珩说着,声音逐渐冷硬。 “没有路引,无法证明你的身份。现在帝京城内戒严,我不能随便放你进门。”守卫说着,抽出佩刀:“请你离开,不然我只能对你出手了。” 谢珩被这严肃的守卫逗乐了。 是个认真工作的。 “你是都城司的?”谢珩问道。 守卫点了点头,“是的,都城司六处。” 谢珩若有所思,“李义是你们都城司使对吧?你把他叫过来,他认识我。” 守卫眼眸一转,李义确实是他的顶头最大上司,可他们二人品级差着数层,哪里能叫来这么大的官。 “不可,若是谁来了都报个大官,我们再去请,一来一回耽误多少功夫。” 谢珩轻啧一声,暗骂这小子是个榆木脑袋。 “再小的,我也不认识了。”谢珩嘟囔着,身下的马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它踱着步,似乎也有些心焦。 忽然,谢珩眸光一闪。 “你是六处的,六处的陈成晨,他也认识我,你把他叫来。” 守卫脸色一沉,“都说了不行。别人还等着进城呢,您哪来的回哪去吧。” 见状,谢珩摸了摸后脑勺,心想回去了定要派人把这个榆木脑袋砍了。 他拉动缰绳,紧接着,马儿嚎叫一声,驮着谢珩奔着城内驶去。 众多守卫连忙拔刀,策马追去,势必要将这个强闯城门的家伙抓回来。 一路上,百姓纷纷退散。 等他们到了主城区时,有不少百姓都认出了谢珩,纷纷讨论着,这位混世魔王又开始作孽了。 “前边的狂徒,你最好赶快下马,跟我们回都城司走一趟!” 谢珩也懒得搭理他们,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奔去。即将抵达时,跟前的店铺忽然窜出一道身影,煞白一道。 谢珩看清是谁,暗骂一声。 我靠! 这次是跳不过去了,谢珩连忙拉紧缰绳,在马即将撞到江宁的时候,终于刹停。 “江小姐,您出门是不带眼睛吗?”谢珩说着,心里压的火也上来了。 江宁看着十分狼狈的谢珩,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你啊,当街纵马不是一两次了,你这种人,就该去都城司的大牢里面蹲上几天,到时候就老实了。” 谢珩懒得跟她废话,身后还有追兵,他抖动缰绳,却还是慢了一步。 都城司的巡逻人员,基本都聚过来了。 早朝刚被痛批,他们都城司无用,现下竟然有强闯城门的狂徒。 这抓到了,绝对是大功一件。 足够他们在各司面前抬起头了。 众多守卫提刀将谢珩和江宁包裹在圈中,警惕地打量着他们,随后,带头的人率先开口。 “我是都城司六处的队长,赵赫,现在请你们二位跟我走一趟吧!”赵赫边说着,挥手示意。 手下的守卫见江宁是个女子,也不好贸然上手,只是团团围住,示意她也跟着走。 “喂,你们要抓就抓他,当街纵马的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宁辩解着。 其余人却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谁知道这小公子闯城是为了什么,看样子这俩人就认识,抓了准没错。 立功! 我们来了! 谢珩被众多持刀侍卫监督着下了马,他的待遇却没有江宁好,两个健壮的侍卫压着谢珩,生怕他又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都城司。 关进大牢时,谢珩脸色铁青。江宁也好不到哪去,她双手抱在胸前,喋喋不休。 “谢世子,我碰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先前在我病重的时候送棺材,如今,害得我被下大狱。” 江宁越说越气,恨不得上手撕了谢珩:“我还约了二殿下喝茶,都是因为你,我爽约了!” 谢珩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冰冷。 他想不明白,怎么同样的一张脸,有人就好看,有人就让人厌恶? “谢世子!你赶紧派人送信啊,让你手下来捞人啊。”江宁说着,见谢珩指望不上,扒在大牢的门前,大声喊着:“我是右相嫡女,赶紧放我出去!” 谢珩冷哼一声,也没了办法。 昨夜家中遇袭,他现在都不知道手下还活着没有,此刻又身无长物,连派人送信,都没银子打点。 若说倒霉? 谢珩瞪了江宁一眼,他只觉得自己才是最倒霉的那个。 “别喊了,烦死了。”谢珩幽幽开口。 “我不喊人来,那咱俩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你是不是傻,你约了二哥喝茶,你突然不见了,他不知道派人找?等他来呗。” 话落,牢房内静了一瞬。 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意再搭理对方。 不多时,二皇子楚隋安匆匆赶来,身后跟着都城司的大小官员。 江宁被带走后不久,楚隋安就见到了江宁的婢女,听了事情的大概过后,他直接到了都城司。 起初众人都不相信,下面的人竟然抓了江宁,只能跟着一起来看看了。 一路上,六处的陈成晨心情忐忑。他久久不来,今日难得睡醒的早,来上班就碰上这糟心事。 听说闯城纵马的团伙,是他手下的人抓的... 谁不知道,都城司使就是右相江大人提拔的,若是真抓了江大人的嫡女,六处有多少脑袋够赔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站在牢房门口时,陈成晨扒着大牢的门缝,看到谢珩时,脚下一软,差点栽过去。 “这是谁干的!”陈成晨大喊一嗓子。 赵赫挤过人群,恭敬说道:“处长,这两个狂徒,便是卑职亲手所捕!” 狂徒二字一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官职都不算小,基本也都认识谢珩跟江宁。 “我去你的!”陈成晨提起衣袍,一脚踹在赵赫身上,直接将他踹翻在地:“我看你像狂徒,赶紧开门,请谢世子和江小姐出来!” 赵赫捡起帽子,也不顾不得戴帽子了,几乎是连滚带爬,掏出了钥匙,将大牢打开。 楚隋安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看了看谢珩,又看了看江宁。 昨夜长公主府遇刺的事情,他也知道,听说父皇为了谢珩失踪的事,发了好一通脾气。就连护在父皇身侧的玄刃都派出去找了。 谁能想到呢。 谢珩不光没事,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第三十五章:无需科考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阿珩,你没事,简直是太好了,父皇派了好多人找你了,快跟我进宫。”楚隋安赶忙说着,上前拉起了谢珩。 谢珩看着楚隋安,又瞥了一眼边上阴着脸的江宁,他凑到楚隋安的耳畔小声说道:“二哥与其是关心我,你不如先关心一下江小姐。” 说罢,谢珩拂袖离去,经过陈成晨身侧,他带走了陈成晨。 “世子爷,您怎么跟大牢里蹲着呢。”陈成晨说着,目光不断瞥向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跟着才放心。 谢珩伸了个懒腰,“谁能想到你手下的人都这么轴,比磨坊的驴还轴,我让他们去找你,不去。” “您跟我说是谁!我第一个砍了他。”陈成晨边说着,不忘提醒谢珩小心门槛。 谢珩摆了摆手,“不用,都是爹生娘养的,砍了多可惜。送到重役司去,修城门得了。” “对了,给我找匹马,我得进宫面圣。”谢珩边说着,脚步加快几分。 …… 皇宫内。 荣帝坐在案前,脸色阴沉。忽然,陈秉泉来报,说是谢珩回来了,他脸色这才舒展。 谢珩刚一进殿,还未下跪行礼,荣帝直接将他拉了起来。 “往后,朕许你不跪。”荣帝边说着,看着谢珩一副难民样子,心疼不已。 刚伤了手,这又遭了夜袭,也不知道这孩子一宿都在哪里躲着。 “舅舅,我没事,这不是刚回来就来见您了。”谢珩说着,张开手转了两圈。 荣帝舒了口气,拉着谢珩到一旁入座。 “说说吧,这是得罪谁了?”荣帝也不知道,这孩子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招猫逗狗,能跟谁结下死仇? 听玄刃来报,说是死的刺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谢珩能躲过一劫,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谢珩不知,可能是有人过于憎恨长公主府吧。这群刺客出手狠辣,与当年灭我满门的手法一般无二。”谢珩说着,盯着荣帝的脸。 他估摸着,要么是荣帝派人来的,要么...是定国公?毕竟那张垚刚死,他家买凶也是情理之中。 荣帝脸上的肌肉一颤,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他用力摔碎了茶盏。 “陈秉泉,怎么办事的,这泡茶都发苦了。” 屋内静谧无声,陈秉泉悄悄收拾着茶盏碎片,抬眸瞥了一眼这两位主子,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悄悄退去。 谢珩一笑,“舅舅火气越来越大了,气大伤身。” 荣帝整理了表情,用一种慈父的眼光,看向谢珩的右手,虽包得没有那么厚实了,却也是缠绕纱布,十分惊心。 “阿珩,既然手伤成这样了,半旬后的秋闱,你怕是不能考了。不若,朕许你个特权,直接去都城司上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要害你?” 荣帝说着,话里却是试探的意思。 谢珩眸光一跳,听出了试探,思索一瞬,笑道:“舅舅,我哪是那块材料,案子什么的,我哪有这种本事。” 荣帝点了点头,“倒也是,你这孩子自小也没用过什么脑子,整日都是吃喝玩乐。不若去司册局,负责写写帝京小报?” 谢珩连连摆手。 这司册局,他还真知道。 上辈子,去了械检司,隔壁就是司册局。械检司本身就是闲散的岗位,他隔三岔五就去隔壁喝茶。 那司册局,没啥正事。 要么是写写朝堂风向,要么是写写夸赞荣帝功绩的文章,偶尔还会写一些民间八卦。 无聊透顶,却又太提心吊胆。 旁的还好,若是沾上了荣帝,遣词造句稍有不慎,岂不是洗干净了脖子等他砍头吗。 他才不要。 “舅舅,我胸无大志,只想为朝廷做些微薄贡献,司册局可担着大责任呢。” 荣帝摩挲着串珠,思索一瞬,“哎呀,罢了罢了。等你伤好了,再来禀报朕吧。左右秋闱你也参加不了。” 谢珩点了点头。 不用参加秋闱? 那可真是太好了! 既避免了写的文章过于惊世骇俗考不上,又避免了写得太好,漏了自己不是纨绔的事实。 “得了,回家吧,朕听说你府上昨夜着了大火,快回家看看吧。”荣帝挥了挥手,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谢珩领命离去。 不多会,陈秉泉匆匆赶来,“世子爷,陛下说您家里遭了大灾,修缮也要不少钱呢,吩咐老奴领着您去库房拿点银子。” 闻言,谢珩眼睛一亮。 荣帝的库房,他早就想去了。最好多拿一点,这样他造反经费又多了一点! “走走走,陈大监,赶紧领着我去。”谢珩边说着,挽着陈秉泉的胳膊,生怕他跑了。 …… 谢珩宫里离开时,背上斜跨着一个锦缎小包袱,里面塞得鼓鼓囊囊。配上他衣摆上的破口,整个人真像是刚刚逃难来的帝京城。 那会子听说自己家被烧了,谢珩心里也像是被火燎了。 等谢珩到家时,门房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他跟前,同时不忘高呼:“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谢珩点了点头,没再耽搁,加快了脚步。等他到了自己的院子时,昨夜的残局早被收拾干净了。 湿漉漉的玄砖铺贴在地上,每块砖石都格外干净。若不是昨夜他也在现场,恐怕绝对看不出昨夜曾经发生了什么。 “来人。”谢珩环顾四周,开口叫人。 想象中的影卫并未现身,等来的只有一阵冷风,谢珩浑身一震激灵,他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念头。 墨毫和白砚.... 这时,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谢珩转头望去,墨毫跪在地上,恭敬向他行礼。 “主子,我就知道沈姑娘将您就走了。您回来就好。”墨毫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其余的影卫,都战死了。” 谢珩虽早有预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经过墨毫的嘴巴证实,谢珩还是有些震惊。 他的影子共有十一人,先前潜走三个去了边国,商谈战马和军械的事情。 又派去保护萧何的两个,派去永州送信一个,剩下的六人都守在他的院里。 现下,莫不是六人都战死了? “都死了?”谢珩问道。 墨毫重重点头,随即开口:“那伙刺客共来了六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昨夜,属下死战,还是放跑了两个,主子恕罪。” 谢珩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秋风萧瑟,吹响了院里的海棠树。 “你辛苦了,墨毫。”谢珩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随后小心问道:“那,白砚呢?也死了?” 不等墨毫开口,小院的大门口,白砚拄着拐杖,两步一哆嗦,缓缓挪动着。 “没死呢,我还在呢。”白砚嘴比腿脚快,他忙说着,使出全力挪着,可偏偏背上的伤口扯着他,限制着他的动作。 第三十六章:她不会死了吧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主子,”墨毫看着一瘸一拐的白砚,直接笑出了声:“这小子是个有能耐的,背上好长一道口子,从受伤到上药,一声都没吭。” “咱们府上的医士都夸他是条汉子!” 话落,白砚看着墨毫,眨了眨眼。 他那是不想出声吗? 那不是毒娘子给他毒成哑巴了吗! 挨那一刀的时候,白砚疼得要晕死过去了,可偏偏他不能叫,硬是挺到刺客走了。 三人互相搀扶,从院里挪进了正屋。各自入座,如同冷面石塑一般。 谢珩将包袱扔到白砚跟前,微微挑眉:“陛下赏的,白砚不是最爱数钱吗,数数吧。” 白砚拆开包裹,冲天的金光几乎要晃瞎了他的眼。他拿起一把金锭子,捧在手中猛吸一口。 “主子,见了钱我的伤口都不疼了!神药啊!” 谢珩终于笑出了声,心情缓和了不少。他整理了表情,认真开口:“这一次,影子几乎全军覆没,墨毫,你得去帮我弄几个死士了。” 墨毫认真点头。 昨夜的刺杀确实让人心惊,他们损失了六个影卫,才勉强抵挡住了刺客的攻势。若是这种规模的刺杀再来一次,只怕是难以抵挡。 “主子,今日天明后,我查了一下刺客的尸体,并未发现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墨毫边说着,脸上有些失意。 谢珩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但他想着,不是荣帝,就是定国公家,除了他们两派,应该没有人会在现在就要置他于死地。 “啧...”谢珩轻啧一声,抬手按压着眉心。 “咣当——!” 银灰色的金属徽章落在桌面上,谢珩跟墨毫盯着那徽章,又扭脸看着白砚。 “昨晚上我趁乱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白砚咧嘴一笑。 银白的徽章仅指甲盖的大小,表面拉丝的工艺看起来十分精致,正中有个凸起的‘幽’字。 “幽雨楼!”谢珩惊呼出声。 这家杀手组织,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人头换赏金。 上一世,谢珩造反前,曾经找过幽雨楼。以六百金的价格,买了江宁的命。 本想着让楚隋安慌神,松懈皇城守备,却没想到楚隋安心比石头还冷,得知妻子死讯还能去守城门。 “主子,这两日我整备一下人手,亲自去抄了幽雨楼。”墨毫说着,拳头攥紧。 谢珩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先不急,幽雨楼都是人才,给钱什么活都干,既然有人能在幽雨楼下单杀我,那咱们也能下单杀他们。” “等咱们用完了这把刀,然后再算昨夜的帐。” 话落,三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 谢珩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敢下单要他的命,对方也得做好被挫骨扬灰的准备。 …… 三日后,长公主府的潇湘苑修葺完毕。 华锦缠着谢珩,让他一同来给房子掀幕。二人手腕着手,站在银桂树下,身上的衣袍是同一匹锦缎裁的新衣。 风拂过,银桂飘落,他们的衣摆同时摇曳。老远一看,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心心相印的佳偶。 “世子,真是可惜了,您送我的粉琉璃,在大火里化成了汤水,嵌在地板上不成样子。”华锦嘟了嘟嘴,搅动着手帕。 谢珩今天的心情不错,看着华锦,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再差人买就是了,不就是一串粉色的琉璃。” “嗯,那等您想出门了,咱们去金水街好好逛逛。”华锦说着,浅笑一声,头上的珠钗叮当作响。 等吉时到了,管家揭了幕。谢珩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潇湘苑,随后带着墨毫出了门。 如今荣帝开了口,免了他的秋闱,谢珩除了养手伤,就是出门游荡。 上个月派出去购置战马和军械的人,昨夜已经悄悄回京,发了信号,约谢珩在春禧楼见面。 谢珩的马车在街上走着,老远还有几个穿着朴素的人在悄悄跟着。 “主子,好像有尾巴。”墨毫坐在谢珩边上,用剑柄掀开帘子。 谢珩手中翻着一卷书,是时下京中爆火的话本子。他点了点头,没太往心里去。 幽雨楼既然接了单,绝对没有不了了之的情况,现在出门有尾巴也正常。 不过嘛,这次的尾巴并不是幽雨楼,反倒是荣帝的亲卫玄刃。 “主子,咱们还要去春禧楼吗?”墨毫有些紧张,随时准备迎战。 谢珩翻书的手顿了顿,浅笑出声:“看把你吓得,是玄刃。幽雨楼不会白天出门杀人的,放轻松,深呼吸。” “呼——!”墨毫长舒一口气。 片刻,他反应过来了。 玄刃。 那不是荣帝的亲卫吗! 他们今天出门可是反贼接头,这断然不能让他们看见啊! “对了,永州那边,火铳有进展了吗?”谢珩悄声问着,顺手将话本子丢在一旁。 墨毫摇了摇头,同时取出一封信。 今早天色还暗时,去永州的影子回来了,带回了何金凯的回信。 谢珩粗略看了看,大致的意思还是需要时间。那火铳的构造属实玄妙,单看模样和描述,实在是难以凭空捏造。 对这种说法,谢珩也理解。他第一次听江宁讲火铳的概念时,也跟何金凯的反应差不多。 想到这,谢珩从随身的内兜取出一本小册,巴掌大的本子,不是很厚。上面的每一页,记载着满满当当的内容。 其中很多东西,谢珩都感到有些陌生。翻来看去,他也就看中了火铳。 “咳咳...”谢珩咳嗽两声,憋得脸色有些红。 自从吃了沈真配的解药,谢珩身上总有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冷,有时候热。 若不是沈真那夜拼死了救他。 他到现在都还得怀疑下,沈真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沈真还没过来拿钱?”谢珩开口问道。 墨毫摇了摇头,“除了那夜沈姑娘过来送药,属下也再未见过她了。金水街的铺子,也有三日未开张了。” 话落,马车内一片静谧。 谢珩敲打着小几,发出‘笃笃’的声响。 沈真那么爱钱,流水样进钱的店铺,却多日未曾开张。 莫不是? 谢珩心头微动,有些担心沈真的情况。那一夜,沈真的伤势确实不轻。 “墨毫,你说她不会死了吧?” 第三十七章:封楼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阿秋!” 沈真躺在床上,正在看书,她的脸色苍白,连带着嘴唇上也没了血色。 “真真,我一直没问你,这次接的什么单子,怎么伤成这样了?”沈幻手中端着汤药,搅动着药液,随意问道。 沈真扬起嘴角,笑着接过了药碗:“就是个保护人的活,我这伤没大事,你别问了。” “可...” 不等沈幻说完,沈真已经仰头干了整整一海碗的药。她眉头紧锁,眼中泛着泪花。 “好了,哥哥,我喝完了,你赶紧出去吧,我要睡觉了。”沈真钻入被窝,翻了个身,紧紧闭上双眼。 久久未能听到脚步声。 她忙招手,示意沈幻赶紧走。 “真真,咱们现在的钱已经攒了很多了,不日就能重建牵机阁了,往后你不必出门接单了。”沈幻声音低沉,情绪也有些低落。 这些年,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若不是揣着重建牵机阁的念头,八年前的雪灾,他们两个可能已经冻死在路边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沈幻缓慢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等沈幻走了,沈真猛地坐起,紧锁着眉头,张开嘴不断哈气。 也不知道沈幻用了什么药材,这碗药当真是苦得要了命。沈真在屋里寻摸着,抱起水壶赶忙喝水。 “噗——!” 水刚下肚,紧接着沈真就吐了血。她用手背擦着血,忙搭脉,查探自己的情况。 她的内息比半月前乱了不止一点。 以往是潺潺小溪,如今倒是汹涌海浪一般。 …… 夜幕降临,春禧楼内。 乔诗诗在一楼唱曲,吸走了众多客人的注意力。无数看客手上挎着花篮,一朵朵向着舞台丢去。 谢珩在四楼,俯在栏杆上,看着一朵朵打赏的花,直感叹白砚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一朵花十两白银,这么一宿扔下来,流水就能达到数两金。 若不是珍惜乔诗诗的羽毛,谢珩都想让她天天上台唱曲了。 简直是财星坠世了! 看得乏味了,谢珩回到包间内。独自喝茶,同时等待着影子过来。 ‘笃笃——!’ 敲门声响起,墨毫带着三名影卫进来。三人一进屋,同时跪下。 “主子,是我等回来迟了!”影卫齐声说道。 谢珩挥了挥手,“不干你们的事,这笔账该算在幽雨楼头上。若是你们在,没准也折进去了。” 谢珩继续说道:“战马和军械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谢壹开口回应:“主子,赵国那边倒是能卖,只是价格有些虚高。” 边说着,谢壹将随身的佩刀放在桌上,“我查过了,这是赵国御南军的军械,质量上佳。” 谢珩看着这把刀,点了点头。 上辈子,他造反的兵器除了来自检械司,还有一部分便是在赵国买的。重生回来,提前知道了赵国的‘通敌’人物,随即派了谢壹过去。 如今,谢壹跟赵国那边交情不深,报价虚高也正常。 诛九族的买卖,要是白菜价倒是奇了怪了。 谢贰面色尴尬,开口说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安南国那边,倒是防备森严,战马的渠道属下没有找到。” 谢玖从兜里掏出了小瓷瓶,将其搁在了桌上:“主子,这是您吩咐的,南疆创药。” 谢珩点了点头,这一趟出去,只是先趟趟路。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将这活一次性办好。 “哒哒哒!!!” “啊!”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春禧楼!” 楼下陆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楼下的惊叫和喧闹。 四楼的包间内,谢珩跟影卫面面相觑,同时紧张起来。 他这春禧楼,面上工程做得极好。 各司各局,该打点的一样不落,听这情况,是有人来封楼了? 谢珩拎起酒壶,将酒倒在自己身上,拍了拍脸颊,走出了房门。 刚出门,便被人堵在屋里。 “谁啊!本世子在这呢,竟然扰了我的兴致!”谢珩眯着眼,语调拐着弯,配上冲天的酒味,怎么看都是喝大了。 门口的走廊上,六七名身着都城司制服的小吏,每人脸色铁青,手掌按在腰间,佩刀随时都能出鞘。 见是谢珩,他们面面相觑。 前几日,谢珩纵马闯城门,被六处当成狂徒抓了之后,上面下令,让他们好好认清贵人们的脸。 现如今,谢珩等一众王孙贵胄的大头像,就挂在都城司的墙上。所有人经过,都能将他的脸烙进心里。 “队长,咱们还..还要请他走吗?”一名小吏面色犹豫,请命似地询问队长祁鹰。 祁鹰虽也不愿得罪谢珩,可封楼是上面的意思,他也不能不做。 祁鹰心中暗自叹息,只恨自己是个寒门出来的末等人,如今要硬着头皮接这种苦差事。 “谢世子,今日,春禧楼怕是不能开张了,您收拾收拾,回府上吧。” 话落,谢珩嗤笑一声,“什么意思?撵我走?” 话落,走廊内十分静谧。 跟在祁鹰身后的其他小吏,几乎是同时在心里给他默哀。 都城司上下谁人不知,前几日将谢珩抓进大牢的几个已经被派去了重役司? “为什么封楼?”谢珩边说着,抬手按着眉心。 祁鹰面色为难,左顾右盼后,开口说道:“谢世子,借一步说话。” 二人进入屋内,等房门关闭后。 祁鹰当即跪在地上,恭敬说道:“世子,今日之事,绝非祁鹰和弟兄与您为难。实在是科考在即,上面下了命令,要求停了众多歌舞铺子。” 谢珩没有正眼看他,斟茶喝水,看不出一丁点情绪。 “咔嚓——!” 细碎的声响,从房间的角落传出,谢珩和祁鹰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紧闭的衣柜。 “世子,恐怕是有贼人,您先离开。”祁鹰边说着,手掌抚上佩刀。 还未等谢珩说什么,祁鹰已经蹿上前去,拉开衣柜,瞳孔放大! 里面哪有什么刺客歹人。 里面的一个姿容俏丽的...男倌。 谢珩都已经做好了掏迷药的准备了,看到站在衣柜里的谢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刚才都城司的人来得太快,墨毫跟其他两个走了,留下谢玖来不及离开,他只能钻进衣柜里了。 此刻,谢玖衣袍凌乱,任谁看了不会脑补些奇怪的画面。 “抱歉...世子,打扰您了。”祁鹰言语磕绊,边说着,关上了衣柜的门,“您,您尽快收拾,卑职还要去清查其余客房。” 话落,祁鹰一阵风似地逃离了这间天字包间。 谢珩满脸黑线,将谢玖放了出来,“你这,成何体统,本世子的一世清誉...都毁在你手上了。” 谢玖面色尴尬,“主子,我也实属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了。” 第三十八章:尽我所能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当夜,全帝京城的歌舞铺子封了十成。 清早,谢珩坐在饭厅内吃着饭,谢玖在边上帮忙布菜,墨毫则在汇报探到的消息。 “夜禁,这劳什子规矩,谁定的?”谢珩有些不解。 在他的记忆中,别说是临近科考搞夜禁,就是上辈子东宫进了幽雨楼的刺客,也没听过夜禁啊。 “好像是二殿下提的。他说咱们府上最近遭了刺客,外加临近科考,综合考量决定得肃清一下帝京城。” “其实不光是歌舞铺子,另外的各式店铺都在进行肃清,有异常的全都歇业。” 听完汇报,谢珩心中了然。 但他就是有些气不过,凭啥停他的春禧楼。他楚隋安知道春禧楼歇业一天,少赚多少银子吗? 这跟从他兜里抢钱没区别。 “烦死了。”谢珩嘟嘟囔囔,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干脆挥挥手,让谢玖把早餐撤下去。 如今到了七月底,这天气整日闷得人难受。 谢珩躺在摇椅上,手中正在看话本子。他跟前摆着个巨大的冰桶,谢玖手上抡着巨大的蒲扇,催动着内力使劲扇风。 “主子,来客人了。”谢玖边扇风,听到远处的脚步。 谢珩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瞥向院门的方向,挥了挥手,谢玖便隐入暗处。 不多时,客人终于到了跟前。 看着翟深,谢珩有些意外。虽然先前有过短暂的师生情谊,却也没亲近到让他登门的程度。 “翟夫子。” “听闻世子遇刺,在下来看看世子。”翟深边说着,将手上的油纸包搁在小几上,同时打量着谢珩的院子。 “劳您挂念了。”谢珩点了点头,同时给翟深斟了杯茶,“翟夫子只是来看看我?” 翟深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的眼,确有一事。” 谢珩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既然已经到了长公主府,也不好直接将其撵走。 “翟夫子请讲,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定会相助。” “今年的秋闱,陛下命我任编题官。可翟某在京中毫无根基,也不知谁可用,谁不可用。” 闻言,谢珩手上的茶盏差点没端稳,倾洒出的茶水落在他手中的纱布上。 “翟夫子,甄老是您的老师,这个问题,您似乎该去问他。” 翟深点了点头,却面露难色:“老师病了,为了这事我也不好开口。” 谢珩抬手摸了摸额头,干脆躺回摇椅上,晃动着,冷不丁开口:“夫子您是陛下调来的天兵,我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哪里能给您解惑。” “不若,夫子出门左转,去左右二相府上?那两位,肯定欢迎夫子。” 翟深眉头依旧紧锁,他看着故作顽皮的谢珩,无奈摇头。 “世子,我读过你幼时所做的文章,也见过你那篇焚蝗。能由此见解,我不信你真如表象般顽劣。” “我从小城来,虽承了陛下的东风,但在乡试州试上也吃过不少苦头。如今轮到我站高位,我自然不想跟那些世家同流合污。” “今年的这届秋闱,我只想尽我所能,在编题上尽可能公平,尽可能保密。” 话落,院内十分安静。 谢珩没有接他的话茬,悠荡着摇椅,竹木的接口不断摩擦,吱嘎作响。 “谢世子,你出身高贵,头脑也是上佳,为何要装作纨绔,不就是不想参与各派党争?” “可你能装多久,难道要耳聪目明,看着各派争斗,旁观一生?” 谢珩摇晃着椅子,悄声侧目看着翟深喋喋不休。 忽然,谢珩嗤笑一声,“翟夫子,您真是高看我了。” “幼年的文章,不过是孩童呓语。至于前些日子的焚蝗,也只是我糊弄事写的,算不得数。” “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府上独剩我一人,我的日子过得还算潇洒快乐。” “至于你说的拯救天下学子,给他们公平,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思。” 话音甫落,翟深猛然起身,“难道你要带着清醒,看着我朝被世家支配,无所作为的消沉一生?” 谢珩重新续了杯茶,淡淡点头。 他自幼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推翻楚氏的政权,给父母报仇雪恨。 治国之道他学了不少,他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科考这条路,黑了这么多年,也不差最后这段日子了。 给天下学子公平? 这个念头谢珩有过,不过这件事,谢珩打算自己登基之后再办。 谋反前,什么党争站队,什么天下万民,干他屁事。 “翟夫子,天色不早了,我的爱妾还等着跟我出门逛街呢,你要同去吗?”谢珩说着,目光瞥见了院门外闪过的一片衣角。 “谢珩,你...”翟深有些失望,也有些愤怒。 谢珩却不愿跟他多说,笑着唤了一声锦儿,紧接着华锦才从院外进来。 “锦儿,我们走吧,听说金水街新开了家胭脂铺。”谢珩牵着华锦的手,眉眼间满是温柔。 华锦一怔,谢珩眼里那种宠爱的眼神,她入府两年从未见过。顾不得多想,她赶忙攀上谢珩的手臂,像个八爪鱼,紧紧挂着他。 “世子,刚刚那位大人,妾从未见过呢。”华锦边说着,不断侧目,看向翟深。 “太学的夫子,听说我遇刺了,过来看看。”谢珩边说着,领着华锦出了府。 他们走后不久,翟深也离开了长公主府,出门时脸色阴沉,乘坐着自己的小马车,去了平阳伯府。 这家虽然已经没落,但平阳伯府的老夫人,母家是荣阳赵氏,虽是百年世家,却从未在科考中使手段。 算是清流了。 翟深想着,谢珩不肯指路,他只能去看看能否借上荣阳赵氏的力。 …… 平阳伯府内。 赵夫人正在作画,画上的幽兰姿态挺立。在她跟前,女儿萧如玉正在帮她研墨。 “如玉啊,你哥哥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赵夫人说着,手腕一转,一缕青叶舒展开来。 “你也不小了,尽早成婚,找个夫家庇护着你才是正途。” “母亲!你若是再逼我,那我干脆一根绳子吊死算了。”萧如玉脸色阴沉,干脆将手中的墨条撇下。 “你看你,一说就急。”赵夫人不敢再逼她,只能松口,“罢了罢了,等你哥哥回来,让他给你做主吧。” 二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是太学的翟大人求见。 第三十九章:一家子蠢货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赵夫人心中暗忖,猜测着翟深登门的意思。前些日子,她远远见过翟深一眼,面容俊美,气质出尘。 虽说出身不太好,可... 赵夫人瞥见萧如玉,嘴角微微扬起,感叹老天眷顾,赶忙让下人去请翟深进来。 不多时,翟深匆匆抵达。 赵夫人让人看茶,同时打量着翟深,频频点头。这样的青年才俊,赘给她家,当荣阳赵氏的女婿也够格。 “翟大人,年方几何?家中还有什么人,订婚没有,有没有相看的闺秀?”赵夫人连珠炮一般,一股脑将话全都问出来了。 “噗——!” 萧如玉嘴里的茶全都吐了出来,她赶忙用手帕擦嘴,同时给母亲去了个眼色。 同时,翟深也咳了两声。他赶忙起身,回答着赵夫人的问题,最后不忘说一句:“赵夫人,翟某此次登门,是为公事。” 听到公事,赵夫人没了先前的热络,屏退了下人,又将萧如玉也送了出去。 “那是我误会了。”赵夫人说着,眸光精明,扫量着翟深,“陛下亲口调来的能臣,竟然还有求到我府上的时候,闻所未闻啊。” 翟深一怔,他调到帝京,确实是陛下钦点。可明面上,众人都当他是甄近山的远房亲戚,所以才能调来。 这赵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小翟大人,说到底还是年纪小。”赵夫人边说着,点了点头,“往后在人前,可别把心思都挂在脸上。” “你既说是为了公事,那求的应该不是平阳伯府,而是我娘家荣阳赵氏?” 翟深点了点头,“正是,赵夫人,请您牵个线。” 赵夫人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珠翠,却叹了叹气,“荣阳赵氏无意参与党争,况且,你一个外人,我凭什么帮你?” “不若你娶了我女儿,如果是我家的女婿,什么事不好说?” 门外,萧如玉听着,面色焦急,她四下寻摸着,恨不得一棒子将翟深打出去。 嫁给这么个文绉绉的小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不等萧如玉破门而入,堂屋的大门被人拉开,翟深脚步匆忙,却也不敢抬头看萧如玉一眼。 看着翟深落荒而逃,萧如玉心里忐忑,生怕这软骨头为了什么公事,真的答应了母亲。 萧如玉想起哥哥临走的嘱托,让她有事就去找谢珩,虽说谢珩也是个纨绔...不过,若是母亲真给她订婚,她也没辙。 她脚步匆匆,去马厩牵了马,朝着长公主府奔去。 …… 不多时,谢珩跟华锦逛街也回来了。刚一下车,府上的下人就把萧如玉来访的事情说了。 谢珩背后一凉,侧目瞥见华锦正在瞪着他。 “锦儿,家里来客人了,你先回潇湘苑。”谢珩边说着,挥了挥手。 华锦也不是聋的,萧小姐三个字,她可是听得清楚明白。 “既是来了女客,世子一个人去见,传出去了,不知道旁人会怎么想呢。”华锦说着,攀上谢珩的手臂,几乎是拽着他,一同去了正厅。 正厅内,萧如玉早已等候多时。 今日她依旧是假小子样的打扮,黑色劲装上绣着织金纹,她来了长公主府也不见外,大马金刀往那一坐。 老远一看,谁能看出她是个女的。 华锦看到萧如玉松了口气,明知故问道:“世子,不是说有女客来了,怎么是个小公子啊?” “平阳伯的妹妹,从小就这副打扮。”谢珩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华锦:“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回你的院子去吧。” 华锦点了点头。 左右她跟过来,也就是想看看是什么人。排除了形迹可疑,或者是要入府做当家主母的,其余的,谢珩想见就见去呗。 “萧如玉?”谢珩惊呼,眼眸微眯,“你来干什么?” 萧如玉看见谢珩,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我哥哥说了,有事就找你。现在我有事,你得帮我出个主意。” 谢珩点了点头。 好歹跟萧何一同长大,他的妹妹,就是谢珩的妹妹。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什么麻烦摆不平? “说吧,是打伤人了,还是招了什么麻烦?”谢珩边说着,入座主位。 “我娘想让翟深娶我,要不你帮我把他弄死?”萧如玉说着,眼中有些期待。 谢珩身子一软,差点从凳子上滚落。 她在说什么! 翟深好歹是个小官,又不是菜场的萝卜土豆,说杀就杀,没王法了? “你俩有仇?你的要求还能迂回一下吗?” “没仇,但他要是答应了我母亲,那就有仇了。”萧如玉说着,思索一瞬,“若是真要我嫁给他,那我可就一根绳吊死了。” “胡闹,你死了,我怎么跟你哥哥交代。”谢珩赶忙劝着她,又问了问这件事的其他细节。 听了来龙去脉,谢珩心中明了。 以他对翟深的了解,这小子也不是卖身换资源的人。上辈子,直到谢珩起兵谋反,翟深一直独身,并未成婚。 萧如玉这小丫头,肯定是多虑了。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惊呼:“主子,不好了!” 紧接着,墨毫匆忙进门,他看到萧如玉时,明显有些意外。 谢珩瞪了墨毫一眼,墨毫将话咽了回去,屋内霎时安静。 萧如玉目光扫量着二人,虽然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隐约感觉这事跟她有关系。 “看来这消息不方便我听?”萧如玉边说着,起身离开:“谢珩,既然你说那翟深人品不错,不会用婚约换资源,那我也放心了。” 说罢,萧如玉快步离开。 等房门关闭后,墨毫取出密信,神色焦急:“主子,平阳伯遇刺失踪了,这是谢拾传回来的。” 谢珩攥着密信,目眦欲裂。 信中提及幽雨楼。 前些日子,谢珩还没有十足把握怀疑定国公府,如今看来,买凶杀他的,就是定国公府。 “砰——!” 房门被人推开,萧如玉逆光站在门口,她快步走向谢珩,一把夺过了密信。 “我哥哥...失踪了?” 谢珩哑然一瞬,“现在来看,是这样的。” 萧如玉眸中含泪,她攥紧拳头,转身就走:“拜托世子派人知会我母亲一声,我要去北地找我哥哥。” 她边说着,脚步轻快。 谢珩赶忙使了个眼色,墨毫瞬间懂了,一掌便将萧如玉劈晕过去。 “主子,这,咋整啊?”墨毫扶着萧如玉,似乎是端了一颗烫手的山芋。 谢珩重重叹息,心里的火怎么也压不下去,一掌扫落桌面上的东西。 定国公府真是一家子蠢货。 杖毙张垚的是荣帝,他们不买凶杀荣帝,揪着他跟萧何当番邦狗磋磨? “将萧如玉安置在府上,让谢玖守着她,别让她出去闹腾。萧何遇刺的信息,暂时还不能让赵夫人知道。” 说罢,谢珩挥了挥手,墨毫扛着萧如玉走了。 静下心来,谢珩想着对策。 定国公府上下,约莫有一百余口,若是灭了他全家,现在手上的人手怕是不够。 忽然,谢珩想到了翟深。 这次科考,翟深一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果能借由科考舞弊这件事,把定国公府框进去。 无论他家是否清白。 荣帝绝对会处理了定国公府。 第四十章:不过是死了几个护卫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当夜,谢珩趁着夜色,悄悄去了翟深的府上。 二人相见时,翟深有些意外。 “谢世子,深夜登门,莫不是约我出门吃酒?”翟深调侃似问道。 谢珩眸光清明,语调严肃:“翟夫子,我考虑了一天,忽然觉得,我应该帮帮你。” 翟深一怔,揣测着谢珩忽然改变心意的缘由,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哦?” 谢珩从怀中取出一册名单,上面详细划分了朝堂上的势力,以及附属官员。其中,右相和左相两党并立,另有定国公独树一派,跟着几家拥护他的。 谢珩自行入座,毫不见外,“若说用人,本届科考,定国公麾下的人,你是一个也不能用。” 翟深翻看着名单,越看心越凉。 偌大的朝堂,竟然找不出几个清流之臣,这些官员之间关系盘根错节,你是我的连襟,我是你的表亲。 先前,被赵夫人回绝后。 翟深自己拟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他自认为能用的人,平时的官声不错,想来不会掺和科考舞弊。 可现在看来,竟然有大片重叠。 他不敢想,如果没有谢珩的帮助,他得放进来多少歹人! “有一人,我建议你用,不知你敢不敢用。”谢珩说着,手上盘捻一串翡翠珠。 “你说。” “永州州丞,杜渐微。” “杜渐微?我知道他,官场盛传,他在秋闱上写了篇痛批世家的文章,以文不对题被取消了资格。” 谢珩点了点头。 事情确实如此。 杜渐微今年三十二岁,早年因为痛批世家的文章,被取消了科考的资格,后被谢珩收拢,秘密送去了永州,运作一番让他成了州丞。 “永州,如果我没记错,是你的封地吧?”翟深反应过来,随即说道。 “嗯,但这不妨碍翟大人用他,不是吗?”谢珩说着,端起茶盏,吹去浮沫,皱了皱眉:“翟大人,改明我派人给你送点好茶。” 谢珩将茶杯搁下,拂袖而去。 他并不关心杜渐微是否会被录用,搬出杜渐微,也只是想让翟深觉得,他做这事,是有利可求,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贤名。 …… 两日后。 帝京城内人头攒动,多了不少外地来的生面孔,他们三两成群,手中书不撒手。 谢珩坐在酒楼内,跟前是刚从永州过来的杜渐微。 “世子,您把我调过来,莫不是想让我泄露考题?”杜渐微表情冷峻,眉宇间带着揣测。 谢珩摇了摇头,“顺手的事。怎么样,你见过翟大人了吧?” 杜渐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将心收回腹中,“世子,虽然您对我有知遇之恩,可若您真要我漏题,那是万万不可的!” 看着杜渐微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谢珩嗤笑出声。他早知道杜渐微是个轴货,这些年的谋反计划也从未他带他。 透过杜渐微,谢珩仿佛看到了老年的翟深,一样正的发邪。 谢珩打趣道:“杜大人,若是怕我挟恩图报,不若现在就启程回永州算了。” 杜渐微面露犹豫,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时,谢珩赶忙开口:“得了,回太学吧。我没那种心思。” 等杜渐微走后,谢珩俯身压在酒楼的栏杆上,看着繁华街道,轻啧一声。 今日他来味仙楼,跟杜渐微见一面只是捎带手的事,等会的一位才是重量级嘉宾。 可左等右等,谢珩都有些困了,那人也未到达。 “吱嘎——!” 房门被人拉开,紧接着一角黑袍钻入屋内。长及脚踝的黑斗篷,宽大的帽子遮蔽来人的面容。胸口坠着一枚小巧的银色徽章,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灵玉公子?”黑袍人嗓音沙哑,面具之下的眸光闪动,显然是认出了谢珩。 谢珩笑着点头,同时扯下腰间的荷包,随手一掷,荷包准确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左右你幽雨楼只是为了赚钱,赚谁的不是赚呢?”谢珩靠坐在栏杆上,拉起衣袍擦拭着手上的匕首。 黑袍人有些愕然。 行走江湖多年,头一次见被追杀的事主主动传信找他们见面。 “哦?世子心胸如此宽广?我们杀了你府上那么多人,竟然还能跟我们谈合作?” “不过是死了几个护卫,算什么呢。”谢珩面上带着笑,可握着匕首的手已经用了十成的力道。他强压着心里的火,笑盈盈道:“幽雨楼都是人才,我很欣赏你们。” 黑袍人没再发出疑惑,落座后将荷包打开,其中金灿灿的锭子,每一枚都足有十两。 “谢世子,您这是想买谁的命?”黑袍人问。 “我舅舅。” 话音落地,屋内静谧无声。 “谢世子,莫不是认真的?”黑袍人说着,却见谢珩表情依旧,冷淡如冰。 黑袍人像是在看疯子,连忙将手上的荷包丢了,生怕谢珩赖上他了:“这活太大了,我们幽雨楼接不了。” 谢珩嗤笑一声了,“使者,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那钱,是我的买命钱。” 黑袍人久久未能开口。 幽雨楼的规矩,靠人头拿钱。这么多年,除了十六年前的一单失了手,至今还是空头单,再没有接了单子不干活的情况。 如今谢珩愿意花钱买自己的命,那...定国公府张蜀,怎么跟他交代呢。 这事传出去了,幽雨楼的声誉怎么办。 见他犹豫,谢珩知道这件事有得聊。毕竟他跟幽雨楼也没仇,给了卖命钱,他们总不能还杀他吧。 定国公府再有钱,能比他这个反贼有钱? “谢世子,您这一单,我得回去跟楼主汇报。”黑袍人说着,匆忙离开包间。 这时,墨毫从暗处走出,望着黑袍离开的方向有些不解。 “主子,幽雨楼的人都现身了,咱们为什么不做了他。杀一个解解气也行啊。” 谢珩嘴角微微抽动,有时候他都在想,是不是当年墨毫躲在池塘里,把脑子洇坏了,所以才轴轴的? “幽雨楼杀了我六个影子,这么大的仇,只杀一个怎么够呢。”谢珩边说着,眼眸微眯,“对了,各府最近收了多少学生?” 第四十一章:科考在即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科考在即,进京的考生基本都在奔走,寻找一个能够帮忙站台的老师。 京中这么多官员,稍微有点实力的,早已经被考生挤爆了门槛。 至于左右二相,两位权力巅峰的大人物,那就更不用提了。 这一次,谢珩倒是有心帮翟深一把,这些舞弊的,走后门的,收集好了证据,打包全都给他递过去。 最好让前朝洗洗牌,谢珩造反之后用人也顺心点。 现在这帮老头子,拉帮结派,稍有不顺心的,就要联合谏言。 墨毫点了点头,取出小册:“右相大人新收了四个学生,另外还有八个学生、门客,今年也会参加秋闱。” “左相大人倒是不比往年,府中大门小门全部落锁。但是有七个外地的亲戚,昨天刚刚进京,估摸着也是来参加秋闱的。” “……” 一盏茶过去,墨毫将情况全部汇报完毕。 上辈子,这段时间谢珩正在挑灯夜读,自然没有过多关注秋闱舞弊,这么约定俗成的事情。 但现在一看,倒是比他想象的黑暗了不少。 也难怪,世家独大这么多年。 “萧如玉怎么样了,还闹腾吗?”谢珩踹起册子,开口问道。 自从将萧如玉打晕后,他派人去了平阳伯送信,说萧如玉患了急症,不易挪动见风,秘密留在长公主府养病,赵夫人也放心谢珩,这才没有露馅。 墨毫面露难色:“主子,要不您去看看呢....” …… 长公主府,海棠苑。 这处院子位于整栋宅院的东南角,十分幽静,平时客人来了都会安置于此。 紧闭的房门难以遮挡屋内的声响。 萧如玉被宽足二尺的布条,旋转缠绕,包裹成了蛹形,此刻正躺在床上不断挪动。 “谢珩你王八蛋,放我出去,我要去北地找我哥哥!” 谢玖一脸生无可恋,耳中塞着棉花,怀里抱着剑,如同木桩子,站在床边盯着萧如玉。 自从主子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他,他已经熬了足足两日了! 萧如玉一心就是去北地找哥哥,他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又是平阳伯的妹妹,不然早就喂上一碗昏药,就让她睡去吧。 “大小姐,您别闹腾了,我们主子说了,您什么时候想通了,脑子清醒了才能放开你。”谢玖拔下耳塞,劝阻道。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 白砚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谢玖,神神秘秘地将他招到门口。 “怎么了?”谢玖问。 “她吵死了,你给她打晕过去吧。”白砚说着,眉头紧锁。 这座海棠苑,除了萧如玉被安置在了正屋,旁边的东厢房就是白砚养伤的地方。 萧如玉整日喊叫,连带着他也睡不好觉,这两日,他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谢玖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可行性,随即摇了摇头:“人家是平阳伯府的小姐,打晕不太好吧?” 白砚无奈叹息,默默离开,同时喃喃自语:“可惜啊,要是沈小姐在就好了,给她毒成哑巴就清净了。” 微风卷过,院中的海棠树簌簌作响。 谢珩走进院中,老远就看到了正在缓慢挪动的白砚,赶忙让墨毫去帮他一把,自己则是去了萧如玉的屋子。 进入屋内,萧如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谢珩,你王八蛋,赶紧把我放开!” 谢珩不紧不慢,随手拉动椅子,就这么坐在床边,斜倚着把手,听着萧如玉的问候,同时不忘了让谢玖给他泡茶。 “如玉啊,你听哥一句,北地真不是你能去的。”谢珩说着,目光复杂,“现如今,你哥哥只是失踪,若是他没死,你却在路上出了问题,怎么办?” 萧如玉瞪着谢珩,心中思绪万千。 她又不是天生的蠢货,哪里不知道北地凶险。可若是哥哥真的死了,她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放开我,我的性命与你何干!” “这是我们平阳伯府自己的事情。” 萧如玉喋喋不休,谢珩听着也头疼,他寻摸了一圈,掏出手帕,直接将萧如玉的嘴堵上了。 谢珩面色冷淡,同时抽出匕首,踩着床板,俯身向下:“再吵,我真会割了你的舌头。” 萧如玉瞪大了眼睛。 谢珩继续说道:“你哥哥只让我保你的命,又没说保你身体健全。” 看着谢珩一脸认真,匕首在跟前划动,萧如玉连忙摇头。 “嗯,安静一点。”谢珩收起匕首,转而说道:“我又派了两名影卫去北地,你哥哥,无论死活都有消息回来,你把心收肚子里去。” “与其在这里闹,你不如想想怎么帮你哥哥报仇,对方可是派了幽雨楼杀手,可见其手段狠辣。” 话落,萧如玉点了点头。谢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帕拽了出来。 “是定国公府对吧?” 谢珩点了点头,心想这萧如玉也不算蠢。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老的买凶,还是小的买凶,左右都是他们一家子在背后捣鬼。”谢珩边说着,观察着萧如玉的表情。 “那我应该,”萧如玉思索一瞬,眸光聚集,她看着谢珩,认真说道:“我去杀了他全家。” “刺杀朝廷命官,我敬你是个勇士。”谢珩抱拳,随机说道:“借刀杀人会吗?” 萧如玉面色茫然。 谢珩继续说道:“科考在即,你说如果定国公泄露考题,这件事在民间引起热议,甚至暴动,那陛下会怎么处理呢?” 萧如玉当即顿悟,“砍他全家!” 谢珩点了点头。 左右荣帝早就想处理了定国公一族,他何不借着科考的事情,给他递个台阶? “那,我能做些什么吗?”萧如玉问。 “你不要掺和,回家等你哥哥的消息就行。”谢珩边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补充一句:“这种关头不要找麻烦。” 萧如玉点头如捣蒜。 起初,她还当谢珩真是个酒心葫芦,除了吃喝嫖赌样样不通,现在看,还算是有点心眼。 与其自己影响了他的计划,不如先退一步,回家等着哥哥的消息。 “那,你能把我放开吗?”萧如玉小心问道。 谢珩招了招手,谢玖过来将她放开,随后又派了人,秘密送萧如玉回了平阳伯府。 第四十二章:你说什么??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夜晚,谢珩正在吃饭。 忽然,一枚飞镖破空而来,重重钉在饭桌上,随飞镖来的,还有一封密信。 幽雨楼同意了谢珩买命的要求。 谢珩笑着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燃烧干净,吃饭的胃口都大了不少。 天底下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加钱。 偏偏他谢珩别的没有,钱倒是有不少。 …… 定国公府内, 往日门庭若市,日日开宴的小花园内,如今倒显得有些冷清。 连带着花草树木,都失了往日的灵气,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定国公张虎啸面色铁青,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跟着小儿子的杖刑一同消散。 张蜀坐在下首第一位,同样是板着脸,手中攥着酒壶,独自饮酒。 其余的张家人亦是如此。 “父亲,那萧何怕是死在路上了,弟弟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张蜀醉醺醺开口,语气中十分爽快。 张虎啸暗淡的眼眸忽然亮了,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连忙让下人清场。 “你说什么?” 张蜀又给自己斟了杯酒,笑盈盈道:“我说,萧何应该是死在路上了。” 张虎啸虽早些年是武将,但五年前被调回朝堂,他也逐渐多了不少心眼。儿子的这番话,背后的含义他瞬间明了。 “你,你派人去杀了萧何?”张虎啸震惊之余,不忘压低声音。 张蜀点了点头,“没错,我将祖母给我的庄子当了,直接在幽雨楼下了单子,除了杀萧何,谢珩也跑不脱!” 话音未落,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张蜀直接被掀翻在地,酒劲都散了不少。他捂着脸颊,看着盛怒的父亲,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何跟谢珩,两个人联手欺负他弟弟不算,还害得弟弟被杖毙,此等仇恨,派人杀他们错在哪里! “什么,还有谢珩?”张虎啸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抬手指着张蜀,声音都有些颤抖。 张蜀点了点头。 张虎啸赶忙看向墙头,努力分辨着夜色下,自家墙头是不是蹲着玄刃。 “父亲,我张氏自建朝便有不世之功,放眼北地五城,那一处不是咱家祖宗夺下的?” “如今您位列五公,姑姑的地位也能与皇后相等,如此这般,我张氏为何要忍气吞声!” 张虎啸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让张蜀赶紧闭嘴。 这话跟谋逆没有区别,即便心中想到,那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竖子,你跟我说,你买凶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张虎啸倾身向前,悄声询问。 张蜀摇了摇头,“除了幽雨楼的杀手,就只有您了。” 张虎啸长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搁回去了。 若仅是萧何,他何尝不是杀之后快呢? 毕竟当日的马会,就是他平阳伯府牵头办的,率先跟他儿起争执的,也是萧何。 可这买凶一事,牵扯到了谢珩。 万幸是没有得手! 荣帝对这唯一的外甥,可谓是极度宠爱,甚至是溺爱。若是谢珩死了,只怕荣帝能派人将帝京城每一块砖都翻开看看,幽雨楼的刺客藏在什么地方了。 若是查到定国公府,只怕诛三族都不够赔命的。 张虎啸眼珠子转得飞快,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急促,来回转动着,思索着这件事的善后。 前些日子他还纳闷,谢珩竟然还会遇刺。 万万没想到,这买凶杀人的狂徒,是他儿子! “父亲,您别晃悠了,我看着都眼晕。”张蜀撇了撇嘴,无奈开口。 “你闯下塌天大祸了,你知不知道!”张虎啸越想越气,上前提溜着张蜀的衣领,恨不得乱拳打死了他,往后东窗事发也有个交代。 “父亲!我何错之有!” “谢珩,那谢珩是你能记恨的?”张虎啸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全天下,只有谢珩能叫陛下一声舅舅。” 张蜀不以为意,撇了撇嘴,“那又如何,全天下还只有阿垚,会跟在我屁股后头叫我哥哥呢。” “那谢珩,打小养在宫里,你以为他真是蠢笨如猪的!此事,若是他去陛下面前讲些什么,你以为咱们全家还有命活?” “父亲,您定是高看了他,他一副花瓶草包的模样,他那脑子能想明白这些?” “你!”张虎啸眼前一黑,直接便栽了过去。 …… 次日一早。 定国公中风一事传遍帝京城,早朝时诸多大臣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是不是陛下派了玄刃出手,定国公府为了保命,只能在面上找个生病的理由。 同时,这条消息也传到了谢珩耳中。 当墨毫讲了来龙去脉,还有这父子二人的话时,不由得笑出了声。 “花瓶草包?”谢珩喃喃自语,眸中杀意迸发,“那就让他们当我是个草包吧,左右死人的看法也不重要。” 墨毫点了点头。 昨夜他扒墙头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对面的玄刃,此刻,玄刃应该已经带着消息进宫了。 “主子,你说,这张家老的小的怎么都这么笨?隔墙有耳都不知道,什么都往外说。” “武将世家,理解一下吧。”谢珩说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墨毫,也是头脑简单的,改明儿得送他去进修一下了。 …… 皇宫内,荣帝面色铁青,穿着朝服却不着急去上朝,他席地而坐,就坐在祥宁殿门口的台阶上。 陈秉泉离得老远,生怕触了荣帝的眉头。 半盏茶之前,玄刃来报,当时荣帝的脸就黑了,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上朝的时间,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玄十七,你过来。”陈秉泉悄声招手,喊来了刚刚来禀报消息的玄刃。 “陛下如此,怕是要耽误了正事,昨夜的事,你且与我讲讲,我也好办差。”陈秉泉说着,声音平静,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办差,在问分内的事。 玄十七有些犹豫。 按理说,玄刃的消息都是直接传达给陛下的,可陈大监跟着陛下这么多年,且被人戏称位同副后,这消息跟他说好像也没有不对。 “谢世子遇刺的事情,其实定国公的大儿子买的凶。”玄十七说着,还想继续开口。 陈秉泉连忙抬手,示意他别往下说了。随后,陈秉泉脚步匆匆,赶忙去了议政殿,宣了退朝。 与此同时,隐藏在不远处的一名小太监也快速离开,不多时,一封宫内的信件就传去了宫外。 第四十三章:定国公府买凶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拆开信件,上面除去一列简短的小字,再无其他内容,没有署名,只知道是宫里出来的。 ——【世子遇刺,乃定国公府买凶】 “主子,您在宫里还有暗桩呢,我怎么不知道?”墨毫双手叉在腰间,面上带着疑惑。 这些年以来,他们也往宫里送过人,可这些探子终究是躲不过玄刃的眼睛,陆续就被处理干净了。 谢珩也不清楚。 他摇了摇头,指尖揉捻着密信,放在烛火上焚烧干净。 “不知道,懒得想。”谢珩按了按眉心,“不过,现在看来,陛下也知道了这消息。我倒是期待,他会怎么处理呢?” …… 皇宫内,荣帝面色阴冷。他的轿撵停在张贵妃的宫院门口,等了许久都未见里头的人出来请安,似乎是被人,无视了? 荣帝心情本就差到极点,如今还吃了张贵妃的闭门羹,气得他脸色涨红,却又无奈。 “回祥宁殿!”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不多时,紧闭的宫门悄悄掀开一角,张贵妃的大宫女碧婵确定了情况,这才回去禀报。 殿内,香炉内罕见的没有焚香。 屋内有些冷清,张贵妃一袭简单的白衣,披头散发,毫无贵妃的气场。 在她跟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套发钗首饰,这是前些日子张垚托人送进来的。 “娘娘,陛下走了。”碧婵小声禀报。 张贵妃冷笑一声,眸光有些冷,“刚杖杀了我侄子,还想进我的宫门,陛下还真是会做美梦。” 闻言,碧婵满脸惊慌,“娘娘慎言!这可是大不敬。”边说着,她连忙将寝殿的大门关闭。 “对了,昨日让你派人递信给哥哥。如今,他有什么打算吗?” 碧婵眼眸快速转动,思索着对策。 今早上,定国公中风的消息,早就传入她的耳中,可贵妃娘娘刚死了侄子,若是再听闻国公爷的病,指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怎么了?” “国公爷他,您别问了。”碧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张贵妃。 “陛下还是没放过我哥哥?”张贵妃不可置信,抓着碧婵的衣领,强扭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没有没有,国公爷只是身子抱恙。” 张贵妃目眦欲裂,她紧握着拳头,小指上的长甲一并折断,渗出汩汩鲜血。 “好啊,楚定真,枉我张氏一族扶你上位!”张贵妃咬牙切齿,心中恨透了荣帝。 她撒开了碧婵,跌跌撞撞回了榻上,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滚落滑下。 先帝在时,早早立了太子,那时候的荣帝,像个过街老鼠,十几岁就赶去了真州。若不是攀上了张家的亲,哪里能轮到他来当皇帝。 张贵妃翻了个身,自嘲似开口:“楚定真,我才是你的正妻啊!” 片刻后,她想起了孤苦伶仃如同狼崽的谢珩,赶忙喊来了碧婵给她梳妆。 “碧婵,我们出宫。”张贵妃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抹狠意。 …… 黄昏时分,贵妃轿撵从宫中驶出,去了定国公府。张贵妃看过了哥哥,又从家中的密道离去。 确定无人注意她的动向,她领着碧婵,去了长公主府。 花厅内,茶香四溢。 谢珩看着眼前的张贵妃,有些摸不清头脑。上一世,直到他造反前夕,都跟张贵妃没什么来往,如今,这位怎么会来他府上。 “贵妃娘娘。”谢珩虽然疑惑,但礼数也不敢少。 张贵妃屏退了下人,屋内当即只剩下他们二人。 “娘娘此时造访,莫不是也跟外人一个想法,认为张垚的死得算在我头上?”谢珩打趣道,同时给张贵妃斟了杯茶。 “本宫也不是眼盲心瞎的,这事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头上。”张贵妃说着,面色缓和了一些,“你可知道,当年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谢珩动作一怔,手中的茶水同时溢出。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许久,他确实好奇得几乎要发疯,却不知道该去问谁。 “娘娘,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张贵妃边说着,嘴角扬起一丝笑,打量着谢珩,“不过,这消息我若是说了,咱们是不是该算盟友呢?” 谢珩思索一瞬,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小世子能为了给父母报仇手刃仇人吗?” “自然。” “若我说,灭你满门的,就是将你捧在手心宠的舅舅呢?” 话落,屋内十分寂静。 谢珩知道,张贵妃没有说谎。 “怎么,你不意外?”张贵妃手中端着茶碗,漫不经心说着,抬眸看了谢珩一眼。 她早看出这孩子不是池中物。 倒是没想到,谢珩的心性如此坚定。灭门真相啊,若是换了旁的孩子,估计早就吓得浑身哆嗦了。 “以往不知,如今,知道了。” 谢珩坐在太师椅上,手掌抚摸着把手上的雕花,反问道:“娘娘,您跟我说这个,是为了借我的手弑君?” 张贵妃也不遮掩,痛快说出了自己的谋算。 “没错,我们可以联手报仇。到时候,你为我儿站队,扶我儿登基。未来,给你父母追封也好,修陵也罢,一切都不成问题。” 谢珩听着,笑意越发强烈。 张贵妃的建议不错。谋反的路上,谁不希望有强有力的盟友? 不过,定国公府买凶,害死了六个影子,这个仇,谢珩可是不敢忘记。 跟她合作屠龙可以。 但是皇位只有一个,她和草包老五还是靠边站吧。 窗外,天色渐深。 谢珩瞥了一眼外面,起身拱手说道:“贵妃娘娘,时辰不早了。” 张贵妃走的时候,周身的阴霾少了许多。 在她看来,谢珩这是答应了她,毕竟是灭门的仇,换了谁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随着张贵妃的身影消失,谢珩假笑着的表情这才松下,他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离开花厅疾步走向朝华院。 院中依旧萧瑟,黑压压的天幕之下,整座朝华院都没有生机,早些年就枯死的紫薇树静静矗立。 谢珩独自进入正屋。 窗外狂风大作,卷着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面,惊雷闪过,银白顺着窗框钻入屋内,照亮了谢珩跟前的景象。 放眼望去,屋内没有家具。层叠的长条桌子,如同阶梯,密密麻麻摆放着着一百七十五块牌位。 谢珩取出火折子,点亮了烛火。烛光跳动下,映得他面容坚毅。 他活着,就是为了手刃仇人,给当年死去的所有人报仇。 上一世,揣着迷茫,造反篡位。 这一次,有了张贵妃的证实,他誓要亲手宰杀了荣帝,用他的血祭奠全府上下。 轰——! 惊雷炸响。 皇宫大内,荣帝昏睡在榻上。原本空荡的寝殿,此刻已经挤满了太医。 自从下午吃了贵妃的闭门羹,荣帝急火攻心,直接晕到了现在。 第四十四章:太子品阶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陈秉泉急得团团转,却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差人去请了皇后和贵妃,可到现在了,两位主子娘娘一个也没来。 “章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陈秉泉拽住一名太医,赶忙问道。 章太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急火攻心,气血倒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只是不知为何陛下还未醒来。” “您可得仔细想想办法啊!”陈秉泉边说着,后背已经蒙上一层冷汗,“开库,开陛下的私库,有什么灵丹妙药都使上啊!” 章太医点了点头,领着众多太医移步前往荣帝私库。 陈秉泉在榻前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如今,荣帝尚未立储。 若是荣帝这一病直接去了,这帝京城又该掀起腥风血雨了,到时候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不多时,皇后来了,紧接着匆匆回宫的张贵妃也赶了过来。 霎时间,寝殿内又挤满了人。 皇后跟张贵妃神色平静,并没有陈秉泉那么慌。简单查看了荣帝的情况,两个女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虽然没说什么,可陈秉泉已经嗅出一丝危机。 谁人不知,她俩的儿子都有夺嫡成功的可能,如今这个节骨眼,没有当场撕起来,都算是她俩体面了。 “咳咳...” 榻上忽然传出微弱的咳嗽声,紧接着,荣帝便悠悠起身,目光迷茫地看向三人。 “朕这是?” “陛下您醒了!”皇后反应最快,连忙上前,一脸关切。 见这一幕,张贵妃在一旁咬牙切齿,却也只得赔笑。现如今,她知道不该继续扭着性子,还是该哄好了荣帝,封老五当太子才是正事。 “陛下,您这一病,吓死臣妾了。”张贵妃强挤出眼泪。 荣帝神色默然,眼神视角,怔愣地看着明黄的被子,低声呢喃:“朕...梦到朝华了。” 屋内霎时一冷。 在场的几人,全都知道长公主府灭门的真相。皇后献计,荣帝下令,至于张贵妃和陈秉泉,则是无声的旁观者。 几人神色各异,其中,张贵妃更是在心中暗骂。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人都死了你说想了。朝华长公主的坟头草,如今都有一人高了,你现在讲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可笑? 但她也不能直说,借着刚才挤出来的眼泪,她往前凑了凑,赶忙说道:“陛下,若是想念长公主了,不若为她办上一场法事?” 荣帝叹息一声,频频点头。 “此举甚妙。”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开口:“陈秉泉,告诉礼部的人,来年谢珩的加冠礼,要按照太子的规格来办。” 话音落地,几人面上都是惊恐。 皇后更是要脱口而出,问问荣帝是不是失心疯了! 她儿子中宫嫡出,都还没当上太子,享受过太子品阶的礼,倒是让谢珩这么个野孩子享受上了? “陛下三思啊!此举有违礼法,若是让那帮御史听到了,指不定就血溅议政殿了。”皇后赶忙劝阻道。 荣帝看着皇后,眼眸微眯,接着,他的视线挪动,看向陈秉泉和张贵妃,冷声问道:“你们两个呢?” 张贵妃笑着回答:“陛下乃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您的,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 次日,谢珩接了出门游玩的帖子。 是谢珩的好友,左相次子崔航牵头办的,男宾女宾都有,估计是热闹得很。 谢珩今日心情不错,刚坐船到了京郊的湖心岛,还未下船,老远就听到凉亭内,众人的议论声。 无外乎是在说,谢珩来年加冠要以太子的规格。 谢珩来之前,就收到了消息,早朝可是为了这件事吵翻了天,没想到,这帮世家子弟这么快就讨论上了。 “咳咳!” 凉亭内有人注意到了谢珩,赶忙清嗓示意旁人不要说了,那人却并未会意,越说越起劲。 “他谢珩算什么,太子品阶的冠礼,他凭什么受?” 谢珩听着,默默点头。 是啊,他凭什么享受太子品阶的礼? 要不是钱粮不足,今年年根他就得造反,怎么说也得按照帝王规格加冠呢。 “我配不配,轮不到你来置喙,庆王世子。”谢珩边说着,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随即落座。 楚景新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湖里。 他虽然姓楚,不过在爷爷辈时就和皇权无缘了,他爹的庆王,也是靠着出兵打仗,落下残疾封了个名头,至今只有年俸没有封地。 细细算下来,谢珩的世子都比庆王的王位实在。 “你你你,你是鬼啊,走路都没有声音。”楚景新结结巴巴,瞪着谢珩气不打一处来。 谢珩笑了,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眼都没抬,淡淡说道:“下次别背着我说,有不满意的就当着我面说。” “说就说,谁..”楚景新还没说完,看见谢珩拔刀,赶忙闭嘴。 “说啊。”谢珩边说着,用袖口擦拭着匕首上早已干涸的血渍。 楚景新哑口无言,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真后悔,自己招惹他干什么! “谢珩!” 忽然,一声怒喝传来。 楚景新看着疾步赶来的楚隋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二殿下,救我。” 楚隋安一脸正气凌然的模样,盯着谢珩手里的刀,有些怒火中烧。 父皇要以太子品阶的冠礼给谢珩加冠,这件事母后已经跟他说了。 虽然有些不解,却也尊重父皇的决定。 现如今看来,谢珩当真是不配! 如此狂悖,跋扈,简直是世家子的败类,这种人,给他什么品阶都是浪费。 “见过二殿下。”谢珩幽幽说着,从果盘中拿了一颗海棠果,刀尖一划,扎着果瓣自顾自吃着。 楚隋安眉头一跳,冷声说道:“你像什么样子,真是枉费父皇对你的抬爱!你今日能拔刀吓唬景新,来日,是不是要手刃了皇族的哪位?” 话落,一阵寒风卷过。 凉亭内原本还有些低沉的龃龉声,如今也随着那风一并散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眼睛也不敢眨,紧盯着谢珩跟楚隋安。 谢珩忽然笑了,慢条斯理地又切下一块果子,双眼亮晶晶地,将其递到楚隋安面前:“二哥,吃吗?” 见谢珩不接茬,楚隋安十分无奈,转而抬手将其打落,认真说道:“不吃!” “好好好,二哥快些落座吧。”谢珩笑吟吟道。 第四十五章:在下沈妙青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不多时,宾客陆续到来。 谢珩几乎是躺坐,斜倚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又是聚会的老三样,吟诗作赋对对子。 谢珩想着,有这会子功夫,他还不如去马场跑两圈了。 老远处,江宁正在直勾勾地瞪着谢珩,忽然,她直接起身,高声说道:“谢世子最近可是备受关注啊,听说,陛下有意以太子品阶的礼给你加冠?” 话落,全场哗然。 这事虽然人尽皆知,但也不能大咧咧地讲出来吧。没落听的事情,她这么一喊,传出去了,岂不是今日这群人都在议论荣帝了? 谢珩不以为意,手中摩挲着酒壶,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不过没见圣旨,谁能说得板上钉钉呢。” “话说江小姐,你也年岁不小了,整日揪着帝京城的八卦,不如回家找个媒人相看相看,再耽搁几年,成老姑娘了。” “你!”江宁脸色涨红。 她今年不过十六,下周才过生辰,怎么到谢珩嘴里就是快成老姑娘了? “劳不得谢世子操心。” “嗯,那我的事,也不劳江小姐操心。” 江宁气的跺脚,眼见众人都在盯着自己,她整理了情绪,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今日景色甚美,我新学了首曲子,可有哪位愿意合奏?” 众人彼此相看,谁也不愿起身。 谁不知道,江宁跟二殿下的事情,即便他们想去,也得有命啊。 楚隋安还在神游,盯着手上的折扇,失神许久。还是他身旁的人出言提醒,这才让他找回了神。 不等楚隋安应答,席间末尾一道男声响起,“我来!” 众人的目光搜寻着,谢珩也不例外,跟着众人寻找。 他可太好奇了,是谁这么勇。 一名俊俏公子起身,头戴银冠,面若冠玉,一套华光锦做的袍子,衬得他气质出尘。他三两步就走到了亭子中央,躬身对着江宁作揖。 “江小姐,早就听闻帝京第一才女的名号了,在下沈妙青。” 江宁楞在原地,赶忙看向楚隋安。 她哪里是想要公开找旁人合奏,分明是想跟楚隋安合奏! 这沈妙青是何人! 从未听说过哪位京官姓沈的。 谢珩噗嗤笑了一声,眼前的沈妙青分明是易容的沈真,体态举止倒真像个公子。 “江小姐,请吧,别让沈公子等着了。”谢珩跟着起哄。 这下,江宁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好半晌,她才点头同意,吩咐下人去取了琴。 二人坐定时,沈真对着谢珩眨了眨眼。 谢珩还有些不解,心想着莫非沈真还记恨江府,这事打算在大庭广众下弄死江宁? 接着,琴声响起,江宁面色淡然,一副胸有成竹,这把能装个大的样子。 众人被这琴声吸引,频频点头,赞赏江宁。 紧接着,沈真吹响了手上的玉箫,刺耳的声音直接掩盖了琴声。 “快停下!不要吹了!” “我的耳朵!” “这个沈妙青是谁啊!这种水平还敢上来显眼。” 谢珩努力憋着笑,见江宁一脸羞红,连忙起身鼓掌,“好,简直是天籁之音,太好听了。” 半曲结束,江宁干脆直接跑了,连琴也不要了。沈真则是甩了一下马尾,步伐轻快,悄声离场。 谢珩倒是好奇沈真接下来会干嘛,也跟随离场。 这座湖心岛占地不小,除去他们聚会的大凉亭,蜿蜒曲折的小路还接着不少屋舍。 谢珩负手前行,老远处的湖边上,应该是江宁坐在栏杆上。 沈真则是坐在树上,眼睛看向江宁的背影。 “沈公子,怎么戏弄完了人家,现在又在这看着呢?”谢珩仰头看着树梢。 “没意思。” 沈真从树杈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紧接着,她便看到,谢珩的手伸了过来。 “干嘛?” “脸皮开了,我帮你沾沾。”谢珩说着,手指用力按压着翘起来的边缘,凑近看了看这假面皮,神色认真。 咚咚咚——! 沈真瞪大了眼睛,心跳得快要从胸前蹦出来了。她只觉得自己脸颊火烧似的,皱着眉,向后退了半步。 “你干嘛凑这么近。” “研究研究,没见过。”谢珩说着,点了点头,“不过你下次要是易容,还得控制一下表情,估计是你刚才笑得太用力,所以才起翘的。” “哦,知道了。” 二人结伴前行,绕着小路,向着船岸走着。 “你怎么来了?就为了整整江宁,没这么简单吧。”谢珩问道。 沈真点了点头,“接了个单子,过来认认脸。” 谢珩猝不及防,猛地转头,狐疑看向沈真,“又杀人?” “杀了不至于,改明我找个机会绑走就成。”沈真说着,灵巧一跃,跳上了小船。 见她一副玄玄秘秘的样子,谢珩也不愿多问,跟随着沈真,一同上了船。 小船在湖面缓缓滑动,不多时便抵达对岸。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船,随后分道扬镳。 谢珩坐着马车,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此时,刚好到了定国公府附近。 张家没出事时,门庭若市,如今倒是冷清,连条狗路过都会贴着对面的墙根走。 “去定国公府。”谢珩吩咐着。 马车外,车夫虽然不解,却也只得照办。他们这位主子,整日琢磨什么没人知道。 下车后,谢珩大步登门,门房的小厮认出了他,却也猜不出他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没记错,这个爷跟他们国公府可是有仇啊! “谢世子,您有拜帖吗?”门房小厮问道。 谢珩摇了摇头,“听闻定国公病了,我来瞧瞧。” 闻言,小厮打量着谢珩,额前渗出一层细密的汗。这两手空空的,哪里是来探望病人的,肯定是来找茬的! “得了,你闪开吧,我自己进就行,小时候来过你们府,我认路。”谢珩一掌拨开了小厮,自顾自地进入了定国公府。 小厮欲哭无泪。 他倒是想拦啊!可他一个平头百姓,看大门的小厮怎么拦。 谢珩快步走进正院,在花园里转悠着,高声喊人:“定国公,我来探病了!” 他边走边呼,引来了不少家丁。 谁也不敢对他做些什么,只能跟着他,防备着他。 眼见队伍逐渐壮大,谢珩终于找到了定国公的院子,拔步便入。 第四十六章:“世子不可!”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姗姗来迟的老管家连忙开口:“世子不可!” 谢珩止住了动作,一只脚刚跨过院门,转脸看着管家,有些疑惑:“怎么,生了病不让探望,莫不是装病,不去上朝?” 老管家连连摆手,一脸赔笑,“哪有啊,我们国公这不是中风了吗,大夫说得静养,您这一进去,只怕是会惊了他。” 闻言,谢珩笑了一声。 中风患者? 他可太熟了。 上辈子,荣帝临死前不就是中风瘫痪吗,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哪有不能见风啊。 “怎么说也是长辈。你看,我都到了,就让我瞧瞧。”谢珩边说着,拍了拍老管家的后背,神神秘秘掏出一枚玉珏。 “贵妃娘娘前日来我府上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谢珩边说着,晃荡着玉珏。 老管家神色微动。 这确实是他们张家的物件,贵妃娘娘有一枚,国公爷有一枚。 若是贵妃将这玉珏给了谢珩,难不成,贵妃已经做主,张家跟谢珩的往事一笔勾销了? “好了,我进去瞧瞧,瞧一眼就走了。”谢珩说着,大步进入。 管家虽然心里揣着疑惑,却也不再阻拦。 那日贵妃出宫,回了府上后确实是又神神秘秘走了,保不齐中间是偷偷去了长公主府,跟谢珩结盟了。 如今这光景,谁不知道荣帝有意整治张氏,贵妃此举,怕是要扶五殿下上位了。 虽说谢珩有什么作用他看不懂,但贵妃肯定有她自己的意思! 吱嘎——! 谢珩推开门,屋内光线不说明亮,倒也通透。屋内弥漫着药味,定国公就躺在床上。 “谢,谢珩,你怎么来了?”定国公虚弱开口。 他虽然是中风了,但还没到瘫痪的程度,只是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边说话,肌肉还在不断抽搐。 谢珩笑了,大步上前,随手拖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上。 定国公看着谢珩如同罗刹样的脸,吓得瑟缩,却也不敢表露太多。 他眸光快速转动,心中暗骂外头这些蠢货,怎么把他个杀星放进来了! 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现下,也不知道谢珩猜到没有,是张蜀雇了幽雨楼,去刺杀他。 定国公越想,脸上的肌肉跳得越快,越抽搐,眼前的视线越迷幻。 在他眼里,谢珩的表情越来越冷,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杀意! 紧接着,面前寒芒一闪! 定国公看清了匕首,心头一抽,认定谢珩已经知道了,这是带着暗卫来屠府报仇了! 难怪,难怪谢珩被放了进来! 定国公眼珠一翻,直接晕厥过去,重重摔在床上。 “哎呦!” 谢珩见自己是把他吓到了,惊叹一声,连忙收好了匕首,又上前检查了一下定国公的眼睛,确认他是真的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国公病犯了,晕倒了!” “快来人!” 紧接着,外面的下人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屋内瞬间挤满了人。 见他们愣着,谢珩赶忙吩咐:“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开窗通风,找医士!” 一群下人这才有了主心骨,四散而去,按着谢珩的吩咐有条不紊。 不多时,府医被小厮架着来到屋内,他赶忙查看着定国公的状态,掏出银针,赶忙给他施针。 屋内的气氛有些焦灼,谢珩却不在意,端着茶盏,闻着茶香。 真香! 都不用尝了,肯定是好茶。 等府医施针完毕,定国公还是没醒。管家急得团团转,他看向谢珩,有些怀疑。 “世子,不会是您..刺激到我们国公了吧?” 谢珩连连摇头,“我可没有,刚坐下,国公爷就晕了。” 砰——! 紧闭的房门被人踹开的,张蜀姗姗来迟,顶着一脑门子汗,他几乎是滑跪到的国公床前。 “我爹怎么了!” 府医和管家犹犹豫豫,同时看向正在喝茶的谢珩。 张蜀一下就反应过味了,他忙起身,来到谢珩跟前,一掌就拍在桌上了。 “谢珩,是不是你!” 谢珩放下茶盏,面色平淡:“当然不是我了。不过,国公爷看见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说,不会是你爹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自己吓到自己了?” 话落,屋内静得可怕。 张蜀瞪大了双眼,心中无数个念头快速闪过。 他爹是没做,可是他做了啊。 现在谢珩这么说,莫不是他知道了,所以来上门寻仇,结果老爹心里脆弱直接吓晕了。 谢珩嗤笑一声,拍了拍张蜀的肩膀,从荷包里掏出小瓷瓶,“脉通散,给他吃了就能醒了。” 张蜀看着瓷瓶,迟迟不敢去接。 他现在慌得要命! 也不知道,谢珩这是故意给的毒药?还是真的能救他爹...偏偏他也不通医理。 “府医,过来!”张蜀开口喊了一声。 府医看着小瓷瓶,眼睛都亮了。大公子不通医理,可他行医生多年,这脉通散的大名他可是知道的。 药王谷的神药,治疗中风患者的最优良药,只可惜随着他们隐世,千金难寻。 “谢世子,这药失传多少年了,您这是在哪里买的?怕不是被赤脚大夫忽悠了吧?” 谢珩轻哼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将其搁在桌上,“用不用随你们,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众人就看着谢珩走,谁也不敢去阻拦,又或是送行。 谢珩临行前,回眸瞥了屋内的慌乱憋笑离去。 自从上一世荣帝中风,他回来后,跟老宫头打听了这个病。来势汹汹,确实吓人。 所以他身上也备着药,担心那天自己中风了,大夫抢救不及时,让他也瘫在床上。 那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谢珩走后,定国公的卧房内,静得出奇。张蜀和管家、府医大眼瞪小眼。 两个做工的不能做主,张蜀也不敢做主。 万一这药一下肚,定国公一命呜呼了,这算谁的? 算谢珩的? 只怕百姓不这么想,弑父的帽子,保准扣在张蜀脑袋上了。 “大公子,您做个主吧!”管家适时开口。 张蜀犹豫不决,他连忙跑到门口,张望着谢珩离开的方向,早就没了人影。 他想着,谢珩怎么会如此好心? 可他爹这么昏着,万一耽误了最佳的时段,往后瘫在床上可怎么办。 “大公子!耽误不得了,您快拿主意啊!”府医查看着定国公的情况,定国公的脸上,已经刺了数枚银针,眼下他也没了办法。 张蜀频频踱步,满头大汗。 第四十七章:十一个影子,死了一半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翌日,晌午。 谢珩躺在摇椅上,跟前墨毫正在练剑,他的每一招都相当丝滑。 “主子,你往心里记没有?”墨毫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起,边走着,坐在谢珩跟前的石凳上。 谢珩摇了摇头,“太难了,改明再学吧。” 墨毫白砚他们,都是打小的童子功。而谢珩,临近二十,半路出家,确实有点难为他自己了。 “得了,改明请沈姑娘过来吧,让她教你。”墨毫喝了口水。 提到沈真,谢珩后背刮过一阵冷风。 让她教? 她别气急了直接用针扎他。 可不行,万万不行! 咣当——! 一声闷响,谢珩跟墨毫同时看向墙角,只见一团黑洞洞的物体,躺在墙角,毫无动静。 “这啥啊?”谢珩眉头挑起。 墨毫当即拔剑,脚步轻快,他用剑身挑了挑,紧接着,他惊呼出声。 “主子,是谢拾!” 闻言,谢珩忙凑上跟前,打量着昏死过去的谢拾。只见他浑身干涸的血印,衣服上划开了数道口子。 “赶紧,赶紧抬屋里去。”谢珩吩咐着。 不多时,府医姗姗来迟,他检查着谢拾的伤势,给他清洗包扎。 “小主子,谢拾这些外伤倒是好处理,不过他应当是中毒了,所以体热异常。” 府医摸着谢拾的体温,谨慎说道,“估摸着他已经中毒许久,能从外面坚持回来,已是不易了....” 见他一副犹豫的样子,谢珩眸光一冷,“还有什么,说。” “您那副紫檀木的棺椁,要不从库房里请出来?” 谢珩额角直突突,他看着一脸认真的府医,挥了挥手,“先吊着命,墨毫去把沈真弄过来。” 墨毫点了点头,快步退去,使着轻功,奔着金水街而去。 谢珩靠坐在床边,跟前站着谢玖。 这两个影卫序号相近,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谢玖好动,上蹿下跳总像个皮猴子。 谢拾倒是性子沉稳,武功不俗,因此被派去暗中保护萧何。 如今萧何遇袭,谢拾虽然逃了回来,可状态这样,那萧何的情况,只怕是更差。 好在,幽雨楼并未带着萧何的人头,去定国公府领赏,这倒是一条暂且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主子,你说老十不会要死了吧?”谢玖急得团团转,双手叉在腰间,频频侧目看着大门外的情况。 谢珩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十一个影子,死了一半。 这可是上辈子的状况外了。 上辈子,直到谢珩造反成功,十一个影子只有谢玖战死。 “别转了,晃的我头晕。”谢珩按压着眉心,伸腿就是一脚。 “哦!” 咚咚咚——! 院门被人扣响,谢珩睁开了眼,外面的下人禀报着:“世子爷,府上有客人来了。” 谢珩眼眸一转,想不通是谁来了。 自从萧何走了,也就是翟深会来他家了。不过,此时翟深应该是在赶最终版的秋闱考卷,哪有功夫来他这。 谢珩起身看了一眼谢拾,跟谢玖简单交代了一下,快步离开房间。 院门口,守着一个小厮,看见谢珩时,眼角划过一丝窃喜。 “是谁过来了?” 小厮眸光一闪,手腕灵巧转动,匕首从他手中翻出,瞄着谢珩的心口刺去。 电光石火间,谢珩闪身躲过,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匕首,当即和他缠斗起来。 许是最近墨毫教学的效果,又或是谢珩解了毒有力气了。 连番交手,谢珩竟然占了上风,趁着那小厮失神,谢珩一刀掷出,匕首射进他的脖颈,深深没入皮肉。 那小厮向后仰倒,瞪大了双眼,瞪着头顶的青天白日,死不瞑目。 见他死了,谢珩取回了匕首,蹲在他跟前,用他的衣袍擦拭着匕首。 “啊——!”尖叫声响起。 谢珩同时转头,阴冷着脸,看到了老远处站在廊亭中呆若木鸡的华锦。 她吓得脸色煞白,尖叫的声音几乎要穿破房顶。 谢珩眉头紧皱,暗道晦气。这华锦不在自己院里待着,总往他这来什么。 谢珩招了招手,“过来。” 华锦哆哆嗦嗦上前,表情僵硬,“怎么了,世子爷,您,您是受伤了,需要请大夫吗?” 谢珩笑了,他摇了摇头:“不是,你去喊下人来,让他们把这位抬走。” “哦,哦...” 华锦连连点头,捏着手绢,倒腾着腿赶紧跑。刚刚那一幕可真是把她吓死了,她从未见过谢珩这副模样。 皇后娘娘明明跟她说,谢珩不会武功,身子孱弱。怎么会跟刺客打的有来有回呢? 她想不通,也不想深想。 左右谢珩活一天,她也享受一天。 她很快喊来了下人,吩咐他们去处理,自己则是头也不回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潇湘苑,华锦关闭大门,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喘气,头上的步摇珠钗跟着她的频率晃荡。 “夭寿了夭寿了!” “谢珩不会连我也杀了吧?” “要不这探子我不做了,我跑吧?” 华锦嘟嘟囔囔,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华锦,你要去哪啊?” 华锦三魂吓成了八魂,她僵硬转头,声音颤抖,“世世子,你你你,你怎么来了。我哪里也不去啊,我就在家里待着呢....” 门外,响起笑声。 谢珩笑的脸痛,他按压着眼角,又叩了叩门:“华锦,你想活,现在就开门。” 嘎吱——! 房门打开,华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抬头,谢珩绕过她径直进屋。 他扫量着堪比京城第一铺的屋子,旋即落座,翘着二郎腿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闻声,华锦跪在地上,磨蹭着爬向谢珩。 谢珩用脚尖勾着华锦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随即倾身向前,手上的匕首转得极快。 “华锦,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皇后送进来的探子。” 华锦瞪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明明已经很努力扮演宅斗的姨娘了。 “你都知道?” 谢珩点了点头,面色平淡,“不过你蠢得可爱,我也不舍得杀了你。” 华锦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抱着谢珩的腿,眼巴巴地十分可怜。 第四十八章:蚀骨散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我是家里婢子生的,抱给华夫人养的。当年皇后让华氏出个孩子入府,这才选中了我。他们让我来,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但是我没有卖过你任何...” 华锦解释着,谢珩点了点头。 她的所知所闻,都是谢珩愿意透给她的,即便她说了,也没什么影响。 “我...那我,那你,还会杀我吗?”华锦眼里含着泪,怯弱地开口。 谢珩倾身摸了她满头珠翠。 “你看,这两年我把你养得多好,珠圆玉润,满头钗环。” 谢珩说着,华锦频频点头。 来了长公主府,她才感受到一丁点被人重视,除了夜夜孤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既然我们已经坦诚相见了,不如你反水,给我打听一下皇后的动向?”谢珩笑了,眉眼弯弯。 华锦身子一僵。 她反水? 她拿什么反水? 她一个小小的妾室,连个正妻都不算,也就是皇后用到了,会召见她,不然她哪有机会进宫见皇后。 谢珩看出了她的犹豫,旋即说道:“我又不是要知道她的一日三餐,你每次去了之后,还是照常说我是个纨绔,有机会了就在宫里多收买几个眼线,蠢货。” 华锦连连点头。 这活她能干啊,这不是跟以前的日子一样吗! “我做,我做。” “嗯,我记得,中馈是你在管?” “是,府上的一切支出开销,用人遣散都是我管的。” “那你说,今日要杀我的那个小厮,他是哪里来的呢?”谢珩斜倚在茶桌边上,手指轻快敲击在太阳穴上。 霎时,屋内一冷。 二人四目相对。 华锦还不算是十足的蠢货,明白了谢珩的意思。她眸光一转,神色认真,扣头叫了一声‘主子’。 “我查查是谁派来的。另外,今日傍晚前,无论如何,他都是徐姝勾连进来的。” 谢珩笑着鼓掌,起身离去。 头一次,见到华锦不蠢的样子,倒是上道。 …… 谢珩的院里,西厢房内已经聚满了人。除去原本就在的谢玖,墨毫跟沈真也赶了过来。 沈真半蹲在床边,面色冷静,在她脚边放着个不大的药箱子,她正在探查谢拾的情况。 此人明显是受伤已久,身上的刀伤已经有些溃烂,外加他的异常高热,沈真很快便想到了一种毒药——蚀骨散。 不见血的时候,这种药没什么毒性。但若是通过伤口进入人体,被血液带着,不出几个时辰就能流转全身,毒素会一点点侵蚀患者的每一寸血肉。 如今,谢拾这个样子,能从外面逃回来应当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 “沈姑娘,还能救吗?”墨毫看出了沈真的为难,却也无奈。 沈真愣了一瞬,从药箱里取出了瓷瓶,又重新放了回去。 “我再想想。” 良久,沈真无奈开口,收拢了药箱子,“抱歉,他的命,我留不住了。” 刚才她就发现了,谢拾的皮肤异常宣软,类似于灌满了水的软球。应当是腹腔内的脏腑,已经被毒药化开了。如今的情况,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留不住他的命。 与其费心去做无用功,不如尽早结束他的痛苦。 沈真没有过多停留,起身离去,刚出门,迎面撞上了匆匆赶回的谢珩。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你,进去看他最后一面吧。”沈真淡淡开口。 谢珩点了点头,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连忙进屋,老远就看到谢玖哭得像个泪人。 “主子,沈姑娘说谢拾没救了。”谢玖声音含糊不清,跪坐在床边,拉着谢拾的手。 “主子,宫神医,对,宫神医,我去请他。”谢玖喃喃自语,起身就要往屋外冲。 谢珩一把扣住了他。 “没用了,老头去南疆了,还没回来。” 话落,房间内安静无声。 谢珩看着弥留的谢拾,神色软了下来。对于他来说,影子都是他的家人,是陪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主子,是我无能,平阳伯,他有消息了吗?”谢拾艰难开口。 谢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咳咳咳...”谢拾忽然开始咳嗽,紧接着口吐鲜血,他拼命抓着谢珩的衣袖,眼里满是不舍,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任务,是我,无能。” 见此场面,谢玖躲在边上啜泣,连平日冷面煞星般的墨毫都有些动容。 谢拾最终还是闭了眼。 谢珩长舒了一口气,脸色阴沉,一边的眉头连带着眼皮一同抽动。 幽雨楼,定国公府。 他要他们一个都不能好过! 感受到眼底有些微热,谢珩借着抚头发的动作,悄声擦干了眼角,冷声开口:“用我那台紫檀棺给谢拾下葬。” “另外,墨毫找个轻功好的,去查查后日秋闱的最终卷的消息,如果可以,最好悄无声息偷出来一份。” 谢珩吩咐完,墨毫领命离去,而谢玖对这两道命令有些不解。 “主子,那幽雨楼呢?” “难道我们不去铲了他们的老巢?” “我已经查到了,他们的据点就在鬼市,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杀了他们全楼给谢拾陪葬。” 一连串的问题砸在谢珩身上。 谢玖还是有些不解,趁着谢珩发火前,墨毫直接将谢玖拖了出去。 门外,墨毫跟沈真打了个照面,二人点头示意,随后墨毫便带着谢玖匆匆离去。 最终版的秋闱考题很重要,若是能搞到了,定国公府满门抄斩的事就办成了一半了。 “墨毫,我想不通!”谢玖气得快要背过气了。 闻言,墨毫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想不通就去死。现在,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最重要。”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沈真眸光微动,扶着门框,静静看着谢珩的背影。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总觉得谢珩成长了不少,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害怕。 她不愿深想,准备离开。 “沈真。” 谢珩开口叫住了她。 沈真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拒绝,“怎么了?” 闻言,谢珩抬眸看向沈真,神色认真,幽深的瞳孔透着些阴狠。 第四十九章:也是咱们做贼心虚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你会做蚀骨散吗?” 沈真一愣,瞬间明白了谢珩的意思,她点了点头:“会做,也不难。” “多少银子?” 沈真眸光转动,瞥了一眼已经凉了的谢拾,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送你,当是给他一片忠心报仇吧。” 谢珩点了点头,艰涩开口:“谢谢。” …… 另一边,定国公府。 昨天谢珩留下药走后,张蜀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建设,最终还是决定用药。 如今,昏迷的定国公已经醒了。经府上的医士诊察,这场中风已经好了八成! 张蜀看着父亲拄着拐杖,心中思虑甚多,却也不敢开口。 医士悄悄跟他说了,若是用药及时,老国公也不至于左手六右手七,更不至于拄拐。 他深叹了一声,猛捶自己的大腿。 可怎么也想不通,谢珩到底为什么要给药? 难道真是他先入为主,将谢珩放在了坏人的位子上,其实他是个热心肠的好小伙? “蜀儿,快来扶我一把,走不动了。”张虎啸招呼着儿子,拄着拐的手猛打颤。 张蜀连忙上前,搀扶着他爹,“爹,昨天谢珩来了到底说什么了,你病情加重,到底是不是他激的?” 张虎啸摇了摇头,脑门上也写着疑惑,谢珩留药的事情他醒了也听说了,真是搞不懂他的意思。 “不是他。说到底,也是咱们做贼心虚...”张虎啸脸上带着尴尬,随即说道:“医士也说了这药真能救命,看来他是真跟你姑姑结盟了。” “什么?” 张虎啸点了点头,“往后都是一个阵营的人,未来他还会帮着老五,阿垚的事,你忘了吧!” “什么!”张蜀转头看向他爹,眼色不亚于是活见了鬼。 过往这些年,他知道他爹是个怂的。但他没想过,他爹能怂成这样。 早些年,他在北边打仗,手握多少定国军,荣帝一道嘉奖令就把他骗回来了,他连个屁也不敢放,留在帝京当个闲官。 如今儿子都被杖杀了。 他还能放下! 就算谢珩跟姑姑结盟了又怎么样,他就不信了,谢珩能为了帮老五上位,亲手刀了他舅舅。 眼见着张蜀一脸不乐意,张虎啸猛咳两声,“人固有一死,阿垚不过是命里有劫,提前死了几十年。” “眼下,帮老五上位才是重中之重,你脑子拎拎清好不好?” “爹!” “好了,我说了翻篇了。另外我能醒过来,全靠人家给的药,如此大恩,赶紧去递帖子,邀请人家过来做客才是正道。” 张蜀不太认可这种说法。 他直呼,这不对啊! 那谢珩是什么人? 人家江宁病重,他上门送的棺材,怎么到了他爹定国公,谢珩来送的就成了能救命的药? 他肯定另有图谋! 一定是的。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张虎啸抄起拐杖,重重抽打着张蜀,“让你去你就去。你看往日,咱家流水样的客人,哪个能出手赠药救你爹一命,一个都没有!” “还是人家谢世子,不计前嫌,这才让保住了我的命,人家于咱们有恩!” …… 晌午时。 谢珩独坐在餐桌前,却没什么胃口吃饭。他想着,等沈真将药送过来,定要找个机会,去毒了定国公一家。 让他们尝尝蚀骨散,好好感受一下,这脏腑是如何化成血水的。 沈真干活的速度很快,距离谢珩要蚀骨散,如今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她已经做了足足二两。 谢珩看着眼前硕大的瓷瓶子,瞪大了双眼。他狐疑将其拿在手里,摇晃着,感受到里面装了大半瓶的粉末。 “这么多?” 沈真喝了口茶,点了点头,“我想着定国公府那么多人呢,只做一点哪够他们吃的。” “谢谢。” “不客气。再说了,上次定国公府买幽雨楼的杀手,我可是受了伤了,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另外,我做了改良,不用见血,只要下肚,头几天看不出异常,越往后,他们越觉得自己的肚子像个水球。” 沈真笑了,同时端起饭碗,用不大会的功夫,直接扫清了整桌饭菜。她边吃,不断感叹,这长公主府的厨子技术好。 “你喜欢这个厨子,要不送给你?”谢珩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沈真吃饭。 沈真思索了一瞬,摇了摇头。 “雇不起,等我发达了吧。” “好,等沈老板发达。” …… 皇宫内,荣帝跟前的陈秉泉正在汇报消息。 “陛下,平阳伯,他至今未到定国军上任,只怕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荣帝抬眸看了陈秉泉一眼,继续用朱笔批着奏折,认真且简短的批复。 忽然,他扔了一份折子给陈秉泉,有些嫌弃说道:“告诉儋州的徐展泰,朕不吃什么劳什子沙虫,不要每年都问,他要是再递这种折子,朕砍了他的脑袋。” “哎,老奴会嘱咐信使的。”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荣帝边问着,同时翻开了新的折子。 “平阳伯,启程北上数日了,也没到定国军报道,是不是路上...逃了?” 荣帝手上的动作没停,冷笑一声,声音平淡:“不会,他不敢。” 陈秉泉应和着点头,不敢再议论什么。 寻常百姓当个逃兵都得吊死,更别提是荣帝亲口下令的,即便他能逃,家人也逃不掉。 “那陛下,”陈秉泉刚开口,就被荣帝打断。 “好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调两个玄刃,去找找,活着还是死了都给朕回话。” 二人一番闲谈,从萧何又说到了老五楚承泽。 “这个老五,最近怎么没动静了,上次朕也没罚他啊。” 陈秉泉表情有些尴尬,“陛下,上次杖毙张垚,应当是将五殿下吓到了,这一连几天了,五殿下就在自己的寝房,连门都没出。” 话落,荣帝抿着嘴,似乎是在想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确定:“这就吓到了?不能吧?” “陛下,五殿下自小被捧在手心养大的,哪里亲眼见过杖毙了谁,自然是承受不住。” 荣帝叹了口气,心中暗骂,老五不中用。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天上地下谁都不怕,只不过杖毙了一个罪人,竟将他吓成这样。 “谢珩呢?” “昨天去了湖心岛聚会,又去了定国公府,紧接着定国公好像中风加重了。”陈秉泉如实汇报,生怕自己漏了什么,赶忙翻开小本。 自从谢珩遇刺,荣帝专门派了一个玄刃,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去了哪,见了谁,全都记录在册。 “陛下,臣,礼部尚书郭致礼求见。”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荣帝点了点头,接着陈秉泉就将人带了进来。 郭致礼身着红袍,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叠信件:“陛下,谢珩世子的加冠礼单,现下已经拟定。” 荣帝翻看着单子,上面的礼制规格,确实是按照他所说的,是太子品阶的礼。 “致礼啊,别跪着了,正好你来了,咱们杀一盘?”荣帝边说着,自顾自走到棋盘跟前,招呼郭致礼入座。 郭致礼跪在地上,跟个向日葵一样,目光紧盯荣帝,旋即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第五十章:不当讲就不要讲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荣帝掌心摩挲着棋篓,目光在郭致礼身上打量着,眉头一皱,“不当讲就不要讲了,过来下会棋。” 郭致礼脸色一冷,对着荣帝行了个大礼,“陛下!谢世子的冠礼,还请您三思!若是您真这么干了,百年后,史书上会将您写得多么荒唐!” “还是说,您有意将谢珩过继到膝下,太子意属于他?” 话落,殿内静了。 荣帝思索片刻。 他跟朝华同父同母,且还是一胎双生,亲的不能再亲。朝华的儿子,不也就是他儿子吗? 若是江家那个小丫头真是恶鬼重生,老二那个情种是指望不上了。老五又是个扶不上墙的软蛋,若是立了老五,楚氏得改姓张了。 横看竖看,郭致礼的提议不错啊! 谢珩给他当儿子,继承大统,不成问题! 并且谢珩没了爹娘,父族死的死散的散,早就不成气候了。 “陛下!您不会,真属意让谢世子继承大统吧!这太荒唐了。”郭致礼连连叩头。 眼见郭致礼要活将自己磕昏过去,荣帝赶忙让他停下。 “朕只是要给他一个最高规格的冠礼,你看你,想什么呢。”荣帝打着哈哈,试图将郭致礼糊弄过去。 他原本没有这种想法,但现在他还真有了。不过还等玄一从灵台山回来,若是不出意外,他还是希望将皇位传给老二的。 …… 御书房外,小全子手上端着茶盏,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奉茶,同时,他也将屋内的动静听了个真切。 “吱嘎——!” 殿门掀开一道缝隙,陈秉泉动作轻快从殿内退出,刚出门就看到小全子在这傻站着。 他心想,现在这些小太监,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了,办个差都能神游。 “小全子,别在这戳着了,茶水给我吧。”陈秉泉接过托盘,刚要进殿,想到什么,又转头回来嘱咐一句。 “看你这状态,今儿也甭在御前伺候了,正好,你去太学走一趟,传翟大人进宫面圣。” 小全子领命而去。 等他到太学时,整个院里十分安静,城防司的小吏都在这里值守,几乎是将太学包围。 “小公公,您是?”守卫拦下了小全子,警惕看向他。 后日就是秋闱了,虽说世家走后门,早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了,但也没有到是个人就能混进来,光明正大进来‘窃题’的程度。 小全子扯下腰牌,白玉镶金,明眼人都能认出,这是御前行走的腰牌。 “大监,”守卫连忙见礼。 “无需多礼,我是来找翟深翟大人的。”小全子边说,大步进入太学。 看着满院翠竹,小全子失神片刻,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太学的出题室。 放眼望去,满屋的书册几乎堆成了山,除去频频叹息和翻动纸张的声音,根本看不到人。 “翟大人,陛下传召。” 翟深从书山后头探出脑袋,看着小全子,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心里有些疑惑。 “你是?” “祥宁殿的。陈大监在御前伺候,所以派了我来。”小全子边说,目光在屋内扫量。 “我手上的最终卷还差一点,陛下若是不急,小公公在此稍等片刻。” 小全子没有应声,似是默许,随即脚步轻快在屋内缓步转着,目光不放过一寸角落。 …… 不多时,最终卷落定,翟深跟着小全子入宫。而协同出题的杜渐微也离开了出题室,临行前不忘将门锁好。 天色逐渐昏暗,趁着都城司交替轮岗的间隙,墨毫带着谢玖潜入太学,二人动作很快,瞬间的功夫就摸到了出题室。 看着窗户上也坠了铜锁,二人有些诧异。 “闪开,我来。”谢玖挤开了墨毫,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针,插进锁眼灵巧转动。 咔哒——! 二人成功进入出题室,用最快的速度在屋内搜寻,试图找到最终的考题,如果没有,找到作废版的原件也可以。 主子说,无论如何也要将太学的东西放进定国公府,到时候东窗事发了,荣帝肯定会派都城司或者玄刃去搜。 一旦搜到。 定国公府参与科考舞弊,铁证如山,砍他全家妥妥的。 …… 长公主府的会客厅内,谢珩看着跟前的张蜀,没有应声,慢条斯理的喝茶。 “谢世子,我爹说非常感谢您的药,所以邀请您明日来府上做客。”张蜀说这话时极不情愿,咬紧了牙关,像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 谢珩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国公爷太客气了,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他生病了,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是,谢世子心胸宽广,不计较过往的嫌隙。”张蜀说着,双手奉上请帖。 来之前,他爹抡着拐杖,足足抽了他十几下,还说若是请不来谢珩,往后他也不要回家了。 要不,张蜀才不过来呢。 明明他比谢珩还大一岁多,现如今要在他面前当哈巴狗,凭什么啊! 谢珩笑着接下请帖,频频点头。 他心道,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若是墨毫他们那边偷题顺利,明日定要将这舞弊的铁证放在张家。 谁说他喜欢空手上门不送礼的? 全族消消乐大礼包这不是来了吗。 “张大公子,帖子我接下来,眼看着外面天色就暗了,那我也不留你吃饭了。” 张蜀抬眸看了谢珩一眼,嘴角轻轻抽动。头一次见有人笑着赶客,说的还这么明显。 再说了,谁稀罕吃他家一顿饭啊! 张蜀刚出门,迎头跟华锦撞了个满怀,直接将华锦撞了个踉跄,差点将她掀翻。 “哎呦,谁走路不长...”华锦坐在地上,边骂着,抬起头。 看到张蜀,华锦一笑,她赶忙做出一副娇憨模样,大声喊道:“世子爷,不好了!咱们府上出了歹人了!” 谢珩早知道华锦来要说什么的,唱大戏一样,赶紧接上了台词。 “怎么了,锦儿,看把你吓得。” “是徐姝!晌午行刺于您的刺客,是她勾连进来的,您快将她发卖了吧!” 话落,屋内静了一瞬。 第五十一章:我反水了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呆若木鸡的张蜀。 正愁处理徐姝没有见证人呢,这张蜀倒是个送上门的好证人。 “张大公子,见笑了,我这妾室平时胡说惯了,您快快回家去吧!” 张蜀一听哪肯走啊。 现成的热闹送上门了,还是谢珩府上,他偏要留下听听,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世子,您又遇刺了?”张蜀故作惊讶,心中想着幽雨楼的业务能力可以啊,一次杀不成还来杀第二次呢! 华锦用手帕掩着脸,继续说道:“妾已查明,对您行刺的小厮,就是徐姝的远房表亲。” 听到这,张蜀也迷糊了。 难道不是幽雨楼派来的第二波杀手? 那他刚才还真是夸错了,幽雨楼这帮饭桶,亏他为了加急,还先给了点金子,当成预付款! “咳咳,张大公子,这就是后宅的事情而已,家丑不可外扬,您一个外人就别听了。”谢珩揽着张蜀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去。 张蜀摇了摇头,十分认真,“世子,您是我张家的恩人,若是您府上的姨娘勾连刺客,您处置了她,我给您作证!” 不多时,两个壮硕的婆子将徐姝拖了过来,直接丢在了堂屋正中。 谢珩坐在首位正在喝茶。 华锦手上翻着账本,瞄了一眼徐姝,直接开口:“徐姝,陈一凡是你的远方表亲,通过你进入的长公主府,你认也不认?” 徐姝一愣。 她跟华锦都是皇后送进宫的,但是往外送消息是两条线,帮她跑腿的确实是陈一凡,在外院做花草修剪的工作。 徐姝点了点头。 “好,陈一凡行刺世子是你指示,是也不是?”华锦继续问道。 徐姝瞪大了双眼。 若不是谢珩和张蜀在场,她恨不得冲上前去仔细问问华锦,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她俩不是一伙的,过来当探子的吗? “不是,我没有做过。”徐姝冷声回答。 “那我们怎么在陈一凡的房间,找到了你的东西?有亲笔信,有金银首饰,还有打着长公主府印记的银锭子?” “若这些东西不是你买凶的钱..”华锦说着,故作惊讶,“难不成,是你们有私情,他只是因为妒恨才要杀世子?” 正在喝茶的谢珩忽然闷咳一声。 把这事赖给徐姝,借机弄死她是他的主意,但他没想到,华锦会往这方面扩展啊! 这事弄到最后,最好张蜀不是大嘴巴。 不然过不了多久,满帝京城都知道,他的小妾跟小厮通奸了... “谢世子,我很痛心啊!你这么好的人,府上竟然出了这种事!”张蜀说的严肃,可涨红的脸已经暴露了他在偷笑。 谢珩剜了他一眼,旋即故作痛心,扶额摇了摇头。 “哎,既然证据齐全,这事也没什么辩驳了。好歹阿姝跟了我一场,发卖了不至于。” “世子!”华锦差点没坐住,她生怕谢珩心软了。 紧接着,谢珩面色一冷,“赐死。” 徐姝赶忙解释,“不是的世子,我从未做过啊!肯定是华锦陷害我的,您,您怎么这么草率就处理了?” 事情落定,谢珩起身送客,亲自将张蜀送到院外,十分谦卑的拜托张蜀,出去了别乱说。 张蜀连连应声,出府的时候,脚步明显快了不少,周身的阴郁也全数散去。 看着他的背影,谢珩长叹了一口气。 …… 堂屋内,下人已经散去。独留华锦和徐姝,一蹲一跪坐。 徐姝瞪着华锦,猛地抬起手,用力抓着华锦摇晃,神色愤怒。 “你是不是疯了!!” “你别忘了,是皇后娘娘送我们来的,我们是来做探子的,往日你爱宅斗这一套我就不说了,现在你在搞什么?” “你以为弄死我,皇后娘娘就会高看你一眼?” 一连串的质问,却换来了华锦的一声冷笑,她上下扫视着徐姝,有些不屑。 “要说你聪明,你知道搞无声间谍这一套,要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还没看明白?我,反水了。” “你!” “我什么我,既然世子赐死了,请吧。”华锦也懒得跟她废话,端上事前准备好的毒酒。 徐姝有些崩溃,她转头看着门外,影卫面无表情的把守大门,她连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种叛徒,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话落,酒杯落地,徐姝躺倒在地面上,瞪大了双眼看着华锦。 呼——! 华锦长舒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满头珠翠。她当然知道两面派没有好下场,可她能怎么选? 提剑抹了脖子? 那太不值了,活一天算一天。 …… 滴答答——! 外面下了一场雨,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谢珩躺在摇椅上,隔着亭子看着外面的雨景。跟前,墨毫跟谢玖已经回来了。 “主子,我们翻遍了整个太学,竟然一张带有考题的纸都没有。”墨毫低头汇报。 谢珩深思片刻,扯下一枚葡萄塞进嘴里,“杜渐微的落脚点去了吗?” 墨毫点了点头。 他们早就搜完了太学,没找到,直接去了杜渐微的落脚点。整个房间里外里搜了一遍,别说秋闱的考题了,屋里连个带字的东西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 谢珩感觉有些麻烦,这翟深跟杜渐微还真是一个打法,严苛谨慎,活像个木偶人,没有什么感情。 “主子,要不属下将杜渐微绑回来,左右他也是您扶持起来了,如今您需要了,他也该报答了。” 谢珩看了一眼墨毫,摇了摇头。 起初他帮杜渐微,从未想过让他做这种事。只觉得他若是当了官,一城百姓会过得好点。 “那直接下毒?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墨毫手里掂量着蚀骨散,已经想好了下毒的路线。 只要主子一声令下,赶在今天晚饭前,定能给定国公府加餐。别说是人,就连他们看大门狗都有份。 哒哒哒——! 夜色中,响起一阵踏水的脚步声。 谢珩抬眸看向声音来源,墨毫和谢玖也进入了备战状态,同时拔出剑,小小防范。 第五十二章:公正科举,严惩舞弊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来人手持玄伞,伞面晃动,露出了他的真容。 谢珩眼眸一缩,坐直了身体。 “世子爷,小全子给您请安了。” 谢珩有些不解,他和小全子不过是一面之缘,没理由他会深夜上门啊。 “小全公公,这么晚了,过来有何贵干?”谢珩说着,目光毫不避讳地扫量着他。 小全子一笑,缓步进入凉亭。 “世子爷,您之前帮过我,这不是改明就科考了,我想着给您点点题。” 话落,气氛有些尴尬。 墨毫跟谢玖面面相觑,显然是对这位小公公的话有些意外,他俩几乎是在太学搜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一丁点考题,这小太监是从哪得到的? 铮——! 长剑破空,架在小全子的肩头,墨毫只需要用一点力道,绝对能将他斩杀。 “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无人派遣,此行只为报恩。”小全子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被危及生命的恐惧。 这时,谢珩开口了:“小全公公,你我仅一面之缘,那次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恩惠。” “泄露考题,这罪名可够你人头落地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送,你不亏吗?” “您是贵人,对这点小事或许真的不在意,可对奴才来说,算是大恩了。”小全子边说着,从怀中取出纸张,将其搁在桌上。 “信与不信,全凭世子爷。” 小全子侧目看了一眼刚黑下去不久的天,抬手拨开了墨毫的剑,“宫门快下钥了,奴才还得赶回御前伺候,就不多留了。” 谢珩点了点头,墨毫才放人离开。 看着跟前的宣纸,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翟深的,谢珩眉头微蹙。 “主子,这小太监,可信吗?” “不知。” “那...我将它烧了?” “不必。” 谢珩眸光沉重,那些题目倒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依稀记得,上辈子的秋闱,最后的策论考的就是,“边疆安防”和“农业发展与水利关系”。 至于其余的题目,他早已记不清了。 毕竟当时,他直接在考场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荣帝亲自派人,给他做了文章,开了后门,因此才让他结了业,去了检械司,做个了看管库房的司正。 “就这份吧,明儿我去定国公府做客,找个机会藏他家里。”谢珩将东西收好。 都到这会了。 也顾不上这是不是最终版了,左右是翟深的字迹,策论题也能对上。 “外面造势的工作准备好了吧?”谢珩问。 墨毫点了点头。 按照谢珩的吩咐,他们已经找好了人,在民间散播科考舞弊的事情,尤其是高门大户内定名额,还有考题早就泄露的事情。 这些事绝非杜撰。 科考三年一届,最终录取的名额仅有三百。 而多年下来,大家都保持着不捅破窗户纸的默契。右相点名几个,左相点名几个,太学再额外关照几个,零零总总加起来,留给平民学子的名额几乎是没了。 有些当届落榜的,不甘心就此回家,随即选择留在帝京,半工半读。期间得知了这一渠道,就会费劲力气去拜师,找个能说上话的大人,争取下一届有人托举。 多年来,一直如此。 今年,谢珩选择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借着翟深的手,将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反正这官场上,真正干净的大人也没有几个。多拉下来一个,少拉下来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定国公府,这次必须要倒台了。 …… 次日,清早开始,关于科考舞弊的留言弥散开来。街道上,菜场里,无一处不在谈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这科考真是烂透了!” “可不是吗,怪不得,我邻居家的从十五就开始考,现在都二十二了,也没见考中!” “嘘,可不敢说了,万一那些大官派人砍了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咱们谁家没有孩子,不就指望着科考当个小官,往后全家跟着享福?” “.......” 谢珩俯身趴在春禧楼四楼的栏杆上,隐约能听到楼下街上的声音。 这些百姓无一人不在谈论,即便声音很小,说的人多了,也显得大了。 为了这届的秋闱,春禧楼一连封了这些天,谢珩每每想到,心里都在滴血。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好在今日,白砚想出了新点子,他们就来了春禧楼。 内部开个会,商讨一下。 吱嘎——! 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花魁乔诗诗带着几个容貌不凡的女人一同进屋。 这都是春禧楼的核心骨干。 他们这说是青楼,实际上不干卖身的活,往常有客人来了,基本都是唱曲弹琴,吟诗作赋。 “主子。”几人同时见礼。 谢珩点了点头,吩咐他们都坐下。紧接着,白砚推来一块木板,手中攥着炭笔,开始写写画画。 “我的想法是啊,未来,我们搞画舫游湖。”白砚边说着,画了一艘大船,“每日,酉时开船,直到亥时歇业。” “提前一天售票,消费最多的被尊为当夜的船主。” “经过我严密的计算,保底,开一次船咱们能赚十两金。” 话落,掌声雷动。 谢珩还是很认可白砚做生意的天赋的,早年遇到他时,一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毛笔,他能卖出五两白银。 若不是谢珩脑子反应的快,真得被他忽悠过去了。 自那之后,谢珩便将他收入麾下,负责掌管这些生意,直到今天,谢珩大半的身家,都是白砚帮着赚来的。 对于白砚的提议,众人没有异议,随即便就此落听,不再过多谈论。 这场小会还没散多久,楼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谢珩走到窗边,楼下,不知何时聚集了数以百计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书生,或是贩夫走卒。 人潮涌动,紧凑排列。有人手持铜锣,有人高举条幅。边走着,敲敲打打,高呼口号。 “公正科举,严惩舞弊” “还我等平民学子一个公道” 人潮中,一位衣衫褴褛的书生,几乎是在队伍最前,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却敌不过那些权贵一句话!今日,我们定要讨个说法!” 第五十三章:真是病入膏肓,中风入脑了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主子,楼下那个,是不是江小姐?”墨毫凑上前来,抬手指着队伍前排的一个女人。 虽然队伍已经走远不少,最前一排只能看到背影,可江宁一身绫罗绸缎,站在平民堆里十分扎眼。 放眼帝京城,能干出上街游行的大户千金,也就只有她了。 “应该是她。”谢珩冷笑一声。 照她这个作死的趋势,不用谢珩杀了,荣帝气急眼了真能赐她白绫。 “什么时辰了?”谢珩随意问着。 “差不多快到午时了,咱们动身去定国公府?” 谢珩点了点头,整理了衣袍,从春禧楼的后门离开,乘坐马车去了定国公府。 …… 刚到大门口,老远就看到额外还停着几辆马车。谢珩眉头一挑,仔细辨认。 是左相崔若海,右相江铎的马车,另外还有都城司李义、吏部的柴文君。 这几个,什么时候搅和到一块了? 谢珩心中想着,大步进入府院,小厮恭敬引路,没了上次的防备。 “世子爷,您可是来了,我家国公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您等来了。” 谢珩侧目看了他一眼,笑呵呵从荷包里摸了一锭银子,丢给了他。 “国公爷在哪呢?” “后院的花园,我们府上一般都是在花园宴请,如今气温合适,那院里的花开得好。” 一路边说边走,谢珩只觉得,府上的下人还是得请不爱说话的。 给他引路这个,就差把定国公的私房钱藏哪说出来了。至于其他的,书房,寝房,哪个院住了谁,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这可不好。 经过一道转弯时,定国公府的花园出现在他视线内,老远看去,满院子高低错落的花花草草,确实不俗。 谢珩想着,往后自己家的花园,也该仔细布置一下了。 “这园子,是谁给设计的?”谢珩随口问道。 “回世子爷,这是早些年,都城司的李司使给设计的。” 谢珩点了点头。 这位李司使的上位路,谢珩之前听过。也就比江相小了五六岁,却是前些年才入朝为官。人前人后,都叫江相一声老师。 在此之前,也如同外面那些游行的学子,一届考不上,留下半工半读,继续考,周而复始。 对于他们这些人,谢珩是有些好奇的。 既然踏上了走后门的路,那看到提携自己的‘恩师’到底是爱还是恨? 毕竟若是这些大官不搞黑幕,那李义这种人或许一开始就不会落榜,蹉跎多年。 “谢珩来了?”定国公张虎啸看见了谢珩,高声呼唤,面带喜色。 右相江铎则是诧异了一瞬,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没收住。 谢珩轻笑一声,上前见礼,同时落座。 “难得啊,左右二位相爷能坐在一场吃饭?”谢珩笑着,目光瞥向江铎,似乎带着些嘲笑。 江铎心中有些纳闷,不明白这小孩怎么会如此看他,莫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等江铎多想,张虎啸连忙开口,将话头接了过去, “仕铎兄,这事算我自作主张了。你看咱们都是长辈,过往小世子和江小姐的摩擦,都是小孩子的打闹,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帮你们两家说和一下。” 江铎面色一冷,论政治立场,他和张虎啸绝对是对立面,只不过今日收了帖子,看到崔若海也来,他才过来看看,老五一派都在谋算什么。 如今看来,这张虎啸是病糊涂了,开始当和事佬了? 谁人不知道,谢珩趁着江宁病重,直接往他们江府送了棺材。 再者说,他张虎啸的小儿子,不就是因为跟谢珩起了摩擦,这才被陛下杖毙? 真是病入膏肓,中风入脑了! “呵,定国公还真是,心胸宽广,肚里撑船啊?”江铎微眯双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仕铎兄,依我看,小世子心肠极好,过往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岂能揪着不放呢。”张虎啸还想劝说,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江铎却不买账,拂袖离去:“抱歉,我江仕铎没那么大的格局,往后,定国公还是别给我家下帖子了。” 随着他离去,席面上尴尬一瞬。 左相崔若海却笑出了声,“这个仕铎,多少年了一直是这个脾气,咱们开席!” 谢珩手里盘搓着海棠果,心中暗道,往后定国公府确实没办法给江相下帖了。 要么是被蚀骨散毒死,要么是科考舞弊满门抄斩。 至于江相爷自己家,估计是也要大祸临头了,这个节骨眼,江宁去上街游行,这不是给自己家上眼药? 想不通。 江相这么聪明的老头,生出来的闺女怎么如此天真? 她真以为凭她自己,就能将这世道搅得水朗天清,再无黑幕? 她管得过来吗。 …… 烈日当空。 太学门口已经被游行的人包围了,原本足够四辆马车并行的大陆,如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齐声高呼,“还我寒门学子公道。” 临近秋闱考,太学里早已经没了学生,留下的几个值班的夫子,也都上了年纪,只能闭门不出。 杜渐微脸色阴沉,负手踱步,频频望向前院。 他的官籍还在永州,不算京官,如今过来也只是翟深借调,面对学子游行,他也帮不上忙。 私心来看,他也憎恨世家,憎恨舞弊,所以听了翟大人的慷慨陈词,他直接启程入京。 可于公来看,他是朝廷的官,这群学子的抗议扰乱了秩序,他即便是想要加入,也绝不可能。 吱嘎——! 身后房门开启,翟深和杜渐微四目相对,二人脸上均带着阴霾。 “小翟大人。” “杜大人。” “您是太学的夫子,甄院长不在,这事?”杜渐微试探性开口。 翟深眸光一动,摆了摆手,“我出面也不妥,如今这群百姓正在气头上,即便是说什么,他们也不见得会听。” “可这会出大乱子啊!” “我也知道,可。杜大人您比我入仕早一些,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杜渐微脸色沉重:“如今只能劝阻,让他们尽快散去,若是等都城司的人来了,指不定会不会见血。” 闻言,翟深赶忙向着前院奔去。他虽然不信都城司会直接刀指百姓,可杜大人说得不错,这么多人,推推搡搡,什么意外都有。 第五十四章: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太学大门敞开,却无一人敢率先踏入。整个院子空荡,跟外面人潮涌动的情况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翟深一袭青袍,独身立于院中,他看着外面躁动的百姓,边上前,高声呼唤。 “请各位速速散去,上街游行不可取!” 话落,外头安静了一瞬。 翟深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是小地方上来的,我知道今日在场的诸多考生的不易。” “所以,本届秋闱考题,由翟某出题,亲自交由陛下,期间做到了绝对的保密,绝不让那些有心之人提前获题解答。” 这时,人潮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蛇鼠一窝,你若是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你个青袍小官,你能参与出题?” 霎时间,人堆里炸开了锅。 又不知是谁,抄起手中的敲锣棒槌,瞄准了翟深丢过去。 翟深年初才办了二十岁的冠礼,如今的官,也是陛下调来才当上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他扯着袖子,挡在面前,还是被人扔的东西砸了几下。 这群百姓趁手的东西基本都丢完了,不知是谁起了头,扯开荷包,一吊吊铜钱直接扔出。 漫天的铜钱雨,精准飞向翟深。 “砸死你个狗官,说得大义凛然,谁知道你这官是不是走后门当上的!” “打他!” “......” 这下太学真成了菜市口,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翟深看着漫天的铜钱雨,心思有些沉重。 …… 都城司内,已经没有人影。 一盏茶前,有人汇报了游行的事情,整个都城司几乎是倾巢出动,除了常年守城门的,其余人全都调去太学。 六处的祁鹰手下带着人,骑着高头大马停在街口,他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路,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事啊,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总不能呢个砍了吧。”他叹息一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明显是不愿掺和。 在他身侧跟着数名队员,不知是谁开口说道:“队长,可是咱们不管,若是其他队借这个机会告您黑状,那咋办?” “难办。”祁鹰目光沉重,翻身下马,“所有人,刀不许出鞘,以劝阻为主。” “是...是...”手下的队员同时应和。 一队共计八人,勉强挤着进入人潮,用尽全力高喊着让他们安静下来,但作用甚微。他们八个甚至被百姓推搡着,挤了出去。 祁鹰双手叉在腰间,看着百姓也无奈,只得团团踱步,想着对策。 今日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 闹得这么大,还不知道传进陛下耳中,他会怎么处理都城司。 祁鹰越想越头大。 “哟,这不是祁鹰?怎么不去维持秩序?”赵赫的声音响起,他骑着马,刚好停在祁鹰边上。 这两个人同为队长,不过心思各不相同。这位赵赫,更是出了名的功利,只要能出名,只要能立功,就连谢珩这种王孙贵胄都能抓进大牢。 “赵队长。” “得了,没工夫跟你闲聊。既然你和手下都是废物,那就看我处理吧。”赵赫边说着,一手抽出佩刀,策马冲入人群。 有的百姓反应迅速,尽可能地闪身退散,还真给赵赫让出了一条路。 只不过,路上见了点血。 赵赫很快便到了太学门口,他回眸看向太学正院,翟深还在原地站着,寸步未移。 “小翟大人?您怎么也不躲躲?”赵赫边说着,拉动缰绳,看贼一样扫量着前排的游行百姓。 “你们,谁是组织者?”边说着,手中长刀对准马前人。 “是你?” “还是你?” 在他看来,能站在第一排的,绝对是意志最坚定的。 穿着破烂的学子率先开口,“是我们,你还能将我们都抓回去?” 话落,其余人跟着附和,“没有人组织,我们所有人都是自发,我们所有人都是组织者!” 闻言,赵凯眼眸微眯,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刀直接挥出,作势便要劈向这位冀州学子。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赵凯这一刀,被手持铜锣的江宁挡下。 看清是江宁,赵凯差点翻着白眼从马上摔下去。 上次就是他将谢珩和江宁绑进大牢,他可太认识江宁这张脸了! 右相大人的女儿! 自己总不能砍了她吧? “这位都城司大哥,朝廷哪条法律写着,你们身为执法者可以直接对百姓动武的?” 江宁话落,众人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人一句差点用唾沫将赵赫淹死。 …… 另一边,定国公府内。 众人也收到了消息,其中都城司使李义,更是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他强定心神,询问着报信小厮。 “什么!” “你说什么?百姓游街,将太学给围了?” 小厮连连点头,“是的,都城司除了守城门,其余人都去现场平乱了,都城司报信的说,让您尽快去现场坐镇呢。” 闻言,李义匆忙起身,同时带倒了桌上的酒水,也顾不得更衣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匆忙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谢珩撇了撇嘴,随即借口去解手,甩开了小厮,悄悄去了定国公的卧房。 他想着,定国公已经中风这么久了,即便是有正事,应该也不会专门去书房弄。 若是将这秋闱的考题放在他的寝房,抄家的时候可是有热闹看了。 他脚步轻快,进入卧房,一同翻翻找找,寻摸着找个合适的位置。 被褥下? 他又担心定国公现在手抖得像个筛子,若是夜里口渴喝水,洒湿了被褥,岂不是要被他们提前发现了。 “不行不行。” 谢珩视线来回寻摸,忽然,视线落在了墙角的书架上。书架上的书册摆放位置有些奇怪,明明是最趁手的位置,不放书,专门空了一格放花瓶... 谢珩快步上前,转动了花瓶。 不多会。 咔哒——! 似乎是有什么机关正在转动,紧接着,书架连带着后面的墙壁,一并向着后面敞开,露出一个够一人经过的缝隙。 谢珩眼眸一跳。 虽然他家也有密室,不过是在书房。看样子定国公这老头更贼一点,竟然在自己的卧房里掏了个密室。 若是有人来杀他,指不定能不能找到他呢。 谢珩没敢贸然进入,看着黑洞洞的密道,有些心慌,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他重新闭合机关,将那份秋闱考卷细心折叠,卷成纸筒,塞进了花瓶内部。 做完一切,谢珩定下心神,小心检查地面和他触碰过的物体,确保一切无异,这才安心离开。 他在院里转悠着,经过厨房时,他心里又来了主意。 第五十五章:可有热闹看呢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谢珩动作轻快,掀开人家的水缸,将大半瓶的蚀骨散一股脑倒了进去,怕这粉末化不开,他拎起水瓢,快速搅动。 重新回到花园时,定国公略显微醺,正拉着吏部的柴文君哭诉。 “文君啊,我心里苦啊!” “你说我在外打仗多年,如今真是老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可怜啊!” 柴文君都不敢往下听了,生怕等会张虎啸会开口大不敬! “国公爷,你醉了!”柴文君说着,看到谢珩如同救命稻草,赶忙说:“时辰不早了,外面街上正乱着,我跟世子,我们两个就伴走了啊!” 话落,不等张虎啸反应,柴文君赶忙拽着谢珩一并离开。 定国公府离太学不远,也就隔着一条街,再往东南走一截。 他们刚出了定国公府,老远就能听到那边吵吵嚷嚷。 “世子爷,看样子今天这是大乱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您也早点回去吧。”柴文君匆匆上车,不忘嘱咐谢珩:“可别跟他们掺和,免得沾上麻烦了。” 谢珩对着柴文君的马车抬手作揖,目送他离开。 墨毫从不远处的树梢上跳了下来,手上还端着一包刚炒出来的咸辣瓜子。 “主子,太学那边闹起来了,您要看看吗?” 谢珩摆了摆手。 他才不想去凑热闹呢,如今正是百姓们情绪高涨的时候,听说都城司的也去了,兵荒马乱的,万一谁趁乱给他一刀,岂不是死的冤枉。 “得了,咱回家吧,过几天可有热闹看呢。”谢珩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定国公府】这块锃亮的描金牌匾。 …… 与此同时,有了都城司的秩序维持,不少胆小一点的百姓已经走了,零星留下了四五十人,还在太学门口跟都城司的僵持。 其中,江宁手持铜锣,上面明晃晃的长条破洞就是赵赫砍的。 “这位小姐,科考跟你可没有关系,刀剑无眼,在下劝您,早些回家去吧。” 赵赫说着,不敢表现得过于恭敬,也不敢将话说得太硬。 他真就纳闷,江相大人怎么有个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儿! 现在好了,抓也抓不得,伤也伤不得。 “我偏不走,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走,抓我一人,还有千千万万的寒门学子,我不信你能将人全都抓走。” “看看你都城司的大牢,装不装得下我们!” 吱嘎——! 一辆马车刹停,江相匆匆赶来。那会子从定国公府走后,他入宫见了皇后娘娘,屁股还没坐稳,家里就递了信,说是江宁也跟着这群百姓出来游行。 看架势,还是骨干成员,组织头目。 “咳咳。”江相都不敢下车,坐在马车里,只掀了一角帘子,目光投向江宁。 江宁看到她爹,赶忙举起铜锣遮挡自己的脸。 紧接着,江相吩咐着车夫,直接将她塞进了车里。 “你真是嫌命长了!”江相气得要炸了肺,抬手就给了江宁一个耳光,吩咐马车赶紧走。 马车驶离的同时,外面长刀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束手就擒的都被带回了都城司。 …… 不久前,谢珩的马车原本已经走远,见了江相匆匆赶来,而后又改道回来。 刚才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看到江宁被塞会车里时笑得眼角都抽痛。 如今,太学门前,只剩下善后的小吏们。 两个小吏抬着担架经过时,上面的人被白布覆盖,粗布的衣裳露出一角。 “卑职见过世子。”祁鹰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谢珩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随即落下帘子,“走吧墨毫。” 等马车出了半条街的距离,祁鹰身边的小吏凑上前来。 “队长,你说他这种人有什么可牛的,不就是投胎好点吗,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祁鹰看了看手下,摇了摇头,“这种贵人还是别得罪,没准哪天再遇到,会发发善心呢。” “行了,收队吧,这些人也是可怜,送到义庄去吧,看看有没有家属认领。” 小吏有些不太理解,随即反问:“他们?扔到乱葬岗得了。” …… 由于这场百姓游行,荣帝的御书房已经成了菜市口。都城司的,御史台的还有左右二相,全都被召了进来。 烛火摇曳,荣帝的脸色跟外面的天色差不多,黑得像是锅底。 诸多大臣大气不敢喘一口,互相递着眼神。 砰——! 茶盏飞向地面,瞬间炸裂。 荣帝看着众人,目光搜寻着,找到了最末尾的一抹青色,他厉声开口:“翟深,上前几步。” 翟深穿过一种红袍,站到最前,“陛下。” “翟深,如今你老师不在,今日的事情就由你来讲讲吧。” 接下来,翟深将他听到的和见到到全数道出,不敢偏向都城司的执法,也不敢偏向游行的百姓。 荣帝也不是傻的,科考舞弊,世家在背后捣鬼他怎么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今年能闹得这么大。至于百姓说的提前透题,荣帝心里一咯噔。 “翟深,你确定今年的编题过程绝对保密吗?” “回陛下,微臣可以保证,这次的编题组,除了我和杜渐微,另外的两位大人也是可信的。” “微臣等人,从编题开始时,除了进宫汇报,一直未曾出太学大门,也未曾往外传递任何东西,这一点可以绝对保证。” 荣帝点了点头。 对于翟深这孩子,他还是可以信任的。既然翟深说得信誓旦旦,那考题也就只有他提前看过。 若说透题,总不能是他往外说了吧? 荣帝点了点头,想着这些百姓真是听风就是雨,往年有,今年怎么会有呢? 这个该死的李义也是废物。 都城司天天外面巡逻,为什么不能在游行队伍还未壮大前,将其控制起来?硬是拖到三五百人的规模,将太学围得水泄不通,闹得满城风雨。 听说还死了几个人,这不是拿着朱笔,在史书上写他这个皇帝的污点? 可怜他继位后,勤勤恳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摞摞的奏折,哪一本没有用心看! 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全被这几条人命给毁了。 越想,荣帝越窝火。 “李义,你这个司使若是做不好,不若朕给你找个接班人?” 第五十六章:天知地知,他知,荣帝知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李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陛下,此事定然有异,肯定是包藏祸心的歹人在背后搅弄,故意在秋闱的关头捣乱!” “哦?那你是查问出来什么了?”荣帝盯着李义,眼神冰冷。 李义艰难开口:“暂时没有。不过,微臣已经将闹事的刺头全都带回都城司了!定然审出个所以然,尽快给您汇报。” 屋内静了一瞬。 除了荣帝,其余的几位大人都在盯着李义,看着他能说出些什么。 李义额前渗出一层薄汗,他也顾不得擦汗了,连忙回应。 “陛下,此时正是他们心性坚定的阶段。不过臣相信,不出两日,一定能找出真正的组织者,处以极刑,震慑包藏祸心之人。” 江相在一旁听着,脸色也不太好看。 如今这事闹成这样,只怕是都城司里那些都不能善了。 好在他到快,把江宁提前带走了。若不然,荣帝收到的逮捕名单里,肯定要有她的名字! 到时候,江氏才是大祸临头。 他苦心经营多年,绝对要毁在江宁的手里。 …… 散会后,江相领着李义,二人疾步走在宫道上,将其他大人甩得远远。 “李义啊,相信你也听说了,阿宁这孩子跟着去凑了热闹...” 李义频频点头,“老师,我明白。”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出了宫门,临分别前,往日高高在上的江相,罕见的没有先走,目送着李义的马车离开。 …… 长公主府内。 谢珩靠坐在摇椅上,来回摇晃着,跟前谢玖正在汇报。 “属下已经找到了几个北地来的学子,用张蜀的名义,将秋闱考题的策论题目透给了他们。” 谢珩听着,心情大好。 做戏要做全套。 定国公早年在北地打仗,认识几个北地的小吏,结识几个北地的友人,在秋闱的时候,提携一下他们的亲戚,怎么听,都十分合理。 “您还真别说,他们一看纸条上盖着张蜀的私印,恨不得立刻提着拜师礼上门,还好其中有个聪明的,打算避避嫌,等着考完试再上门。” 谢珩笑了一声,继续晃着躺椅,“你说,今日的事,陛下会怎么做呢?考题还会按照原本的来吗?” 话落,谢玖思索良久。 他也猜不出,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思。 编题本身就耗费了编题组的所有精力,若是一天的功夫,重新出上一套,只怕是来不及。 “罢了,问你也是白问。” 当夜,宫内祥宁殿的灯亮了许久。 众人退散时,荣帝单独留下了翟深,二人已经手谈了两局,杀得难舍难分。 “鹿鸣啊,你觉得,刚才那几位,有谁会参与科考舞弊?” 翟深一顿,面上带着犹豫。 “微臣不知。” “你真的不知?” 话落,白棋落在盘上,翟深迅速跪在地上,“微臣...隐约知道一些流言,应当是算不得数。” 荣帝笑了,“算不算的数,不靠你说,也不靠我说。这件事如同咱们手中的棋子,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边说着,荣帝拂手清空了棋盘,从棋篓里掏出黑色棋子,边说着,同时落棋。 “江相” “崔相” “李义” “郭致礼” “......” 荣帝一连点名了数位大臣的名字,等翟深起身的时候,偌大的棋盘上,满目黑棋。 “陛下,这。” “坐吧,鹿鸣,如你所见,整个朝堂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荣帝叹了口气,有些无力。 翟深目光深沉。 即使早就知道这朝堂的水有多深,可用黑棋来表示,这太震撼了。 翟深学着荣帝的样子,手执白棋,“陛下,翟深愿意做白子。” “以你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堂?”荣帝笑了。 翟深摇了摇头,“陛下,微臣想向您要一人。杜渐微大人,他也有成为白子的资格。” 荣帝点了点头,心情好了不少,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匆忙赶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两个新的题目。 ——【货币体系改革建议】 ——【小城人口流失的发展建议】 “鹿鸣,将这两题加入最后的策论,让考生们四选二解答。”荣帝边说着,眼神冰冷:“虽说你们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可那些有心舞弊的人,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前解题。” 翟深攥着题纸,将其妥帖收好。 临时改题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荣帝知。 “考后,若有仅答原本两题的,着重调查,朕倒要看看,是谁顶着风还要作案。” …… 今日是初十,月亮不算圆。 右相府里,饭厅内气压十分低沉。江铎坐在主位,王夫人坐在他右手边。 “老爷,宁儿已经在祠堂里跪了好些时辰了,不若将她放出来,她肯定改了。”王夫人小心开口,生怕丈夫再发火。 “放出来?我的夫人啊,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干了什么?” “她不就是跟着在街上转了几圈,这不是也被您领回来了。罚都罚了,还能真逼死她?” 江铎深吸一口气,将饭碗搁在桌上,“你说的轻松,你知不知道这种规模的游行,说是谋反都不为过啊!” “还好我在朝堂上有几分面子,不然你女儿这就要在都城司大牢受刑了!” 王夫人嘟嘟囔囔,“有这么严重吗,你就在这瞎说。” 江铎摆了摆手,目光带着嫌弃:“你懂什么?”接着又道:“你赶紧去小库房,取三百金,找个由头,去李义府上的时候给他夫人。” “三百?老爷你是不是疯了,他李义叫你一声老师,这钱他拿了也不怕折寿。” “砰——!” 饭碗落地,瞬间炸开。 “你想要是想你女儿人头落地,你就守着这点钱。” 王夫人这才连连点头,起身边走,脚步急促,刚出饭厅时,门槛直接将她绊倒。她也不敢耽搁,迅速爬起,直奔家里的小库房。 江铎重叹一声,看着外面的月亮,心里说不出的苦闷。 最近这是怎么了? 事是一连串的来。 他又想起皇后跟他说的,恶鬼重生,整个人更是泄了劲,瘫软地靠在椅背上。 第五十七章: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都城司,暗牢。 整栋小楼通体乌黑,两层的高度,除去大门,再没有一扇窗户。 楼上的两层,关押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犯人。地下另有七层,关押重要犯人。 赵赫领着四个手下,负手前行,绕下楼梯后,每到牢房门口都会侧目看看里面。 一路上,一个喊冤叫屈的都没有。 空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还有佩刀跟令牌碰撞的声音。 不远处,他们正在对游行的人进行拷问。噼里啪啦,夹杂着着痛苦的嚎叫。 赵赫上到近前,旋即落座,翻看着审讯记录。 “他们,谁是头领?”赵赫抬眼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 “队长...这个,我们还在问。” 赵赫脸色当即暗淡,他瞪了小吏一眼,“李司使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天之内审出来。” 小吏有些犹豫,看看那些几乎要被打死的人,又看了看赵赫,他悄声说道:“要不咱们随便选个人,让他背锅吧?” 话落,赵赫抬腿就是一脚。 “你是不是蠢?这案子都惊动了陛下,你以为随便找个背锅的能骗过他啊?” 言罢,赵赫抄起烧红的烙铁,凑到犯人近前。 “我的耐心只有最后一盏茶了,如果你们还是交代不出个所以然,那么,都死吧。” 滋啦——! 在赵赫准备烫第五个人时,终于,这人绷不住了。 赵赫看出自己的手段见了成效,心中暗喜,冷声问道:“叫什么,知道什么?” “武鹏,大人,我叫武鹏。我说,你别烫我!” 武鹏的精神状态几乎已经崩溃了,他看着其余人脸上被烫了几乎已经烂了,眼里的恐惧已经放大到了极致。 “哦?” 武鹏颤抖着,紧张开口:“是,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姐,给我们打了赏钱,让我们跟着去游行。她还说,这是积攒阴德的好事,另外谁站得靠前,事后给的银子越多...” 武鹏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细若蚊呐。 …… 当夜,所有人的口供高度一致。 赵赫看着状纸,双眼放空。他猜到这里面有江小姐的事情,可也没想到是她在组织啊。 “这!” 他不断踱步,脚步在空荡的寝房内格外响。他紧张地扣着指甲,打算想个万全之策。 他忽然止步,转头看向属于司使的休息室方向。 他想,若是能把江宁摘出来,是不是能在江相跟前混个脸熟。别说是升上去做处长了,就是司承,司正,司使....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赵赫收拢好了状纸,吩咐着众人一定要守口如瓶,又悄悄吩咐着手下,重新做一份口供,把组织者改成武鹏和其他几人。 众人当即心领神会。 见手下都如此上道,赵赫心情大好,直夸自己聪明绝顶,当世诸葛。 随即,他打算趁着夜色,赶紧去江相府上‘汇报’。 刚出了都城司的大牢,转个弯的功夫就碰到送犯人的祁鹰,二人几乎是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祁鹰上下打量赵赫,发现他有些紧张感过头了,似乎是藏着些秘密。 赵赫后退两步,十分防备祁鹰。 二人几乎是同批上岗,三年了,晋升速度也差不多,各自都是小队长。 “没事啊,我回家。”赵赫边说着,有些心虚,匆忙离开。 ……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一声惊叫喊醒了不少还在睡觉的人。 都城司接到报案,金水街的河沟里有具男尸。等都城司赶到的时候,众人才发觉,是赵赫死了。 吱嘎——! 沈真推开窗户,刚好能看到楼下刚打捞上来的尸体,不等她喊晦气,楼下都城司的人就注意到了她。 “这位小娘子,您一直住在店里?”小吏问道。 沈真点了点头。 “那您下来一趟吧,我们有事要跟您打听。” …… 长公主府内,谢珩正在更衣,谢玖匆忙禀报,他才知道沈真店铺门口出了人命官司。 “什么人死了”谢珩随口问道。 “是都城司的一个小队长,好像叫什么,赵。”谢玖思索着,却还是想不起名字。 “赵赫?” “对对,就是他,一刀抹了脖子,泡在水里一宿,捞上来的时候都白了。” 二人边说着,谢珩也大概知道了这个案子。 想到沈真,谢珩还是打算去看看。 毕竟都城司的这群饭桶,办事效率也就那样,若是找不出凶手,拉人顶包那是绝对的。 马车从长公主府驶离,不多时就到了金水街。 老远一看,整条街已经被清空,所有店铺大门敞开,掌柜的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待问询。 谢珩和华锦手挽着手,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忽然,谢珩瞄了她一眼,“你还是用之前那种蠢劲比较自然。” 华锦赶忙点头,假笑着,生怕惹了谢珩不高兴。 “站住!”老远有个小吏边喊着,匆忙跑来。 看到是谢珩这个瘟神,脸上的肌肉抽了两下,只恨自己嘴比眼快。 上个得罪了谢珩的已经在河里泡着了,若是改明他也泡在河里了... 他不敢细想:“谢世子,这闹了人命官司,您要不改日再来逛呢?” 华锦瞪了小吏一眼,抬手直接将人推进了河里:“我们世子爷想去哪不能去?你还敢阻拦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谢珩有些无奈,解开钱袋,一锭银子搁在岸边:“我这爱妾被我宠坏了,拿去喝酒吧。” 二人挽着手大步离去,只剩在河里扑腾的小吏。 他想着,反正工作做到位了,自己出手阻拦了,只是谢世子不听,那他也没办法。 万幸,谢珩出手还算大方,这一锭银子够他五个月的薪俸了。 不就是被推下河了,不算大事! 他小心将银锭踹回内兜,看着两位财神爷远去,这俩人,好像真就是奔着命案现场去的,也不知道是想干啥。 谢珩跟华锦走到街道尽头,瞥了一眼被围起来的桥头,抬腿进了沈真的店。 “呦,谢世子,什么风把你吹我这来了?”沈真有些惊讶,但不多。 她靠坐在摇椅上,摇晃着椅子,手上的扇子不断摇动,不时还看看外面的命案现场。 “没事还不能来看了?”谢珩随手拿起一盒香膏,开盖闻了闻。 沈真眸光转动,瞥向如同两耳聋了的华锦,她正低头挑选香粉,十分认真。 “她这是?” “职业素养。” 沈真了然,前日碰上了出门办差的墨毫,墨毫跟她说了一声,华锦被他们主子策反了。 谢珩探头看了眼外面,有些怀疑开口:“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第五十八章:回信了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杀红了眼,逮谁都杀啊?”沈真打量他一眼,有些嫌弃。 “那就奇了怪了,这小子我见过,虽然是膈应了点,嚣张了点,但也不至于被人杀了,还丢河里吧?” 谢珩顺手抓了把瓜子,边磕着,目光投向河边忙碌的都城司小吏们。 忽然,谢珩目光跟河边办案的祁鹰对上了,谢珩想避,但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祁鹰大步上前,不多时就进了店铺。 “卑职见过世子。” “你是?” 谢珩本想装作不认识他,毕竟这小子见过谢玖的骚操作,这会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想他呢。 “卑职是都城司五处的,负责商户稽查,上次春禧楼,咱们见过.....”祁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谢珩的脸色已经逐渐黑了。 “找我什么事?”谢珩打量他一眼。 都城司的编制有些特殊,除了司使、司正和司承是正经官身,下面的处长,队长和小吏都是聘用制。 在谢珩看来,这种人上赶着巴结他,无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走个后门,靠着他一句话,给他提提位置,或者混个铁饭碗。 他对这种没什么好感。 “无事,只是给您请个安。”祁鹰说着,不断搓手。 但谢珩还是看出了他的局促,“你们离我远点就安了,忙你的案子去吧。” 见谢珩赶他,祁鹰也不好久留,匆忙离去。 “你这脸臭的,不知道的还当他欠了你钱。”沈真边调侃,幽幽说道:“走的时候别空手走,支持一下小店生意。” “嗯,买。” 谢珩从千香阁走的时候,华锦怀里抱了一大摞东西,老远的祁鹰十分眼尖,迅速凑上来,说啥也要帮忙提东西。 谢珩也没拒绝。 等回府的时候,谢珩老远就看到一顶小轿。不等他发问,早早等候在门房的宫女匆匆赶来。 “见过世子爷。” 谢珩认得她,是皇后宫里的锦绣。 “锦绣姑姑,那您这是?” “皇后娘娘传召锦姨娘。”锦绣说着,对着华锦笑了笑。 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谢珩跟华锦联手弄死了徐姝和陈一凡,如今皇后之举,只怕是生出了疑心。 华锦面上还是微笑,心里早就想起了说辞,直到坐进了轿子,还在脑子里梳拢‘供词’。 小轿走后,谢珩负手入府。 边走着,墨毫从暗处现身,左右张望着,直到进入内院才开口:“主子,皇后这节骨眼不盯着二殿下读书,怎么召了华锦。” 谢珩冷笑一声,“还能因为什么,徐姝死了,她应该是得到了消息。” 话落,二人四目相对。 墨毫有些担忧,当即反问:“那...万一华锦把咱们卖了,咱们岂不至于险境了?” 谢珩几乎是没有多想什么,随口说道:“她不会。蠢得挂了相的女人,反水一次就是极限了。” 墨毫挠了挠头,边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书房,他取出了信件。 “主子,平阳伯有消息了。” 谢珩脸色这才好了不少,连忙拆开信,上面那一手狗爬又掺着涂改痕迹的,必定是萧何亲笔。 ——【吾友,展信佳。前些日子在养伤,如今伤愈,特报信,勿忧。】 谢珩松了口气,吩咐墨毫将信送给萧如玉。这么多天了,她肯定也盼着萧何的消息。 …… 与此同时,皇宫内。 小轿停在神武门前,华锦看着头顶的牌匾,抬手用手绢遮挡着阳光。 如今离开了谢珩的视线,锦绣也不像先前那般客气,冷言冷语,“赶紧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二人一道前行,不多时就拐进了皇后的宫殿。 华锦已经想好了说辞,即便皇后不问,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得主动说,不能等她问。 殿内一股檀香味直冲脑门。 华锦强忍着恶心,刚进屋,连皇后在哪都没看到,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豆大的泪珠说下就下,她声音含糊不清:“不好了啊!娘娘,徐姝没了!” 皇后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般,眼眸微眯,就这么盯着华锦,也对这事表现惊讶。 “哦?” “娘娘,具体细节,妾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徐姝...徐姝与人通奸,被世子抓了个正着,震怒之下,世子赐死了她。” 华锦这套说辞滴水不漏。 这个理由,可以说是合情合理。 要是谢珩撞了个正着,杀了那不是人之常情? 皇后这么大个主子娘娘,总不能为了个探子,专门拉着谢珩一个小辈问这种事的细节吧。 “那你呢,为什么不帮徐姝解释?”皇后冷声质问,手中的佛珠已经拉到极限,再用力就断了。 华锦想都没想,直接扣头大声答道:“娘娘,妾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到现场的时候,徐姝已经被赐死了..都硬了,妾也救不回来了啊。” 啪——! 那串佛珠直接炸开,金丝楠木的珠子在地上跳着,想着华锦聚拢。 皇后气得都要炸了肺,奈何自己身份在这里,当着华锦也不好发作。 “娘娘,气大伤身。”华锦借机起身,凑到皇后跟前,小心帮她捏着肩膀,“不过是死了一个徐姝,左右她平日也没有什么贡献,往后锦儿一定死死盯着谢珩。” 皇后这才舒出一口气。 “嗯,你是个好孩子。” “对了,最近府上有没有什么客人?”皇后冷不丁发问。 华锦手上动作一顿。 “太学的翟夫子来过一次,萧如玉小姐来过一次,还有定国公府的张蜀少爷。” 她问过谢珩的意思,这种走了大门进来,过了明路的全都得汇报,不然皇后会疑心。 “翟深?他去干什么?”皇后意识到了什么。 临近秋闱,翟深这么个敏感人物跟谢珩纠缠上了,这背后难道有她不知道的? “回娘娘,是先前世子手伤了,翟夫子过来探病的,他们倒也没说什么,两句话的功夫就走了。” 听到这,皇后才意识到自己多疑了。那谢珩,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可能会跟翟深有多重的交情,这俩人,吃不到一个锅里。 第五十九章:明降暗升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华锦回长公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她先去了谢珩的院子,汇报了今日跟皇后的谈话。 “你,要不要传个医士?”谢珩扫了一眼华锦,只见她脸色苍白,似是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倒。 华锦怔了一瞬,强挤出一丝笑,“不劳主子挂心,我先回院子了。” 谢珩看着她悄声退去,也没再说什么。 只觉得跟她把事挑明后,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往舒心了不少。 …… 翌日清早,帝京城内少见的安静。 所有参加秋闱的考生都被拘进了考院,一进门就是三天不能出来。 街道上十分冷清,谢珩乘着马车去了京郊的湖心岛。白砚已经把画舫弄出来了,听说是买了个退休的商船,数十个匠人加班加点翻新出来的。 谢珩上船后,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这艘画舫,谁能看出一点翻新的痕迹,跟刚造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干得不错,”谢珩站在甲板上,边啃着海棠果,十分认可白砚的工作速度。 白砚忽然神秘兮兮开口:“主子,还有一事,我想着,未来一月,您来做船主。” “嗯?” 白砚解释道:“消费最高的,称为当夜的船主,所以,您手上的家底可以翻着花的造了,反正谁也不知道,想要争船主需要花多少钱。” “到时候啊,咱们这船就绕着镜湖开,一开就是一宿,包准谁都知道当船主烧钱。” 听着白砚的描述,谢珩笑着点头,这小子还真是个天生的奸商,赚钱的本事跟沈真有一拼。 秋风卷过,岸边的垂柳随风抚动。 谢珩俯身倚在栏杆上,看着水面溅起的涟漪,忽然想到了那个叫赵赫的小子。 “白砚,金水街的事情知道了吗?” “听说了,都城司的吗,估计是得罪谁了吧?”白砚猜着,手指摩挲在下巴上,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 “游行的事情刚起苗头,负责办案的就没了?您说,是不是有谁在阻挠办案?” 谢珩没有说话,也在想着。 这场舆论是他烧起来的,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不再受他控制。 江宁? 江相! 谢珩脑中一片清明,抬眸看向江府的方向,又想起当日跟在游行队伍中,被江相提前带走的江宁。 这事,估摸着跟他们府上脱不了关系。 …… 皇宫内。 李义身着红袍,脚步轻快,进了祥宁殿后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审讯报告。 “陛下,游行之事已经查明,系冀州学子吕靖,武鹏主谋,其中吕靖于游行当日死于意外,武鹏则是认罪后自缢。” 荣帝面无表情,翻看着供词,上面每一份写的内容基本相同,均是指认这二人。 “李义,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荣帝语调轻松,都没抬眼看他,自顾自喝茶。 李义眼珠子转得飞快。 当然有了! 江宁小姐也是其中一员,可他总不能把她供出来把? 右相府给的三百金,如今还在他寝屋的软枕里面缝着呢。 “禀陛下,案犯均已落网,再没其他人了。” 屋内忽然静了一瞬。 荣帝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冰冷,他没有立即发作,靠在椅背上,手指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一声声敲进李义心里,敲得他汗如雨下。 “陛下?” “无事,既然你说没有,那朕相信你。” 李义松了口气,但还没松完,紧接着荣帝又开口了。 “陈秉泉,传旨。都城司使李义,即日调职,赴真州,任知州。” 话落,李义浑身冰冷,几乎是僵在原地。 都城司使为从三品,为京官,除去六部的尚书,再没几个比他官大的了。 如今调去任知州,虽然还是从三品,可出了京城,含金量也就只有四品了。 半级之差,已经是很多人忙碌一生的距离了。 “陛下,臣,臣是哪里犯了错误?”李义有些不死心,昏了头,直接问出了这句心里的疑惑。 荣帝却笑了,他语调平淡:“你也知道,真州是朕登基前的封地,朕派你去,是看重你,说什么错不错的。” 李义抬手擦了擦汗,似是品味到了荣帝话里的意思! 他这是,被陛下看中了? 细细想来,他若是一直留下当司使,已经是天花板了,再无晋级的可能了。 可若是调去真州,未来在真州做出什么功绩,等再回来的时候,没准就是接六部的哪个尚书的职位了! 到时候,何必屈居江铎之下? 李义乐呵呵走了,荣帝看着他的背影发自内心的笑了。 …… 当天黄昏,吏部发了两道调职令。 ——【都城司李义,调职真州,任知州。】 ——【太学翟深,调职都城司,任代司使。】 谢珩收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这件事虽然提前了,不过,大致发展倒是和上辈子差不多。 在他记忆里,是秋闱结束,有一冀州来的学子敲了登闻鼓,扯出了科考舞弊。 荣帝震怒下,由甄近山保荐翟深,之后调了翟深去查案,一连串查出了许多高官。 那段时间,降职的流放的,四品的官斩得数不过来,五六品的,都得在后面排号。 翟深一战成名,坐稳了位子,落下个刚正不阿的名声。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紧接着翟深手上拎着礼品,边走着,热情跟谢珩打着招呼。 “翟大人。” “世子。” 二人互相见礼,几乎是同时笑了出声。 自从得了调令,翟深的官袍换成了红色,虽然是代司使,待遇上毫不含糊。 “还得感谢世子,为我举荐了杜大人,如今我调去都城司,算是有个自己的帮手。”翟深说着,脸上是由衷的感谢。 谢珩摆了摆手,“我只是提了个人名,用不用还是你自己的决策。” 话落,翟深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前日的游行,死了不少百姓。都城司那些小吏,真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为了政绩....” 谢珩没说什么。 这帝京城里,人心就是如此。 更别提是都城司,那些小吏哪有不想往上爬的。 “对了,翟大人您顶了李义的位置,彼此见过了吗?”谢珩磕着瓜子,有些好奇。 李义这次调职来的奇怪。 调职也没说是犯错被贬,反而影卫汇报,李义从宫里走的时候十分乐呵。 也不知道,是不是荣帝给了他什么秘密差事? …… 帝京城郊。 李义的马车驶过官道,据他离京已经过了八十里。他坐在车上,怀里抱着藏着金锭的软枕,满面春风。 不知道的,估计当他是升了官。 “老爷,您,您怎么这么开心啊。”李夫人有些不解。 “咱们这是明降暗升,你个妇人懂什么。” 李义不断感叹,自己是撞了大运。在都城司的差事办成这样,还能被荣帝看中! 一阵颠簸,李义隔着车窗看到了不远处的檀香寺,吩咐车夫赶紧停车,他要进去给佛祖奉炷香。 刚进寺庙,李义隐约发觉有些不对头,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正值秋闱,该有不少考生的家眷过来上香拜佛。 可他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过。 惊雷炸响,天色骤暗。 狂风卷过,吹灭了正殿内的照明蜡烛,仅剩佛祖面前的长明灯正在跳动。 第六十章:秋闱结束 - 重生后,世子殿下又造反了! - 唐强子 三日后,秋闱正式结束。 帝京城上人头攒动,考生们几乎都在街上逛着。京郊的镜湖上,巨大的画舫吸引了不少人停在岸边观看。 “这谢珩还真是败家子,天天开船,听说这开一趟船要三两金呢。” “真是夭寿了!多少家底够他这么造的啊!” “……” 百姓们眼见着画舫经过,上面还在往下撒着铜钱,如天上下了钱雨。 他们虽然看不惯谢珩的做派,可钱真砸下来的时候比谁捡得都快。 谢珩手上端着钱袋,边洒着,边上的乔诗诗笑得开心。 “世子,您可省着点洒吧,白砚说,这一包您要洒一会呢。”乔诗诗皮笑肉不笑,同时说着。 谢珩点了点头。 白砚想出来开船这么个花招,三天的功夫,谢珩已经洗了百金,全都收进了军费的账上。 同时有谢珩这么造势,目前民间热议,若是谁能去镜湖开一次船,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根据每天的账本来看,除了谢珩,还有许多富户扔钱一样,要跟谢珩拼拼财力,争着要当当天夜里的船主。 为了给秋闱让路,春禧楼歇业这些天的亏空,几乎已经被开船给赚回来了。 “好了,没了,不撒了。”谢珩将空的钱袋塞给乔诗诗,转头回了软榻,困得直打哈欠。 谢珩招了招手,墨毫从边上过来,一脸认真等着谢珩吩咐。 “主子。” “明日秋闱就该放榜了吧?到时候将名单给我整理一份,我看看都有谁的人中了。” “主子,昨夜里,有人报案说是李义死了,死在京郊的檀香寺。” 谢珩有些意外,他母亲朝华长公主的冥诞将近,全帝京所有的僧人,早在半月前就被召进宫里诵经祈福。 闭寺的庙了,李义没事闲的去那送死? “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好像是村民路过闻到了,进去就看到他死了,应该是死了有几天了。” 谢珩手中盘捻着手串,点了点头,“这都城司还真是晦气,先是那赵赫死了,又是李义死了。” 说到这,谢珩笑了一声,暗自猜着,一身正气的翟大人会不会也被克死? “得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下船回家吧。”谢珩说着,又打起了哈欠。 大后天,就是他母亲的冥诞,到时候,作为独子,谢珩需要出席祭拜,可得提前养足了精神。 不过在他看来,人死了就是死了。 什么冥诞祭奠,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虚情假意,不如罪魁祸首以死谢罪来的实在。 刚下船,谢珩掀开帘子准备上马车,黑洞洞的车内,一团人影吓得他差点跌倒。 沈真掏出了火折子,橙红的光照亮了她的脸。 “哎呦,沈真,你,我真。”谢珩有些无奈,一连磕绊,最后还是将话憋回了腹中,随即上车:“这黑灯瞎火的,我差点拔刀了。” “我这不是着急吗。”沈真有些心虚,摸摸了后脑勺,“有人追杀,我在你这躲躲。” 不等谢珩震惊,紧接着马车外响起嘈杂的声音,佩刀撞击令牌的声音,都不用看,肯定是都城司的人在外头。 “你干什么了?”谢珩压低声音边说着,一把拽下了沈真的发簪,长发旋即落下。 马车外,祁鹰领着手下的人,左顾右盼,最终统一将视线投向谢珩的马车。 “卑职给世子请安。”祁鹰恭敬请安,低垂着脑袋,眼睛却仔细观察车驾的情况。 车轮下陷,说明这辆车上肯定不止谢珩一人。 今晚,他在追击一名盗贼,若是这贼人劫持了谢珩,只怕事后要被追责。 “世子,车上是您在吗?”祁鹰再度开口。 不多时,谢珩掀帘子,仅透出丁点缝隙,漏出半张脸。见又是祁鹰,谢珩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你都城司不督城,开始督我了?” “卑职岂敢!只是我们正在追击一名盗贼,此人武功高强,卑职担心世子您的安危。” 话落,墨毫抱着剑从暗处绕出,冷着脸上下看着祁鹰和其余的小吏。 “这位小哥,我是世子爷的贴身护卫,他的安全不需要你们操心。” 眼见墨毫要牵马离开,祁鹰眼眸一眯,直接抽出佩刀:“抱歉,都城司也是担心世子安危,若是车上藏了刺客,威胁世子,未来算是谁的?” 话落谢珩嘴角微抽。 他知道这小伙子是想立功,没想到也是如此毫不掩饰。 “没有什么刺客,我赶着回家睡觉,让开。” “得罪了!” 祁鹰动作极快,刀尖挑起门帘,车内的景象一览无遗。除去谢珩确有一人,不过不是他们追击的盗贼,而是一名...女子? 祁鹰不敢再看,连忙叩头请罪。 谢珩懒得跟他计较,吩咐着墨毫赶紧回家。 等车驾走远后,祁鹰回想着刚才的细节,赶忙摇了摇头。 “队长,这盗贼兴许早就逃远了...咱们还能找到吗?” 祁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不过我也想不通,这贼去赵赫的房间偷什么...总不能是有宝贝吧?” 边说着,一行人收队。 祁鹰的手下最终还是没绷住,问出了心中的担忧:“队长,你说这谢珩不会记恨上咱们吧?” …… 谢珩侧目看着沈真,抬手按了按眉心。 “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没干啥大事,就是去都城司,帮人取了点东西。” 谢珩差点从位子上跌下来。 他没听错的话,沈真是偷东西偷到都城司去了? “沈真啊,你要是缺钱缺物,你跟我说,只要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都给你弄来。” 沈真看了谢珩一眼,眸中有些失意。她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若是我想帮人要回,冤死孩子的命呢?” 她自顾自说着:“我曾以为,我自幼习武,如今也算是有了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可我现在才发现,不是的。” “即使刀剑在手,我也有无力的事情。我能做的,只是取回他最后留下的东西,交还给他的家里人。” 话落,沈真取出一条坠子,上面坠着平安扣,用的料子不算好,土黄的玉色,显得有些脏。 “这是?” “青城山下,有一农户,他家的孩子参与了前些日子的游街。抓进大牢后,他再没能出来。” 话落,马车内彻底静了下来,只有在半空晃荡的平安扣,还有车轮碾过大路的吱嘎声。 平日谢珩每次见到沈真时,她都一副财迷的样子,所以这次,还当她是为了求财。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没事,谢了。” 沈真整理了表情,趁着夜色窜出马车,踩在房顶上快速离去。 等她走远后,墨毫才敢出言。 “主子,沈姑娘要是知道,这场游行是咱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会不会?” “争斗的路上,怎么可能有哪条路不见血呢?”谢珩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随即,他闭上眼眸,躺靠在座位上小憩。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