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秦国,皇宫。 “你是朕的皇后。” 周霆琛温柔的牵起牵着林之语的手,转脸对妃嫔冷漠: “谁对你不敬,就该诛!” 林之语迷糊了。 他好霸道帅气,有点心动,啊,怎么办? …… 云雨过后。 “来,这碗汤药养颜、补身,是朕特地让御医为你配,亲手为你熬的。” 周霆琛递给林之语,温柔道。 她嫁对了人,真幸运。 …… “你妹妹刚进宫你就怀孕,她会伤心的。来把这碗滑胎药喝了。” …… “实话告诉你,朕自始至终爱的都是明华,宠你,不过借你之手清理后宫,为明华铺路。” “今日你就脱下这凤袍,自请去冷宫。” 周霆琛露出真面目,不再装深情。 林之语苦笑,原来她以为的爱,不过是一场戏…… …… “废后林之语,哦姐姐,你对本宫如此不敬,那就先挖了你讨厌的眼睛!” “啧,说话太难听,拔了他的舌头,缝上嘴。” “鼻子看着也不舒服,割了。” “姐姐,你这脸也太难看太吓人了,要不本宫帮你划几刀,让你更难看更吓人?咯咯咯……” “本宫不想脏了手,你们把所有的刑都给她轮一遍,让我的好姐姐一天体验一个新的,也算她没白来人间走一遭。” “记住。本宫没让她死前,别让她死了。” 半年后。 “哎,天天一个酷刑都不死,你命真硬!” “姐姐,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妹妹我抽了你的手脚筋,再放一把火,只要你能从这火海的冷宫里爬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 丞相府,西厢。 灯油如豆。 “啊……!” 林之语一个翻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满脸痛苦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滑落。 没有入骨的疼痛,只有满心心慌。 待看清了身边的环境,顿时愣住了。 她不是被自己最爱的男人,和亲妹妹虐杀在一片火海里的冷宫中么?怎么好端端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小姐。” 丫鬟林小莲听到屋里的动静后,立马冲了进来。 林之语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林小莲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早就被林明华害死了么? 林之语看着她,压制住心底的惊诧,默不作声。 “小姐你怎么了?” 林小莲走上前,伸手去摸林之语的额头。 发觉林之语并无异样,这才收回手,又自言自语道: “小姐是不是担心……”明天的出嫁? 林小莲见林之语在那发呆,声音慢慢的弱了下去,后面的话也没说完。 这时外边的天,已经开始泛白,屋里亮敞多了。 林之语看了看已经挂着红绸的房间,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她重生了。 为了确保自己不是死前出现的了幻觉,她默不作声地用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很疼。 她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重生了,看眼前屋里的红绸布置,她应该是重生到了她刚穿越来,和林明华同时出嫁的当天。 “小姐不必担心,这还有一天的时间呢。” 林小莲出言安慰道。 一天时间?林之语诧异。 难道说她不仅重生了,还比当年穿越过来的时候,早了一天? 如果没记错的话,也就是今天,林明华让她代替她嫁给皇帝的吧?? 林之语重生后没觉得有多惊喜,只觉得脑瓜子不够用。 那深入骨髓的痛,让她难受之极。 “你下去吧,我再睡会。” 她得好好理理这一切,说完就往床上躺去。 林小莲听罢,本来还想安慰林之语的,但见她一副乏困的模样,也就禁了声,出了门。 林之语躺在床上假寐,脑海里飞快的回想着上一世。 上一世,皇帝周琛庭看上了相府二小姐林明华。 而林之语和三王爷周子晋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为了彰显皇恩浩荡,皇家让她们在同一天出嫁。 一个嫁给天子做皇后,一个嫁给手握重权的三王爷做王妃。 丞相府两个女儿同时出嫁,本该是举国上下皆大欢喜。 可是妹妹林明华为了自己的私欲,拆散她和周子晋,冒着被诛九族的罪,要求林之语和和她换…… 自私自利? 这么说她可就侮辱了自私自利这两个词了! 因为林明华在得不到周子晋的爱后,又去抢夺皇帝周琛庭。 还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说是林之语强迫、威胁她,故意让她错嫁给三王爷。 这种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人,估计天下难以再找的出第二个了! 不仅如此,林明华还拿着圣旨,把她关进天牢,每天虐待,挖眼,拔舌,剥指甲…… 只要是能想到的酷刑,她全都尝了个遍,还不让她死。 直到最后,林明华觉得没趣了,才一把火把她烧死在已经是冷宫的未央宫中。 想到此,林之语心底的痛,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 目光微微紧了紧,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上一世,她一个现代,学过历史,看过那么多宫斗权谋剧的人,居然斗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古代深宅女人? 她真真是活的太窝囊了! 若这一世,还任由别人摆布,那就是再死一次都活该! …… 天刚刚大亮,林之语就被一阵叫喊声吵醒。 “大小姐,二小姐说有事与您相商。” 东厢的墨菊一边走一边叫,人还没到声音先传进了屋里。 她看着林之语的眼神里带着不屑,就连嘴角都挂着淡淡的讥笑,一副主仆不分的神态。 林之语心底反感极了,面子上却不动声色。 这若是放在前世那个还没被穿越的正主身上,她一定会立马跟这丫头过去了。 可是此时穿越又重生的林之语,只是从躺椅上直起身,上下打量了下墨菊一番,并不言语。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林明华现在找她,一定是要向她这个善良的姐姐哭诉自己喜欢那三王爷很久了吧?? 然后在快要晕死的情况下,跪下磕头,让林之语与她演一场错嫁的戏。 如果这世她还走老路,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白白给她重生的机会?? 墨菊被林之语看的头皮发麻,不明白林之语为什么那般的看着自己,但见林之语不回自己话后,面上就有些不耐烦了。 刚想催促林之语快点跟她去东厢,就听林之语淡淡的道: “你先去吧,我等会就去。”。 “这……” 墨菊面色难看,二小姐让她把林之语一起带回去的,要是她一个人回去准被小姐骂。 二小姐脾气不好,她可不想触霉头,墨菊当下就说: “大小姐,你都答应我们二小姐了,还是信守承诺的好……” 林之语低头,嘴角微挑,心底冷笑一声。这是害怕她反悔不和她换嫁了么? “你先回去,免得二妹妹挂记着,我随后就到。” 林之语抬头,隐去内心的波澜,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免得被看出了破绽,后面的戏没法唱了。 墨菊心底怨恨林之语不和她一起回去交差,却也无可奈何,最终不甘的走了。 半个时辰后。 “小姐,二小姐刚差墨菊姐姐让您去东厢商议事情,您可还记得??” 林小莲见林之语还是没有去东厢的意思,以为她忘记了,于是提醒道。 “记得。”林之语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林小莲见林之语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心底也奇怪。 自家的小姐一向很疼爱二小姐,就算二小姐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今天怎么忽然变了? 难道她是因为明日就出嫁而紧张? 想到此,林小莲没再说话,退到一边。 一个时辰后。 林小莲再次提醒:“小姐,您看那东厢……” “不急。”林之语躺在躺椅上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林小莲垂下头,虽然觉得自家的小姐越发的奇怪,却也没敢再多嘴。 两个时辰后,东厢的那主终是没忍住,又差人来请林之语。 这次林之语对着墨菊呵呵一笑道: “既然妹妹这般的着急,那请她来西厢坐会吧,正好我也在愁明天的事宜。” 墨菊一听,眼睛都瞪大了。 林之语知道她为何会那般神情看着自己,还不是之前的林之语对林明华言听必从? 现在见自己这般的不理会林明华,又让她来自己的西厢,她不奇怪就怪了。 林之语心底冷笑了下,面上不耐烦的道: “还不快去!” 吓得墨菊身体一怔,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林小莲看着墨菊那般的神色,不由得多看了林之语两眼。 她家那位柔弱善良又宠妹的小姐,何时变得这般有气魄了?? 林小莲百思不得其解后,又多看了几眼躺在躺椅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林之语。 最后才叹了口气,许是她家小姐,因成亲的事,紧张的也有脾气了吧?! 这边林之语还没有想出对策如何拒绝了林明华的请求,又不能让林明华看出弊端,那边墨菊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她边跑边嚷嚷,仿佛有天大的事发生了一般。 林之语的眉头一跳,烦。 她不耐烦的从躺椅上起身,走到门口,见墨菊边跑边嚷着: “大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在东厢晕了。” “晕了?” 林之语眉头一蹩,一脸担忧的模样。 心底却嘲笑,又来这一招,可惜她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个林之语了! “大小姐,你快快去看看吧。”墨菊祈求的看着林之语。 “叫过张姨娘没有?”林之语问。 张姨娘是林明华的生母,也就是她吹床边风,让林之语那个精明一世的丞相父亲,居然同意林张氏那荒唐之举,让林之语和她的宝贝女儿林明华换了花轿。 如果没有他们的默许,就算打死胆小懦弱的林之语,她也不敢擅自主张的同意了林明华的主意。 所以穿越过来的她,当时也不明其中的秘密,也就稀里糊涂的嫁给了那个“明君”。 她失去一个爱他的男人,被自己的夫君恨,却浑然不知。 林之语心里一直是爱慕着三王爷周子晋的,可是她忍痛割爱后,换到的是什么结局呢? 被恨她的男人,先以爱之名捧杀,让满宫妃嫔记恨。 然后甜言蜜语,柔情攻略拿下了她的心后,把她捧得高高地,让她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时,把她打入暗无天日的天牢残忍虐待,最后烧死。 不过这些,自然也少不了林明华的功劳! 第二章 风流皇帝找上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还没。” 墨菊不明白林之语为什么这么问,疑惑的看了林之语一眼后说道。 “那叫御医了么?”林之语又问。 丞相府里有御医,是因为周琛庭甚是喜欢林明华,所以在亲事定下了不久后,什么嬷嬷太医的,全都给她备了,就怕她出了闪失。 这不,用上了吧! 呵,还真是感谢他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在乎林明华,不然她还得让人去请郎中。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又是背锅侠! “没……”墨菊疑惑的又道。 “个没脑子的奴才,二小姐晕了,不叫张姨娘,也不叫御医,跑我这西厢来作甚了?”林之语阴着脸骂道。 林明华的段位还是这么低呀。 原本牙尖嘴利的墨菊,被林之语的话说的哑口无言,顿时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 她不明白,以前那个懦弱好欺负的大小姐,怎么突然脾气猛涨了呢? 难道是要当王妃了,所以装腔作势? 她刚要仔细打量林之语,就见林之语一甩衣袖,走出房门, “快去叫御医,我去叫姨娘与爹爹。” 她冰冷的声音让墨菊不由得有些害怕。 不等墨菊反应过来,林之语已经领着林小莲向张姨娘的住处走去了。 墨菊见状,赶紧一路小跑的朝东厢房跑去,给自家主子通报。 林之语请了张姨娘,准备把事情闹大,于是又亲自去林鹏生的书房。 “父亲大人,二妹妹不知为何突然晕了,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林之语敲了敲林鹏生的书房道。 书房里没有声音,林之语就在门外等,却不想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之语低着头,装作不敢向书房里探望。 然后她就看到了两双脚出现在她的面前,眉头一蹩,头低的更低了。 不用看脸,光是看影子,她也知道林鹏生身边的那人是谁。 她没想到,皇帝居然在婚礼的前夕来了林家。 看来他对林明华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喜爱。 怪不得,最后非要对她置于死地而后快呢! “叫御医没?” 林鹏生的心一跳,内心担心极了,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假装平静的问。 “叫了,但是二妹妹明日就是皇上的人了,所以女儿特来叫父亲大人,看看是不是请皇上来一趟。” 林之语低低的回了一句话。 林鹏生看了看身旁的周琛庭,见周琛庭并未说话,才对着林之语吼了一句: “荒唐!皇上怎可在这个时候来林家?” “女儿知错了。” 林之语飞快地胆怯的回了一句,心底却在冷笑。 这个时候不能来,那站在你身后的又是谁呢?? 鬼啊? “还不快回西厢去,明日就要嫁给三王爷成为王妃了,还这般的没规矩!” 林鹏生又道了一句后,就向身边的人拱了手,向东厢那边走去。 林之语在林鹏生发了话后,片刻也不停留的,向自己的西厢走去。 哪知刚走几步,不知怎地,那周琛庭居然绕到了她的前头。 看着昨天还对着她甜言蜜语,然后下一秒就烧死她的周琛庭, 林之语的眉头蹩起,眼底没有半丝温度的朝他福了个身,然后准备绕过他。 哪知周琛庭居然又错一步挡住了林之语。 林之语一愣,抬头看向他。 男人一身黑色锦衣,五官优越,气质非凡,年纪轻轻就通身的王者之气。 只是他那双好看的眼,冷漠地盯着自己,正如他烧死自己前的那般冰冷。 林之语心底一痛,那股恨意直冲脑门。 但很快她就说服自己,不要冲动,她垂眸,收敛眼底情绪,朝林小莲示意,让她去守风。 林小莲看了看眼前不认识的周琛庭几眼,才领命下去。 “拦住我的去路,是有何事么?” 林之语之所以让林小莲走开,不是怕她知道太多,而是怕自己和皇帝见面被人看到,到时候又惹的一身是非。 所以林小莲一走开,林之语就不咸不淡的问。 她心底虽然诧异,却不想和皇帝有过多的牵扯。 “你……还好吗?” 他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很是好听。 林之语呼吸一滞,有那么一刻,她仿佛有种错觉,自己还是他的皇后,他也还是那个对自己深情满满的皇上。 周霆琛见林之语没说话,抬起手,朝林之语伸来。 林之语看着他那白皙修长的手,脑海里猛地闪现,他满脸笑容的哄骗她喝下打胎药的场景。 她顿时清醒,只觉得头皮发麻。 “放肆!”林之语眉头一蹩,眼神冰冷地看着周霆琛,道: “你既然是我爹爹的朋友,自然也听到了,我马上就要是三王妃了,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不想活了么!” 林之语虽然不知道周霆深为什么忽然拦住自己,问候自己,还要来摸自己。 可是他心机深沉又腹黑,只有自己假装完全不认识他,才能破眼前的局。 免得这一世,他又以为是自己对他有想法。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周霆琛的手停在半空中,眼底神色复杂。 好一会他才收回手,眼神有些失落,淡淡地道。 这是认错人了?林之语无语。 “告辞。” 林之语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 周琛庭眼神闪烁一下,没有说话。 林之语当下给他福了身,就向自己的西厢走去了。 刚走几步,周琛庭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当真要嫁给晋王么?” 林之语身子一怔,稍停顿了下。 没有理会他,抬起脚向前走去。 “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走。”他在她身后道。 林之语却把步子跨的更大了。 这是什么鬼话? 她可不是林明华。他为什么和自己表白? 还是说,她重生后,大家的感情线发生了变化?昏君真的喜欢她了? 咦,什么鬼想法! 她又不是受虐狂。 上辈子昏君以爱之名哄骗她,天天给她喝避子药,告诉她是养身体的她居然信了。 她后来不小心怀了身孕,昏君又以林明华不高兴为由,哄骗她喝了滑胎药。 后来更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不听分说把她打进天牢,每天虐待,挖眼睛、拔舌头、剥指甲、膑刑……怎么残忍怎么对她。 最后还挑断了她的手脚筋,丢在冷宫中,一把火把她活活烧死。 从爱的天堂掉到地狱,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和想求个为什么的不甘心,让她到死都没能释怀。 想到此,林之语恨得想杀人。 上一世,她嫁给皇帝是林明华主动跪到她面前求自己的,她同情心泛滥才同意。 后来入宫后,她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的当个贤后,权势和感情她都不要,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是周霆琛自己非要凑上来,对她嘘寒问暖,表忠心,她被他打动了才动心的。 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动的一方,她从未主动,更未害过人,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她付出了全身心,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她有个恋爱脑! 这辈子,她可不想再受上辈子的苦了。 她只想安安心心的嫁给三王爷,和三王爷好好过日子。 至于昏君和林明华? 谁也不要来招惹她。 他们桥归桥路归路,连面也不见最好。 …… 林之语刚走没几步,就被一阵酒香吸引,淡而隽永,如清冷的夜晚金桂悄悄地绽放。 这个味道?她脑海里下意思闪现出一个名字,一个画面。 晋王,周子晋! 周子晋白衣胜雪,清隽矜贵,手拿一坛酒站在桂花树下朝她笑,那如墨般的眼眸中,满是对她的柔情。 下一秒…… “李哥,晋王送给大小姐的,你也敢偷喝?” “大小姐?中看不中用,相爷都说了不必让她知道了,直接丢库房,我有什么好怕的?” “怪不得酒圣死后,这’云露’千金难换一滴,果然名不虚传,太香了。” 林之语眸光暗了暗,上一世她怎么不知道,周子晋在婚前还特地给她寻了这云露呢? 可怜的原主,若是知道自己的亲爹这么对自己,上一世还会乖乖替嫁吗? 这笔账,她记下了!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收拾他们。” 林小莲气愤的撸起袖子去找那两个人。 很快,林之语就听到两人求饶、惨叫声。 “小姐还有一坛酒。” 林小莲收拾完人,抱着酒气喘吁吁的道。 “先带回去。” 林之语话音刚落,心中忽然一动:“慢!” 这个时候,周子晋怎么会突然送酒来? 难道…… 林之语在林小莲不解的目光中,揭开了贴在酒坛上的牛皮纸,里面赫然有一封信。 果然。 林之语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打开一看,信的字迹如周子晋的人一般清隽端方,内容更是满腔期望和爱慕,看的林之语老脸一红,赶紧收起信件。 被男人骗过一世的她,居然还有点羞涩了。 第三章 怒砸渣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 西厢。 林之语迈着轻盈的步伐,刚走到门口,一个茶盏就从屋里飞了出来。 啪地一声,落在她的面前。 林之语心一惊,止住了脚步。 她刚刚若稍微脚步大一点点,那个茶盏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静静地看了眼碎成片的茶盏,眉头微蹩。 谁在她屋里发疯? “快去把她给我叫回来!” 张姨娘尖锐又魅嗲的声音带着怒气从屋里传出来。 “有什么事么?” 林之语踏过碎片,朝着屋里走去,声音从容中带着疏离的味道,和以往见到张姨娘那种怯生生的样子完全不同。 张姨娘一愣,一脸诧异的看着林之语。 怎么感觉这林之语和以往不一样了?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一边的墨菊,一脸邀功的小声和张姨娘说了句话,张姨娘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刚才跑哪去了?让我等这么久?” 张姨娘抬手摸了摸发间的金步摇,举手投足骚里骚气,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林之语,其实心底气得要死。 若不是看在自己女儿要求她的份上,她直接罚她跪到天亮。 “妹妹晕倒,我自然要告知爹爹,爹爹一向宠爱他,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妹妹住处了,姨娘是没看到他么?” 林之语收敛眼底的光,不卑不亢地道。 上一世穿越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花轿里了,就没和张姨娘有接触过,原主的记忆里也对她不是很了解。 此时一看,这做派,比《知否》里的林噙霜也好不到哪里去。 难道男人们都喜欢这款? 还是宰相呢,品味也很清奇啊。 “你妹妹生病了,你找你爹爹干什么?你爹爹会看病么?” 张姨娘说着就站了起来,扭着腰肢就朝门口走。 “快点跟我去看看你妹妹。” 她边走边吩咐,态度轻慢,像吩咐一个下人一样。 “我也不会看病啊,我不去。” 林之语拒绝,直接越过张姨娘走到躺椅边躺下,舒坦。 这一路又累又怕的,她只想躺平。 张姨娘完全没想到林之语会这个态度,更没想到她居然躺下了。 她顿时震惊当场,嘴巴张的都可以塞一个鸡蛋了。 “夫人,你看我没说错吧,她那样子,哪里还有相府大小姐的样子。” 墨菊在一边煽风点火。 把刚才在林之语这受到的冷落,以及在林明华那受到的气,她都算在了林之语身上,她定要让她好看,看她以后还敢那么对自己不! 张姨娘也气。 她名义上是相府的姨娘,可是却是林之语的表姨,当年为了进府,她发誓不会抢了表姐的位置。 所以即便是表姐死了,她也没有求林鹏生给她抬位份。 除了夫人的虚头,她什么没得到? 全府上下哪个不看她脸色行事?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当下怒道: “就是,我可是你姨娘,你怎么对长辈的!” “姨娘?你也知道你是我的长辈啊,你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 林之语笑道,不想和她做过多的纠缠,直接撕破脸道: “你虽然没占了我娘亲的位置,可是你却把我这个相府的堂堂嫡出大小姐,当个丫鬟一样对待,你不觉得你说你是我长辈这事有点搞笑么?” 张姨娘即便是再牙尖嘴利,再厚脸皮,被林之语这个小丫头这么数落,面子也挂不过去,顿时气得气血翻涌,只差当场吐血了。 张姨娘身边碧翠刚要上前替主子教训林之语,就见墨菊上前一步道: “大小姐,你慎言!” 碧翠抿了抿嘴,心底很不爽,这个墨菊居然抢了她要说的话。 气死了。 “张姨娘不仅是你长辈,还是相府唯一的女主人,她不当夫人,完全是重情守诺,若是相爷知道你对她如此不敬,你吃不了兜着走。” 墨菊一边拍马一边打压,仰着头呵斥林之语道。 碧翠瞪了墨菊一眼,心底气的要死。真是见缝插针,惯会讨好主子。 “掌嘴!” “啪。” 林之语发出命令的时候,林小莲诧异了一下,但动作却丝毫没慢,所以随着她的话落后,墨菊就挨了一巴掌。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一般,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姨娘满眼诧异,她身边的碧翠下意识的捂了下自己的脸,眼底的惊讶和幸灾乐祸一闪而过。 还好刚才自己动作慢了,不然这会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啊,你敢打我!” 墨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满眼不可置信的大叫。 “打你怎么了?一个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小姐呢!” 林小莲抬了抬下巴,虽然心底很害怕,但气势上不能输。 “啊,我饶不了你!” 墨菊大叫着就上手去撕林小莲,林之语一脚揣在她的肚子上,冷喝道: “墨菊,你若是疯了,我不介意替妹妹把你发落了,免得明日进了皇宫冲撞了贵人,连累相府。” 墨菊一听,顿时气坏了,她要进宫! 她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向张姨娘。 “姨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张姨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当年可是赢了的人,斗倒了夫人,现在居然被一个小辈给吓住了? 她妈都败在自己手上,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算什么? 张姨娘下意识的挺胸昂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之语冰冷地声音传来: “姨娘,墨菊如此以下犯上,你这是要帮她么?你真不怕她这性子进了宫惹出事端?” “好,即便墨菊日后不会惹出事端,但你今天如此包庇以下犯上的下人,若是让皇城里其他的夫人知道了,姨娘怕是又要落人口舌,成为大家饭后余茶的笑话了。” 林之语先是分析利弊,再给张秀丽心上扎一针。 因为她知道,张秀丽嘴上说的再好听,不在乎名分,心底哪有真的不在乎的? 作为女人,这些年,她受的委屈,不用去打听,她也能猜个七八分。 被点了死穴的张姨娘,呆愣当场。 “我,我哪有要帮她!” “那就好!” 林之语轻笑,淡淡地扫了一眼张姨娘,提醒道: “妹妹还在病中,姨娘还是早点过去看看的好,免得明日进宫,病得太严重冲撞了圣架,父亲大人是会生气的。” 张秀丽被唬的一愣一愣地出了门。 只是她走着走着就发觉了不对,心底暗骂一句,气得要死。 目光瞄到了不远处男人的身影,她心生一计,掉头回西厢。 林小莲见她们走远了,赶紧冲到林之语面前夸赞道: “小姐,你和平时好不一样啊,不过我喜欢!你那样子太威风了。” 林之语看着满眼崇拜的林小莲,伸手摸摸她的头,夸道:“你刚才也很不错。” 能重来一世真好,这辈子,她一定要护住真心对她的人。 林小莲吐吐舌头,羞愧的道:“其实奴婢刚才吓得要死,打墨菊那巴掌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但是奴婢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丢了小姐的脸。”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的时候,张秀丽又回来了。 “姨娘怎么又回来了?” 林之语诧异。 “你和我一起去!” 张秀丽说着,上前一步就要抓林之语的手腕。 林之语有点烦,眉头一皱,一甩手,张秀丽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朝后倒去。 “啊,杀人了。” 张秀丽尖叫道,声音中带着惊吓。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躯快步走来,一把把她抱入怀里。 林鹏生怒气冲冲的瞪着林之语。 “你这个不孝女,竟敢出手打伤长辈!” “我没有,你别污蔑人。” 林之语无语…… 这什么情况?在这演戏呢?居然给她来这一招? 嫌弃。 林鹏生见林之语那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给了林之语一巴掌。 林之语被打的头一偏,嘴里全是血腥味,耳朵里也是嗡嗡地耳鸣声音。 心底的怒气腾升, 她抄起手边的花瓶,直接朝林鹏生扔了过去。 第四章 针扎姨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啪。” 花瓶应声而碎,纷纷落在地上。 林鹏生因为用胳膊挡了一下,头虽然没被砸到,可是手腕却被瓷片划破了。 血顿时染红了衣袖,滴落在地上。 他满眼震惊,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啊,相爷,你的手?” 张秀丽尖叫着,手还没摸上林鹏生的手腕,两眼一翻,人就晕死了过去。 林鹏生根本来不及顾,林之语刚才大逆不道打伤自己的事, 一把抱住了张姨娘柔弱的身子,愤恨地看着林之语。 林之语无语。 晕倒?这深情又娇弱的样子演得到位啊。 比《知否》里林小娘手段还要高。 “小莲,姨娘晕倒了,快拿根绣花针来。” 林之语边说,边抓起张姨娘的手,生怕林鹏生把她抱走了。 君子报仇,她一分钟都等不及! 林小莲虽然不知道她要绣花针干什么,还是飞快地拿了过来。 林之语接过绣花针,就要去扎张姨娘,林鹏生满眼惊诧,一把推开林之语:“逆女,你要干什么?” 林之语被推开也不气,看了眼睫毛抖了抖的张姨娘,飞快地抓起张姨娘的手,朝着她指甲缝就扎了过去。 面上却假装焦急的道: “爹爹,姨娘晕倒了得赶紧救治,不然会出大事的。” 装晕倒的张姨娘不知道林之语要干嘛,只觉得林之语的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指就钻心的痛了起来。 她浑身一抽,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像是杀猪般惨叫了一声,“啊”。 “痛就对了。”林之语快人快语,然后收起针:“能感受到痛,人就没什么大事了。” 林鹏生满脸震惊。 张姨娘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林之语见两人发愣,慢悠悠的道: “还好我之前闲着无事,翻了几本医书,懂了点医术,不然今天姨娘出了事,我可就罪过大了。” 张姨娘想骂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又加上心底委屈,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的林鹏生心痛不已,却又不知道如何发作。 “你……你最好别是故意借此伤害长辈!” 林鹏生气的半天后才蹦出这句话,然后抱着张姨娘就走。 林之语对着林鹏生的背影用口型道:“我就是故意的,你有证据么?” 哪知她话刚说完,还么来得及收尾呢,林鹏生猛地转身,恶狠狠滴盯着她。 林之语慌得一批。 他,他……不会听到了吧? 可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啊。 林鹏生见林之语满脸害怕,收了收自己的目光,道: “跟我去东厢,你妹妹找你有事。” “我不去!” 林之语拒绝。 她想不通,林明华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让她这个宰辅老爹也跟着她胡闹的。 林鹏生见林之语拒绝,眼睛一眯,冷笑道: “你们,把大小姐拖走。” 一直守在外面的两个家丁,得了命令,进屋就要拉林之语。 林小莲赶紧上前挡在林之语面前,一副护主的样子。 胳膊拧不过大腿,好汉不吃眼前亏,林之语伸手拍了拍林小莲,安抚她没事, 然后赶紧投降道:“走,我这就去!” 说完,她和林小莲耳语,让她去搬救兵试试,然后快步跟上林鹏生。 林小莲满眼心疼和焦急,叫了句“小姐”。 林之语给她使了个眼色,林小莲点了点头后也离开了西厢。 林鹏生抱着张姨娘快步走着。 张姨娘头靠在林鹏生的肩膀上,眼底满是挑衅。 幼稚! 林之语不屑,假装没看到,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大步朝着东厢走去。 老北鼻再帅再有力气,能比得上风华正茂帅气多金的三王爷么? 回头她也在他们面前秀恩爱,气死他们! 哼。 很快,几人就到了东厢的牡丹园。 刚进院落,林之语就见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朝这边张望。 她一身白色流云锦衣,矜贵又纯洁,乌黑的发间只别了三根玉簪,就让她看上去淡雅之极。 那张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脸上,不施粉黛,一双眼睛含着泪水,一副委委屈屈的小白花模样。 “娘,你怎么了?” 林明华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副随时都能落泪的模样。 看到林鹏生抱着张姨娘,她朝这边迎了上来。 腰间的金铃铛随着她的移动叮当作响,和她那弱柳扶风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之语一脸了然,怪不得把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 记! 回头就得学起来! 迷得她的三王爷和她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你怎么出来了?” 张姨娘双手抱着林鹏生的脖子,眼神焦急的在林明华身上打量,心疼的不行。 “你病不是还没好么?又出来吹风,万一……” “咳咳……” 林明华顺着她的话咳了两声,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女儿没事,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好了,别演戏了!” “这院子里就我们几个人,你演戏给谁看呢!” 林之语受不了。 丢下话,大步朝着林明华的屋里走去,留下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园子里满脸震惊。 “逆女,你不知道什么叫……” “爹,你不是有事求我么?不想求了?” 林之语一点面子也不给林鹏生,直接打断道。 林鹏生一噎,气的两眼直瞪,刚要发难,林明华就立马上前安抚道: “爹爹,莫气,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打住,我就是故意的。我的好妹妹,你也别装了,我今天来就是被爹爹威胁的。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说,若是合适我就同意,若是不合适你们一家三口再商量商量,看用什么方法来说服我。” 林之语直白的道,她懒得再和他们费口舌,只想着赶紧处理完事,回去睡个回笼觉。 林明华被林之语的话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半天她才缓过劲来。 她有事求林之语,且她一向都和林之语表面很好,此时她只能忍着。 林明华能忍,张姨娘和林鹏生可忍不了,张姨娘当下就拽着林鹏生的衣服,娇滴滴的道: “相爷,你看,她还没进宫呢,就这么大的威风,以后还得了?” “啊,你们想让我替妹妹进宫啊,若是东窗事发,那可是要诛九族的罪。” “若是顺利,我日后若是当了皇后,定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林之语笑道,眼底全是看好戏的神色。有仇报仇几个字更是特意咬重了几度。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眼底都是不认识林之语的神色。 第五章 救兵没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姐姐,你……你……” 林明华委屈巴巴的,小嘴一张一合,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林之语嘴角微扬,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这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若是自己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被她骗了。 林之语懒得和她演戏,侧脸看着林鹏生问道: “爹,你可是丞相宰辅,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是朝之重臣,皇上想立妹妹为后,你应该是开心才对啊。” “这泼天的富贵,啧啧,整个大秦都没人可比吧?” “再说了,我从小就死了娘,没人教不懂规矩,不像妹妹,她被姨娘教养的多好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进了宫定能宠绝六宫。” “若是我进宫,三天两头闯祸,到时候连累了家人,可不许说我不是林家女儿哈。” 林鹏生三人的眼底,除了震惊,还有不解,好一会后,林鹏生才怒道: “混账东西,你和我有什么仇?” “我生你养你,请人教你,何事亏待你了?” “你娘虽死的早,可你姨娘是你亲表姨,待你视如己出,这份恩情,你要怎么还?” “啧啧啧,爹爹,难道你心底真的觉得你和姨娘没有亏待我么?” 林之语为了自己不替嫁,完全不考虑后果。 如果他们追究她的性格变化太大,那她就说欺君罔上的大事她胆子小,不敢做,所以只好反抗。 反正嘴长在她身上,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能奈她何? 而且原主的性子虽然软、听话,可却也有着自己的韧性。 用人话说,就是林之语本身就有点自己的犟脾气。 而且张姨娘为了捧杀原主,可是没少在外面给原主“塑造形象”,但在养她的时候,完全是往反了里养的。 这毁人的手段,可不一般。 正好,此时不就用上了么! 到时候张姨娘想反驳,都有苦说不出,只能认栽。 “你姨娘怎么亏待你了?她对你还不好么?你闺中的名声哪个不是因为她教的好而得到的?” “她尽心尽力的教你,就是为了你有个好名声,以后好嫁个好郎君,你倒好,这还没嫁入王府呢,就开始拽王妃的架子了?” 林鹏生气的不行,双眼瞪的老大,一副没想到林之语居然那么狼心狗肺的样子。 林之语被他这个样子差点被气笑了,玩味的看着林鹏生,就他这智商是怎么当上宰相的? “对啊!我这还没当上王妃呢,就开始拽起来了,那我当了皇后还得了?所以呀,你们就别想着让我替嫁了。” 林之语话落,三人神色各异。 林明华更是满脸急色,她实在想不通,以前那个对自己有求必应的林之语,怎么忽然就变了。 林之语双眼含笑,目光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流连。 林之语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挑明了,他们一家三口是一定会继续装傻的,所以又道: “爹你说姨娘对我好,那我问你,我身为林府的嫡长女,吃穿用度哪样有嫡长女的派头?全府上下,哪个不比我铺张浪费?” “除了在军中历练的哥哥,妹妹和姨娘哪有节俭的样子?那满屋子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玉器摆设,哪一件不够买我西厢的梅园?” “爹爹你口中我的好名声,就真的如你所说么?” 一个什么都不会,懦弱胆怯,却被说成豪门贵女堪当主母的料,这谁家娶回去了,发现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哪家能给她好果子吃啊? 有着与实际不符的美名,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灾难吧? 好在上一世,进宫的是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 如果是原主,面对后宫里那些明枪暗箭,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想到此,林之语苦笑了一下。 其实她也没多厉害,最后还不是也死在薄情寡义、恩将仇报的周琛庭和林明华手上么? “好名声就是好名声,你自己没有耳朵么?满皇城都在说,听不到别人的夸奖么?” 林鹏生要被林之语气死了。 今天的林之语实在是太反常了,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还是说她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这些年的乖巧都是装的? “别人说的就是真的么?你没眼睛看么?” 林之语完全不给林鹏生面子,反正马上她就要离开林家了,还怕他? “我到底会些什么,你不知道么?还是说你装傻充愣?好用我的蠢,来衬托出林明华的聪慧?” “混账,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张姨娘一脸心痛的从林鹏生怀里下来,一脸失望的看着林之语,仿佛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抬手给了林之语一巴掌。 “啪。” 她扇了林之语一巴掌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痛苦的道: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污蔑我,可以不记得我对你的好,可是你不能这么对你父亲不孝,不孝的人是要下地狱的,我百年后,怎么有脸见姐姐去……” 林之语的脸火辣辣的,这个该死的女人,装柔弱装的那么像,打人的时候手可一点也不软。 她对着张姨娘扬起嘴角一笑,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啪!” 张姨娘本来就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此时被林之语这么一打,顿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爹……” 林明华尖叫一声,赶紧跑去抱住张姨娘。 张姨娘本就生的娇嫩,白皙的脸上,五个手指印丝毫不比林之语脸上的淡。 她满脸泪水的看着林鹏生,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想让林鹏生难看的样子。 “相爷……” “相爷也没用,谁打我我就打回去!” “以后少来惹我!” 林之语丢下话,转头就要走。 “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绑起来!” 林鹏生气的额头青筋暴露,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立马涌上来好几个小厮,上来就要绑林之语。 林之语斜睨众人一眼,冷声道: “我看谁敢!” 她敢打人,就已经把退路想好了。 确切的说,从用花瓶扔林鹏生,用针扎张姨娘开始,她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哪知到了这步,这俩怂蛋,才大动干戈,早知道,就早点往死里打了,也免得她刚才白受了一巴掌,连说话,脸都是痛的。 一个时辰内,挨了两巴掌,真是倒霉透了。 “逆女,今天我就要家法伺候……” “都过来帮她按住!” 林鹏生命令道。 刚才被吓住的下人,顿时又拥了上来。 三下五除二,就把林之语摁住了。 张姨娘眼底都是得意,其实她刚才就是故意激怒林之语的,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动手打自己。 该死的,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一边的林明华见林之语倒霉了,既开心,又担心,万一打坏了,那明天怎么替嫁? 不过先让她挨几板子总没错。 林之语看着林鹏生手中的棍棒,心底大叫不妙,看来自己这个度没把握好啊,那一棍子下来,她不得丢了半条命? 林小莲怎么还没把老太太带过来! 可别等到她快被打死了,她们才来。 林之语急死了。 第六章 救兵来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逆女,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林鹏生举起棍棒,就要朝林之语的身上打去。 林之语只能自救,扬起脑袋,道: “爹爹,女儿劝您想好了再打。” 林鹏生的手停在半空中,满眼不解。 老子打孩子,还要想好了? 一边的张姨娘立马假装劝解道:“子不教母之过,她这样的性子都怪我,相爷您打我吧,免得日后她闯了天大的祸事连累相府。” 她这话一出,林鹏生顿时更气了,直接骂道:“我今天教训定你了!” 说着,扬起棍棒又要打林之语。 “住手。” 随着声音落下,林秦氏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手中拿着佛珠,身穿藏青色素衣,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被一根木簪子挽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贵重之物。 虽然看上去朴素至极,却一身的贵气。 “你是想打死她么?” 她手中撵着佛珠,一双眼中满是心疼的看着林之语。 随着她的目光,刚才还压着林之语的小厮们,顿时松了手,退到了一边。 “祖母。” 林之语鼻头一酸,一把抱住林秦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好、怕。” 林之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见到林秦氏的那一刻,瞬间泣不成声。 “好孩子,不怕不怕,祖母会保护你的。” 她边说,边瞪向张姨娘。 “母亲,你来这干什么?” 林鹏生对于林老太的出现很不满。 “您礼佛多年,一向不问家里的事,是谁舌头那么长,向您嚼了舌根?” 林鹏生说着,威胁的目光落在了林小莲身上。 林小莲吓得赶紧缩了缩头。 “我来,你们今天是要打死她么?” 林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林鹏生的棍棒上,“当年你姐姐去世,你是怎么答应她的?” 说完,看也没看张姨娘一眼。 张姨娘委屈极了,想上前分说,却听林秦氏又道: “走,祖母带你走。我看谁敢拦。” 林老太太不由分说的道。 众人都是一阵错愕。 一边的下人们纷纷看看林鹏生,又看看张姨娘,最后没人敢上前。 林之语屁颠颠的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朝着张姨娘和林明华做了个鬼脸,开心的离开了。 张姨娘看着老太太和林之语的背影快要气死了。 她虽然是林府的姨娘,可是却是林府唯一的女主人。 林老太太不喜欢她无所谓,不给她掌家权她也无所谓,老太太能活多少年? 只要吃喝用度银钱不少她的,她才懒得管家,累死累活,还落不得好。 她只要负责照顾林鹏生,让他乖乖听自己的话,不娶妻,不纳妾就行。 更何况老太太明面上管这家,其实还不是天天青灯古佛,让她身边的人管着家? 既然是下人管家,那这府里的一切,到底还都是她说的算。 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一向不管内宅事的老太太,怎么忽然就变了? 还那么偏袒林之语? 她记得,当初表姐死的时候,老太太要养林之语,她示意林之语拒绝后,老太太也没说什么,且这么多年两人很少有交集,怎么忽然就这么爱护了? “相爷,母亲大人这般护着她,日后我怕是日子不好过了……” 张姨娘哭哭啼啼的说着,一双眼中满是泪水。 林鹏生的脸色立马随着她的话,变得难看起来。 拉着张姨娘,就去拦林老太太和林之语。 “母亲大人,您护着她我不会多问为什么,但是她今天必须给道歉。” 林鹏生拦住了林老太的去路。 “张双儿和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有些事我不想说破,是给你留点脸面,你别太过分。” 林秦氏把林之语护在身后,丝毫不给林鹏生面子。 “母亲,我和双儿……我们也是为了林家好啊!”林鹏生狡辩。 “替嫁这样的事你们都能想得出来,还能说是为了林家好?” 林秦氏见林鹏生还在狡辩,不由得冷笑道。 林鹏生刚要说话,就被林秦氏打断:“当年的事我就不提了,如今你想要之语替她妹妹入宫,除非我死。” 说完,不等林鹏生说话,拉着林之语就走了。 张姨娘看着林老太太的背影,气的脸都绿了。 林明华上前一步想要说话,被张双儿一把拉住,她对着林鹏生哭道: “相爷啊,我可怜的华儿,她,她不能嫁入王府,日后可怎么办啊?难道我这个没用的娘,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活生生的拆散了么……” 林鹏生听着张双儿的话,想到了当初的自己,眉头不由得也皱了起来。 对于母亲的态度,他只能紧紧地握住双手,片刻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张姨娘的肩膀道: “不急,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一切皆有可能。” 大不了,到了明天两个女儿出嫁的时候,他给林之语下了药,塞进去皇宫的轿子里。 “相爷有办法?” 张双儿立马破涕而笑,看着林鹏生的眼睛神中都带着崇拜。 林鹏生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放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屋里。 林明华一脸不开心。 “娘,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和爹说话。” “傻孩子,你说是私情,我说就是他的刺了。” 张双儿怜爱的抚了抚林明华的脸。 林明华一脸惊讶。 “娘你是说……?”见张双儿点头后,满脸笑容。 “哎,真是作孽,如果不是周霆琛得位不正,周子晋又手握兵权,娘倒觉得进宫当皇后可比当个王妃好太多了。” 张双儿忍不住叹道。 “娘,你也知道他得位不正,皇上能当几天还说不定呢?” “再说了,他哪里比得上我子晋哥哥啊,我子晋哥哥当年年仅十三岁,就带兵打仗,可是从无败绩的大将军,他手握重兵,英武之极。” “而他呢?当年只是被我失手推进了湖里,就吓得哭鼻子,还病了好一阵子。就他那样,他哪点比得上我子晋哥哥?” “而且,我是真心喜欢子晋哥哥的。” 林明华说完,一把抱住张双儿的腰,头埋进她的怀里,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模样。 张双儿怜爱的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好好好,娘都知道了,你爹不是答应你了,一定会帮你的么。” “你明天就等着嫁入王府吧。” 第七章 陈年往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暮苍斋。 一进屋,林之语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林老太太诧异。 “祖母,孙女不孝,孙女本该听父亲大人的话,规规矩矩的替妹妹嫁入后宫的,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连累祖母也跟着生气。” 林之语让林小莲去找林老太太的时候,虽然已经让林小莲告知了林老太太具体事件,但是她不能保证自己接下去想做的事,老太太能同意。 所以她只能再次使点手段。 果然,她这话一出,林老太太的脸色就变了变。 “你有什么错。” “是她被皇上看上了,又不是你被看上了不愿意去。” 林老太太说着就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林之语:“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林之语也不再矫情,顺着林老太太的手就起来了。 她边起,边哭泣道:“如果对方不是皇上,我是愿意成全妹妹的一腔痴情的。” “可是整个大秦都知道,皇上一直很喜欢妹妹,他又是指名道姓的要接妹妹入宫为后。我们姐妹俩虽然长得有六分相似,可是毕竟不是双生子,怎么能做到以假乱真? 如果是我入了宫,那后果会是怎样?” “我没命就算了,林府岂不是也被连累?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整个林府都要跟着陪葬啊。” 林之语婊里婊气的话,果然让林老太太皱起了眉头。 “我绝不会让此事发生。” “可是我看张姨娘那样子,为了妹妹,定不会罢休的。” 林之语又加一把火。 她之所以没说林鹏生的不是,并不是她不敢说,而是她深知,老太太表面看着和林鹏生关系一般,而实际心底还是很爱那个儿子的。 她自己可以说孩子的不好,但是若是别人说了,必会遭到反感,就算说她儿子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孙女,那也不行。 所以张姨娘,就成为了很好的一个工具人。 “她还敢强来?” 林老太不以为然。 虽然这些年这个家张姨娘一家独大,虽是姨娘身份,地位却和当家主母毫无差别。 可是让她当着自己的面强制让林之一替她女儿替嫁,她还没那个胆子! 林之语瞬间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你放心,明天祖母亲自送你坐上王府的花轿,看着你出嫁。” “孙女谢谢祖母……” 林之语不再说什么了,林家上下就这么几个人,也就林老太还对她不错。 林之语心底默默地记了下来。 林之语又在暮苍斋陪了老太太好一会,老太太才道: “明天要出嫁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好的,祖母。” 林之语乖巧答应,起身给老太太行了个礼,转身朝门口走去。 林老太看着林之语的背影,心底猛地一突,脱口而出: “云锦……” 林之语转身,看着老太太,一脸不解。 老太太瞬间回神,颤颤巍巍的走到林之语身边,把自己手上的一个镯子套在她的手上: “好孩子,祖母一时眼花,把你认成了你母亲。” 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当年若不是我执意让你爹娶你娘,也不会……” 说到此处,她忽然又没说了。 她拍了拍林之语的手:“孩子,你一定要幸福啊,可别像你娘那般命苦。” 这也是她听到林小莲说,张秀丽让林之语代替林明华入宫后,为什么那么快就去救人的原因。 当年若不是她的执意,和自作主张,云锦那孩子想必不会那么命苦吧? 说完,她朝着林之语摆摆手,“去吧,回去吧。” 林之语眼帘微垂,并未出去,而是搀扶着老太太细声道: “祖母,您和我讲讲我娘吧?” 上一世林之语对这个宰相府不是很了解,知道原主的娘死的早,姨娘受宠,却不知道王云锦是怎么死的。 刚才看老太太欲言又止的样子,莫名的想了解一番,不为自己,只为原主。 如果她没猜错,王云锦的死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简单。 上一世她没管闲事,这一世她既然想翻盘报仇,就应该全方位了解了解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恩怨情仇。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有些事情是应该让你了解一下了。” 林之语扶着林老太太坐下,慢慢听听说过去的事情。 原来当初林鹏生在议亲之前,就有喜欢的姑娘。 可惜林老太,和王家主母,也就是王云锦的娘,是闺蜜。 王老太太看着王云锦长大,她十分喜欢王云锦的知书达理。 不仅如此,她长得好看,明媚皓齿,除了脾气软了点,什么都好。 哪知林鹏生却和林老太去张家的时候,和家道中落,来投奔王家的张秀丽苟且。 两人暗结珠胎,林鹏生还非要娶她当正头夫人。 林老太哪里允许? 当下嘴上答应,暗地里使了手段,一顶花轿把王云锦抬进了府里。 王云锦也没负林老太期望,不但不介意林鹏生和远方表姐的事,还立马帮林鹏生把张秀丽抬进了府里。 林鹏生虽然一开始不想娶王云锦,可婚后觉得她不仅长得好看还知书达理,更是帮他把心上人抬进了府里,虽然只是姨娘,终究是他欠了王云锦。 于是就和她圆了房。 就那么一次,王云锦就怀上了。 可惜的是,在王云锦怀胎八月的时候,因张秀丽生产忙上忙下,不小心早产了…… 孩子还夭折了。 倒是张秀丽,却生下了庶长子。 也不知道张秀丽是怎么想的,她居然把孩子抱给王云锦,说自己欠她的,就用这个孩子还,以后这个孩子就是王云锦的孩子。 老太太虽然不信张秀丽的鬼话,觉得这事总透着古怪,可她没有证据。 等她赶来的时候,王云锦已经认下了孩子。并取名林危,寓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老太想劝王云锦,以后会有自己的娃,可王云锦痛失孩子后,再见到奶乎乎的娃娃,瞬间泪崩,老太太就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张秀丽把孩子让王云锦养后,确实做到了不管不问不争不抢,就像真的没有生过孩子一般。 林老太觉得她怪,她冷血,却也没过多的去管,毕竟张秀丽如果真的不去争抢孩子,王云锦才会更舒心,不是么? 只不过老太太对张秀丽的孩子并不是很喜爱,特别他还总是爱生病,把王云锦折磨的不行。 反观张秀丽那边,天天和林鹏生腻歪来腻歪去的,好不快活。 林老太一直盼着王云锦能再次给林家生儿育女,就把她手上的管家权接了过去。 三年后,王云锦再次怀了孩子,生产当天难产,好在后面且顺利生下林之语,可惜身子亏损厉害。 同年,张秀丽也生下了林明华,且把全部的宠爱都给了她。 而林鹏生更是常常忽略王云锦和她的孩子,宠爱张秀丽和林明华。 导致王云锦在生完林之语后,一直郁郁寡欢,又加上两次生产,身子大不如从前,不到三年的时间,她就撒手人寰了…… 当时刚刚六岁的林危,说是张秀丽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拿着木剑,要去杀了张秀丽,给母亲报仇。 后被林鹏生狠狠地打了一顿。 自此原本就平淡的父子关系,更加平淡。 林危八岁那年,见林之语被林明华欺负,公正的他,失手推倒了林明华。 林鹏生一气之下,将他丢入了军营。 等老太太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随军出发了…… 林之语听完这一段,唏嘘不已。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林危可能是王云锦的第一个孩子,是她的亲哥哥…… 第八章 装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西厢,梅园。 林之语一回到屋里,就按照记忆里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下一个箱子里找到了一个画轴。 林之语打开,只见画里,小小少年郎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十分好看。 于此同时,脑海闪现了一个画面,少年郎抚着她的后背说:“语儿不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小姐,这是想大公子了?” 林小莲问。 林之语没说话,默默收起画轴,心底暗暗决定,回头进了王府,一定要和哥哥联系上。 她刚把画轴收好,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林老太身边的方妈妈,手中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站在门口。 方妈妈走到林之语身边,把盒子递给她。 “大姑娘,这是老太太给您的体己,万万要收好,别让人瞧见了。” 林之语一看,里面全是银票,顿时震惊了。 她的记忆中,林老太不问后宅之事,和她这个孙女关系也很一般,今天能搬来她救自己,都属于意外了。 救了自己后,她不仅没有问自己任何问题,居然还给她备了这么多银票? 看来自己在她心底还是很重要的存在。 林之语把这一切默默地记在了心底。 “老太太说大姑娘日后在王府里用钱的地方多,让您务必要收下。” 方妈妈见林之语没说话,又道。 “谢谢祖母,辛苦方妈妈了。” 说着林之语就让林小莲拿了一锭银子给方妈妈,方妈妈要推迟,林之语笑着把银子塞在她的手里: “方妈妈,我知道您一向对祖母忠心,是断不会收我的银子的,可是我听说您孙子最近不是生病了么,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孩子买点补品,养好身子,你照顾祖母才不会分心,日后我去了王府,祖母的日常起居就劳烦方妈妈您了。” “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大姑娘了。” 方妈妈也不再推迟,收下后就离开了。 收拾好一切后,林之语就开始为明天生病的事布局了。 傍晚时分。 林小莲按照林之语的吩咐,假装去找大夫给她看病。 然而,一切都和林之语预想的一样,林小莲哭丧着脸,一个人回来了。 “姑娘,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你好歹也是要嫁入王府的晋王妃,他们怎么这么对你。” 林小莲气得不行,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是装病,也知道自己请不来人,但真的一切都如算准了一般发生,心底还是忍不住难受。 “好了,别气了,消息传递出去就行了。” 她的目的是想借生病的由头取消婚礼,消息放出去了,目的就达到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就看周子晋的了,她相信,以周子晋对原主的爱,一定会亲自来看望自己。 她就不信,张秀丽和林明华能当着周子晋的面,让她替嫁。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林之语也想过解决替嫁这件事,直接点,不这么绕弯子。 先假装答应,然后第二天上轿的时候再反悔,她们又能奈她何? 但她又清楚的记得,当年她穿越来的时候,原主是被下了药的。可能太倒霉了,直接死了,所以她占了原主的身体。 从此推出一个结论,即便是原主那么听话,一样得不到对方的信任。 敌人为了保证不出错,用阴招,那可是防不胜防啊。 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研究,去防备对方的阴招,不如自己先给自己布局,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出其不意。 装病这个计策只是第一步。 周子晋才是她的王炸。 东厢。 “华儿,要不你好好考虑考虑,当皇后可比王妃好……” “母亲!” 张秀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明华打断。 她面色不善,眼底都是厌恶。看着眼前的嫁衣,她恨不得直接丢出去。 她从小到大喜欢的人都是周子晋…… 如果当上皇帝的是晋王就好了,那她一定会高高兴兴的当他的皇后的。 可惜。 “好好好,娘不说了。” “娘说个让你高兴的事,林之语她病了!” 说完张秀丽慈爱的抚摸着林明华的头发: “我儿放心,娘没让人给她请郎中,家里的御医也不会知道她生病的事。” “到时候娘再给她下点药,让她病得更重点。把她往花轿里一塞,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她送进宫了,你呀,到时候就负责高高兴兴的嫁入王府。” 林明华摸着红色嫁衣的手一顿,一脸疑惑的问:“病了不看,还下药?若是死了怎么办?” 死了她找谁给她替嫁去? 张秀丽立马笑道: “我儿放心,娘知道轻重,定不会让她没替嫁前就死。” “至于进宫后死不死,那就看她的造化了。要是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给我儿添堵了。” 张秀丽双眼微眯,心底冷笑,本来林之语要是乖乖听话,她还会留她一命的,可她非不知好歹! 白天的仇,她一定要报! “娘你对我真好。”林明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秀丽搂住林明华,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傻孩子,娘不对你好,对谁好?” “不进宫也好,当皇后虽然尊贵,但深宫里吃人不吐骨头,先皇的两个皇后都没活过一年,我儿这么娇弱,怎么能斗得过她们?还是当个王妃更好。” 张秀丽话虽然这么说,心底还是无比惋惜的。 但她明白,不管她怎么说,林明华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就林明华一个孩子,当然希望她开心最重要。 什么王妃皇后,在她眼底,都没有一人心重要…… 自己的女儿,果然是像她。 翌日。 天还没亮,宰相府就热闹非凡。 府外围观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宰相嫁女,皇帝、王爷娶妻是什么样。 府内,到处红绸,喜气洋洋,就连平时打扫院子的下等婆子们,今天也都穿上了新衣服。 东厢。 林明华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此时正一身红色嫁衣坐在铜镜前,她精致的容颜微微泛红,眼底全是期待。 还好她当时聪明,让周霆琛选择了和林之语一天的婚期,还让人定了一样的婚服,这样,等会两人调包的时候,就很难被人看出来了。 门口守着周霆琛的人又怎么样? 她就是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嫁入王府。 等墨菊办完事回来后,她就趁着吉时还没开始,大家都还在忙别的事,她去先占了王府的轿子。 这样,她就可以如愿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西厢。 林之语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林小莲一脸警惕的拦在门口。 “我可是奉夫人的命,前来给大姑娘送汤药的,你个贱婢快让开。” 墨菊提着食盒非要进屋,一副势必要让林之语喝下药的样子。 林小莲当下冷笑:“王妃今天就要入王府了,她害怕被报复,不敢喝你送来的。” “且,我家夫人早去了,怎么?你从地府里来给姑娘送汤药么?还是说,姨娘现在已经自抬身价了?” 墨菊昨天就见识了林小莲的厉害,当下气的直跺脚,把食盒往地上一丢,也不管林之语喝不喝,立马跑了。 等墨菊一回到东厢,林明华就焦急的盖上盖头,让墨菊扶她出门。 林明华不问结果,墨菊自然也不敢说,当下忐忑的扶着林明华出了门。 一直守在林明华门口的姑姑,也跟着林明华朝门口走去。 墨菊和一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等在一边的丫鬟故意撞在了姑姑的身上,手中的茶水撒了她一身,姑姑被迫去换衣服。 就连周霆琛派去保护林明华的侍卫,也被其他人以这样那样的借口留住。 林明华离开东厢,来到前院,轻轻掀起盖头,看着被自己甩掉的宫人,嘴角不由得扬了扬。 她满怀欣喜的,刚准备抬脚朝门口王府的轿子走去,就见周子晋,一身大红色,气宇轩昂,身后跟着好几个人,风一般地朝这边走来。 这么早就来接亲了? 林明华心底一紧,赶紧放下盖头,朝着周子晋的方向迎了上去。 她想假装自己是林之语,想伸手去拉住周子晋,却不想周子晋直接越过她,朝西厢走去。 林明华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住。 盖的这么严实他也认得出么? 林明华心下不甘,抬脚朝王府花轿走去。 只要她先一步进了王府的花轿,到时候吉时一到,花轿一抬,她就是王府的王妃了。 她伸手,就要去掀晋王府的花轿帘子,却被人一把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万福,那边才是您的轿子。” 第九章 周子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刚到的侍卫,先一步站在了王府花轿前道。 林明华站在原地,气的浑身发抖。 她转头,朝周子晋追去。 却听到周子晋和林鹏生道:“岳父大人,本王听说之语病了,特地来看看她。” “拜堂前不宜见面……” “人命关天,本王顾不上太多了。” 周子晋直接打断林鹏生的话,说完对着林鹏生一抱拳道:“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林相海涵。” 说完,不等林鹏生再次说话,直接越过他,带着手下朝西厢走去。 林明华站在原地,眼底全是嫉妒和恨。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母亲的万全之策,却因为林之语的病而瓦解。 这当真是讽刺! 只是,周子晋是怎么知道林之语生病的事的? 想到此,林明华也顾不上太多,直接跟了上去。 只是,她刚跟到西厢的门口,就被周子晋的侍卫拦了下来。 “抱歉,王爷有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我是……” “皇后娘娘,可算找到你了,吉时快到了,我们得进宫了。“ 林明华刚想装出妹妹关心姐姐的姿态来,一边周霆琛的人就赶到了。 林明华仰起头,笑了,皇权不可抗衡,她只能认命。 她定定地看了眼西厢,眼底的恨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林之语,这个仇,这笔账,她记下了,此生定不会让林之语好过。 林明华挺了挺后背:“走吧!” 转身,一甩衣袖,一副决绝的样子,大步朝前走去。 房间里。 林小莲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林之语夸她刚才威风的话,有点忍不住了。 “小姐,我刚才那么威风,你怎么没夸夸我。” 躺在床上装病的林之语,也没想到,自己那般的防备,敌人居然就那点招数,她还没出手呢,那个墨菊就败下阵了。 且敌人,也就墨菊这个一棋?也确实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哎,她实在是太高估敌人了。 林之语越想越想笑,一个没忍住,就坐起来了,毫不在意形象的笑道: “你呀……”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一脸焦急的男子。 他长相俊美,气质清隽雅致,乌黑的头发,用金色的发冠束着,和一身的红装相得益彰。 在看到林之语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焦急的冲了过来,温柔的道: “之语,你快躺下。” 林之语愣住了。 虽然她认识周子晋,可是记忆里,他一直是白衣胜雪谦谦公子,干净又出尘的气质模样。 如今一身火红,给他那干净又出尘的气质,平添了一丝妖冶风情。 他五官极其精致好看,那白皙的皮肤,甚至还泛着莹莹白光。 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会勾人心魄一般。 林之语纵使见惯了帅哥,也被眼前的周子晋惊艳了一把。 而且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还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是不是不舒服……” 周子晋见林之语发呆,以为她难受,用手背小心的在她额头试了一下,焦急的道。 他红唇轻抿,神色焦急,眼底全是对林之语的柔情蜜意和关怀。 林小莲见状,赶紧低头,抿着唇偷笑地出了房间。 “没……没有。” 林之语被周子晋的温暖弄得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了。 “不是说病得下不来床么,那就快躺好了。” 说着,他就扶着林之语让她躺下,害怕林之语担心,体贴的又道: “成亲的事你先不用着急,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我在来的时候,已经命人去皇宫请旨,推后几天再拜堂了,想必现在已经拿到了圣旨。” “嗯嗯。” 林之语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受控制,任由周子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周子晋见林之语那乖乖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他那一笑,如春风沐浴,温暖之极。又如万丈光芒,耀眼的仿佛让人上了九重天,看到了谪仙了一般。 他伸手替她撩开了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之极,眼底的星辰为她而闪耀。 林之语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她重生后就告知自己不要恋爱脑了,可是怎么一见到周子晋,她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呢? 她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嗯哼!”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林之语立马回神。 寻声望去,只见门口一男子白色锦衣,依门而立,剑眉飞扬,狭长的凤眼带着不羁,嘴角微扬,好似在看一个世纪难得一见的场面一般。 “偃师。” 周子晋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悦,一副被打断好事的模样。 姬偃师轻笑,眼神特意瞟了眼墨菊拿来的食盒上。 周子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升起一丝冷意。 但又怕这事让林之语知道了,会吓到她,随即用眼神示意手下人把东西处理了。 “好好好,佳人没事,我这就回避。” 处理完正事后,姬偃师才又道。 说完,转身,下一秒人就咻地一声消失了。 林之语愣住了。 这是轻功? 这么厉害! “用人前,哎哎哎,我们的晋王居然是这般人物啊!” 他人虽然咻地一下飞走了,但他的声音还回荡在房间里。 “姬偃师,是我特地请来给你……”看身体的。 周子晋后面的话没说完,林之语就已经点了点头。 “谢谢。”她真心的道谢。 林之语上一世根本没听过姬偃师这个人,更别说认识了。 心下不由得有点意外。 她是装病的,想必那个姬偃师已经看出来了,不然他刚才也不会那样的神态。 “我……” 林之语想把林明华让她替嫁的事,告知周子晋,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于是道: “我其实没什么大事。” 周子晋温柔的眼底,全是星光。 生怕她因为这件事而难一般,笑道,“没事才好。” 林之语只觉得他这一笑,自己的心脏如漏了一拍一般。 如此温柔善解人意的男人,原主之前居然舍得拱手让人!真是不理解。 “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林之语怕夜长梦多,想直接和周子晋提意见。 周子晋点点头,笑道:“你说,不管你说说什么,我都同意。” “虽然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可以今天就搬进王府么?” 周子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好,只要你愿意,都行。” “既然生病了,就在相府好好养身体,一切等养好身体了再说。” 林鹏生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刚才在姬偃师退下后,周子晋的手下也都退下了,所以林鹏生毫无阻拦的来到了林之语的门口。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之语没拜堂成亲,就想入王府,这也太儿戏了! “无妨,本王的王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本王不介意。” 周子晋宠溺的看着林之语,笑道,只是在转脸看向林鹏生的时候,明显收了笑意。 “没成亲就去王府,王爷,这让世人知道了恐怕不好吧。” 林鹏生丝毫不让。 “林相手底下的人,可不都是什么良人,林相可要看紧了,要是再惹出了什么事,别说本王不给林相面子。” 林鹏生不知道张秀丽给林之语下毒的事,一脸懵逼。 周子晋也不解释,起身走到林鹏生身边,又意有所指的道: “且,林相不是一向不在乎世人眼光么?怎么忽然就……” “难道林相是想故意为难之语么?” 说完,周子晋又一字一句的道: “再说了,本王的王妃,想去哪是她的自由,即便是没有拜堂成亲,那她也是本王这辈子唯一的王妃,谁敢置喙半句不是?” “王爷,你……” 林鹏生顿时一愣,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子晋转身,温柔的对林之语道: “之语,走,我们现在就去王府。” “好啊。” 林之语下床,开心的道。 刚刚赶来的林老太太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 “老身请王爷三思!” 第十章 心尖尖上的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爷,女儿家最注重名声,如果之语没和您拜堂就去了王府,那日后岂不是要被人嘲笑?” “之语她娘亲去的早,从小到大吃过太多苦,我这个做祖母的,不仅想她嫁的体面,还想让她有尊严,希望王爷能成全老身。” 林老太太说着,就给周子晋跪了下去。 一边的林之语听到林老太太的话心底有点酸。 祖母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疼爱她呢。 周子晋赶紧去扶起林老太太。“祖母,您快起来。” 说完,他看向林之语,见她点头才道:“我答应您。” 几人又寒暄了好一阵子,老太太和林鹏生才离开。 周子晋却一脸不高兴。 …… 张秀丽正高兴的坐在房中,等听林之语进宫的消息呢, 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万全之策”居然没起作用。 晋王请旨推迟婚礼,自己的女儿也被抬进了宫,顿时气的不行。 她深知自己的女儿的脾气,这番没达到目的,不知道该多难受。 当下把这份仇恨全记在了林之语的头上。 “林之语被晋王悔婚了。” “拿着这些银钱,把消息散出去!” 张秀丽把一千两银票递给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道。 她就不信了,这个消息传遍皇城,她林之语还能有好日子! 晋王还能娶她入王府! …… 西厢。 周子晋和林之语腻在一起好一会,才离开。 离开前,他把自己的侍卫剑影,留给林之语看门。 林小莲笑的合不拢嘴,为林之语高兴得不行。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看到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上前一看,是一群蚂蚁。 “呀,怎么死了这么多蚂蚁?” 林小莲惊讶道。 林之语闻言朝林小莲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惊诧了。 只见门口刚才放食盒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蚂蚁。 “清理掉吧。” 林之语说的轻描淡写。 心底已经有数了。 她以为她们会给自己下迷药,没想到却是毒药。 想到姬偃师刚才看食盒的眼神,林之语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她暗自咂舌,那个姬偃师确实有两下子啊。 “姑娘,你说这些蚂蚁怎么会忽然死了……” 林小莲边打扫边问林之语,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又说: “刚才墨菊的食盒好像就是放在这里的……” 说到此,她猛地惊叫起来:“有毒!” 林之语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嗯,比我想的聪明些。” “小姐你知道?” 林小莲放下手里的扫帚,跑到林之语身边。 林之语点点头。 “小姐,我们快把这事告诉相爷去,她们下毒想害你!” 林小莲气道。 “捉贼要赃,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汤药是她们下的毒。” 林之语道。 “可是是她们送来的,不是她们下毒还能是谁?” 林小莲不服气。 林之语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好了,记住,在没有证据一举拿下敌人的时候,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姑娘,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林小莲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诧异。 林之语想了想:“可能是死了一次,所以……” “呸呸呸,姑娘你瞎说什么,你只不过是生病了,而且还不严重,怎么就死呀死的挂在嘴边,太不吉利了。” 林之语无语,不再说话。 有些事情没必要和她解释太多。 …… “怎么?没把心尖尖的人带出林府?” 周子晋刚出了林府,姬偃师的声音就传来。 确认林之语确实没跟着离开林府后,啧啧道:“那你可得要注意了,既请了圣旨推迟成婚,又没把她带出林府,她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什么毒?” 周子晋没接姬偃师的话,眼神冰冷的问道。 姬偃师飞扬的丹凤眼轻轻一挑,笑道: “手段拙劣,一种特殊的慢性毒药,运气好能留一条小命,运气不好,三五个月就呜呼了。” 周子晋眼睛一眯,原本温润如玉的人,浑身顿时结了一层冰,星辰般的眼中,散发出一丝骇人的冷意。 姬偃师立马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道: “放心,我已经在她身上撒了特制的百毒解,大秦国内,除了你们皇家的那味毒,没有一种毒能伤的了她。” 周子晋这才给了姬偃师一个‘这才差不多’的眼神。 “不过我可提醒你哈,毒药是伤不了她了,那流言蜚语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剑。” “这皇城里的人,可都是拜高踩低的,你这一推后成亲,她的日子可不一定好过。” 姬偃师好心的提醒。“你最好快点把她迎进门。” “那麻烦你跑一趟公主府,让上阳公主明日在公主府办一场赏花宴,给之语送去请柬。” 周子晋淡淡的道,又恢复了平日里如沐春风的模样。 “我不去!” 姬偃师干脆拒绝。 一提到上阳公主,姬偃师像是被咬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 “真是没劲的很,说着想我了,让我来给我云露喝,结果云露没喝到,把我当跑腿的使,现在还对我这般态度,哼,我生气了,走了!” 说完,人咻地一声飞出数米远。 见周子晋对此没反应,还若无其事的上了马,他又一阵风一般的回到原地:“你不留我看你娶妻?” 周子晋一提马绳:“架。” 马儿一扬脖子,抬腿就跑。 姬偃师对着周子晋的背影叫道:“哼,我真生气了,没个十年八年,我不回来了!你下跪求我也没用!” 然而,留给他的,却一阵马蹄扬起的尘土。 “呸呸呸。” 姬偃师连连吐了吐呼进嘴里的土。 “见色忘义的家伙,你给我等着,有你求我的时候。” …… 皇宫。 坤宁宫。 一天的仪式下来,林明华都要累死了。 一天没吃东西,让她眼前发晕。 厚重的嫁衣,和压得她脖子很痛的头冠,让林明华更是没好气。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周子晋,她也认了,可是却是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即便周霆琛贵为皇上又如何?那她也不爱他。 正生着气呢,原本守在她身边的墨菊默默地退了出去,林明华这才发现一双明黄的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周霆琛来了! 林明华心底一颤,明白了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她垂着眼眸,压制住心底的烦躁,告诉自己不要把情绪表露出来。 房间里的烛火摇曳,还有淡淡的芬芳。 周霆琛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看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人,向前走了一步。 今天的一切一切,都是按照林明华的要求,按照大秦百姓成亲的标准,为她做的,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周霆琛拿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绑着红绸的称,轻轻挑起林明华的盖头。 入眼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凤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 然而,他那带着期待的眼眸,忽地暗了暗,那原本满是期许的心,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有点空。 林明华假装娇羞的笑了笑,娇滴滴地叫了句:“皇上。” 见周霆琛愣愣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愿,今晚就把自己交给周霆琛,于是又道: “皇上,臣妾今天太累了,想早些休息了。” 说完,在心底祈求,周霆琛千万不要占有她。 周霆琛回神,收回一直盯着林明华看的目光,淡淡地说了句: “好。” 林明华一愣,有些错愕。 不等她回神,周霆琛又道: “朕也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早些休息。” 说完,周霆琛转身离开。 林明华一脸震惊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 皇上就这么走了? 洞房之夜,皇上居然不挽留一下,就这么走了? 啊,气死她了! 第十一章 是不是等于成亲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府。 本该热闹非凡的林府,此时处处都透着奇怪。 特别是下人,窃窃私语,甚至有胆大的还大声说出来。 “什么病了推迟成亲,这是被退婚了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家瞬间觉得就是这个理! 林小莲提着食盒,兴冲冲的去后厨拿吃食,刚装好吃的,转身却被人一伸脚绊倒了。 食盒甩出老远,就连食盒里的吃食也摔得满地都是。 “谁绊我?” 林小莲问,大家都转头不理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林小莲气急,想要再装点吃的,却被告知,什么吃的都没了。 林小莲不信,去检查,却见厨房一向和她不和的翠红正端着一碗丰盛的菜,朝着狗走去。 “每个人的吃食都是定额的,这个是大黄的晚饭,怎么?大姑娘还想抢大黄的不成?” 翠红一脸挑衅的道,说完,不等林小莲说话,直接把一碗连汤带肉的菜倒进了大黄的碗里,大黄看了看林小莲,没忍住,直接大口吃了起来。 林小莲气的泪水在眼底打转,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转身离开。 西厢。 林小莲提着空食盒回来了。 “呜呜呜……” 她一进屋,就委屈的哇地一声哭了。 林之语了解前因后果后,笑道:“我当多大点事呢,别哭了。” 说着,林之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林小莲道。 “给,去酒楼买点吃的,想吃什么买什么,不用省!” “小姐……” 林小莲不明白,大家都那么欺负她了,林之语为什么不生气。 “快去,我好饿。” 林之语笑道,她明白林小莲的委屈,但她懒得和一群下人多费口舌,反正这林府她待不了太久就会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真正欠收拾的是张姨娘,不是那些没权利的下人。 林小莲见林之语那般不在意,也不再纠结,拿起银票,就出了门。 她刚走到门口,一群小厮和丫鬟们就对她指指点点,嘲笑: “听说大姑娘被退婚后气疯了,自己的吃食不够,还和大黄抢吃的呢。” “闭嘴!” 林小莲气的不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恨自己嘴笨,吃了这哑巴亏。 “大姑娘敢做,还怕人说么?” “就是,就是。” 有丫鬟反驳。 林小莲气的想撕烂那丫鬟的嘴,刚踏出一步,就有道声音传来: “小莲姑娘。” 接着,就见晋王身边的贴身侍卫书琴,带着一群人朝林府走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手里都拿着精美的食盒,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林府门口。 “我是奉王爷之命,来给王妃送吃食的。王爷说了,日后王妃的所有吃穿用度,都由晋王府提供,直至王妃嫁入王府为止。” 书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且还不显得刻意。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和传闻中,大姑娘被晋王嫌弃退婚的说法,不一致啊? “有劳小莲姑娘带路。” 林小莲错愕一下后,很快就回神,扬起脑袋,一脸傲娇的扫了眼那群嚼舌根的人,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众人去了西厢。 林府里,那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下人,顿时嗷嚎的散开了。 这下完了。 西厢。 林之语这边刚吃完王府送来的饭,从王府送来的衣服和首饰又到了。 就连公主府的请柬,也给林之语送来了。 府里的下人更慌了。 早知道,就不说大姑娘的坏话了。 不过,林之语却压根没把那些下人放在心上。 她拿着烫金的请柬,只觉得烫手的很。 她这不是还病着么? 若是参加赏花宴,岂不是告诉大家,她今天是装病? 那皇家的颜面何存? 这上阳公主是张姨娘和林明华的同盟吧? “赏花宴?” “不去。” “可是小姐,那可是上阳公主啊……” “不去!”林之语拒绝。 小命要紧,不能去! …… 翌日。 林之语还没醒,房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谁?” 林之语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 此时天已经开始亮了,深蓝的天空如一块无暇的蓝宝石一般漂亮,周子晋一身白色衣服,手中提着个篮子,正冲她笑。 他本就长得好看,此时后背是蓝色的天空,身上的白衣胜雪,手中篮子里还散发出阵阵花香,简直就是谪仙下凡一般的存在。 “是我。” 说着,他就笑盈盈的朝着林之语走来:“吓到你了么?” 眼中全是自责的神色。 “刚采的桂花,想着你喜欢,就迫不及待的送来了。” 随着他的走近,浓郁的桂花香味冲进了林之语的鼻腔中,香甜之极。 只是他的话,和上一世周霆琛“亲手为你熬的药”重合,让让林之语的心尖一颤,本能的戒备万分。 周子晋看到林之语的神色变了,以为是她不舒服,又道歉道: “都怪我,光想着给你送桂花了,忘记你还生着病。” 说着,就要把篮子放下,准备走。 这时听到动静后的林小莲,也赶来了。 她立马上前,接过周子晋手里的篮子,笑道: “王爷莫怪,小姐只是被王爷的心意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七月的桂花最是难得,王爷亲手摘来送来,小姐都激动地说不出话了呢。” “当年王爷为了让姑娘高兴,特地从北国寻来这四季都开的桂花,可是我们大秦的一段佳话呢!如今又给小姐送来亲手摘的桂花,若是让京中那些贵女们知道了,不得羡慕死了?” 林之语听了林小莲的话后,瞬间有点后悔,自己怎么能怀疑周子晋呢? 上一世,她被虐杀在火海里后,她游荡在皇宫里时,看到了他持剑杀入皇宫,想给她讨个说法,林明华以自己那烧焦的尸体威胁,他自废双眼,也要保全她那焦炭般的尸身。 再后来,她重生了,也不知道上一世周子晋的结局如何。 林之语收回神思,笑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和他好好过日子,以真情回报他。 “你喜欢就好。” 听林之语这么说,周子晋原本有些失落的眸子瞬间栩栩生辉、如星辰般闪耀,脸上的笑容,如同孩童般纯真。 林小莲趁机赶紧出去,留下林之语和周子晋在房中。 “昨天派人送来的衣服首饰你可还喜欢?赏花宴准备穿什么衣服?” 周子晋没话找话道。 林之语一脸茫然,昨天的衣服她还没看呢,该怎么回答才不会伤人心呢? 忽然,她脑海里闪现出昨天周子晋穿着红色衣服的样子,立马道: “红色的那套!” 周子晋愣了下,笑道:“就知道你喜欢。” 说着,他就主动帮林之语把装着红色衣服的箱子打开,温柔的道: “你呀,天天穿的太素了,试一下红色,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之语接过周子晋递来的衣服,叫林小莲帮她穿好后,又让林小莲给她梳了个头发。 她从一堆首饰里,挑了两根简单大方的金钗别进头发里。 乌发、金钗、红装,相得益彰。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明艳动人,林之语满意的在原地转了一圈。 眸光瞥见了首饰盒里的金铃铛,伸手拿起,一股异香瞬间钻入林之语的鼻子里。 这金铛虽然不大,却十分好看,镂空的工艺,更是让它显得十分精致奢华。 林之语下意识的想到了林明华腰间的那个金铃铛,当下就把这个金铃铛系在了自己的脚脖子上。 林小莲震惊,这么好看的金铃铛,自家小姐居然把它藏在脚下,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小姐……” 守在门口的周子晋听到林小莲的惊呼,以为林之语出事了,立马推门而入。 此时,林之语刚好在原地转了一圈。 脚上的铃铛因为她的动作叮当作响,还有阵阵香风…… 林之语笑道: “这叫步步生香!” 周子晋满脸惊艳的站在原处看着眼前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林之语好看,但从来不知道她装扮起来居然这般的明艳动人,又摄人心魄。 林之语见周子晋进来了,瞬间想到了一个梗,脱口而出: “昨天你穿了红色,今天我也穿红色,这是不是等于我们拜堂成亲了?” 第十二章 公主府遇皇帝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原本是林之语调笑的话,却让周子晋满脸通红,心底甜滋滋的。 他其实,在送林之语这套红色衣服的时候,听到林之语说喜欢这套衣服,选穿这套衣服的时候,都有过这个想法。 只是他没像她一般把这话说出口。 现在听到林之语这么说,昨天没能和她成亲拜堂的遗憾,瞬间被弥补。 心底满满地都是幸福感。 林之语见周子晋满脸通红,心底觉得好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王爷居然这么纯情。 她看着篮子里的新鲜桂花,提议道: “要不,我们把桂花做成桂花酿?” “好。” 周子晋温柔道,满眼都是她。 一边的林小莲捂着嘴偷笑离开。 林之语和周子晋开始了二人世界——酿酒。 等到一切都弄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林之语和周子晋这才准备去公主府。 他们刚走到林府门口,章公公的声音就传来了: “晋王,老奴可算找到你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等着您去处理呢。” 周子晋爱民如子,神色立马变了。 但一想到林之语,他眸光暗了暗,正不知道如何时,林之语笑道:“王爷正事要紧,快去吧。” 周子晋见林之语如此善解人意,心底更愧疚了,虽然政务要紧,他得去处理,但又舍不得离开林之语。 踌躇间,章公公催道: “王爷,老奴刚才去王府找您已经浪费不少时辰了,咱们得走了。” “我去去就回。” 周子晋对林之语温柔的道。 “好,我等你。” 林之语笑,目送周子晋离开。 …… 公主府。 等林之语到的时候,公主府上已经有了好多人。 她们对于姗姗来迟的林之语,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只是这些目光中也有惊艳、嫉妒和诧异。 “真是不要脸,她居然有脸来公主的赏花宴。” 有贵女拿着扇子遮挡着面部窃窃私语。 “就是,都被退婚了,不在家闭门不出,还穿一身红,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丢人现眼。” 林小莲气的要死,想上前和那些人理会,却被林之语拉住。 林之语对于她们的恶意充耳不闻,昂首挺胸,大步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昨天最开始收到请柬的时候,她确实是想着打死也不来的,但今天周子晋不是也想她来么? 既然他想自己来,那她就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夫唱妇随,气死这些看不惯她的贵女们。 哪知,她的不理会,成了她们眼中的好欺负,当下就直接道: “哈哈,还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万里挑一呢,若真是有那么好,晋王怎么会退婚?” “哈哈就是,看她那样,哪是当家主母的料,以前的那些名声,怕不都是自己花钱请人散播的吧。” 林之语无语。 以前的好名声,确实都是她那个好姨娘塑造的,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知道这事迟早会暴雷,但没想到这么早就暴了。 这才刚推迟成亲一天,就被人这般嘲笑,真不知道多推迟个几天,她那个好姨娘,用来捧杀她的好名声,会被人怎样嘲笑。 “上阳公主到。” 正当大家还打算继续排挤林之语的时候,上阳公主直接出场了。 她身穿绿色锦衣,衣服的领子十分别致,上面是金线绣上去的珍珠,精致又华贵。 那乌黑的发丝,被高高挽起,发间别了几朵娇艳欲滴的红色月季。 整个人端庄华贵又别具一番风情。 上辈子,林之语和上阳公主没怎么接触过,对这个人不怎么了解。 只知道她好像喜欢一个什么男人,哪知那个男人看不上上阳公主,扬言死也不娶。 本以为上阳公主要么老,要么丑,不然怎么还有男的死也不要? 却没想到也是个大美人啊! 啧啧,男人啊,有几个是好的? 如此看来,周子晋更好了。 “各位都别拘谨着了,坐吧。” 上阳公主笑盈盈的道。 “公主万福金安。” 大家纷纷向上阳公主行礼请安。 “之语,听说你病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可瘦了。” 上阳公主没理会大家,而是朝着林之语招手笑道。 她这话一出,大家顿时一片哗然。 上阳公主何时和林之语关系这般的好了? 虽然大家都疑惑,但没人敢出言质疑,纷纷朝林之语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林之语这才明白,周子晋为何非让她来赏花宴了。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他真的太好了。 …… 皇宫,坤宁宫里。 “皇后娘娘放心,大姑娘装病,不想嫁晋王,想进宫的消息,奴婢一大早就让人放出去了,这会已经传到皇上的耳中了。” 墨菊得意的和林明华汇报。 “做的好,给我换身衣服,我这就让皇上陪我去公主府。” “顺便把我们的行踪告知晋王。” 林明华轻笑道。 今天,她一定要让周子晋和林之语离心! 即便是搭上周霆琛也在所不惜。 …… 公主府。 赏花宴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周霆琛和林明华忽然出现了。 他们这一到来,时间瞬间静止了一般。 大家纷纷朝他们看去。 两人都穿着便装,周霆深一身玄色锦衣,领口和袖口都用金丝绣了祥云,庄严中带着份洒脱。 林明华一身白衣弱柳扶风,腰间系着金铃铛,白玉簪挽住青丝,和闺中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 林之语诧异极了。 这帝后昨天刚成亲,今天怎么就来公主府了? 还穿的这么随便? 周霆琛的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身上时,愣怔了下。 她一身红衣热烈似火,明艳又绝美的脸,如同刚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欲滴,明明是两根普通的金钗,戴在她的头上,却像是世间珍宝一般耀眼。 那通身的气质,让人一眼就沦陷。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她秒杀的不能看。 林明华顺着周霆琛的目光,朝林之语看去,眼底全是厌恶和嫉妒。 赏花宴上,认识周霆琛的人纷纷快速递了个眼色,刚要起身行礼,周霆琛就大步走了进来道: “今天只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大家不必多礼。” 上阳公主笑着起身迎了周霆琛,然后拉着林明华巧笑嫣然。 寒暄了好一会,上阳公主才说: “赏花宴大家就不要拘束了,花园里有很多稀罕的品种,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到府上去。” 她这话一出,大家瞬间都两眼放光。 有的赶紧去挑花,有的赶紧去讨好林明华,还有的朝着周霆琛凑去…… 林之语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霆琛和林明华身上,赶紧给林小莲递了个眼色,和她耳语了下,就溜了。 林明华表面和大家寒暄,其实时刻关注着林之语的动向。 见她走了,赶紧示意墨菊跟上,然后对身边的小侍女使了眼色。 林小莲和上阳公主的侍女打了招呼后,也去找自家主子了。 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边的丫鬟拉住: “这位姐姐,能帮我把这花给公主送去么,我内急。” 说着,就把手里的那盆开的娇艳欲滴的花,塞在了林小莲的手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林小莲抱着花盆,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说不,有用吗?人都跑没了。 等她送完花,再出来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林之语了。 林之语这边,边等林小莲,边在公主府的花园里闲逛。 却不想,一抹黑色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之语抬头一看,是周霆琛。 他身高颈长,一身玄色锦衣,往她面前一站,严肃又霸道。 那黝黑的眸子,如万年寒潭,深不可测,完全看不懂他此时的想法。 偏偏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林之语心底咯噔一下,顿时有点紧张。 怎么走哪都能遇到他? 林之语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平复下心情后,给他行了个礼,然后想侧身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 这一拉,林之语整个人,都朝周霆琛的怀里跌去。 林之语可不想和他撞个满怀,她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推他,手却反被周霆琛抓住。 两人的拉扯,让她戴在脚上的金铃铛,叮当作响,发出勾人般的声音。 一向自持的周霆琛,只觉得某处一紧,心神都被勾了去。 呵,居然学着林明华戴金铃铛,看来还真是想勾引自己。 他压住心底的欲望,眸光清冷,定定的看着她。 “你不是病的下不来床么?怎么今天就能下床来公主府赏花了?” 他离她很近,说话间呼出的气,直接打在她的后颈上,温热、痒痒的。 这姿势暧昧的让拉着想抓狂,她恨不得一脚踹飞眼前的男人,奈何她有贼心没贼胆。 她知道,周霆琛身边一定跟着暗卫,只要自己敢出手,她定能血溅当场。 “你放开我!” 林之语挣扎,可是手腕被他紧紧地捏住,再用力,也脱不了身。 “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了!” 林之语一咬牙,道。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眼底都是戏嘘。 靠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闷声笑道: “你叫啊。把人都叫来,我就说你……” 第十三章 纳你入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无耻!” 林之语气急。 直接打断了周霆琛的话。 她索性仰起头,盯着周霆琛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皇上,您看清楚了,我不是皇后,我是林之语,晋王王妃林之语!” “我当然知道。” 他嘴角微勾,眼底浮上一丝笑意,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道: “朕问你,为何要装病?” “我没有!” 林之语不承认,立马拉开距离。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上下来回扫射,用眼神道:“没装你会好的这么快?” 林之语生气了,仰起头,反而往前上了一小步,笑道: “皇上不去陪皇后,反倒管起我的闲事了。您这样恐怕不好吧?” 周霆琛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没想到一向胆小温顺的林之语,会咄咄逼人一般。 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您现在放我离开,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不然……” 林之语出言威胁。 周霆琛眸光一闪,勾起唇笑了,她居然还敢威胁他? 当下反问: “不然怎么样?” “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和你有牵扯么?” 装病不想嫁晋王想进宫?这倒挺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周霆琛说完,拽着林之语的手,直接把她人拖到了一边的假山后。 林之语想逃,却没他有力气大。 她反手抓住假山上的一颗植物,大叫道:“皇上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出言威胁朕么?那朕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有更多的威胁资本。” 说着,他用手把她的手掰开,往假山后拖去。 林之语拼命反抗,他直接单手抓住她的两只手,一手抵在假山上,欺身而上,侧头在她耳边冷笑: “如你的意,纳你入宫。”她想进宫,那他就成全她。 林之语无语,这周霆琛是脑子坏掉了吧,她什么时候想进宫了? 她这辈子,死也不进宫! “我不愿意!请皇上放开我,我马上离开,从此皇上出现的地方,我,林之语,若提前知道,绝不会出现!即便去了,发现了皇上,也一定会马上离开,绝不让皇上看到我。” 周霆琛原本微勾的唇角,慢慢落下,眼底那一分笑意,也慢慢被寒冷取代。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的的看着她,仿佛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不一样的答案一般。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林之语道,说完用力挣扎了一下。 他的手轻轻松开,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 林之语得到了自由,立马转身就朝外跑去,生怕自己走慢了,又被周霆琛拉回去了一般。 周霆琛见林之语那般样子,一副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心情很不好,长腿一迈,几步就追上了林之语。 然后拽着林之语,又把她拉回了假山后。 “啊……” 林之语吓得尖叫一声。 周霆琛立马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最好别给朕耍什么花招。” 林之语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周霆琛嘴角一扬,冷声道: “子晋爱你入骨,你若是胆敢耍心机欺骗他、伤害他,哪怕是让他为你伤心半分,朕定会让你好看!” 说完,又补充一句:“你最好是真的病了,别让我查出你装病,不然,朕饶不了你。” 林之语无语,这个周霆琛,他是从哪看出自己对周子晋耍心机的? 又是从哪看出,自己会伤害周子晋的? 昏君,果然眼神不好! 林之语用力挣扎开周霆琛的束缚,“你放心,我这辈子绝不可能伤害他!”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周霆琛的眸子冷极了,心情超级不好。 来到公主府,没见到林之语的周子晋,此时正在周边寻找林之语,听到她的尖叫声后,立马朝这边走来。 林之语刚跑出假山,就看到了他。 周子晋面色一喜,朝林之语走去。 “子晋。” 林之语冲进周子晋的怀里:“你怎么才来,我好想你。” 跟在林之语身后的周霆琛,脸色更难看了,大步流星的走到两人面前。 周子晋拍拍怀里的人儿,以示安慰,然后对周琛庭行礼,问道:“皇兄怎么也在这?” 眼底带着一丝探究。 林之语心底有点紧张,害怕周子晋误会自己和周霆琛有什么,刚想解释,就听周霆琛不咸不淡的道: “林姑娘刚才遇到蛇了,朕刚好路过,救了她。” 林之语无语,在心底默默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有蛇?她看是有狼吧,一只大尾巴狼! “我代之语谢谢皇兄了。” 周子晋不疑有他,笑道。 周霆琛淡淡瞥了一眼林之语,对周子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林之语本想无视周霆琛,拉着周子晋和他假装赏会花,却见林明华也朝这边走来了。 她满脸春风的给周霆琛行了个礼后,目光落在林之语身上。 见周子晋不仅没有误会林之语,还对她那么好,心底顿时嫉妒万分。 既然不误会,那就让她再加一把火吧。 她上前一步笑道: “皇上居然和姐姐在一起啊,让臣妾好找。” 这句话说得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脸色一变,都朝她看去。 周子晋更是上前一步,挡在林之语身前,道: “皇后娘娘慎言,之语遇到了危险,皇兄正巧路过出手相救罢了。” 林明华一愣,没想到周子晋不但不误会,还护着林之语,心底顿时嫉妒的不行。 但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当下一笑道:“哦,这样啊,那是本宫的错。” 说完,又道: “午膳快开始了,别让上阳公主等我们,皇上,大家都等着您呢。” 周霆琛点点头没说话,抬脚向前走了。 林之语有点不想和周霆琛两人一起走,站在原处没动。 周霆琛扯了扯林之语,道:“发什么呆呢,走吧。” 林之语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 四人,两两一起的朝宴会厅走去。 上阳公主见周霆琛他们来了,笑着招呼他们。 林之语刚落座,就听到有人故意道: “我怎么感觉皇后和晋王更配呢?两人都白衣飘飘,如同天上的金童玉女一般。” 这话一出,大家瞬间沉默了。 林之语无语,这人的胆子真大,就算她们看不上自己,可是周霆琛可是皇上啊,她们不怕被砍头么? 这话也敢说? 不过……周子晋和林明华两人都穿了白衣,确实看着更像是情侣。 反观自己和周霆琛,一人玄色,一人红色,怎么看都更搭配。 啊呸! 配个屁。 她这辈子,只会爱值得爱的人。 也定不会负了周子晋。 “放肆!” 果然,上阳公主直接丢出一杯杯子,朝刚才说话的人砸去: “拖出去杖毙!” “皇上皇后饶命啊,奴婢没有恶意,只是……只是觉得林大姑娘配不上晋王,才……才口不择言。” 这人的话处处都是漏洞,一听就不是求饶该说的,这个奴婢是抱了必死之心,也要恶心林之语啊! 看来着是特意给她做的局啊。 林之语无语。 她何德何能,被人这般三番五次的针对? “那你就求求林大姑娘,若是她饶了你,朕就饶了你。” 周霆琛把问题抛给林之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一边的周子晋心疼的看了眼林之语,刚要替她说话,就听林之语笑道: “皇上和皇后都不介意,我一个未过门的王妃,有什么好介意的?” 恶心的又不是她一个人,她为什么要当恶人? 周霆琛大手一挥道,“好,既然林大姑娘不介意,今天就饶你一命,下去吧。” 周霆琛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脸错愕。 就这样处理? 林之语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十四章 入宫伴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从公主府赴宴回去后,林之语一连好几天过得都很惬意。 林府里的下人,再也没敢议论林之语。 晋王府更是流水一般往林府送吃穿用度,生怕林之语受了委屈一般。 只是晋王向皇上求了好几次圣旨,要娶林大姑娘进王府,皇上都以她病没大好拒绝了。 为此晋王伤心不已。 坊间听闻后,感慨,林大姑娘真是晋王的心尖宠啊。 府里的张秀丽听后气的不行,几次想偷偷害林之语,都差点被发现,吓得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消息也很快传入皇宫,这可把林明华气坏了。 她写了家书,让张秀丽出手对付林之语。 张秀丽告知自己已经使了很多银子,也没用。 林明华冷笑:“林之语,你且等着,本宫就不信,你能次次都好运。” 当晚,林明华就让人把自己梳洗打扮好,然后去通知周霆琛自己不舒服。 周霆琛听到林明华不舒服后,果然放下国事,急冲冲的赶到了坤宁宫。 林明华一身轻纱,和平日里的端庄秀丽的她,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她斜斜地躺在贵妃椅上,一副病娇模样。 周霆琛心疼的走上前去道:“叫御医了没?” “不碍事,老毛病了,睡一觉就好了。” 林明华道。 周霆琛眸子里的担忧之色淡了,扬起了下巴,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那就好。” “皇上,臣妾很是想念姐姐,想让她进宫陪伴我一阵子,不知道……” “准。” “只要你想的,朕都准。” 周霆琛笑道,说完,朝她逼近,目光也从刚才的担忧,变成了浓烈的欲望。 他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眼中烈火焚烧。 “皇上,臣妾还不舒服……” 林明华推辞道。 周霆琛听她这么说,瞬间想到林之语装病不嫁的事,当下不耐烦的道: “皇后刚才不是还说没什么大事么?既如此,那朕就帮皇后好好看看。” 说完,不等林明华反应过来,直接把她抱在怀里,几步路走到床边,脱去衣服,欺身而下。 …… 林府。 西厢。 林之语正躺在桂花树下闭目养神呢,章公公就来到了西厢。 “林大姑娘,皇后在宫里甚是想念您,皇上让您进宫伴架。” “现在?” 林之语诧异。 “自然。” 章公公点头。 “不行啊,我病还没好,害怕自己的病气过给皇后娘娘了。” 林之语说完,还假模假式的咳嗽了两声,一副自己难受之极的模样。 章公公一脸为难。 林之语又道:“章公公,麻烦您告知皇上,等我病好了,一定去皇宫陪皇后娘娘,以解她的思亲之情。” “哎,那好吧!” 章公公一脸为难的走了。 “剑影!” 林之语见章公公走了后,赶紧把守在暗处的剑影叫出来。 “林姑娘。” 剑影抱拳行礼。 “快去把刚才的事告知晋王。” “是!” 剑影领命而去。 很快,晋王就来到了林府。 “我不想进宫。” 林之语开门见山,神色焦急。 她知道林明华让她进宫是什么心思,所以她不敢大意,必须马上解决,可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只能找周子晋了。 “你别急,我这就进宫和皇兄说。” 说着,周子晋就要去皇宫。 林之语一把拉住他,对他摇摇头:“没用的,皇上那么宠爱皇后,皇后以想念亲人为由接我入宫伴架,如果我没有很好的借口,定会被强行召进宫的。” 周子晋听林之语这么说,一脸错愕。 “强行?” 林之语不管他什么想法,直接说道:“我怕进了宫后,婚礼又要往后推了,我们何时才能成亲呢。” 周子晋心疼的把林之语揽入怀,“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皇宫请旨,尽快和你完婚。” 林之语还想游说周子晋,他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交给我。” 林之语点了点头,心底默默觉得,她的早点让周子晋认清林明华和周霆琛的真面目。 …… 翌日。 周子晋一大早就去了皇宫请圣旨,连周霆琛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派到皇城外的驻军里处理紧急军务了。 林之语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周子晋请来的成婚圣旨,反而等到了章公公。 章公公笑盈盈的拿着圣旨道: “林大姑娘,皇上感怀晋王为他分担国事,为了让他放心处理军务,特地下了圣旨,让你进宫调养一阵子,等晋王忙完军务,就赐你们成婚。” 说完,道:“林大姑娘请接旨吧。” 林之语无语。 昨晚是伴架,今天是调养,这林明华不把自己接进宫是誓不罢休啊。 内心拒绝,面上却笑道:“臣女接旨。” 接了圣旨,林明华上前一步,给章公公递了一锭金元宝,问道:“敢问公公,我能不能准备准备再入宫?” 章公公收了金元宝,笑道:“林大姑娘,皇后娘娘说了,林大姑娘什么都不用准备,她都帮你备好了,即刻入宫就好。如果林大姑娘需要和林相告别一下,老奴可以在这边等你一会。” 林之语明白,这章公公给自己放水了。 当下谢道:“那就麻烦公公您等我一会了。” 说着,让小莲给章公公上了茶水点心,自己则出了西厢。 她刚出西厢,书琴就赶来了。 “参见王妃,王爷让我告知您一下,他在城外处理军务,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如果皇上下旨让您进宫,请您不必担心,一切有他。宫里王爷已经打点好了,且定会早日请旨把你接出宫成亲。” 听到书琴这么说,林之语明白了,就算是周子晋也没法保证她不入宫了。 “好,我知道了,你和王爷说,让他放心,我没事。” 林之语道。 书琴给林之语递上一个盒子:“这盒金叶子,王爷让王妃带上,在宫里用来打赏用的。” 林之语点点头收下。 和书琴分开后,林之语去了林老太太暮苍斋。 林老太太听林之语说林明华召她进宫后也一脸诧异,不过随后又点点头道: “进宫去住一段时间也好,学学宫中礼仪,以后嫁给晋王后也不会失了分寸。” “孙女知道了,祖母放心。” 林之语笑道,告别完,她就回了西厢。 章公公满脸笑意的问道:“林大姑娘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林之语点点头:“处理好了。” 扬起头,朝皇宫方向看了眼,淡淡的道: “劳烦公公了,我这就跟您进宫。” 第十五章 我是你弟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皇宫里。 “臣女拜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林之语下跪,给两人行了大礼。 周霆琛林明华两人,一副帝后情深的模样,齐齐看向林之语。 “不必多礼。” 周霆琛抬手,打量着林之语。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发式也很简单,就连之前脚上的金铃铛也被拿了下去,这敷衍的状态一目了然……。 周霆琛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失落。 “姐姐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林明华一副姐妹情深的问道。 “谢娘娘关心。” 说到此,想到之前在公主府周霆琛对自己的警告,又道: “许是上次在公主府遇到蛇吓到了,还没好呢。” 周霆琛嘴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林之语低头,假装没看到。 林明华笑道:“她们是本宫亲自挑选的人,日后姐姐有什么事,让她们做就行了。” 林之语一看,这么多人? 用不着啊。 当下道:“人太多了,我喜静,留下两个就行了。” 几个宫人立马跪下磕头: “求林大姑娘不要赶我们走。” 林之语无语,她是用不上那么多人,又不是要打杀她们。 周霆琛扫了林之语一眼,一边的林明华抢先道:“两个人太少,留下四个人吧。” 林之语想了想,随手指了四个人留下。 另外两个没被选上的,一脸难受的退下了。 周霆琛神色疲惫的道: “林大姑娘今日刚入宫,先去寝宫熟悉熟悉吧。” “章公公,带林姑娘去未央宫休息去吧。” 未央宫? 林之语大脑一片空白。 …… 未央宫。 林之语看着上辈子的寝宫,心情十分复杂。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得知自己要住在未央宫后,是怎么走来的了。 “林大姑娘,日后你就住这未央宫了。” 章公公笑道, “若是日后还有什么需要,你找我就行,老奴这边要去给皇上回话了,就先回去了。” 林之语点点头。 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立马帮林之语把门推开,接着大家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 未央宫很干净,像是为她特地收拾过了一般,可越是这样,林之语心底越烦躁。 重生后,她不想替嫁,她做到了。 可不想和周霆琛有牵扯,却越躲避越碰上。 如今她被强行召进宫,又住进了上辈子的伤心地,葬身之所,她都不知道以何种心情自处了。 林小莲看出了林之语有心事,却以为她是想晋王,当下小声的劝道: “姑娘,晋王那么喜欢你,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早日接去晋王府的。” 林之语点点头,没有说话。 晚饭过后, 林之语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 心情极其不好。 这个未央宫,给她太多痛苦的回忆了,再次住进来,哪哪都不舒服。 即便是消化了一个下午,她心情也没能好起来。 她正躺着呢,一道挺拔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林之语心底一惊,刚想叫人,就见周霆琛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臣女参见皇上。” 林之语起身行礼,边朝周边偷偷看,此时院子里除了她和周霆琛,再无他人。 林之语心底暗自腹诽,这狗皇帝,独自一人前来,还把宫人都支开,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算他不怕流言蜚语,她还怕呢。 她可是晋王未过门的王妃,单独和皇上处在一处,若是传出去了,她该如何解释? 周霆琛的目光落在林之语身上,见她头发上有一片落叶,上前一步,伸手想去给她拿掉。 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林之语,她就一把打开他的手,谨慎的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满脸警惕的道: “我可是你的弟媳,你想干什么。” 一句弟媳,让周霆琛错愕一下。 微微发疼的手,让他苦笑了一下,他没和她解释,随即道: “朕听说林大姑娘病还没好,怕你在宫里不习惯,这才前来探望。” 说完,又补充一句:“免得王弟知道了要怪朕了。” 林之语无语,害怕被怪罪,那就别把她接进宫啊! 强行接进宫的行为,有种强抢民女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反感。 “臣女胆子一向小,只要皇上别来吓唬我,我的病肯定好的很快。” 林之语说完,一脸请你出去的样子。 周霆琛眼神微暗,冷笑道:“若不是为了王弟,朕才懒得过来!” “谢皇上体恤。” “哼!” 周霆琛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林之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底的慌乱这才慢慢平息。 希望周子晋赶紧给她弄出宫吧,这里,她多呆一天都是煎熬。 …… 坤宁宫。 林明华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清丽的容颜,眼神慢慢暗了下去。 都怪了该死的林之语,若不是她,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王府吧? 她拔下周霆琛赐给她的金钗,满眼厌恶。 这个金钗怎么看,都和林之语之前在公主府戴的那个很像。 她刚想扔掉金钗,门外忽然传来了通报声: “皇后娘娘,皇上让我通报一声,让您准备准备,他等会过来有事相商。” 林明华眼底划过一丝烦躁,拿着金钗的手紧紧地握住,就连金钗扎破了手指也没察觉。 一边的墨菊见林明华没回应,有点急,上前一步小声的提醒她: “娘……小姐,章公公还等着您回话呢。” 林明华回神,收起眼底的神色,面上一片风淡云轻,温柔的说了句:“好。” 公公恭敬的给林明华行了个礼后退下。 墨菊小心翼翼地上前,准备给林明华重新梳妆,余光瞥见她流着血的手指,不由得小小惊呼了一声。 “小姐你的手!” 林明华回神,指间的刺痛,怎么比得过心底的痛?她压制住心底的情绪,道: “无妨。” 林明华没有接墨菊递来的帕子,而是直接用手重重地抹去金钗上残留的血迹,随后将其重新别在发间。 墨菊看出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默默地为林明华重新绾发。 片刻后。 宫门外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林明华心知周霆琛的轿撵已经到了门口,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迎接。 “臣妾见过皇上。” 周霆琛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迈进宫门,一甩衣袍,坐到案几边上,墨菊很有眼力见地斟茶。 周霆琛轻抿一口,眉心微皱:“怎么是凉的?” 面前年轻的帝王身着一身玄色衣袍,上面用金线细细绣着九爪金龙,加上周霆琛天生眉眼凌厉,帝王之威不怒自显。 林明华心底也是微颤,她虽然知道皇帝喜欢自己,可是伴君如伴虎,稍有踏错,后果不堪设想。她剜了一眼墨菊。 墨菊赶紧低下了头,自知疏忽,“扑通”一声就跪下身,连连磕头: “方才娘娘不慎被金钗划伤了手,奴婢一时焦急,忘了更换新茶,还请皇上责罚。” 周霆琛微扬了下下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明华。 她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看来为了迎接自己,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周霆琛在林之语那碰壁后的郁结之气,瞬间通顺了不少,连带看林明华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周霆琛摆了摆手,墨菊如临大赦,识趣地带着其他不相干的人迅速退了出去。 “皇后刚接手后宫事务,最近可还适应?”周霆琛问道。 林明华低垂着眼,恭顺地回道: “宫中不比家里,虽说有嬷嬷领着,但多少还是有些分身乏术。” 周霆琛点点头:“之前宫中的大小事,都是凌妃在打理,若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就是。” “一直叨扰,怕是会让凌妃对臣妾心怀怨怼。” 她入宫这事早已成事实,断不可能有轻易改变的道理,如今只有将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正道。 只是…… 有些人太讨厌了,她必须要借别人的手,好好收拾收拾她! 想到此,林明华嘴角轻轻一勾,笑的温婉,随即又面露难色道: “臣妾的姐姐在闺中就帮着处理家事,臣妾想让姐姐帮……” 第十六章 皇上的心思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说到此处,悄悄抬眼去看周霆琛,却冷不丁对上他探究的眼神,顿时惊了一下。 她本就一副小白花的清纯模样,此时这一笑,一愁,又惊了一下,让她显得更是韵味十足。 她颔首,行礼,恭敬道:“是臣妾妄言了。” “嗯,准。” 周霆琛云淡风轻的点了下头,神色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即便建议是林明华提的,此时见周霆琛那么快的批准,她也是诧异了一下。 不过好在一切都按照她想要的发展中。 想到此,林明华心中暗喜,管理后宫,在一些小事上,难免会得罪人,让林之语成为大家的靶子,自己就能独善其身了,若是能把她弄死在宫里,那就更好了。 “臣妾谢皇上体恤。” 林明华温柔笑着,给周霆琛续上茶水。 周霆琛端起,小饮了一口,点点头,随后道: “嗯,那明日就再辛苦你办一个家宴,在家宴上告知一下此事。” 绕了半天弯子,周霆琛终于说出了今晚的来意,神色都轻松了很多。 林明华轻垂眼帘,掩饰住眼底的错愕。 皇上什么时候对林之语那么关心了? 还专门要给她办个家宴,这让自己皇后的脸面往哪放? 想到此,她眸子不由得划过一抹惊讶神色。 难道皇上对林之语动了心思……? 呵,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林明华心底虽然气得要死,面上却毫不表露出来,当下颔首应下。 然而,她该说的都说了,周霆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色已经晚了,皇上不打算早些休息么?” 林明华心中烦躁,只想着快点送客。 哪知周霆琛却道:“朕今晚在你这歇着。” 林明华眼底闪过一丝不情愿。 她对他并无半分好感,在林明华眼里,周霆琛不过是她执掌大权的工具罢了。 “臣妾进来连着熬了几个大夜,身子不适,恐怕不能好好侍奉皇上。”林明华起身行了个欠礼。 她这么一拒绝,反倒让周霆琛诧异了,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明日,朕特许你睡到日上三竿。” 说完,不顾林明华是如何惊慌失措,周霆琛一把将她抱起,直接向内室走去。 …… 第二天。 章公公进门时,林之语正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手执一本《孙子兵法》,闲闲地翻动着。 轻风吹拂,一旁的桂花树纷纷扬扬,几片花瓣落在裙摆上,惬意至极。 美人如画。 章公公暗暗赞叹。 林之语察觉到动静,眉间微蹙,随手将书本往腿上一搁:“章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林之语实际上并不希望章公公前来,他一来,就说明周霆琛又要来找她麻烦了。 章公公福了福身:“皇上办了个家宴,特命老奴前来请大姑娘前去。” “我不去。” 林之语想都没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就说今天早上起来为什么右眼皮一直跳,果然没好事。 章公公一下愣住了:“这……” 林之语这才反应过来,直截了当的拒绝,似乎确实不太给人面子。 “不瞒公公,好巧不巧,昨天做了一宿的噩梦,今天起来,那是头发昏脚也发软,实在是去不成了。” 林之语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来。 “可这家宴……本就是特地为大姑娘办的,如果您不去,这……”章公公急得直跺脚。 就在这当口,去内务府领白糖的林小莲回来了:“小姐怎么还躺着呢,趁着桂花还算新鲜,我们……诶?章公公怎么来了?” 章公公见林小莲刚刚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下了然,怕是林之语根本就不想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呢。 “哎呦……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小莲,快来帮我揉揉。”林之语赶紧叫道,把张丽华的演技学了个十成十。 林小莲也迅速领悟到了林之语的意思,也跟着摆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来。 “大姑娘,您体谅体谅小的,劳驾去一趟吧,陛下和皇后都在等着您呢。” 章公公眼瞅着面前的人一点想要动身的意思都没有,冷汗涔涔。 皇上那边可是下了死命令,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让林之语前来赴宴,真是为难死他了。 皇上是什么心思他猜不透,可林之语这边他也不敢得罪。 “劳烦公公过去回个话,大姑娘实在是身体不舒服,去不了了。” 林小莲伸手挡在章公公身前,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我的姑奶奶哟,您这个借口也太敷衍了吧,您昨晚上还领着小莲在院子里摘桂花呢,怎么偏偏就今日病了呢!” “我就是昨晚摘桂花的时候冻着了,风寒了。” 林之语快人快语。 章公公顿时无语,他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进宫做事这么久,头一次遇见这么油盐不进的主! “大姑娘好大的架子!” 林小莲和章公公僵持不下之际,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惹得两人纷纷回头看去。 来者的正是墨菊,从林明华进宫做上了皇后后,她是越发趾高气昂了起来,除了皇帝,谁都不放在眼里。 章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早就油滑的不行,见此时有人给他顶枪,还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立马默默退到一边。 “大姑娘,皇后娘娘派人三请四请都请不动你,你好大的架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未央宫住着的才是皇后娘娘呢!” 墨菊看章公公都给她让路了,愈发的傲娇,高高扬起她的脑袋,双手交叉在胸前,阴阳怪气道。 “来人,扶着大姑娘走。” 墨菊一挥手,就让身边的人动手。 “墨菊,你想干什么?” 林小莲上前一步,想要阻拦,却被墨菊身后的嬷嬷强行拉开。 “啪。” 墨菊反手甩了林小莲一耳光。 “贱婢,墨菊也是你叫的?” “我,现在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 林小莲听着墨菊的话,被她打了一巴掌也不敢吭声,生怕自己的言行给林之语招来祸端。 林之语目光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墨菊完全不顾她的脸色,又道: “大姑娘难道是想让皇后娘娘亲自来请才过去么?”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林之语,又道: “哦,我忘了,大姑娘身体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叫最有经验的太医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若是大姑娘是在装病……” 话里话外都带着威胁。 林之语眯着眼睛,看着墨菊,心底知道, 今天这所谓的家宴,她是非去不可了。 “行了,你把小莲放开,我这就随你过去。” 说完,林之语的目光落在那个嬷嬷的手上,她这才松开了林小莲。 林小莲揉着被弄疼的手臂,一脸委屈。 见林之语乖乖就范,墨菊还以为是林之语忌惮自己,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自行回去复命去了。 章公公也是长舒一口气。 作为皇上的身边人,他心里隐隐觉得,林之语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容小觑,因此尽管心中有再多的不满,还是对林之语做出“请”的手势。 林小莲撅着个小嘴,扶着林之语上了轿撵。 即使几个小太监抬得小心翼翼,但因为赶时间,林之语还是被晃得头晕,索性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发呆。 蓝天白云被朱红色的宫墙围住,林之语只觉得像是一张望不到头的画卷,让人觉得心累。 画面突然停住不动,林之语疑惑的收回视线,只见随行的宫人一齐往右靠,似乎在给什么人让路。 一位衣着华丽的贵人儿斜靠着扶手,随行的宫女太监约莫有十来人,浩浩荡荡地从林之语右边经过。 林之语只觉得眼熟,便多看了几眼,只是光看背影,如何也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坐在轿撵上的人忽然抬手,示意宫人停下: “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和本宫一样迟。” 那熟悉的声音,和张扬的语气,顿时让林之语心头一颤。 这人正是凌妃娘娘——江琬宁。 她上辈子在宫里的头号敌人。 第十七章 一出好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琬宁是骠骑大将军江生的独女,当今宫里除了皇后,地位最高的妃子。 因着母家势力强大,和她一同入宫的远方表妹江桐妙江昭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行为处事嚣张至极。 林之语叫苦连天,上辈子没少在这两姐妹手下吃暗亏,没想到在这给遇上了。 “见过凌妃娘娘,这位便是来进宫伴驾的林家大姑娘。” 章公公恭敬地向前两步。 凌妃眯着眼,左手虚虚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双丹凤眼半眯着,上上下下打量着林之语。 “哼,外界传言林家大姑娘天资绝色,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林之语脸上只淡淡擦了层面霜,即便如此,也难掩她的绝色,若是好好打扮起来,那还得了? 凌妃将目光移开,语气酸溜溜的。 林之语不卑不亢:“坊间传言一向不足为信,凌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显然江琬宁对这番奉承话极为受用,嘴角微微上扬,刚要开口,似乎又想到什么,目光又沉了下来。 “算你识相。” 话音一落,江琬宁便示意宫人们继续向前。 江琬宁一向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刚才那一番表情变化,被林之语尽收眼底。 林之语知道,她这是想到自己是林明华的长姐了,这才不愿意给她好脸色吧。 章公公见江琬宁走远了,下意识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好不容易将大姑娘请来,他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很快,林之语就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一众人早就到了。 就连皇帝周霆琛也坐在那了。 林之语一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之语无语。 早知道这种情况,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推迟了,也免得后面不得不来,成了最后一个到的,成了大家的眼中刺。 “听说姐姐身子不适,现下可是好些了?” 林之语还没坐下,林明华就装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不等林之语答话,一位身材清瘦,鼻子秀挺的女子尖刻地抢过话头: “呵,不知道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根本没把在座的各位放在眼里。” 众人捂着嘴,窃窃私语。 “江昭仪也是等得心急,林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有妃嫔笑道。 林之语默默无语。 “既然林姑娘来了,就开宴吧。” 周霆琛这才开口,他一发话,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接着林明华身边的女官颔首后,音乐响起,林之语也在章公公的带领下落了座。 林之语淡淡扫了一眼场内众人,注意到有个位置空着,便悄声问一旁随侍的小宫女: “今天可是还有谁没来么?” 小宫女答道:“那是兰心阁的嘉妃娘娘,常年身子不好,今日突发旧疾,所以告假了。” 对于这个嘉妃,林之语倒是不太有印象,只依稀记得父母双亡,皇上为彰显天家仁德,这才将她接进宫来,好生将养着。 林之语正要动筷,却被身旁的人拉了拉衣袖:“姐姐可以帮我遮掩一下么?” 林之语转头,便看见一位身穿粉色宫装的女子,梳着十字髻,左右还各带着并蒂海棠花步摇,显得俏皮可爱。 “徐玖儿?” 林之语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上一世的徐玖儿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和面前这位双颊粉嫩的女子相差太大,故而刚刚进来,林之语并未注意到她。 徐玖儿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一面悄悄将桌上的糕点往随身的小袋子装,一面还不忘问道: “姐姐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上一世,徐玖儿和林之语关系不错。 林之语被打入冷宫后,徐玖儿还悄悄带了暖被前来探望,这是这一举动,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她成了林明华杀鸡儆猴的工具人,最终病死在一个雪夜。 这傻里傻气的姑娘,恐怕到死,也没有料到就是自己那么个小小的举动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林之语打着哈哈道:“皇后娘娘之前和我提过你,直夸你聪明可爱,让人喜欢得紧。” 徐玖儿不疑有他,专心致志地将桌上的糕点悉数收入囊中,正要揣进怀里时,却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修媛妹妹这是干嘛,可是御膳房那边的人饿着你了,竟然在外人面前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 江桐妙出言讽刺道。 霎时,众人的目光纷纷向徐玖儿看来。 徐玖儿被抓了个现行,刚刚还视若珍宝的糕点,在众人的窃笑声中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圆润的小脸儿立刻涨得通红。 “嫔妾……嫔妾觉着这糕点实在好吃,但是一不小心吃了半饱,想着丢了可惜,就,就……” 林之语见徐玖儿那窘迫样,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出言维护。 “民女倒是觉得修媛娘娘天真可爱,再者,将吃剩的糕点打包带回,免去了倒掉的可惜,不正符合我朝所推崇的节俭之风吗?” 说完,林明华又笑道: “徐修媛刚及笄不久,还是小姑娘的心性,江昭仪口下还是多积点德吧。” 江桐妙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周霆琛打断: “这既是家宴,林姑娘又是皇后的长姐,何来外人一说?” 江桐妙自知失言,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做这糕点的厨子恰巧是本宫母家带来的,不如就调到又春苑,给你做专门做点心如何?” 林明华摆出一副贤后的样子来。 徐玖儿又惊又喜:“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跟着一道夸赞起来。 林之语见着宴会上面具对着面具,心里觉得实在好笑,正要坐回到位子上,林明华却又发话了。 “正好大家都在,本宫今日也有件事与大家说说。姐姐在闺中素有贤名,我刚掌管后宫,对六宫事宜不甚了解,想让姐姐暂时协助本宫管理六宫事项,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将林之语推上风口浪尖。 林之语身形一顿,这林明华又在打什么主意? 六宫诸事琐碎,其中的门道也是弯弯绕绕,上下关节若是没打通,那可就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 上一世自己也是四处碰壁,如今重活一世,她断然不会再应下这桩麻烦事。 “咯咯……” “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以前中宫没有立后,嫔妾掌管宫中事务从没出现过问题。” “如今皇后掌管若是不懂,大可来问嫔妾,嫔妾自是好好辅佐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对嫔妾不满意么?” 还不等林之语开口回绝,江琬宁就咯咯一笑,道。 江琬宁对没得到皇后的位份一直耿耿于怀,此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又怎可能放过? 话题一转,又道: “之前皇后说是想姐姐了,才把林大姑娘接进宫,这才不到两天,又让姐姐来协理六宫之事……” “虽然大家都知道,林大姑娘是晋王未来的王妃,可毕竟是没有成亲的!这先是接进宫理由尚可,但又让她协理六宫,就说不过去了吧?” “即便是她闺中贤名远播,可是她能有我了解后宫之事么?” “还是说,皇后娘娘您别有目的?” “呀……莫不是娘娘您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姐姐接进宫,效仿娥皇女英,你们姐妹俩一起伺候皇上不成?”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第十八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到底还是经验不足,面色一滞,手紧紧握住、方才稳住心神。 林明华的慌乱被江琬宁尽收眼底。 然而,江琬宁这么放肆的话,周霆琛却毫无反应。 大家都神色各异的看着林明华和林之语。 林明华悄悄瞥了一眼周霆琛,后者面色如常,依旧细细把玩着手中的金尊琉璃盏。 她压下心底的怒气,反问道:“凌妃这是什么意思?” 江琬宁冷笑一声,不再作答。 “让姐姐进宫是皇上体恤本宫思念家人,让本宫姐姐协助本宫,也是皇上心疼本宫才授意,凌妃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林明华终于憋出这句话来。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赞叹,这江琬宁的手段,实在高超。 林明华当了皇后,掌管六宫之权自然回到她手中。 可是放着她这个对后宫之事都悉知的凌妃不用,却让林之语一个闺秀姑娘来协理,这不就是在打江琬宁的脸么? 她刚才的话,看似是因为被夺了六宫之权说的气话,实则在逼迫林明华出错。 江琬宁兵行险招,不仅能试探出皇上的态度,还能借此打压皇后,可谓精彩至极。 而林明华想逼周霆琛出面,可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加上皇帝对林之语的态度,让她住在未央宫,还让她协理六宫,这一切的一切,其中的奥妙,就值得细细揣摩一番了。 且,自古皇帝心思难猜测, 说好听点,是皇上重视皇后,说难听点,就是皇上强抢弟妇,违背人伦。 林明华见周霆琛看向自己,语气登时就软了下来,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烁: “皇上……” 果不其然,周霆琛听罢,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往桌上一放,沉声道: “三弟忙于政务,是朕,让皇后带领林姑娘学习打理诸事,凌妃失言了。” 江琬宁一愣,看向皇后的目光略带怨毒,随即收回视线,低声道: “恳请皇上恕罪。” 台下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场争权之事波及到自己。 想比江琬宁,林明华这步棋,走得实在不够精妙。 得亏周霆琛看重,不然她面临的,恐怕会是孤立无援的处境。 林之语见事态发展得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贤惠,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民女望尘莫及,可宫中事宜,若是让民女插手,实在于礼不合,还望陛下和娘娘收回成命。” 周霆琛并未答话,可林明华却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怎会甘心被轻易夭折! 对于江琬宁的故意刁难,林明华恨得咬牙切齿,区区从一品的将军府,也敢和丞相府作对! “皇上也是一番好意,况且能得姐姐帮助,本宫处理起来,也会轻松些……” 周霆琛面色不虞,抬手止住了林明华的话头。 “林姑娘说得在理,此事容后再议。” 顿了顿,周霆琛又道:“但皇后多日操劳,着实辛苦,凌妃有经验,朕便许你协理六宫之权,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协助皇后。” 周霆琛的话一出,后宫嫔妃都对江琬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江琬宁大喜,不顾林明华难看至极的神色,炫耀似地摸了摸前些日子周霆琛赏她的白玉送子观音挑心坠,柔声道: “嫔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行了,朕见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都散了吧。” 周霆琛明显心情不太好,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在起身之际,随手扔在了地上。 “皇后准备宴会,着实辛苦,章公公,把新上供的牡丹玉给皇后送去。” 众所周知,江琬宁很喜欢牡丹玉,更有传闻,她曾向周霆琛讨要好几次都没拿到。 此时却被周霆琛赐给了林明华,大家都是一脸诧异。 江琬宁脸色难看极了,她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恭送皇上。” 即使得了赏赐,林明华依旧神色恹恹,依旧不得不带领各宫妃子行礼。 至此,这出好戏,方才落下帷幕。 回宫的路上,林小莲嘟哝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未央宫,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凌妃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为何皇上却还许她协理六宫?” 林之语见左右无人,轻声道: “这其实就是在告诉别人,凌妃所言,不过一时气话罢了,既然是气话,他不得好好安抚安抚?” 林小莲似懂非懂,还想再问。 “我乏了,替我准备热水,今晚早些休息。” 林之语不愿和林小莲多作解释,自顾自地走到一旁,脱了鞋袜,靠在榻上休息。 林明华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必此刻正在坤宁宫琢磨得怎么对付江琬宁,一时半会应该分不出什么精力来给她使绊子。 这么一想,林之语心情大好,又念及院中刚采摘不久的桂花,忽然来了兴致,又连忙下了榻,招呼林小莲。 “小莲,若是那桂花晒干了,你便将它取来,我们好酿坛酒来喝。” 林之语从现代来,酿酒的方子独树一帜,而这桂花酒,当属一绝。 “好的,小姐。” 林小莲笑着答应后出去了。 林之语脱了鞋袜还是觉得不够凉,索性脚直接踩在地上,瞬间舒服多了。 “虽然是夏天,可是光着脚在地上走难免寒气入体,你可要当心点,免得着凉。” 一位身穿暗蓝色素面锦缎袍子,腰间带着竹节昆仑玉佩的男子缓步而来。 他手上却抱着个老酒坛子,酒坛子四面刻着“鸾凤和鸣”四个大字,周围还有精美的纹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三王爷?”林之语讶异道。 周子晋挽起衣袖,将酒坛子放下,绕过林之语,从榻边拾起林之语刚刚脱下的鞋袜,蹲下身示意林之语穿上。 原本打算接过酒坛子的林之语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略感局促。 在这个时代,女孩子是不能将脚随意露给外男看的,可周子晋又是自己的未婚夫…… 更何况鞋袜穿了一天,难免会有些味道,虽然周子晋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可林之语还是觉得尴尬。 林之语那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本就明艳的五官被衬得更加动人。 她迅速接过鞋袜,不敢看周子晋的表情,只低着头快速穿好,嘴里还不忘嗔怪道: “你随随便便就进来,也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小姐就怪我吧,是我把王爷迎进来的。” 跟在周子晋身后进来的林小莲做出一副告饶的姿态,可她脸上怎么也压不住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 “都怪你,我说怎么打个热水半天不见人影!” 林之语假意责怪林小莲,不轻不重地在她背上打了一下,想以此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周子晋似乎是看出了林之语的窘迫,温柔地摸了摸她如墨般的青丝,笑道: “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婚期在即,你我二人也不必藏着掖着些什么。” 这话本是来打圆场,谁承想落在林之语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纵使林之语上辈子该经历的也经历过了,但面对这位貌比潘安的三王爷时,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你、你这个登徒子!” 林之语跺了跺脚,又想到刚才那番尴尬来,只得“哎呀”一声,抱起酒坛子就往外走。 “我要酿我的桂花酒去,再也不同你说话了!” 第十九章 承恩寺之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也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只得追上前去,意欲引开话题。 “我听说你要酿酒,特地到酒庄给你寻了个老酒坛子来,你要不要好好看看?” 倒是一旁的林小莲一下就懂了林之语如此害羞的原因,嘻嘻笑着: “小姐好久没有露出这般活泼的性子,看来三王爷真真是小姐的良人呀!” 林小莲特地将“良人”二字咬得极其重,心里暗暗想着,小姐若是能得个好去处,她也乐意帮三王爷在这暧昧的氛围上再添一把火。 “小莲!” 林之语要被林小莲这个小丫头,羞死了。 但在周子晋面前又不好发作太过,“今天非得好好治治你!” 林小莲见林之语似乎真的生气了,赶忙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哎呀,热水烧开了,我得去看看,就先不打扰小姐和王爷谈话了。” 话音刚落,林小莲就一溜烟儿地跑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小姐啊小姐,成败就在此一举,赶紧把三王爷拿下,小莲我也好跟着你一起吃香喝辣! 林之语哪里知道林小莲的心理活动,此刻只剩下她和周子晋,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 沉默片刻,林之语一拍脑袋,假装急道:“哎呀,忘记喊她拿糯米酒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周子晋难得进宫一趟,为了能和林之语多相处片刻,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里会轻易离开的道理? 他三步并作两步,像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小坛糯米酒来: “知道你要酿桂花酒,我可都给你带来了。” 林之语只好讪讪收住脚步。 “你还没回答我呢,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林之语毫不客气地接过周子晋手上的糯米酒,一打开,一股淡淡的酒香瞬间从坛口处肆意漫开来。 “好香!” 上辈子为了维持皇后的端庄,林之语已经许多年没碰过酒了。 “既然来了,你也别闲着,一层桂花,一层蜂蜜,可不要弄混了!” 林之语将盖子合上,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香气从缝隙中漏出,空气里都带着几分醉意。 周子晋对林之语指使他这事也不恼,净了手,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要求,细细挑了完整的干桂花往坛子里铺去。 “下午议事的时候,落了个东西在宫里,刚好顺道儿来看看你。” “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嗯,是很重要的东西。” 周子晋看着林之语,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林之语突然就词穷了,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花瓣,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周子晋挽着袖子,蹲在地上,举手投足之间那股温和的气质还是让林之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愧是京城里各大名门闺秀做梦都想嫁的男子,林之语觉得自己好像捡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之语的视线,周子晋冷不丁地抬头,和林之语的视线相撞了一瞬,空气静默了两秒,双方又默契地移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子晋的耳尖泛起微微的红,不自然地轻咳两声道: “听说今晚宴会上,凌妃为难你了?” 林之语的手顿了一下,语气略感惊讶:“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 周子晋笑而不语。 “倒也没多大事,左右不过是为着协理六宫的事情吵来吵去罢了。” 周子晋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若是她发难,你暂且先忍着,她手段一向狠辣,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能及时赶到。” 这番话算是点醒了林之语,为什么今天周霆琛非要搭起这个戏台不可了。 新后上位,江琬宁心中多有不满,林明华又是他心尖上的人,这才通过林之语协理六宫一事,让江琬宁觉得,她林之语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轻! 这是曲线救国,围魏救赵啊! 该死的男人! 都重生一世了,还拿自己当靶子,真是该死! 白天看似江琬宁得到了协理六宫的权利,赢了林明华,其实她才是输的那一个…… 不被爱,还被枕边人算计,即便是位及皇后之位又如何? 更何况江琬宁只是个凌妃? 想到此,林之语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但…… 她好像遗漏了什么? 想到此,林之语立马问道: “又要打仗了吗?”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最近有场战争要发生。 周子晋不语,算是默认了。 林之语将额间的碎发别在耳后,心里莫名有一丝感伤。 “江生手握重权,皇兄不放心,命我跟着一同前去。” 林之语心头又是一跳。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也是匈奴来犯,周子晋亲自上阵,擒获对方将领,中途却被摆了一道,被带着倒刺的毒箭刺穿了肩膀,休养了好一阵儿。 周霆琛与她说起时,也是连连叹息。 周子晋对她的好,她都默默记着,心里一直盘算找个机会,好好回报他一番。 “按照惯例,过两天后宫诸妃都要去承恩寺为将士祈福,你要是来了,就想法子给我递给口信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眼看着酒坛子里的桂花要满了,林之语便将糯米酒倒了下去,随后取来蜡油,将坛子封了个十成十。 周子晋的眼尾染上几分笑意,无端生出几分逗弄林之语的心思来。 “托人转交不就好了,何苦这么麻烦?” “爱要不要。” 林之语又恼了。 直接托人转交确实方便,可不知为什么,林之语就是不情愿这样干。 周子晋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宫门快要落锁,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 “等祈福那日,我再来看你。” 林之语一路将他送到了宫门口,看见两三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快速跟上了周子晋的脚步,这才转身回到了未央宫。 …… 夜已过半。 林小莲睡眠浅,只听得林之语屋内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以为林之语又被梦给魇着了,匆匆披了件外衣,谁料刚靠近林之语的床榻,就被一双素白的手捂住了嘴巴。 林小莲先是惊了一下,余光看见身后正是自家小姐,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复下来。 拿掉林之语的手,林小莲怨道:“小姐……” “嘘——” 林之语反而又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示意林小莲往窗外看去。 林小莲一转头,便看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一动也不动地立在窗外! 她条件反射般惊呼出声:“有、有鬼啊!” 窗外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立刻转身消失不见。 林之语暗叫不好,撇下林小莲,独自匆匆追了出去,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片玄色衣角的残影。 “瞧你那怂样!” 林之语懊恼道。 原本可以抓个现行,奈何林小莲这一嗓子,直接把人吓跑了。 “皇宫守卫森严,好端端的怎会有人半夜乱走?” 林小莲惊犹未定:“小姐,这是不是之前死在未央宫里的冤魂,见我们占了她的房子,要来害我们啊?” 原本林之语也是不信鬼神,可自己死过一次又重生,加上被林小莲这么一说,不免也有些害怕起来。 难道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胡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要寻仇,也该找害她的人才是!” 林之语强装镇定,转身就往要上床却被林小莲一把拉住了衣角。 “小姐,我怕……”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默许了林小莲和她一起睡的请求。 主仆二人惶惶不安,真怕那黑影再出现在窗外,直至后半夜困意渐浓,才相互依偎着入了梦。 只是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第二十章 暗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头的昭阳殿,今夜也是灯火通明。 “滚,都滚!看看皇后那嘚瑟的样子,大内库房都没她这么能装!要不是皇上护着她,本宫定将那贱人的皮给活剥了不可!” 宫人们一脸惶恐,低着头,纷纷退了出去。 江琬宁的贴身宫女云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跑出去一看,而后小声提醒道:“娘娘,昭仪娘娘来了。” 江琬宁这才停下手上摔瓷砸碗的动作,冷哼一声,坐回到梳妆台前,没好气地将头上的钗环首饰依次卸下。 江桐妙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瓷盏碎片,忍不住出言安抚道: “姐姐既已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又何苦为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 “啪!” 不知是哪句话触怒到了江琬宁,她将手上的钗子一扔,猛地站起身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江桐妙始料未及,随着惯性跌坐在地。 江琬宁平日里最喜欢摆弄刀枪,故而力道不比寻常女子,她那一巴掌打下去,江桐妙的左脸立刻肿的老高。 “你还有脸来?”江琬宁回想起今日之事,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 “就是你让本宫出言反对,害得本宫颜面尽失!协理六宫,哼,她林明华能让本宫做什么?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顶个什么用?” 说到此,她的目光正巧又看见桌上的白玉送子观音挑心坠,立马想到周霆琛将自己求了好久的牡丹玉给了林明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江琬宁一把抓起那坠子,直直砸向江桐妙。 云竹大惊:“娘娘,这可使不得!这可是皇上赏的啊!” 坐在地上的江桐妙不敢反抗,紧紧攥着衣袖,目光闪过一丝怨毒。 要不是自己的母亲要依靠将军府生活,她一个赫赫有名的才女,至于要看江琬宁的眼色吗! “姐姐此言差矣。” 江桐妙深吸一口气,敛去神色,在宫女兰香的搀扶下,捂着左脸站起,稳住身形后,又道:“今日也并非毫无所获。” “哦?”江琬宁尾音上挑,“你倒是说说,本宫得到什么了?” 江桐妙心知,江琬宁今晚只是怨恨皇上在众人面前让她向林明华道歉,再加上牡丹玉一事,这才愤愤不平。 江桐妙捡起地上的耳坠,擦了擦表面沾染上的尘土,递给江琬宁。 “妹妹今日见林家大姑娘说话平稳,并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娘娘觉得,皇上是看不出来吗?” “这是什么意思?” 江琬宁凤眸微眯,“你认为,皇上确实对那林之语有意?” 江桐妙“扑通”一声跪下: “姐姐这话可说不得!皇上贤明,不过是一时被人蒙骗罢了。” 江琬宁一愣,想起林之语那未施粉黛却依旧明艳之极的脸,嘴角扬起一抹算计的笑来: “本宫倒是疏忽了!姐姐勾引妹夫,这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柄!” “云竹。” 云竹上前:“奴婢晓得了。” 她倒要看看,出了这档子事,林明华那贤后,还装不装得下去! 江琬宁心情大好,起身亲自将江桐妙从地上扶起: “姐姐脾气不好,一时气极下手没个轻重,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随即转身便从小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到江桐妙的掌心: “这是父亲特地为我寻来的百卉膏,消肿止痛,妹妹拿去用就是。” 江桐妙低垂着眼,将那瓷瓶收起,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江琬宁的屋子。 走在路上,一旁的兰香不满道: “这凌妃也太不厚道了!每次出了事,都是娘娘顶着,她倒好,还对娘娘呼来喝去!” “兰香!” 江桐妙瞪了兰香一眼,见左右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小不忍则乱大谋,本宫倒想看看,皇后到底能不能撑起本宫送给她的贤后名头!” 兰香猛地抬头:“难怪娘娘今天突然对徐修媛发难,原来是这层意思!” 江桐妙摆了摆手,默默在心中盘算片刻,转而道: “过两天宫中后妃都要去承恩寺祈福,林姑娘并非宫中之人,恐怕没有合适的衣服,你明天去和尚衣局的海姑姑说一声,给林姑娘赶一套出来。” 兰香点头应下。 “等等,” 江桐妙将手上的玉镯取下来,交到兰香手中。 “你把这个交给海姑姑,就说皇上看重,时间紧急,新衣难免会有异味,还要劳烦她多多操心。” 未央宫内。 刚过巳时,秋日照在院中的桂树上,几只云雀忽地飞起。 林之语被门外熙熙攘攘的人声吵醒。 “小莲?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早起来为林之语准备早膳的林小莲端着盥洗器具,撩开珠玉帘子进来,道: “是尚衣局的海姑姑,说是要来为小姐量身,赶制出一套祈福用的衣服呢。” “做衣服?”林之语皱了皱眉。 寺庙祈福,重在心意,自己又不是周霆琛后宫的人,赶制一套专用的衣服,未免也太小题大做。 况且,林明华因为换亲的事情对自己心怀怨恨,又怎么会找人来给自己准备衣服呢? 林小莲帮林之语挽起发髻,语气不以为然: “听说是因为这次三王爷也会随行,所以隆重了一些,大抵是皇后娘娘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失了面子,这才派人来。” 想到林明华最近在专心致志打造姐妹情深的贤后人设,林之语将心头的疑惑压下,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收拾妥当后,海姑姑便带着量身用的尺子,推门进来了。 “大姑娘身材曼妙,难怪皇上如此看重。” 当林之语将厚重的外衣脱下,丰盈的胸脯让海姑姑不自觉地发出赞叹。 “海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蹙眉。 海姑姑自知失言,脑子转得飞快,连忙解释道: “小的一时嘴快,皇后娘娘很受皇上看重,自然也对大姑娘的事多了几分重视。” 说罢,海姑姑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舒了一口气。 对于后宫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海姑姑一向不关心。 她只想着,要是日后林之语真的在宫中常住,自己多说几句奉承话来,无论哪个贵人失势,自己都能有个靠山。 没想到林之语并不吃这套,可谓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海姑姑不由得懊恼起来。 林之语未做他想,心里只念着自己准备送给周子晋的锁子甲。 这种衣服工艺特殊,刀枪不入,若是周子晋能时时穿着,也许就能避免掉那场祸事。 量身结束,海姑姑正要离开,却被林之语叫住了。 “还有一事,想要劳烦姑姑。” 海姑姑心里暗喜,如果自己能给林之语提供帮助,得了她的青眼,回头再和皇后娘娘一说,那自己在宫里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我手上有个衣服的图样,想问问姑姑,这种工艺,尚衣局能做得出来吗?” 林之语转身从书桌上拿起图纸,交到海姑姑手中。 海姑姑细细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件衣服内里要用玄铁钩织,尚衣局里只有绣娘,怕是不成。” 海姑姑停顿片刻,又道: “不过军器监的庄少司,或许能有办法。” 第二十一章 又见魏淑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庄枭? 这个名字在林之语脑海里跳出。 可林之语在脑海里搜索片刻,却没有什么印象。 海姑姑见林之语面露疑惑,便解释道: “庄少司是嘉妃娘娘的亲弟弟,在军器监任职,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特别感兴趣,只是为人很是奇怪,不是个好相与的,绣娘们怕是不太愿意和他打交道。” 林之语了然,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向她要钱呢。 “我进宫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姑姑不如将桌上的徽墨拿去,就当是酬劳。” 海姑姑喜上眉梢,这可是宫里头的徽墨,随便割下一小块,在宫外都能卖到一两黄金不止。 “哎呦,这可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海姑姑还是将那块徽墨宝贝似的揣进袖子里头,“姑娘放心,庄少司那边,小的自会去游说。” 待海姑姑离开,林小莲这才推门进来:“小姐,徐修媛来了,现下正在大厅等着呢。” 林之语穿好衣服,一走出去,便见到徐玖儿冲她甜甜一笑。 “姐姐,我来了!” 因为在宴会上林之语帮了她,她心底就特别喜欢林之语,一上来就拉着林之语的手,显得分外亲昵。 她身后还有一位打扮素净的女子,林之语瞧着眼生,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个来回。 “见过大姑娘。” 徐玖儿介绍道:“这位是和我同住在又春苑的魏淑仪。” 林之语恍然,这魏淑仪看着怯怯的,乍一看总让人心生爱怜。 但上一世,魏淑仪曾不声不响地在她的面霜里加了一味腐心草,少量使用确实能减少脸上的瑕疵,但是长期使用,毒性便会渗入皮肤,导致毁容。 无论是受人指使还是其他,林之语都不敢掉以轻心。 因此对这个魏淑仪,她并不想给什么好脸色,转而拉着徐玖儿的手,关切地问: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宫里了?” 徐玖儿示意身边的小宫女绿枝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截沉水香。 “这沉水香是我之前托魏姐姐从青州带来的,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就当做是姐姐昨天帮我的谢礼。” 林之语打趣道:“好一出借花献佛!” “皇上不常来又春苑,我寻思着,普通的小玩意儿姐姐可能不太喜欢,魏姐姐这才建议送出这个沉水香来。” 对于魏淑仪的东西,林之语其实并不是很想要。 但徐玖儿一脸真诚又心痛的样子,林之语也不好多说什么拒绝的话来,只是吩咐林小莲将东西妥善收好。 “别站着了,快坐吧。” 林之语挽着徐玖儿的手,招呼她坐下。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其实还有另外一桩事。” 徐玖儿看了看魏淑仪,欲言又止。 魏淑仪小心觑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道:“是这样,今天我身边的太监小福子早起洒扫的时候,听到有人贬低大姑娘,修媛妹妹便命他先拿了人来,再作定夺。” 话音刚落,小福子就押着一个小宫女进来,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在林之语面前。 徐玖儿面露愠色,恨恨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再说一遍,可不许有半点掺假!” 大抵是因为林之语不仅是皇后姐姐,还是晋王未来的王妃的缘故,小宫女趴在地上抖抖索索道: “大姑娘、大姑娘是个狐媚子,跟了三王爷还不算,又、又想着勾引皇上,实在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磕磕绊绊地说完,又连连磕头,不住地求饶: “大姑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在你面前的是大姑娘,你叫皇后娘娘干什么!” 徐玖儿杏眼圆睁。 这话听着歧义太大,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林之语就完了! 魏淑仪道:“修媛妹妹和我私交甚笃,听说昨天大姑娘帮着解围,也很是感激不尽,可如今宫里的人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愧对姐姐。” 林之语默然不语。 看来昨天林明华的那番话,还是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只不过过错方变成了自己。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下可难办了。 林小莲也深知这个道理,担心道: “小姐,三王爷那边,要不要解释一下?” 短短一天不到,连较为偏僻的又春苑都知道了,周子晋不是蠢人,在她进宫之前,就已经在后宫布了眼线,现在估计也知道了。 “不必。” 如果这个谣言真的动摇了周子晋对她的心意,那这个人恐怕也不值得托付。 “你可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林之语冷冷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宫女,语气却是温温柔柔的。 小宫女一点也不敢抬起头来,反而将头埋得更低。 “回禀大姑娘,奴婢是早上起床,听到门外路过的几个嬷嬷说的。” 说到后面,小宫女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那几个嬷嬷可有拿着什么?穿着如何?” “拿着什么,记不太清了,就是为首的嬷嬷穿着云锦纹样式的鞋子,因为不常见,所以多看了两眼。”小宫女努力回忆道。 见林之语不再追问,她又害怕起来: “奴婢一时多嘴,大姑娘高抬贵手,放奴婢一马吧!” 魏淑仪刚要开口,却被林之语打断。 “行了行了,你既然是魏淑仪宫里的,就交由魏淑仪处置吧。” 林之语被吵得头疼,脸上满是不耐烦。 “这件事,单凭我们几个,恐怕不是能轻易处理得了,要不去知会皇后娘娘,让她出面澄清?” 魏淑仪绞着手上的帕子,轻声建议道。 “或许是个好办法!” 徐玖儿一喜,“皇后娘娘和你是亲姐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林之语哑然失笑,找林明华? 她巴不得自己名声烂了,臭了,好坏了自己和周子晋的婚事! “无妨,你们暂且先回去,我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徐玖儿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魏淑仪一把拉走了。 云锦纹样的布料,在宫里并不常见,因为容易磨损,所以宫里的妃嫔大多用来做衣服,断不可能特意拿出来做鞋子。 这么一想,倒像是宫人自己用边角料做成的。 又春苑过去便是尚衣局,宫道仅有一条,再往前走,便是未央宫了。 林小莲揣测道:“莫不是海姑姑?” 林之语点点头。 “难道说,是皇后娘娘让她到处传播的吗?” 林小莲一拍大腿,愤愤不平道。 林之语想到早上海姑姑那个反应,如果她是谣言的源头,那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在她面前说出来。 “如果我被冠上污名,林明华也会受到我的连累,按照她的性子,断不可能做成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借这件事,来对付林明华。 林之语淡淡啜了一口茶水,轻轻吐出一句话: “是江氏姐妹的手笔。” “真是有病!小姐挨着她们什么了,非要从小姐这里下手!” 林之语一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能借力打力,顺利出宫。” 第二十二章 家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用过午膳后,林小莲来到负责宫内各项供给的内管领处。 “常嬷嬷好,我是跟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的小莲,未央宫里的冰用完了,故而特地派我来取。” 常嬷嬷脸上的周围笑得挤成了一团: “大姑娘若是需要,找下面的人知会一声就好,何苦让小莲姑娘亲自跑一趟呢?” 随后又转身向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嚷道: “一个个的腿上都钉了桩子吗!还不快去!大姑娘可是皇后的亲姐姐,要是怠慢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天气炎热,我让他们多取些来,平日里可以给大姑娘冻上一些瓜果,不仅解渴,还能去去暑气。”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对皇后很是看重,所以常嬷嬷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可林小莲却兴致缺缺,敷衍地应了两句。 “小莲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多谢嬷嬷关心。” 林小莲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实在是有口难言啊。” 常嬷嬷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大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在宫里头也十年有余了,不妨说说看,说不定还能给大姑娘解解惑。” 都是在宫里摸爬滚打的人,谁还没几个心眼子? 这林之语是皇后的姐姐,未来的晋王妃,皇帝对她态度还不明确,这日后的身份,可不是她能随便高攀的。 此时若是自己能攀的上她,岂不是划算的很? 林小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几个小宫女正往这里来,心知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悄悄凑到常嬷嬷耳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那几个宫女听见。 “刚刚来的路上,我听到好几个人在讨论,说我们大姑娘啊,对皇上有意思,这才赖在宫里不走!” 常嬷嬷面色惊讶:“这不能吧?大姑娘不是已经许给三王爷了吗?” 她的嗓门一向偏大,那几个小宫女听到声音,自然而然顿住脚步,向常嬷嬷这边看来。 “我也不太清楚小姐的意思,不过啊,最近确实常常听到小姐说起皇上呢!” 林小莲故作深沉,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随意揣测主子的意思呢!” 末了,林小莲又皱着眉,再三强调: “我是因为相信嬷嬷,才悄悄和你说的,可千万不要告诉了别人!” 常嬷嬷表面上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下来,可那眼睛却滴溜溜转着。 林小莲见那几个小太监将冰装好了,便福了福身: “大姑娘还等着呢,我就先告辞了。” 转角处,林小莲余光瞥见,常嬷嬷正和刚刚那几个小宫女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真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碎嘴婆子! 林小莲啧了一声,回去向林之语复命去了。 未央宫内。 林之语正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杯的盖碗。 林小莲兴冲冲地推门而入:“小姐,成了!” 林之语停下手中的动作,饶有兴味地听着林小莲说着刚刚的事。 “那几个宫女应当是皇后宫里的,之前在府中,我还和她们打了几次照面呢!这会儿大概和小姐预料得一样,消息已经传进丞相府中去了。” “宫里头规矩多,下面的人无聊,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惊天大瓜,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林之语嘴角轻勾。 “什么大瓜?” 林小莲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姐这是想吃瓜果了吗?小莲这就去给您冻上,保管清凉解暑!” 林之语见林小莲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不多作解释,任由她去了。 自己则是靠在榻上,闭上眼浅寐。 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好将这团江氏姐妹燃起的火,烧得更加旺盛。 果不其然,刚过晚膳,林小莲正要服侍林之语歇下,就听到门外有宫人来报,说是有人来找。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喊他进来。” 林之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看见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低着头走了进来,还不忘将门带上。 林之语立刻明白了,这是丞相府来人了啊。 纵使她早有预料,却没想到丞相府的动作会这么快。 林鹏生堂堂一个丞相,一遇到和宝贝女儿林明华的事情,居然变得这么沉不住气。 “见过大姑娘。” 面前的人微弯着腰,粗粗向林之语行了一礼,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 “父亲这么晚派你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林之语心知肚明,可还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来。 “相爷听到了一些不该有的话,特地修书一封,又担心信里说不清楚,专派小的前来告知大姑娘一声,不要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让丞相府背上教女无方的罪名。” “大胆!怎么和大姑娘说话的呢!” 林小莲对这个小厮的态度很是愤愤不平,直截了当的开口,为林之语抱不平来。 哪料对方充耳不闻,看都不看林小莲一眼,挺直了身子,语气很是傲慢: “小莲姑娘,相爷说了,要小的一五一十将他的原话向大姑娘复述一遍。” 林小莲气极,指着这小厮,却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得狠狠剜了一眼,抽走对方递过来的信,交到林之语手上。 林之语将信纸展开,为首便是“孽女”两个大字,力透纸背,可想而知,林鹏生听到消息后,是如何的怒发冲冠。 细细看下来,关心之词半句没有,洋洋洒洒一大段话,都是在敲打她,不要对周霆琛有半点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帮林明华巩固后位才是正道。 真是林明华的好爹爹!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将她认定为罪魁祸首,一点也不顾及林之语的感受。 要是换做这具身体的原主,不知作何感想。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父亲,女儿很是感谢他的教诲,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这股东风来得出乎意料,当然要好好感谢。 打发走小厮,林小莲依旧语气愤愤: “相爷说话也太难听了!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林之语将信纸重新叠好, “我看今晚月黑风高,是大吉之日,小莲,收拾包袱,咱们准备出宫。” 她倒要看看,那两位还能编出什么借口,把她继续强留在宫里! 第二十三章 强闯宫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今天是十五,周霆琛按照惯例,宿在林明华宫里。 两人在寝宫衣衫半褪,兴致正浓,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却听见章公公急匆匆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门外嚷嚷: “皇上,大事不好了!” 被搅扰了好事,周霆琛眉头一皱: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事等不得啊!” 章公公虽然知道自己坏了周霆琛的好事,但心知若真的等到明天,他就更不好交差了。 “大姑娘收拾了行李,带着丫鬟,嚷嚷着要出宫去!” “出宫?” 周霆琛眼睛一眯,“好端端的,是宫里的人怠慢了她不成?”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章公公好不容易将气捋顺了,解释道: “据说下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大姑娘听了去,说什么也要离开,事出突然,宫里的御林军已经将她拦下了,皇上快去看看吧!” 林明华为周霆琛披上外衣,声音轻柔,做出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臣妾随皇上一道儿去吧,毕竟是臣妾的姐姐,兴许还能劝劝她。” 周霆琛点头应允:“有理。” 墨菊手忙脚乱地为林明华绾发,嘴上止不住地抱怨着: “大姑娘又要整哪出戏码?我看哪,合该将她关在未央宫,派人日日看守为好!” 对于今天宫里的传言,林明华也有所耳闻。 她不愿意放过损害林之语名声的大好机会,可今天一天,周霆琛几乎都待在她宫里,一时之间,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应对。 没想到这个小贱人,居然另辟蹊径,先她一步找到了破局之法! “只要她还在宫里一天,我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来修理她!” 一个计划悄然在她心里形成。 定了定心神,林明华抬脚便跟上周霆琛的步伐。 “皇后娘娘对我一番情谊,如今宫里却传出这样不堪的话来,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今日若是不放我出去,我干脆直接吊死在未央宫里头算了!” 周霆琛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来,远远就看见林之语在宫门口,哀哀切切地哭诉着。 一旁的林小莲也哭丧着个脸,将这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小姐要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可怜我家小姐对晋王爷一腔真心,对皇后一片真情,却生生被人泼上脏水,实在是冤呐!” 眼瞅着周霆琛带人往这边来了,林之语知道时机正好,伸长了脖子就要往一旁的墙上撞去: “如今有口难言,我也只好以死谢罪了!” “大姑娘万万不可!” “快拦住她,快啊!” 门口的侍卫被林之语的动作吓得不轻,要是她真的有什么好歹,自己的项上人头怕是也要随之落地。 “夜闯宫门,你可知这是死罪?” 周霆琛沉声道。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林明华也走上前来,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拉起林之语的手,假意关心道: “姐姐有什么话,直接来和我说就是,何苦三更半夜为难侍卫呢。” 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立人设,真是敬业! 林之语在心里吐槽着,不忘向林小莲使了一个眼色。 林小莲立刻膝行几步,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娘娘有所不知,今天有好几个宫人,在背地里说小姐是个狐媚子,勾引了三王爷还不满足,还想着勾引皇上!” 听到这番话,周霆琛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林小莲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接着又道: “下人之间说说也就算了,可这话已经传到了丞相府中去,相爷震怒,小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觉得只有出宫去,才能平息这场闹剧!” 林明华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霆琛的反应。 今天才发生的事情,丞相府这么快就知道了,不正说明宫里有丞相府的人吗! 周霆琛登基不久,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恐怕会对丞相府生疑,进而和她疏远。 “林丞相可是说了什么?” 周霆琛一甩手,目光很是不悦。 面前的人毕竟是九五之尊,林小莲心里不免害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用眼神向林之语求救。 林之语今日特意将眼睛周围画得红红的,借着夜色,在外人看来像是哭了很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她故意目光躲闪,不敢和周霆琛对视: “倒也没什么,也就是给民女写了一封信,家长里短的,皇上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此话一出,周霆琛便下意识地觉得那封信有什么猫腻,冷冷命令道:“拿出来。” 林明华瞬间慌了。 想都不用想,林鹏生在那信上,定然没有什么好话,不然林之语的反应,怎么可能这么激烈? “姐姐是一时冲动,怎么会把信随身带着呢?” 林明华的一颗心悬着,紧紧握着林之语的手,生怕下一秒她就把信掏出来了。 林之语见林明华这么紧张的样子,一下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哪能轻易如她的意? 于是她故意做出要下跪的样子来: “民女见皇上皇后琴瑟和鸣,祝福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无端生出那样的龌龊心思来?皇上便允了民女的请求,让民女出宫去吧!” 林明华下意识就要将她扶起,拉扯之间,信就从林之语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林之语像是被惊了一下,立刻做出要捡信的动作来。 章公公得了周霆琛的示意,手疾眼快,抢先一步将地上的信捡起,双手捧着,交给周霆琛。 林明华大气也不敢出:“皇上,这都是臣妾的家私,实在是不好让外人知道啊。” “朕在皇后面前,也算是外人吗?” 周霆琛将信展开,眉头是越皱越紧。 自知说错话的林明华见事态已经无法挽回,跪在林之语旁边,泫然欲泣: “家父也只是一时心急,要是单论罪过,是臣妾失察,这才让流言传出宫去,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何错之有?林丞相爱女心切,可以理解。” 林明华愣了一下。 林之语当然没有那么傻,那封信是她模仿林鹏生的字迹重新写的,刻意隐去了那些巩固后位一类的话,还用了一些念女心切的话来代替。 因此在周霆琛看来,林丞相虽然某些部分骂得有些难听,实际上也是希望林之语能早日回府,安心待嫁。 这么一来,周霆琛要是再把她强留在宫里,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林之语暗暗雀跃,就等着周霆琛一声令下,放她出宫。 出乎意料地,周霆琛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林之语,缓声道: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宫里,必然要还林姑娘一个清白,等到抓到谣言的源头,再出宫也不迟。” 第二十四章 彻查谣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也太不厚道了! 林之语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而另一边的林明华见周霆琛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头一喜,也跟着劝道: “更深露重,姐姐还是先回去歇着为好,本宫一定会将那些说闲话的人,好好处置!。” 现在已经是子时了,经过这么一出,周霆琛的脸色难免有些倦怠。 “章公公,将林姑娘送回未央宫好生歇着,这件事,就全权交由皇后负责。” 章公公连声应下。 等到明天,出宫的事情,恐怕就不了了之了。 眼看距离出宫就差最后一步,林之语还想再说点什么,企图让周霆琛改变心意,一旁的侍卫却整整齐齐地站在自己身后,叠声道: “请林姑娘回宫休息。” 道德绑架是吧。 林之语在心里暗骂了周霆琛八百遍不止。 “大姑娘,请吧。” 章公公侧身给林之语让出一条道来。 林之语无奈,心知这件事至少在今天晚上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好跟在章公公身后,老老实实地回到了未央宫。 后宫也就那么大,况且谣言也只传了一天,顺藤摸瓜下去,还是很容易找到源头的。 第二天一早,坤宁宫就来人了。 “大姑娘,背后之人已经被找着了,还请大姑娘移步坤宁宫。” 林之语因着出宫计划失败,一大早又被扰了清梦,心情实在暴躁。 一直到坤宁宫门口,林之语一直都是臭着一张脸。 坤宁宫内,林明华坐在正中,底下乌泱泱跪了一大批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令林之语没想到的是,江琬宁居然也来了。 “审犯人就审犯人,把本宫叫来算什么。” 江琬宁同样面色不虞,尤其是当她目光落在大厅中的那块牡丹玉的时候,更是轻哼一声。 林明华权当没看见江琬宁的小动作,端起皇后的架子来: “自然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和凌妃有关。” “别仗着自己是皇后,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江琬宁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拍椅子的扶手,怒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明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如意,你来说说看。” 名叫如意的小宫女半跪着,低声道: “前天凌妃娘娘身边的云竹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在宫里各处说些大姑娘的坏话,奴婢一时见钱眼开,就答应了。” 林之语一看,这如意,可不就是那天魏淑仪身边的小宫女? 她明明记得,魏淑仪是站在江琬宁那边的。 难道说这一世重生,许多事情在无形中被改变了? 一旁的云竹下意识地否认: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何来指使一说?” 如意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奴婢有此物为证。” “这荷包倒是眼熟,确实是云竹姑姑经常带着的。”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小声说了一句。 云竹连忙否认:“这不是奴婢的!奴婢的荷包一直都随身带着!” 说罢,她便往自己的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云竹脸色苍白,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这、怎么会?明明早上还在的!一定是你偷拿了,想来陷害凌妃娘娘!” “放肆!” 林明华一拍桌子,喝道:“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上驾到——” 章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琬宁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朝门外看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林明华居然将周霆琛请了过来,这是摆明了要让她在周霆琛面前难堪啊。 周霆琛越过众人,坐在了林明华旁边。 “皇上明鉴!这荷包,不是奴婢的啊!” 云竹连连喊冤。 “你一会说是被偷拿了,一会说这个荷包不是你的,含糊其辞,实在可疑。” “来人啊,将这个贱奴拖去慎刑司,本宫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林明华抬手就想让人将云竹拿下。 林之语默然不语。 上一世也和江琬宁过了几次招,她虽然做事粗心,但也不至于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 恐怕这所谓的罪证,是林明华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江琬宁做的,她都要把这个罪名往她身上安。 “皇后娘娘,仅仅凭借一个不知来处的荷包,就断定此事是云竹所为,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 江琬宁迅速反应过来,高声止住了那几个太监的动作。 “云竹的荷包,在本宫这里。” 江琬宁从袖口处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来,态度很是傲慢。 幸好前两天她在无意间看见云竹的荷包样式新颖,差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否则今天,就要让林明华这个贱人得逞了。 林明华的眼中浮出诧异来,这荷包明明是她今早派人想方法偷来的,哪来的第二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不等林明华作答,江琬宁又说道: “这宫里的流言蜚语,本宫也略有耳闻,又念及大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也不敢放任不管,细细查来,竟听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 话落,就一个年纪较大的宫人被几个太监带了进来。 待看清来人面貌的时候,林之语呼吸一滞,竟然是常嬷嬷! “嬷嬷,你将昨日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本宫可保你一命。” 常嬷嬷小心看了一眼林之语,随后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将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昨日老奴在内管领处遇见了小莲姑娘,她说最近大姑娘时常念叨着什么三王爷不如皇上那般有才华,后悔定亲了等等,当时也有几个小宫女在一旁,可以为老奴作证。” 林之语看了一眼周霆琛的反应,后者微眯着眼,颇有兴致的样子,不免心中有些奇怪。 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还挺受用的? “女子的名声最为重要,小姐还没出阁,怎么会轻易拿这件事开玩笑!” 林小莲反驳道。 “一定是皇后嫉妒本宫分走了她管理后宫的权利,这才和林之语一起,联手做局陷害本宫,想坏了本宫在皇上面前的印象!” 江琬宁言之凿凿。 “小莲,你那日是怎么和嬷嬷说的?” 林之语不慌不忙。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昨日奴婢在去内管领处的路上,就已经听到有人在非议小姐,至于嬷嬷口中悔婚一事,那是万万没有的,之所以会提到皇上,是因为担心皇后娘娘在宫里受委屈,这才多说了两句。” 不知为何,周霆琛听到这句话,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江琬宁冷笑道。 “不过一面之词,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第二十五章 尘埃落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民女没有物证,但有人证。” “哈,人证?在哪呢,倒是让本宫看看啊。” 江琬宁目光很是轻蔑,“你该不会告诉本宫,人证就是你自己吧?” 林之语起身行了一礼,从容道:“还请皇后娘娘将尚衣局的海姑姑请来。” 说到“海姑姑”这三个字,林之语注意到,云竹的眼神显而易见地慌乱了起来。 看来自己赌对了。 林之语心里有了底气。 “昨日辰时,海姑姑就来未央宫为民女量身,当时她就有略略提到宫中的传言,只是民女没有放在心上。而小莲是下午才去的内管领处,时间显然对不上。” 不消片刻,墨菊就将海姑姑带来了。 “海姑姑,昨日清晨,你可有听到什么有关大姑娘的传言吗?” 林明华见她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来,故而轻声问道。 海姑姑悄悄打量着周围,心里对眼前之事,也有了几分猜测。 权衡了一会儿,海姑姑决定将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来。 “昨天老奴去未央宫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云竹姑娘和昭阳殿的几个小宫女说,林家大姑娘对皇上有些不该有的想法一类的话,至于后面说了什么,老奴便不清楚了。” 海姑姑受了林之语的恩惠,再加上皇后娘娘最近在宫里风头正盛,故而不敢有半点弄虚作假。 “具体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林明华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自然是要细细追问下去,巴不得对方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好让自己扳回一局。 海姑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大胆说,若是能帮本宫的姐姐证明清白,自然重重有赏。” 海姑姑听到这话,便将心一横,豁了出去: “云竹姑娘说,大姑娘是个天生的狐媚子,见自己妹妹在宫里受宠,心里不平衡,想要勾引皇上,好把她也召进后宫!”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而林之语,学着林明华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硬是憋了几滴眼泪出来,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委屈。 反观云竹,早已经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妄议主子,而且对象还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姐姐未来的晋王妃,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她求救般地抬头看向江琬宁。 结果对方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道: “竟然说出如此背德的话来,你是忘了入宫时嬷嬷教你的那些吗!待会回去,自去领罚!” 听江琬宁这话的意思,是要抢先一步,对皇上表现出自己对云竹的态度来。 这样纵使皇上生气,也不好再插手,进而便可以保下云竹的性命。 云竹惊诧了一瞬,但毕竟她从小就跟在江琬宁身边伺候,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琬宁的意思。 “娘娘,奴婢实在是看不过您日日在昭阳殿门口等着的样子!奴婢打小就跟着您,又怎么会不清楚您心中的苦楚呢!” 紧接着,云竹便直直转向周霆琛,“咚咚咚”用力磕了几个响头,悲怆道: “皇上圣明,此事与凌妃娘娘绝无半点关系,都是奴婢担心,有人进一步分走皇上对娘娘的情谊,这才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污了大姑娘的清白!” 一手感情牌,打的真是妙哉。 这一大段话,不仅透露出她和江琬宁的情谊,还能唤起周霆琛的爱怜之意,就算她的性命没有保下来,周霆琛也会对江琬宁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真是个忠心的奴才。 林之语不免感叹着。 这番话显然起了作用,周霆琛目光沉沉,似乎是想起了那些过往来。 “云竹是凌妃的家生奴才,便由凌妃带回去好生管教吧。” 周霆琛显然无心责怪江琬宁。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凌妃将人带了回去,谁敢保证她能保持公平公正?恐怕并不能对其他人起到警戒之意。” 林明华不紧不慢地开口,看似为难,但跪在地上的云竹,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不怀好意来。 “既然本宫是皇后,理应为这件事负责,不如就将云竹交给我,凌妃就专心伺候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不必再为这等小事劳心劳力。” 江琬宁反问道:“那林之语是皇后的亲姐姐,这如何让本宫相信,皇后能秉公处理?” 林明华一时语塞,转而拉了拉周霆琛的袖子: “皇上怎么看?” “朕觉得,既然这件事伤到的是林姑娘的名声,就交给林姑娘处理吧。” 周霆琛揉了揉眉心。 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林之语,一下就僵住了。 好一个老狐狸! 这是想左右不得罪,把这烫手山芋扔给自己了! 若是罚得轻了,林明华便又会找借口,逼着自己将云竹交给她,江琬宁必然会将这个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若是罚得重了,依着江琬宁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林之语绞尽脑汁,忽然福至心灵,将那副受害者的样子收起,悠悠长叹了一口气。 “民女见凌妃娘娘与云竹二人主仆情深,很是感动,若是换做小莲,民女同样也不忍见她受皮肉之苦,云竹妄议主子,确实有错,但她的出发点,却是为了凌妃娘娘,若是重重罚了忠心之人,日后还有谁敢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呢?” “臣女觉得,和那些刑罚相比,应当更注重在德行上的引导,故而想着,不如便罚云竹抄写《宫规》《女则》,这样便能起到小惩大诫的作用,皇上觉得如何呢?” “好!好!” 周霆琛抚掌笑道,“林姑娘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 这两本书都十分厚重,平心而论并不算是从轻处理,至于着抄书,是谁来抄,又是谁来检查,那就不管林之语的事情了。 林明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隐去眼中的不满,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缓声道: “姐姐昨日受惊,今早又被请到坤宁宫,气色很是不好,本宫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正巧本宫这里有盒养颜膏,日日用着,能使肌肤保持光泽,你便拿去,权当本宫的心意。” 一旁的墨菊显然早有准备,捧着个铜鎏金梅花纹香盒,看似恭敬地将它交到林之语手上。 林之语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 突然示好,总觉得有诈。 “皇后既然给你,你就拿着。” 周霆琛似有不耐,“至于其他人,偏听偏信,除海姑姑外,各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第二十六章 凌妃的计策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匈奴来犯,皇上日日劳心,既然这人也罚了,不如就先这样,皇上您觉得呢?” 章公公见周霆琛兴致缺缺,在心中揣摩了一番,弯着腰上前两步,细声细气道。 周霆琛点点头,众人便依次散了。 如此一来,林之语也不好再提出宫的事情了。 看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林之语从墨菊手中接过那养颜膏,正要走的时候,却听见墨菊在小声抱怨。 “不过是投机取巧,没脸没皮,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凌妃是一伙的呢。” “你!” 这话显然也落入林小莲的耳朵中去了,她猛地上前一步,手高高举在空中,做出一副要打人的凶样来,却被林之语制止了。 “小姐,她欺人太甚!” “这才进宫没几天,还是不要再多生事端为好。”林之语压低了声音。 林小莲只得就此做罢,悻悻跟在林之语身后。 “大姑娘留步。” 云竹碎步向前,躬身向林之语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大姑娘出手相助,凌妃娘娘有意想请姑娘前来昭阳殿坐坐,不知大姑娘现下可有空?” 不过是自保的法子,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出手相助了? 想到墨菊刚刚说的那句话,林之语猜测,恐怕是凌妃想要拉拢她,联手对付林明华。 若非迫不得已,林之语是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后宫女人的争斗当中。 “那还真是不巧,昨天一时冲动,把未央宫弄得一团糟,今天怕是没什么空了。” 林之语找了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云竹仿佛料到她会拒绝一样,依旧不露声色: “娘娘今日也是有封信想要给姑娘看看,由此来回报姑娘今日之恩,姑娘还是去一趟吧。” 信? 林之语的心“咯噔”了一下。 昨天丞相府捎了封信,今天云竹又特意提到了信这个字,难免会让人多想。 “既然如此,那还有劳云竹姑娘带路了。”林之语颔首。 江琬宁入宫早,父亲手中又有兵权,因此这昭阳殿的位置选的也很好,宫道开阔,去哪都很方便。 仅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昭阳殿门口。 整座宫殿和林之语记忆中一样,明珠点缀,以椒涂壁,处处都显示出主人身份的贵重来。 倒也是应了江琬宁的性子。 可以看出,江生是真的疼爱江琬宁,光是这屋内陈设,都不知贴补了多少银子进去。 绕过巨大的玉质云屏,林之语一抬眼,就看见江琬宁坐在正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入了座,林之语便闻到一阵馥郁的茶香。 “上好的白芽奇兰,大姑娘不如尝尝?” 江琬宁轻轻撇去茶杯上的浮沫,“云竹,你带小莲到后头歇着,吃些点心。” 林小莲不知所措,看向林之语的目光满是担忧。 林之语浅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点头:“无妨,凌妃娘娘和我有些体己话要说。”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林之语放下茶杯,道: “凌妃娘娘说,有封信想给我看?” 江琬宁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拐了一个弯儿,说起今日之事来。 “云竹打小就和本宫一块儿长大,后面本宫被皇上看中,入了昭阳殿,她死心塌地的跟来,说是后宫吃人,担心本宫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凌妃娘娘蕙质兰心,又有将军和皇上的疼爱,又怎么会有事呢?” 林之语的回答不痛不痒。 “本宫听说那养颜膏用料复杂,难得一见,不知大姑娘可否赏脸,让本宫一试试?” 林之语不明所以,将那香盒从袖中取出:“娘娘尽管拿去用就是。” 可江琬宁打开香盒,却不急着试用,而是用护甲取了黄豆粒大小的膏体,混进已经凉掉的茶水中。 “凌妃娘娘这是何意?” “人心隔肚皮,就连亲姐妹也会反目成仇,大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江琬宁意有所指,起身将那盏茶水随手倒进了一旁的盆栽当中。 不多时,原本生机勃勃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下来。 江琬宁的一双丹凤眼含笑的看着林之语:“本宫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今日你留了云竹一命,本宫便将这人情还了,至于要怎么处理,全凭大姑娘的心意。” 林之语将江琬宁的意图猜了个八九分,倒也不急着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凌妃娘娘想要本宫怎么做?” “大姑娘夸本宫蕙质兰心,可本宫看大姑娘也是个聪明人。” 那茶盏沾了毒,自然不能再用,上好的天目釉,就这样被扔在一旁。 “本宫向来奉承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皇后娘娘今日非要抓着云竹不放,本宫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江琬宁语气轻柔,目光却是透露着一股狠辣。 “只要大姑娘借着这养颜膏,配合本宫演一出戏,解了这心头的不快,日后只要大姑娘想要什么,本宫都定然会满足你。” “若是我不愿呢?” 江琬宁一愣,她从未想到,林之语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凌妃娘娘觉得,民女是会相信一个泛泛之交的人,还是会相信自己的亲妹妹呢?” “大姑娘先别急着拒绝。” 江琬宁坐回位子上,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封信,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尖轻轻将信漫不经心地往前一推。 正是昨日林鹏生派人带进来的那封信! 想来江琬宁已经看过了信上的内容,难怪对林之语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信上细细讲了若是林明华后位稳固,对林家是多么多么有益处。 “大姑娘觉得,若是这封信让皇上看见了,该当如何?” 自然是对丞相府有所提防,甚至会找借口,打压丞相府。 在自己还没有和周子晋成婚前,丞相府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婚期还会再往后延。 这是林之语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凌妃娘娘恩威并施,我倒是不得不从了。” 林之语的目光一点点凉了下去,“还希望凌妃娘娘能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本宫最是痛恨那些背信弃义之人。” 江琬宁见计谋得逞,一脸春分得意。 她进了内室,另取了一盒香膏来: “这香膏放久了,只会让人脸上起小红疹,症状虽然轻,可和那养颜膏的症状类似。” 江琬宁将这香膏和一个小瓷瓶一起交到林之语手上: “待结束后,你用这膏药细细擦了,不出两个时辰,红疹就会消退。” 随后唤了云竹进来,将林之语送回了未央宫。 后脚,江桐妙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姐姐好手段!”她笑道。 “还不都是你的主意?” 江琬宁翻了个白眼,丝毫不顾及江桐妙的面子。 “哼,要怪就怪她是林明华的姐姐,休怪本宫无情!” 第二十七章 内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桐妙任务完成后,就带着兰香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房间内。 兰香对于自己家主子被欺负的事很是生气,恨恨地往上啐了一口,道: “凌妃娘娘真是太过分了。有事找娘娘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用不上了,就当个物件一样扔在一边,真是讨厌!” “呵,她是江家千娇百宠出来的人,而我算什么,不过是她堂堂江家大小姐身边的一条狗而已,自然是随心所欲地呼来喝去。” 江桐妙冷笑一声,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怒气。 “另一边都安排好了吗?” 良久,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平复好情绪后,面上无波无澜,叫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眼里的精光将她的野心暴露了出来。 兰香看着江桐妙手心那一道道印子,心疼道:“都安排好了。” “从那次宴会就能看出,林之语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我倒想知道,她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 江桐妙冷笑一声。 她自小就在将军府看人眼色生活,对于那些后宅里的腌臜事可谓是耳濡目染,说起来倒是要感谢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让她在这宫中有能力可以自保。 “娘娘,时候不早了,凌妃娘娘今日来了葵水,按照惯例,皇上是会宿在你房里的。” 寄人篱下,就连君王的恩宠都不被允许,连这种事,都要她江琬宁的同意。 她不甘心。 见江桐妙不为所动,兰香又接着劝道: “主子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且等到未央宫那边闹起来,凌妃就知道娘娘的重要性了,现在还是多想想办法,让皇上看重您才是。” “知道了。” 江桐妙对着地上的影子,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吩咐下去,那汤药今天加点剂量,房中的熏香也换了。” 只有早日怀上龙嗣,她才能有一个往上爬的砝码。 …… “小姐。凌妃娘娘有没有为难你?” 虽然云竹比较健谈,但林小莲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故而早早出来,在前院等着,一见到林之语推门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之前就听闻凌妃手段狠辣,讲话带刺,即使林之语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只会默默忍受,但林小莲还是怕她在凌妃手下吃暗亏。 “回去再说。” 林之语的脸色有些严肃,主仆二人不再言语,快步回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里有凌妃的人。” 林之语开门见山。 “什么!” 林小莲条件反射般惊呼出声,又自觉声音太大,着急忙慌地转身确认房门是否关好,又来来回回在几个窗户边细细检查,确认没有人偷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原先丞相府寄来的那封信,你放哪了?” “我记得,就放在包袱里头,用几件衣服压着。”林小莲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后来小姐喊我过去,我就先把包袱放在榻上。” 林之语点点头:“看来就是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将那封信偷去,交到了凌妃手上。” 刚进宫的时候,她嫌阵仗太大,将原先定好的六名裁掉了两名,没想到从那个时候,凌妃就盯上她了。 “我这就去把那四个人都提到小姐面前来,好好问上一问!”林小莲当即就要向外走去。 “不成。”林之语不慌不忙,一个计划已经在她脑海中形成,“眼下没有直接的证据,更何况我们也不确定这里面是否有林明华的人,直接叫来,除了打草惊蛇,恐怕没有什么作用。” “你去把她们都叫来,就说我丢了个东西,让她们帮忙找找。” 林之语将计划细细和林小莲说了。 “还是小姐有办法!” 林小莲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人就都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前院,垂着手听候林之语的吩咐。 林小莲凑到林之语耳边,小声介绍道:“那四位分别是春柳、萍儿、巧绣和彩儿,因为小姐只是在宫中小住,所以她们都是从宫内各处抽调过来的。” 林之语点点头,示意林小莲继续。 “你们都听着,大姑娘丢了个重要的东西,是一个木质的香盒,谁要是找到了,重重有赏!” 萍儿疑惑道:“香盒丢了再买一个不就好了,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那可是和皇后娘娘有关的东西,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偷捡了去,那可就完了!” 林小莲叉着腰,学着墨菊拿腔拿调的样子高声道。 “是。”众人叠声应下,到各自负责的一块地方细细搜寻着。 林之语转身进了屋子,暗地里却隔着窗子,悄悄观察着那四人的反应。 萍儿和彩儿年纪小,入宫时间不长,还没跟过正经的主子,但胜在伶俐能干,还略认识几个字,这才被调来未央宫做事。 春柳年纪较大,之前在内管领处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掌事姑姑,上一世林之语也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印象里为人老实,是个料理事情的好帮手。 至于巧秀,林之语却不太清楚她的来历,小臂上有长长的一道疤,性格内向,因此只负责院内的洒扫。 “小姐,这能行吗?” 林小莲听从林之语的吩咐,一早就将事先准备好的四个空盒子分别丢到她们各自负责的地方,上面还用蜡油细细封住,假装是个不能见光的东西来。 看着眼前几人忙里忙外,林小莲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是心急又是担忧。 “若是凌妃的人,拿了东西一定不会及时上交,好递交到凌妃那边讨个赏赐。” 江琬宁对待下人一向大方。 “你多留心春柳和巧秀这两个人。”沉吟片刻,林之语缓声道。 林小莲便装作一起帮忙找的样子,用余光注意着两人的动向。 很快,她便发觉,巧秀找着找着,趁没人注意,从后门溜走了。 “找东西呢,你要去做什么?” 林小莲语气不善,巧秀的动作鬼鬼祟祟,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 “我,我内急。”巧秀被吓了一大跳,说话结结巴巴的。 “内急?”林小莲才不信她的鬼话,伸手往她怀中一指,“那这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偷藏吧?” 巧秀在怀中抱着的,正是那木盒子。 不等巧秀辩解,林小莲已经是将她认作是凌妃派来的内鬼了,揪着她的耳朵就往林之语屋内走去。 林之语见林小莲气势冲冲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这是做什么?” 巧秀这次学乖了,抢在林小莲前头说道:“奴婢找到了盒子,但是内急,想着先解决了,再把东西给小莲姑娘确认。” 林小莲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切,真会找借口! 正当她以为林之语会将那巧秀赶出宫中去的时候,林之语的一番话却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 “巧秀平时做事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好在认真,不像是会偷藏东西的人。”林之语起身在钱箱中抓了些银花生,放到了巧秀手中。 “你手脚麻利,我很是喜欢,从明日起,你就和小莲一起,在我身边伺候着吧。” “小姐!” 巧秀还是一副茫茫然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而林小莲倒是着急起来了。 小姐在犯什么糊涂?明明对方就是凌妃派来的人,她还把巧秀放在身边贴身伺候着,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等巧秀谢恩离开后,林之语这才收起刚刚那副含笑的样子:“小莲,你还是太着急了。” “小姐的意思是?”隐约知道自己犯了错的林小莲,气势渐渐弱了下来。 “你方才可有注意到春柳?” 林小莲摇摇头。 “春柳也将那盒子私自藏了起来。”林之语端坐着,轻轻用手指叩击着桌面。 第二十八章 作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小莲惊道:“那小姐可有拦下她?如果被凌妃打开了盒子,岂不是就知道我们在试探她了吗?” “你和巧秀在后门,前院大门开着,人多眼杂,她一时半会也不敢出去。你待会就出去和她们说,真的盒子已经被巧秀找到了,她自然也没了把盒子递送出去的理由。” 林小莲听罢,瞬间为自己刚刚对待巧秀的态度而感到内疚了起来。 没想到林之语话锋一转:“你看的其实也没错。” “巧秀她的身份,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领事宫女那么简单。” “难道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听到林之语这么说,林小莲刚刚升起的愧疚之情又被怀疑所取代:“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小姐对她又没有什么威胁,要安排眼线的话,也应当往昭阳殿安排呀。” “她当然没有理由这么做了。”林之语的樱桃唇微微勾起,笑得意味深长,“因为巧秀根本就不是她的人。” 林小莲这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她来回踱步,“哒哒哒”的脚步声透露出主人的慌乱:“那还能有谁?前有狼后有虎,这宫里实在是待不得了。” 思索片刻,她又快步走到她身前,愁眉苦脸道:“小姐,不如你向丞相府去一封信,向相爷求求情,让你回府去。” 林之语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林小莲又连连摇头:“不成,不成,回府后,张姨娘又指不定怎么难为小姐呢!要不,小姐就像上次那样装病,待在这未央宫,再也不出去了!” 看着林小莲心急如焚的样子,林之语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没说是谁的人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林小莲这才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等着下文。 “巧秀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她呀,是三王爷派来的!” 刚刚巧秀伸手将木盒递过来的时候,林之语就注意到,她的手上有厚厚的老茧。 而内务府的人之前说过,巧秀刚进宫就被分配去了御膳房,平时就做些备菜的杂活,又怎么会有习武之人才有的老茧呢? “而且,她走路的方式也和常人不一样。” “走路的方式?”林小莲一头雾水,人人都是两条腿,这能走出什么特别的花样来? “三王爷训练暗卫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们每一步的距离都保持一样,而且刚刚巧秀走出去的时候,也是踩在她原先进来的足迹上。” “其实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线索,就是巧秀伸手的时候,露出了晋王府特有的徽记来。” 暗卫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所以巧秀只是寻了个借口,专门前来见她。 因为她一早就知道,未央宫内,有凌妃的人盯着。 “三王爷对小姐,还真的是细致周到!”弄清了真相,林小莲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打趣林之语的同时,她也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要多多向小姐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林之语倒没什么兴趣接下林小莲的话茬,还有另外一桩忧心的事情呢。 “知道了春柳的身份,我们平常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让她怀疑,日后多多留意她的动向。” 随后,林之语将凌妃交给她的东西,一并摆在了桌面上。 “小姐,这是?” “凌妃用那封信做要挟,让我陪她演一出戏。”林之语把在昭阳殿内的事情尽数和林小莲说了。 在凌妃打开那养颜膏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正是之前魏淑仪给她的香膏,只不过这一世,送到了林明华那儿去。 她对换亲的事情还怀恨在心,恐怕就是打算借魏淑仪的手,来破坏她和三王爷的婚事。 可江琬宁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她给的香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问题都出在了那瓶药膏上。这药膏药性很烈,要是过敏的人用了,只会越来越糟。” 上一世,她亲眼见到江琬宁用同样的办法,想要毁了徐玖儿的脸,幸好治疗及时,但天气一转冷,就会过敏发红。 “可是凌妃娘娘又是怎么知道那养颜膏有毒呢?而且我觉得,淑仪娘娘看上去很面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林小莲的一番话点醒了林之语。 从头到尾,她都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魏淑仪,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 谣言一事,是她身边的宫女如意指认的云竹,乍一看,似乎是站在林明华那边的。 毕竟云竹是江琬宁的人,她都知道要明哲保身,魏淑仪那么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她能不知道吗? 那么,魏淑仪送养颜膏,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躲在魏淑仪背后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上一世她没有细细深究,只是和魏淑仪疏远了而已。 现在想来,恐怕还有后招。 “小莲,还得劳烦你去坤宁宫,帮我递个消息。” 林小莲不明所以。 “她们既然想把我当棋子,那我也不介意陪她们耍个花招,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林之语狡黠一笑。 翌日。 “太医呢?快叫太医来!大姑娘的脸疼得不行了!” 林小莲冲外面喊着,又是拿来冰块给林之语冰敷,未央宫可谓是兵荒马乱。 春柳提着一大桶冰走了进来,好奇地出声问道:“大姑娘可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吗?竟然过敏得这样厉害。” “哪有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林小莲手忙脚乱,把帕子浸到化好的冰水里,一刻不停地给林之语敷上,春柳从床幔的缝隙中偷偷看了一眼,见林之语整张脸又红又肿,实在是不堪入目。 “小姐从来都是用自己家带来的东西,总不能是皇后娘娘给的面霜有问题吧。”林小莲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嘴。 春柳心中有了数,也不再追问,推门走了出去。 “宫里的冰块好像不太够了,我去内管领处再去取一些过来。” 见没人有疑义。春柳这才放心地走出未央宫,趁无人经过的时候,拐了个弯,向着昭华殿去了。 “凌妃娘娘,未央宫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你可看清楚了?”江琬宁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新换上的盆栽。 “奴婢看得真切,大姑娘整张脸和那面霜发作的症状一致。” 春柳将方才所见和盘托出。 “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本宫作为四妃之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江琬宁将那边缘微微泛黄的叶子“咔嚓”一声剪落,毫不心疼。 嘴角一扬,满眼得意的神色。 “云竹,去太医院把程太医喊来,本宫要亲自过去凑凑热闹。” 第二十九章 狗咬狗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边的坤宁宫也得了消息,林明华不慌不忙,仔仔细细地对着铜镜上妆。 “林之语为了自保,卖给本宫这么一个大人情,还算识趣。” 放下妆匣,林明华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很是满意。 镜中的人,鼻尖微微发红,一双秋眸盈盈含着水光,甚是动人。 “墨菊,帮我把头发弄乱一点。” 墨菊听命上前,将几缕发丝勾了出来,原本整齐的妆面,无端生出几分凌乱美来。 “娘娘,章公公来了。” 宫女进来通报。 “请他进来。” 林明华起身。 章公公对林明华行了个礼,道: “见过皇后娘娘。” “未央宫那边出了点事情,皇上觉得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姐姐,特地差老奴过来告知一声,让皇后娘娘一起过去看看。” 林明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心底却冷笑,她还真没猜错,江琬宁这一次,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先叫了皇上过去。 还真是小看她了。 “有劳皇上挂心了,本宫也是刚刚得了消息,正要过去呢。” 林明华说着,就赶紧出了坤宁宫,一副焦急的模样。 不远处,周霆琛坐在轿撵上,朝她这边看来。 林明华收了神色,朝他一笑,对他行了个礼。 周霆琛亲自下来,扶她上了轿撵。 一边的章公公,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林丞相真是好福气啊,两个女儿姐妹情深,双双嫁入皇家。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未来的晋王妃,且帝后鹣鲽。试问在这大秦国,有谁能比?这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未央宫。 江琬宁是最先到的未央宫,她的妆容更是十分精致,甚至将前些天刚做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穿上了。 狐媚子! 林明华看到江琬宁,心中咬牙切齿,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凌妃怎么也来了?” “因为谣言的事情,本宫自觉对不起大姑娘,今天听说大姑娘身体不舒服,特地过来探望。” “太医可请了?” 周霆琛见宫人进进出出,眉心拧做一团,脸上带着急色。 “这些下人都是怎么照顾的?回头去各自的管事嬷嬷那边领罚!” 他这话一出,林明华暗自诧异的看了眼周霆琛,心底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皇上怎么这么关心林之语? 周霆琛仿佛也察觉了自己的态度有点暧昧,立马收了神色, “程太医,你可有看出什么来?” 程太医恰巧提着药箱走了出来,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 “大姑娘是脸部过敏得厉害,想来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哦?这未央宫里的东西,除了大姑娘自己带来的以外,就是宫里头的了,可大姑娘忌讳的东西,内务府那边是都知道的。” 江琬宁故作惊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明华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小低呼一声: “啊,难不成是有人要害大姑娘?” “将大姑娘日常用的东西都呈上来,让程太医一一查验。” 周霆琛一甩衣袖,将手背到了身后。 巧秀一早就将那些瓶瓶罐罐整理好了,不出片刻,就把东西都放到了程太医面前。 其中那个铜鎏金梅花纹香盒很是显眼。 程太医一一打开,细细闻了过去,又各取了黄豆粒大小,依次装到药剂瓶中检验。 “巧秀姑娘,这养颜膏,是从何而来?” 程太医捧着那香盒问道。 不等巧秀回答,江琬宁就厉声道:“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要害大姑娘?” 程太医似是被惊了一下,转而向周霆琛跪下,举着那香盒道: “这养颜膏里被人加了一味腐心草,短期使用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用量一多,就足以毁容。” “大姑娘的脸对这些有刺激性的东西比较敏感,大概是和其他东西一并用了,这才把症状这么快催化了出来。” 周霆琛眉头一皱,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明华。 “皇上!” 林明华听了江琬宁的话,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这养颜膏不是臣妾的,是前些天魏淑仪送来的!” “魏淑仪?” 周霆琛对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一旁的章公公上前提醒道:“魏淑仪是和修媛娘娘一同入的宫,之前还承宠过几次。” 这么一说,周霆琛就想起来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青州通判的庶女,真是胆大包天! “把她叫来!” 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怒气。 林明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落下泪来: “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让魏淑仪如此不满,正是因为她说这养颜膏稀有,臣妾才想着送给姐姐,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啊!” 美人落泪,加上刚刚错怪了林明华,周霆琛难免心疼,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轻声安慰着。 江琬宁见到如此景象,很是不甘,说话也夹枪带棒: “这香盒的材料如此贵重,魏淑仪怎么可能有?皇后娘娘该不会是要找个替死鬼吧?” “凌妃怎么能这么说?本宫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的亲姐姐?只是见着这香盒漂亮,这才叫人把养颜膏换了一个盒子。” 林明华说的情真意切,又加上她出门前特意把头发弄乱,让大家觉得她因着急而忘记整理容颜。 反观江琬宁,一副精心打扮的样子,满眼都是心有成算的样子,哪里有真心实意关心人的样子? 周霆琛自然也是这么觉得。 他最恨后宫女人勾心斗角,还敢算计到他在乎的人身上,真是不想活了么? “皇后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周霆琛一把揽过林明华,直接出言表示了对江琬宁的不满。 江琬宁顿时眼眶泛红。 心底暗暗骂道:林明华这个狐媚子,凭什么每次都能让周霆琛出面维护她? 从小到大,家里人什么事情都依着她,进宫后又凭借美貌盛宠数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是林明华,她一入宫,就立刻分走了周霆琛对她的宠爱,连着半个月都没宿在她的寝宫里,好不容易来了,自己又不争气来了葵水,让江桐妙捡了个漏。 “臣妾失言了。” 江琬宁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果真是色衰而爱驰了么? “见过皇上皇后、凌妃娘娘。” 魏淑仪匆匆而来,但依旧不忘礼仪。 她并不算漂亮,用江琬宁的话来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所以在后宫并不怎么得宠。 “说,为什么要在这养颜膏里加腐心草?” 周霆琛看着魏淑仪,想到林明华的委屈模样,也是毫不手软,拿起那香盒就直直砸了过去。 魏淑仪不敢躲,香盒的边角尖锐,在她额头上砸出一道伤口来,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魏淑仪立马匍匐在地,声音抖颤的道: “皇上饶命啊,臣妾当初做这养颜膏的时候,因为对这些药草不太熟悉,还特地问过凌妃娘娘娘,她亲口和臣妾说,那腐心草只是名字吓人,对女子的肌肤却是很有好处的,臣妾这才做了送给皇后娘娘的。” 魏淑仪这话一出,林明华不再慌乱,眼底甚至还闪过一丝得意。 而一边的,江琬宁的心底一惊,浑身冷汗。 第三十章 惩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她本来以为事情就到这里结束了,没想到魏淑仪这番话却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你休想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江琬宁用手指着魏淑仪,不顾形象地大骂起来。 “什么腐心草,本宫根本没听过!” “娘娘对妾的提携之恩,妾报答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污蔑娘娘?” 魏淑仪整个人本就瘦弱,如今跪在地上,倒是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意味来。 “提携?” 周霆琛目光一凝,精准的抓住了魏淑仪话里的意思,示意魏淑仪把这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 魏淑仪诚惶诚恐: “当初妾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凌妃娘娘和皇上闹了些别扭,妾出了主意,才让凌妃娘娘和皇上冰释前嫌。” 后面的事情不必多说,周霆琛也明白了。 怕是江琬宁认为魏淑仪是个可用之人,找了个借口,让周霆琛注意到了她,这才有了后面升位份这一事来。 周霆琛眸光变了变,真是好手段啊。 魏淑仪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霆琛的神色一般,又接着说道: “这腐心草产自西蛮,妾又恰好听闻江大将军曾经攻打过西蛮,许是见过这东西,这才去问的凌妃娘娘。” “放屁!本宫父亲去过西蛮,难道本宫就一定要知道这腐心草的作用吗!” 江琬宁连声否认,抬手就要给魏淑仪一耳光。 “好啊,凌妃,你真是能耐了,连朕喜欢谁,都想插一脚!” 周霆琛怒喝了一声,江琬宁的手停在半空,很是尴尬。 “皇上,你不要被她们蒙骗了!这一定是皇后和她们联手,给本宫做的局!” 江琬宁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她冲到屋子里头,一把拉开尚未反应过来的林小莲,想要把林之语拽出去。 林之语只是轻微的过敏,只要她的脸好转了,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想到一旁的巧秀却伸手挡住了她的手。 “凌妃娘娘,大姑娘身体不适,不能见风。” 江琬宁上下打量了巧秀一眼,觉得眼生,想要将她推开,却发现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 一个娇养着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和常年练武的巧秀相比? 所以就算江琬宁是两只手一起推她,巧秀也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你算个什么东西,识相的,还不快给本宫滚开!” 江琬宁气急败坏。 “凌妃,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忽然,江琬宁被身后的一股大力拽到了地上,她转头看去,刚要开口,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皇上! 头上的钗环因为惯性而略微有些松散,精致的妆容也花了,江琬宁抖着手,一把攥住周霆琛的衣角,急切道: “臣妾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她们计划好的,就是要破坏臣妾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说着,她就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 只要用了百卉膏,林之语的脸就没事了,皇上就会相信她,一定会! 江琬宁口中不断喃喃着。 谁料林小莲先她一步,装作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样,把江琬宁给林之语的那个药膏拿了出来: “凌妃娘娘是在找这个吗?” 江琬宁还没来得及制止,林小莲又转向周霆琛。 “这是凌妃娘娘之前送的药膏,特别有用,要不是凌妃娘娘进来,奴婢真就给忘记了,让大姑娘受了这么久的罪,实在是罪该万死。奴婢这就给大姑娘用上。” “不能用!” 情急之下,江琬宁脱口而出。 要是真用了,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这等好东西,为什么不用?难不成这药膏里头也有猫腻?” 林明华捂着嘴,状若无意地说道。 江琬宁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太医!”周霆琛眉头紧锁,“你如实说,这药膏,可是对症的药?” 程太医是江琬宁的人,要是如实说了,别说凌妃,江大将军第一个就能扒了她的皮! 可面前这位又是皇上,九五之尊,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 “快说!” 周霆琛气极,当众踹了程太医一脚,一点情面也不给。 程太医抖抖索索道:“这、这药膏并无问题,只是不能立刻用,要和其他的药合在一起才有效,不然只会伤上加伤。” 江琬宁像是被抽干力气了一般,颓然地坐在地上。 还好这个程太医聪明,否则今天,她这凌妃,怕是要做到头了! 林明华站在周霆琛前面,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冲地上的江琬宁一笑,像是在嘲讽。 随后转身看向周霆琛,哀切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不应该只顾着自己对姐姐的思念之情,而忘记了在这宫里,臣妾自己都难以保全,还请皇上罚臣妾,这样心里也好过一点。” 躺在床上的林之语险些要笑出声来。 这一番话,一是为了塑造自己善良温柔的人设,二则是向他表明,后宫看似平静,实际上总有人想要害她,只不过阴差阳错下,受害者变成了林之语。 林小莲还说她演技差,这林明华甚至还更胜一筹,看着要请罪,实际上是要逼着周霆琛惩罚凌妃啊。 周霆琛显然很吃林明华这一套,先是温柔将她从地上扶起,柔声道: “朕与皇后既然是夫妻,哪有丈夫不护着妻子的道理!” “凌妃管教宫女不力,又对皇后不敬,御前失仪,确实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江琬宁只觉得周霆琛的目光分外陌生,哪里还有当初恩爱的半点影子? 周霆琛正要开口继续往下说时,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章公公小跑进来: “皇上,御林军那边……” 刚说了一个开头,章公公就注意到屋内的气氛很不对,于是小声在周霆琛旁边耳语了几句。 周霆琛神色复杂,随后轻咳两声,这才接着说道: “但凌妃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朕的情谊,这中间,朕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 “凌妃,就在昭阳殿好好思过一个月。” 林明华有些难以置信。 “皇上,那凌妃在昭阳殿思过,协理六宫怕是不能很好的完成。” 林明华小声道,显然是对这个所谓的惩罚很是不满。 “协理六宫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让人把册子送进昭阳殿,也是一样的。” 坐在地上的江琬宁眼中又渐渐有了光彩。 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第三十一章 魏淑仪的立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纵使林明华有千般不愿,可周霆琛执意如此,她也只好作罢。 待到周霆琛和林明华离开后,江琬宁才在云竹的搀扶下站起,仔仔细细地将歪掉的钗子扶正,又拍去身上的尘土,人虽然还是美的,但少了往常那种张扬的感觉。 “你既然做到了配合我演戏,那这封信,本宫便还给你。” 站在江琬宁身后的云竹上前,将那封丞相府来的信交到了林之语的手上。 林之语没想到江琬宁这么轻易就把信还给她了,很是惊讶,不自觉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娘娘难道不打算利用这封信,好好压一压皇后的气焰么?” “本宫倒是想,可你看皇上护着她的样子,这信就算交出去了,皇上会信吗?” 江琬宁的笑不再像之前那样神采飞扬,而是透露着一种浓浓的疲惫。 “更何况本宫从不失信于人,既然说了要还给你,那自然是要还的。” 江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最是讲究诚信,江琬宁虽然嚣张跋扈,却也不是出尔反尔之辈。 “林之语,本宫现在也不欠你什么,你要是和林明华那贱皮子一起害本宫,本宫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江琬宁又狠狠警告了一遍。 似乎根本不需要林之语回答,她径直转身,走出了未央宫。 “那魏淑仪实在不厚道,娘娘明明是看她入宫这么久,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这才把她推到皇上面前,她倒好,恩将仇报,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一向话少的云竹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句句都是不平。 “是本宫太天真了。” 尽管语气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但江琬宁的背挺得直直的。 “江桐妙让本宫去争,去抢,可你看,本宫抢得过林明华吗?” “如今啊,只能想办法,让皇上重新对本宫产生兴趣,只要他还愿意来,本宫自然有办法将他留下。” 这是江琬宁入宫以来,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挫败感。 皇帝的宠爱,才是后宫生存之道。 “昭仪娘娘,凌妃娘娘回来了。” 兰香接过江桐妙手中的汤药,让一旁的小宫女拿下去了。 “且等着,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要亲自过来请本宫了。” 江桐妙用帕子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 片刻后。 “妹妹这是怎么了?” 果不其然,江琬宁一回到昭阳殿,就直接冲着江桐妙这边来了。 “刚刚看到有宫人端着药碗出去,妹妹可是病了?” 江桐妙心头一跳。 那碗里装着的,是助孕的药,若是江琬宁知道了,说不定皇上都没机会来她宫里了。 “近来晚上频频被噩梦惊醒,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叫下面的人熬了碗安神汤。” 紧接着,江桐妙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天的事情,可还顺利?” “顺利?哈,不知道是哪个小贱人走漏了风声,被那林明华摆了一道。” 江琬宁心中郁郁,把那事情仔仔细细和江桐妙讲了。 “妹妹,本宫一直把你看做自家人,你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说到魏淑仪的事情,江琬宁很是愤懑,这被人背叛的滋味,她还是头一次尝到。 江桐妙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虚,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 “那是自然,姐姐一向待我极好,后天就是出宫祈福的日子,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帮助姐姐复宠。” 江琬宁这才放下心来,拔下头上的钗子,递给江桐妙: “本宫看这钗子十分适合你,不如你就拿去。” 说完,江琬宁又翻来覆去将魏淑仪和林明华骂了个透,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不少,满意地回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那药碗总是频频出现在江琬宁的脑海里,又想到江桐妙那左顾右而言它的样子,心里不免浮上一团疑云来。 “云竹,你去后院看看有没有被倒掉的药渣,若是有,便取些来,送到程太医那里去。” …… 未央宫内。 林之语若有所思的坐在躺椅上。 身在其位,反而看不清人心,如今作为一个旁观者,林之语却真实地感受到了江琬宁的这个人来。 上一世的江琬宁给林之语的印象实在不太好,动不动就找她的麻烦,但林之语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霆琛也愿意护着她,因此真要说起和江琬宁有过什么很深入的沟通,那还真是没有。 如今成为了一个旁观者,有些事情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小姐,这凌妃娘娘还挺讲究信用,我之前一直担心她会出尔反尔,用这封信一直难为小姐呢。” 林小莲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巧秀取来的药膏,细细为林之语涂上。 眼看红肿渐渐消了下去,林小莲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去。 “将军府世代忠良,当兵打仗的人,当然最忌讳有人在自己身后给自己一刀。” 林之语在脑海中细细梳理起今日的事情来。 “凌妃的性子就像猫一样,只要不惹她,她自然不会对你亮出爪子,恶毒的,怕是另有其人。” 今天这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有江桐妙一人没在现场。 “小姐是觉得,之前凌妃做下的那些事情,实际上都是江昭仪的主意?” 林小莲大胆猜测着。 收拾好残局的巧秀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江昭仪是凌妃的远方表亲,自小就在将军府养着,虽然也是小姐的待遇,但据说凌妃对她,并不是很亲昵。” 看来这江氏姐妹,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团结。 上一世那养颜膏的事情,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如今这么看来,这都是为凌妃专门设的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江桐妙的棋子。 “这魏淑仪,恐怕也是得了江桐妙的授意。” “可上一次,魏淑仪还让自己的宫女如意帮着皇后娘娘啊?” 林小莲还是有些迷糊。 “只不过恰巧目的一致罢了。” 江桐妙的心思深不可测,日后还是少跟她发生纠缠才是。 说话间,有宫人前来传话,说是那锁子甲已经做好了。 林之语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锁子甲的样子,生龙活虎地跳下床,一点也没有刚才那哼哼唧唧的样子。 巧秀心思细腻,道: “小姐,这脸还没好全,还是带上面纱,再过去吧。” 第三十二章 庄枭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接过巧秀手中的面纱戴上,让她那双原本明艳动人的眼睛,更添神秘妩媚。 林之语确认自己包裹严实后,才向内管领处走去。 海姑姑已经将那锁子甲整整齐齐地叠好,见林之语一行人往这边来了,脸上堆起笑来,起身迎接。 “姑姑辛苦了。” 林之语并不急着查看那锁子甲,而是让身后的巧秀上前,递给海姑姑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海姑姑一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大姑娘这是?” “我知这锁子甲制作过程很是复杂,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权当是姑姑的辛苦费了。” 海姑姑接过那荷包,用手掂量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便直接收进了自己的袖子中去。 一旁的林小莲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腹诽,上一次得了那徽墨还不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正当林之语要进去查看那锁子甲的时候,身后却冷不丁地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来。 “姑姑都有辛苦费,我怎么没有?你这人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众人皆是被吓了一跳,转身向后看去,却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突然,一个扎着半高马尾的少年从院中的榆树上跳了下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随手拍掉身上的落叶,随后向林之语伸出手,道: “我也要。” 巧秀上前一步,将林之语护在自己身后,林小莲则伸出一根手指头,气势汹汹地指着那少年,另一只手叉着腰,道:“你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竟然这么没礼貌!” “纨绔子弟?我哪里像纨绔子弟了?” 少年嘻嘻笑着,两手一摊,丝毫不将林小莲的话放在眼里。 “哎呦呦,小莲姑娘,这位就是军器监的庄少司,怎么能说人家是纨绔子弟呢?” 海姑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怔愣片刻,左手不自觉挡在了藏有荷包的袖子前,这才出来打圆场。 “原来是庄少司,失礼了。” 林之语微微福身道,年纪虽小,但本领很大,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庄枭绕着林之语上下打量了一圈,让人很不舒服。 “我今天来呢,就是想看看,能画出那图纸的人,到底是什么样,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的。” 庄枭说着,就要伸手去摘林之语的面纱,“好端端的,干嘛把脸挡住,难不成有什么隐疾,不想让外人看见?” 林之语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连忙抬手去挡,可还是慢了一步。 面纱本就不牢固,庄枭轻轻一拽,就滑落了半边,待看清面纱下的脸后,反而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来。 对面的女子,眼神惊慌失措,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面纱下的皮肤雪白,又透着淡淡的粉,庄枭一个常年和冷冰冰的器械打交道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可人儿? 一时间,眼睛都看直了。 然而林之语压根就没注意到庄枭细微的表情变化,手忙脚乱地将面纱重新戴好,毕竟自己的脸在外人看来,并没有好全,轻易摘下,难免会惹人怀疑。 纵使林之语脾气再好,对庄枭这无礼的举动也是动了气: “庄少司,平白无故就揭别人的丑,这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 “就是就是!” 林小莲在一边附和着,死死盯着庄枭,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登徒子,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海姑姑见状,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充当起和事佬来: “庄少司,在你面前的这位是皇后娘娘的姐姐,林丞相家的大姑娘,这次来,是入宫伴驾的。” 随后又转身附在林之语耳边,小声道: “这庄少司的性格就是这样,嘉妃娘娘都拿他没办法,这才去皇上那儿求了个恩典,让他到军器监来磨炼磨炼,姑娘稍微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庄枭耳朵灵,双手抱胸,很是不满: “姑姑嘀嘀咕咕的,一看就是在说我的坏话。” 之前因为锁子甲的事情,海姑姑被庄枭折磨得心烦,心想着既然林之语在,庄枭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很出格的举动来,左右也没有自己的事情,便行了个欠礼。 “那锁子甲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大姑娘尽管和庄少司说就是,老身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失陪了。” 话音刚落,就急急忙忙转身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后有什么吃人的小兽。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细细瞧了庄枭一眼,只觉得对方还只是一个半大小子: “庄少司说我厚此薄彼,可我也不知道男孩子喜欢什么,不如给庄少司送个小木马,可好?” 听到这话,庄枭气得脸都绿了:“那木马是半大孩童的玩具,可是我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 林小莲和巧秀两人见庄枭吃瘪的样子,在一旁偷偷发笑,这是明里暗里在说庄枭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难怪对方急得跳脚! 林之语也不想再和庄枭计较,刚刚被他一打岔,差点都忘记此行的目的了。 可庄枭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将这件事情揭过去,见林之语不理他,径直走到室内,把那锁子甲拿了,在林之语面前炫耀一般抖开来: “大姐,你好好看看,这样精妙的手艺,可只有小爷我才做的出来!” 被弯成圈状的铁丝被铁链依次连接了起来,底下则是用皮革细细封住,确保了穿戴者的舒适度。 林之语面上一喜,这锁子甲是清代从西方传来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原本她并没有抱多大期望,没想到竟然做得这样好。 她伸手就要将那东西接过,没想到庄枭一把就将那锁子甲藏在了身后: “哼,小爷我改变主意了,这样的好东西,我要自己留着!” “你这人怎么这样!”林小莲急了,“这可是我家小姐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你拿了钱,怎么反而还要将这东西私吞了!” “拿钱的是海姑姑,和我有什么关系!” 庄枭见自己占据了上风,脸上很是得意。 “再说了,你一个娇娇小姐,做这锁子甲干什么?这锁子甲重得要死,你要是穿上,估计爬都爬不起来了吧!” 说着,就要拿着那锁子甲往外走去。 第三十三章 异香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可是小姐要送给三王爷的东西,你要是不还回来,我就去三王爷那边告状,说你欺负我们家小姐!” 林小莲气急败坏道。 一旁的巧秀依旧不发一言,眼睛仔细观察着庄枭的每一个动作来。 “那你就让三王爷来找我拿……诶,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巧秀就一个箭步冲上前,点了庄枭的穴位。 庄枭只觉得身体一阵发麻,手上也不由自主地卸了力气,那锁子甲“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趁庄枭还没缓过劲来,巧秀就上前将那锁子甲捡起,仔仔细细地叠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林之语道: “小姐,可以回去了。” 周子晋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高手,对付一个庄枭,简直绰绰有余。 “你、你不讲武德,你搞偷袭!” 庄枭的力气还没恢复,听到巧秀这么说,一下就急眼了。 林之语全然不顾他的叫嚷,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优哉游哉地向庄枭行了一礼,道: “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还希望庄少司不要往心里去,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未央宫找我便是。” 说完,几个人不管庄枭怎么叫,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林小莲连连夸着巧秀: “刚刚那点穴的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哼,什么庄少司,我看啊,就是一个流氓!” 巧秀捧着那锁子甲,一言不发,但是耳朵却悄悄红了。 转眼就到了出宫祈福的日子,当天早上,尚衣局那边才将祈福用的衣服给林之语送来。 “嬷嬷,这衣服怎么会这样香?” 林小莲刚把那衣服抖开,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来。 送衣服的嬷嬷答道:“新衣服有异味,昨晚放在炉子上用香熏了一整晚,虽然把异味盖住了,但这香味,也难免刺鼻了一点。” 林小莲不疑有他,送走嬷嬷后,便准备服侍林之语将这件衣服穿上。 “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那锁子甲的制作流程比这衣服复杂得多,怎么这衣服反而还晚了一天才送来。” 林小莲皱着眉,不住抱怨着,要是这衣服早点送来,兴许还有办法把这味道散一散。 林之语一向不喜欢太过浓烈的香味,闻着这味道也是很难受。 天气炎热,承恩寺又在山上,极其容易招来蚊虫。 “小莲,巧秀,你们两个去准备一盆热盐水,放在火上烧开,然后把这衣服放在升起来的蒸汽上面,去一去这味道。” 这古代又没有活性炭这样的东西,距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稍微熏一熏,味道应该会减轻一点。 “是。” 林之语则将屋内的驱蚊草剪下,装进随身携带的香囊当中去。 “大姑娘,出宫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这已经是章公公第二次前来催促,林之语将那衣服取来,味道虽然还在,但和之前相比,已经淡了不少了。 “公公稍等,我这就去。” 林之语将那衣服换上,又让林小莲多备了一件日常穿的衣服。 祈福也不会持续很久,忍一忍就好了。 林之语用帕子捂住自己的鼻子,在章公公的引领下上了马车。 承恩寺距离皇宫并不算太远,马车晃晃悠悠行驶了约莫两个时辰,就到达了目的地。 “小姐,小姐?别睡啦,已经到承恩寺门口了,可千万不要误了时辰。” 林小莲推了推林之语,后者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今天日子特殊,林之语刚过寅时就被喊了起来,下车的时候还带有浓浓的倦意,因此一路上,都像没骨头一样靠在马车的边上小睡。 有气无力地跳下马车,刚要跟着队伍往前走的时候,林之语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脚背上爬。 低头撩起裙摆一看,竟然是一条足有半尺长的蜈蚣! 鸡皮疙瘩爬了满背,林之语顿时睡意全无,惊叫出声。 前面正是嘉妃庄幼南的马车,听到这边的动静,她被林之语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身,正巧就和林之语打了个照面。 林小莲也怕极了这虫子,但看见林之语这么害怕,依旧壮着胆子道:“小、小姐别怕、奴婢这就将它赶走。” 巧秀却是一脸冷静,蹲下身直接用手一弹,那蜈蚣就滚到了地上,用鞋子轻轻一碾,拍了拍手,道:“庙里常年燃着香火,多少也有驱赶蚊虫的作用,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 林之语出了一身冷汗,大脑这才回过神来。 “见过嘉妃娘娘。” 见庄幼南看着自己,林之语表客气地行了一礼,心里却是直发虚。 毕竟前天刚欺负了嘉妃的弟弟庄枭,自己前世也没有和她见过几次,实在拿捏不住她的性格。 显然庄幼南也是闻到了林之语衣服上的味道,背过身用帕子捂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娘娘身体不好,闻不得这么浓烈的味道,大姑娘不要介意。” 随行的侍女宝儿一边拍着庄幼南的背,一边向林之语解释道。 “早就听说皇后娘娘的亲姐姐入宫陪伴,但本宫一直在兰心阁休养,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碰上了。” 庄幼南缓过劲来,抱歉地朝林之语笑了笑。 “那娘娘今日可是好些了?” 庄幼南说话方式给人感觉文绉绉的,林之语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只好随意扯个话题。 “也不太好。” 庄幼南又轻轻咳了两声,“只是本宫的父兄全都战死沙场,可惜本宫是个女儿身,不能一刀斩下仇人的头颅,只能为前方的将士们祈福了。” 林之语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太过呛人,面色有些尴尬:“嘉妃娘娘一片诚心,神佛定然会听到娘娘的祈愿的。” 话音一落,林之语浅浅施了一礼,转身跟在了另一列队伍后面。 “娘娘,你不问问庄少司的事情吗?” 宝儿看着林之语的背影,轻声问道。 “本宫的弟弟,本宫都拿他没办法,倒是这林姑娘,让这小子头一次吃了瘪。” 庄幼南叹了一口气,看向林之语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她的衣服,是皇后吩咐做的么?” 宝儿点头道:“按照惯例,都是皇后处理这些事情的。” 庄幼南不再言语,自去寺庙入口领了香,在位置上站好。 “天地之神,皇帝恭祀之,谨为天下苍生,祷祀于君。天地之间,万物皆贵于夫子,吾子之大宝也,吾帝诚虔祷于夫子,而求国蕃昌,百姓康幸福。” 住持在一旁念完祈祷文后,就有小沙弥敲响了一旁的大鼓,随着声声鼓声,雅乐声渐起,极其庄严。 周霆琛面朝佛像,恭敬地将手中的香高举过头顶,虔诚地拜了三拜。 章公公拉长了声音,对台下的人高声喊道:“行拜礼——” 后妃站一列,朝中大臣站一列,再往后面就是各个将军统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三根香,跟着周霆琛的动作,一齐拜了三拜,烟雾弥漫,极其壮观。 林之语站在徐玖儿身后,刚要拜,却听到有人在人群中惊叫了一声: “蛇,有蛇啊!” 话音还没落下,各个妃嫔全都乱作了一团。 林之语顺着众人手指的地方看去,待看清后,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在她身旁的这堆草丛当中,正趴着一条深棕色的五步蛇,身体有两个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粗,少说也有两米长。 第三十四章 蛇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祈福仪式被打断,不知情况的周霆琛眉头紧锁,很是不悦。 “吵什么?这承恩寺香火不断,每日也有人仔仔细细用艾草在这周围熏过,怎么会有蛇!” 站在前列的林明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有人看错了,连忙站出来主持大局。 可台下那几个妃子从未见过这样大的蛇,魂都要吓没了,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话? 林之语身边的徐玖儿双腿发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身体抖得不行。 “修媛娘娘,快站起来,这五步蛇,可是有剧毒的啊!” 那蛇已经从草丛中缓慢游了出来,林明华也踮起脚往那看去,瞬间脸色苍白。 其它人都迅速向后退去,林之语心中虽然也害怕,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把徐玖儿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强忍惧意,一把抓住徐玖儿的手,想要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 奈何自己的力气实在不够,徐玖儿虽然也想站起来,可她手上腿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把林之语急得冷汗直冒。 那五步蛇“嘶嘶”地吐着信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场地一下子空了出来,中央只剩下林之语、徐玖儿和那条不知何时会发起攻击的五步蛇。 周霆琛也看见了那蛇的样子,冲身后吼道: “还不快去把这东西处理了!” 几个御林军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去找袋子抓蛇去了。 而此时的林之语,一边死死盯着那五步蛇,一边费劲地将徐玖儿往后拖着。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刺激,那五步蛇突然猛地往前一窜,张开血盆大口,直直就向林之语的面门而来! 身后不知是谁猛拽了林之语一把,林之语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栽倒,这才勉强躲过。 “啊!”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另一头的徐玖儿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撩开裙摆,左腿上明晃晃的两个窟窿,不断向外冒出黑色的血来,徐玖儿捧着自己的腿,神色痛苦不堪。 “血、见血了!” 有人指着徐玖儿的腿,抖着声音说道。 台上的住持看见这番惨状,不断捻着手中的佛珠: “阿弥陀佛,祈福见血,是不祥之兆啊。” 那五步蛇咬了徐玖儿,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立起了身子,血红的信子不断吞吐,又往林之语的方向来了。 一众妃子惊叫着,推搡着,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一片混乱中,林明华借着人群,悄无声息地往林之语的位置走去,瞄准时机,趁别人没注意,重重推了林之语一把。 然后又装作自己被人绊倒了,整个人往一边倒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皇后娘娘!快保护皇后娘娘!” 一群人急哄哄地拉起林明华,完全忘记了刚刚向前扑去的林之语。 林明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林之语,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化险为夷! 另一边的林之语往前一个踉跄,一抬头,直接和那五步蛇对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林之语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拽下身上的香囊,用力朝那五步蛇丢去。 趁着这个空当,林之语朝身后吼了一声。 “愣着干嘛,快把徐修媛带走!” 林之语的话提醒了那帮人,一群宫女太监上前,迅速将徐玖儿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小姐,闪开!” 原本在宫女那边站着的巧秀气喘吁吁地赶来,手上是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粗树枝,趁香囊吸引了那蛇的注意力,直直朝它横扫了过去。 那蛇被树枝挑飞到一尺远的地方,重重跌落在地,那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闪着猩红的光。 五步蛇明显是被巧秀的动作惹怒了,它迅速调整好了姿态,张开嘴巴开始向巧秀发起下一轮攻击。 巧秀目光冷静,直接将那树枝往前一捅,直接捅进了那蛇的喉咙处,树枝上立刻沾上了深褐色的血迹。 “御林军来了!” 一群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亲眼见着这畜生被装进了袋子,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庄幼南无意间瞥见地上那一滩血迹,眼中忽然出现了极其强烈的恐惧之情来: “血,宝儿你看,那里有好多血,就像那天一样……”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整个人都在不断颤抖着,虽然手上干干净净,可庄幼南却像是看见了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双手在空中乱抓着什么。 宝儿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庄幼南,将她往准备用来休息的厢房里带: “嘉妃娘娘受了惊吓,快让人取些安神汤来!” 随后又像是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抚着庄幼南的背:“都过去了娘娘,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很安全。” 众人虽然心有疑虑,但庄幼南的身体一向不好,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个都在宫女的搀扶下,到各自的厢房里去休息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祈福之事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林之语并没有去厢房歇息,而是直接去了徐玖儿那边。 一进门,就看见宫女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触目惊心。 “徐修媛如何了?” 随行的太医不断擦着额角的汗,道:“这毒性来势汹汹,虽然都想办法将毒血逼出来了,可保不准体内还有余毒,修媛娘娘现下起了高烧,情况实在不是很乐观。” 林之语进了内室,看见满头是汗,可嘴唇乌青,没有一点血色的徐玖儿就那样躺在床上,眼前的场景与上一世徐玖儿濒死之际的画面渐渐重叠。 为什么?为什么? 本以为自己没有入宫,徐玖儿就可以好好活下去,可命运却再一次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甚至时间还提前了不少。 林之语整个人瘫软下去,拉着太医的袖子,几经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她还那么年轻……” 太医吓了一跳,刚要将林之语扶起,却闻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香味。 他眉头一皱,又凑近仔细闻了闻。 “敢问大姑娘,你今天,可是用了什么熏香?” 第三十五章 妖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熏香?” 林之语刚要下意识地否认,进寺庙前的种种片段忽地在她脑海闪过。 是这衣服上的熏香有问题! “敢问这衣服上的熏香,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太医又细细凑近林之语的袖子上闻了一下,思索片刻后,缓声道: “这衣服上的香味和蛇草极为类似,天气炎热,气味发散出去,极其容易让那些蛇类变得兴奋起来。” “不过,这蛇草通常都是捕蛇人才会用的,大姑娘怎么能用它来熏衣服呢?” 太医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责备来。 听了太医的话,林之语整个人如坠冰窟,都是自己,害了徐玖儿。 若非自己没有站在她身后,徐玖儿就不会沾染上这衣服的气味,就不会受伤了。 所谓侥幸躲过一劫,不过是有人代为受过罢了。 林之语只觉得,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像是一个行走的催命毒药,每次皮肤一和布料接触,就觉得恶心。 “小莲,之前多准备的那件衣服呢?” 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接过林小莲递过来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换上,而那件有问题的衣服,林之语则让林小莲找了一个木箱子,仔仔细细的封好。 “我就说林明华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好心。” 林之语将那箱子踢进床底,恨恨道,“没想到是要趁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啊。” “小姐,可别管这些了,巧秀她被人带走了!” 林小莲好不容易抓到这个空当,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 “带走?这又是为何?” 方才进门的时候火急火燎的,如今听小莲这么一说,她这才注意到巧秀并不在厢房内。 林小莲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团,满是愤愤不平之气: “她们说巧秀在佛门重地意欲杀生,亵渎了神佛,要给她打板子呢!” “什么!” 林之语这刚坐下,听到这话,又“蹭”地一下站起,带倒了桌上的茶杯都没注意,“巧秀那明明是为了保护我,怎么说是意欲杀生?” 这话刚一出口,林之语却突然愣住了。 无论是徐玖儿还是巧秀,都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若非不是自己,她们又怎么会出事? 懊恼和自责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大姑娘,皇上有事,让你去佛堂一趟。” 正当林之语愣神之际,章公公过来传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章公公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刻意和林之语保持着距离,也不敢和她对视,话一说完,就急匆匆走掉了。 林小莲疑惑道:“今天大家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自从那蛇出来以后,我去给小姐拿茶水,她们一听说是林家的大姑娘,就慌里慌张地把我打发走了!” 林之语的脑子里乱作一团,可谓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定了定心神,抬脚便向佛堂走去。 显然这背后之人还有后招,既然伤到了身边的人,她倒是要看看,对方还想再耍什么花招! 承恩寺的佛堂内,周霆琛和林明华坐在小沙弥搬来的椅子上,其余的人都站在一侧,一旁的法恩住持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大姑娘来了。” 林明华远远地就看见林之语完好无损地走来,素白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紧紧握着。 这死丫头,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哼,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你不是一张小嘴儿挺能说,待会她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周霆琛注意到林明华的脸色有些不对,只当她是受惊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厢房歇着。” 回去?呵,好不容易可以看林之语的好戏,她才不要回去。 “臣妾无事。” 林明华转头向周霆琛抱以一个微笑,“毕竟事关臣妾的姐姐,臣妾还是想留在这里。” 许是因为林明华是发自内心地高兴,笑容都显得分外真诚。 周霆琛点了点头,拉过林明华的手,以示安抚。 林之语的左脚刚刚踏进佛堂,那法恩住持就猛地睁开眼睛,手上的佛珠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断裂,珠子滚落了一地。 “刚刚都好好的,大姑娘一进来,佛珠就散了,她如果不是那妖女,那还能是谁?” 江桐妙像是被吓到了,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其他人听到她这么说,看向林之语的目光中都带了几丝害怕之意来。 “胡说!我家小姐是头上长角了,还是身后长尾巴了?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跟在林之语身后的林小莲上前两步,大声反驳道。 “呵,本宫竟然不知道大姑娘是这样管教下人了,这年头,主子说话,下人都有胆子插嘴了。” 江桐妙捂着嘴轻笑了一声,随即出言讽刺。 “既然大姑娘不会管,那本宫得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江桐妙抬手,示意兰香上前,“兰香,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拉到殿后,掌嘴五十,让她长长教训。” 虽然江桐妙的行为也算是逾矩,但林明华并不打算阻止,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欣赏林之语吃瘪的样子。 “昭仪娘娘一会神色害怕地认定我是妖女,一会又要将我这个妖女身边的人带下去掌嘴,难道就不害怕我会报复你吗?” 眼见两个嬷嬷要上前将林小莲带下去,林之语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她的眼尾本身就微微上挑,若是嘴角噙着一抹笑,那便是活泼明艳,可如今面色严肃,便让人觉得有些不好相与。 对上林之语的眼神,明明是盛夏,那两个嬷嬷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要抓林小莲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下手。 两方人僵持不下之际,那住持缓步上前作揖,恭敬道: “我佛慈悲,昭仪娘娘切勿动怒,妖女最擅长惑众,恐怕这小丫鬟的身心,也是被控制了,这才口出狂言,冒犯了昭仪娘娘。” “那依着住持所见,该当如何?” 周霆琛眼睛微眯,似乎对住持口中的妖女一说并不是很相信。 但历朝历代都在推崇佛法,这承恩寺又香火最旺,这主持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法恩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若是能将大姑娘身上的妖邪驱除,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第三十六章 驱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反问一句:“住持一口一句妖女,却没有拿出证据来,那是不是随便什么人,只要有个名号,就可以随意使用生杀予夺的权利了?” “今天是为众将士祈福的日子,可偏偏大姑娘旁边窜出了一条蛇来,不仅咬伤了修媛娘娘,见了血光,还让祈福仪式被迫中断,这不就是这妖女在偷取我国气运,以养自身吗?” 林明华见周霆琛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住持的话,低着头,小声说道: “臣妾原本想着,给姐姐求求情,可这国家气运一事,实在是开不得玩笑。” “既然住持这么说,臣妾反而想起一桩事来,臣妾还在府中的时候,有一日姐姐突然性情大变,甚至出言顶撞父亲,当时只是以为姐姐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想来,恐怕另有一番缘由。” 周霆琛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一日上朝,林丞相的额角有些红肿,问起来的时候,林丞相只用家事糊弄了一番。 再联想到林之语之前对他的态度,周霆琛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见周霆琛面色微变,那住持又趁机补充道: “没记错的话,那想要夺去五步蛇的性命的姑娘,也是大姑娘的身边人吧?在佛门重地杀生,实在是对佛门的一种亵渎。” 林之语翻了个白眼,什么妖女什么杀生,简直是荒谬! 这住持一口一句阿弥陀佛,却句句都是在将她往死路上逼。 “住持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也能理解,方才那蛇可是直直冲我而来,难道说,我这个妖女还要让自己受伤吗?” “这……”住持一时语塞,下意识地就去看江桐妙。 林之语丝毫不给这住持思考的时间,继续追问道: “按照你所说,五步蛇咬死了人没有错,反而是敢于站出来护主的人有错了?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大姑娘若是没有问题,又怎么会对住持咄咄逼人呢?” 江桐妙见那住持说不出话来,慢条斯理地插了一嘴,“更何况那五步蛇是个畜生,还未开灵智,而巧秀作为一个人,却比那畜生还要冷血。” 站在人堆里的魏淑仪听到这句话,也怯怯道: “妾记得巧秀力气大得惊人,一下子就把那蛇的上颚给捅穿了。” 话落,又像是想起方才那血淋淋的场景,魏淑仪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说到这里,那住持向周霆琛行了个佛礼,“只要派人将佛前的香灰取来给大姑娘喝下,再用柳叶沾水绕行三圈,这妖邪自然就会被驱走了。” 周霆琛思索片刻,只是香灰水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准。” 得到了周霆琛的许可,几个和尚便上前来,为首的那个端着一碗乌黑的香灰水,要将林之语按住,强行让她喝下。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林之语,那香灰水必然有问题。 “不准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 林小莲见到这几个和尚来意不善,急得就要冲过去护住林之语,可一旁的嬷嬷却将她一把拉住,死死捂住她的嘴: “住嘴!这可是承恩寺的香灰水,百试百灵,你难道还想害了你主子吗!” 另一头的林之语也被那和尚使了一个巧劲,跪在了地上。 “所谓佛门子弟,就是这样普度众生的吗!” 住持见林之语又要说话,连忙对那两个和尚使了个眼色。 两个和尚会意,空出一只手来用力掰开林之语的嘴巴,顺势就要将那香灰水往林之语嘴里灌。 此时的林明华用余光扫视众人的反应,见大家都乖巧地噤了声,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 她的视线在空中和江桐妙猝不及防地交汇了一瞬,两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势将目光放在了跪坐在地上的林之语身上。 “皇兄休要轻信这妖道的话!” 就在这紧要关头,周子晋带着巧秀,大踏步地走进了佛堂。 住持看到周子晋,心中一惊,对于林之语和这三王爷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又看到之前被带走的巧秀跟在他身后,便反应过来,三王爷怕是来给林之语撑腰的。 要是让林之语逮着机会和三王爷告状,自己住持的名头,估计是会保不住了。 于是他连忙假装咳嗽,示意那两个和尚快点把香灰水给林之语灌下去。 只要林之语再也说不出话来,是非黑白还不是全靠他的一张嘴? 另一边的林明华也抱有同样的想法,直接起身,嘴角挤出一抹笑来,想要转移周子晋的注意力: “三王爷不在厢房休息,怎么突然过来了?” 谁料周子晋恍若未闻,直直朝着林之语走去,一巴掌将那香灰水给打翻了。 “晋王妃受到这样的冤屈,却有口难言,本王要是躲在那厢房后面,那和战场上临阵脱逃的懦夫有什么两样!” 周子晋特地用晋王妃三个字称呼林之语,说着,就将林之语从地上扶起,拉起她的手细细看着,轻声问道:“可有受伤?” 林明华在一旁,贝齿都要咬碎了,凭什么林之语这贱人能这么好命,她就只能在这皇宫和那些女人斗来斗去? 余光瞥见坐在一边的周霆琛,这个男人虽然对她关怀备至,但是真的遇到事情,她不信周霆琛会将她放在心中第一位。 心底对林之语的恨更甚。 若不是林之语不愿意替嫁,她就是晋王的王妃了。 此时被倍加呵护的人就是她了。 “幸好你来得及时。”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若是晚一步,我怕是真的有口难言了。” 这时,一直在一边的周霆琛才缓声道:“三弟,你来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的心思一向深沉难猜,别人也不看不懂他。 “三王爷,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被妖魔附了身,三王爷可千万不要轻信她的话啊!” 住持的一颗心脏突突直跳,又不好轻易推翻刚才的言论,此话还没经过大脑思考,便直接从嘴里溜出来了。 “那住持的意思是,本王也要驱邪了?” 周子晋面色不善。 住持脸上惊慌,习惯性地去摸手腕上的珠串,却摸了个空,一时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面前的人可是三王爷,皇上的亲弟弟,他哪里敢说出让王爷驱邪的话来! 有周子晋在,林之语莫名觉得心安。 方才因为徐玖儿受伤的缘故,她的大脑一团乱麻,这才被她们带了节奏,此时静下心来,将脑海中的事情细细整理,心中就有了定数。 “住持不如先看一样东西,再来判断我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妖女。” 第三十七章 反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得到林之语的示意,林小莲甩开嬷嬷的手,揉了揉被弄疼的手腕,恨恨瞪了那几个嬷嬷一眼,转而去厢房内取箱子了。 林之语的厢房距离佛堂并不算太远,不出片刻,林小莲将箱子带回,“砰”的一声放在了正中央。 她亲自上前将箱子打开,被闷在箱子当中的香味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猛烈地四散开来。 江桐妙脸色微变,这才注意到,刚刚林之语进来佛堂的时候,穿的并不是这件衣服。 而另一端的林明华显然反应更大一点,眉头一会皱起一会舒展,似乎有什么心事。 “如大家所见,这件衣服上的熏香格外浓烈,这所谓的妖女,不过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骗局罢了!” 林之语将那太医的话娓娓道来,佛堂内一片哗然。 “你就仅凭一张嘴,就说这气味能够让蛇类兴奋,倒是证明给我们看啊。” 江桐妙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不如把程太医叫来检验一番,他从医多年,值得信赖。” 程太医是她的娘家人,在皇上身边又很受重视,只要他前来证明林之语说的话是假的,剩下的她自然会有办法对付。 “不必。”林之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人啊,把那装蛇的袋子取来。” “你疯了?”江桐妙惊叫,“那畜生可是有剧毒,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周霆琛的目光沉了一瞬,凉凉地扫了一眼江桐妙,后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就按林姑娘说的办。” 随后,他的目光不露声色地在林明华身上打了个转,在他的目光下,一直拉着她的那只手也松开了,周霆琛这才收目光。 几个小太监将那装着五步蛇的袋子扔在地上,又确认束口处扎得死紧,这才忙不迭的退下了。 那五步蛇遭到巧秀的重击,再加上袋子里面空气闷热,此刻已然奄奄一息,被人扔在地上,也只是略微扭动了两下身躯,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林之语将那件朝服抖落开来,扔在那袋子旁边。 装蛇的袋子是御林军从寺庙后院捡来的麻袋,密封性并不算好,没过多久,里面的五步蛇就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渐渐变得兴奋起来,一下一下向着朝服的方向撞击着麻袋,甚是骇人。 “还不把那件衣服拿开!那畜生就要钻出来了!” 那住持就站在那件朝服的后面,目睹了徐玖儿的惨状,此时他两股战战,生怕自己也落得和徐玖儿一样的下场。 “住持既然这么害怕,那就自己去把它拿开啊。” 林之语笑意盈盈,可站在她身边的周子晋却注意到,这抹笑只是浮在表面,她的眼神还是如刚刚那样冰冷。 那蛇越来越用力,透过袋子的形状甚至可以想象到它在里面是如何又撕又咬。 眼看那袋子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洞,住持再也忍不住,鼓起勇气,抖着手就要上前把那朝服拿开。 “啊!” 他的手刚触碰到那件衣服,那五步蛇的尖牙恰巧刺穿了麻袋,把住持吓了一大跳。 “快把这畜生给打死,快啊!” 他慌不择路,下意识就将那件衣服甩开,哪里还有半分所谓住持的样子? 说来也巧,这衣服在慌乱中被直接扔在了周霆琛身上。 周霆琛面色一滞,伸手迅速将这件衣服扫落在地。 章公公也是吓了一大跳,扯着嗓子高声训斥道: “大胆!竟然敢把这脏东西扔到皇上身上!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拖下去!” 听到章公公这么一说,那住持更是心慌慌,以为是要把自己关到牢里,往前一扑,一把就抓住了林明华的衣角: “皇后娘娘救我!” 林明华心中一惊,连忙抬脚把住持踹到一边: “意图谋害皇上,还想本宫救你?直接拖到慎刑司打发了!” 显而易见,林明华这是要翻脸不认人了。 “娘娘,刚刚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了,你可要保我一命啊娘娘!” 住持痛哭流涕。 林明华猛地站起身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惊惧地向后退去: “这妖邪怕不是跑到住持身上去了,居然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快来人把他拖出去!” 周子晋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林之语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向他摇了摇头。 很快就有人进来,将那个住持连带着蛇袋子一起拖了出去,那蛇离了蛇草的刺激,彻底没了声息,外面传来阵阵惨叫,众人纷纷撇开头去,不愿再看。 周霆琛闭了闭眼,道:“既已证明大姑娘身上没有所谓的妖邪,大家就散了吧,至于祈福,就让礼部再择个日子。” “可这衣服上的事情,皇兄打算不再追究了吗?” 周子晋冷不丁的出声。 周霆琛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林明华,他可不愿意。 “据我所知,这些事情,都是皇后娘娘负责?那还请问皇后娘娘,这衣服上的熏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明华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从未亲口让宫人去给林之语准备朝服,面对周子晋的提问,她又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今天的事情,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想趁机要了林之语的性命而已。 再不济,也可以通过那香灰水让她彻底失声,这样纵使林之语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为自己伸冤了。 “这恐怕是下面的人并不认识蛇草,一时情急,这才弄错了吧。” 林明华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三王爷看上去,似乎比林之语更不好糊弄。 “蛇草是捕蛇人才会用的东西,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周子晋继续追问。 “好了!” 周子晋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谁料周霆琛竟然出声打断了。 “尚衣局的宫人犯错,和皇后有什么关系?”周霆琛皱着眉道,“皇后今日受惊,三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见周霆琛还是这么维护自己,林明华深深舒了一口气。 就算她再怎么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但对方毕竟是一国之君,只要自己牢牢抓住他的心,短期内他还是能护住自己的。 “当然和皇后娘娘没关系。” 林之语的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惊。 “将蛇草混入尚衣局的,另有其人。” 第三十八章 昭仪有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从头到尾,林之语都有注意观察众人的神态。 在说出朝服有异的时候,林明华的表情不像是害怕,而是惊讶更多一点,反而在那住持对她反咬一口的时候,她的过度反应才是正常的。 因此林之语大胆猜测,林明华可能并不清楚这件衣服是怎么来的,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宫人的多此一举而已。 “如果没记错的话,昭仪娘娘的生父,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猎人?”林之语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江桐妙,眼睛饶有兴味地半眯着。 猎人在当时算是一个比较低贱的职业,在被接入将军府之前,江桐妙和父母都住在山里,算是一段不是很光彩的过往。 听到林之语突然提起这茬,江桐妙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无缘无故,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江桐妙翻了个白眼,刚要发难,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猎人为了赚钱,大多都会尝试去抓那些有毒的蛇类,高价卖给京城的贵人和酒楼酿酒。 林明华并不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故而林之语也无意和她就此撕破脸,徐玖儿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日后想要再追究起来,恐怕就难了。 “昭仪娘娘,我自认自己入宫的这段时间来,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却拿这蛇草来害我,这又是为何?” 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幸好自己上一世因为江琬宁的缘故一起调查过江桐妙,否则今日真的要让她逃过了。 江桐妙也只是惊慌了一瞬,稍加思索,便反唇相讥:“这宫里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也有人之前做过捕蛇人,就凭这一条,你就想要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 “到底是不是冤枉了昭仪娘娘,皇上回宫将尚衣局的人抓来一问便可。” 到底还是在承恩寺,有许多事情一时半会也掰扯不清楚。 先将这怀疑的种子种下,终有一日,会爆发出难以预测后果。 林之语虽然很是不怠,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来驳倒江桐妙。 反而是一旁的林明华,似乎想要急切地洗脱做自己的嫌疑一样,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昭仪妹妹之前天天戴在手腕上的镯子怎么不见了?” “我嫌不好看,放回妆匣里了,这个理由可还满意?”江桐妙恨恨瞪了一眼林明华。 胆小怕事,利用完自己之后又想把自己推出去挡锅,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事情发展到这里,周霆琛也差不多弄明白了。 自从林明华入宫之后,江氏姐妹一直都不太安分。 原以为只是女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没想到桩桩件件都用了巧思,只为将对方逼入绝境。 她……之前也一直遭遇着这样的事情吗? 周霆琛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躲在众人身后的庄幼南,先是重重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来,随后像是为了掩饰尴尬,抱歉地一笑,道: “江昭仪天资绝色,那镯子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估计是看见有宫人和她撞了款式,这才摘下来的吧。” 周霆琛目光一凝:“嘉妃,你可曾见过有人腕上戴着这只镯子吗?” 似乎没有料到周霆琛会发问,庄幼南整个人抖了一下,道:“之前宝儿去取衣服的时候,好像是看见了,羡慕得不行,拿着碎芝麻烂谷子的事,让臣妾也赏一个给她呢。” 就算给宫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主子撞款式。 “朝服的事情,回宫之后再说。至于承恩寺住持,妖邪入体,疯疯癫癫,杖毙吧。” 周霆琛目光一转,看向江桐妙:“江昭仪偏听偏信,宣扬妖邪一事,扰乱人心,即刻回宫,罚俸三月。”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周霆琛不过是寻一个借口罚她而已。 江桐妙不过是林明华的替罪羊。 果然,爱一个人,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林之语想起之前她被打入冷宫,即使周霆琛知道林明华对她恶语相向,甚至……但还是对自己冷冷地丢下一句“咎由自取”,就揽着林明华的腰,转身就走了。 虽然自己现在对周霆琛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但再一次看到类似的事情,心里还是会有一些落差感。 “皇上怎么罚臣妾都行,可这祈福的事情,臣妾是万万不能错过啊。”江桐妙听到周霆琛的话,眼里的惊惶怎么也压不住,说着就要向前走两步,一副要下跪的姿势。 地上的佛珠还没来得及清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江桐妙像是急着要向周霆琛解释什么,眼睛压根就没往地上看,果不其然,正正好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佛珠,整个人向后仰去! “娘娘!”兰香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来扶,碰到江桐妙的裙摆的时候,却摸到一手濡湿。 “血,昭仪娘娘身下有血!” 这情景,是个傻子也能想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了。 周霆琛“唰”地一下站起,抱起江桐妙就大步朝厢房走去:“太医呢?去叫太医过来!” 章公公为难道:“随行的太医就三个,现下还在徐修媛的房内……” “去叫一个过来!”周霆琛吼道。 这就好比是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不过一个是徐修媛,一个是江桐妙肚子里的孩子。 周霆琛显然是选择了后者。 “皇上,不碍事的,过会就好了。”江桐妙虚虚抓着周霆琛的衣袍,虚弱道。 妈的,怎么会这么痛! 江桐妙在心中暗骂一声,不由得后悔起刚才的大胆举动来。 虽然这一跤,早晚都得摔,但她可不愿用在这个地方! 林之语面色不善,也抬脚跟了上去。 周子晋作为外男,不好跟去,便低声对林之语道:“我在寺庙后面的桃林处等你,要是遇上什么难处,就叫巧秀来找我。” 兵荒马乱过后,江桐妙躺在床上,周霆琛亲自喂她服下安胎药。 太医擦着汗,颤巍巍道:“昭仪娘娘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想来是怀孕两月有余了。” 兰香一喜:“奴婢就说,娘娘今日来似乎腰身有些粗,可娘娘非不信,还让奴婢用布条紧紧裹住,没想到竟然是有喜了!” 即使心中有万般不情愿,林明华还是强扯出笑来,率先说了一句恭喜的话来。 “恭喜皇上,恭喜昭仪娘娘!” 众人也跟着贺喜。 林之语淡淡扫了一眼,大家神色各异,心里都有自己的思量。 徐玖儿还在鬼门关徘徊,这边却先说起了恭喜的吉祥话,还真是讽刺。 今日事情一出,原先宫中各方势力微妙的平衡,恐怕就要被打破了。 第三十九章 种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桐妙靠在周霆琛的臂弯里,挣扎着想要起来。 “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有什么话,直接和朕说就是。”周霆琛制止了他的动作。 “臣妾多谢皇上。”江桐妙顺势继续靠着,这举动落入林明华眼中,就像是赤裸裸的挑衅,“只是臣妾受人所托,必须要参加这次祈福仪式。” 江桐妙的语气十分斩钉截铁,周霆琛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是凌妃的意思?” “不全是。”江桐妙低下头,额角散落几丝碎发,“臣妾从小就在将军府上住着,有一次江大将军回来,身上全是伤,把凌妃姐姐吓哭了。” “那天凌妃姐姐一直问我,是不是大将军的宿命就是一定要战死在沙场上?如果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凌妃姐姐恐怕会疯掉的。” 说到这,江桐妙这才抬头对上周霆琛的眼睛,她眼中似乎含着莹莹泪光:“臣妾自知今日有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姑娘能原谅臣妾,允许臣妾在这里为我国将士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周霆琛有些微怔。 一向牙尖嘴利的江桐妙今日整个人突然柔和了下来,这种反差感让周霆琛很是受用:“在祈福仪式开始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养胎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默许了。 林之语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呵,口口声声希望自己原谅,可这眼神都没给自己一个。 “参见皇上。”一个太医站在厢房门口,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说。” “修媛娘娘那边怕是不太好,虽然暂时保下一命,但究竟能撑多久,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徐玖儿尚未及笄就入宫,周霆琛只是随手指了一个位份给她,便放在那里不管了。 因此,他对徐玖儿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知道了。” 周霆琛拉着江桐妙的手又宽慰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娘娘,今日实在是太冒险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拿皇子开玩笑啊。” 众人走后,兰香替江桐妙掖了掖被角,准备服侍她歇下。 江桐妙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是本宫的助力,也是本宫唯一的倚仗,自然不会让他出事。” 从今天开始,林明华将会变成她的参考,周霆琛那样的人,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过,不过是喜欢那种类型的人罢了。 那么,只要将自己变成第二个林明华,周霆琛对原先的这个林明华还有一直保留兴趣吗? “林家姐妹果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奴婢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皇后娘娘在人群中,趁乱推了大姑娘一把。”兰香垂眼道。 “呵,林明华还真是对得起我给她搭起的戏台子,可惜她这个人实在太蠢,不适合作为练手的对象。” 兰香愣愣地看着江桐妙,只觉得自己的主子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在早上意外得知自己已经怀孕的时候,就让她去熬了保胎的方子立刻喝下,就像是一早就料到有今日这一出一样。 “你一直看着本宫做什么?出去守着吧,本宫想静静。” “啊,好。”兰香拉回思绪,带上了房门。 …… 另一边,林之语握着徐玖儿的手,慢慢将它贴到自己的脸上。 “皇上来过了吗?” 徐玖儿虚弱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左腿传来的阵痛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可这个时候人已经是虚弱得不行了。 “姐姐,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太医也说了,我没事了。” 徐玖儿像是在安慰林之语一样,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来。 刚刚的烧勉强退下去,徐玖儿现在说话都很费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说两三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好像刚刚剧烈跑了八百米不止一样。 林之语不由得转头去看徐玖儿左腿上的伤,虽然伤口已经被太医处理包扎过了,可那原本白皙的小腿上依旧隐隐泛着黑紫色。 “太丑了,姐姐,不要看。” 林之语记得,徐玖儿最怕疼了。 怕疼到什么程度呢? 和林小莲打闹的时候,磕了碰了,就来她的未央宫,哀哀哭着说疼,缠着林之语要蜜饯,一边撒娇一边闹。 她心中突然感到一丝害怕。 究竟在害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柳儿,皇上那边可有和你交代什么?”林之语鼻尖发酸,又不想让徐玖儿看见,索性转过头,闷闷地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柳儿在一旁熬着药,这次出来,徐玖儿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伺候着,实在分身乏术。 “皇上没来,倒是章公公来了一趟,说是娘娘目前的状况不适合长途颠簸,让娘娘留在承恩寺,也暂时不回宫了。” 林之语了然。 周霆琛对于没有什么感情牵扯的人,一向是很冷血的。 这是要徐玖儿死在承恩寺。 只要她死在承恩寺,山高路远,等消息传到了雍州知府那边,徐玖儿的父母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估计也是潦草一笔带过。 要是真追究起来,自然有承恩寺的人担着。 “姐姐,你们什么时候走?”徐玖儿看样子是困了,整个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问着,“我也不想回宫,姐姐,这里挺好的。” “嗯,是挺好的。”林之语鼻尖又是一酸,强制自己不流下泪来,“我也不走,我在这陪你。” 另择日子,恐怕还得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当中,国事确实万万不可落下的,周霆琛明天一早,就先行带着林明华回宫,至于其他人,是走是留,全凭自己。 至于江桐妙,太医说她动了胎气,需要静养,自然也留在在承恩寺。 周霆琛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乐意护着她,朝服一事也让尚衣局的几个无辜的宫人顶了过去。 但林之语可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小姐,嘉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请。” 林之语刚刚扶着徐玖儿重新躺下,林小莲就到了门外,神色晦暗不明。 “可有说是什么事?” “奴婢不清楚,宝儿就说了一句话,说徐修媛的命能不能保住,全看大姑娘。” 什么叫做全看自己? 总不能说自己还能左右别人的生死吧? 林之语有点犯迷糊,但转念一想,这庄幼南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或许能够成为自己的盟友。 正当林之语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徐玖儿牵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这一次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林之语只当徐玖儿高烧烧糊涂了,轻柔安慰了几句,便向庄幼南的厢房走去。 第四十章 赌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庄幼南的厢房选得很偏,像是刻意要远离她们这些人一样。 厢房周围种着不知道什么花,林之语推门进去,却看见厢房内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书桌上还散落着两三本闲书,不像是临时整理出来的。 而庄幼南就靠在床边,卸了那些钗环首饰,只留一根素净的木簪子在头上,正闲闲地翻动手中的一本书。 感受到有人进来,庄幼南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便对上了林之语微微有些讶异的神色,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心里觉得烦的时候,就借着身子不好的由头出来透透气。” 林之语瞥见桌子上还摆着用了一半的笔墨纸砚,墨条斜斜地靠在砚台边上,乌黑的墨水缓缓顺着墨条流了下来。 “嘉妃娘娘还抄经?” 纸上的字只写了一半,林之语低头不自觉将那半句话念了出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她一向不信神佛。 还在冷宫的时候,她也曾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过。 可那又怎样?恶鬼依旧没得到应有的代价。 庄幼南慢悠悠地起身,缓步朝林之语走来:“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林之语更疑惑了,庄幼南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说这话? 她又不懂经文,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我一向很喜欢你,之前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很不一样。” 庄幼南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带有一点清冷的意味,但又和林明华这样的柔弱不一样,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要是不了解她的,任谁都不知道她同江琬宁一样出身于武将世家。 “所以我要和你打一个赌。” “打赌?” 林之语重复了一遍。 她注意到庄幼南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是用“本宫”,而是用“我”。 这算是一种心理手段? 从改变称呼开始,想要和她拉近距离吗? “对,打赌。”庄幼南定定地看着林之语的眼睛。 林之语突然笑了起来,就像是姐妹之间开玩笑那样:“嘉妃娘娘既然说要和我打赌,那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徐玖儿的命。” “什么?” 林之语不作声了,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被五步蛇咬了,多半无力回天,徐玖儿现在这个情况,不过是因为处理得及时,又有宫人伺候,减缓了毒素在血液里流动的速度而已。 如今听了庄幼南的话,林之语好像看到了一丝缥缈的希望。 “我长年累月和药材打交道,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子我都见过。”庄幼南脸上依旧是维持着那股笑意,却总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许多年前,也有个人被五步蛇咬了,可她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 “若是你赢了,这方子我便给你。” 林之语觉得庄幼南实在是太捉摸不透了。 她一个现代人,医疗水平那样高,被五步蛇咬了不及时处理也会面临截肢的风险,严重者一样会丧命。 见林之语犹犹豫豫没有说话,庄幼南拨弄了两下书桌上的纸,道:“你若是不想答应,我也不会强求。” “不,我答应。” 庄幼南不像是会骗她的样子,更何况林之语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被骗的。 “所以赌注有了,我们赌什么?” 庄幼南却一脸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时候就知道了?”林之语有些生气,她等得起,徐玖儿可等不起。 可对方径直走回了床边,冷声道:“宝儿,送客。” 宝儿捧着药碗进来,将盘子在桌子边放下,转而向林之语行了一礼:“大姑娘,请吧。” 林之语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顺。 在这些人里里面,最不熟悉的人,就是庄幼南了。 如今平白无故突然横插一脚,难免叫人生疑。 但为了徐玖儿,她愿意去试一试。 快到厢房的时候,宝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姑娘或许还有要见的人,奴婢就不送了。”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宝儿就自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好像,自己确实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四下看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十字路口,往左,便是承恩寺后山的桃林。 周子晋! 林之语一拍脑门,快步回厢房,将那锁子甲拿上,急匆匆过去了。 桃林。 周子晋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粉红宫裙的女子气喘吁吁向自己跑来,心下了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这样急?”周子晋习惯性去接林之语手上的包袱,手心却是猛然一沉,“这就是你说的,要带给我的东西?” “快看看。”林之语一张小脸儿跑得通红,催促周子晋把那包裹打开。 周子晋不明所以,待看清包袱里头是什么,脸上更是疑惑了。 “这是……?” “锁子甲,有它在,普通弓箭根本伤不到你。”林之语笑道,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落寞,“要是有防水的面料的话,也许我还能做得更轻便一些。” 周子晋的眼底腾地升上一抹欣喜:“竟然有这样好的东西?若是能量产,那是再好不过了。” “量产?”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这东西做起来麻烦,也许你可以先给自己人试一试。” 周子晋有自己的暗卫军,她心里清楚。 “这东西确实复杂,是你自己做的?”周子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林之语。 没来由的,林之语心中有点发虚。 有种自己出去玩没和对象报备的心虚感。 “那倒不是,我就是研究了一张图纸,然后拜托军器监的庄少司做的。” “庄枭尚且年轻,却能照着你给的图纸做出这个东西来,或许是个可造之材。”周子晋若有所思。 说起庄枭,林之语不免又想起刚刚庄幼南的那番话来。 “你对嘉妃,了解多少?” 周子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茬,微微愣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庄幼南?” 林之语点了点头。 “她是个疯子,最好不要和她接触。” 第四十一章 狐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听到这个答案有些讶异。 疯子?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沉默了一瞬,又抬头追问道:“若是有非接触不可的理由呢?” 周子晋见她神色分外认真,不免也正了脸色,将那锁子甲放在一边,拉着林之语在一边的石桌上坐下:“如果把这宫里的人都比作一种动物的话,那江琬宁是猫,而江桐妙是蛇,庄幼南则是一只狐狸。” “狐狸?”林之语沉吟着,“也就是说,她说的每句话,都不一定真实吗?” “狡诈只是狐狸的一种特性。”周子晋道,“除此之外,它们十分谨慎,若非没有周全的计划,它们是不会轻易行动的。” “所以,作为狐狸的庄幼南很危险,一旦踏入她的圈套,恐怕很难能顺利脱身。” 果然,在这皇宫之中,没有人是善茬。 林之语把自己和庄幼南打赌的事情告诉了周子晋。 “她这个人,立场很奇怪,看似事不关己,但是刚刚在佛堂,却像是想要帮助我一样。” 林之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于莽撞了。 毕竟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轻易答应和对方打赌,实在是一件冒险的事情。 而且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自己赌赢了,就能得到那张药方,那要是自己赌输了呢?自己要给庄幼南什么东西? “你了解她的过去吗?” 林之语问道。 所有的过去都创造了现在的自己,林之语想要通过这个方法,来更了解庄幼南一点。 “也只是略微听说。”周子晋为林之语挡去了一片即将落到她头上的落叶,“她的父亲,生前是赫赫有名的白虎将军,手下管理着白虎营,所到之处,无往不胜。”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神话传说中的四大神兽。 庄幼南的父亲能够被赐予白虎这一称号,不用想就知道当初的他是多么威名显赫。 “即使那样骁勇善战,还是死在了那一场天马事变当中。” 林之语蹙眉:“天马事变?和西蛮打仗的时候?” “所谓天马事变,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周子晋的语气渐渐低了下来,似乎在为一位将才的陨落而感到惋惜。 “那天前线传来捷报,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可就在白虎营准备班师回朝的前一天晚上,被人偷袭,白虎将军被人一箭射穿了喉咙,当场毙命。” “失去了主帅,群龙无首,只能靠一身蛮力,五百人,全部都死在那回家前的那个夜晚。” 林之语有些震惊。 这是得是一支多么强大的队伍,才能将一个营的人全部击杀? 周子晋看出了林之语的疑惑,苦笑了一下:“离奇之处就在于,对方的人数只有二十人。” “不对,你说全部都死在了那个夜晚,那这么具体的人数,又是哪来的?” 林之语很快就找到了漏洞。 “我们所掌握的所有信息,都是靠白虎将军和一匹‘汗血宝马’带回来的。” “一个……死人?” 周子晋点点头:“对方将他的尸体绑在马上,在他的胸前口袋装了一封信,详细记录了整场战役的状况,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说到后半句话,周子晋的眼眶微微泛红,重重捶了一下一旁的石桌,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朝林之语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失态了。” 林之语摇摇头。 那会是个怎样的场景? 刚刚及笄不久的庄幼南兴致勃勃去城门口接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背对朝阳而来的,是被人射穿喉咙的父亲,体内的血随着路途的颠簸而一点点往下落,进而打湿了整个马身,在外人眼中看上去就像一匹真正的“汗血宝马”。 难怪在看到徐玖儿落在地上的血的时候,庄幼南会那么失态。 而白虎营当中,很有可能还有她的叔叔、伯伯…… 林之语闭了闭眼睛:“所以,你们认为,这一切的事情都是西蛮的人做的?” “是。”周子晋叹了口气,“很难不是蓄意报复。” 林之语眼前忽然重现出早上和庄幼南第一次打照面的场景,在提到西蛮,她眼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 这合理吗? “三弟,该走了。” 林之语抬头,却没料到来人正是周霆琛,而他正毫不避讳地看向自己。 周子晋站起身来,不做声地将林之语挡在了自己身后:“这么着急?” “嗯。”周霆琛这才将目光移开,“江将军那边出了点小麻烦,可能需要你过去协调一下。” 大概是因为林之语在这,周霆琛并没有说得很清楚明白。 林之语也识趣地把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心,一点点将落在自己腿上的叶子来回对折再打开。 叶子还很绿,明明应该是要在树上继续生长,可是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林之语想到了还躺在床上的徐玖儿,想到她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因此在周霆琛突然提到她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姑娘也打算待在承恩寺吗?”周霆琛不经意往旁边挪了一步,目光刚好可以绕过周子晋。 “不关你的事。” 林之语没好气地答。 面前的两个男人双双愣了一下,在她面前的人可是九五之尊,她居然敢这么说话? 周子晋见自己皇兄的脸色有些不好,急忙出来打圆场:“被人冤枉成为妖女,她心情可能不太好,皇兄你别见怪。” “还没成婚,就这么护着自己未来的王妃啊。”周霆琛的话像是在打趣周子晋,又像是在阴阳怪气。 林之语很不爽,非常不爽。 身为皇上,随意的将公平的天秤倾向于一方,徐玖儿怎么说也算他半个小老婆,居然看都不去看一眼。 祝你和我那好妹妹长长久久。 周霆琛显然也是感受到了林之语散发出来的幽怨气息,也清楚现在的林之语和之前在丞相府遇到的人儿似乎有些不同。 毕竟三更半夜强闯宫门这件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怕的? 气氛显然有些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林之语突然就站起身来,动作亲昵地给周子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就像是新婚妻子在叮嘱即将远行的丈夫一样。 “王爷,既然要上战场,万事千万要小心,我给你做的那件衣服,记得一定要穿。” 周子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慌了手脚:“林姑娘你这是?” “我在关心我未来的夫婿啊。”林之语眨眨眼,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王爷不喜欢吗?” “这……皇兄还在这里,不太妥当。”周子晋整个人变得肉眼可见的僵硬。 林之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再说了,我就是交代两句事情而已,皇上不会连这个都不允许吧?” 说完,就看着周霆琛那阴沉地要滴出水来的神色,柔柔一笑。 “一家人?哈哈,是,我们是一家人。”周霆琛的面部肌肉微微抖动,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三弟,我们该走了,这边自然会有人来照拂。” 第四十二章 桃林偶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歪着头,在周子晋转身的那一刻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娇滴滴的问道:“下一次祈福仪式,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周子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他嘴角微扬,眼底满是深情。 周霆琛仿佛实在是看不惯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打情骂俏,一脸不耐烦,直接将周子晋拉走了。 他看着自己一向是冷静自持的三弟,一会耷拉着个脸,一会又摸着自己的衣服低笑,再看看那件林之语送给周子晋的特殊的衣服,脸上的情绪更不好了。 心底那叫一个烦闷,忍不住问道: “三弟,你手上那个,叫什么?” “啊,这个啊。”周子晋回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满脸笑意的道:“锁子甲,是之语她改良过后的铠甲,看上去比我们现在使用的更加轻便,也更加结实。” 她对他的好,他很享受,说起话来也无时无刻炫耀。 周霆琛一把就将那件锁子甲捞了过来,掂量了一下,道:“确实不错,朕觉得,这件所谓的锁子甲,可以大面积推广下去。” 周子晋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来,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听之语说,军器监有个庄枭,对这个东西特别精通,我想,可以把这项任务交给他。” “她还和嘉妃的弟弟有来往?” 周霆琛目光露出一丝诧异,显然不怎么相信,那个半大小子,就是他顺手塞进军器监的,说是个少司,但也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职位。 他能做出这么精致又实用的铠甲? 想到此,周霆琛收回神思,淡淡的道: “朕知道了,这件衣服朕就先带回去看看。” 随后,周霆琛拿锁子甲的手紧了紧,满不在乎的丢给了一旁的章公公,自行上了马车。 周子晋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瞬间凝固,目光定定地朝章公公看去。 见周子晋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章公公顿时觉得自己头上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这,这给我干嘛呀。” “章公公就先替皇兄拿着吧。” 周子晋移开目光,向另一辆马车走去,“记得提醒庄枭,在出发的前一天还给我,这可是之语亲手给我的礼物。” 他这话是特意说给周霆琛听的。 当然,他的话也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周霆琛的耳朵当中。 只是周霆琛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冷哼了一声,身体往后面一靠,闭目养神了起来。 目送他们两人走远后,林之语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自己刚刚是在干嘛? 她现在对于周子晋的好感,还不足以支撑她主动在外人面前平白无故地表现出亲密。 那种过于的亲密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显眼包了? 林之语有一瞬间觉得,在见到徐玖儿的现状之后,自己刚刚好像大脑有一根弦在看到周霆琛的那一刻猛然绷紧了。 所以自己是在向周霆琛,或者是说,过去的周霆琛示威吗? 手上好像还残留着周子晋身上特有的味道,丝丝缕缕,让人很安心。 林之语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眼下最重要的,是和庄幼南的赌约。 祈福仪式结束之后,众人就要回宫了,因此自己和庄幼南的赌约,一定要在回宫之前完成。 但因为庄幼南特殊的经历,她一定不会希望祈福仪式再出事故,因为这是她的某种信念。 看来自己要早早作好准备了。 林之语一边想着,一边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我说许嬷嬷,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大动干戈了?” 快走到厢房的时候,林之语就看见,林小莲正在和一个嬷嬷对峙着。 “小莲姑娘,不是我们故意要为难你们的,只是这些都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还望你见谅。” 那个被叫许嬷嬷的人脸上十分为难。 嬷嬷的年纪有些大,有点耳背,林之语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承恩寺并不是一个尼姑庵,因此为了防止出现后妃和和尚私通的丑事,御林军会对这一片厢房严防死守,每天的生活需要也都是由嬷嬷转交。 “小姐,她们这不就是在监视我们吗?再说了,小姐是未来的三王妃,凭什么也这样对待我们?” 林小莲噘着嘴,很是不满。 “这也是上面的人要求我们要一视同仁,既然大姑娘也一起来的,那怎么能特殊对待呢。” 许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些不耐烦,想来林小莲已经和她们争论了一段时间了。 “可要是,要是有人动手脚,那我们不就有口也说不清了吗?” 朝服的事情在林小莲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因此对陌生人都十分警惕。 “小莲,算了。”林之语摇摇头,将小莲拉到一边,向嬷嬷赔笑道,“我们也是刚来,不太了解,丫鬟有些着急了,还请嬷嬷见谅。” 这三天的生活用品还要依赖这个嬷嬷,要是得罪了她,私下里克扣或者其他,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见林之语态度这么好,许嬷嬷的脸色也稍微轻松了一点:“还是大姑娘明事理,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 许嬷嬷正要离开,林之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嬷嬷,我想问一下,现在我们这些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靠谁来统一管理的?” 按照目前来看的话,留在承恩寺的只有怀孕的江桐妙、和她打赌的庄幼南,和受了重伤的徐玖儿。 “那自然是昭仪娘娘了。”提到江桐妙,许嬷嬷脸上瞬间笑开了,“这昭仪娘娘也是好福气,看来这宫中要诞下皇长子咯。” 说着,许嬷嬷就走了出去。 江桐妙?按理来说,她动了胎气,不是要好好休息吗?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昭仪,真要论权利的话,为什么不能是在嘉妃庄幼南? 林之语想不明白,只是隐隐觉得,可能就是和那个赌约有关。 第四十三章 冷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经历了一整天乱七八糟的事情,林之语三人早已饥肠辘辘,可眼看晚膳时间都要过去了,送饭的嬷嬷也一直没来。 林小莲看着只有茶水的桌子,肚子再一次“咕咕咕”地叫了一声。 “巧秀,你一点都不饿吗?”林小莲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想要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巧秀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之前王爷为了训练我们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试过整整三天都没吃饭,所以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话音刚落,巧秀重新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续满,再一次一饮而尽。 一时间房间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会不会是嬷嬷送漏了?毕竟这里的厢房长得都大差不差。”沉默了半晌,林小莲再次开口。 “这样,小莲和我一起去问问,这样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林之语的肚子也开始叫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巧秀冷不丁地开口。 今天虽然周子晋来的及时,但是巧秀也已经被人打了好几板子,那几个打手一点也不留情面,每一下都用了巧劲,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却能痛入骨髓。 要不是巧秀的身体素质比普通女子好,此时恐怕已经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林小莲一脸不放心:“你的屁股……能行吗?” 巧秀扶着桌子缓缓站起,随后咬牙切齿道:“能。” 林之语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巧秀,也别硬撑,还是在床上躺着吧,待会饭来了,我让小莲给你送去。” “奴婢收到王爷的指令,一定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巧秀走了两步,尽管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但那微微抖动的手还是暴露了她。 “小莲,送巧秀回去休息。”林之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承恩寺周围都有御林军把守,我能出什么事情?” “你们一个都别跟了,我过去看看。” 说着,林之语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承恩寺的厢房都是连成一片,而林之语的厢房正巧是在最末尾,一间一间送过去的话,怎么说也不会无端漏掉林之语这一间。 大概是前面出了些什么问题吧。 林之语这样想着,沿着小径快步往前走去。 “你也知道修媛娘娘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就送这个过来?” 快走到徐玖儿所在的厢房的时候,林之语注意到,一向说话轻声细语的柳儿似乎格外生气,拎着食盒的盖子,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许嬷嬷端着饭菜,也是一脸为难:“承恩寺在山上,本来食材就不太够,这昭仪娘娘又怀了孕,自然什么事情都要先紧着那边。” 柳儿难得硬气一回,声音越发大了不少:“那修媛娘娘呢?她本来就受了伤,今天端出去一盆盆血水,你这眼睛怕是瞎了吧!” 许嬷嬷显然也是被纠缠得有些不耐烦了:“人家肚子里的,可是未来的皇长子!要是什么都紧着不知道死活的修媛娘娘,那我们怎么交待?” 柳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主子是不受宠,但是好歹也是一个修媛,面前的这个嬷嬷究竟哪来的胆子,这样和她说话? 正要再作分辨的时候,柳儿无意瞥见了林之语匆匆往自己这边走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拉着林之语的手好一顿哭诉。 “嬷嬷,这些饭菜,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吗?”林之语看了看许嬷嬷手上拎着的食盒,面色不虞。 那上面哪里是一个病人该吃的东西?白面馒头加上三个素菜,一点油水都没有。 “娘娘本来胃口就不好,有些东西又吃不得,大姑娘,你快帮忙想想办法吧!” 柳儿一抹眼泪,紧紧抓住林之语这个救命稻草不松手。 许嬷嬷眼珠子一转,这林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姐姐,又是未来的三王妃,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看柳儿也和林之语不是很熟的样子,思索片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道: “回大姑娘的话,东西统共就那么多,就像例银一样,怎么也得按照品阶来分啊,要是人人都一样,那不就乱套了嘛。” 不等林之语开口,柳儿又抢过话头:“你一会又说东西都得紧着江昭仪,一会又说要按品阶来分,一会一个道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许嬷嬷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昭仪娘娘怀了皇长子,地位自然要往上走一走,说不定回宫之后,皇上就升了她的品阶呢?” 原来是抱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想法。 许嬷嬷口齿伶俐,柳儿实在是说不过了,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之语。 林之语走上前,掀起一旁食盒的一个小角,里面虽然也是素菜,但是却有细面和凉拌菜,看上去比食盒上的那些好了不少。 这想来就是要送到她厢房里头的东西。 许嬷嬷这类人,要是轻易得罪了,想来不能轻易善了。 “不如这样,嬷嬷先把剩下的菜往我厢房里送去,这几样就先给徐修媛吧。” 林之语从属于自己的食盒当中拿出了两盘看得过去的,剩下的又重新交到许嬷嬷手上。 “大姑娘真是像传闻里一样菩萨心肠,希望有些人啊,不要给脸不要脸,尽会胡搅蛮缠,反而耽误了别人。”许嬷嬷笑着接过食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儿,似乎意有所指。 看来许嬷嬷心里还是有点惧怕自己,这是怕自己怪罪她晚膳送晚了,急着把锅甩给柳儿呢。 眼见许嬷嬷往自己的厢房走了,林之语正准备拎着食盒往徐玖儿的厢房里去时,却被柳儿一把抢过。 林之语有些怔愣,想不通为什么柳儿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刚刚多谢大姑娘,修媛娘娘还在等奴婢,就先不送了。”柳儿的眼睛里汪着泪,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两下,“这人情修媛娘娘也还不了,大姑娘要是想发善心的话,还是到别处去吧。” 第四十四章 不煮寻常饭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眼见柳儿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一样转身要走,林之语哑然失笑。 看来她是被刚刚许嬷嬷的话给刺激了,把自己刚刚的举动看作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了。 “偏要说人情的话,反而是我欠你主子的才是。”林之语忍着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大概是情绪不太好的原因,柳儿并没有发现前半句话的不对,而是没好气地回道。 林之语也不管她对自己的态度,径直上前,将柳儿手中的食盒拿了回来:“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你主子的命。” “救?”柳儿听到这句话,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你告诉我怎么救?那样厉害的太医都说回天乏术了,凭什么要相信你一个外人?” 说着,柳儿再也控制不住,任由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又怕在屋里的徐玖儿听见,只能压着声音呜呜地哭。 “对不起,我,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我知道大姑娘是个好人,别人都对娘娘见死不救,只有大姑娘和她站在一块儿。”柳儿抽抽搭搭道,“娘娘胆子那么小,她得有多害怕啊……” 见柳儿突然崩溃大哭,林之语也慌了手脚,想掏出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却又发现腾不出手来。 柳儿在徐玖儿入宫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既是主仆,也是朋友,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说是十分要好。 “你拿着食盒进去吧。”柳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如果娘娘看到我这副样子,一定会担心的。” 林之语还想说些什么,可柳儿却捂着脸,边哭边向后院走去了。 徐玖儿单纯,没想到身边的宫女也是这样,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林之语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太过单纯的人,要是没有君王的庇佑,是注定要被淘汰的。 这就是后宫的生存法则。 林之语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推开了徐玖儿的房门。 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徐玖儿听到动静,吃力地撑起半个身子,眯着眼睛向来人看去:“柳儿?” “是我。”林之语心里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快步将食盒放在一边,上前将徐玖儿扶起,“柳儿临时有事,刚好我路过你厢房,便拜托我将晚膳给你送进来。” 说着,林之语就将食盒一层层打开。 徐玖儿盯着桌上一盘炒苋菜,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来:“寺庙里居然有红烧肉?” “红烧肉?哪里有红烧肉?”林之语愣了半天,虽然苋菜炒出来也是带有红色,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它看做是红烧肉啊。 在徐玖儿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玖儿,你仔细看看这是几?” “姐姐伸手做什么,我又不是瞎了。”徐玖儿有些不自然,“睡了一觉,感觉也没有之前那样难受了。” 徐玖儿的视力受到影响了。 这个想法一出,林之语心里就像是被刀绞了一样难受,深深的无力感向她席卷而来。 “先吃饭吧。”林之语将桌上的菜拣进小碗里头。 徐玖儿咬了一口,眉头直皱,随后眼睛迅速泛起了一阵水光。 林之语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的病情恶化,连忙掏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太医都夸我们修媛娘娘福大命大,对吧?” 没想到这话一出来,徐玖儿哭得更加凶猛了。 短短十分钟内,主仆二人轮流在林之语面前泪崩,她感觉自己的眼泪也要憋不住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徐玖儿的声音闷闷的,满腹委屈随着眼泪一起倾泻出来,“我的腿都痛麻了,死也吃不到一顿好的,这也太难吃了……” 林之语尝了一口。 狗做的都比这个好吃。 旁边的徐玖儿还在边哭边骂:“我真的服了,又不是死了,至于这么早就对我这样落井下石吗!” 放在现代,徐玖儿不过也才十六岁的年纪,在林之语眼中,也还是个小孩。 “好啦好啦,再哭下去整个承恩寺都要被你的眼泪给淹没了。”林之语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想吃什么,姐姐想办法给你变出来。” 徐玖儿睁着一双朦胧泪眼:“想吃肉。” 这可是寺庙,哪来的肉? 忽然福至心灵,寺庙没有,但后山上有啊。 林之语可不是什么佛教徒,在后山逮个什么,也不算是在寺庙杀生。 “你且先休息着,我去去就来。” 林之语到后院翻翻找找,最后还是拿上了竹篓和一个铁锹。 此时正是守卫交接班的空当,林之语踩着柴火,用力扒着院墙往上一跳,确认周围没有问题之后,便将东西往外一扔,向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就借力翻过了院墙。 后山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偶尔有几只野兔从林子旁边窜了过去,林之语放下心来,挑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开始制作陷阱。 “咕咕咕——” 林之语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一只肥嘟嘟的鸽子! 鸽子再小也是肉,她心下一喜,捡起一旁的竹篓,轻手轻脚地向那鸽子摸过去。 可怜的鸽子还浑然不觉,在地上跳来跳去,好不自在。 “看你往哪跑!”林之语瞅准时机,将那竹篓往那鸽子上面一罩,立刻感受到有东西在竹篓里惊慌失措地撞来撞去。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喝,把林之语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难道自己真就这么倒霉,被寺庙的僧人发现了? 林之语一手扶着那竹篓,慢慢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土黄色僧袍,一抹月牙白在夜色当中分外明显。 “拿来。”白衣男子向林之语伸出手。 林之语不明所以,一脸警惕:“我又没拿你东西,拿来什么?” 这人从未见过,大概也是在承恩寺留宿的一个客人。 他语气似有不耐:“鸽子,拿来。” “你这人,说话怎么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林之语捂住竹篓,“你要是想吃,自己逮去,来抢我的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奇怪的男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悄悄将右手伸进竹篓,摸索着抓住了鸽子肥肥短短的脖颈,随时准备跑路。 白衣男子收回了手,蹙着眉头,似有不耐:“得罪了。” 还没等林之语反应过来,对方身形一转,脚下的叶子受到外力扬起,还没等叶子落下,就来到了林之语身后,扭住了林之语的左手。 林之语吃痛,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那只鸽子如获大赦,扑棱棱迅速飞走了。 白衣男子目的达到,松开了林之语的手,默默向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不吃肉,还不允许别人吃了?” 林之语揉着被对方捏过的手腕,看着那只鸽子飞走的方向,甚是惋惜。 白衣男子似乎并不想和林之语继续纠缠,转身就要走。 “喂,你站住!”林之语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就拉住了对方的手,“你不准走,赔我鸽子!” “那鸽子是我的。”他被迫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林之语拉着他的那只手。 林之语被看得有些害怕,讪讪将手松开。 对方一脸嫌弃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刚刚被林之语触碰过的地方:“我要是想,你现在就已经躺在那个坑里了。” 他指了指刚刚林之语为了布置陷阱而挖出来的土坑。 对方显然是个练家子,刚刚显然是手下留情,不然林之语的手也不会只是红肿这样简单了。 林之语下意识后退两步,但看他的样子,确实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只是方才那个动作,实在让林之语感到不爽,打又打不过,讲两句总可以吧。 “是你自己没说清楚,还无缘无故动起手来,怪我干什么。” 白衣男子瞳孔微缩,似有杀意。 夜色太浓,林之语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细微的变化。 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竹篓,转而又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朋友受伤想吃肉,这才逮了你的宝贝鸽子,既然误会解开了,你我就此别过。” 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总得和人家解释两句。 白衣男子手腕一翻,带起一阵掌风,绕到了林之语身后,准备动手。 谁料林之语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被迫收起那股力道,可这手停在空中不上不下,只好顺势摘掉了林之语肩膀上的碎叶。 林之语完全没料到对方走到了自己身后,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我说,你以后跟别人说话,把话说清楚,要是遇上比你还蛮不讲理的,比你还厉害的,你不就歇菜了吗?” 她对这个白衣男子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放在心上,临走前嘴里还小声吐槽了一句:“多说两个字,又不会死。” “我赔你一只。” 对方在身后开口道。 “什么?”林之语有些讶异,刚刚还说要取自己的小命,现在又说要赔自己一只鸽子,这算个什么事? 见林之语停住了脚步,白衣男子问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你抓得到吗?” 承恩寺是秦国的大寺,除了皇帝会在特殊节日里前来,还有许多的达官贵人,对方看上去又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想来应该是富家子弟。 对方似乎被林之语的话激发出了好胜心,道:“你就在此地等着,我去去就来。” “你不带点什么吗?”林之语指了指地上的铁锹。 “不需要。”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身进了林子里。 林之语只当他是开玩笑,并不相信他真的能带回来什么,摇摇头,自顾自的重新开始做起陷阱来。 没想到,不出半个时辰,他就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拿去。” 在林之语震惊的眼神当中,白衣男子将手上的兔子丢在了林之语面前,兔子看上去还有微弱的呼吸,应该是被敲晕了。 她伸手去摸,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这兔子的腿抽动了一下,把林之语吓得浑身一抖,缩回了手。 白衣男子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也是什么样,月白色锦袍上几乎没有沾染到什么灰尘,反观林之语,为了做那一个陷阱,裙角已经惨不忍睹。 “你该不会就是用这个抓到的?”林之语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个类似弹弓的东西。 白衣男子微微挑眉,将手上的东西也一并扔给了林之语:“你那个所谓的陷阱,只能抓到两种东西,一个是比你还笨的山鸡野兔,一个是你自己跳进去。”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骂人。 林之语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捡起地上的弹弓看了看,碍于材料限制,做的十分简陋,准度更是不用说。 “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在哪里任职?” 白衣男子被问得一愣:“什么任职?我没有。” “你有这身武艺,一直待在家里也可惜,我恰好认识一个人,也许对你来说是一个好去处。” 林之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对方木木地看着她出神,又问了一遍:“要推荐的话,好歹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我叫褚……褚念。”对方说得有些犹豫。 “褚念?”林之语重复了一遍,总觉得似曾相识,“那我还是叫你小褚?感觉你比我年轻好多。” “你可有听说过晋王?你去找他,或许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好去处,怎么也比待在家里来得好。” 听到晋王的名字,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随即嗤笑了一声。 “他竟然认识你这样的蠢货。” “你这人,不领情就算了。” 这个人说话实在难听,孰可忍是不可忍,林之语对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将那兔子装到竹篓里头,准备打道回府。 林之语走一步,对方也跟着走一步,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没好气地问道:“怎么,还有事?” “我做完事情,当然也要回去。” 林之语不再管他,自顾自往前走去。 来到刚刚那个墙头,御林军依旧不在,林之语刚想感叹自己的幸运,一低头,才略带尴尬地发现,墙外并没有可供垫脚的地方。 一转身,却发现小褚足尖轻点,嗖嗖两下就上了那个围墙。 “诶,你等等!”林之语有点着急,自己总不能背着这个兔子从寺庙正门走进去吧,“你能不能,帮我搭把手?” 第四十六章 谎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吗?”褚念又跳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林之语的错觉,他看上去心情极好。 “我可以给你钱。” “不缺。” “那我请你吃烤兔子,怎么样?” “这兔子还是我抓的。” 油盐不进的家伙。 徐玖儿还在等着自己,林之语并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既然不想帮忙,她就自己想办法去。 正要绕到其他地方看看的时候,林之语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衣领被人拎着,身体一下腾空,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 林之语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忙站起身来,吐出嘴里的沙土,刚要开口骂,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承恩寺里头。 始作俑者紧接着也跳过了围墙。 “走啊,还愣着干嘛。”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林之语领路,“怎么,要反悔?” “你也没答应啊。”林之语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帮忙的,把人像拎小鸡一样丢过来。” “哦,这样。”对方若有所思,“那我再给你丢回去。” 说着,就要上前拎林之语的衣领。 “诶等等——小褚,不对,褚大哥,别,我这就带你过去。” 林之语能屈能伸,见对方似乎要来真的,连连告饶。 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把脸着地的感觉了。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路过小池塘,林之语还下去折了两张荷叶上来。 “奇怪的女人。”褚念轻轻啧了一声。 林之语将荷叶拿在手上晃啊晃,满不在意地反击回去:“彼此彼此。” 所幸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一路顺利走到了厢房。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林小莲听到脚步声,兴致冲冲地打开房门,在看到林之语身后跟了个陌生男子,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要是被挟持了,就眨眨眼。” “啊,这位是褚大哥。”林之语卸下身后的竹篓,不知道他用的多大的力气,这兔子现在还是意识全无的状态。 简单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可林小莲并没有听进去,而是一脸严肃地对林之语说道:“大晚上的带陌生男人回来,小姐你对得起三王爷吗!” “晋王娶妻了吗?”褚念眉头一皱。 “我家小姐可是未来的三王妃,我劝你,不要对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 林小莲一脸自豪,低声警告道。 “就你家小姐这样的,我还不屑于有兴趣。”褚念白了她一眼,“这只兔子还没死透,你们会处理吗?” 此话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林小莲作为贴身丫鬟,哪里会接触到这种事情?唯一一个可能会的,还带着伤在床上休息。 褚念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拎着那只兔子就去了后院。 他怎么连这个都会? 林之语摇摇头,反正就请他吃个兔肉还了这份人情,至于对方的身世背景,她并不在意。 趁着这个空当,在后院挖了个坑,又捡来许多柴火放在一边备用。 褚念手脚麻利,手起刀落,兔子就彻底没了呼吸。 而林小莲得了林之语的指示,溜到膳房,偷了好几样调料回来。 林之语将兔子用调味料简单的腌了一下,就用荷叶包了起来,往土坑里一扔,将它仔仔细细的埋起来,又在上面升起了火堆,想了想,又让林小莲打了一小桶水过来放在一边。 “你这是什么吃法?”褚念眼神中流露着些许质疑,林小莲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烹饪方法,十分担忧。 “这原本是荷叶鸡的做法,但是毕竟食材有限,我想着这样应该也行。”等着也是等着,林之语找了个石墩子,远远往火堆旁边一坐,“毕竟万事万物的道理都是可以通用的,对吧?” 褚念和林小莲也学着林之语的样子,坐在了火堆旁边。 尽管是盛夏,但是山上的夜晚还是有些许凉意,林之语忍不住伸出手,张开五指,感受掌心传来跳跃的温度,渐渐有些出神。 “一个火堆而已,至于这样吗?”褚念丢了两根柴火进去。 “当然至于。”林之语拉回思绪,“以前为着一个人,端庄惯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做。” “小姐,你坐那么远干嘛,凑近一点嘛。”林小莲对褚念显然没有什么好感,只想挨着林之语。 眼前是不断跳跃的火苗,即使很温暖舒服,林之语心里还是有微微惧意。 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死在未央宫的大火当中。 褚念注意到了林之语的犹豫,询问道:“你怕火?” 林之语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害怕,就要直面他。” 褚念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出一个空位来。 林之语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往火堆那边挪了挪。 “褚念,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林之语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 褚念和林之语之间隔着不断闪动的火焰,热气使林之语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我的母亲。”褚念沉默了一瞬,“很讽刺,对吧?” 林小莲惊讶道:“母亲?这怎么可能……”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想杀了我。”褚念用手上的木棍拨弄着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之语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没想到他外表看上去这么矜贵,居然不是在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然后呢?” “然后?”褚念的目光闪了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等我稍微大了一点,就不害怕了。” 好敷衍的答案。 林之语的直觉告诉她,褚念在说谎。 因为上一世,周霆琛在骗她的时候,也会不自然地摸一下自己的鼻子。 既然褚念不愿意说,林之语也不好追问,两个人各怀心事,只有林小莲叽叽喳喳说着各种各样的八卦。 林之语看了看天色,估计着这兔子应该好了,就用水将它扑灭,将兔子取了出来。 “好香啊!” 林小莲用力吸了吸鼻子,感叹着。 林之语掰下一只兔腿,递给褚念,却迟迟不见他接过。 “留着给你那位朋友吃吧。”褚念站起身,“下次再见。” 下次?还会有下次见面吗? 林之语心里装着事,也就随他去了。 将徐玖儿和柳儿那份装好,就让林小莲给徐玖儿送了过去。 “小姐,你怎么不自己去?徐修媛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林之语神色恹恹:“有些累了,我想先歇一会。” “诶?小姐你不吃吗?” 兔子本就不大,几个人分一分,其实真正吃到的也没多少。 “剩下的你就带给巧秀,一起分着吃吧。”林之语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屋里走去。 林小莲喜笑颜开,拎着食盒就往徐玖儿厢房那边去了。 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许嬷嬷的尖叫却把林之语吵醒了。 “你们、你们两个,简直不知廉耻!” 第四十七章 事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随后就是一阵喧闹的人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叫和嬷嬷的叫骂,还有木棍打在人体上传来的沉闷声响。 林之语本想将被子盖过头顶再小憩一会,可右眼皮却突突跳了两下,加上外面实在吵闹,实在是睡意全无,随手摸了一件外衣披上,准备下床洗漱。 还未收拾停当,就见到巧秀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头发还有些凌乱,外衣的腰带都还没系上,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小姐,快出去看看吧,小莲她、她出事了!” 巧秀的伤还没有痊愈,但是已经能够正常行走,可刚刚剧烈的跑动似乎牵扯到了伤,她不得不扶着门框缓一下。 林之语梳头的手一顿,心中不安的感觉是越演越烈:“小莲她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在哪?” “许嬷嬷晨起的时候,撞见小莲和一个赖皮和尚在一间空置的厢房当中无媒苟合,现在不知道是被带到哪里去了!” “什么!”巧秀的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直直砸向林之语的头顶,“不,这绝对不可能,小莲的秉性我最了解,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巧秀上前来,手脚麻利地帮林之语挽起头发,简单用素钗簪住,就快步出了厢房。 巧的是,许嬷嬷也正往这边来,林之语心里挂念着小莲,很是焦急,一个晃神,就和许嬷嬷迎头撞上。 “哪个不长眼的……大姑娘?”许嬷嬷踉跄了一下,正要开口骂人,却看见是林之语,态度立刻就和缓下来了,“哎呦喂,我正好要去找您呢!” 林之语拉住许嬷嬷的双手,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小莲的事情?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就说他们动静弄得那么大,把大姑娘给吵醒了!”许嬷嬷将手抽了出来,一拍大腿,皱着眉道,“实不相瞒,正是小莲姑娘的事情。” 许嬷嬷说着就叹了一口气,紧接道:“不过大姑娘放心,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迟早也是个祸害,自己不检点,还影响到了主子的声誉,我都交代下去了,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透露。” “许嬷嬷,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小莲跟在我身边伺候了很久,她胆小,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大姑娘,我这两只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白花花的胳膊大腿,两人就那样缠在一起,丧良心的,这可是寺庙,在佛祖面前,居然做出这样污秽的事情来!” 许嬷嬷脸上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连啧了好几声,语气也是十分鄙夷:“昨天我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这小妮子在心里头啊,指不定就在怨我在这影响到了她的好事!” 一旁的巧秀见林之语慌了神,连忙道:“嬷嬷,那你可知,小莲现在在哪?无论如何,都是小姐身边的人,我们见了她,也好问问清楚不是?” “小莲和那个和尚情绪很是激动,我怕扰了贵人的休息,就让人用破布条堵住了她们的嘴,扔到柴房里头去了。” 许嬷嬷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来:“毕竟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们这些下人也不敢怎么样,还是等昭仪娘娘醒了,再一同做定夺吧。” “嬷嬷是不是搞错了?小莲伺候的是我家小姐,和江昭仪有什么关系?”巧秀疑惑道。 “这怎么没关系?皇上走的时候都说了,昭仪娘娘在宫里就经常帮着凌妃处理一些事情,人又聪慧,要是有什么拿捏不了的事情,就找昭仪娘娘!”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不如这样,嬷嬷给指一个路,我就简单了解一下情况,也不进去,如何?” “不成不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昭仪娘娘怪罪下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许嬷嬷连连摆手。 “那昭仪娘年现在可是醒了?”巧秀担忧道。 “怎么可能。”许嬷嬷摇头,“昭仪娘娘是怀着身子的人,住的离这又远,现在应该还在休息。” 毕竟是多年主仆,情谊还是有的,万一林之语到时候出于私心,把人给放走了,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没什么事情,挨骂的那可就是自己。 许嬷嬷接着劝道:“大姑娘,这年头,情谊值几个钱呐?你和三王爷的婚礼在即,要是让身边的丫鬟给毁了,那多不值当!” “把她放走,她倒是舒服了,自由了,要是知情的人,可不就会到处说林家的大姑娘纵容自己的丫鬟乱来?影响的可是自己啊!” 林之语听到这里,实在是有些生气了:“嬷嬷也是在皇宫里生活了好几年的人,这宫里头什么样,嬷嬷难道不清楚吗?难道眼前所见,一定真实吗?” 许嬷嬷有些不悦:“就算小莲姑娘是被冤枉的,可是她的身子也被人看了去,要真是被冤枉的,正常姑娘羞愧的都要一头撞死!可她那个反应,就好像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我好心劝大姑娘一句,既然好心被当做是驴肝肺,我也管不了,就等着昭仪娘娘的处置吧。” 一个未来的三王妃,随时都可能被换掉,天家最看重女子名誉,自己好心劝两句,居然还被这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教训? 许嬷嬷觉得林之语驳了自己的面子,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一甩手,扭头就走掉了。 巧秀愁道:“这承恩寺这么大,谁知道小莲在哪个柴房?总不能一间间敲过去吧?” “那就一间间敲过去。”林之语的面色沉了下来。 听声音,应当距离厢房不远,而且看许嬷嬷这样的怕事的样子,估计也会叫人在柴房外面严加看守,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之语和巧秀凭借为数不多的记忆慢慢查看,沿途也遇上了几个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嬷嬷交代过的缘故,竟然真的是一问三不知。 “褚念?你怎么在这?” 正当两人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候,林之语眼尖地看见了一旁的柳树下站着一个穿得一身白的人,不是褚念还是谁? 听到林之语的声音,褚念似乎也是被惊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早上听到有人又吵又闹,所以过来看看。” “可是这边不是都有人看管?你一个外男,怎么能进来?” 这一片地方基本上都是被人划分好的,没有许可,御林军绝对不会将人放进来。 褚念并没有直接回答林之语的问题,而是随手朝一个方向一指,道:“刚刚我看到好几个拿着棍子的人从那边过来,你要是不想我在这,大可以过去把他们叫回来。” 第四十八章 诬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巧秀昨晚并没有见过褚念,本能的就站在了林之语前面,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林之语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行了一礼,道:“多谢了。” 不等褚念回答,就拉着巧秀的手往他刚刚指的方向去了。 “小姐,不用找人,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他放倒。” 巧秀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道。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但是他刚刚应该是在给我们指路。” 不知道为什么,褚念总是给林之语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可林之语本能地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顺着这个方向往下走,林之语就看见在一片小林子旁边,坐落着一个十分简陋的柴房,要不是褚念指路,她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心里对褚念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果然如林之语所料,柴房门口站着两个嬷嬷,板着一张脸,分别站在房门的左右两边。 巧秀捡起地上的碎石头,轻轻抛起又接住,似乎在找手感,随后用眼神问询林之语,手上的动作已经是蓄势待发。 “不行。”林之语止住了巧秀的动作,“等嬷嬷清醒过来,这事恐怕就更不好解决。” 她思索片刻,理了理衣角,换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来,向那两个嬷嬷走了过去。 那两个嬷嬷见林之语气冲冲地走来,各往前了一步,眼神很是戒备。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率先开口说话:“大姑娘这是做什么?” 林之语没好气道:“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来,就是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骨头拖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两个嬷嬷相互看了一眼,不太确定林之语话中的真假。 另一个嬷嬷道:“这毕竟是大姑娘的人,想怎么处置,我们自然没资格阻拦,可是许嬷嬷说了,一切都要等昭仪娘娘……” 不等她说话,林之语就狠狠瞪了一眼,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我自己的奴才,我自己还教训不得了?拖拖拉拉,当心我回头连你们两也一起教训!” 巧秀上前一步,看上去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两个嬷嬷像是被吓到了,脸上终于显现出了一丝害怕来。 年纪较大的嬷嬷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柴房的门。 待看清柴房内的景象,林之语倒吸一口冷气。 林小莲只穿着里衣,双手被人用粗麻绳反剪到身后,头发披散下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看清来人后,林小莲呜呜叫着,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林之语说。 可那两个嬷嬷还站在旁边,林之语只能压住内心的冲动,继续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在这清净之地,居然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我这就让你长长记性!” 听到林之语这么说,林小莲愣住了,两行泪从脸上滑落。 “看什么看?去,给我找根柳条来。” 林之语白了那两个嬷嬷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其中一个嬷嬷很是为难:“大姑娘,这附近哪里有柳树?” “怎么没有?我刚刚来的路上都看见了!”林之语双手抱胸,“柳条沾水打人,最是疼痛,我也好解了心中的气!” 其中一个嬷嬷听了这话,只好转身,往林之语来的那个方向去找柳枝。 见另外一个嬷嬷还站在原地,巧秀便学着林之语的样子,伸手推了那嬷嬷一把:“还愣着干嘛?小姐发话,还不快去!你是想偷懒吗?” 直到那两个嬷嬷都远去了,林之语这才放下心来,自己急急踏进柴房,一把就将林小莲口中的破布扯下。 柴房内还躺着另外一个和尚,听到动静,刚刚醒转,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巧秀一个手刀又给劈晕了过去。 “我在外面守着。”巧秀说着就站在了柴房外面,警觉地盯着来路。 终于能讲话的林小莲抽噎道:“小姐,我知对不住你,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姐要打要骂,小莲都愿意受着。” 林之语将林小莲的身后的麻绳解开,余光看见草垛上散落着林小莲的衣服,连忙取来,帮林小莲披上。 “我刚刚的话,都是为了支开那两个嬷嬷,你别多想。” 许嬷嬷的人手下一点也不留情,小莲的手腕上全是麻绳蹭出来的擦伤,伤口已经微微有些发炎了。 “小莲,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之语面色严肃。 只有清楚事情的经过,她才能找到破局之法,要是等到江桐妙来处理这件事情,小莲恐怕连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昨晚我给徐修媛去送兔子肉,走到一半,就闻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香味,然后我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我一直记得我回了厢房睡觉,可是早上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旁边还躺着个和尚。” 林小莲努力回忆道。 “你确定将东西送到了徐修媛那边?” “我,我不记得了,应该是送到了的。”林小莲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丢失了一段,十分懊恼,“小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林小莲的眼泪又再次汹涌。 她唯一能清楚记得的事情,就是早上许嬷嬷推开门,把她扯到地上,自己就穿着个肚兜和里裤,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我当时就应该一头撞死,可是我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想着再见小姐一面,如今见到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林小莲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林之语的眼睛。 林之语被林小莲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掰过林小莲的身子,道:“小莲,你听着,我一定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在此之前,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听到了吗?” “可是小姐,我……” “她们好像回来了!”门口的巧秀小声提醒着,林小莲还未说出口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林之语只好将麻绳重新给林小莲绑上,以防那两个嬷嬷发现端倪。 她轻轻拉动绳子,确保留下了可活动的空间后,低声快速向林小莲交代着:“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如果那两个嬷嬷发现你不见了,那这件事就会被看做是板上钉钉,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还有,你记住,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能及时想出办法把你救出去,你直接脱了这绳子跑,只要命还在,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最后,林之语亲手将破布条塞了回去,手忙脚乱地擦去林小莲脸上的泪水,她的心脏跳得极其快,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林小莲悲伤又绝望的眼神。 第四十九章 调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刚站起身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嬷嬷的声音。 “大姑娘,柳条找来了。” 因为林之语是背对着她们,两个嬷嬷看不清她在里面做什么,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将柳条递给了巧秀,另一个则趁机进了柴房查看情况。 “磨磨唧唧的,这每天的饭都是白吃的吗!” 还没来得及蹲下身细细查看,林之语就突然开始发难。 嬷嬷被惊了一下,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她用目光粗略的扫视了一圈柴房内的情况,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恭敬回道:“大姑娘,不是我们偷懒,是这柳条实在难找,这不好容易找到了,还遇上个蛮不讲理的人,非说那柳树是他的,好说歹说,这才给了。” 林之语转身去拿那柳条,发现这柳条短短小小,打手心还差不多。 嬷嬷口中蛮不讲理的人,估计就是褚念无疑。 他就像是知道自己每一步要干什么一样,无形之中,自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林之语不免开始对褚念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好奇。 “弄半天就找来这个,你当糊弄小孩子呢!”林之语一甩手,就将那柳条丢在了地上,“行了,我没兴致了,巧秀,我们走。” 巧秀应下,瞪了那两个嬷嬷一眼,快步跟在了林之语身后。 眼见她们走远,柴房内的嬷嬷往地上啐了一口,踢了林小莲一脚:“夭寿的小贱蹄子,就该一头撞死,留着一口气,尽给人添麻烦!” 这一脚正好踹到了林小莲的腹部,她闷哼一声,痛得整个人不自主地蜷缩起来。 “哎呦行了,反正也活不久了。”门外的嬷嬷皱着眉头,等柴房内的嬷嬷出来后,直接锁上了门。 林小莲躺在地上,身下堆放的茅草扎得身上麻麻刺刺的,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透出光亮的缝隙越来越小,越来越窄,直至消失不见。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去的路上,巧秀见林之语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先去徐修媛那边看看。”林之语沉声道。 路过之前的岔路,林之语特地四处看了一眼,却发现褚念早就已经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还真是他的行事风格。 路上来往的人渐渐多了,想来时候已经不早,等江桐妙醒了之后,她们就没有时间细细调查了。 想到这个,林之语加快了脚步。 敲开徐玖儿的厢房,柳儿探出头来,像是刚刚熬完药,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看到是林之语,吓了一跳:“大姑娘?这么早来,娘娘还没醒呢。” 她侧身让出了一个位置。 “昨天晚上,你可有见过林小莲?”林之语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问道。 柳儿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十分疑惑:“并没有啊,昨天晚上大姑娘走后,娘娘就歇下了,再也没有人来过。” 林之语又追问:“那可有收到过什么东西?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柳儿仔细回忆着:“确实也没看见什么东西,但是大约一更天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当时还在整理药材,便也没有出去看。” 见林之语和巧秀两人面色严肃,柳儿追问:“可是小莲出了什么事情?” 林之语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柳儿咬着手指,有点害怕:“这,这不可能吧,小莲什么都没做,害她干嘛。” 说着,厢房内传来一阵烧焦的味道。 “坏了!”柳儿一跺脚,“里头还煮着药材呢!大姑娘,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林之语点点头,柳儿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巧秀嗫喏半晌,道:“柳儿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因为她在说谎。” 林之语面色一沉:“我刚刚只是说了小莲,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问我们是不是出事了,这说明她一定是知道某些事情。” “而且我并没有说我们去柴房见过林小莲的事情,她却说有人要害林小莲,这又是从何得知?” 巧秀思索片刻:“可柳儿也不像是是始作俑者啊,她的身量甚至比小莲还娇小,也没有暗害林小莲的理由。” “巧秀,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有人拿我的命去威胁你,让你帮她卖命,你是做还是不做?” “所以小姐的意思是,有人用徐修媛的命,来威胁柳儿?” 林之语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从刚才的推断来看,柳儿多多少少是看到了什么,甚至于在这件事情当中还扮演了什么角色。 “小莲说是来徐修媛厢房的路上闻到了香味,但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而来往的路只有这一条,也就是说,参与人至少有两个以上,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早就为我们准备好的局。” 突然之间,林之语脑海中闪过了庄幼南的脸。 当时她问打赌的内容,庄幼南却故弄玄虚,说什么时机未到。 这是要借别人的局来打赌? 林之语的目光暗了暗。 正当林之语想得出神时,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的巧秀有了新发现。 “小姐,你快来看,这是不是许嬷嬷送到我们厢房里的那个食盒上的?” 巧秀将手中的碎木片递给了林之语。 昨天晚上是林之语亲手将兔子肉装进食盒的,因此她对于食盒上的花纹样式还是有点印象。 “花纹是一样的,可是仅凭这一小块,也说明不了什么。” 林之语低着头,转而去研究刚刚发现木片的这一块来。 晚上的天气偏湿,所以地上的土质会比较松软,可当早上太阳出来,天气渐渐热起来之后,地面就会重新变得干燥结实,如果昨天晚上在这条路上有第二个人,想来应该是会留下脚印。 果不其然,就在碎木片的不远处,林之语看到了一个极浅极浅的脚印。 巧秀蹲下身,仔细观察后,道:“看这长度和深浅,应当也是一位女子,身形应该比林小莲高。” 林之语用手比划了脚印的长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五十章 张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眼前的这个脚印约莫一尺来长,在这个时代,一尺大概是23厘米,林之语努力回忆着自己之前在现代学来的知识,在心里推算着对方的身高。 如果她没算错的话,大概对方的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在宫里算是有点点偏矮。 “巧秀,你说有没有一种药,是能够让人意识模糊,但是还是能够保留行动能力的?” “我们训练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将目标一击毙命,对药物这一块,并不是很了解。”巧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林之语感觉自己绕来绕去,好像又绕回了原点。 仅凭猜测,而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就算林小莲活了下来,也没有办法证明清白。 “大姑娘原来在这。” 兰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之语将碎木片揣进袖子里,回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你不在江昭仪那边伺候,怎么往这里来了?” “大姑娘身边的丫鬟犯了错,娘娘让奴婢来请大姑娘过去一趟。” 林之语点点头,跟在了兰香身后,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对方。 她注意到,兰香的鞋子上沾上了些许泥泞,鞋背上好像还被人踩了一脚。 在宫里做事的人最是讲究仪容仪表,即使在宫外,日日擦洗的习惯也很难改掉。 “兰香,你昨晚可是忘记擦洗鞋子了?”林之语假意好心提醒着,一面悄悄观察着兰香的反应。 兰香对林之语突然发问而感到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地撩起裙摆,看见自己的鞋子上确实有脏污,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怯来。 “多谢大姑娘提醒,奴婢昨晚伺候娘娘睡下后,很是疲乏,大抵是没有擦干净。” 林之语回头和巧秀对视了一眼,巧秀看了看兰香,随后向林之语点了点头。 方才兰香撩起裙摆的时候,林之语也留意了一下她鞋子的长度,看起来是和地上的脚印相符。 难道是江桐妙在幕后指使着这一切?动机又是什么? 不等林之语想清楚,前方就传来了林小莲的惨叫声。 “说!你和那和尚是何时勾搭在一起的!” 许嬷嬷双手抱胸,目光很是轻蔑。 林小莲跪坐在地上,左右两边脸都有鲜明的巴掌印,嘴角破了皮,细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嬷嬷,我真的不认识她,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两个能躺在一块儿?” 许嬷嬷扬手,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林之语踏进厢房,见到此情此景,连忙大喝一声:“住手!” 许嬷嬷整个人抖了一下,回过头来发现是林之语,这才收回了手,往旁边让出了一个位置。 巧秀正要上前将林小莲扶起,许嬷嬷却往她身前一站,意思不言而喻。 江桐妙坐在正中间,两只手都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左右各有两个嬷嬷用花汁给她染着指甲。 “林小莲做出这样可耻的行径,本应该直接仗毙,但毕竟是大姑娘身边的人,想来还是要知会大姑娘一声。” “这样轻易地动刑,敢问娘娘可是都调查清楚了?”林之语看到林小莲的样子,十分心疼,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不满。 “这怎么不清楚?人证皆在,这和尚也招了,大姑娘可要听一听?” 江桐妙漫不经心地对那同样跪在地上的和尚抬了抬下巴。 那和尚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重新跪直了身体,向林之语磕了个头,道:“我原名叫张林,同小莲一起长大,只是后来她进了丞相府当丫鬟,我自知配不上她,就来了承恩寺当了和尚。”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她,昨天晚上我正准备休息,她突然推门进来,我们情难自禁,就做了那事。” 张林叙述得十分流利,一点犹豫都没有,像是一早就背好词了一样。 “奴婢昨晚去给徐修媛送东西的时候,有闻到过很奇怪的味道,后面就没有意识了。”林小莲含着泪反驳道。 许嬷嬷轻哼一声:“一句没意识就能证明你是被人陷害的吗?昨个儿巡逻的人都说了,看见你自己一个人往张林的厢房去了!” “柳儿,对,奴婢想起来了,昨晚确实是见到了柳儿,娘娘可以将她叫来问上一问!”林小莲猛然抬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小贱蹄子,我早就去问过了,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许嬷嬷讥讽道,“昭仪娘娘,大姑娘,这小莲口口声声说她是冤枉的,不如让老身来验上一验,要是还是完璧之身,这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指甲像是染好了,两个嬷嬷清理掉江桐妙指甲上的花泥,收拾了一番,默不作声地退下。 江桐妙不紧不慢,先是抬起手,逆着阳光欣赏了一番,才缓声道:“有理,去吧。” 林小莲肉眼可见地慌乱:“小姐,不,不可以……啊!” 许嬷嬷拽着林小莲的头发,林小莲吃痛,本能地尖声叫了起来。 “吵什么,要是没有猫腻,你怕什么?”许嬷嬷说着,就将林小莲拖进了室内。 林之语则向张清走去,蹲下身,低声道:“你是江桐妙的人?” 张清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冷笑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林之语又道:“你是为钱?还是其它?只要你说出背后主使,我就能想办法保你一命。可你要是不知好歹,七十二道刑罚,我自然有千百种办法让你尝个遍。” “主使?”张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以前黑黑瘦瘦的,没想到她去丞相府一趟,整个人丰满了不少,昨晚叫起来的时候,那个滋味啊,啧啧啧……” 林之语脸色一滞。 “你是她的主子?哈哈哈,丞相府真是个养人的地方,可惜我要死了,不然说什么也要尝尝京城贵女的滋味。” 张清色眯眯的眼神在林之语身上打转,还砸吧两下嘴,冷不丁就朝林之语伸出了手,朝她胸前抓去。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巧秀当即飞起一脚,正中张清的脸部。 张清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翻身爬起来,用力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喃喃道:“忘忧忘忧,真是个好东西啊……” 话音刚落,张清就猛地站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之语来不及阻拦,只听沉闷的“砰”地一响,张清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腿脚抽动了两下,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第五十一章 所谓命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在场的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还是巧秀上前,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张清的鼻子底下探了探,随后向林之语摇了摇头。 江桐妙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在自己面前一头撞死,久久未回过神来。 直到许嬷嬷推门出来,看见张清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吓得尖叫了一声,所有人这才如梦方醒。 “许嬷嬷,结果如何?” 江桐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临危不乱,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整个人微微抖动着。 许嬷嬷这才将目光从张清的尸体上移开,抖着声音道:“小莲姑娘,已非完璧之身。”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江桐妙轻叹一口气,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肚子,看向愣在原地的林之语:“林之语,这事情已经是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许嬷嬷也道:“按照规矩,做下这样污秽的事情,理当杖毙……” 她的声音忽然没了底气,林小莲从许嬷嬷身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目光呆滞,脸上是一片死灰之色。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拖着脚步,对许嬷嬷说的话恍若未闻,走到了林之语面前,随即往地上重重一跪。 林之语不知所措,下意识就要伸手将她扶起,可林小莲的双膝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小姐,我六岁被生父卖到花楼,是您心怀怜悯,将我从妈妈的手中买了下来,准许我在府上伺候,赐我性命,供我吃穿,教我识字,小莲感激不尽。” 林小莲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又道:“这九年的时光,本就是小姐垂怜,此恩,小莲无以为报。” 说着,又磕下了第二个响头。 “小莲无能,失了清白之身,不配在小姐身边伺候,还请小姐,放我走吧。” 第三个响头下去,林小莲的额头已然红肿。 “小莲,你这是说什么话,哪有什么配不配的。”林之语没办法将小莲拉起身来,只好自己蹲下身去,双手捧着林小莲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小莲,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听话,先跟巧秀回去休息,好吗?” 林小莲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执着地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只是回到了我原来的命运轨迹而已。” “什么命运轨迹,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林之语的话语掷地有声。 “就这样接受所谓的命运安排,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问你,没有任何官家背景的人参加科考,丢失孩子的父母遍地张贴告示,出身花楼的女子拼命攒下赎身钱,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林之语既是说给林小莲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难道出身低微的人,命如草芥的人,身若浮萍的人,就活该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吗!” 林小莲的身形晃了晃:“可是小姐,我身子脏了,我不干净了……” “只要你自己觉得你是干净的,你就是干净的。”林之语擦去小莲脸颊上的泪花,“小莲,你把背挺直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的是张清,是每一个将过错归咎到你身上的人。” 正是因为我不服自己的命运,所以老天爷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林之语扶着林小莲的肩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巧秀,带小莲回去休息。” 林之语一把拉起林小莲,将她交给了巧秀,末了,还是不放心,又细细叮嘱道:“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巧秀点头应下,同为女子,她分外能理解此时林小莲的心情,轻声安慰着,将小莲带回了厢房。 不知为何,江桐妙的后背忽然感到了一阵凉意,心头突突跳了两下,随后便看见林之语直直向自己走来。 她有些不安:“既然大姑娘有自己的处理办法,那本宫也不必横插一脚,来人啊,将大姑娘送回去。” 许嬷嬷听命上前,却被林之语狠狠瞪了一眼。 她的表情冷冽至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许嬷嬷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兰香一脸警惕,拦在江桐妙身前:“娘娘今日受了惊,现在要回去休息了。” “休息?”林之语冷笑一声,“娘娘今天早晨难道还休息得不够吗?” 江桐妙猛地站起身来,难道自己早晨故意拖延时间,被她看出来了吗? “林之语,你想干什么?”江桐妙不自觉向后退,“本宫肚子里可是皇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丞相府都要替你受过!” “是吗?” 林之语一把推开挡在江桐妙身前的兰香:“巧了,我也刚好会些医术,不如就让我来帮娘娘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康?” 江桐妙一个措手不及,手腕就被林之语牢牢抓住,明明看上去瘦弱,力气却大得惊人,江桐妙用力挣扎了两下,手腕仍旧牢牢被林之语攥在手中。 “兰香,下次,记得把鞋擦干净了。” 林之语斜了一眼兰香,随即一把将江桐妙拉入室内,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趁着林之语关门的功夫,江桐妙借机脱开桎梏,连连向后退,路过桌子时,一把抄过茶壶,像个护盾一样举在自己身前,双手不住地颤抖,可说出来话却还是那么硬气。 “林之语,你不要胡来!” “我胡来?”林之语丝毫不顾兰香在外面“咚咚咚”地用力拍门,定定地看着江桐妙,“我还想问娘娘,三番五次设计我,陷害我,究竟是为什么?” “哐当——” 江桐妙心中慌乱,无意间撞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之语会把这话赤裸裸地问出来,更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发难。 “外面都是我的人,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你吃不了兜着走!” “娘娘这么惊慌做什么?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单独问娘娘几个问题而已。” 林之语缓步向前,一把夺过江桐妙手中的茶壶摔在了地上,茶壶四分五裂,上好的清茶流了满地。 林之语捡起地上的碎片,将它抵在了江桐妙的脖子上:“我也无意伤害娘娘,不如咱们坐下来,一个一个问题好好谈谈,如何?” 第五十二章 对峙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桐妙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她试探着稍稍一动,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被拉开了一个小口,这才反应过来,林之语是动了真格。 “娘娘!娘娘!你还好吗?奴婢这就去叫御林军来!” 门外的兰香见里面传来东西倒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很是惊慌。 林之语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松,用眼神示意江桐妙。 江桐妙低声怒骂了一句:“你这个疯子!” 被称作疯子的林之语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浅浅笑了一下,这笑落在江桐妙眼中,像是讥讽,又像是在默认了这一说法。 “娘娘还在等什么呢?”林之语的声音平静如水,就好像是在和人闲聊一样稀松平常,“我胆子小,见不得御林军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要是手那么一抖,还真不能保证娘娘安然无虞。” 江桐妙被迫无奈,只好向门外高声道:“本宫无事,门外的人,都先退下,本宫和大姑娘有要事相商!” 听到江桐妙的话,兰香暂且松了一口气,又道:“奴婢就在门外守着,要是娘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一声就好。” 林之语清楚,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兰香跟在江桐妙身边多年,也是一个聪明人,只要林之语对江桐妙动手,她就会立刻喊来人,捉一个现行,谁也别想好过。 江桐妙见林之语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急道:“你还想怎么样!” “哦,不好意思。”林之语收起了手上的瓷片,自顾自转身坐到了桌子边,“娘娘的嘴实在是严防死守不愿透露半分,今日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和娘娘好好谈谈,这才出此下策。” 对于江桐妙,林之语虽然了解不多,但她深知,只有自己先扔掉所谓的客套,这谈话才能好好进展下去,否则她就会一直和你绕圈子。 江桐妙一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坐在了林之语正对面,警惕地看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明明这是自己的地盘,对方却反客为主,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江桐妙说不上来的难受。 “娘娘可知,忘忧是何物?” 林之语开门见山,那块碎瓷片在她指尖上不住地打转,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忘忧忘忧,是个好东西。”江桐妙凤眸半眯,说出来的话和张清如出一辙。 “研磨成粉,可让人失了神志,可又能自主行走,期间无论犯下多大的错,事后全都能忘干净。” 林之语目光一沉。 “如果本宫没猜错,你的丫鬟小莲,就是中了此药吧。” 江桐妙感觉自己又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整个人不再像刚才那么紧绷,目光中带了几分玩味:“呵,内宅妇人的腌臜手段,如今居然也用到宫里来了。” 看江桐妙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见林之语怀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江桐妙轻笑一声:“未来的三王妃,又和皇后不合,本宫有什么理由暗害你身边的人呢?” 确实没有理由。 可和兰香相似的足迹,江桐妙对忘忧草的了解,以及柳儿被人威胁,一切已知的线索都指向江桐妙,可如今却说,不是她。 难道说,江桐妙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林之语,本宫并不知道你惹到谁了,也无意横插一脚,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尽早出宫,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还不是有人逼我进来的。 林之语皱了皱眉,想到周霆琛和林明华,又是一阵头疼。 “朝服一事,可是娘娘的手笔?” “是。”江桐妙深吸一口气,也不和她绕弯子了,“那是本宫给皇后的投名状。” “怎么,你要背叛凌妃?”这个答案出乎了林之语的意料。 江桐妙冷笑一声:“背叛?林之语,话不要讲得这么难听,她从未把我当做是自己人,又何来背叛一说?” “本宫想要将孩子记在自己名下亲自抚养,皇后想要借本宫的计策巩固自己的后位,很简单的交易,不是吗?” “那凌妃呢,你是想要取而代之,还是仅仅把她看做是牵制皇后的一枚棋子?” 林之语追问道。 江桐妙沉默片刻,道:“林之语,你是个聪明人。” 她顿了顿,又道:“太过聪明的人不能为她所用,下场通常不会好过。” 这话说得稀里糊涂,“她”是谁?是林明华?还是江琬宁? “本宫十岁就投奔了将军府,人人都说本宫好福气,猎户之女一下子变成了将军府上的贵女,吃穿用度皆为上乘,可你知道这些都是用什么换来的吗?” “出身低微的人,命如草芥的人,身若浮萍的人,就活该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吗。”江桐妙将林之语方才对林小莲的话复述了一遍,“真好啊,真好。” 末尾的那句话,像是在赞叹,又像是在惋惜。 林之语感觉自己像是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可又总觉得有一层迷雾笼罩在自己眼前。 “林之语,我们也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林之语重复了一遍,“我并没有什么能和娘娘交易的。” “不,你有。”江桐妙笃定地说道,“本宫需要有一个足够聪明,又没有利益对立的人合作,而你,需要有人帮助你出宫去,不是吗?” “娘娘又怎知,我想出宫?” “那次谣言事件,你明明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你却夜闯宫门,将这件事情闹到皇上面前,不是吗?” 林之语观察着江桐妙的神色,道:“可是娘娘不是向皇后递交了投名状?你是当真不知道,皇后想将我除之而后快吗?” “本宫只会想办法帮你出宫,至于其它,本宫可管不了。”江桐妙看向林之语的目光已然没有之前的惊慌。 室内的气氛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的目光在空中较劲,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在诡异的静默了一阵儿之后,林之语才悠悠起身道:“娘娘是个坦诚的人,可这交易说好不好,容易让我没命走出皇宫。”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请求,若是娘娘肯卖我这一个人情,今后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大可以来找我。” 和江桐妙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林之语在宫中,只想明哲保身,思来想去,还是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和江桐妙的关系还留有一定的余地。 江桐妙轻轻“唔”了一声,等着林之语的下文。 “小莲遭受此番,心思敏感,还希望娘娘的人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第五十三章 另有其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倒是重情重义。” 江桐妙有些讶异,林之语这么大费周章下来,最后居然为了一个下人讨人情,“行,本宫应下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林之语也没想到,一向最看重利益的江桐妙答应得这么爽快。 “娘娘不怕我反悔?” 江桐妙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反悔?本宫要是不答应,此刻你手上的东西,又会抵在本宫的脖子上了吧。” 她伸手指了指林之语手上的瓷片。 林之语默然,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要是坐在那后位上的是你,那就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了。”江桐妙抚掌笑道,“大姑娘若是没什么事,便请回吧。” 说着,江桐妙就从椅子上站起,推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兰香见到江桐妙完好无损地出来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娘娘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大姑娘那样子,奴婢还以为她疯了……” “我还没走呢。”林之语从江桐妙身后迈步出来,“背后妄议他人,娘娘你说,按照宫规,该怎么罚?” 兰香这才反应过来,把后半句话生生吞回肚子里去,眼神不安地瞟了一眼江桐妙:“奴婢失言。” 林之语的目光越过兰香,看到院内张清的尸体已经被人拖走处理了,许嬷嬷远远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 “兰香,我有话问你。”林之语收回目光,“今天早晨起来,你可有发觉屋内有什么异样?” 兰香下意识就看向江桐妙,见后者默许了,这才说道:“屋内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有点浑浑噩噩,记不太清了。” “你早上还来喊我梳妆,你可忘了?”江桐妙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娘娘恕罪,奴婢真不记得了。”兰香低着头,不再发一言。 林之语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巧秀的鞋子,在她身后也有一连串的脚印,深浅程度和徐修媛那边的足迹相差不大。 可是现在明明快到正午时分了啊。 林之语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既然干燥偏硬的地上留下的脚印和晚上湿润的土地上留下的脚印深浅程度一致,只能说明,这并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有人穿了兰香的衣服鞋子,在那条路上等着林小莲经过。 衣服上难免沾染到了忘忧草的粉末,因此早上兰香起来,才会感觉自己浑浑噩噩。 做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混淆自己的视线,让自己将江桐妙误认为背后推手。 “井水不犯河水,本宫竟然也变成了别人的棋子。”江桐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自嘲地笑了笑,“想来大姑娘心中也有数了,兰香,将送送大姑娘。” “不必,我还有一事,想要确认一下。” 林之语摆了摆手,眉头紧锁着,向外走去。 见林之语走了,许嬷嬷这才敢上前来,脸上又堆起了笑,一双小眼睛仔细觑着江桐妙的表情:“娘娘身体可还有不适?可要找太医前来看看?” “许嬷嬷,你刚刚说,小莲姑娘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江桐妙并没有直接回答许嬷嬷的问题。 许嬷嬷被这个问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大脑飞速运转着,想来是刚刚林之语和江桐妙说了些什么,否则怎么又会再问一遍这个问题? 但一时半会,她也摸不清江桐妙心中所想,只好恭恭敬敬地把刚刚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回娘娘的话,小莲姑娘确实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说话间,她小心抬头,见江桐妙并没有回话,而是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难道是江桐妙觉得林之语的做法驳了她的面子,心里不舒服? 许嬷嬷大胆猜测着,嘴上也顺着自己的想法说起奉承的话来:“大姑娘这是被贱奴蒙蔽了双眼,依着老身看啊,小莲主动勾引那张清,就该好好杀鸡儆猴一番,不然人人都包庇,那这宫里不就乱套了,娘娘你说是吧?” “嬷嬷说的话言之有理。”江桐妙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许嬷嬷答道:“还有几个和我一同做事的姜嬷嬷和蔡嬷嬷。” 江桐妙笑道:“行了,你下去吧,这件事做得不错,改天带她们三个前来领赏。” 许嬷嬷听见“领赏”这两个字,乐得嘴角都要咧到了耳后根,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跪下谢恩了。 只有在江桐妙身边伺候多年的兰香才知道,江桐妙口中的“赏”究竟是什么。 因此看向许嬷嬷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怜悯。 等到许嬷嬷走后,兰香将江桐妙扶进室内,实在好奇道:“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答应了林之语,做事自然要做得干净些,才好交代不是?”江桐妙绕过地上的碎瓷片,又回想起刚刚林之语威胁她的样子来,“身若浮萍,哈,林之语这话,还真是说到本宫心坎里了。” 只是可惜了许嬷嬷,只要给点蝇头小利就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卖命,可往往也是这样的人,始终会给自己带来隐患。 “本宫也偏要试一试,这所谓的命运,到底能不能为我所用。” …… 林之语快步向徐修媛的厢房中走去,想要找柳儿确认一些事情。 可万万没料到,自己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巧秀。 林之语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不是交代你看好小莲吗,你怎么出来了?” “小莲回到厢房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我出来帮她叫个太医过去看看。” 巧秀见林之语严肃的样子,不明所以,将刚刚在厢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的心思一向比较简单,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小莲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林之语在心中暗道不妙,可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口:“我不是说,她现在身边离不了人吗?你先去找太医,我去看看她。” 说着,就调转了脚尖的方向,快步向自己的厢房跑去。 但愿,但愿一切为时未晚。 第五十四章 生与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推开门,林之语发现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小莲?林小莲?” 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演越烈,这丫头,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小姐,你回来了。” 是小莲的声音,她从后院进来,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林之语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刻意藏起来的那只手。 “你的手怎么了?”林之语一脸严肃,一把拉过林小莲身后的那只手,将袖子拉了上去,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映入眼帘。 林小莲不自然地想要把手往回缩:“没什么,不小心划到的。” “不小心?你告诉我是得有多不小心才会划到手腕?”林之语有些生气。 看这伤痕,显然是利器划的,所幸伤口比较浅,只渗出了些许血珠。 眼见自己的心思被撞破,林小莲脸上有些难堪:“小姐,我自觉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真到那一刻,又下不了手,是不是很可笑?” 林之语拉着小莲往屋内走去,找出药箱来细细给她包扎:“小莲,你知道吗,生永远比死更有勇气。” 就像自己在冷宫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一了百了,只是当时有个给她送饭的小宫女低着头,和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当时以为是周霆琛给她传的话,这才凭借那仅存的一丝信念,撑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林明华亲自放了一场大火,她终究没有等到自己的光。 “小莲,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女子最看重自己的名声,如果不这样做,恐怕世人带有偏见的口水会把小莲送上不归路。 “小姐,难道你答应了江昭仪什么事情吗?”林小莲一把拉住林之语的手臂,急切道。 林之语轻松道:“倒也不是,不过是欠了她一个人情而已。” “小姐为我这么做,不值得。”林小莲低着头,声音也是闷闷的,“小姐自己都说了,江昭仪心思深沉,不能和她深交。” “既然我都已经这么做了,你要是还是想寻死,那就真真对我不住了。”林之语摸着林小莲的发顶,“只要你能跨过心里的那道坎,没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你重获新生。” “重获……新生?” 林小莲整个人微微抖了一下,摸了摸手腕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她又起身,脸上的表情不再像方才那么迷茫,转而变得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向林之语跪了下来:“小姐已经是救了我两次,这条命,从今以后便是小姐的。” 她再次向林之语重重磕了两三个响头。 林之语本要伸手去拉她,可是林小莲却很是执着,直到第三个响头磕完了,才顺着林之语的力道站起来。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要是这样能够让林小莲有活下来的信念,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绝望之处就在于,在场的人都心知林小莲是被陷害的,可就是苦于没有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 所有人都在叫嚣着让她去死,好像这样就能将错误归咎到她身上,这件事情就能轻飘飘地揭过。 突然之间,林之语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这就是你口中的赌约吗? 她温柔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 很快巧秀就将太医带了过来,为林小莲检查身体。 林之语本想去找柳儿,将昨天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可小莲经历了这一遭,变得敏感多思,担心她又突然想不开,只好在她身边陪着。 而此时的庄幼南正靠在窗前,看着林之语厢房的方向,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那张方子已经交到柳儿手上了。” 宝儿推门进来,低声道。 庄幼南的手中握着个红色的穗子,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娘娘,娘娘?”宝儿见庄幼南久久未回话,又上前两步,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庄幼南这才拉回思绪,低低看着手中的穗子:“你说说,林之语是怎么做的?” 宝儿便将江桐妙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旁人说,大姑娘像是真的被鬼上身了一样,拉着江桐妙就进了内室。” 庄幼南又再次陷入沉思。 原来这便是解决方法吗? 是了,是了,自己之前恪守礼仪,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只是这样做,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极高,她并非孑然一身,还有个庄枭,无法让她放手一搏。 “宝儿,你觉得,林之语此人,如何?” 沉默片刻,庄幼南才缓声开口问道。 宝儿虽然不清楚庄幼南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如实作答:“大姑娘聪慧冷静,常以巧思取胜。” “和本宫相比,如何?” 宝儿犹豫了一瞬:“可与娘娘相提并论。” 听了这个答案,庄幼南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其状癫狂,和她温婉的样貌相差甚远,让人不寒而栗。 “好,好啊!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穗子,笑着笑着,就弯下腰去,眼角沁出泪来。 “娘娘,大姑娘已经被指给了三王爷,若是……实在不妥。” 宝儿有些不安。 当年,将军府上几乎所有的男丁都死在了天马事变当中,将军夫人一下子失去了儿子和丈夫,在极度的悲伤之下也跟着去了,显赫一时的将军府也就此没落。 庄幼南作为独女,被迫撑起全府的希望,宝儿作为贴身婢女,在深夜曾多次看见她坐在窗子前,两眼无神,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 “不妥?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不妥了?”庄幼南猛地抬头,直直对上宝儿的眼睛,“只要没有拜过天地,谁在乎有没有定过亲?” 她说完,又捂着自己的脸,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枭儿是个苦命的孩子,这是最好的办法!” 宝儿却是已经习以为常,将庄幼南扶起来,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向床榻走去。 “娘娘您先在这里歇着,奴婢这就给您把药端来。” 此时的庄幼南却像个孩子一样,拉住宝儿的衣袖:“那父亲大人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宝儿长叹一口气:“娘娘,将军是不会回来了。” 她将自己的衣袖从庄幼南手中抽走,权当没有听见庄幼南在她身后痛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娘娘,如果这样能够让你舒服一点,那就尽情地哭吧。 宝儿靠在门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来,眼眶已然是微微泛红。 第五十五章 希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第二天一早,林之语便听见有人叩响了自己的房门。 “许嬷嬷呢?” 她推开房门,面前却是一个陌生的小宫女,手上拎着个食盒。 “许嬷嬷昨天出门办事儿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小宫女将手上的食盒交到了林之语的手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出门办事? 这荒郊野岭的,恐怕她是再也回不来了。 林之语微蹙着眉,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江桐妙心狠手辣的程度,而自己好像间接促成了许嬷嬷的死亡,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要带上房门,却看见柳儿匆匆往这边走来。 林之语刚要开口询问,柳儿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大姑娘,求求你,救救修媛娘娘吧!”柳儿的眼睛红肿,似乎是刚哭过不久,“昨天娘娘还好好的,兴致颇高,就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可今天早上起来,整个人又开始发烧了!” “可是吃了什么生发的食物?太医来看过了吗?” 柳儿摇摇头:“太医刚走,说是娘娘已经回天乏术了!” 林之语朝屋内唤了一声,将手中的食盒交到巧秀手上:“我去看看。” 巧秀见到是柳儿,目光流露出几分担心来,将林之语拉到一边,低声道:“小姐,要不要我跟着一起?” 尚且还不知道柳儿在林小莲出事当天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如果那天去送食盒的是林之语,她该如何向王爷交代? “你还是留下来看着小莲吧。”林之语摇摇头,“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利用徐玖儿来害我。” 上辈子,在徐玖儿因病去世的时候,柳儿也紧跟着自戕了。 跪在地上的柳儿看出了巧秀的担心,整个人都快趴在了地上,身体微微发着抖,抽噎道:“奴婢知道昨天的谎瞒不过大姑娘,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修媛娘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林之语和巧秀相互对视了一眼。 “只要大姑娘愿意出手救救娘娘,要如何惩罚柳儿,随大姑娘的意!” 林之语虽然看不见柳儿脸上的表情,但是看她情真意切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便道:“先过去看看徐修媛如何,至于昨天的事情,稍后再说。” 巧秀将柳儿从地上拉起,眼中的警告意味分明。 柳儿低着头,不敢直视巧秀的眼睛。 来到了徐玖儿的厢房,林之语就敏锐地发觉到,屋子里头的药味和前天闻到的有些不一样了。 徐玖儿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天气炎热,她腿上的伤口已然有了化脓的趋势,黄黑色的血从纱布里慢慢渗透了出来。 太医在一旁手忙脚乱地给徐玖儿施针,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往外冒。 “修媛娘娘体内的余毒不知为何,突然变烈性起来,只能想法子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太医面上流露出了惋惜之色。 林之语问道:“修媛娘娘的药方,在近来可有更改过?” 太医摇头道:“未曾。” 一旁的柳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 “是我,是我害了娘娘……” 她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刚收拾好碗筷,就看见桌子上压着一张纸,上面说,有一张方子,能够让娘娘起死回生,只要我在看见林小莲的时候说一句话,对方就会把方子给我。” “又是方子?”林之语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她让你和林小莲说什么?” “好像是什么‘出门要往右拐’一类的话,那个时候,小莲整个人好像很累的样子,也没多问,我把食盒还给她之后,她就往右走去了。” 往右,就是被许嬷嬷撞见的那个厢房。 按道理来说,张清本不应该出现在那边,一切都是早就预谋好的。 “做完一切之后,那张方子就出现在了桌子上,我没多想,看着感觉和原来的药方差不多,就让人换了药材,给娘娘重新熬了一碗。” 柳儿从袖子中掏出了那张方子,交到了太医手中。 太医对于柳儿私自更换方子的事情很是生气,吹胡子瞪眼道:“这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也不来问问,直接就给娘娘用上了?造孽啊!” “我也是一时心急,头脑发热,实在没想那么多啊!” 柳儿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太医见状,也不好再说一些责怪的话出来,只好细细将那方子看过:“上面所列的药材自是差不多的,可是这用量却相差甚远,这才导致了修媛娘娘的症状加重。” “柳儿,那张纸,你可还留着?” “啊?什么纸?”柳儿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上面说看完后要把它烧掉,不然不给我药方。” 林之语扶着额头,很是心累。 那太医也叹道:“要是能够撑过三天,晋王身边的那位圣手估计还有办法清去修媛娘娘体内的余毒,可惜了。” “您的意思,是娘娘撑不过三天了吗?”柳儿瞪圆双眼,一把抓住了太医的衣角。 而林之语却喃喃道:“圣手?姬偃师?” “大姑娘认得他?”太医眼中满是震惊。 “之前匆匆见过一面。” 宫里的太医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身上也多少带有一些傲气,没想到那样年轻的一个男人,能够让宫里的太医称一句“圣手”。 那太医又道:“若是让他来,或许还没有到回天乏术的地步。” 柳儿感觉自己好像又看见了希望,转而又苦苦哀求林之语道:“大姑娘,大姑娘,你是三王妃,一定有办法将他请来,对不对?” 这里交通不便,就算再快,也不可能今天就到达。 林之语一时半会也犯了难,可看见柳儿这样,只好先将她扶起来,道:“我会尽量想办法,你暂且先放下心来。” 柳儿这才抽抽搭搭地进去照顾徐玖儿去了。 林之语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巧秀连忙迎了上来,确认无事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短短三日,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她实在是有些后怕。 “林小莲呢?” “她吃过药,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一些,现在已然睡下了。”巧秀叹道。 “你可有办法,和王爷通个信?”尽管希望渺茫,林之语还是想要试一试。 巧秀点了点头,转而向天空中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扑棱棱——” 一只信鸽扇着翅膀,稳稳地停在了巧秀的手上。 “这是王府上专门训练用来通信的信鸽,每个暗卫都有一只,方便信息的传达和交流。”巧秀解释道。 林之语取来纸笔,把诉求和经过简要写明了之后,把纸条卷成条状,绑在了信鸽的脚上。 那鸽子扑扇着翅膀,歪着头看向林之语。 憨憨傻傻的样子,让林之语回想到了那天晚上遇见褚念时,自己抓来的那只鸽子。 又想到自己提到周子晋的时候,褚念的反应,林之语不自觉地就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说,褚念也是周子晋身边培训出来的暗卫吗? 第五十六章 奇怪的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即使动用了特殊培养的信鸽,林之语还是到了晚上才收到消息。 巧秀解下鸽子腿上的红绳,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两张纸条。 最上面那张明显是周子晋的笔迹,和他的人一样透露着温润的气质,说是明日祈福的时候,姬偃师会和他一同前来。 而另一张,内容则是大相径庭,明晃晃地写了两个大字——“蠢材”,把巧秀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你别多想,这绝对不会是王爷写的。”巧秀冷汗涔涔,唯恐林之语对王爷心生不满。 这两个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肆意潇洒的劲,怎么看也不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凭空多出来的这个纸条,难不成是姬偃师写的? 林之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觉得他不像是会做出这样无厘头的事情来。 那只鸽子歪着头,“咕咕”叫了两声,低下头啄了啄那两个字,似乎对这无端多出来的纸条多有不满。 “对了小姐,嘉妃娘娘好像身体有异,提前回宫了。”巧秀伸手,那鸽子翅膀一张,就飞走了。 “提前回宫?”林之语折纸条的手顿了顿,庄幼南像是知道自己会去找她一样,居然提前走了。 这算什么,毁约吗? 如果林之语没有猜错的话,庄幼南口中的药方,应该就柳儿手上的那一份,既然这药方是设立赌局的一环,她又为什么要将这个作为赌注呢? 林之语觉得,周子晋对庄幼南的评价还真是没错。 一只看似没有攻击性,却处处设局的“狐狸”。 …… 一波三折的祈福仪式终于开始了。 唱祈祷词的住持换成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和尚,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 林之语没有再去参加,而是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待在了徐玖儿身边。 千等万等,姬偃师终于到了。 他还是像林之语初见他时那样,身穿白衣,眼中有些许不耐的神色。 “大姑娘今日不装病了?” 这话带有几分讥讽的感觉,可毕竟今日真的是有求于人,林之语也无意和他计较。 “想来王爷也和你说了,今日求你来,是真的遇上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林之语侧身让开一个位置,姬偃师毫不客气地迈步进去,只是粗粗一看,淡淡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将死之人。” 他的声音极低,只有林之语听见了。 话是这么说,姬偃师还是从随身携带的药箱当中将工具一一拿出。 柳儿站在一边,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昨天晚上,柳儿不断给徐玖儿用冰毛巾湿敷,直到凌晨,体温才堪堪退了下去。 林之语小心将徐玖儿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徐玖儿的右手手腕上盖着薄薄的一层帕子,姬偃师的手搭在上面,仔细感受着指尖上的脉搏。 得益于柳儿的照顾,今天徐玖儿的脸上有了点气色,也有力气说话,只是整个人依旧是迷迷糊糊的,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 她悄悄附在林之语耳边,用气音小声说道:“姐姐,这便是传说中的医圣吗?他的眼睛好好看啊。” 姬偃师的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徐玖儿的话。 为了能够让徐玖儿保持清醒,林之语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那和皇上相比,如何?” 徐玖儿的脸红红的,没往下接。 良久,姬偃师收回了手,摇了摇头,道:“太迟了,毒素已经遍布全身,除非是将全身的血都换过一遍,否则机会渺茫。” 柳儿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就连圣手都这样说,她觉得自己的希望一下就破灭了。 “但是我倒是有一个方法,能够让她现在死得舒服一点。”姬偃师将工具收了起来。 “你不是医圣吗,什么死得舒服一点,这不就是杀人?”听到姬偃师说的话,柳儿情绪激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完全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姬偃师丝毫不理会柳儿,不紧不慢道:“这毒素游走全身,如今的修媛娘娘,应当是头痛难忍,就连腿上的伤口,也是有溃烂之态,如果就这样下去,只会活活疼死。”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徐玖儿在一旁故作轻松,捏了捏林之语的手:“什么呀,我其实根本没什么感觉的。” 姬偃师从药箱当中拿出一小瓶药来,交到林之语的手上:“若是没有私自改那药方,确实不会有很明显的痛感。” 刚刚还激动不已的柳儿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响,脸上的表情空白且僵硬,嘴里小声喃喃着什么。 姬偃师淡淡瞥了一眼柳儿,不再开口说话。 就在谁也没有说话的时候,外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之语抬头向外看去,竟是那负责看顾徐玖儿身体的太医。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屋正中央的姬偃师,胡子一抖一抖的,声音却有些不确定:“你便是跟在晋王身边的医圣?” 姬偃师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算是默认了。 那太医激动地上前两步,道:“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后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姬偃师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先走了。” “别别别。”那太医一个大踏步拦住了姬偃师,“鄙人姓方,现下在太医院任副使的职位,一直都想和你聊聊。” 姬偃师的目光在林之语和方太医身上转了一圈,嘴角的弧度带有一丝轻嘲的意味,眼神更是不善:“你就是因为想见我,才骗她们说我有办法救徐修媛的命?” 小心思被看破,方太医神情尴尬。 “这蛇毒也算是我毕生的一个研究方向,若是能商讨出解决方案来,也不枉你来这一趟不是?” 他含糊其辞,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姬偃师不再理会,径直绕过方太医,走出了房门。 方太医刚从手中掏出一张单子来,抬头便看见姬偃师已经走远,又匆匆追了上去。 屋内重归安静。 林之语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希望,却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就好像满心的期待,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柳儿,过来。” 徐玖儿费劲地抬起手,招呼还在发愣的柳儿过来,“不必自责,我原本就活不久了。” 柳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在往下落,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徐玖儿提起一口气,勉力笑道: “姐姐,将那瓶药给我吧。” 第五十七章 徐玖儿之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握着那瓶药,并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 “柳儿,我想吃樱桃了,你可以去帮我拿点来吗。”徐玖儿抿了抿唇,对柳儿说道。 柳儿就像是被定在那里一样,丝毫不挪动半分:“现在的樱桃熟太过,并不是最佳的食用时期。” 这是柳儿第一次忤逆徐玖儿的意思,她实在是害怕,等自己回来,徐玖儿就已经不在了。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徐玖儿也难得换上了不容置喙的口吻:“如今是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柳儿这才一跺脚,忍住眼泪,匆匆向外跑去。 徐玖儿握住林之语拿药瓶的那只手,轻柔地掰开林之语的手指,苦笑了一声,缓缓道:“与其痛苦的,孤独的,在这承恩寺等死,我还不如找一个舒服一点的死法,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她将那枚褐色的小药丸倒在了手心,听到外面传来了佛经的歌颂之声。 “柳儿是个心思敏感的,今后还要劳烦姐姐多多看顾一下。”徐玖儿转头看向柳儿离去的方向,眼中浮现出了一丝不舍来,“我并不怪她。” 当—— 僧人撞响了悬挂于承恩寺的铜钟,寓意平安吉祥。 “按照惯例,在祈福仪式即将结束的时候,是要撞钟三下的,是不是?” 林之语木然地点点头。 徐玖儿将那枚药丸吞下,声音有些惊喜:“居然是甜的,像糖丸一样。” “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个哥哥来我家做客,天天吓我,等我开始哭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拿出糖来哄我开心。”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像星星一样,可惜后面我就被关在家里,准备进宫,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 第二下钟声响起,寓意万事顺遂。 “姐姐,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特别亲切,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们已经相遇了两次,可这两次,都没能将你救下来。 林之语的鼻尖有些发酸,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头,哽得难受。 上辈子她在冷宫,并没能陪在徐玖儿身边,这辈子要却要亲眼目睹她的死亡,林之语觉得,好像两次的命运在这一刻重叠了。 药效渐渐起了,徐玖儿感觉到身上有了些力气,久久缠绕着自己的头疼也散去了,可脑子却有些发晕,丝丝困意泛了上来。 林之语扶着徐玖儿,让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徐玖儿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目光空洞地看着前面的空气,忽地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来:“爹爹,娘亲……” 当—— 第三声钟声终于敲响,乞求神灵庇护,余音久久未曾散去。 徐玖儿也彻底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柳儿也匆匆捧着一碗熟透了的樱桃,一阵风儿似的扑到了徐玖儿面前。 她慌里慌张,将鲜红欲滴的樱桃塞到了徐玖儿渐渐冰凉的手中:“娘娘,樱桃来了,樱桃来了,你睁开眼看一看啊。” 可惜徐玖儿再也不能坐起来,像往常一样和柳儿一同说笑了。 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了看林之语,后者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柳儿,面对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徐玖儿,却突然平静了下来,没有眼泪,也没有言语,像是一下子就接受了一般,将那碗樱桃重新摆好,放在了徐玖儿的床头。 林之语见柳儿的样子,有些担心,沉默良久,开口道:“玖儿说,她并不怪你,希望在她走了之后,你能有个好归宿,你要不要,跟着我?” 柳儿摇了摇头,道:“多谢大姑娘的好意,可我之前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只伺候娘娘这一位主子,待娘娘下葬之后,我会自请去内务府。” 见柳儿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寻死觅活,林之语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很快徐玖儿的死讯就传到了周霆琛的耳朵里。 他并未过来看过一眼,而是命人将徐玖儿的尸身葬入皇陵。 对于徐玖儿来说,这是困住她后半生的牢笼,就算是死后,也不能魂归故里。 林之语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宫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所谓祈福,究竟祈的是福,还是祸?”她不自觉地喃喃。 “不过都是人心而已。” 林之语转身看去,说话的正是周子晋。 他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面对林之语这般失神的样子,鲜少和女人打交道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站在她身后,默默陪伴着。 “我待会就直接跟随大军出发,在我回来之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周子晋顿了顿,又宽慰道,“这一仗并不难打,不过是给那频频骚扰边境的西戎人一个下马威罢了。” 风将周子晋身上清冽的雪松香送来,带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之语转头看去,原本空旷的地方站满了身穿盔甲的士兵,为首的是一位面孔冷硬,浓眉粗犷的男人,想必就是江生无疑。 章公公前来催促道:“三王爷,该动身了。” 周子晋点点头,似乎还想再和林之语说些什么,眼神总是瞟到林之语交叠在胸前的双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章公公再次出声提醒,周子晋才转身离去。 林之语也在林小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三王爷对小姐,还真是依依不舍呢。” 今日林小莲的状态好了不少,也愿意和林之语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随着鞭子落下,马车徐徐向皇宫驶去。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林之语所乘的这辆马车速度并不快,甚至有落后的趋势。 林之语掀开车帘子,前方的车轮带来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 “小姐,还是将帘子放下来吧,可别让外面的热气进来。” 夏季炎热,因此宫人在马车的椅子下也放了些冰块,以供贵人们消暑。 “让巧秀也进来吧,这外头太晒了,可不要中暑才是。”林之语疲惫地靠在软垫上。 上车的时候,巧秀执意坐在前面,说是那赶车的太监贼眉鼠眼,总觉得不像个好人。 林小莲冲外面喊了一声,大概是车轮“嘎吱嘎吱”的声音太响,巧秀并未听见。 林小莲别无他法,只好躬下身,撩开帘子出去。 就在这时,传来了木头断裂的声音,坐在车内的林之语脑袋昏昏沉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随着惯性摔在了车厢壁上。 在前面的林小莲和巧秀话都还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见身后的车厢断裂开来,情急之下,巧秀一把拉过林小莲,侧身翻滚,跳离了马车。 两人重重摔在了地上,却看见马车的前轮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向一旁的山坡翻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人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在车厢内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失重感,本能地抓紧了一旁的窗框。 “喀拉——” 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在接连翻了几个弯之后,车厢终于堪堪停了下来。 经历了一连串的撞击,即使是宫廷御用的马车,也逃不过散架的命运,一根极为尖锐的木桩子插穿了车厢璧,距离林之语的腹部仅差一步之遥。 林之语惊魂未定,稍稍动了动身体,确认马车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摔落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幸好她本能地抓住了车框,否则身上就不是几个淤青这么简单了。 即便如此,林之语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整个车厢呈四十五度角倾斜着,她整个身子几乎是靠在了坐垫上,脚下并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 林之语尽量压低了自己身体的重心,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来,揭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帘子,开始观察起外面的情况来。 只稍稍一眼,林之语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车厢只是被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给卡住,距离坡底起码还有几十米的距离,稍有不慎,便会再次滚落。 整个车体已然散架,林之语不敢保证,要是继续待在车里,碎裂的木板会不会变成自己的索命刀。 现在她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个就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宫里的人前来救援;另一个,就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主动滚下山坡。 正常来说,宫里的马车日日都有专门的人来养护,哪怕是最常见的木头老化,都会整车重新修理换过一遍。 今日之事,不像是巧合,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看样子,那个人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必然会想方设法百般阻扰宫人前来救援。 林之语伸手拽了拽一旁的软垫,发现背后的绳子也已经松动了。 她本就不是一个只会坐以待毙的人,当机立断,用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手,拽下了软垫,吃力地将它们包在了腿上的动脉处、背部和脖颈处。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双手护住头部,两眼一闭,就要向下滚去! “你疯了吗?”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林之语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等她看清是谁,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只听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终于在平地上停下。 正午时分,太阳极其刺眼,林之语不自觉抬手挡了挡,胳膊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回头一看,自己的右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正往外冒着血。 “嘶……” 身旁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来,林之语慌忙撑起身子,往那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身影走去。 “庄枭?”待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林之语小小惊呼了一声。 庄枭撑起了身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之语,在看到她右臂上的伤时,眼中又出现了一丝讥讽之色:“算你运气好,只是受了点小伤。” 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俊眉上还被树枝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林之语自作聪明包上的软垫并不结实,轻易就会掉落,此时也早已不知道滚落到哪个西天去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刺她一刺。 日头毒辣,林之语费力地将他扶到了一边的树荫下,随后自己慢慢挪到了距离他两尺远的地方坐下,撕下一片衣角,给自己包扎起伤口来。 “你怎么会在这?” “我姐姐派人传话说,作为庄家唯一的儿郎,不能日日缩在军器监,强制我出来参加这劳什子祈福仪式。” 提及这件事,庄枭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说什么这样皇上才会注意到他,可得重用云云,可天知道他只想在那小小的军器监,专心研究那些玩意儿。 他的心思本就不在这里,向别人讨要了一匹马儿过来,一路走一路玩,这才撞见了林之语翻下山坡的那一幕。 说话间,庄枭又注意到林之语和他之间的距离,又嗤笑了一声:“啧,也不知道姐姐看上了你什么,回去之后在我面前好一顿夸奖。” 庄幼南夸奖自己? 林之语越来越看不懂她迷一般的操作了。 见林之语又不搭理他,他自己就往林之语的方向蹭了蹭,道:“喂,你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竟然要害你到这种地步。” 招惹?林之语哑然失笑,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日日待在未央宫内,自认为并未招惹到任何人,而那些人却始终将自己看做是一枚林明华的棋子,动不动就来找她麻烦。 “我招惹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我说,我还招惹了你姐姐,你信不信?” 庄枭自然是不信的:“放你妈大狗屁,我姐姐天下第一好,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家伙扯上关系?” 随即他又想了想,小声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怀疑啊,是你那皇后妹妹要害你!” “从何得知?” 没想到林明华想扮演的深情姐妹的人设,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了。 “实不相瞒,今天早上,我看到她身边的墨菊鬼鬼祟祟地往马厩那边去了,我虽然是个男的,可是直觉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当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办法通知了庄幼南,没想到庄幼南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让他多多关注一下林之语的马车。 庄枭没多想,自己的父母死得早,他从小到大都是听姐姐的安排,庄幼南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不然就是会被一顿好骂。 “说真的,还好你和皇后不像,不然就算你今天摔死了,小爷也不会出手把你捞回来。”庄枭双手抱胸,懒懒往下一躺,“那声音嗲的,‘皇上凤冠真的好重哦’,呕——” 他学着林明华的口气,阴阳怪气了一通,还做出了呕吐的表情来。 庄枭身上到底还是带有一些少年意气,少时家中突遭变故,依旧有小孩子心性,实属难得。 林之语也被他的举动逗得发笑,谁料庄枭却将眼皮一掀,翻了个白眼:“不准笑,小爷现在要睡一下。”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等人前来救援,睡觉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可林之语却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放哨,担心周围会窜出个飞禽走兽了来。 她脑海里则是构筑起了一个关系网,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是大姑娘!他们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都微微偏西了一点,林之语就听到了有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刚要循声望去,就被扑过来的林小莲狠狠抱住。 “小莲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被吵醒的庄枭不满地睁开眼睛,轻轻“啧”了一声,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向前来接他们的马车走去。 第五十九章 回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刚一回到未央宫,就看见方太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林小莲和巧秀双双将林之语扶到榻上,方太医也拎着药箱紧随其后。 “见过大姑娘。”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之前正是他提醒了林之语衣服上的香味有异,医治徐玖儿也是尽心尽力,虽然在最后关头为了见姬偃师而骗了自己,但看他的样子,也不过是一个醉心于医术的老头子,林之语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方太医将林之语的身体细细检查了一遍,又将她右臂上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番。 回想起他医治徐玖儿的时候也是经验老到的样子,林之语不免疑惑,为何他年纪这么大了,还只是一个副使。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方太医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年轻不懂事,以为到了皇宫里头,能学到更多治病救人的本事,谁想到这宫里不好混啊。” 因为都是给贵人看病,中间必然要涉及到站队的事情,方太医为人办事都比较直白,那些害人的事情更是不会去做,所以混了这么久,也没有个靠山,总是被人排挤。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接了这外派的差事,却阴差阳错见到了医圣,也是不虚此行。”方太医收拾着药箱,自嘲地笑笑。 姬偃师脾气古怪,之前方太医追了出去,姬偃师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才敷衍地收下了方太医递过去的病例单,就跟着周子晋匆匆跟上了大部队。 人才埋没,实在可惜,林之语心中不忍,便道:“下次我若是见到了姬偃师,就好好替你说道说道。” 方太医听到后,面上一片喜色,向林之语跪了下来:“大姑娘日后在宫中,只要是有个什么不舒服的,多多来找我便是。” 这宫里的太医身后都不知道站着个谁,就好比那程太医,说话做事都是听命于江琬宁,要是他来,自己多少都要留个心眼。 林小莲听到方太医的话,在一边揶揄道:“要是天天都找你,那我家小姐的身子,才是真真不好了!” 方太医一把年纪,倒是被林小莲囧得抬不起头来。 林之语随手抓了一把银花生给了方太医,就让巧秀将他送了出去。 舟车劳顿,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林之语刚想躺下歇息一会,却又听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姐姐身体可还好了?听到下人报来的消息,实在是让本宫的心啊,狠狠揪了一下。” 说话的正是林明华,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明明眼角什么都没有,却装作伤心的样子,做出拭泪的动作来。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江琬宁,听说之前回宫之后的第一晚,周霆琛就去了她的昭阳殿,现下已是解了禁足,隐隐有了复宠的趋势。 林之语心下腹诽,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此刻她一定是后悔没有在那条路上再派两个杀手,给自己来一个致命一击,毕竟在皇宫之中,大大限制了她的发挥空间。 林明华朝身后挥了挥手,墨菊就捧着一个盒子上前来。 “这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给本宫的舒痕膏,姐姐尽管拿去用就是。” 你给的东西,我可不敢用。 林之语心道。 可表面上还是一派和谐的样子,让林小莲收下了那舒痕膏。 “宫里似乎和大姑娘的气场不和,依着本宫看哪,还是早些和皇上说说,送大姑娘出宫为好。” 江琬宁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耳铛,正是不久前周霆琛亲赐的。 想来是江桐妙和见江琬宁说了些什么,不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出宫的事情。 “凌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林明华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皇上是真龙天子,是护佑一方的人物,凌妃这话的意思,是说皇上和本宫的姐姐气场相冲了?” 林之语默默在心里疯狂点头。 那可不嘛,自从进宫来,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她都怀疑周霆琛八字和她不合了。 林明华又道:“姐姐受了伤,还是在宫里养些时候,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这样回头晋王问起,本宫也好交代不是?” 整个宫里巴不得让我死得快的人就是你。 林之语对林明华的怨气已经达到了巅峰,却碍于她的皇后身份,实在不好和她撕破脸皮。 林明华又假模假样地安慰了一番,便声称自己有事要处理,先行回了坤宁宫。 屋内就剩下了林之语和江琬宁两个人。 林之语瞌睡虫上身,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凌妃娘娘可还有事?” 江琬宁屏退了左右不相干的宫人,道:“你可有发现,最近江昭仪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昭仪是娘娘的妹妹,又同住昭阳殿,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娘娘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林之语打了个哈欠。 此话虽是不假,但自从江琬宁发现那药渣是助孕的方子,又意外得知自从江桐妙第一次侍寝过后,几乎皇上每次来,都会让兰香去熬一碗,消息对自己瞒得死死的,难免心里生出间隙来。 江琬宁自知自己头脑实在是不好使,今日前来,也是有意想要拉拢林之语,希望至少在短期内,能帮她重获盛宠。 林之语听了江琬宁的来意之后,不免有些疑惑:“娘娘操心这个做什么?江昭仪有了身孕,只要在……” “什么!”话还没说完,江琬宁就一拍桌面,力道之大,让上面的蜜饯都震出来了些许,“她居然背着本宫,偷偷有孕了?” 林之语诧异,这样大的事情,江琬宁居然不知道? “本宫就说,自从她从承恩寺回来,皇上就往昭阳殿跑,没想到竟然是为着这事!” 江琬宁越想越气,之前江桐妙的月事总是不准,自己还想把程太医叫来给她看看,江桐妙却说是自己身子亏空的厉害,月事紊乱是常态。 助孕的方子喝多了,也会导致月事紊乱,自己怎么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林之语安抚道:“昭仪娘娘刚刚回宫不久,想来这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布,娘娘倒也不必多想。” 江琬宁这才收了神色,不情愿地坐回了位置上,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 呵,真是讽刺之极,人人都知道江桐妙怀孕的消息,反倒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 江琬宁微微抬起下巴,嘴角轻扯一下,眼底都是恨意,“江桐妙,好的很呐!” 第六十章 信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哎。 林之语心底轻叹了一声,她知道,江桐妙的这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生不下来的。 虽然江桐妙和江琬宁并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可毕竟是记在江家名下的。 如今江生的权势极大,若是江家的人诞下皇长子,朝中的势力必然失衡。 如果林之语没记错的话,江桐妙肚子里的孩子,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胎死腹中,至于背后有没有周霆琛的授意,她就不清楚了。 现在江氏姐妹已隐隐有了反目之态,林之语倒也乐见其成,主打一个坐山观虎斗。 江琬宁急着回去质问江桐妙,故而也不欲和林之语多掰扯,急匆匆地走掉了。 “这一个两个都想着拉拢小姐,实在是太奇怪了。” 林小莲撇了撇嘴,“小姐是未来三王妃,又不是宫里的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真是闲得慌。” 林之语随手拿起一个蜜饯,高高抛起,丢进嘴里:“说不定就连这件事情,也是有人在背后授意的,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宫里的水,越趟越浑,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得满身污点。 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还真是难哪。 “小姐,三王爷来信了。”巧秀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封卷成筒状的信。 “信?”林之语面带疑惑地接过了那封信,最快的驿站距离承恩寺也有几百里,加上人力往返,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当天晚上收到信件。 巧秀解释道:“信鸽速度快,可以忽视地形上的不便,故而快了些。” 林之语恍然大悟。 信纸有些皱,像是在某处匆匆写成的,可即使是用炭笔,周子晋的字体依旧是一如往常,丝毫不显潦草,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润大方不逾矩。 开头便是“暌违日久,望展信舒颜”,林之语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林小莲打趣道:“上午才刚刚见到,晚上就说想你啦,哎呦呦,小姐你脸怎么红了。” 继续往下看去,便是短短一日的见闻,还提了一句“球球辛苦,记得多喂点吃食”。 “球球是谁?”林之语微蹙着眉问道。 巧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来:“球球就是那只信鸽。” 另外两人“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没想到外表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巧秀,居然给自己的信鸽取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名字。 “小姐要不要也写一封?”巧秀指了指在窗框等待的球球,“今天的事情还没和王爷说过呢。” 言外之意,就是林之语可以借这件事情跟周子晋撒撒娇,倾诉一下委屈。 球球晃着自己的脑袋,不满地“咕咕”叫了两声,似乎在抱怨与日俱增的工作量。 “算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好。”林之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要是和他说了,只怕会徒增烦恼。” 巧秀道:“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说什么,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这几个字烫嘴似儿的,巧秀的声音不像方才那样洪亮,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学的!”林之语不轻不重地弹了巧秀一个脑瓜崩。 不等巧秀答话,林小莲就急哄哄地告状:“她房里全是话本,每天干完活,就躲在屋子里头看呢!” 说着,林小莲就掰着指头数道:“什么《盖世英雄传》《霸道将军与我的二三事》……” 这下巧秀真的是急了,整个人红得像只熟透的虾:“你乱翻我东西,你还有理了是吧!” 她从小就被培养成为周子晋身边的暗卫,没想到还是有着和正常女孩子一样的少女心思,林之语心里只觉得可爱得紧。 想当初自己也是被这些话本哄骗了,以至于面对周霆琛的糖衣炮弹,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 林之语怀着心事,可嘴角还是噙着一抹笑意,看着面前的两人打打闹闹,这段时间,她最为担心林小莲的状态,虽说开始主动开开玩笑了,可总觉得她不像之前那般自然。 如今看她和巧秀互相打闹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事发之前,林之语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 殊不知,另一边的某人,左等右等不见回信,在绞尽脑汁地制作她口中的“糖衣炮弹”。 不远处已经燃起了篝火,随军的将士已经歇下了。 侍卫剑影抱着剑,毫无形象地靠在一边的木桩子上,已然打起了呼噜。 营地简陋,周子晋只能找个小小的树桩,将信纸摊开,思来想去,发现没什么东西可写,眉头拧成了一团。 “喂,醒醒,别睡了。”听着剑影的呼噜声,周子晋心下烦闷,索性把进入梦乡的剑影摇醒。 剑影一脸懵地擦了擦即将流到嘴边的口水,转头看见自家王爷还在写信,崩溃道:“我的爷啊,这人家没回,说不定是接不下去话呢。” “你的意思,是她跟我没话讲?”周子晋皱眉,把面前的信纸抖搂开,“每天那么多的事情,怎么没话讲了?” 剑影觉得,自从和那位林家大姑娘定亲后,自家王爷的智商呈直线下降,索性一把将周子晋方才写了一半的信夺过,摸着自己的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状。 “哎呦喂,这都是啥啊,晚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不活脱脱一个流水账嘛!”剑影对着那张纸指指点点,“姑娘都是感性的,你光说这个,一点营养都没有,人家喂马都知道要投其所好呢。” “什么马不马的,那能比吗?”周子晋眯着眼,又将自己的信重新看过一遍,“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 “要不这样,我呢,给你提提建议,要是她回了,回头涨涨工资,行不?”剑影像是看到了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样,眼睛刷地一下就亮起来了。 周子晋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请求被驳回,剑影整个人又萎靡了下来:“不听算了,您啊,就自个儿琢磨琢磨,小的就先睡喽。” 刚闭上眼,剑影就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 再次睁开眼,就是周子晋那张英俊的大脸,把剑影吓了一跳:“王、王爷,咱们这个距离,是不是有些暧昧了?” 周子晋这才坐回去,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要不,你还是说说看呢?” 第六十一章 意外来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次日,林之语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 用过午膳,丝丝困意又泛了上来,林小莲将室内的冰块全换了新,香炉里也难得点上了香,用以驱赶蚊虫,丝丝缕缕的烟雾从炉子下面的四个口流了出来,就好像是瀑布一般。 林之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扇子,靠在躺椅上,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时,听见巧秀推门进来,轻声唤醒:“小姐,嘉妃娘娘来了。” 林之语困乏得要死,正想让巧秀给人打发了,脑海中的一根弦突然拉紧。 嘉妃?庄幼南? 她猛地起身,却因为速度太快,两眼发花。 “我说大姑娘怎么迟迟不来,原来是在这里躲懒。”庄幼南的手搭在宝儿的腕上,不声不响就进来了。 林之语揉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直到巧秀递上茶来,脑子这才清醒了一点。 “我心中有疑,本该是我去找嘉妃娘娘,今日一来,倒还是省事儿了。”林之语的面色并不算太好。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徐玖儿和林小莲的事情还没和她算个明白,不知道今天前来,又有什么花招。 “巧了不是,今日过来,就是专程为大姑娘解惑的。” 庄幼南倒也不见外,往香炉那边走了一圈,这才坐下,自顾自地斟上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好茶。” “既然喝了茶水,就该好好说道说道,那药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之语有些焦躁,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看来你都猜到了。”庄幼南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赞许,“不错,那药方确实是我给柳儿的,而这也是你我之间的赌注。” “你当初说的是让徐玖儿起死回生的药方,可你给柳儿的,却生生将徐玖儿送上到了黄泉路!” 一想到徐玖儿了无声息的画面,林之语的心就一阵绞痛,她一拍桌子,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庄幼南不疾不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所谓解脱,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呢?” “你一开始就没想救她的命。”林之语觉得自己被庄幼南狠狠耍了,胸口堵着一股郁气。 “就连医圣都束手无策的毒,你还指望我能有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本事?”庄幼南讥讽道,“倒是你,每一步都在我意料之外。” 自己救人心切,反倒误了徐玖儿的性命,林之语只觉得自己好像活活吃了这个哑巴亏。 “所以你口中的赌注,就是林小莲?” 庄幼南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说道:“你也化险为夷了,不是吗?” “化险为夷?呵。”林之语冷笑一声,“那小莲受到了伤害,怎么办?我若是不想法子,失去的可就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一条命而已,这宫墙里头,一砖一瓦,哪一个不是用人命堆砌出来的?”庄幼南目光沉沉,明明还在桃李年华,眼中却浮现出一股死气来。 林之语默然。 庄幼南话锋一转,又道:“你是个聪明人,这高高的宫墙自然是关不住你,今日来,实在还有另外一桩事。” 她从衣袖中掏出了那枚穗子来,放在林之语面前。 从外观上看,这枚穗子有些年头了,通体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红色来,有些地方的丝线已经有了要脱开的趋势。 林之语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白虎营的人并未死绝,这枚穗子,算作是一个信物。” 信息量过大,林之语一下子愣在那边,不知该作何回答。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样重要的事情,无缘无故,庄幼南为什么要和她说?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此时的林之语好想捂住耳朵,把这个信息从脑海中剔除。 “这么重要的东西,嘉妃娘娘这样丝毫不避嫌地交给我,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林之语将那枚穗子往回推了推,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的弟弟庄枭,年轻不知事,须得有位引路人,我才能将这物件儿交给他。”庄幼南接下来的话更是一道晴天霹雳,“我要你,好好照顾我弟弟。” 所以千算万算,布了这么多局,只是给自己挑一个合适的弟媳? 林之语瞪大双眼,实在荒谬! “嘉妃娘娘,我已和晋王定了亲,男女大防,实在不妥。”林之语觉得,庄幼南也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 “晋王爷不一定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主,指不定他身上,还藏有什么秘密。”庄幼南一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是吗?” 秘密? 林之语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确实对周子晋并不算特别了解。 他温润尔雅,举止得体,还帅气多金,左看右看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我时日无多,你若是心意已决,待我身死后,就把这枚穗子交给庄枭,他要怎么用,便是他的事情了。” 听庄幼南的口吻,她似乎也在赌着什么。 “你给了我不少灵感,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庄幼南苦笑一声。 正当林之语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章公公在门外扯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庄幼南不露声色的将茶托盖在了那枚穗子上面,确认看不出来之后,这才起身道了一声万福。 周霆琛迈步进来,完全没有料到庄幼南也在,脚步明显一顿:“嘉妃?” 庄幼南今日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豆青色软烟罗的薄裙,额上还别出心裁地点上了花黄。 她的姿容本就不俗,稍微妆点一番,便有了出水芙蓉般的韵致。 周霆琛的目光停留了一瞬,便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朕许久未见你出来走动,身子可好些了?” “托皇上的福,最近夜间日日好眠,不再像之前那般常常惊醒了。”庄幼南头依旧是低着,眼睛却是向上看着周霆琛,无端生出一股娇媚的感觉来。 林之语起身,十分不合时宜地开口道:“皇上今日来,可有什么事情?” 周霆琛这才想起正事来:“朕听闻昨日你受了惊,毕竟是三弟的人,朕无论如何也应当过来看看。” 他抬手向身后示意,章公公便捧着一方小盒子走上前来。 第六十二章 嘉妃获宠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此乃舒痕膏,对大姑娘胳膊上的伤有益处。”章公公笑着将盒子放在了桌面上。 又有两个小太监紧随其后,上面放着最近时兴的料子和香粉,一并放在了一旁。 林之语莫名感受到一阵不舒服来,可脸上却是不得不挂着笑:“皇上和皇后娘娘真是心有灵犀,昨个儿她还送了舒痕膏来呢。” “你是疤痕体质,这些东西多备着些总归没错。”周霆琛摆了摆手,那些人便弓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庄幼南站在周霆琛旁边,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皇上很是挂念大姑娘呢,还是收下吧。” 林之语有些纳闷,难道是方太医和他说的吗? 就连她自己也是在上辈子被人划破的脸,日日不见好,才知道自己是疤痕体质,且不说如今周霆琛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这无缘无故,谁会去打听这些? 周霆琛又道:“这帐中香味道不重,内务府的人还添了点驱蚊的东西,平日点着些,多少也会安神。” 林之语一一谢过,不着痕迹地和周霆琛拉开了些许距离。 “今日你是点了香?闻着倒是心旷神怡。”周霆琛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很是喜欢。 庄幼南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几番动作下来,竟有丝丝缕缕的暗香浮动。 “臣妾就不打搅皇上和大姑娘说话了,先行告退。” 站在一旁等待的宝儿上前来,伸出小臂来,准备扶着庄幼南向外走去。 周霆琛的目光暗了暗,道:“兰心阁距离未央宫还有些距离,朕方才来的时候,并未看见轿撵。” “臣妾之前深居兰心阁,难得出来一趟,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你身子不好,朕送送你。”周霆琛一甩袖子,章公公连忙在前头引路。 庄幼南见状,也不再拒绝,回头给了林之语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周霆琛身后,离开了未央宫。 林之语感觉,一切好像都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而自己便是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她移开茶托,让林小莲取来一方锦盒,将穗子好好的收了起来。 “小姐,我看那嘉妃娘娘,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来是一早就知道皇上会过来,在这里等着呢。” 林小莲将桌上的东西依次收好。 这么一说,林之语确实感觉,自己又被庄幼南利用了一通。 可印象里,庄幼南一直对周霆琛是不感冒的,今日怎么突然态度大变? 林之语的心里有着一连串的疑团尚未解开,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嘉妃是个厉害人物,只有她不想,就没有她得不到的。” “小姐何出此言?我看那嘉妃娘娘一副病弱西子的样子,难不成真能得宠?” 周霆琛说不定就喜欢这一款呢。 林之语暗自腹诽。 “少时家中遭遇巨变,独自一人守住了将军府,进宫后又能保全自身,你说现在有几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林小莲似懂非懂,只觉得庄幼南给她的感觉不像是外表那样单纯,那种读书人拿腔拿调的气质让她喜欢不起来。 “咕咕——” 一只信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停在了一旁的书桌上,脚上绑着一封信。 它的羽毛微微带着点灰色,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见林之语向它看来,又往前跳了两步。 “这是王爷的信鸽!”巧秀快步上前,将信件从那鸽子腿上解了下来,“若是无事,王爷怎会轻易差它送信来?” 林之语心下一紧,难道说周子晋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巧秀将信递给了林之语,上面写着“语儿亲启”,刚一拆开,就掉出一朵被压得扁扁的花来。 打开一看,哪里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前半段全是晚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林之语这才放下心来。 往后看去,却越发觉得不对了起来。 一会是“提笔伤情,临书惘惘”,一会又是“一别两日,心有戚戚”。 言辞之露骨,实在是难以将这些文字和平时那个克己复礼的周子晋联系在一起。 林之语犹豫半晌,将信递给了巧秀,问道:“王爷是不是在打什么暗号?比如遇着事情了,不方便明说?” 巧秀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心里却是隐隐有了个猜测。 这话不像是周子晋写的,反而像是他身边那个不着调的剑影的口吻。 倒是在信件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暂书至此,盼复。 整封信件从中间开始,就让人感觉怪别扭的。 “小姐,还是就看上半段就好了,后半段……大概不是王爷写的。”巧秀悠悠长叹了一口气。 遣词造语实在油腻至极,看得他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林之语倒是没多在意这个,满脑子就是最后那一句话。 总觉得周子晋这番行为,有点像是在按时向女朋友报备。 头好痒,好像恋爱脑又要重新长出来了。 没来由地,林之语又想起方才庄幼南和她说的话来。 周子晋的秘密,是什么呢? 而此时的巧秀早已拿出了纸笔,笑吟吟地递到了林之语面前:“小姐还是回一封吧。” 只有她知道,一向自持的晋王爷,写出“盼复”这两个小小的字,用了多么大的勇气。 林之语明显感觉到巧秀的目光变得坚毅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纸笔,左思右想,还是中规中矩地回了一封简短的信过去。 将信件绑好之后,那灰鸽不满地跳了两下,巧秀掏出一把吃食,哄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 “什么?皇上去了兰心阁?”梳妆到一半的江琬宁,不可置信地将手中的钗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好啊,平日里不声不响,这会儿倒是开始勾引皇上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今日周霆琛应当是要来她宫里的。 云竹宽慰道:“娘娘也不必如此动气,这嘉妃的母家早已没落,就算皇上看重,那又如何?进宫多年,这会才是第一次侍寝,左右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江琬宁听了,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来。 说的也是,更何况现在江桐妙有孕,皇上少不得常来昭阳殿。 “也罢,本宫也有些乏了,取些热水来,本宫要沐浴。” 云竹正要出去,却在门口和一个小太监撞了个满怀。 “毛手毛脚,是谁派你到昭阳殿做事的?”云竹的肩膀被撞得生疼,说话也不免染上了些许怒气。 “云竹姑姑见谅,小的实在是着急,这一时间眼睛只瞧着地板,没看见姑姑。”那小太监将自己的帽子扶正,转而向江琬宁行了一礼。“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第六十三章 不速之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平日里江琬宁最是看不惯林明华那副娇滴滴的做派,今天晚上又被庄幼南截了胡,心里本就是有一股郁郁之气。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林明华过来,难不成是看她笑话的么! 眼见墨菊搀着林明华进来,江琬宁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林明华入宫之后,或许是红气养人,加上周霆琛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到底还是有了几分母仪天下的端庄样子来。 可江琬宁是谁,堂堂将门虎女,入宫之前也是日日将府上的兵器当玩具,行为嚣张肆意,林明华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的气势平白无故地矮了一头。 这昭阳殿,也是她第一次来,见江琬宁这般态度,林明华本想发作,但又念及自己来这边的目的,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不满,笑道:“凌妃妹妹何必这么生疏,都是一家人,起来说话吧。” 江琬宁依旧没有好脸色,明知故问道:“怎么,今日皇上没去坤宁宫,便跑来本宫的昭阳殿了?天色已晚,本宫这里可没有好茶水了。” 不速之客也是客,江琬宁虽然话是这么说,还是示意云竹给林明华倒上了茶水。 这番话算是戳到了林明华的痛处,心爱的晋王没得到,皇上的心也抓不住,而这一切,全拜林之语所赐! 林明华面色有些难看:“妹妹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姐妹之间,可是要同心同德,为皇上绵延子嗣才是。” 绵延子嗣? 这又让江琬宁想起江桐妙肚子里的孩子来,明明是自己承受的雨露最多,凭什么是她先一步怀上了孩子! 似乎是看出了江琬宁心中所想,林明华勾起一抹笑来,缓声道:“本宫见妹妹身体健壮,这肚子怎么就一直没动静?要是凌妃妹妹有了孩子,皇上的心终归是会挂念这边的。” 江琬宁却只觉得这话里话外在讽刺她:“皇后和我说这个,难道是想拉拢我吗?” 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戳穿了,林明华也不再左顾右而言它,顺着江琬宁的话直奔主题:“妹妹思念皇上,而本宫亦需要有人助力,你我合作,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合作?”江琬宁目光一凝,江桐妙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而皇上那边又宠幸了一向深居兰心阁的嘉妃,自己虽然处于弱势,可和林明华合作,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就是因为林明华分走了皇上的注意力,自己才要事事依靠江桐妙。 “昔日的敌人,也会是很好的战友。”林明华见江琬宁似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知目的达到,便站起身来,“本宫也不急着要一个答复,更深露重,妹妹还是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呢。” 江琬宁这才想起,按照惯例,新获宠的妃子在第二日是要去皇后宫里问安的。 送走了皇后,江琬宁咬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竹,你明天去找程太医,也去要一张助孕的方子来。” 云竹有些为难,小声劝道:“娘娘,这方子虽然好,但要是像昭仪娘娘那般长期服用,也是会对有副作用的。”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江琬宁一拍桌子,云竹登时噤了声。 “这两天皇上倒是往昭阳殿跑得勤快,只是都是为了江昭仪,哪有将本宫放在心上?她能入宫,本就是沾了本宫的福气,如今倒是想脱离本宫了!” 云竹被吼了一通,现下里也只是默默听着,不敢答话。 “方才皇后说本宫健壮,可不就是在说本宫不及她身子苗条?”江琬宁又自顾自地说着,站起身来在铜镜面前转了一圈,“云竹你说,这些日子,本宫真的胖了吗?” 江大将军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往内务府塞了不少银子,日日山珍海味,可不得圆润一些? 云竹不敢装哑巴了,小心觑了一眼,答道:“娘娘天资卓绝,怎么都是美的。” “那看来是胖了。”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如林明华的身材好,皇上才冷落自己? 江琬宁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 “去,把本宫压在箱子底下的红缨枪拿来!” 江琬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 未央宫。 “小姐,你真是神了!”林小莲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在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想着分享给林之语。 “那嘉妃娘娘似乎很得皇上的意,刚刚外面经过的几个内侍太监,手上端着好几样赏赐,都是往兰心阁那边去的呢!” 周霆琛还挺大手笔,要是放在现代,那可不就是一妥妥的霸道总裁! “这嘉妃的母家没落,他当然敢放肆了。”林之语淡淡道,“再加上江将军出征,此举也是在告诉江家人,好好为他办事儿,就算意外身死,他们的宝贝女儿在皇宫里也不会受委屈。” 以前都是自己帮忙处理平衡后宫中的各项事务,很多地方还是她提点周霆琛的,没想到这一世他倒是无师自通了。 “可是皇上为什么不直接把这宠爱放到江琬宁身上呢?”林小莲想不明白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林之语耐心解释道:“江将军现在势力太大,要不是现在是用人之际,皇上早就想法子打压了。” 林小莲撇撇嘴:“这宫里的关系还真是乱,幸好小姐你当初没有答应二小姐的请求,不然这日子,实在难过。” 清晨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现在的天空也是阴阴的,并不算太热,只是风吹过来,微微带了点湿意。 “小姐,这日日在宫里头闷着,实在无聊,要不我去向别的姐姐借上一副叶子牌,我们刚好三个人,可以玩点花样。”林小莲百无聊赖,把书桌整了又整。 宫里头的太监宫女生活规律,难免乏味,私下里常常赌博,以此取乐。 之前林之语发现之后,狠狠责罚了几个宫人,才把这风气整顿了回来,只是如此一来,宫人对她是又怕又恨,以至于在宫里那么多年,也只有林小莲这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 现在林明华满心满眼都扑在怎么稳固后位,抓住周霆琛的心这些事情上,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事情? 说到叶子牌,她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打法,见林小莲这般兴致勃勃的样子,林之语的手也痒痒了:“这倒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这赌博的玩意儿,在宫里一向是明令禁止的,你悄悄拿来,别叫人看见了。” 林之语重生以来,违背规矩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也不差这一回两回。 只恨自己上辈子实在是太过老实,墨守成规,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竟然不知道规矩之外,有这么多的趣事! 林小莲得了许可,一阵风儿似的去了。 本以凭借林小莲的那股机灵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可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林之语却怎么也没看到林小莲的身影。 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六十四章 落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正想出门看看,却发现未央宫门口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是哪个宫里头的?”林之语上前问道。 那小太监被吓了一跳,抬头发现是林之语,迅速整理好神态,毕恭毕敬道:“回大姑娘的话,小的是又春苑的小福子。” 小福子? 林之语细细端详着对方,感觉是有这么个印象:“你可是有事要找我?” 小福子连连摇头:“大姑娘误会了,这不是嘉妃娘娘刚承了雨露,按照规矩,今个儿各宫小主都要去皇后娘娘那儿,可好巧不巧,淑仪娘娘原本要送给嘉妃娘娘的耳铛丢在宫道上了,差我来找呢。” 林之语“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你在此处,可有看见我身边的林小莲?” “小莲姑娘?”小福子的目光闪了闪,两手揣进了袖子里,思索片刻,“小的统共就见到小莲姑娘一次,这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见小福子没反应过来,林之语又补充道:“就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身高大概比我矮半个头的姑娘。”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就在前不久,往御花园那个方向去了。”小福子一拍脑袋,赔着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林之语的错觉,感觉小福子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哎呦,这耳铛原来在这,可叫我一阵好找。”小福子忽然眼睛一亮,蹲下身,在林之语的脚边捡起了一只素银耳坠,“还是沾了大姑娘的福气,要是找不到,淑仪娘娘又该生气了。” “大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小的就先回又春苑交差了。”小福子再次行了一礼,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借一副叶子牌,怎么会到御花园当中去? 林之语满腹疑问。 自打进宫以来,林之语都还没好好逛过御花园,如今一看,倒是有些怀念。 左右绕了几个弯,在经过越鲤池的时候,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林之语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入了池子当中!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林之语的头顶,她受了惊,挣扎了两下,连灌了好几口冰冷的池水进去。 这越鲤池是在天然湖的基础上加工再建的,因此比寻常的池子都要深一些,林之语扑腾了两下,怎么也碰不到底。 “有没有人……来人……救救我!”林之语本能地呼救。 沉浮之间,林之语看见了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躲在假山后面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就转身走掉了。 尽管林之语会水,但池子底下不知道有什么,缠住了她的双脚,连连呛了好几口水,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天哪,好像是大姑娘!快去叫人,快啊!” 几个路过的宫女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边跑边呼喊着。 林之语好不容易将头探出水面,吸进一大口气来,又潜了下去,努力扯开缠在自己脚上的水草。 就在这要紧的关头,有人“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惊起了好大的一片水花。 黑暗之中,好像有人游到了水下,用力将水草扯开,拖着快没力气的林之语游到了岸边。 待一旁的宫女将她拉上了岸,林之语抹去脸上的水珠,看见一位身穿深蓝色衣服的男子,也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岸。 “庄枭?” 林之语试探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庄枭转过头,看见林之语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样子,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迅速移开目光,一把抓起自己刚刚扔在一边的外袍,丢到了林之语的身上。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哈。” 他背过身去,清理掉自己身上的水草。 林之语低头一看,这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默默将他的外袍裹紧了。 夏天的衣服轻薄,沾了水之后变得分外服帖,将林之语凹凸有致的身材体现地淋漓尽致。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闻讯而来的巧秀抱着一件披风,气都没喘匀,看见庄枭站在一旁,暗蓝色的衣服沾了水之后,变化并不明显。 因此在巧秀眼里,庄枭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而林之语身上又披着他的外袍,她毫不犹豫,上去就给了庄枭一脚。 “你个登徒子!是不是又欺负我家小姐了!” 上一次,庄枭给巧秀留下的印象就十分不好,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直接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庄枭欺负了林之语。 庄枭正好站在林之语刚刚滑倒的地方,被巧秀这么一踹,历史再次重演,只听“扑通”一声,狠狠摔进了池子里头,惹得在场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你他妈的有病啊!” 庄枭怒骂一声,狼狈地爬到岸上:“眉毛底下两个蛋,只会眨不会看是不是?老子刚刚救了你的宝贝千金大小姐,这恩将仇报是怎么一回事!” “巧秀姐姐,确实是庄统领救了大姑娘……” 见巧秀有些怔愣,一旁的小宫女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声道。 巧秀有些尴尬,不再和庄枭斗嘴,一个闺中待嫁的姑娘披着陌生男子的外袍,实在是有失礼数,巧秀用手上的披风将林之语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把庄枭的外袍递还给了他。 “都脏了,小爷我不要了!” 庄枭心里有气,死也不接。 巧秀道:“那我回头,给你洗洗?” “洗过了也不要!” 巧秀刚才的愧疚一下子荡然无存,一定是自己和庄枭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每次见他这张脸,自己就分外来气! 相较于一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林之语却盯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出了神。 落水就发生在一瞬间,她来不及思考,本以为是踩到了青苔,没想到刚刚自己站着的地方,是粗糙的石板路。 巧秀是个女子,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用太大的力气,庄枭也是习过武的,下盘不至于这么不稳,再联想到刚刚庄枭落水,是脚先出去,怎么看也不是被巧秀踹下去的,而是自己滑下去的。 这青石板有这么滑吗? 林之语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 原本粗糙的台面,竟然像长了青苔的鹅卵石一样光滑! “都是禁军统领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庄幼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六十五章 再次落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姐姐。”庄枭转头,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统领?” 林之语疑惑地重复一遍。 “说来还和大姑娘有点关系。” 庄幼南看出了林之语的疑惑,语气自豪又谦虚。 “庄枭能力出众,借着大姑娘的图纸做出了锁子甲,又护卫有功,皇上觉得是个可用之才,就将他调动到禁军统领的位置历练一番。这不,今天才正式受印上任呢。” 庄枭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朝着巧秀哼了一声,可落在巧秀眼里,却是一副小人得志之态,碍于庄幼南在场,不好当面怼他,便将头扭过一边去。 庄幼南轻轻扫了一眼林之语,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了林明华的惊呼:“姐姐?这好端端的,怎么和庄统领一道儿落水了?” 她快步上前来,拉住了林之语的双手,虚情假意的关怀着。 实际上,看到林之语狼狈的样子,林明华的内心是一阵欣喜,要是林之语和庄枭之间能有些什么,那她和晋王的婚事,不也一起泡汤了么! 周围的小宫女对这些八卦极为感兴趣,恐怕不出两天,这件事儿又会传遍整个皇宫。 林之语又不是傻子,听到林明华刻意加重了后半句话,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心中不免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误会了。”林之语皮笑肉不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这不知怎的,地上变得格外滑,好巧不巧,和庄统领在同一个地方滑倒了。” 要是将庄枭出手救她的事情说了,林明华估计又会像见了老鼠的猫一样紧抓不放。 林明华看了一眼地上铺的石板路,心里只觉得这是林之语的说辞而已。 这石板路看着就粗糙,怎么可能一下子滑倒了两个人! “姐姐怕不是糊涂了,这地啊,每天天不亮,就有宫女太监在这洒扫,怎么就单单滑了你们两个呢?”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林之语和庄枭身上游移着。 巧秀本能地往林之语身前一挡,林明华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很是不舒服。 一旁的小宫女垂手而立,偷偷对望了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八卦。 庄幼南倒是不紧不慢,嘴角噙着笑,这林之语本身就是她看中的人,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让庄枭和林之语多多接触,这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她给庄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说两句。 谁料这庄枭也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又或许是会错了意,竟毫不避讳地冲林明华道:“皇后娘娘不信,就自己去看看,说不定就是今天早上,这群宫女太监又在偷懒!” 那两个看热闹的小宫女,正是负责御花园洒扫中的其二,感受到林明华投来的视线,吓得趴在了地上,左边一个抖抖索索道:“皇后娘娘明鉴,今晨是用水细细刷洗过了的,断没有偷懒一说啊。” 右边那个也紧接着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是大姑娘不慎落水,庄统领这才下去救人的。” 林明华“唔”了一声,打趣道:“好一出英雄救美!姐姐,可不要辜负我们庄统领的心意啊!”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而美人以身相许的桥段,不计其数。 “胡扯,小爷我那是滑的,顺手把她捞上来而已,刚受印,谁乐意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样子!”庄枭迅速出言否认,“皇后娘娘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 “庄枭!” 庄幼南眼睛一瞪,显然是对他的言辞举动感到十分不满。 自知失言,庄枭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嘉妃,毕竟庄统领还未经世事,本宫也无意追究,这么凶做什么。”林明华做出了一副识大体的样子来,目光却漫不经心地移到了青石板路上,若有所思。 “不成气候!”庄幼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庄枭。 明明自己之前已经准确无误地向庄枭转达了内心的想法,可他还是我行我素,怎么叫人不生气! “亏得今天在这里的是皇后娘娘,要是皇上来了,十个头都不够你砍的!”庄幼南怎么想怎么气不过,恨恨补上了一句。 大概是今天落水,又在巧秀那边得了不快,庄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顶撞道:“皇上还夸过我,说是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样子呢!” 巧秀“噗嗤”一乐,这哪里是夸人,明明是在从侧面说他不听话! “蠢材!” 庄幼南快被他的话气了个仰倒,一个大步上前,就要甩下一个响亮的巴掌。 “啊!” 又是一声惊呼,庄幼南的手在空中停住,循声看去。 原来是林明华不信林之语所说,在庄氏姐弟争吵的空当,朝越鲤池边走了两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到了水里头,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林之语摇头,无奈叹气,这有些人啊,就是不听劝,非得要踩前人走过的坑,可不就是倔驴一只? “快来人救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会水!” 一直跟在林明华身后默默不言语的墨菊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扑到池边,费劲地向林明华伸出手,可林明华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哪里会看见自己眼前的救命稻草? “庄统领,还请出手,救救皇后娘娘吧!” 庄枭一撇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又得了庄幼南的一记白眼,只好讪讪闭上了嘴,乖乖下去,把林明华捞上来。 好不容易上岸的林明华,趴在地上咳了好几声,头发散乱着,狼狈得很。 她今天为了能够压住各宫妃嫔,树立自己的威信,特地早起化了一个大浓妆,此刻全花了,该红的地方不红,该白的地方不白,活脱脱一个花脸。 虽然庄幼南对林明华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可人家毕竟是一国之后,无论如何,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皇后娘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回头可要叫太医来看看,要是生了病,皇上不得心疼死!” 林之语憋着笑:“皇后娘娘也算是体会了一把英雄救美,回头可要好好感谢一下庄统领的好意!” 不就是阴阳怪气吗,整的谁不会似的。 “大姑娘可不要胡说!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是皇上的正妻,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墨菊手忙脚乱地护着林明华,还不忘出言反击。 “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虽未婚嫁,但也是晋王爷指名道姓要娶的晋王妃,也是正头夫人,刚刚皇后娘娘那么说,我还以为她不介意呢。” 林之语一挑眉,语气十分刺耳。 林明华被噎住了,刚抬起身来想要反驳,却看见林之语身后走来一个玄色身影,连忙重新跪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 皇上驾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随着林明华的话落下来,周围的人终于回过了神来,林之语转过身,正正好迎上周霆琛探究的目光。 林之语心头一跳,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墨菊扶着林明华,率先说道:“皇上,大姑娘方才对娘娘出言不逊,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啊。” 此话一出,就将林之语推到了加害者的位置上。 “皇上,这和臣妾的姐姐没有丝毫关系,是臣妾说错了话,这才让姐姐心有不快。”见周霆琛的目光一直在林之语的身上打转,林明华连忙挤出了两滴眼泪出来,想要博取周霆琛的同情。 “娘娘,你可不能一直这样委屈了自己!从前在丞相府也是,如今在宫里也是,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墨菊苦着一张脸,转而又看向周霆琛,“娘娘是庶出,一直处处忍让,可大姑娘刚刚实在是过分,竟然敢拿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感情开玩笑!” 这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倒是把在场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林之语的目光中也不免带上了一些嫌恶。 谎话真是张嘴就来,果然是粉随正主!林之语在心里默默嘲讽着。 究竟是谁处处忍让,又是谁仗着宠爱胡作非为? 就连抢别人夫君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到底谁才是过分的那个? 巧秀和林之语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语。 “嘉妃,前因后果,由你来说。” 林明华本以为周霆琛会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扶起来,没想到周霆琛却直接绕过了她,温柔地将庄幼南扶了起来。 身上湿哒哒的,手边也没有一件可以遮挡的衣服,林明华广袖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庄幼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将事情细细说了。 在听到林明华不小心跌入越鲤池的时候,周霆琛的眼底染上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一直观察周霆琛表情的林明华,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迅速不动声色的用胳膊碰了碰墨菊。 墨菊心领神会,膝行两步,截断了庄幼南的话头:“皇上,这一切都是大姑娘害的!她故意让皇后娘娘主持公道,引诱娘娘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走去,要知道,娘娘她不会水,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该怎么办啊!” “不会水?”周霆琛的目光暗了暗,“你居然不会水?” 他不应该第一时间质问林之语吗,周霆琛怎么会关心自己会不会水这件事? 林明华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既然摸不清周霆琛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着:“也许以前有学过,只是时间太久,已经生疏了不少。” 周霆琛紧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林明华的话,眼里浮上一丝心疼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上前披在了林明华身上。 “今天风大,皇后还是要小心不要着凉。” 林明华在周霆琛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一副受了委屈的娇弱小百花模样,低着头,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庄枭轻轻“啧”了一声,对面前这个名义上的“姐夫”的行为很是不屑。 周霆琛这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庄枭,浑身上下也是湿漉漉的样子。 “墨菊,先带皇后娘娘回去换身衣服。” 周霆琛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悦。 “庄统领护卫有功,章公公,回头将那九金文佩给庄统领送去。” 章公公连忙应了。 谁料庄枭并没有谢恩,而是看了看周霆琛搂在林明华腰间的手,不怠道:“相比于赏赐,臣更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幸福,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章公公一跺脚:“庄统领糊涂了啊,凭着这九金文佩,可是能在宫里畅通无阻!” 谁有了这九金文佩,就代表了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就算是王爷公主,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章公公有所不知,臣幼时家中突遭变故,是姐姐为我撑起了一方天地,长姐如母,她的幸福,也是臣的幸福。”庄枭不为所动。 庄幼南的眼眶有些湿润,哪有刚刚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周霆琛明显也是有些动容,收回了放在林明华身上的手,刚要开口,却听庄幼南道:“皇上这么做,自然也是有他的考量。” 说着,她就柔柔地对上周霆琛的视线:“皇上能够时常照拂臣妾这不成器的弟弟,臣妾心中也已经感激不尽,至于其他,不敢奢求。” “这九金文佩,你就收下吧。”周霆琛长叹一口气,林明华固然是他心中所爱,可庄幼南身上独特的气质也是深深吸引了他,“至于你姐姐,你放心,朕,绝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林明华感觉自己的腰间空了,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起来,表情有些失落。 男人就是这样,看到持家有方的夫人,又挂念着一边娇媚的妾,怀里抱着妾,又嫌弃对方不如花魁那般勾人,等到了花楼,又想念起别人的妻来。 林之语冷眼瞧着,心里满是不屑。 周霆琛目光又是一凛:“今天负责洒扫的宫人,各罚俸二十两,自去领事嬷嬷那领罚。” 趴在地上的小宫女早就被吓破了胆,即使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多发一言,只好将这笔怨气记在了林明华身上。 林明华浑然不觉,伸手拉住了周霆琛的袖子,可怜兮兮道:“皇上,这和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别惩罚姐姐。” 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希望周霆琛狠狠罚林之语一顿才好。 周霆琛一低头,就看到林明华这花猫一样的脸皱在一起,委屈倒是没看出几分,滑稽倒是有不少。 他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可林明华的话倒是落入了他心里头。 印象里的林之语一向是嚣张跋扈的,他以为林明华害怕自己给她出头之后,林之语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轻柔安慰着:“有朕在,没有人会欺负得了你。” 呦呦呦,这语气,好霸总哦。 虽然林之语的身份没有周霆琛那么牛逼,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在心里悄悄阴阳怪气。 “林之语,你自小就这样肆意妄为,如今都是要成为晋王妃的人了,没想到丝毫未改,还敢公然顶撞皇后,你就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吧。” 第六十七章 新仇旧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皇上,不可!”巧秀急了,“大姑娘胳膊上还有伤,这刚落了水,也没来得及换衣服,要是在这跪上半个时辰,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啊!” 周霆琛蹙着眉,鼻子一哼:“吃不消?朕看她很是伶牙俐齿,精力旺盛的很!” 他这副样子,和昨天来探望她的人简直是大相径庭。 “诱使皇后落水一事,实在是无中生有,这腿长在皇后娘娘身上,就算民女有心,也不能操控皇后娘娘往哪走啊。” 这一口林明华硬生生扣给她的锅,林之语哪能乖乖认下?她目光坚定,凭空多了几分不容辩驳的语气来。 “皇上,拿一个人小时候犯过错为理由,就判定这个人现在是有罪的,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难道皇上小时候没有犯过错,没有抓过蛐蛐,没有踩死过蚂蚁吗?若是按照这样的逻辑,那后人在评判的时候,皇上岂不是众人口中的暴君?” 一套组合拳下来,周霆琛的脸瞬间黑得像个锅底一样,“暴君”这个词,无论对于哪个皇帝来说,都是一个敏感点。 “林之语,你好大的胆子!”他厉声喝道,“不要以为王弟护着你,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了!朕告诉你,这晋王妃的名号,既然能给你,也一样能收回去!” 可能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林明华听到周霆琛意图将林之语和晋王的婚事取消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来,她林明华得不到的,林之语这个贱人也别想得到! 庄幼南见状,连忙上前抚着周霆琛的后背给他顺气,轻声劝道:“皇上日理万机,本就辛苦,何必如动怒?臣妾看大姑娘也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古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善莫大焉?呵,她能改最好!”不等庄幼南说完,周霆琛一甩袖子,直接将目光移开,似乎多看林之语一眼就恶心,“先皇和相府的关系一向和睦,朕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听他的口吻,就好像原主小时候欺负过他一样。 等等,欺负? 林之语半眯着眼,似乎找到了周霆琛如此生气的原因。 上辈子和他相伴数十载,对他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周霆琛此人最是记仇,不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念及至此,她试探道:“皇上的意思,难不成是民女小时候欺负过皇上?” “欺负?何止是欺负?你……”周霆琛还想在说些什么,却突然收住了话头。 堂堂一国之君,自小就被一个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女孩欺负,这要是说出去,实在是太丢面儿了! 林之语压下眼中的笑意,果然和她所料不差,想来原主以前还做过更加过分的事情,这才让周霆琛如此大动肝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脚。 可是她穿过来的时候,看下人对她的态度和评价,总觉得原主不是那种骄纵的千金小姐,反而恪守闺阁礼仪,性格温顺得不行,事事都依着林鹏生和张秀丽,这样的人,哪里像是街头小霸王? 想来这背后应该还另有隐情。 “今日你以下犯上,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辩驳?”周霆琛话锋一转,又绕到了刚才的事情上来,“皇后贤良大度,可这也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借口!” 林明华见目的即将要达成,索性也不装了,这半个时辰哪能够,最好再长一点,让林之语狠狠生上一场大病才好! “姐姐,可千万不要记恨皇上,再怎么说,你也是丞相府的嫡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丞相府的脸面。”林明华忽略了身上的不适,想要再添上一把火,“爹爹宠爱你,容忍你,这是无可厚非,可是要到了外面,那就是说丞相府教不好人了啊。” “现在本宫也是一国之后,那这相府就是皇亲国戚,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到时候,说的可就是皇上了啊。” 说到这,林明华像是想到了什么,红着眼眶,像个受了惊的花脸猫一样,转而对周霆琛:“妄议皇上,是臣妾失言了。” 庄枭实在是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啧,妹妹还教训起姐姐来了,八百个竹篓都没她会装!” 巧秀离得近,这话是只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忽然觉得庄枭的嘴,还是有一定用武之地的。 周霆琛略带鄙夷地说道:“作为嫡女,本就应该起到表率作用,反而没有妹妹明事理!” 这话说的,就好像地位高的一定要端着架子,年龄小的就一定要天真无邪,这么会打标签,垃圾分类都没你会分!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偏听偏信,倒是和林鹏生有点相像,还别说,林之语都有些磕他俩了。 林之语面上做出一副惋惜之态,悠悠长叹了一口气,撩起裙摆,就往地上重重一跪。 “既然皇上要民女为过去所犯的错恕罪,那民女辩无可辩,甘愿受罚。”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周围一定会有几个好事的小宫女小太监在偷听,这话要是传出去,就会说周霆琛一个皇上,捏着别人小时候的无心之失斤斤计较。 不想当暴君,就让你当一个史无前例的小心眼皇帝! 巧秀哪能看林之语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在这里跪着?心里急得要死,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介宫女,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品阶都比她高,她说的话没有丝毫的份量。 无奈之下,她只好向离得最近的庄枭投去求救的眼神。 他虽然说话不太中听,但是看他刚刚的行为和语言,巧秀觉得,庄枭骨子里或许没有那么坏。 庄枭明显感受到了巧秀的视线,可一抬头,却发现庄幼南在盯着他看,略一犹豫,他还是开口了。 “皇上,臣有一言。”他拱手行了一礼,“这锁子甲的图纸,还是大姑娘画出来的,这对我国将士来说,生命安危便是多了一层保障,臣不敢贪功。” 庄幼南本就很欣赏林之语,加上之前为了试探林之语的深浅,伤害到了她的身边人,因此也有意为林之语开脱,至于林之语会不会领她这个情,她倒是不介意。 “皇上一向是赏罚分明,臣妾一直以来就十分敬仰皇上。”庄幼南一开口,就给周霆琛戴上了一顶高帽,“庄枭所言,确实属实,怎么看也算是功过相抵,依臣妾之见,今日的事情,不如算了吧。” 林明华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庄氏姐弟会为林之语说话。 这个贱人,到底给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都争着抢着要帮她! 第六十八章 转危为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庄幼南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在气头上的周霆琛冷静下来了。 毕竟自己一开始就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他还是很在乎脸面的,斤斤计较的话一旦传开,自己的脸上怎么也不太好看。 这人一旦冷静下来,就开始动脑子了,周霆琛稍加思索,不难发现,自己刚刚一直都在被林明华带着节奏走。 他轻咳一声,面上有些不自然,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 庄幼南是个极其聪慧的人,见周霆琛的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了,立刻递上了台阶:“大姑娘快起来吧,皇上刚才说的话也是一时气极,不作数的。” 林明华哪里甘心:“皇上最是冷静自持,如今被臣妾的姐姐气昏了头,臣妾觉着,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林之语听了只想发笑,这林明华也是个奇才。丝毫没有看出来周霆琛有意放过自己,将这件事情揭过去,生生把庄幼南递出去的台阶给打了回去。 “皇后娘娘心里这么过意不去,倒是可以和大姑娘一同跪着,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一点,你说是也不是?” 庄幼南的眼中藏着一抹算计的笑,她既然决定要开始争宠了,那么林明华就是她的敌人,既然她这样愚蠢,她也不介意刺上一刺。 不愧是姐弟,该说不说,这庄幼南看上去知书达理,一旦攻击别人起来,说的话也是一样呛人。 林之语在心里默默给庄幼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姐姐遇险,似乎也是庄统领不管不顾,以命相救。”林明华的目光落在林之语的右臂上,猛地想起这一茬事情来,“这么看来,嘉妃娘娘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弟弟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暗示周霆琛,庄枭一介禁军统领,有觊觎未来晋王妃之嫌。 庄幼南没料到林明华会拿自己的弟弟说事,原本柔和的目光带上了一丝不悦:“不过是尽职尽责的事情,皇后娘娘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好了。”周霆琛面色不善,“既然嘉妃这么说,那今日之事,便功过相抵,不必跪了。” 林明华心有不怠,这个庄幼南,表面上看文文静静的,私下里少不得放荡,否则怎么就一个晚上,就让周霆琛向着他呢! “多谢皇上。” 林之语在巧秀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了身,石板路面坚硬,刚才那一跪,倒是把她疼得龇牙咧嘴,估摸着该有淤青了。 “行了,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 眼见林明华还想再说些什么,周霆琛眉头一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虽然周霆琛一向很吃林明华这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模样,可是她方才的言论,实在是没过脑子,一时之间,心里对林明华生出了几分不满来。 “嘉妃,昨晚那本书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你准备准备,朕中午去你那用膳。” 两相对比,周霆琛看向庄幼南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欣赏来。 昨天去兰心阁,入目之处皆有书的影子,他将朝堂之上的局势变了个说法,探寻庄幼南的意见,她也不负期望,让周霆琛狠狠地惊喜了一把。 现在局势不稳,相较于儿女情长的琐事,他对庄幼南口中的奇思妙想,更加的有兴趣。 “是。”庄幼南嘴角一弯。 周霆琛点点头,刚一转身,就听到墨菊的一声惊呼。 “娘娘,皇后娘娘晕倒了!” 林明华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此刻的她像病弱西子一样,侧着倒了下来,周霆琛给她披上的外袍滑落了一边,露出自己的细腰。 这一番举动,很好的激发起了周霆琛的保护欲来。 他目光一顿,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捞起了林明华,毫不犹豫地往坤宁宫去。 “宣太医!” 庄幼南眼帘一垂,没想到这林明华看着愚蠢,倒还是有几分勾人的手段,自己的计划,绝对不能被她破坏! 她打起了精神,跟在了周霆琛身后,一同前去。 最关键的人走了,其余的人也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那两个小宫女刚相互扶着起身,垂头丧气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林之语突然叫住了她们。 “刚刚要不是你们两个呼救及时,庄统领也不会这么快赶到,连累你们受罚,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钗子你们就拿去,可以去内务府换点好吃的点心。” 林之语从头上摘下了一支镶玉金钗,塞到了她们手中。 小宫女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推却:“大姑娘,实不相瞒,昨晚没睡好,今天这才起晚了,故而打扫的不是很仔细。” “是啊,当时如意姐姐路过的时候,见我们来不及,还来帮忙了一下,奴婢也没想到,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如意? 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给你们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们也辛苦了。”林之语暗暗记下,将金钗再次塞到了她们手中。 小宫女面上有明显的喜色,这镶玉金钗,无论如何也不止四十两,这对于她们来说,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等那两个小宫女欢天喜地的走了,林之语开始细细思考起刚才的事情来。 巧秀捡起地上的外袍,对庄枭道:“没想到你看上去玩世不恭,关键时候还挺靠谱。” 一旁的庄枭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对巧秀一挑眉:“小爷我今天帮了你家的主子,你打算怎么谢我?” “那、那你回头把衣服给我,我替你洗了。”巧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能怎么感谢啊,总不能和庄枭说,你的武功不过关,让我教你两招吧。 庄枭看出了巧秀的窘迫,也不想再为难她,挥了挥手,道:“得了,快把你家小姐送回去吧,小爷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 他急着回去换衣服,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就打了一个超大的喷嚏,生怕被巧秀看笑话,连头也没回,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听到巧秀最后对他的道歉。 “巧秀,走了。” 林之语也觉得有些冷,巧秀这才收回目光,跟在林之语身后回去了。 第六十九章 疑神疑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坤宁宫。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身体娇弱,落水之后又没有及时换下衣服,这才晕倒了。” 周霆琛面色铁青,太医跪在地上,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 “加上最近皇后娘娘的饮食没有注意,所以隐隐有风热之症的趋势,从今天开始,要注意清淡饮食。”太医将刚刚写好的药方交到了墨菊手中,“此药一日三次,持续七天,之后好好调养一番即可。” 说白了,就是以前丞相府太惯着了,这才导致免疫力低下,加上最近吃得太好,一着凉,什么症状就都出来了。 躺在床上的林明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隐隐发痛,她肠子都悔青了,这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早些走的! “皇后娘娘,你也真是的,就算心里头过不去,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庄幼南觉得林明华都是咎由自取,话里话外都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皇上处理朝政,本就辛苦,还得连得皇上挂心。” 这相同话落在不同的人的耳中,倒是有不同的意思。 在林明华耳中,就是在说她多此一举,给皇上添麻烦,而在周霆琛的耳中,则是满满的关切之意。 周霆琛拉着林明华的手,道:“嘉妃说得在理,无论如何,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明华看到庄幼南这副假模假样的脸就来气,也不想和她多费口舌,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柔柔地拉着周霆琛的袖子,她脸上的妆容早已洗净,面色苍白,实在是惹人怜爱。 “都是臣妾的不是,头一回见皇上如此生气,实在担心……咳咳咳!” 周霆琛下意识别过头去,毕竟生病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更何况要是他也病倒了,前朝那几个老臣又该蠢蠢欲动,借着这个机会搞些幺蛾子出来。 “臣妾那边倒是有些滋补之物,回头就派人给皇后娘娘送些过来。”庄幼南趁机道。 “嘉妃有心了。”周霆琛的语气透露着疲乏,“你的身子也不大好,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回头让章公公从朕的私库里头挑一些,送到坤宁宫来。” 庄幼南笑道:“皇上有所不知,江将军和臣妾的父亲有些交情,特地从各地搜刮来,让凌妃娘娘带给臣妾呢,就那当归子,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稀罕药材。” “朕竟然没想到,江将军如今,比朕还厉害了。”周霆琛目光一凝,不知在想着什么。 “臣妾失言。”庄幼南行了个歉礼,“皇上是明君,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皇上便是江将军的伯乐,若非皇上用人得当,江将军哪能为秦国发光发热呢?” “既然嘉妃这么说,那朕就替皇后收了这礼。”周霆琛轻哼一声,“朕倒要看看,江生这厮偷藏了什么好宝贝!” 庄幼南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不想在这坤宁宫多待,免得林明华将病气传给了自己。 “臣妾也不打扰皇上和皇后了,臣妾告退。”庄幼南对地上跪着的太医使了一个眼色,施施然起身离开了。 那太医接收到庄幼南发出来的信号,也跟着道:“皇后娘娘身体暂无大碍,臣也先行告退。” 周霆琛摆了摆手,太医弯着腰,趁着没人注意,跟上了庄幼南的脚步。 “明华,你可知,朕为什么一登基,就立刻下旨迎你为后吗?” 林明华一怔,她哪里知道是为什么? 这圣旨说下就下,一点都不带商量的余地,趁乱换人,也是她万般无奈下的举措罢了。 “臣妾不知。”她垂下眼睫,如实作答。 “你是朕的救命恩人。”周霆琛让林明华靠在了自己的膝头,“大概是时间久远,你不记得,也是正常。” 救命恩人? 林明华的目光闪了闪,结合刚刚周霆琛的表现,难道是以前自己推他落水的那一次? “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有点印象。”林明华大胆地顺着自己心里的猜测往下说,“皇上身子矜贵,臣妾也想不得这么多,一桩陈年旧事,难为皇上还能记得。” 周霆琛有意无意地问道:“朕记得,你之前会水,虽然手脚粗笨了些,但是十分冷静,今日怎么如此慌乱?” “太久不练,总归是生疏了。”林明华像之前一样一口咬死,“臣妾不像姐姐,什么事情都能肆意妄为,年岁渐长,母亲就把臣妾关在家里,日日研习女红了。” 周霆琛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刚刚他在听到墨菊说林明华不会水的时候,心头猛地跳了一下,现在疑惑解开了,不免开始为自己刚刚对林明华产生的怀疑之情而感到愧疚起来。 “最近江昭仪怀孕,昨晚又去了嘉妃那儿,冷落了你,朕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周霆琛抚着林明华的发顶,不自觉放缓了自己的语调,不似刚刚那般带着疏离。 “目前朝中局势不稳,江生的军队也才刚刚出发,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臣妾明白的。”林明华顺从地趴在周霆琛膝头,语气有些委屈,“这世上,有谁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呢?可你我身份究竟和普通人不同,臣妾明白皇上的难处。” “自己的男人”这话一出,生生说到了周霆琛的心里,林明华果然还是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样温柔体贴,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 “是朕对你不住。” 周霆琛深深叹了一口气。 “之前的事情,是朕误会了你,还以为你变了。” 祈福的事情,周霆琛并非毫不知情,如今见林明华这样温柔可人,善良大度,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些事情是林明华吃醋,才做下的。 倒是林明华,听到周霆琛的话之后,整个人吓得抖了一下,之前的事情?之前什么事情? 在周霆琛面前,她一直表现出的是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据说男人最吃这一套。 林明华面色有些慌乱,所幸她是趴着,长长的发丝掩住了她的表情。 周霆琛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以为是林明华被冻着了:“既然受了凉,就好好休息,朕有空,便来看你。” 他扶着林明华躺下,十分体贴地帮她掖好了被角。 “墨菊,好生照顾皇后,这段日子尽量少出门,好好在坤宁宫休养。” 墨菊躬身应下。 待周霆琛走后,林明华迅速收起了方才那柔弱的样子,眼底满是怨毒之色。 第七十章 君心难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皇上对小姐,还真是一片真心啊。”墨菊羡慕道。 “一片真心?”林明华语气不悦,拉开被子,靠在床边,“他的真心,值几个钱?” 一想到自己咳嗽的时候,周霆琛那嫌弃的样子,林明华的语气十分不屑。 墨菊闻言吓了一跳:“小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她警惕地向外四处张望了一眼,迅速将门窗都关上。 “没想到,我进宫,居然也是林之语这个贱人害的!”她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板。 “小姐,皇上之前和大姑娘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是大姑娘害的呢?”墨菊十分不解,“那赐婚圣旨上说的是,相府二姑娘贤淑大方,有皇后风范……” “那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你也信?”林明华咬牙切齿,之前还一直纳闷,为什么周霆琛独独挑中了自己,今天才知道,中间还有这一层缘由! 周霆琛还是一个垂髫小儿的时候,经常来丞相府里玩耍,林明华觉得烦,这才故意将他推到水中,结果林之语路过,把人给救了上来。 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们三个,林明华担心周霆琛回过神来,找林鹏生告自己的状,就想办法把林之语支走,自己也是心虚,上前虚情假意地关心了一下周霆琛,结果他竟然当了真,把自己看做是救命恩人来了! 墨菊宽慰道:“小姐,虽然中间有了这样的误会,但是或许,歪打正着,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呢。” 她是丞相府的家生奴才,也没读过太多书,心里觉得,皇上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嫁给皇上,人人都要礼让三分,身份不比那晋王妃高得多。 “好姻缘?”林明华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我是沾了林之语的光?” “奴婢不敢。”见林明华发怒了,墨菊立刻噤声,心里暗暗抱怨着,林明华这被相爷和张姨娘宠出来的脾气,究竟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林明华又道:“就算换亲的事情被捅出来又如何?要是那天林之语能主动上前来,入宫的原本就应该是她!子晋哥哥本就应当是我的!” 语气当中满是不怠。 她作为相府的娇娇小姐,从未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要是能够嫁给自己的心上人,那该是多么完美的一生! 再联想到之前林之语生病的时候,周子晋对她嘘寒问暖,而自己在这深宫中整日忙着勾心斗角,这算个什么事? 周子晋的温柔体贴,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你听刚才皇上最后那句话,话里话外不就是要把我关在这坤宁宫里头,少给她惹事吗?” 一阵风吹开了关得不算严实的窗子,将书桌上的零散纸张吹落一地。 墨菊快步过去,蹲下身将纸一张张拾起,周霆琛之前听说林明华爱好写字,特地寻来这名贵的云母生宣纸,可放在这里多日,林明华却是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小姐现在身体抱恙,正好可以休息休息,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墨菊顿了顿,转而又道,“在奴婢看来,小姐既然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岂不是等于多了一张免费的免死金牌?” “这倒确实。”林明华把玩着自己手上的金镯子,上面刻着祥云纹样,也是周霆琛之前送给她的,“只是之前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留了点马脚,现下也不好再多有其它动作了。” “奴婢听说,魏淑仪和故去的徐修媛私交甚笃,如今那徐修媛因为大姑娘丢了性命,今天小姐又因为她落了水,这么看来,这大姑娘还真是个招灾的体质。”墨菊撇了撇嘴。 林明华手上的动作一顿:“魏淑仪?看着倒是个安静的。” 她对魏淑仪的印象只停留在之前谣言一事上,当初是魏淑仪身边的如意主动找上门,来给自己作证。 相比于江琬宁,好像和此人联手,更为可靠一些。 想到这里,林明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你去好好盯着又春苑那边的动静,要是魏淑仪遇上了什么难处,你尽管帮上一帮。” 虽然她人在坤宁宫,可只要方法对了,自然有人帮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墨菊立刻明白了林明华的意思,挑起魏淑仪和林之语之间的矛盾,那还不简单! …… 在回御书房的路上,周霆琛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章公公在周霆琛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对他多少也是有一些了解。 现下看周霆琛的面色有些不对,他暗自揣测,大概是和庄幼南说的话有关,于是在拐弯的时候,抓着个时机,适时开口道:“皇上,待会还去嘉妃娘娘那吗?” “既然都已经说了,也不能让她白准备。”周霆琛的眼底划过一丝烦躁来,脑海里莫名去出现了林之语的身影。 “章公公,回头也挑一些药材,送些到未央宫吧。” “皇上,恕奴才多嘴,这大姑娘今日这番顶撞皇上,皇上不惩罚也就算了,这为何还要给她送东西?”章公公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周霆琛的心意。 “你以为朕是那种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周霆琛一挑眉,“她替朕周旋在各个妃嫔当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很多事情,他作为一国之君,没办法轻易出面,林明华入主中宫,后宫还没稳定下来的时候,江桐妙又怀上了皇长子,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把林之语先推出去。 “皇上是担心皇后娘娘受欺负?”章公公试探着问。 周霆琛并没有正面回答,也算是默认了章公公的话:“林之语足够聪明,有她在,朕便可以高枕无忧。” 章公公回忆起之前的种种,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似乎什么样的事情,林家大姑娘都能化险为夷。 可是如果皇上之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让林之语入宫,他又是怎么判断出林之语有这个能力? “那昭阳殿那边,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章公公将江琬宁和江桐妙自动归在了一起,如今江将军已经知道江桐妙怀孕的事情,江琬宁善妒,又对皇上一片真心,想来不会安分多久。 “你今天,话有些多啊。”周霆琛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悦。 章公公这才闭上了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最是琢磨不定。 这边的气氛压抑得不行,那边的未央宫也是愁云遍布。 第七十一章 背后猫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小莲借了叶子牌回来,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正当疑惑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发髻凌乱,还滴着水的人儿进来,心头唬了一跳,连忙去取了干净的衣服来,伺候林之语换上。 “小姐原先不是在屋内等着?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弄成这样?巧秀呢?” “她去找方太医了。” 林之语将方才在御花园的事情悉数说了。 “如意?”林小莲拿来干净的毛巾,细细帮林之语绞干头发,听到这个名字,手上不自觉的一个用力,惹得林之语低呼一声。 “那不就是魏淑仪身边的吗!刚才我去借叶子牌回来的路上还碰到她了,明明不熟,还一直拉着我扯东扯西。” 林之语脑中那根模糊的线串起来了。 在未央宫门口目的不明的小福子,假山后面一闪而过的身影,越鲤池边青石板上的猫腻……这可不就是魏淑仪的手笔? 可是自从进宫之后,她和魏淑仪不过是点头之交,她有什么理由来害自己? 还是说,背后另有其人? 正在林之语思索的空当,巧秀带着方太医进来了。 “见过大姑娘。” 林之语在椅子上坐下,原先绕在胳膊上的绷带浸了水,刚刚拆下不久,创口处的皮肉微微泛着白。 “大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伤口要是感染了,那问题可就大发咯。” 方太医在药箱里头东翻西找,掏出一个小瓷瓶来给伤口消毒,口中不断碎碎念。 “就是说,小姐,下回出门,可得要好好翻一番老黄历了。”林小莲抿着嘴,自从进宫之后,简直是没一天安生日子。 方太医乐得胡子一抖:“小莲姑娘可真会开玩笑,要是老夫的闺女能和你一般能说会道,那就好咯。” “小莲嘴快,我平常也不会刻意拘着她,故而说话放肆了一些。”林之语注意到方太医的衣袍下摆有些破损,微微蹙眉,“方太医这是在外面跌了一跤么?” “让大姑娘见笑了。”方太医下意识挡了挡衣服上的破洞,“就在未央宫门口,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在那里撒了些滑石粉。” 林之语如墨的双眸一亮,原来是这个东西! 当时她还寻思着,小福子要找的那个素银耳铛,怎么好巧不巧就在自己脚边。 现在想来,怕是那耳铛一直攥在他的手心里,拿这个当幌子,悄悄在地上撒了滑石粉,恐怕自己的鞋子上也沾上到不少,又被人诱着到了御花园,这才有了越鲤池那档子事。 她示意巧秀从抽屉当中取了片金叶子来,交到了方太医手上。 “大姑娘这是何意?” “怎么说方太医也是在未央宫门口摔了一跤,回头去织造司置办一身新的官袍。” 自从第一次见到方太医,林之语就发现他身上的这件官袍都有些发白,像是穿了很多年的样子。 方太医乐呵呵地谢过。 “对了,方太医在宫里多年,对那又春苑的魏淑仪了解几分?” 方太医颔首道:“这魏淑仪性子温顺,对香料颇有讲究,刚进宫那会,因为家世不好,整日闷在又春苑制香,有一回过敏,还是老夫给医治的呢。” 这么一说,祈福仪式上的朝服,似乎也和她离不了关系。 林之语的脑海当中不免回想起一个人来。 那就是尚衣局的海姑姑。 她应当是朝服的负责人,林之语觉得,或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巧秀沉思道:“要是那海姑姑已经被收买了呢?她未必会说实话。不如让我去又春苑里头探一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嘛。” “不成。”林之语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巧秀的想法,“且不说晚上都有巡逻的人,就算你找到了,你能认得出来吗?总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带回来,一一查验吧。” “就算海姑姑被人收买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再把她收买回来?无非是哪边给出的条件更大罢了。” “可是小姐,既然能猜到是魏淑仪的手笔,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林小莲很是不解。 这进宫之后,糟心事不少,打赏出去的银钱也不少,她实在是心疼。 林之语倒是不在意这个,反正花的是周子晋的钱,换来人情,着实不亏。 常言道,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花男人钱,幸福一辈子。 “只要有了证据,就相当于捏住了对方的把柄,随时都可以捅到皇上面前。”林之语面上一片云淡风轻,既然魏淑仪要和她玩阴谋,那她就还以阳谋。 用过午膳过后,章公公便奉周霆琛的旨意,将驱寒的药材给林之语送来了。 “大姑娘,这里有一部分,是嘉妃娘娘那给的,算是替庄统领之前的无心之失赔礼了。” 章公公嘴角挂着笑,一一将东西的来处细细说了。 林之语皱着眉,深深怀疑周霆琛的脑袋被驴踢了。 一会要让自己跪着,一会又送来东西,实在是反复无常! “对了,大姑娘,刚才来的路上,还遇着了庄统领。”章公公转身刚要走,却突然想起这茬来,“他说那披风刚做不久,丢了实在心疼,说是让巧秀姑娘记得还给他。” “这一会要,一会不要,真当自己是个大爷了!” 巧秀整理着桌上的药材,嘴里不断叨咕着。 之前庄枭赌气,将那披风扔在了地上,临走的时候又忘了拿,还是巧秀给他带回来的。 “怎么说今天也算是承了他的情,帮人家洗洗晒晒,回头一起拿过去吧。” “谁要给那个纨绔洗衣服。”巧秀嘴上抱怨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地把那件披风拿到后院去了。 宫里负责管理武职人员的都虞司和尚衣局在一条道上,距离并不算远。 林之语也不急着问个清楚明白,有些细节,她还要在脑海当中好好梳理一遍。 她总觉得,近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倒像是有人刻意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正常人来送东西的时候,最多就是简单介绍一下物品的种类,怎么会刻意强调,哪些东西是从庄幼南那边过来的? 林之语不由自主地走到桌子边,随手拿起了庄幼南送来的一根小小的人参。 她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七十二章 意欲何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重量不对。 林小莲以为是林之语觉得这人参小巧可爱,这才拿起来把玩。 “小姐,你可别看它小巧可爱,这可是很难得一见的品种呢。”林小莲走到边,弯下腰林之语一同端详着,“最近遇上这么多事情,小姐要是想,明天我就拿过去给小姐煲汤喝。” “这被动过手脚的东西,自然是万里挑一。”林之语心下里已经有了猜测,将那人参丢回盒子里,“到底是一片‘心意’,暂且收起来吧,记得做个记号,以免弄错了。” 林小莲惊呼:“怎么会?嘉妃娘娘在越鲤池的时候,不是还帮小姐说话,为什么又要借着送礼的由头害小姐?” 之前林小莲出事,整日浑浑噩噩,也没有开口问这件事情的缘由,林之语怕再次提起来让她伤心,就索性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了。 庄幼南表面上看是个温柔的人,可实际上心狠手辣,颇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劲,即使事后向林之语伸出了橄榄枝,可林之语觉得她琢磨不透,还是要小心防着才是。 夏季炎热,庄枭的披风不出半半日,就彻底干透了。 次日,林之语和巧秀兵分两路。 因为不知道庄枭什么时候下值,巧秀就直接去都虞司等他,而林之语和林小莲,则是往尚衣局去。 上阳公主的生辰将近,又因为尚未婚嫁,因此就直接在宫里办,也好添添喜气。 周霆琛为了展现出自己对这个唯一的姐姐的上心,特地让尚衣局做几套时兴的衣裙,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珍贵无比。 尚衣局上下忙里忙外,绣娘们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要是弄坏了,十年的俸禄都赔不起。 林之语穿得素净简单,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 她叫住了一个小宫女:“你可知海姑姑在哪?” 那小宫女手上抱着一匹料子,上下打量了林之语两眼:“你是何人,来找海姑姑何事?” “这是相府的大小姐,接了旨意来宫里小住。”林小莲见这个小宫女语气并不算太好,往前一站,自报家门。 “原来是大姑娘。”那小宫女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了起来,“海姑姑在房里休息呢,大姑娘请随我来。” 她脚步一转,带着林之语就来到了海姑姑房前。 “今天好大一阵风,竟然把林大姑娘吹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态度还不错的海姑姑,今日说话隐隐有了尖酸之意,见林之语进来,也没有起身行礼。 林之语揣测,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任务量,导致海姑姑心情不好。 “倒也没什么,就是上一次那锁子甲,得了皇上的青眼,我想着,怎么也不能少了海姑姑的份,所以亲自登门感谢。” 下海姑姑的心情不佳,要是贸然将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只怕会让她不快。 因此林之语随口寻了一个借口,先将礼物递出去,打开话题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林小莲将手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是小小一尊通体翠绿的玉佛,色泽透亮,品质上乘。 之前就注意到海姑姑的手腕上戴着小小一串佛珠,林之语这才特地挑了这尊玉佛。 出乎林之语的意料,海姑姑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将这盒子给盖上了。 “难为大姑娘还记挂着,若是没有其他要紧的事情,恕老身不能奉陪了。”海姑姑冲外面努了努嘴,“大姑娘也看到了,实在是抽不开身。” 林之语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倒是对目前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 这海姑姑怕是在找借口赶自己走呢! 这忙的都是手下那些绣娘们,刚刚进门的时候,海姑姑左手摆着茶水,右手摇着扇子,哪里有忙得要抽不开身的样子? 海姑姑已然稳稳当当地坐回到了椅子上,半点眼神都没给林之语。 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林之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就不打扰海姑姑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海姑姑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打探消息的好时机。 海姑姑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也没有要相送的意思。 林小莲对海姑姑这样高傲的态度很是不满,刚要开口,却被林之语使了一个眼色,这已经滚到喉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主仆两人即将走到大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海姑姑闻声出来,待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候,开口就骂道:“真是折了寿了,好端端的,这也能摔上一跤?” 林之语回头循声看去,竟然是柳儿! 她被地上的石子儿绊了一跤,手上的染料不偏不倚,泼到迎面走来的绣娘身上。 这人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那绣娘手上的料子,正是用来为上阳公主做衣服的,即使那绣娘本能地转身,护住了怀里的料子,可还是有些溅在了在素白的料子上,格外显眼。 绣娘和小宫女肉眼可见的慌乱,绣娘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柳儿更是手足无措,看看海姑姑,又看看林之语,泪水已经在她眼眶里头打转。 “哎呦真是,就该让贵人好好罚你,紧紧皮子!”海姑姑恨铁不成钢,用力打了柳儿的头一下。 “姑姑,奴婢不是有意的,这刚来没几天,实在不熟,那边的姐姐又急着要……”柳儿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不熟?”海姑姑眼睛一横,指了指料子上的污迹,“我管你之前是伺候哪个贵人的,这下,你自己去上阳公主那边解释去!” 柳儿泪眼汪汪,低着头不发一语。 “海姑姑,这料子脏了,洗了就是,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呢?”林之语脚尖一转,徐玖儿之前特地交代自己要照顾好柳儿,如今遇到这事,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海姑姑勉强扯出笑来:“大姑娘,这可不是寻常的染料,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洗掉,那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柳儿听到林之语的声音,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大姑娘。” “叫叫叫,叫什么叫?”海姑姑语气一转,轻喝道,“听说之前就把主子伺候死了,在内务府又笨手笨脚,真是晦气!” 柳儿绷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你擦擦,修媛娘娘要是看到你哭,指不定要说我家小姐没有照顾好她呢。”林小莲对之前柳儿做的事情并不知情,掏出手帕就递给了她,低声安慰着。 结果柳儿哭得更凶了。 林之语莞尔道:“姑姑莫急,我有办法。” 第七十三章 胆大妄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海姑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拿正眼瞧林之语了。 这林家大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看着像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可面上这一双黑眸深深,带着点笑意,让海姑姑实在是参不透她。 “大姑娘,这衣服,用水一洗,这染料就晕开了。”海姑姑一摸鼻子,神色有些恹恹,“这可是宫里头用的东西,大姑娘可不要把它和寻常人家用的混为一谈。” 林之语伸手拿过那料子,触感柔软,中间还混用了一种特殊的丝线,光线一照,竟然有的光线折射,霎时流光溢彩,果然是上品。 海姑姑转而又指着柳儿骂道:“你倒是没什么事情,上面的人闻起来,找的可是我!真是一个丧门星!” “前些日子就莫名其妙挨了顿板子,结果这霉运还没完,哎呦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海姑姑越想越气不过,嘴里头直嚷嚷。 林之语眼珠一转,海姑姑竟然平白无故挨了顿打? 结合她今天的态度,这事情大概是和自己有关。 林之语心里先将这件事情往下按了按,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这件料子来。 上边浅红色的污迹,实在是惹眼的很。 “这素白的料子,原本是打算做什么用的?”林之语看向站在一旁面色戚戚的绣娘。 “回大姑娘的话,这本是要用来缝制外袍的,这料子是已经裁剪好,就等缝制了。” 绣娘躬身答道。 “这料子是今年齐国新上贡的,数量极少,这好死不死在料子中段沾上的颜色,总不能突兀的织上一朵花来掩饰吧。” 好好的外袍,织上一朵花,可谓是瑜不掩瑕。 林之语心下便有了数,这料子难得一见,不做外袍,确实可惜。 真要把这染料洗掉,林之语也有办法,不过多费一番功夫罢了,只是这素白的颜色,实在单调。 心念一转,林之语眼皮懒懒一抬:“海姑姑,可有头绳,借我一用?” “房间里约莫有七八个,大姑娘要多少?” “全拿来。” 海姑姑抬脚走回房中,窸窸窣窣翻找了好一阵,将几个有些褪色的头绳交到了林之语手中。 “染坊在哪,带路。”林之语言简意赅。 “是。” 柳儿抹了一把泪,在她心里,林之语是最有办法的人,就好像只要她出马,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抬脚就带着林之语往染坊走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在了后头。 海姑姑都没办法的事情,这林家大姑娘一个娇生惯养的闺中小姐,能有什么办法? 娇生惯养的林之语,在几个染缸前转了一圈之后,又说出了第二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将那浅红色的染料舀一盆来,下面生起火,微微煮沸的时候叫我。”林之语有条不紊,“柳儿,另取一盆水来,把明矾溶进去。” 在材料准备的空当,林之语用刚刚海姑姑给她的发绳,脑海中想象着料子缝制好之后的样子,在适当的地方把料子绞打成结。 左瞧右瞧,感觉还是有点单调,林之语解下头上的珠钗,把上面镶嵌的大大小小的珠子都拆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林小莲捂住嘴,伸手想要阻止林之语,可还是晚了一步。 “这钗子,可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 周围的人一听,不由得暗暗为林之语捏了一把汗。 这大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别人要是拿到了皇上赏赐的东西,无论价值高低,都要如珠如宝一样供着。 可这林家大姑娘,却像是看一件不相干的小玩意儿一样,拆得那叫一个手疾眼快,一点儿也不带犹豫的。 “怎么,这东西皇上既然送给了我,我还没有处置的权利了?”林之语脑海中闪过周霆琛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一挑眉,语气漫不经心。 “不过区区一个身外之物,大惊小怪做什么。”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大姑娘,真是奇人! 面不改色心不跳,难怪晋王爷对她那么上心,要知道,林之语进宫之前,这位威风八面的晋王爷,可是上上下下专门为她打点了一番! 林之语将珠花压在布料上,用发绳一包一扎,像极了一朵花。 “大姑娘,东西都准备好了。”柳儿走上前来,小声道。 海姑姑咽了咽口水,也不敢用之前那样大不敬的语气和林之语说话了:“大姑娘是未来的晋王妃,这些东西以后是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是不心疼。” “只是老身多嘴一问,这把好好的布料扎成这样,又是明矾啊又是染料的,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洗涤方法?” 林之语冲她微微一笑,莲步轻移,走到那盆浅红色的染料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布料直接浸入了水中!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海姑姑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大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绕着盆子转了两圈,想要伸手去夺林之语手上的布匹,可林之语眼神一剜,又不得不讪讪收回了手,眼生生瞧着染料不断漫上来,最终浸透了布料。 “大姑娘,你这是要老身的命啊!” 海姑姑跌坐在地,目光看到围观的众人在窃窃私语,又猛地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了起来,指着林之语,高声道:“大家可都看到了,这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一想我平时是怎么待你们的,可不能恩将仇报!” 海姑姑的眼睛挨个落在众人身上,见她们一个个的都心虚地低下了头,海姑姑双手叉腰,又道:“回头要是贵人问起,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啊!” 这林之语背后有那么多层关系保着,顶多就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揭过去的事。 可要是落到她头上,那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好的,不过就是打打板子罚罚钱,磕头道歉就过去了;坏的,那她在宫里头几年的苦心经营,可就毁于一旦了! 还说柳儿是灾星,海姑姑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祖宗! 众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和海姑姑对视。 自从海姑姑凭借她那张小甜嘴,得了宫里头贵人的青眼之后,都不把她们这些小鱼小虾放在眼里了。 别说是什么好处,连个油星子都没捞着,全进了海姑姑的口袋。 而林之语,那是什么身份? 皇后的姐姐,晋王的正妃! 就算她犯了错,那能说吗?不能! 主子犯错,下人顶着,那是天经地义! 保不齐海姑姑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姑娘,说不定啊,她这会子,就是专门来治海姑姑的! 第七十四章 妙计一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海姑姑见没人应和她,心跳如雷,正要发话,面前的祖宗悠悠开口了。 语调上扬,带着点疑惑。 “海姑姑,这也没说要罚啊,这么急做什么?” 林之语不慌不忙,将每一簇扎成团子的地方,依次浸入了不同的染料。 之前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对于美学,她还是略有研究的。 到死的时候,所有看似到手的东西都是一场空,只有掌握的知识,才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据我所知,上阳公主喜好华丽的服饰,即使这料子有多么珍贵,这绣娘的手艺有多么精巧,可毕竟是白衣,入不了她的青眼。” 眼见料子染得差不多了,林之语这才将它从盆子里捞出,慢悠悠解释着。 海姑姑见整个料子都彻底都浸得透透的了,两眼发黑,一股气血直往头顶上涌。 “这料子,珍贵就珍贵在上面所用的丝线,要是染上了过重的颜色,那就没有那流光溢彩的效果了。” 一旁站着的绣娘两腿战战,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解释着。 “你也说了,过重的颜色,才会让那丝线失去效果。” 待布料不再滴水,林之语解开上面扎得紧紧的发绳,向众人展示着。 她选用的是浅红色,对那丝线并未造成什么影响,反而因为多了颜色的衬托,变得更加明艳起来。 海姑姑手扶着染缸,稳住身形,待看清了这料子如今的样貌,不由得瞠目结舌了起来。 “这,这是个什么工艺?” 整匹料子带有渐变的效果,而林之语用珠子扎过的地方,如今正好是一朵极其自然的花样。 林之语莞尔一笑:“扎染。” 扎染通过在织物上绞打成结,而后染色,进而形成独特的图案和效果的一种工艺,通过这种方式做出来的衣物,除非是流水线生产,否则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衣服。 “海姑姑,待料子干透缝制好之后,尽管放心递交上去,说不定,还是功劳一件。” 林之语并不想在宫里太过惹人注意。 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世,什么名啊利啊,在死过一回的人眼里,不过是浮云而已。 “大姑娘怎么就会觉得,这是功劳一件呢?”柳儿实在好奇。 这样的东西交上去,上面的人只会觉得是原先的料子出了什么问题,才用这样的方法补救,不惩罚就不错了。 “你且等着看吧。”林之语胸有成竹,可看了看海姑姑那满腹狐疑的样子,林之语还是决定给她喂一个定心丸,“要是上面的人要罚你,你就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众人心中齐齐“哦”了一声,将方才倒吸的两口凉气深深吐了出来。 林之语说的笃定,她们这心便也放回到了肚子里头。 看来这大姑娘,并非是转程来给海姑姑下马威的。 一时间,气氛轻松了些。 见海姑姑还是愣着神不说话,人群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绣娘站了出来:“姑姑,我见着花样奇巧,在这京城之中,是独一份儿,不如就依着大姑娘的意思,先把料子烘干了,把那外袍做出来再说。” “这云姐儿的手艺,在宫里是排得上号的,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左右都是沾上了,我也觉得,可以一试。” 原先那名绣娘也跟着附和道。 海姑姑皱了皱眉,从林之语手中接过那料子:“事已至此,也不得不为,既然资历最深的云姐儿发话了,那就这么做吧。” “既然海姑姑有事要忙,那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林之语稍稍一点头,抬脚便出了尚衣局的大门。 林小莲很是不解:“小姐,你替海姑姑解决了这样的一桩难题,为什么刚刚不顺便把事情和海姑姑说一说呢?” “人啊,总是要看到事情的结果才放心,不是吗?”林之语目不斜视,语气淡淡。 “我猜这海姑姑今天的态度之所以这么奇怪,大抵也是因为那件朝服。” 林小莲恍然大悟:“是了,上次皇上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皇后和江昭仪都没什么事情,这尚衣局,就代为受过了!” “还算聪明。”林之语赞许道,“海姑姑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平白无故遭了这罪,能不去打听吗,这一打听,祸害缘由,可不就是我吗?” “我想着,我和皇后不和的事情,外面多多少少头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个个都藏在心里,没有说破而已。” 能在宫里头当差,还能在贵人跟前伺候,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小姐,这事情今天不问清楚,那岂不是下次还得来。” 林之语当然知道林小莲在担心什么。 自己不好好待在未央宫养伤,三天两头往尚衣局跑,再蠢的人,也该咂摸出一丝不对味来。 “等衣服做好,送到上阳公主那头去之后,海姑姑自然会来未央宫找我们。” 因为上辈子实在是太过糊涂,林之语这辈子才如此追究这样的细枝末节。 魏淑仪不像是会露出这么多马脚的人,要是换成其他人,自己的身边人压根就不会出面。 这实在是太蹊跷了。 …… 都虞司。 巧秀刚一进门,就被好几个大老爷们给团团围住了。 “你是哪家跟前伺候的?”一个胖乎乎的侍卫见到巧秀,目光一亮。 这宫里头的娘娘出手都阔绰,要是来办点事情,那赏钱,够哥几个去好几趟花楼了。 巧秀面色不改:“我来找庄统领,既然他不在,劳烦各位大哥帮忙将这件衣服转交给他。” “嘿,你是庄统领的相好?” 胖侍卫“嗷”地叫了一嗓子,立刻把其他正在休息的人给惊过来了。 “哎呀,一水灵儿模样,庄统领好眼光!” “啧啧啧,可惜了,老大再怎么说,也是嘉妃娘娘的弟弟,小宫女,你要想嫁他,可难!”另一个瘦高模样的侍卫连连摇头。 “要我说啊,不如跟了我,庄枭那小子,就会那点子拳脚功夫,早晚要滚蛋!”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哑了声。 说话的人正是陈泽宇,庄枭的死对头。 原本这禁军统领的位置,合该是他的,好不容易要熬出头来,结果空降一个庄枭,任谁心里头都不舒服。 每回上值,他都给会使劲儿找茬,结果庄枭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来了一个庄枭的“相好”,他不得做些什么? 想到这,他将手中的茶水重重往边上一放,抬脚直直就向巧秀走来。 第七十五章 对付刺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巧秀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陈哥,这姑娘指不定是哪个宫里头的,回头不好交代啊。”胖侍卫有些不安,搓了搓袖口,小声提醒着。 “交代?”陈泽宇语气不屑,心里想着,反正也只是逗弄几句,恶心恶心那位而已。 “庄枭不是最讲义气,说这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吗?” 胖侍卫暗自捏了一把汗,冲一旁的瘦高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悄悄溜出人群,去找庄枭去了。 “再说了,这相好的无缘无故跑来咱们都虞司的地盘,实在是没有礼法,姑娘,你说是不是?” 陈泽宇的坏心思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要不是因为奉了周子晋的命令,要保护好林之语,少惹是生非,巧秀现在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面前这人,倒是牙尖嘴利的很! 她按下心中的不快:“我并非是他的相好,昨天大姑娘落水,是庄统领出手相救,结果后面走得急,衣服给忘了。” “好啊。” 陈泽宇一把抢过巧秀怀中抱着的披风,抖落开来,一阵女子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 “呦呵,还帮忙洗过了,真是贤惠啊,贤惠。” 陈泽宇的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角微微泛着红。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大姑娘还在等我呢。” 巧秀不想和面前这个人多有牵扯,抬脚就要离开。 “别啊,最近宫里闲得慌,不如来和哥几个玩玩?” 巧秀的脚步猛然一顿,脖子被人一勾,本能地回头看去,就对上了陈泽宇那张长脸。 周围的人嗫喏不敢言,还是那个胖侍卫,鼓起勇气劝了一句:“她口中的大姑娘,想来就是新入宫的那位……” 这陈泽宇在都虞司也做了好几年的副统领了,有传言说,他背后,也有靠山,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就冲着陈泽宇的暴脾气,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泽宇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直勾勾地看着巧秀胸前:“这年头,新入宫的不都是那皇帝的相好?那姑娘之前半夜还嚷嚷要出宫,这皇帝不是也没准?” 说着,陈泽宇就冲着巧秀吹了一声口哨,原本拿在手上的披风,也直接被他眼都不眨的丢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巧秀丝毫不留情面,反手就是一个肘击,陈泽宇吃痛,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还没反应过来,巧秀紧接着又是一个扫堂腿,直接让陈泽宇地上摔了一个大马趴。 “放肆,大姑娘岂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她柳眉倒竖,动作干净利落。 总算让老娘逮着机会了,既然是你先说大姑娘的不是,那我便有理由出手,好好治治你这个登徒子! “好利落的功夫!”胖侍卫率先鼓起了掌。 难怪她一介女流之辈,敢独身一人来这都虞司。 陈泽宇只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死胖子,有种你再多说两个字!” “陈副统领,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远处一人迈着方步,在瘦高侍卫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庄枭,你没本事没实力,天天就靠着姐姐吃饭,你还有脸说!”见有人通风报信,加上庄枭那个“副”字咬得极重,陈泽宇的火气更甚。 庄枭表面上看着不慌不忙,可刚刚听到瘦高侍卫来报的时候,心里头急得要死。 这陈泽宇算是有名的刺头,在他的认知里,巧秀虽然会一点花拳绣腿,可是在层层选拔上来的禁军面前,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他半路将任务塞给一边的同僚,急匆匆地往都虞司赶,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看见巧秀把人给干趴下了。 真是个母老虎。 见陈泽宇落了下风,庄枭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头。 他口中的母老虎将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拍了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连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难不成还想和我单挑?”对付这种心有不满的刺头,先兵后礼是个好办法。 小姑娘? 巧秀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你姑奶奶我在练基本功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喝奶呢。 陈泽宇看了地上的披风一眼,狠狠往上踩了一脚:“比就比,谁怕谁?” 不等开始,陈泽宇就拔出佩刀,直直冲着庄枭去了。 瘦高侍卫吓了一跳,连忙往一边跳去。 “这咋还真刀真枪的打上了?”他心有余悸地摸摸摸胸口,生怕这两位上司打架误伤了自己。 庄枭身形一动,就绕到了陈泽宇后面,也不拔剑,直接套着剑鞘和陈泽宇你来我往的对打,不出三个回合,陈泽宇明显落了下风。 “真当我前几年在军器监的时候是在养老?” 电光火石之间,庄枭眉头一拧,就抓住了对方的漏洞,在陈泽宇的手腕上重重一击,对方的剑就“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开什么玩笑,他再怎么说也是赫赫有名的白虎将军的独子,能草包到哪里去? 经过这么一下,陈泽宇的脑袋也算是清醒了不少,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几个字:“我、认、输。” 嘴上这么说,可这心里头还是有不服气的。 瘦高侍卫屁颠屁颠地上前将陈泽宇扶起来:“哎呀我说陈哥,没必要不是,大家伙都是同僚,月例也都差不多,和和睦睦,多好啊。” 胖侍卫也屁颠屁颠地跑到庄枭面前,嘿嘿一笑:“老大,今天这事儿吧,也不能怪陈哥,之前他可没这么冲动,大家伙儿都知道,陈哥寡了八百年,对女的,没兴趣!” “滚,你个两边歪的墙头草!”陈泽宇推开那瘦高侍卫,自顾自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 庄枭绕过胖侍卫,皱眉道:“陈泽宇,之前的比试,你可没有这么躁过。” 与人对打,不仅要看功夫练得到不到家,还要看这心够不够静,够不够稳。 “这我哪知道!一定是今天体力不支,我们明日再比!” 有人为了缓和气氛,开始起哄道:“那看来是女子的脂粉香,扰了副统领的心!” 巧秀走上前,将披风交给庄枭:“功夫不错,就是不够干净,要是那登徒子再认真一点,就会发现你处处是漏洞。” 嘿,这女的,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庄枭留。 只有习武的人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番提点,很有可能受益终身。 “说谁登徒子呢!”陈泽宇脸红脖子粗地叫着。 “辛苦巧秀姑娘了。”庄枭接过披风,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鼻子,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内心某处地方突然躁动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奇怪的香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抬头对上巧秀的视线,忽然觉得巧秀人虽然凶了一点,但是好像……长得还不错? 两道乌黑的柳叶眉,一双杏眼圆睁,因为天气炎热,面上飞来两团淡粉,乍一看并不惹眼,但是再仔细一瞧,却是一个耐看的主儿。 巧秀见庄枭面色不对,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洗的,脸上一时半会有些不好看。 “这可是我亲手洗过,还挂在室内用火烤过,怎么,庄大人不满意?” 她一挑眉,目光不善。 巧秀洗完之后不敢光明正大地晾在后院,就怕有心人看见了,又污蔑林之语和谁谁谁有一腿。 毕竟那春柳还在未央宫盯着呢。 “你在室内,熏了香?” 庄枭将头扭到一边,深深吸进一口气,强压下心的躁动。 巧秀一愣:“熏了一点。” “回去记得叫你家大姑娘把香换了,难怪陈泽宇出招乱七八糟,这味道,简直熏得慌。” 庄幼南饱读诗书,对这香料多多少少也有涉猎一点,庄枭耳濡目染,也懂一点其中的门道。 巧秀悚然一惊,这话里话外,可不就是在暗中提醒她,这香料有问题? 她连忙行了一礼:“多谢庄统领提点。” 巧秀匆匆忙忙就往未央宫赶。 周围几个都看呆了,自家老大在和这姑娘打什么哑谜呢,自己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一会针锋相对,一会又突然行礼道谢,这是唱得哪一出戏? …… “熏香有异?”林之语和林小莲听了巧秀的话,异口同声道。 巧秀面色严肃:“大姑娘素来对香味不感冒,可是这负责内院的春柳却私自点上,恐怕凌妃又要开始动小心思了。” “不可能。” 林之语断然否定,前些日子江琬宁还试图拉自己一同入伙,按照她那直来直去的行事风格,丝毫没有自己拒绝她,她就要动手的道理。 林小莲打开香炉细细一看:“这不是之前魏淑仪和徐修媛一同送给小姐的沉水香吗?我记得小姐的交代,找了个盒子装上后,就放到柜子里头了。” 看来那谣言的事情,还有另外一层玄机没有参透。 林之语目光沉沉,亲自动手将香炉里的香给熄灭了。 之前她就一直好奇,庄幼南来未央宫,绝对不是就和自己说几句话那么简单。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定也会猜到在徐玖儿出事之后,自己会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没必要从兰心阁跑来未央宫。 如果说是要引起周霆琛的注意,更是有千百种方法,更没必要借着这个借口来未央宫里头。 林之语半眯着眼,细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 当时庄幼南刻意往香炉那边走,又用一招以退为进,惹的周霆琛心神荡漾,当晚就宿在了兰心阁。 那原本是要去昭阳殿的日子,现在又是要启用江生的时候,周霆琛那么鬼精鬼精的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无端冷落江琬宁。 “这一小截沉水香,里面掺了合欢草进去。” 半晌,林之语缓声开口。 “合欢草?”巧秀有些讶异,“这是给男人用的东西,往大姑娘宫里送,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还记得,魏淑仪送沉水香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污蔑小姐,说小姐和皇上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林小莲记得一清二楚,自己当时还和小姐一起在宫门口唱了一出大戏。 “看来之前我还是猜错了,那件事情真正的幕后推手,恐怕是魏淑仪。”林之语盯着香炉里已经灭掉的沉水香,像是在自言自语。 “春柳也不是凌妃的人,而是魏淑仪的人。” 这个魏淑仪,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那几天,周霆琛动不动就往未央宫跑,她这是想借着这合欢草,坐实了这个谣言。 “小姐,我就说那春柳留在这里是个隐患,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将她赶出未央宫!”林小莲紧握拳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之前她按照小姐的交代,好好留意着春柳的一举一动,现在想来,估计就是她趁着祈福的时候,悄悄溜去,把这沉水香给取了出来。 “暂时还不能动她。”林之语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觉得有些疲乏,“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大姑娘的意思,是要反将一军?”巧秀沉思片刻。 林之语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周子晋带出来的人,头脑转得还算快。 “可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没弄明白。”小莲见林之语对巧秀的态度,一时有些吃味,但是还是虚心请教道,“这魏淑仪本来就不受宠,相貌也不出挑,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多找一个竞争对手呢?” “我也不清楚。”林之语的眉毛纠成了一团,某人说得没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简单。 “要么是得了凌妃的授意,想要看林明华的笑话,要么,就是想要鹤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林之语重新盖上了香炉的盖子,“又或许,二者兼有。”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突然又让春柳点起这沉水香,想来是要有下一步动作。” 林小莲正要将这香拿出去丢掉,却被林之语制止了。 “这香该点还是要点上,但是要往通风处放,平常少往那个地方走动。” 林之语将自己的主意细细说来。 “小莲,你去方太医那里,要一些提神醒目的东西来,就说我最近有些昏昏沉沉。” “是。” 待巧秀和林小莲离开之后,林之语跌坐在椅子里,眼神渐渐放空。 这后宫里的关系,就像是一团绕在一起的线,需要一点点理,抽丝剥茧,才能看清楚背后的真相。 大概是太过疲惫,林之语坠入了无边的梦境。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在未央宫上空转来转去,想去其它地方看看的时候,又感觉面前有一堵墙挡着。 林之语心里有种莫名的心慌,拼命拍打着那堵无形的墙,即使知道这是梦境,可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一低头,就看见未央宫燃起熊熊大火,她的呼吸一窒,被一股力量拽着往下坠。 不要,不要! 林之语想要喊出来,可是刚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那无尽的火海。 眼前一会闪过林明华狰狞得意的脸,一会闪过林小莲被穿心而死的样子,林之语想要闭上眼睛,却没想到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座寺庙里面。 承恩寺? 浑身的灼痛散去,林之语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落在了地上,她好奇地往里面走去。 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像面前,跪着一个锦衣男子,背影孤寂,双手合十,口中在喃喃着什么。 你是谁? 林之语刚想要开口问,身后却刮来一阵劲风。 猛地一转头,竟然是周霆琛的脸! “林之语,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刚落,林之语就向黑暗当中坠去,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锦衣男子在佛前虔诚祈祷的样子。 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个渺远的声音。 “我愿意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换她重活一世。” 第七十七章 料事如神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姐,小姐?该用晚膳了!” 这是谁的声音? 林之语费力地睁开眼,神志还混沌着。 “未央宫不是着火了吗?” “什么着火,呸呸呸,小姐快别说这话。”林小莲被唬了一跳,回头四下看去,这未央宫好端端的,连个火星子都不曾有。 林小莲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小姐,你怎么哭了?” 什么? 林之语一摸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愣。 “小姐,要是困了就到床上睡,怎么能躺在这里呢。”林小莲猜测,自家小姐怕是又做噩梦了,故意嗔怪着,转移林之语的注意力。 “本身就落了水,要是真着了凉,回头就算是魏淑仪怎么蹦跶,小姐都没精力去应对了。” 林之语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里头,被林小莲这么一说,才拉回了思绪。 “大概是太累了。”她摆了摆手,想要站起身来,却一个腿软,差点没摔在地上。 林小莲手疾眼快,让林之语搭着自己的肩膀:“哎呦,该不会是那香有副作用吧!小姐,我这就去找方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瞧什么,你家小姐我命硬得很。”林之语一把拉住要往外冲的林小莲。 这丫头,做事情总是毛毛躁躁的。 “就算有个什么,阎王爷也不收,会一脚给我踹回来。”林之语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 没来由的,脑海又闪过那抹孤寂的背影。 好像有些眼熟,但是又有点想不起来。 林之语拍了拍自己的脸,抬脚就往餐桌走去。 林小莲跟在后头,和在门口一脸担忧的巧秀面面相觑。 “小姐之前被梦魇着好几回了都,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林小莲双手抱着自己,有些后怕的样子,“之前小姐刚到未央宫,三更半夜就有一个黑影蹲在窗外看,可把我吓死了!” “刚刚小姐又说什么着火啊什么的,难不成这未央宫之前,真的死过人?” 林小莲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巧秀面前。 巧秀被林小莲的样子弄得头皮发麻,故作镇定道:“这哪能呢,要是死过人,皇上还会让大姑娘住进来?” “这可说不准。”林小莲耸耸肩,“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处处针对我家小姐,说不定就是她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故意膈应小姐呢。” “那绝对不可能。”巧秀反驳,“我家王爷还交代皇上,要好好照顾大姑娘呢!” 说这话的时候,巧秀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自家王爷英俊潇洒,还会宠妻,简直是话本子里头的男主角! 而此时这位男主角,盯着手中林之语给她寄来的信,脸色是越来越沉。 剑影掀帘进来,见自家王爷目光灼灼,都快把信纸给盯穿了。 “我的爷,这大姑娘的信也回了,咋还是不高兴呢。” “那些糟心事,竟然是一点也不愿意和我说。”周子晋将信仔仔细细折好。 剑影迷糊了,什么糟心事? “王爷,就差半日,就能到目的地了,此番折返回去,不仅江将军会有怨言,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角落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剑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这帐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倚在一边的书琴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剑影一个,轻轻哼了一声,带有满满的不屑意味。 周子晋的身边有两个侍卫,文的是书琴,负责打探消息,武的是剑影,负责贴身守卫。 这两人都看对方十分不顺眼,尤其是书琴,一直觉得剑影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其中利害,我自然清楚。”周子晋沉声道,“只是我没想到,林家二小姐竟然这样胆大妄为,敢在御用的马车上动手脚。” 虽然周子晋面无表情,可是这声音却让人感觉像是在数九寒天,剑影不由得收起了原本混不吝的样子,心知王爷这是动怒了。 周子晋这人,和常人不一样,脾气收着惯了,外表越是冷静,这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看着亲昵,她只怕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周子晋的声音有些落寞。 书琴剑影二人知道这不是回话的时候,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处。 “书琴。” “王爷。”书琴站直了身体。 周子晋轻咳一声:“去把江将军叫过来。” “王爷这是?” “谈和。” 周子晋淡淡道。 这战争一旦发起,必定死伤无数,这西戎人个个阴险毒辣,即使有江生坐镇,也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书琴暗暗心惊,王爷这是要为了大姑娘的事情,另走捷径了。 “可是王爷,这开战一事,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书琴心思细,一时有些担心。 “为君者,当仁。”周子晋将手背过身去,“皇兄会理解的。” “就是,想这么多干嘛,万一没谈好,咱也一样能打他个落花流水。”剑影挥了挥拳头,语气狂妄。 书琴实在是看不过去,抬脚就朝着剑影的屁股踹了一脚。 “就你个乌鸦嘴!” 被剑影这么插科打诨一下,帐中的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对于谈和的这件事情,周子晋心里其实也拿捏不准。 听着简单,背后的弯弯绕绕也不少。 谈和,怎么谈,派谁谈,在哪里谈,对方会不会动手,尚且都是一个未知数。 之前西戎人对白虎营犯下那样令人发指的罪行,周子晋私心里,一直将这笔账狠狠记在心里。 损失一名大将,无异于断秦国一臂。 暮色四合,周围只能听见篝火噼啪的声音混着蝉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逼近了一样。 …… 果然不出林之语所料,隔天海姑姑就往未央宫里来了。 林小莲在前头带路,暗地里悄悄觑着海姑姑的脸色。 她怕海姑姑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海姑姑眼角带着笑,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一样,手上还提着个盒子。 林小莲心中暗暗惊奇,难道真的被小姐给说中了? “姑姑还请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后头将小姐叫来。” 林小莲斟好茶水,递给海姑姑。 海姑姑连忙双手接过:“好好好,小莲姑娘辛苦。” 这屁股刚落到椅子上,还没焐热呢,林之语就跨过了门槛,笑吟吟地招呼着:“海姑姑今个儿怎么来了?” “大姑娘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可别取笑老身了。”海姑姑急忙放下茶盏,又重新站了起来。 来之前,海姑姑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毕竟上一次林之语来找她的时候,明显是有求于她,自己还摆出那样的态度,这会子身份转换了,海姑姑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没想到林之语并不像其他贵人那般摆架子,让自己坐在这里干喝茶,一来就招呼着自己,海姑姑可谓是喜上眉梢了。 “今日来啊,其实有两桩事情,这其一,就是感谢大姑娘那天的主意,上阳公主见了那衣服,喜欢得紧,大手一挥,整个尚衣局上下都得了赏,这都是沾了大姑娘的光!” 林之语一点也不意外,示意海姑姑坐下说话。 海姑姑这才坐回了椅子上,讪讪笑着,又啜饮了一口茶,叹道:“这未央宫的茶水,就是不一样!” 林之语心知海姑姑这是在讨好自己,便接过话茬,笑道:“既然海姑姑喜欢,回头我叫小莲打包一份,让姑姑带回去细品。” 海姑姑连连摆手:“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林之语撇去茶水上的浮沫,“姑姑的第二桩,所为何事?” 海姑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说了,大姑娘可不要介怀。” 她觑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见对方面色如常,这才讪讪一笑,将来意娓娓道来。 第七十八章 所料不差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这么个回事,上阳公主觉得这浸染衣服的方法很是新奇,想要让她名下的成衣铺也来学习一下。” 她略作停顿,干笑了一声:“这我哪能晓得,上一次只是见大姑娘操作了一番,哪有脸去给那些人当老师呢!” 海姑姑有些紧张,生怕林之语不答应。 自己贪功,在上阳公主面前说这是自己的主意,以为只是讨个赏钱就完事了,没想到上阳公主居然要她把这个方法传授给公主府上的绣娘。 她心里没底,但要是将实情说出来,上阳公主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一旁站着的林小莲不做声,可这心里却啐了一口海姑姑的所作所为。 真是有点太不要脸! 林之语故意为难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明白的事情,更何况……唉,海姑姑,你也知道的。” 这织染工艺在现代可是非遗文化,上阳公主这是见花样新奇,加上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噱头,想要在京城大捞一笔呢。 海姑姑见林之语这么说,知道这是有希望了,连忙趁热打铁:“老身也是诚心想学,也是借着公主的东风,这才来腆着个老脸找大姑娘不是。” “海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上一次,我就因为那朝服的事情差点丢了性命,这一会子心里啊,还是后怕得紧。” 林之语微蹙着眉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意有所指地看了海姑姑一眼。 海姑姑额角冒出了冷汗,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天气炎热,那承恩寺又在山上,蛇虫出没是常有的事情。”海姑姑站起身来,一脸悲痛之相。 “这也是宫人不懂事,原本洗一洗就好了,非要偷懒,往上熏什么香!害大姑娘受惊,经手那件朝服的人,都挨了板子。” 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整整十大板,要不是自己身子骨还算硬朗,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这哪是一个挨板子就能轻易揭过去的!”林小莲适时地开口,“姑姑,这尚衣局里头,怕不是有居心叵测之人,为着那二两碎银,想要我家小姐的命呢!” 这话一出,海姑姑顿时心跳如雷,双膝一软,直直朝林之语跪了下去。 “小莲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暗害大姑娘,这要是传到皇上,不,别说皇上,就算是晋王的耳朵里头,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人家虽然还是丞相府未出阁的小姐,但是那也算是半只脚踏进皇室的人,意图谋害皇亲国戚,那可是能诛九族的大罪! “那香,是昭仪娘娘特地交代的,说是不能苛待了大姑娘,这、这也没出事,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话音刚落,海姑姑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怎么是血口喷人了!又春苑的徐修媛徐娘娘,可就是因为这丧了命!”林小莲斥责道。 海姑姑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吓没了,听小莲的意思,自己还是间接害了徐修媛? 我嘞个亲娘啊。 早知道自己当初就不接那只玉镯子了! 眼瞧着海姑姑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个七七八八,林之语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一沉,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小莲,别多嘴!” 随即,又一脸凝重,对地上的海姑姑说道:“姑姑,你不妨好好想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比如,那香是怎么来的?” 语气柔和,不像是在气恼海姑姑的所作所为,可话里头,也没有要海姑姑站起来的意思。 海姑姑哭丧着个脸:“这香,本就是尚衣局里头的,那天取出来,感觉味道有些不对,以为是受潮了,所以也没多想。” 看来是有人把那香调包了。 “那日的熏香可还有剩?” 海姑姑没有立即答话。 听林之语的意思,八成是想要看看那香,万一这香里头真的有什么猫腻,自己岂不是就担上了一个失察的罪名? 念及至此,海姑姑摇了摇头:“早就用完了。” 林之语悠悠叹了一口气:“我也实话和姑姑说了吧,徐修媛和我关系不错,原本要是没出事,我倒还不会放在心上,可徐修媛因为这件事丧命了,那我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皇上的意思呢,说是要是大动干戈地查,万一没查出个什么,倒是让人觉得我疑神疑鬼,所以姑姑你也看到了,我这不是在找证据嘛。” “姑姑也说了,这香闻起来就感觉不对,我本想着,要是这香还有剩,这到底是徐修媛倒霉,还是有人包藏祸心,一切都能明了。” 海姑姑眼神慌乱,低着头,绞着衣服。 林之语不紧不慢,拖长了音调:“结果这线索又断了,海姑姑,你说巧不巧?我这心里不踏实,回头还得请皇上出面,看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猫腻。” 这是要重新查这件事情的意思。 要是真的细细追究,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尚衣局,而海姑姑作为领事宫人,难逃责罚。 “姑姑帮了我这么多,我想着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还能替姑姑转圜一下,所以那天才亲自去尚衣局找姑姑,没想到是我来得不巧了。” “可要是这件事情闹大了,我还真不能保证,姑姑能否安然无虞了。” 话说完了,林之语好整以暇,看着海姑姑的反应。 这宫里查事情,从来都是大刀阔斧,管你有错没错,先送到慎刑司里头,把各个刑罚挨个轮一遍,嘴巴再硬的人,基本都挨不住,将实情和盘托出。 海姑姑两厢权衡对比之后,心一横,道:“大姑娘,我刚刚突然想起,那日其实并没有完全烧完。” “前些天有人来查,我怕出事,就把那剩下的一小截藏到了衣柜缝隙里头。” 说完,海姑姑就又连磕了好几个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大姑娘,我也是听人意思办事,绝对没有要害大姑娘的意思!还请大姑娘,保我一命啊!” “其实细细想来,姑姑也是受害者不是?这香被人替换了,姑姑又不知情。”林之语笑眯眯地起身,将海姑姑从地上扶起来,“不知者无罪,姑姑不必自责。” “我让小莲跟着你去,将那香取回来,之后这事,就和姑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第七十九章 皇帝来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得了林之语的准话,海姑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上阳公主那边,还是没个着落。 不等海姑姑开口,林之语又说道:“小莲,将我早上写好的东西拿来。” 小莲应了一声,从后头拿出了三五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出来,交到海姑姑手中。 海姑姑一愣,低头一瞧,这上面把扎染的方式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上面。 “姑姑,这手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掌握的,你回头就将这纸交给上阳公主,她不会为难你的。” 和这纸一起的,还有刚刚海姑姑夸赞过的茶叶。 见林之语这般,海姑姑心里不免涌上了一丝愧疚之情。 自己刚刚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开始面对江昭仪的要求,她心里虽然奇怪,但是也照做,毕竟一个是宫里的娘娘,一个是宫外的王妃,孰轻孰重,海姑姑心里还是有数的。 事发之后,本以为江昭仪会来帮她一把,没想到昭阳殿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海姑姑深深向林之语行了一个大礼。 “我自六岁进宫,一路摸爬滚打,才走到了这个位置,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看了不少,大姑娘,今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或者对这宫里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好。” 这话在第一次踏进未央宫的时候,海姑姑也和林之语说过,只不过那一次是带了阿谀奉承的意味,这次才是真心实意的。 林之语莞尔道:“那今后还得多多劳烦海姑姑了。” 看着海姑姑和小莲离去的背影,一直在门外默默等着的巧秀这才掀帘进来。 “大姑娘,海姑姑入宫多年,能不知道江昭仪的心思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风险太大。” 巧秀身为暗卫,很多任务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要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之间有信任危机,那就会有性命之忧。 巧秀一向心细,林之语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不会的。”林之语优哉游哉地给自己的茶杯续上茶水,“对付这种圆滑世故的人,拿出真心对待,才会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海姑姑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先皇去世,新帝上任,宫里多少职位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可她还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要是说背后没有人帮着周旋,那还真是运气好到了极点。” 之前海姑姑能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格还桀骜不驯的庄枭说服,帮自己做那锁子甲,林之语就感觉到,海姑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能够收服海姑姑的心,以后自己要是想要知道些什么,也会方便得多。 在这宫里头,除了那些贵人,这些底下的人才是真正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精。 可巧秀还是心有疑虑,之前林小莲回来的时候,在她面前好生数落了一番海姑姑对林之语的态度,哪里像是圆滑世故的人? 林之语嘴角一勾:“要不说海姑姑是个厉害人物,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知道我有事找她,只不过她将朝服的事情记在了我的头上,基本礼数让人挑不出错,可这态度其实就是觉得我给她的礼不够大罢了。” 林小莲很快就将那小半截香给带了回来。 林之语把香放在鼻尖下轻轻一闻,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这香,似乎在哪里闻见过,可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小姐,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小莲就先去休息了。” 林小莲冷不丁的开口。 林之语有些诧异,林小莲没有午觉的习惯,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可林小莲一脸倦容,有些精神不济,和刚刚与林之语一唱一和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周身的气场都萎靡了下来。 现在刚过未时,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见林之语点了点头,林小莲便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正厅。 “这丫头,怎么看起来不大对劲?”巧秀也发现了异常,“这状态,就好像回到了出事当天的样子。” 林之语心下一紧:“最近多多留意一下林小莲的状态,保不齐是刚刚回来的路上,又有什么事情激到了她。” 最近这几天林小莲看着好像是从那件事情当中恢复了过来,可闲暇之余,林之语总能发现她在走神。 想来之前在承恩寺难以启齿的遭遇,终究还是变成了困住林小莲的心魔。 果然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 林之语叹了一口气。 “大姑娘,还有一件事情。”巧秀凑到林之语耳边,“就在前不久,春柳借口说内务府那边送来的冰块份例不对,从后门出去了。” 看来今晚还是会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这魏淑仪还真是个难缠的人,距离落水还没多久,就立刻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果不其然,刚用过晚膳,就听见章公公在门口扯着嗓子通报了一句:“皇上驾到——” 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是没想到周霆琛过来了。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脑海中闪过周霆琛在梦里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林之语的眼神暗了暗。 如果说那件事情是林小莲的心魔,那上辈子被最爱的人捅刀子,又何尝不是林之语的心魔? 一见到周霆琛的脸,她面上情绪不显,可这心里的江水、湖水、海水、洪水齐齐翻腾,万般难言的滋味都快将她淹没。 纵使心中千般不愿,林之语还是不得不行礼问安。 周霆琛锐利的眼睛往屋内一扫,周围跟着伺候的宫心领神会,悄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皇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于礼不合。” 林之语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周霆琛。 后者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嗤笑一声:“又是这个理由。” “这天下的王法都是我定的,还会在乎这迂腐刻板的玩意儿吗?” 林之语攥紧了拳头:“皇上这么气势汹汹地闯到弟妹的寝宫,不应该只是在这里展示你的帝王之威那么简单吧。” “弟妹?”周霆琛将手背过身去,眉毛一挑,看向林之语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林之语,这种欲拒还迎的把戏,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 第八十章 普信发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听到周霆琛的话,简直是两眼一抹黑,险些被惊得晕倒。 她竟然不知道,这周霆琛的想象力,是这样的丰富! “欲拒还迎?民女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让皇上误解了?”林之语冷冷道。 周霆琛向她逼近了两步:“你知道我对林明华的情意,不仅扮柔弱装病,还学着林明华的样子系金铃铛,每次出事的时候,都花言巧语次次冒头,难道不是在企图引起我的注意吗?” 林之语差点没被周霆琛的这番言论气得背过气去。 “要不是有人将实情告诉了朕,朕竟然还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周霆琛自胸口处震出一声笑来,“一边和王弟做出亲密的样子,一边吸引朕的目光,林之语啊林之语,可真有你的!” “皇上最近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是我那好妹妹林明华给你冷脸瞧了,还是后宫的女人不尽你意了?” 林之语五脏六腑的火气都往头上窜,既然周霆琛戳穿了这几日以来维持的表面功夫,她也没心思说那些有的没的和他周旋。 她丝毫不惧,美目圆睁:“皇上究竟是喝了多少,才费尽心思地发挥你那为数不多的想象力,来寻找我爱慕你的证据?” 周霆琛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林之语不应该是有被戳穿心事的慌乱吗? “人们常说,为君者常称自己为寡人,正是因为周围的人各怀心思,一颗心悬在偌大的皇宫当中,没有落脚之处。”林之语丝毫不留情面,“皇上这大晚上突然过来,难不成是缺爱了?” “好,好极了!”周霆琛的脸黑如锅底,可心里还是觉得林之语这个反应,是恼羞成怒的原因,“朕从未想过,你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倒是和朕印象当中有很大的出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放平了自己的情绪,长腿一迈,直接将林之语逼到一旁的香案上。 林之语本能地将身体往后仰,周霆琛保持距离,一个不察,把身后的香炉给碰倒,盖子翻倒在地,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香炉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林之语眼神微动,这个春柳,好快的手脚,悄无声息地将香炉换了位置。 “林之语,你要是愿意,朕完全可以取消婚约,将你封做皇贵妃。”也不知道周霆琛哪来的自信,在这沉水香的作用下,眼中染上了满满的占有欲。 他的修长的手指挑起了林之语的下巴。 林之语只觉得一阵反胃,难道他觉得这个动作很帅气吗? 简直油腻得要死! 她毫不客气地打掉周霆琛的手:“皇上,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你有这个心,倒是问问坤宁宫的那位愿不愿意。” 提到林明华,周霆琛的眼底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林明华确实和他印象当中一样,可是就是太过温顺可人,总觉得当中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周霆琛只当是自己之前没有多去丞相府走动,所以林明华对他有些生疏. “难不成,你和周子晋演戏,还演出感情了?”周霆琛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开始挑林之语的毛病了。 这就是妥妥的PUA啊。 林之语在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是这一招,只对上一世的林之语有效果。 回想起自己以前傻傻的样子,就算被拿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被周霆琛的花言巧语给绕了进去,认为是自己不够顾全大局,不够为他着想。 而现在的林之语只觉得恶心,面前的这个人,披着一层虚伪的外皮,扮演着故作深情的角色,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玩意儿! 林之语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对他确实有感情了,皇上难道要为一己私欲拆散自己王弟的姻缘吗?” 见林之语回答地这么毫不犹豫,周霆琛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个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哐当一声碎了。 “这不可能!”他咬牙切齿,“林之语,你休要诓朕!” “只要朕愿意,大可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你可要想好了,再作回答!” “欺君之罪?”林之语怒极反笑,“皇上要是想杀我,早在承恩寺就直接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你的好妻子,你的白月光,给你递了一个那样好的借口,你怎么不接啊?” 对啊,我为什么不顺着林明华的意思做? 周霆琛整个人顿了一下,这其中缘由,好像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林之语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看来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是皇上不可缺的,不然我之前那样大不敬的发言,早就人头落地几百回了。” 周霆琛被她说中了心思,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去掐林之语的脖子。 ——林之语,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眼前的情景和梦中的画面重叠,林之语的脑袋“嗡”地一声响,按照巧秀之前教给她的方法,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朝周霆琛的脖子处劈了过去! 周霆琛满眼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即便失去了意识,不受控制地两眼一闭,直接倒在了林之语身上。 守在外面的章公公听到动静,有些紧张,冲里面问道:“皇上?” 林之语推开周霆琛,高声道:“皇上怕不是中了暑气,晕倒了!” 晕倒了? 这过来的时候好端端的,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哪能中暑晕倒? 章公公心中大骇,连忙推开门,看见周霆琛倒在地上,而林之语手足无措地站在了一边。 毕竟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将一个大男人放倒? 章公公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吃力地将周霆琛扶起,大声嚷嚷着:“太医!快去找太医!皇上晕倒了!” “皇后娘娘来了!” 巧秀进来通传,看到这番景象,太阳穴一跳,立刻担忧地看向林之语,后者微不可闻地对她点点头,巧秀这才放下心来。 急急忙忙闯进来的林明华,没有看见自己意料当中的景象,整个人呆立在那里,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 出乎意料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她的感冒还没好全,声音有些嘶哑。 林之语一摊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哪里有对皇上动手的胆子?”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听说皇后娘娘之前落水生病,今天是被哪阵风刮来我这未央宫?” 林明华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是有人说林之语勾引皇上,她专门过来抓奸的吧? 林明华身边的墨菊眼睛一扫,精准地看到了地上的香炉,她拉了拉林明华的袖子,暗中示意。 “本宫记得姐姐向来是不爱熏香,今天怎么点起来了?” 之前就听闻,魏淑仪擅长制作香料,加上派出去盯梢的人一早前来回禀,说是未央宫的春柳悄悄往又春苑去,不难推测,今天的事情多半是魏淑仪在背后一手推动。 墨菊生怕林之语销毁证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抢先一步将香炉捡起来。 “说巧不巧,昨天做梦说未央宫来了好些个蛇虫蚁兽,这才让人点着驱虫,谁知道这蚊虫直接闭着眼睛就往未央宫闯,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林明华的病本就没好全,又被林之语的这番话气得两眼翻白,这明里暗里,不就是在用蛇虫蚁兽,来指桑骂槐吗! “林之语,你好大的胆子……咳咳咳!”林明华连连咳了好几下,墨菊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大姑娘,皇后娘娘是挂念你的伤,这才过来未央宫,没想到竟然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 章公公把周霆琛扶到榻上,愁容满面道:“哎呦墨菊姑娘,你就少说两句吧,皇上还躺着呢!” 墨菊讪讪闭上了嘴。 而林明华被章公公这么一提醒,直接扑到了周霆琛面前,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你醒醒,是臣妾啊!” 看到此情此景,林之语不免暗暗发笑,这林明华上辈子怕不是川剧变脸大师,刚刚还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这短短两分钟,就酝酿好了情绪,开始哭爹喊娘了起来。 “皇后娘娘何不省着点力气,皇上晕着呢,看、不、见。”林之语挪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太医来了!” 巧秀带着方太医匆匆赶来,那方太医一身疲惫之色,一看就是刚准备回家,又被叫了回来。 林之语注意到,方太医还是穿着之前那套官服,原先破洞的地方被他粗粗地缝过,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太医,这皇上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你可要好好诊断!”林明华一抹眼泪,拉着方太医的袖子哭道。 方太医面色尴尬,想将袖子从林明华的魔爪下救出来,可又不敢用力拽:“娘娘,这、这您拉着老夫,老夫还怎么给皇上把脉啊。” 林明华这才松开。 方太医取出脉枕,将它垫在了周霆琛的手腕底下,当他把手搭上去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巧秀走到林之语身边,小声道:“大姑娘,刚刚来的路上,已经和方太医交代清楚了。” 林之语点点头。 章公公擦了擦刚刚惊出来的汗,见方太医眉头紧皱,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着问:“方太医,这皇上的情况,如何?” 方太医不答话,沉吟半晌,又起身看了看周霆琛的后颈处。 “皇上身体康健,并未中了暑气,倒像是受外力击打而昏了过去。”方太医看了林之语一眼,转而拱手对林明华说道。 巧秀浑身一震,这方太医,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好啊。林之语,你居然敢袭击皇上!”林明华也惊呆了,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林之语的鼻子斥责。 章公公也傻了,这大姑娘的胆子实在太大,这皇上要是醒了,她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现在我需要给皇上施针,还请各位回避。”方太医沉声道。 “皇后娘娘,大姑娘,我们还是到外面说话吧。” 章公公腿脚发软,他在宫里当差这么久,还第一次见这个事情! 林之语走在后面,正要跨出大门,却听见方太医叫住了自己。 “大姑娘,老夫说过,最讨厌宫里这些腌臜事情,今天要是按照巧秀姑娘所说行事,便是违背了老夫多年以来一直坚持的医德。” 林之语心下了然:“我知道了。” 之所以信任方太医,就是因为他正直不阿的品性,要是今天方太医真的按照巧秀说的做,他也不会在宫中碌碌多年了。 房门刚刚关上,林明华就哑着嗓子,一脸悲痛道:“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方太医的话清清楚楚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头,本宫也不得不秉公处置了。” 随即又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转头对嬷嬷道:“大姑娘妄图伤害皇上的龙体,来人啊,先将她拿下!” “且慢!” 一旁等待的嬷嬷刚要有所行动,又被林之语给生生吓住了脚步。 林之语不慌不忙。 虽然刚刚方太医的话出乎林之语的意料,但是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绪。 之前并没有想到周霆琛会来未央宫,只是巧秀手脚麻利,又有点功夫在身上,这才将方太医叫了过来。 就算来的是张三李四王五,林之语在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皇后娘娘,不妨借一步说话。” 林明华脚步不动,狐疑地看着林之语。 这丫头,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墨菊阻拦道:“娘娘别去,你都敢动手伤害皇上,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思呢!” “这里可是皇宫,我要是敢对皇后娘娘动手,下一秒就有人将我关到慎刑司里面的吧。”林之语挑衅似的看着林明华,“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担心我图谋不轨?” 这激将法对林明华最是有用,她一甩衣袖,递给林之语一个颇具警告意味的眼神:“别指望本宫会轻饶了你!” 她一抬手,周围的宫人识趣地退到了不远处。 这还是在提防着她呢。 林之语轻哼一声,倒也无所谓。 “娘娘不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吗?” “利用?”林明华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脸无辜之相。 她有意帮助魏淑仪做成这个局,怎么能说是利用呢? “你听了别人的话,专门过来抓我现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的目的真的达到了,会发生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当然是以你勾引皇上为借口,取消和晋王爷的婚事了! 第八十二章 蛇打七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劝你最好想想,皇上究竟是听了什么话,才大晚上的来未央宫?” “就算是有其他的要紧事,完全可以派人前来传话,且不说我是未来的晋王妃,光是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这其中有着什么心思,皇后娘娘不会不清楚吧?” 林之语已经把话挑明了,林明华作为张姨娘教出来的女儿,总归不至于蠢笨到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经过林之语这么一提点,林明华终于醒过神来了。 周霆琛能做到这个位置,绝对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周霆琛对林之语,有那方面的想法! 林明华紧咬下唇,难怪之前周霆琛会同意将林之语接进宫,又同意赐予林之语协理六宫之权的要求…… “姐姐既然已经是定好的晋王妃了,又何苦来跟妹妹抢皇上呢?”林明华泫然欲泣,之前还没提出替嫁这件事情的时候,林之语极其疼爱自己这个妹妹,最吃这一套了。 “我要是对皇上有意,此刻稳居中宫之位的,就不是你了,怎么能说是抢呢?” 林之语直直对上林明华的目光,还有后半句她还憋在心里,真要说抢男人的本事,你林明华要排第二,这京城当中没人敢排第一! 林明华被林之语看得心里发虚:“那你伤害皇上的这件事,又该做何解释?” “我若是不这样做,明天这宫里,就多了一位皇贵妃了。”林之语冷哼一声。 “皇后娘娘要是想用这个借口让我吃吃苦头,那我还是奉劝一句,大可不必。” “难道姐姐的意思,是要让本宫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包庇凶手吗?” 林明华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方太医只说后颈被人击打,当时在场的,可只有你我、章公公三人,这怎么打的,还不是全凭一张嘴?”见对方已经有了动摇之态,林之语乘胜追击。 “但是皇后娘娘要是执意将我送到慎刑司,那我只能实话实说,万一到时候皇上下旨,未央宫我得住一辈子,按照我的性格,皇后娘娘真的觉得,自己能牢牢把握住皇上的心吗?” 这话其实只是林之语来恐吓林明华的,之前看林明华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对周霆琛对她的情谊心存怀疑,加上周霆琛这段时间鲜少去坤宁宫,林明华也该有一定的危机感了。 林之语在心里叹了一句,这人啊,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贪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满足的。 她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林明华感觉自己好像被林之语死死拿捏住了。 虽然周霆琛的心目前来看是在自己这边,可这旧时的情谊,又能存在多久? 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花枝招展,尤其是那个庄幼南,学着自己的样子来吸引周霆琛的注意力,实在是不要脸! “娘娘,皇上醒了!” 守在门口不断张望的墨菊见到方太医推门出来,惊喜地叫了一声。 林明华瞪了林之语一眼,便急着去周霆琛面前刷存在感,转身匆匆进了室内。 “大姑娘,皇后娘娘没有难为你吧?” 巧秀看了一眼一旁垂手站立的嬷嬷,实在担心会对林之语动手,在林明华进屋后,急忙上前,用身体隔开了嬷嬷和林之语。 “蛇被打了七寸,自身都难保,还会张嘴咬人吗?”林之语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 “大姑娘,快些进来,皇上说要见你。”章公公出来传话。 这厮还没死心呢? 林之语刚进门,就感觉到周霆琛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自己。 “朕要和大姑娘说点事情,皇后还请先回避一下吧。” 周霆琛坐在椅子上,手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 那香炉被墨菊拿走,加上方太医的治疗,周霆琛终于理智回归。 林明华暗自咬牙,难道真的如林之语所说,周霆琛有意纳她为妃吗? “皇上刚刚受重击晕倒,臣妾实在是不放心啊。”林明华担忧地看向周霆琛。 “朕不小心摔了一跤,和林之语无关。”周霆琛似乎有什么心事,眉头微蹙,见林明华还是没有动弹的意思,略略沉下脸来,“难不成皇后的病已经好了,有空盯着未央宫的动静了?” 语气有明显的不悦。 林明华恨恨剜了林之语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林之语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霆琛看着林之语,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朕刚刚的提议,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半晌,周霆琛幽幽来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林之语感觉周霆琛的语气好像带有一些不甘和幽怨。 “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此话出自出处《礼记·缁衣》,想来太傅也和皇上说过这个道理。” 即使林之语看到周霆琛的这张脸就来气,但她知道周霆琛是属于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物,。 他既然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了,要是没有一个更加强势的理由,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前朝后宫尚未稳定,那西戎更是虎视眈眈,正是用人之际,皇上若是一时兴起,可能寒了臣子的心。”林之语意有所指。 周霆琛沉吟片刻:“你说的这话,倒是和朕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很是相像。” “民女愧不敢当。”林之语微微福身,“皇上倒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哪个别有用心之人,激得皇上贸然前来。” 贸然前来?周霆琛颓然一笑。 腿长在自己身上,要是自己没有那个心思,也不会一下子就被那三言两语给刺激了,非要前来亲自确认不可。 他不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林之语就会对周子晋那上心。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林之语仰慕的对象明明一直都是他才对,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生变数? 周霆琛有些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之前的换亲,可是你的主意?” 第八十三章 欺君之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换亲? 林之语的头皮发麻。 此刻,靠在窗外偷听的林明华,也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林之语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周霆琛对她的感情,还会像之前一样吗? “什么换亲,民女不知。”林之语装聋作哑。 周霆琛轻咳一声,像是在斟酌字句:“朕听说,你嫉妒明华的皇后之位,胁迫她与你换亲。”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本事!林之语暗骂一声。 这件事情按理来说只有丞相府的人知道才对,难道说周霆琛一直派人盯着丞相府? 还是说林明华为了抓住周霆琛的注意力,主动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 不,不对。 林之语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周霆琛一直对林明华有意,在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以前,林明华没有理由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上一世,这件事情是在自己入住中宫之后,才被捅破的。 入宫是因,后面种种才是果,而如今没有了自己这个“因”,这件事情完全没有理由被捅到周霆琛面前。 周霆琛见林之语迟迟不搭话,声音猛然往下一沉:“这可是欺君之罪。” “皇上说笑了,妹妹是皇上亲点的皇后人选,民女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来这件事情。” 窗外的林明华听到林之语出声否认,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许。 她还算识相! 周霆琛微微蹙眉,半信半疑:“那看来是朕空穴来风了?” “父亲身为左丞相,家妹又入驻中宫深得重视,自然会有人心生不满,做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给皇上看。” 这回答倒是滴水不漏。 “天色已晚,皇后娘娘还在外头候着,皇上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寒了心上人的心。” 林之语可太想送走这尊大佛了。 这辈子,你们这对鸳鸯,最好天长地久,别来打搅我! “对了皇上,民女还有一言相劝,珍惜眼前人,不要日日惦记其他的东西。” 林之语莞尔一笑,这话不仅是说给周霆琛听的,也是说给窗外的林明华听的。 这对夫妻,该说不说,还挺配。 一个上辈子抢姐夫,一个下辈子抢弟媳,该说不说,林之语都有些磕他俩了。 周霆琛的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顿,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皇上。” 林明华压下心中的不安,放软了身段,迎了上去。 “皇后辛苦了。”周霆琛犹豫了一瞬,还是牵起了林明华的手,“章公公,摆驾坤宁宫。” 林明华心下一喜:“皇上,臣妾的病尚未好全,万一过了病气……” 一旁的墨菊见帝后和睦,捧着那个香炉想要上前,却被林明华给瞪了回去。 “今天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个乌龙,皇后不要放在心上。”周霆琛猜都能猜到林明华今晚来未央宫的目的,只是这心里,总觉得有块地方不得劲。 众人散了个七七八八,未央宫重回平静。 应付了这么一通,林之语人倒是不累,就是心累。 “小莲还在房里头歇着吗?” 巧秀点了点头。 没有小莲在一边碎碎叨叨,林之语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今晚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摸清了一件事情。 周霆琛十有八九,想要利用她来帮自己平衡后宫的局势。 林明华他舍不得,其他人背后又藏着不知道哪门子的小心思,只有自己这个局外人,最是好拿捏。 作为林明华的姐姐,未来的晋王妃,就算做了什么事情,别人也不能直接动手,或多或少都要过问林明华和周霆琛的意思。 到时候再装模作样斥责一番,雷声大雨点小,这事情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周霆琛想要让自己给他打白工,她才不干呢! …… 次日清晨。 坤宁宫。 周霆琛特许林明华不用起来伺候他上早朝,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穿好。 章公公一早就准备好了步撵,候在坤宁宫外。 谁料周霆琛示意抬轿撵的小太监退下去:“今日朕走过去。” 章公公不可置信:“皇上的身体矜贵,又日夜操劳,怎么能走过去呢。” “反正那群老匹夫,一天到晚总有几个会迟到,与其坐在龙椅上听他们吵来吵去,不如走走,也好清醒一下。” 章公公无奈,只好遣退了那些仪仗,只留下几个机灵的,跟在周霆琛身后伺候着。 自从昨天从未央宫回来之后,章公公就觉得周霆琛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晋王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晋王仁德,像是要准备和西戎和谈。” 周霆琛眉头一皱,和谈? “哼,朕倒是越发越看不懂自己的王弟了。” 这西戎人胃口大的很,这和谈,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可有来信?” 章公公细想了一下:“江将军倒是来了消息,已经送到御书房了。” 周霆琛未做应答,章公公这才反应过来:“路程遥远,晋王爷倒是给林大姑娘写了不少。” “他倒是用情至深。” 章公公有些糊涂,出门在外,给自家未来王妃写信保平安,不是正常的吗? 怎么见皇上的脸色并不算好的样子?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这不是给王爷提供了榜样嘛。” “都是要带兵打仗的人了,天天被这所谓的儿女情长绕住,朕看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周霆琛冷哼一声,心里有了其他的主意。 而另一边的林明华,此刻也是心浮气躁,辗转反侧,还是唤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娘娘昨晚累得很了,不多休息一会吗?”墨菊细细给林明华梳着头发。 “累?哼,本宫倒是心累!”林明华面色不虞。 昨晚周霆琛睡得浅,林明华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好像有人在说话,结果发现是周霆琛,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她好奇地凑过去听去,却听见了“语儿”二字。 “昨晚那个香炉呢?” 墨菊将头发挽成京城中最流行的式样:“奴婢送到太医院那边,说是这香里头掺看了点合欢草,难怪昨天晚上皇上的状态不对呢。” 她以为林明华是介怀昨天晚上的事情,借机宽慰着。 “皇上对娘娘一片真心,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合欢草,就冷落娘娘?”墨菊将铜镜摆正,镜子中的林明华虽然有些疲惫之态,但是还是难掩丽色。 只是原本那双无辜的杏眼当中,满是嫉恨之意,倒是让整个人失了本色。 “娘娘何不把那香炉交给皇上,让皇上好好治治大姑娘?” 墨菊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林之语和林明华的对话。 “交给他?”林明华不屑道,“皇上这心思,谁也琢磨不透,你回头把这沉水香的来龙去脉好好查查,说不定日后能派上大用场。” 第八十四章 盘问小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未央宫。 只听“普通”一声响,这已经是林小莲今天上午第三次被绊倒了。 巧秀手疾眼快,将她从地上扶起,奇怪道:“你今天早上怎么这样心不在焉?” “我没事,应该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林小莲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之语皱了皱眉头,小莲藏不住事,昨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小莲,你跟我来一趟。”林之语抛下这句话,转身进到室内。 巧秀以为林之语要责骂小莲:“大姑娘,小莲只是状态不对,回头好好调整调整,就没事了。” “你坐。”林之语拉开了椅子,示意小莲坐下。 她敢肯定,只要自己不问,林小莲绝对不会说实话。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林之语拎起茶壶倒水,却发现今天的茶水也还没有更换,眉头一皱,将茶壶往桌面上重重一搁。 “大姑娘,这早上忙忘记了,是我的失误,这就去给换一壶新茶来。”巧秀和林小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要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在这边,林小莲可能更不好意思开口说。 而林之语和林小莲多年的主仆,想来应该氛围会比较轻松一点。 巧秀轻叹一口气,向后院走去了。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林之语之前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对待林小莲,她嘴角扁了扁,不敢和林之语对视,像是在拼命忍着什么。 林之语苦口婆心:“若是有人欺负你,大可以跟我说,我一个丞相府嫡女,还不能为自己的丫鬟出头了吗!” “小姐……”林小莲嗫喏着,把头埋得更低了,“这件事是小莲自己的原因,和小姐没有关系,我缓两天,就琢磨明白了。” “还琢磨?”林之语气笑了,“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越琢磨,越会把自己绕进死胡同!” “小莲,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林之语深深呼出一口气来,放缓了语气,“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感觉你的状态有些不对,我和巧秀,都十分担心你。” “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尤其是那个魏淑仪,心里装着什么小九九还没摸清楚,这样,这两天你就先不必跟着伺候我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林之语已经蹚了后宫这浑水,想要轻易脱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就是担心,万一有人像庄幼南那样对林小莲下手,那该怎么办? 可这话落在林小莲耳朵里,却以为林之语是要赶她走,眼眶立刻蓄满了泪水。 “小姐,我什么都说,千万别赶小莲走!”她啜泣着,终于将藏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了。 “那天去尚衣局,我在外面等着,听到有好几个宫女,说在未央宫里伺候的人,有人背着主子在清净之地做污秽之事,却死皮赖脸地在那伺候主子。”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嘴长在别人身上,所以我想着自己消化消化,或许就没事了。” 看来那件事情在小莲心中还是一个结。 林之语掏出帕子,拭去林小莲脸上的泪水:“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谁在这宫里乱传谣言!” 知道这件事情的,江桐妙都已经封了口,怎么还会传出去呢? 等等。 林之语手上的动作一顿,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之前跟在徐玖儿身边伺候的柳儿。 因为徐玖儿临终的时候有交代过,让林之语照看好柳儿,所以后面柳儿到了内务府,林之语还从中周转了一下,担心她被那几个捧高踩低的太监嬷嬷欺负了去。 后面在尚衣局见到柳儿的时候,她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么想来,真的很难不将柳儿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 小莲的心结一日不解,最后终究会对她整个人造成影响。 林之语安慰着小莲,脑海中有个想法渐渐成型。 隔日,林之语将巧秀和林小莲都叫到了自己面前。 “我最近长胖了不少,有几件衣服小了,还要海姑姑帮我改一改,你们谁有空,帮我收拾收拾,去一趟尚衣局吧。” 早就得了林之语示意的巧秀故意找了个借口推脱道:“大姑娘,我刚答应要给庄统领指点功夫呢,突然失约,实在不太好。” 林之语自然而然地看向小莲:“小莲,你呢?” “我,我,应该是有空的。”林小莲说话有些磕磕绊绊。 其实在心里,林小莲是不想再踏进尚衣局的,但是那天她为了让林之语放心,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事了。 要是今天再推脱,她怕林之语又多想。 再说了,自己是林之语身边的贴身丫鬟,总不能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林之语见林小莲同意了,点了点头,带着她进去收拾东西去了。 为了让林小莲自然一点,林之语特地挑了一条人少的路走。 海姑姑正在后院指导新来的小宫女认料子呢,一回头就看见林之语站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她。 “哎呦喂,大姑娘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海姑姑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将林之语引进内室,“最近实在忙,下次直接让人通传一声,不然我这心里头也怪过意不去的。” 林之语看了林小莲一眼,后者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 “这不是看你正在忙,也不好意思贸然打扰。”林之语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指了指林小莲怀中的包袱,“最近伙食太好,腰身都胖了两圈,可这些衣服是晋王送的,实在是舍不得的,想着说嬷嬷能不能帮忙改一改。” “胖?这哪能呢,瞧瞧这腰身,我都快是大姑娘的两倍了。”海姑姑连忙伸手接过,放在桌子上抖落开来,“这可不简单,隔两天过来拿就好了。” “姑姑可别取笑我了。” “诶,小莲姑娘今天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海姑姑也注意到了林小莲和之前的不同来。 林小莲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来:“多谢姑姑关心,只是最近有些太累了而已。” “来都来了,大姑娘来喝口茶再走吧。”海姑姑直接给林之语斟上茶水,放到了她面前。 林之语也不推脱,坐在海姑姑旁边。 小莲站在一旁不吱声,林之语轻声问道:“小莲,你是要在这里待着,还是去外头走走?” 海姑姑看了一眼林之语的脸色,就知道了林之语的意图了,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着:“外头多热啊,隔壁房里头有些刚冰好的瓜果,在这等着也无聊,不如去那边歇一歇。” 林小莲也没了拒绝了理由:“多谢姑姑。” 支开林小莲之后,林之语这才正了神色:“姑姑,前些日子从内务府调过来的柳儿,最近怎么样?” 第八十五章 杀鸡儆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海姑姑双手交叉在一起搓了两下,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大姑娘是来找柳儿?那丫头,手笨脚也笨,心思倒是比其他人多。” “倒也不是专程来找她,姑姑你也知道,她之前是在徐修媛跟前伺候的,这修媛娘娘走的时候,交代我帮忙多照看照看。” “哎呦,那丫头能得大姑娘的庇护,真是好运气!”海姑姑有些后悔,要是之前知道两人当中夹杂着这么一层关系,哪里会当着林之语的面骂柳儿? “柳儿不善言辞,性子也安静,应该没有被人排挤吧?” 林之语试探着问。 “不善言辞?这我可没看出来。”海姑姑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鄙夷来,“那丫头,刚来没几天,就和那几个资历深的打成一片了。” “那几个丫头,最是难管,活脱脱一个小团体,嘴巴倒是比什么都碎。” 林之语心道,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 “不瞒姑姑,上阳公主不是要来宫里头过生辰?前两天小莲路过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尚衣局说闲话,我这一听,那哪成啊,上阳公主最讨厌这种了,要是让她听了去,再到皇上面前一说……” 林之语收住了话头。 海姑姑立刻就明白了林之语的意思,看来这是八卦到了小莲身上,不然这大姑娘也不会找个由头亲自来尚衣局一趟。 更何况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万一上面的人说自己治下不严妄议主子,那可就惨喽。 “大姑娘,我早就想好好治治这帮丫头了,正巧今天大姑娘来了,也好压一压这帮丫头的锐气。”海姑姑趁机道,“要是大姑娘不嫌麻烦,我就把做事的宫人都叫过来,劳烦小莲姑娘认认人。” 林之语一笑:“这倒是好。” 很快,海姑姑就将人全部召集到了前院。 林之语略略一看,看见柳儿躲在人堆里头,还是那副怯怯的样子,不敢和她对视。 “这段时间,有人不仅管不住自己身上的懒劲儿,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被皇后娘娘听见了去,奈何身体不佳,这才让大姑娘过来,帮忙训诫一番,可听懂了?” “听懂了。” 众人稀稀拉拉地应着。 海姑姑脸色一沉,自从之前朝服的事情出了之后,自己的威信大大下降,大家都懒懒散散的,正好借林之语的这股东风,可以好好立威。 “有气无力,一个个都没吃饭吗!”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高声道。 “听懂了!” 这回声音倒是整齐了不少。 海姑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过头来对林小莲说道:“小莲姑娘,那天都有谁在门口嚼舌根子,你可还记得?” 突然被点到,林小莲愣了一下,习惯性的去看林之语,发现后者正在含笑着看她,心里这才回过味儿来,这是林之语在给她出头呢。 她感激地朝林之语笑了一下,回道:“那天日头晃眼,并没有看得太清。” 这是要放过她们了。 海姑姑眼珠子一转,随即在人群中把刚刚说的那几个都点了出来:“红梅、彩霞、柳儿、露枝,碧青,你们几个人出来。” 几个高矮不一却站在一处的宫女往前了一步。 除了柳儿之外,其他人的脸上并没有害怕之色,给人就一种感觉——不好惹。 海姑姑继续问道:“小莲,可是这几个人?你再仔细想想。” “这尚衣局的风气,早就该整顿整顿了,一个个耳不聪目不明,心倒是比天高!” 她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 即使林小莲有心放过,林之语也不会轻饶这些人。 一张嘴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林小莲本身就有些敏感,只怕会造成更不好的影响。 “小莲,这也算是帮海姑姑一个忙,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之前谣言的事情,尚衣局也是传得火热呢。” 林之语的声音没有什么语调起伏,原本含笑的眼睛有些冷漠,几个宫女没注意,对上来了林之语的眼神,不由得背后一凉。 林小莲别无他法,这才向五个人走去,仔细瞧着。 走到柳儿面前,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到柳儿哀求的眼神,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应当是这两位姐姐。” 她有些害怕,小声道。 被林小莲点出来的,正是彩霞和碧青两个人。 彩霞用鼻子冷哼一声:“小莲姑娘刚刚说自己记不清楚,转而又说是我们,还没有证据,这算什么,算是仗势欺人?” “这位算是她们团体里的核心人物。”海姑姑附在林之语耳边小声道。 小莲眼神闪躲,被这么一问,加上那彩霞狭长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心里顿时没了底气。 “小莲,确认是她们吗?” 林之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小莲虽然害怕,但是语气却还是很肯定:“小姐,我当时还回头多看了两眼,确实是她们两个。” “无凭无据,张嘴就来。” 碧青立刻否认。 “大胆!”海姑姑手指一点,“你也知道无凭无据,还公然到处散播谣言?” 碧青并没有将海姑姑的话听进去:“这哪是谣言?明明就是有人亲眼看见了,未央宫里面,就是有人不要脸的和别人私通,还让自己的主子帮忙收拾烂摊子!” 林之语来之后,海姑姑就把她们召集起来,一看就是主子要帮丫鬟出头,这下碧青更加认定,自己听来的就是事实了。 一旁的林小莲浑身一抖。 “我倒是没想到,原来这谣言讲的是我未央宫里头的事情。” 林之语面色一沉。 “你倒是说说,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海姑姑也在帮腔道:“按照规矩,应当要掌嘴五十,罚俸三月,若是能找出源头,就饶过你们这一次。” 林之语一直在留意柳儿的神色,结果这话一出来,她就看到柳儿面色大变。 林之语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彩霞一听这是要真刀真枪的罚,毫不犹疑,直接指着柳儿道:“就是柳儿,她来了没两天,就和我们说了这件事情。” “就是啊,那天明明柳儿也在场,凭什么不说她?”碧青也紧接着说。 海姑姑看了看林之语的脸色,见林之语并没有要保柳儿的意思,两眼一瞪:“柳儿,你给我站出来!” 第八十六章 惩罚下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儿。 柳儿肉眼可见的慌乱,并没有乖乖站到人群前面,而是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是我,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人家都指认你了,还想抵赖!”海姑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着柳儿的耳朵,就将她强行带到了林之语的面前。 林之语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己已经答应了徐玖儿要好好照看柳儿,可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她为难。 “柳儿,你原话是怎么说的,一五一十的讲来。”林之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疏离。 林小莲悄悄扯了扯林之语的袖子:“小姐,要不还是算了,或许柳儿是无心之失呢。” 面对这两个前些日子还帮助过自己的人,柳儿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头像是塞着一团棉絮,不仅话说不出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海姑姑的双手在胸前拍了两下,就有一左一右的两个打手从她背后走了出来。 “碧青,彩霞,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让我发现你们为了自保胡乱攀咬,那可就不只是掌嘴五十这么简单了。” 彩霞虽然平常不服管教,可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看连打手都出来了,背后冷汗一冒,就全部交代了。 “就是柳儿说的,当时好多人都在场呢!”她的音量都高了不少,清清楚楚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头。 “那天闲聊的时候,她说她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整个皇宫只有她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给身后的红梅和露枝使一个眼色。 那两人听到彩霞这么说,就知道是要让柳儿当她们的替罪羔羊,一叠声的附和:“对对对,当时奴婢也在在场,听得清清楚楚!” “彩霞不过是将柳儿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我也听到了!” 柳儿的一张小脸吓得煞白:“你们怎么能仗着人多,随意污蔑?明明是当时你们听说我之前在贵人跟前伺候过,一口咬定我知道很多事情,要是不和你们讲的话,就要孤立我!” “之前说大姑娘表里不一的是你,说未央宫有人私通的也是你,怎么,这会不敢承认了?” 彩霞对柳儿的话不置可否。 碧青也不屑道:“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说要是讲点惊天动地的八卦,以后就带着她在尚衣局里混,结果她竟然开始编排主子了!”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哪里想到这个家伙真的什么都讲。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彩霞等人的心里早就把柳儿骂了个体无完肤。 海姑姑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扫把星,谁和她走一起谁倒霉! “大姑娘,大姑娘,事情不是这样的!” 柳儿见自己说不过那几个人,转而扑到林之语的脚边,揪着她的衣角。 “确实是有这件事情不假,但是我并没有编排过未央宫的任何人!我只是,只是和她们说未央宫里头有人可能有了相好,哪里知道她们会添油加醋!” 林小莲心软,上前将柳儿扶了起来。 “修媛娘娘得了大姑娘很多帮助,柳儿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造未央宫的谣言?” 这是把徐玖儿搬出来保命了。 可瞧着柳儿的样子,确实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想要融入新的小团体,就把信任你的朋友身上的秘密当做交易的砝码。 林之语闭了闭眼,用只有柳儿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我只保你这一次,今后再犯,我便不管了。” 柳儿一抹泪眼,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彩霞,你们两个偏听偏信,把整个尚衣局弄得是乌烟瘴气,来人啊,掌嘴五十,以示训诫,其他人,都给我好好看着!” 海姑姑得了林之语的示意,疾言厉色道。 彩霞尖声叫了起来:“凭什么?那柳儿就不惩罚她了吗?明明这件事情是她最先传出来的!” “偏听偏信,是为一;添油加醋,是为二;推脱责任,是为三。”海姑姑掰着手指头一点点数着,“此外,对待平常的活计也是偷奸耍滑,要是不给你紧紧皮,怕不是都要将我从这位置上拉下去了!” 众人屏声敛气,这海姑姑是准备趁这个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啊。 “姑姑,既然这编排的是我身边伺候的人,不如就让小莲来代劳。”林之语示意小莲上前。 “小姐,我,我不会……”林小莲之前从未干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忐忑。 林之语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她们怎么说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让她们看看,你林小莲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刚刚进尚衣局的时候,即使挑的是一条偏僻的小路,但是林之语依旧能够听到有人子啊背后窃窃私语,也注意到了林小莲越来越僵硬的步伐。 海姑姑将掌嘴用的竹板塞到了小莲的手上:“小莲姑娘,有劳了。” 另一个负责碧青的打手已经就位了。 彩霞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地上,心知今天是逃不过了,见林小莲的手还在抖,嗤笑一声:“该不会柳儿口中秽乱宫闱的人,就是你吧?” 海姑姑上前就是冲着彩霞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这嘴还叭叭呢,不知悔改!” 一旁的碧青一脸认栽的表情,之前从来都是彩霞说啥,她也跟着附和一两句,倒是没有像她这样大胆。 故而她轻轻扯了扯彩霞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也好少吃苦头。 林小莲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彩霞身前,扬起手,就是一下,但是明显没有用力,林之语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和一旁的人相比,可以说是绵绵细雨。 海姑姑实在是没眼瞧着软绵绵的力道,小声提醒着:“小莲姑娘,想想她们是怎么说大姑娘的,什么治下无方,被下人牵着鼻子走,我都听不过去!” 林小莲的目光多了几分恼怒的神色,第二下明显加重了力道。 “我不服,一个不干不净的人,本身就没资格在主子身边伺候,凭什么还有权利来罚我们!”彩霞不甘地嚷嚷着。 林之语注意到,林小莲的手明显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 在承恩寺的时候,许嬷嬷一行人,也在有意无意地给林小莲灌输着这个观念。 林小莲在被生父卖到花楼的时候没有低头,在面对林鹏生和张毅娘故意为难的的时候没有低头,却在出事之后别人的声声指责面前羞愧不已,可这并不是她的错。 她走上前,脸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亲自赏了彩霞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之语本身就不是那种很温和的长相,这下故意扮凶,海姑姑的心都颤巍巍的。 围观的宫女呼吸一窒。 大姑娘这是真的动怒了。 “先不说你传谣言的事情,且说你在这里宣扬所谓的受害者有罪论,这个巴掌,就是你应得的!” “要是按照你这个逻辑,是不是讲错了话,冤枉了好人,这舌头就要被拔去,剥夺说话的权利?” 彩霞不答话,林之语冷笑一声,冲海姑姑道:“姑姑,把剪刀给我拿来!” 第八十七章 解开心结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直到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剪刀的时候,彩霞才真正开始害怕了。 “大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之语直接无视她的求饶,而是将目光转到了柳儿身上:“柳儿,这把剪刀是从你的篮子里头拿出来的,你看看,这锋利的程度,够不够取下一个人的舌头?” 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柳儿听到林之语这么说,这才明白过来,大姑娘不是不罚她,而是在通过彩霞和碧青的下场,来警告自己! 她哆哆嗦嗦:“看着,是,是够的。” “对啊,巴掌不够响亮,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林之语知道林小莲心软,可这一声声巴掌,其实就是代表着她对这些流言蜚语的反击,只有真正落下去了,林小莲才有可能真正走出来。 她是有心保护林小莲,但是总是会有自己不在的时候,林小莲必须要有独自面对的勇气。 彩霞听到林之语这么说,又转而哀求小莲:“小莲姑娘,我不该乱说话,我给你道歉,你就重重打我吧!求求你了,我不想被割舌头啊!” 林小莲以为林之语要动真格,另一只手在袖子下面紧了紧,终于下定了决心。 “啪!啪!啪!” 一声一声,分外响亮,周围的宫女面色戚戚,心里都暗暗下了决心,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打到一半的时候,彩霞的嘴角已经微微渗出血来了。 见林小莲终于舍得下手了,林之语便把那剪刀随手丢在一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正好滚落在柳儿的脚边。 五十下终于结束,彩霞的脸简直是惨不忍睹。 林小莲微微喘着气,走回到林之语身边。 “小姐,五十下,已经打完了。” 彩霞和碧青两个人跪在地上,已经是没了力气,任由其他人将自己架走了。 林之语见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姑姑,既然这事情已经了了,那我也不多做叨扰了。” 她的眼睛又扫了一眼旁边的柳儿。 “柳儿,送送大姑娘。” 海姑姑立刻会意,声称自己还要给剩下来的宫人训话,见那柳儿站在一旁绞着手指,瞪了她一眼。 此时的柳儿是手软脚也软,脚步虚浮地向林之语走来。 “大姑娘请随我来。” 来的时候是走小路,走的时候则是从正门出去,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还算多,大抵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因此都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林小莲也没有了之前的惧色,无意间迎上别人的目光,她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 “大姑娘,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走到门口的时候,柳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话不该对我说,应该对小莲说。”林之语冷冷道。 柳儿低着头,不敢对上林小莲的目光。 林小莲耸耸肩:“你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被人添油加醋了一番,没什么好道歉的。” 听到林小莲这么说,林之语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能够自己提出这件事情,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大姑娘,要不你还是罚我吧,虽然我也不是有意的,但毕竟对小莲造成了困扰……” 柳儿拉着林之语的衣角哀求着。 彩霞等人在尚衣局里面的地位并不算低,如今她们受了罚,可是自己却没有,回去肯定对她没有好脸色。 这几天柳儿天天跟在彩霞身后做事,要是她们不搭理自己,柳儿觉得自己也在这尚衣局混不下去了。 之前那个人给自己的承诺,十有八九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实在不行,柳儿跟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着,为您当牛做马也可以。”柳儿的声音比蚊子还细小。 林之语微蹙着眉,之前问柳儿的时候还拒绝,这次怎么主动提起了? 柳儿这个人,似乎和自己记忆当中有些出入。 “未央宫的人已经够了,你要是在尚衣局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回头我和海姑姑说一声就是。” 柳儿没料到林之语会拒绝,脑袋一片空白。 说到底还是看在徐玖儿的面子上,林之语也不忍心太让她难做:“不如这样,你先在尚衣局里帮我查一件事情,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调到合适的地方去。” 柳儿眼睛一亮,这是有戏了! “当时我朝服上熏的,就是这种香,你看看,能不能把尚衣局熏衣服的香的由来给打探清楚,比如经过了谁的手,由谁送来诸如此类的事情。” 林之语从衣袖当中掏出了那小半截香,递给柳儿。 原本想着趁今天这个机会,连这香一起查了,结果自己的注意力全在林小莲身上,把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把这香给柳儿闻了闻,又收了回去。 说到底,还是对柳儿不太放心:“你就记住这个味道,回头多多留心就好。” 柳儿点头应下,眼中还是带有一丝期盼。 可林之语交代完这个事情之后,就直接带着林小莲回去了,她不免有些失落。 本来还以为林之语会以查事情的借口给她一个什么信物,这样回去之后,彩霞她们碍于林之语的面子,也不敢给她太多为难。 柳儿觉得,大姑娘根本就是不相信自己,不认为自己可以把事情做好。 回到自己的房中,平常和她同住一屋,相处得还算可以的露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丧门星,居然还知道回来!” 柳儿恼羞成怒:“你说谁呢!” “谁答应就在说谁呗。” 露枝自顾自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像是要换屋子。 柳儿被她的举动刺激到了:“你干嘛,这都是嬷嬷安排好的,你不许换走!” 要是这屋里就剩下自己,那等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被排挤在外,以后要是有什么,都不会带上她,就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 “哦,你说不搬就不搬?你脸怎么这么大呢。”露枝嗤之以鼻,“彩霞姐姐使了点银子,嬷嬷那边可都是答应了,你要是无聊,去找别人和你一起啊。” 柳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原先的东西都已经被收走了,徐修媛本来就不得宠,现在自己的例银连养活自己都够呛。 眼看露枝就要走出房门,柳儿腾地站了起来:“你不住,我也不住了,反正尚衣局人那么多,总归是有空位置的!” 露枝哼了一声,一转身,便直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第八十八章 得知真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谁啊,走路不看路!”露枝怀中抱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柳儿却是呆了一瞬:“如意姐姐,你怎么来了?” “淑仪娘娘让我来找你,等半天不见人来,所以我就亲自来你的厢房找你了。” 如意看着手忙脚乱的露枝,皱着眉头轻喝一声:“刚刚负责通传的人就是你吧?我就说为什么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 露枝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魏淑仪的贴身大宫女如意。 之前一听如意指名道姓要来找柳儿,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想着要给彩霞出气,所以柳儿回来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说。 露枝自知理亏,又十分嫉妒柳儿,先是林家大姑娘保她,后是魏淑仪的如意要来见她,这死丫头,命真好! 她匆匆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出门去,谁想到如意猝不及防地扬起手来,给她一巴掌。 “我跟你说话呢,这是什么无理的态度?” 魏淑仪虽然并不受宠,家世又低,但是毕竟也是正六品的娘娘,而且在她身边跟着伺候的如意很是厉害。 露枝作为一个尚且没有品阶的宫女,不敢反抗,只能捂着脸,将这飞来横祸算在了柳儿身上,准备等如意走了之后,好好收拾柳儿一番。 “知道错了,就麻利地滚。”如意剜了她一眼,露枝抱起自己的东西,不满地哼了一声,走的时候还踹了一脚那破旧的木门。 那巴掌虽然是如意打的,可却是解了柳儿心里的气。 她着急忙慌地拖来一张木头椅子,放在如意面前:“如意姐姐,我在尚衣局待得不久,只能住在这里,还请不要嫌弃。” 如意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室内陈旧的家具:“之前好歹也是伺候娘娘的人,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方。” “是淑仪娘娘的意思。”柳儿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我本来以为淑仪娘娘早就把我忘了呢。”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林之语让柳儿去她身边伺候,柳儿拒绝的原因。 徐玖儿被五步蛇咬伤的当天,魏淑仪就找到了她,说徐玖儿怕是活不久,为了防止柳儿被其他贵人磋磨,就让她先到内务府做几天事情,回头再把她接回又春苑。 “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你带回又春苑。”如意面色淡淡。 “海姑姑那边刚刚已经打好招呼了,又春苑也准备好了,你还是住在原来的那间房,你这些东西也都不用带,直接和我走就行。” 柳儿又惊又喜,刚要答应却又想起林之语交代她的事情来:“我,我还不能走。” 如意疑惑道:“娘娘也算是熟人,和徐修媛感情又好,不会亏待你的。”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柳儿害怕如意误会自己,便把林之语交代她的事情全盘托出。 “当时我看了那小半截香,怕自己记不住,用指甲扣下来了一点,用碎布装着。” 柳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来,没有注意到如意的眼神暗了暗。 “机会就这一次,是要在这里继续被人欺负,还是去娘娘那边享福,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如意沉思片刻,给柳儿下了最后通牒。 柳儿咬着下嘴唇,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 大姑娘虽然之前也真心实意地帮助过自己,但迟早要出宫去,况且到底能不能让她跟在身边,也没一个准话。 而如意一来,就帮自己出气,还让自己住回原先的小屋。 柳儿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陈设,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跟你走。” 如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于大姑娘拜托你的事情,淑仪娘娘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向柳儿伸出一只手,示意柳儿把东西给她。 柳儿犹豫了一下,便将东西递了出去:“大姑娘说了,这是很要紧的东西,可千万别被人拿了去。”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如意一笑。 又春苑。 安置好柳儿之后,如意便到了主殿,将东西交给了魏淑仪。 “听柳儿说,这个东西,就是衣服上的熏香,奴婢想着,估计就是害修媛娘娘丧命的元凶。” 魏淑仪神色一动。 她作为一个家世不高的宫妃,想要在宫里头站稳脚跟,必须要有人庇护。 凌妃高傲,看不起她,只有江昭仪会给她好脸色。 自然而然的,她便傍上了这棵大树,加上如意的一张巧嘴,这才没有被人刁难。 “娘娘,看柳儿的意思,似乎大姑娘也在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如意压低了声音。 魏淑仪用手扇着,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居然真的是她?” 如意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当初昭仪娘娘说这香闻着舒心,才向娘娘要去不是?可娘娘在做这个香的时候,并没有往里面添加蛇草啊。” “把原先的东西磨成粉末,再混进去不就好了。”魏淑仪将那东西重新包好,眸色晦暗不明,“本以为江昭仪和我同为庶女,多少会手下留情,没想到她居然会对玖儿下手。” “你先下去吧,这事情,我需要再琢磨琢磨。” 如意顺从地将门带上了。 屋内重回寂静。 四下无人,魏淑仪这才卸下防备,看着房中的香炉出神,眼眶微微泛红,忽地颓然一笑。 “玖儿,没想到阴差阳错,是我害了你的性命……” 她起身,将桌子上的香炉转了一圈,背后出现了一间小小的暗室。 里面放着徐玖儿的牌位,左右各点了一只蜡烛,魏淑仪失去神采的眼睛倒映着莹莹烛光,显得有些渗人。 简单的小木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全是徐玖儿生前最喜欢吃的。 “玖儿啊玖儿,我本以为跟着你一起入宫,能够护你平安,没想到我的自作聪明,反而变成了捅向你的利刃。” 她用衣袖一下一下地擦着徐玖儿的牌位,即使上面干净如新。 魏淑仪在这间小小的暗室当中枯坐了许久,调整好情绪之后,才起身离开。 “小福子。”她冲外面唤了一声。 小福子弯着腰,低眉顺目地从外面进来。 “听说你在入宫之前,学了些功夫?”魏淑仪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袱,“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第八十九章 冤魂索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未央宫。 “大姑娘,王爷来信了。” 刚用过晚膳,林之语眯着眼睛假寐,就听到巧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大概是路途的原因,林之语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收到周子晋的信件了。 “不日归京?”林之语有些讶异。 巧秀面色一喜:“那西戎人难不成不战而降了?” 林之语摇摇头:“信上说,晋王作为使臣亲自去和谈了,有些细节上的事情,需要交由皇上定夺,所以会和西戎使臣一道儿回来。” 这怎么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林之语有些不安,上一世是因为打了胜仗,那西戎人送来降书,西戎派出的使臣,便是他们皇室的大皇子,以此来展现他们的诚意。 秦国君主刚刚上任,根基本就不稳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因此周霆琛答应了西戎人交换城池的要求。 那时周子晋还在养伤,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和周霆琛大吵了一架。 “这一路上,会不会再生变数,还真不好说。”林之语的眉头紧皱,不知道周子晋有没有穿上自己做的锁子甲,有没有躲过西戎人的暗箭。 巧秀粗略算了一下日子:“王爷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如果脚程快的话,约莫两三天就能到,届时皇上会出城亲自相迎,大姑娘要不要也一同前去?” “行。” 林之语点头应下,巧秀喜笑颜开,说是要提前帮她准备,乐颠颠地走了。 自己之前是以皇后的身份陪同,当时那个大皇子郑关月就注意到了她,在后面的接风宴上,还借林之语来羞辱周霆琛。 如今自己只是一个还没过门的王妃,应该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林小莲刚从内务府回来,笑眯眯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林之语一看,尽是什么瓜果零嘴,而且份量比平常多了不少。 “小姐,今天那个负责分发份例的太监格外大方,你瞧,这些够吃好久了。” 林之语正好口渴,从那果篮当中挑挑拣拣出一个苹果来,徒手掰成两半,十分自然地将另外一半递给了小莲。 一口下去,又脆又甜。 “今天宫里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林小莲也不客气地接过,狠狠咬了一口:“据说凌妃娘娘晨起的时候舞剑,正好被皇上撞了个正着,加上那江昭仪害喜害得厉害,昭阳殿得了不少赏赐,人人都说,江氏姐妹要重新回到之前盛宠的日子了。” 哪里是恩宠,这是在做给江生看的吧。 林之语轻轻“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今天怎么没看见春柳?” “哦,春柳说自己病了,不太容易好,干脆就调回内务府去了。”林小莲回忆着。 这魏淑仪又想玩什么把戏? “春柳是魏淑仪的人,现在调走,估计也是她的意思。”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让人汗毛倒竖。 “这宫里怎么会有野猫?真是怪渗人的。”林小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姐,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主仆二人收拾了一阵,便各自回屋歇息。 时至半夜,突然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把林之语给惊醒了。 她随手披上一件外衣,刚坐起来,就看见小莲抱着枕头,“哒哒哒”朝自己跑来。 “小姐,你看这个晚上这个氛围,这个感觉,像不像之前闹鬼的那个晚上?”林小莲起来得急,被夜风一吹,打了一个冷颤。 林之语往里头给小莲让出了一个位置来:“别瞎说,就算闹鬼也和我们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怕啥?” 今天晚上守夜的正好是巧秀,听到动静立刻推开房门,确认林之语的安全。 “要不我去外面看看,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巧秀见林小莲吓得像个鹌鹑一样,有些忍俊不禁。 “别!” 林小莲苦苦挽留:“在我们三个人里头,就数你胆子最大了,要是你走了,那鬼飘进来怎么办?” 巧秀被逗笑了:“你们就安心在里面歇着,我就在门外守着,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我就行。” 次日清晨。 林之语被昨晚那么闹了一下,直接失眠了,眼底挂着两个乌青,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身边的林小莲也没好到哪里去,呵欠连天。 正打算在院子里头走一走醒醒神,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艾草的味道。 烟雾缭绕间,林之语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正拿着一捆艾草到处熏着呢。 “要是驱蚊的话,倒也不用这样大动干戈吧。”林之语走近,才发现是巧秀。 巧秀被林之语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着急忙慌地放下了手上的艾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来。 “大姑娘,快把这个戴上!”她将这个锦囊硬塞到了林之语手里,面色惶惶,“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最后一个了呢!” “这是什么东西?”林之语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什么新流行起来的东西吗? “那边有个姑姑,家里和承恩寺有点关系,专门要来的,只有十几个,据说啊,驱邪最是灵验,二两银子一个呢!”巧秀神秘兮兮道,“最近这宫里,不太平!” 林之语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昨天晚上那声音,是从昭阳殿那边传来的,皇上都惊动了!这会子,已经沸沸扬扬传开了。” 一旁的林小莲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具体是怎么了?” “当时那声尖叫不是把好多人都惊动了,然后这禁军肯定要过去看呀,据说啊,还有人看到了那个鬼魂的样子!” “假的吧,鬼不是都只是一个虚影?黑灯瞎火,真的没看错吗?”林小莲质疑道。 巧秀见她不信,语气十分笃定:“这哪能看错?那看到鬼的,就是庄统领身边的那个刺头,陈泽宇!一个大男人,被吓得屁滚尿流!” “万一是人的影子呢?”林之语也不太信。 “这就是最最关键的一点了,他为什么认为自己看到了鬼?”巧秀凑近了些,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因为那个身影,和故去的徐修媛一模一样!” “现在大家都说,徐修媛的死有蹊跷,这是冤魂来索命了!” 第九十章 愈演愈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不就是在暗示说,徐修媛的死和昭阳殿的两位有关系吗?”林小莲揉了揉眼角,“可是最后皇上给出的说法,是尚衣局的宫人失察啊。” “你这艾草,是从哪来的?”林之语沉吟片刻,指了指地上还在冒着烟的艾草问道。 “庄统领给的。”巧秀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陈副统领害怕,说什么也要给都虞司去去晦气,庄统领嫌味道不好闻,就给我了。” 说着,巧秀就要重新捡起地上的艾草。 “哎呀行了行了,别熏了。”林之语捂着鼻子,“我看哪,根本不是什么冤魂作祟,而是有人故意在装神弄鬼,逼皇上重新探查徐修媛的事情!” 巧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疑惑。 “当时皇上因为江家的缘故,加上江昭仪怀孕,这才将这事情推到了尚衣局那边。” 林之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细细给她们分析着。 “把闹鬼的这件事情闹大之后,那边才会开始彻查这件事,徐修媛的事情,也一定会真相大白。” “可是皇上都已经敲定了这件事情的结果了,要是重新开始查,那不就是相当于在打皇上的脸面吗?” 林小莲弱弱地反驳。 她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深信不疑,加上徐修媛的事情确实是有猫腻,因此更加偏向于鬼魂一说。 “确实也没错。”林之语蹙着眉,“既要给背后之人一个答复,又要护着江家,实在难办。” 临近中午,太阳悬空高照,驱散了几分背后的凉意。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左右也和我们没关系,费那老大劲干嘛。” 林之语伸了一个懒腰,肚子早已咕咕直叫,她将那香囊丢给林小莲:“我不信鬼神,这个东西还是你拿去吧,省的晚上又被吓得睡不着。” 林小莲忙双手接过,一脸虔诚地将它系在了腰间。 …… 昭阳殿。 江桐妙本就害喜害得厉害,被昨天晚上所谓的“鬼魂”一吓,连带着腹中胎儿都受了惊。此刻脸色苍白,靠在床边。 “这也太大胆了,居然敢闹到昭阳殿来!” 江琬宁一副愤愤之色,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可以和皇上温存一下,谁能想到居住在侧殿的江桐妙出了事,整个气氛都被破坏掉了。 “这也不一定吧……昨天晚上好多人都看到了,说是那鬼魂就是徐修媛来索命了。”兰香有些心虚,毕竟那蛇草,就是自己掺进去的。 而且昨天晚上,就独独昭仪娘娘这边出了事,难免让人背后发寒。 “那什么劳什子修媛,真是死了还不安分。父亲大人即将归京,一定是有什么宵小之辈,想要趁机打压江家!” “娘娘,皇上来了。”外面有宫人来报。 江琬宁连忙起身去迎,身后的云竹没有注意到江桐妙略微有些落寞的神色,打趣道:“皇上刚下朝不久就来探望娘娘,看来是挂心得紧!” “江昭仪如何了?”周霆琛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江琬宁的手,坐在一旁。 “程太医开了一些安神的方子,后面的小厨房正在熬呢。”江琬宁满心欢喜,“原先臣妾心里也总是七上八下,如今皇上过来坐镇,都心安了不少,昭仪妹妹,你说是不是?” 江桐妙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只要腹中的皇长子没事,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朕今日来,是有件事情要交代。”周霆琛目光一扫,“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这整个皇宫都在说,徐修媛的死和你们这昭阳殿的两位有关系。” “皇上,这都是那些宵小之辈胡言乱语!”这话一出来,吓得江琬宁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来探望的,简直是来兴师问罪的! “况且臣妾和昭仪妹妹鲜少和徐玖儿有过往来,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惊了龙胎,臣妾恳请皇上彻查此事!” 躺在床上的江桐妙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 之前皇上放过她,一是为龙胎,二是没有证据,要是真的细细追究,后果不堪设想。 周霆琛点了点头:“凌妃与朕心有灵犀,只是皇后身子尚未痊愈,上阳公主的生辰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当中,朕就将这件事情交付与你,你可愿意?” 江琬宁自然是喜不自胜:“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上,依着臣妾所见,这件事情要是真的闹开,难免人心惶惶。”江桐妙抓住机会,插了一嘴,“不如先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等没什么声响了,再开始彻查也不迟。” 江桐妙心里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只要风声一过,按照江琬宁的性子,说不定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江昭仪说的有理。”周霆琛认可地点了点头,“西戎使臣也快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尽量少生事变。” 毕竟自己之前也是亲口敲定了这件事情,再翻出来说,他一国之君的威严何在? “这江昭仪的孩子也要有劳凌妃多多留心。”周霆琛原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变了一个形式。 “是。” 走出昭阳殿,周霆琛回头看着上面的匾额,深深叹了一口气。 “得亏皇上昨晚歇在昭阳殿,压住了妖邪之气。”章公公小步走到了周霆琛身边,“说起来今早还有宫人私下卖开光锦囊一类的玩意儿,想要借机敛财,皇上是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给皇后处理吗?” 周霆琛目光一凝:“妖邪?章公公也相信鬼魂一说?” “终归是影响不好。”章公公擦了把汗,“刚刚奴才在兰香的身上,看见了那锦囊。” 这是担心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龙胎的健康。 “这孩子,托生错了人啊。” 要是真的生下来了,恐怕这天下都要改姓江了。 章公公于心不忍:“稚子无辜,皇上要是实在担心,将孩子记在皇后娘娘名下就是。” 周霆琛又何尝不心痛,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哪里舍得? 正说话间,有个太监模样的人匆匆而来,在章公公身边耳语了几句。 章公公的表情立刻就不对劲了起来。 “皇上,这事,恐怕是压不住了。” 另一头的未央宫,也很快得了消息。 “什么?柳儿死了?” 第九十一章 柳儿之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之前不是还好端端的,该不会是错认了吧?”林小莲不敢相信,“这是怎么死的?” 巧秀心有戚戚:“听说是在又春苑原先修媛娘娘的寝殿里头死的,而且啊,左腿上也有一个窟窿,溃烂地不成样子!” 这么一来,冤魂索命一说,倒是让人深信不疑了。 一切的一切,好像和上一世又对上了。 上一世,也是在徐玖儿死后不久,柳儿在她的寝殿自杀,可那个时候林之语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具体如何,倒是不太清楚。 仔细一想,柳儿的死,确实有蹊跷。 “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到底是徐玖儿的身边人,林之语还是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前些天柳儿还在尚衣局做事,怎么可能会特意跑回又春苑? 自己刚刚将那件事情跟柳儿说了,后脚就出了事情,这二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林小莲连连摇头:“这件事情得巧秀来做,我要是见了,保准未来七天,不,未来一个月都得做噩梦。” 巧秀虽然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是毕竟是暗卫出身,反应也没有林小莲那么剧烈。 “那我跟着大姑娘一起去看看,传得这么邪乎,指不定是人为的呢。” 正准备走的时候,林小莲又拿来两个用红纸包住了生米和茶叶:“小姐,你们把这个带在身上,到底是死过人的,多少可以去去晦气。” “早上熏的艾草都快把我腌入味了,不仅是鬼,这人见了我,估计都要离三尺远。” 林之语嘴上嫌弃,但还是将这红纸包揣进了袖子当中。 巧秀被说得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到底还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主仆二人来到了又春苑。 大老远的,就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木板,上面的白布隐隐呈现出一个人形,就要往外走。 “几位公公,这就是那柳儿的尸体吗?”巧秀上前问道。 一旁站着的大太监连忙挡在了巧秀和尸体之间:“大姑娘,这里煞气重,别被冲撞到了才好。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问我就是。” 宫女无故暴毙,估计是直接草席子一裹,丢到乱葬岗,到时候要是想要查些什么东西,估计就不太方便了。 可这太监态度坚决,林之语也不好强行查看,免得令人生疑。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白布盖着的尸体,几个小太监走的急,风一吹,这白布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了一只手臂来。 看袖口的纹样,加上这手的形状,确实是柳儿不假。 “之前这柳儿不是在尚衣局做事吗,怎么就跑到这又春苑来了?” 那大太监抿了抿唇,四下看看,确认没有什么人往这边看之后,压低的声音道:“这就是蹊跷之处了,虽然说修媛娘娘是在承恩寺里头走的,但是这之前住过的屋子,到底是让人有些芥蒂,一早就让人把这侧殿给封起来了。” “他们都说这柳儿是被鬼上身了,昨天晚上昭阳殿那边不是闹事吗,不仅有人看到了故去的徐修媛,还看到了两眼失神的柳儿!” “大姑娘,这地方不干净,如今人人都说,修媛娘娘在地下寂寞,才把柳儿给带走了!” 这些小太监手脚麻利,不过说两句话的功夫,就将这里给清理干净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又春苑之所以叫又春苑,就是因为院子当中种着两棵柳树,春天来临的时候,抽出嫩绿的芽来,分外好看。 可民间也有一个说法,说这柳树招阴。 眼下又春苑又出了这档子事,难免让人觉得心里阴恻恻的,那大太监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向林之语唱了声诺,就匆匆离开了。 巧秀疑惑道:“这魏淑仪也是奇怪,都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在这里住得安安稳稳。” 这话倒是点醒了林之语。 正常人遇上这件事情,不应该是像那大太监一样退避三舍吗,这魏淑仪看着胆小怯懦,哪来的勇气在这里住着? 说曹操曹操到,林之语刚要抬脚进入这又春苑,就看见魏淑仪迎了上来。 “大姑娘这是?” 林之语转身,见魏淑仪还是之前那一副怯怯的样子。 “玖儿临终前将将这柳儿托付与我,如今出了事情,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林之语上下打量了一眼魏淑仪,后者似乎并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 魏淑仪心下有些奇怪,自己和徐玖儿经常在一起走,这林家大姑娘才入宫不久,怎么会对徐玖儿的事情这样上心? 之前如意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魏淑仪还以为林之语是为自己查的,难道还另有隐情? 念及至此,她换上了一副笑脸:“大姑娘既然来了,哪有不招待的道理,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林之语和巧秀互看了一眼,这魏淑仪,真是处处透露出古怪来! 这就好比隔壁死了人,一点也没有换地方的念头,家里有客人过来却毫不避讳,还热情地别人来自己家吃饭一样。 “行啊,这好也有些事情想要问问魏淑仪。” 林之语抬脚就跟了上去,她倒是要看看,这魏淑仪在玩什么把戏! 又春苑比较偏僻,加上那些下人并不重视,因此室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两张太师椅,一张小方桌,就连灯烛都只有三四盏,幸而左右开了窗,又是白天,日光照进来,还算是亮堂。 如意端来崭新的茶水,替林之语和魏淑仪二人斟上,那茶盏看着有些年头,花纹都淡了不少。 联想到江琬宁那穷奢极糜的昭阳殿,林之语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得宠和不得宠的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 “这侧殿死了个人,魏淑仪不害怕么?”林之语留意到如意倒茶的时候,将那盖子微微转动了些许,因此并没有急着碰那盏茶。 被林之语这么一说,魏淑仪的脸上这才带上了几分惊慌:“这死的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说不怕是假的,只是待会皇上也要过来,心里的紧张比害怕还多一些。” 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进宫这么久,皇上来又春苑的次数屈指可数,娘娘紧张,无可厚非。”如意在一边补充。 林之语闻言,轻轻“唔”了一声。 见她并没有再细细追问,魏淑仪的心里才长舒一口气。 自己没料到林之语会突然造访,倒是忘记了这一茬了。 只是这林家大姑娘细致入微,这小小的缺漏也能被她给注意到。 “不过这柳儿好好的在尚衣局做事,怎么会来了又春苑?听姑姑说,是淑仪娘娘给接回来的?”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魏淑仪,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第九十二章 一探究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人刚来第一天就出了事,难免会落人口舌啊。” 有了刚刚那一番试探,魏淑仪显然是谨慎了很多。 她面上有些为难:“这说出来,恐怕大姑娘是不会信的。” “你不说,怎么就肯定我不会信呢?” 魏淑仪叹了一口气,将始末娓娓道来。 “说来也是玄乎的很,前天晚上做梦梦见徐玖儿,她一直在责怪我为什么不照看好柳儿,让她在尚衣局里受欺负。” “我醒来之后,心里总是慌慌的,这才让如意去将柳儿接了过来。” 倒是滴水不漏。 林之语突然开口道:“这出了这样离奇的事情,淑仪娘娘也该去内务府要些艾草过来熏一熏,去去晦气。” 刚一进来,她就注意到,这又春苑干干净净的,连正常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都没有。 魏淑仪波澜不惊:“多谢大姑娘提醒。” 门外突然传来了章公公恳切的声音,由远及近,还伴有匆匆的脚步声。 “皇上啊,就听奴才的劝,别进去了吧,万一这晦气冲撞到了皇上,这让奴才怎么交代啊!” 周霆琛的语气透露着明显的不耐烦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前一秒刚说朕是真龙之子,可以压制邪祟,这会倒是又换了一个说法了!” 眼看周霆琛跨过了门槛,魏淑仪连忙跪下身去行礼:“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周霆琛看见林之语也在这里,身形明显一顿,有些不自然的放缓了脚步。 “大姑娘怎么也在这里?” 林之语毫不客气地反呛了回去:“来看热闹。” 魏淑仪都看傻了,这林大姑娘居然敢这么和皇上说话! 周霆琛倒是见怪不怪,她都敢动手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林之语做不出来的? “大姑娘也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距离一近,周霆琛就闻到了林之语身上淡淡的艾草味道。 林之语并未答话。 章公公后脚跟了进来,道:“我的皇上哎。” 周霆琛一撩衣袍,毫不客气地在这里坐下:“来人,给我搜!” “诶诶诶,这是干什么?”如意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始搜宫了? 章公公解释着:“这柳儿是在又春苑出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自然是要从又春苑开始查起。” 原本这件事情是交给了凌妃来做,只是凌妃身边有一个同屋的江桐妙,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对于这个魏淑仪,周霆琛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当时侍寝,她整个人就像根木头一样,僵硬得很。 屋外的几个太监,将原本就简单的屋子翻得一团乱。 “皇上一进来就让人搜宫,臣妾是做了什么,让皇上怀疑臣妾?”魏淑仪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那当然是因为你之前……”周霆琛说到一半,猛然收住了话头,“自然是有人说,你这又春苑里头,藏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林之语摆弄着桌子上的茶盏,觉得周霆琛今日好像有些奇怪。 这柳儿的事情一出,他就毫不犹豫地来搜宫,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十分笃定,这又春苑里面一定会有猫腻。 一群人将这又春苑翻了一个底朝天,都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 魏淑仪昨天晚上就做好了预防,将那些东西都藏到暗室里面去了,自然是一无所获。 “大姑娘一向聪慧,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周霆琛略有些失望,将目光转向了林之语。 “要是真有鬼魂一说,那恐怕人人都没有安生日子了。” 周霆琛的目光多了些玩味,这件事情神龙不见首尾,就算自己有心,没有证据也有心无力。 “既然林大姑娘认为这鬼魂是假,不如就在这又春苑住上一晚,如何?” 林之语沉默了。 不是,他有病吧。 合着是自己查不出来,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了? “民女愚钝,还怕鬼,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但周霆琛像是完全忽略了她的话一样:“愚钝?你都能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得当,这件事情应当也难不住你。” 林之语更加疑惑了,她处理什么事情了? “行了,既然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朕就先走了。” 不是,哥们,你玩我呢? 风风火火地来,完了之后啥也没搜到,把我给按在这里了? 林之语虽然心里对周霆琛十分不爽,但这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看看这又春苑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今晚对方应该会推波助澜,将这件事情闹得更大。 刚刚林之语和周霆琛你一言我一语,魏淑仪完全插不上话,周霆琛一走,魏淑仪才敢开口:“大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同住一屋,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不必。”林之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要是和魏淑仪住在一起,等于就是变相监督自个儿,那还怎么做事情? 林之语觉得,自己上一世死的实在是不明不白。 或许,上一世的柳儿并不是自杀而亡。 这又春苑,实在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了。 “我就住在徐修媛那屋。” 魏淑仪登时变了脸色。 “昨天柳儿才刚出事,要是大姑娘也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和皇上交代?” 林之语不紧不慢:“柳儿出事,是因为她做了对不起徐玖儿的事情,我问心无愧,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林之语深深看了魏淑仪一眼。 “那大姑娘要不要回去准备些东西再来?”魏淑仪犹豫着问道,“我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给大姑娘用了。” 呵,只怕自己回去之后,原先该有的,不该有的,统统都被你清理干净了。 “反正也不饿,早点抓到装神弄鬼的人,淑仪娘娘也能住得舒心不是?” 魏淑仪咬牙应下。 待解开门口的锁,目送林之语进去之后,魏淑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反正你也脱不开干系,既然非要横插一脚,那我定当好好给你准备一番大礼。” 第九十三章 暗藏玄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进到徐玖儿的住处,林之语明显地发觉出不对劲来。 这个地方明明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却处处一尘不染,甚至还有新鲜的鲜花摆在桌子上。 巧秀皱着眉:“大姑娘,这魏淑仪,似乎不简单。” “你也注意到了。”林之语一挑眉。 一个立场模糊,看似胆小,却能把别人的话不着痕迹的挡回去的人,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柳儿是在这里出事的不假,但是也没理由在收拾现场的时候还顺带换了鲜花。 “她身边的那个如意,应该是练过武功的。” 林之语有些惊讶,这都被巧秀看出来了。 “而且一个妃子,在得知皇上要过来的时候,打扮都不带打扮一下的,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有猫腻。” “还有一点。”林之语补充道,“魏淑仪的住处实在是太过简单。” 巧秀直接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倒像是男子的住处。” 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按照那太监说的,柳儿的尸体就躺在这正厅里面?”林之语进室内绕了一圈,又转了回来,看着正厅的地板,若有所思。 “按照宫人的描述,推开门的时候,她是这样的姿势。”巧秀伸手在一旁的花瓶当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图像。 林之语的瞳孔一缩:“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姿势?” 看着这副草图,林之语都能在脑海当中想象出来,柳儿是躺在地上的样子。 右腿蜷缩在胸前,左腿上有个大窟窿流着脓血,可双手却是呈现出一种打开的姿势,像是要和谁拥抱一样。 “小姐,小姐,我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屋内的两个人双双吓了一大跳。 巧秀回过头来,看到是林小莲,不轻不重地抱怨了一句:“你来就来,大声嚷嚷做什么?” 林小莲扁扁嘴:“听说你们不回来了,这不是一个人在未央宫里害怕嘛,所以就过来了。” “这可是徐修媛的寝宫,加上昨晚的柳儿,要是真的出现了,你能招架得住?”巧秀故意吓她。 林小莲明显是被唬住了,整个人打了一个冷颤:“呸呸呸,说什么呢!” 她说着,还从袖子里头掏出了几个大蒜,以及那个开光锦囊。 “我也是带了东西过来的!我保证,今天晚上绝对不捣乱!” 林之语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坏笑来:“真的?你现在可是站在柳儿早上躺着的位置上呢。” 这话只字不漏的传到了林小莲的耳朵中去,她先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地板,反应过来之后,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一把就扑到了林之语身上。 “小姐你怎么不早说!” 巧秀忍笑忍得辛苦:“我们可是要在这里呆一整个晚上的,你真的确定你能行?” 林小莲虽然害怕,但还是固执地点了点头。 “小姐在哪我就在哪,万一真有点什么事情,我还能保护好小姐!” 她略略顿了一下,声音也小了下去:“柳儿虽然做的事情有点不太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是一心一意对待修媛娘娘的,而且修媛娘娘对她也很好,就算要寻仇,也没理由先把柳儿带走。” 现在摆在林之语面前的疑团有两个,就是这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以及她的死,是有人阻止林之语继续探查这件事情,还是只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幌子。 期间如意进来送了茶水和点心,以及晚上用的被子,用过晚膳之后,三人就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确认过茶水没问题之后,林之语才放心喝了。 “今晚我们就轮流守夜,要是看到有什么动静,就将大家喊醒。” 昨天晚上本身就没有睡好,今晚要是熬通宵,林之语实在是撑不住。 “那我守下半夜吧。”巧秀很快就安排好了时间,后半夜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她受过训练,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行,那我和小莲就上半夜。” 林小莲还把前些日子借来的叶子牌带上了,也好打发这漫长的时间。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去,在各个角落点好了蜡烛之后,室内虽然还是有些昏暗,但是好歹能够看清楚东西了。 巧秀在榻上和衣而卧,林小莲坐在床上,手上捏着那个锦囊,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黑暗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其实还是人的想象力。 因为茶水提神,林之语现在头脑暂时还算清醒,她手上拿起一盏烛台,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白天被遗漏掉的东西。 “嘎吱——” 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林小莲汗毛倒竖,不敢离林之语太远,轻轻下床,走到了林之语身边。 脚下的木板好像有什么不对。 林之语蹲下身去,将烛台凑近了些许。 果不其然,这上面有一条细细的缝。 她和林小莲对视了一眼,后者拿下头上的一个扁扁的银钗,交到了林之语的手中。 林之语沿着那条缝隙,用力将木板撬开,映入眼帘的显然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箱子。 上面还用毛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还真是徐玖儿的作风。 “地板底下怎么会藏着这个东西?”林小莲喃喃着,本以为徐玖儿是最单纯不过的一个人,没想到这里也藏着秘密。 箱子上了锁,还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下可难办了,徐玖儿已经不在了,谁知道这钥匙在哪里? “小姐小姐,我们用这个。” 林小莲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把小巧的锤子。 林之语有些惊讶:“这是从哪来的?” “我找人借的,防身。”林小莲有些自豪。 赤手空拳总归没有底气,没想到这个小锤子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林小莲念叨着“有怪勿怪”,对准那个小锁,手上暗自用力。 “砰!” “哎呦!” 这锁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都已经生了锈,变得有些脆弱,林小莲劲使大了,整个人往后重重摔了一跤,灰尘扬得到处都是。 林之语捂着鼻子,伸手打开了这个箱子。 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之后,两人皆是一愣。 第九十四章 冤魂出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个箱子里装着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泥人面具小花灯,应有尽有,只是都泛着微微的黄,尤其是那花灯上面贴着的纸,有好些地方都脱落了,新胶旧胶混在一起,可谓是饱经岁月的洗礼。 “这么多小玩意儿,修媛娘娘小时候一定很幸福。”林小莲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拿在手上,难掩艳羡的神色。 “只有原生家庭幸福,才会培养出这么乐观单纯的孩子吧。”林之语感叹了一句。 这箱子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些寻常的物件,徐玖儿想家,把这东西一同带进皇宫也能理解,只是为什么要把箱子藏在地板下面? 林之语心中疑惑,将整个箱子从暗格当中拿了出来,很快就发现不对来。 深度不对。 从外观上看,这箱子也该是有一尺深,可是箱内的深度明显只有一半。 难道还有暗格? 两人摆弄了半天,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安静的室内极其明显。 林小莲将箱子抬起来,胳膊肘却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小、小姐,我背后有什么东西吗?”就这么一瞬间,林小莲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给绷紧了。 我的亲娘诶,该不会自己偷看徐玖儿的东西,被正主找上了吧? 林之语抬头看了看在林小莲背后的人,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 林小莲的脸一下就变得惨白。 “你要不转身看看呢。” 巧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本身睡眠就浅,在林小莲撬箱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林小莲气的捶了巧秀一下:“就知道吓我。” 见林之语还在摆弄那个箱子,巧秀也蹲下身,直接伸手接过,捣鼓了一阵,箱子下面就弹出了一个小抽屉来。 “这是特制的箱子,之前我们经常用这个方式来传递消息,防止别人发现。” 小抽屉里全都是一封接一封的信,林之语从这一堆泛黄的信件当中抽出几封,林小莲点着烛火,凑近细细看着。 “自上次一别,已有数月之久……今已行至兰州,鸡蛋廖糟很是可口。勿念,盼复。” “家父严苛,故而一月未能回信,勿怪。明早会路过雍州,若是愿意,可在灯楼下一见。给你带了太师糕。” “……宫中规矩繁多,若是愿意,我可从中替你周旋。” “此事仍有转圜余地,等我。” 上面的落款全都是同一个人。 少沅。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徐玖儿进宫之前,竟然还有相好? 林之语忽地回想起徐玖儿病重之前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来——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像星星一样,可惜后面我就被关在家里,准备进宫,再也见不到他了。” 巧秀微微有些动容之色:“这狗皇帝,没事搞什么选秀,活生生拆散别人的一桩好姻缘。” “喀拉。” 林之语顿时警觉了起来,将手上的信收好。 “小姐,这好像是从门口传来的声音。”林小莲整个人一下子就绷紧了,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巧秀用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放轻脚步,向门外走去。 她轻轻推了一下门,面色一沉:“有人把门反锁了。” “呼啦——” 一阵劲风吹来,屋内为数不多的蜡烛就被灭掉了两三盏。 耳边传来指甲不断划拉木板的声响,身处在这样的情景下,林之语的心里也是有点毛毛的:“小莲,你别一个人待着,我们三个人待在一块会比较安全。” 林小莲闻言,哒哒哒就往林之语身后躲。 一个黑影快速从窗外掠过,只听得“啪啪啪”三声,连窗户都被人上了锁。 “完了完了,这下跑都没地方跑。”林小莲带着哭腔,抓紧了那个所谓的“开光锦囊”。 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抓住了林小莲手上的锦囊。 林小莲不松手:“巧秀,你要是害怕,刚刚那桌子上还有大蒜。” “什么大蒜,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怕鬼?” 出乎意料的,巧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林之语只觉得有一股凉意直接顺着脊背往上爬,这屋内,混进了第四个人! 她伸出手拉了拉林小莲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动,也不要回头,就保持这个姿势。 林小莲微微点了点头,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所有的五感都被放大,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慢慢朝自己贴近。 “小姐,闪开!” 巧秀听到林小莲的声音,刚回头走了两步,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瞄准时机,在林之语往旁边一侧的瞬间,掌风就向那人袭去。 那人完全没有料到巧秀会武功,愣了一秒,堪堪躲过巧秀的攻击。 林小莲也猛地往下一蹲,趁着这个间隙回头瞄了一眼,浑身的血从头凉到脚。 这打扮,完全就是和徐玖儿一模一样! “修媛娘娘,之前我家小姐也是帮过你的,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家小姐!” 林小莲的身体不断打着摆子,但是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林之语面前。 转瞬之间,“徐玖儿”迅速转身,消失在暗处。 即便速度很快,林之语还是看见了对方的样子。 长发覆面,移动的间隙露出了脸上的血迹,指甲又尖又长,上面还有道道血痕,实在骇人! “不是死人,是活人。”林之语笃定道。 巧秀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动静,一边一步步向林之语所在的地方移动着。 “有没有什么新发现?”林之语小声问巧秀。 “那人身手极快,看样子是没有想要和我们动手的意思。”巧秀不敢懈怠。 没有动手的意思,至少代表目前为止,她们三个人没有性命之忧。 林小莲慌张道:“移动速度那么快,只有鬼魂才能做到的吧?” “别乱说。” 巧秀压着声音,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身为暗卫的直觉告诉她,对方至少是有两个人,只是气息掩饰得极好,要是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极有可能会忽视。 就这样僵持了有一刻钟,就在三人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徐玖儿”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们奔来! 巧秀立刻运气,变换了一个身位,精准飞起一脚,直冲那人的面门而去。 那人毫不示弱,一看是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仰,紧接着就是一个后翻滚,四肢着地,可是头部却直直的盯着巧秀。 即使见过各种场面的巧秀,心跳也漏下一拍。 这哪是人的样子? 对方快速向她爬来,巧秀提气,正准备将对方一举拿下的时候,林小莲那边突然也传来了一声惨叫。 糟糕,是调虎离山之计! 第九十五章 守株待兔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头的林小莲,原本见没什么动静了,想要回到刚刚那个桌子边,拿上那个小锤子防身,没想到刚移开两步,就看见另外一个人向自己飞扑而来。 此人做着丫鬟打扮,同样也是长发覆面,嘴里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身淡绿色的长裙,无论是走路的方式还是体态,都像极了柳儿的样子。 林之语的视线被林小莲挡住,只知道有人过来了,把衣袖当中包好的生米和茶叶拆开,在手心里整整好是一把。 刚要将林小莲拽回来,就听见她“啊啊啊”大叫了好几声,像是在给自己鼓气一般,手上还拿着刚刚用来撬箱子的银钗,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 “柳儿”没料到这一出,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来。 见银钗上沾了血迹,林小莲也傻在了原地。 都已经是鬼魂了,也会受伤? “闪开!” 巧秀从后方一个箭步上来,一把拨开林小莲,毫不犹豫地就用两指戳向对方的眼睛。 “柳儿”条件反射般向后退,捂住眼睛,发出的声音却是尖声细气的,听上去像是一个男人在掐着嗓子说话。 这下,林小莲总算相信所谓的鬼魂,是有人故意扮演的了。 柳儿就算是死了,也该是一个女鬼,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小莲,危险!” 之前和巧秀对打的“徐玖儿”迅速爬到了小莲的身后,林小莲听到林之语的提醒,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形像小兽一样在地上爬着。 “我的妈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见林小莲被吓到了,对方猛地站起,张着嘴巴虚张声势,眼看尖利的指甲就要抓到林小莲了,说时迟那时快,林之语用力将手中的东西抛洒了出去! 那人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不少米粒和茶叶直接进了她的嘴巴,由于呼吸的原因,被呛得连连咳嗽。 林小莲趁此机会回到了林之语的身边,与此同时,巧秀身形一动,点上了那人的穴位。 “还有一个,别让她跑了!”林之语看到“柳儿”弯着腰,想要往内室里去。 巧秀刚要应,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所有人,不许动!” 有人大力一脚,直接将房门给踹倒了,林之语拉着巧秀,险些被砸到。 来人正是庄枭,他的目光略略一扫,就知道了大概情况。 “来人啊,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绑了!” 陈泽宇从另外一边破窗而入,刚好把“柳儿”抓了个正着,就像提着一个小鸡仔一般,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 他将那人重重往地上一摔:“妈的,一个太监,还想吓老子!” 地上那人正是小福子,躺在地上哀哀喊着疼。 至于另外一个被巧秀点上哑穴的,早已被那一胖一瘦的侍卫给五花大绑。 庄枭冲林之语略略一点头,目光移到了巧秀身上:“你没事吧。” “还活着,多谢庄统领关心。”巧秀架起双腿瘫软的林小莲道。 林之语喘了一口气,道:“庄统领这是?” “在下奉皇上之命,前来捉拿要犯。” 庄枭侧身让出一个位置,身穿玄色衣袍,面色沉稳如水,不是周霆琛还能是谁? 好啊,这是把自己当枪使了!林之语在心里暗骂一句。 周霆琛倒是言笑晏晏,不轻不重道:“林家大姑娘勇气可嘉,回头重赏!” 赏你奶奶个腿儿。 林之语合理怀疑,周霆琛这是在报上一次的一击之仇。 …… 又春苑的院子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院子的正中央,魏淑仪衣衫不整,跪坐在地上,一旁正是小福子和如意二人。 林之语扶着林小莲,和巧秀坐在一旁休息,方太医闻讯而来,为她们检查身体。 周霆琛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看着一群人把魏淑仪的寝宫翻了一个底朝天。 魏淑仪浑身发抖,看着那么多人盯着自己,将滑落的衣服向上提了提。 如意挡在了魏淑仪面前,对其他人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 陈泽宇怒喝一声:“装神弄鬼,还敢在这里叫嚣?惊扰了圣驾,回头在慎刑司,有你好果子吃!” 之前被这所谓的鬼魂吓得丢了面子,让同僚嘲笑了好一阵儿,陈泽宇不免将怒气全部撒在了罪魁祸首身上,看到那做徐玖儿打扮的如意一副不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抬脚就踹了过去。 如意碍于皇上在,生生受了这一下,嘴里吐出了血沫来。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一个副统领,要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又怎么会被吓到?” 陈泽宇像是被她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刚要动手,却被庄枭制止了。 “皇上还在这,休要胡闹!” 陈泽宇这才收住动作,看了一眼周霆琛,见后者神色淡淡,不屑地哼了一声:“惯会讨好人。” “启禀皇上,找到了一处暗室!” 胖侍卫将一堆香料扔在了地上,捂着鼻子道。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熏人! 而另一个高瘦的侍卫则是将那牌位,香烛一类的东西尽数抱了出来,扔在魏淑仪的脚边。 那牌位本就是木质的,刚好磕到了地上的石头,裂开了小小一条缝隙。 魏淑仪狠狠瞪了那侍卫一眼,将牌位抱在了身前,仔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神神叨叨,也不知道怎么被选进来的。” 魏淑仪一身白衣,头发撒乱,像极一女鬼模样,瘦高侍卫心下恶寒,小声吐槽了一句,退到了一边。 周围的人面露惊讶,而周霆琛却像是早有所料一般,看向地上的魏淑仪:“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魏淑仪心知是藏不住了,浑身脱力般坐在了地上:“臣妾无话可说。” “罪妃魏氏,打入冷宫,赐毒酒,其余两人,立即杖毙。” 周霆琛冷冷道。 这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能平息谣言,又能给江氏一个交代。 要知道,这宫人的话,尽数都传到江家人的耳朵里去了,今天下午,是一封接着一封的信件递到御书房来,说是江家不易云云。 周霆琛刚准备起身离开,魏淑仪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刚入宫的时候,罪妾曾经得了江昭仪的恩,昨日惊吓到她,也是无心之失,希望皇上能够让罪妾再见昭仪娘娘一面,也好了了心里的亏欠。” 第九十六章 人情世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霆琛停住脚步,似乎是思考魏淑仪话里的可信度。 “魏氏心怀鬼胎,此举怕是不妥。”庄枭见周霆琛有些动摇的样子,轻声提醒着。 “皇上要是不信,大可以让人搜身,派人盯着罪妾。”魏淑仪恳切道。 对于这魏淑仪,林之语也是有点摸不清头脑。 出了这样的事情,周霆琛怎么可能答应她这样的请求? 结果恰恰相反,周霆琛开口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庄统领,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负责。” 回到未央宫后,林小莲担心今晚的事情会对林之语造成影响,又被梦魇着,去后院熬煮安神汤了。 巧秀则是将那些什么艾草香囊一类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准备拿出去扔掉。 “那个香囊留下。”林之语忽然开口道。 巧秀将那香囊递给林之语:“大姑娘,这个香囊是有什么猫腻吗?” 林之语拿起桌边的小剪刀,把香囊剪开了一个口子:“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前一晚刚出事,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能拿出这么多香囊来卖,就算是要趁此机会小小捞上一笔,但是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大姑娘的意思是,这个香囊也是魏淑仪派人一早准备好的?” 林之语点了点头,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说是开光的,里面却连佛珠一类的东西都没有,你来看这个。” 她从中挑出一样东西来,放到巧秀的鼻子下面。 “麝香?” 失去了其他味道的掩护,麝香散发出来的香气十分明显。 “大姑娘的意思是,魏淑仪所作所为,是要冲着江昭仪去?” “不仅如此,皇上也是默许了的。”林之语将东西重新用纸包好,“这孩子托生在江氏的肚子里,皇上是不会将他留下的。” 林之语之前一直以为江桐妙是意外流产,直到看到了今晚周霆琛的反应,这才明白,许多事情都是是他一手推动的。 “我还欠着江桐妙一个人情,明天还得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我猜测,魏淑仪一定会有其他动作。” 将这个人情还了,林之语就可以好好琢磨出宫的事情了。 “那小莲呢?” “人多容易生变数,小莲不像你会功夫,要是有个什么,我没办法顾及到她。” 林之语长叹一口气。 周霆琛这个奸诈小人,上一世是因为林之语爱她,这才心甘情愿为他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如今自己不再是皇后,林明华又是一个不顶用的,这才找了借口把她召进皇宫里头。 给他处理事情,还没工资,一个不留神就要嗝屁,这差事,谁爱干谁干! …… 次日。 林之语起了一个大早,强忍着困意,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茶水,勉强提了神,就带着巧秀去了又春苑。 昨天晚上因为天色已晚,加上又春苑本身偏僻,为了不闹出更大的动静,魏淑仪就被暂时留在了又春苑,处处都有人把守着。 好死不死,此时看守的人正是陈泽宇。 他认出了巧秀,呵欠打了一半,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伸手往前一拦:“干什么的?” 对于这个刺头,巧秀印象深刻,因此语气也不太好:“昨天大姑娘有东西落在又春苑了,顺便来看看魏淑仪。” 陈泽宇眯着眼睛:“这又春苑里头已经被搜得干净,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林之语轻咳一声,示意巧秀往旁边让出位置来。 “你就是陈统领?” “副的。”陈泽宇明显还是对这个称呼有些耿耿于怀,但是听到“陈统领”这三个字,心里倒是挺受用的。 林之语笑了笑:“是这样的,这魏氏和徐修媛私交甚笃,我和徐修媛又有交情,就想着说过来看看她。” 她掂了一下手上的食盒。 陈泽宇想起昨天晚上从暗室里搜出来的牌位:“可毕竟过一会昭仪娘娘也要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 “这魏氏本身就是要死的人了,我也没理由做出什么事情来啊。”林之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说了,真要是什么事情,也是庄统领来负责。” 陈泽宇神色微动。 自从上一次被庄枭狠揍了一顿,自己心里总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再说了,这件事情是皇上指名道姓让庄枭负责,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庄枭去昭阳殿接魏淑仪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眼前,要是不抓住,他就不姓陈了。 “反正我在这,你们就别想从这进。”陈泽宇略一思索,挺起胸膛,一副怎么也不让步的样子,手里的佩剑也调转了一个方向。 巧秀忍不住开口:“你这人,怎么好赖话都不听呢!” 真是个蠢丫头,庄那厮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差! 陈泽宇在心里暗暗腹诽。 林之语立刻就读懂了陈泽宇的暗示,不疾不徐道:“巧秀,我们走。” 离开了陈泽宇的视线范围,巧秀抱怨着:“上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个人不好相处,怎么现在也还是疑神疑鬼的!” 林之语笑着敲了一下巧秀的脑袋:“你啊你,就是太认死理,我们不从他眼前经过不就好了?毕竟是看守罪妃,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我们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吧。” 巧秀这才反应过来。 “而且他刚刚的佩剑调转了一个方向,就是在提示我们,角门那边没什么人盯着,可以从那里进去。” 林之语带着巧秀走了另外一条道,把守角门的是那个胖侍卫,远远就认出巧秀,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嫂子怎么来了?” “嫂子?” 林之语看着巧秀,若有所思。 “他瞎开玩笑呢。”巧秀瞪了那胖侍卫一眼,暗示他闭嘴。 胖侍卫的脸上有些委屈,怎么之前叫都好好的,这会却叫他闭嘴? “大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林之语塞了一片金叶子到他手里,把刚刚对陈泽宇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胖侍卫将那金叶子踹进兜里,暗暗感慨林大姑娘果然和传闻当中一样大方,往旁边让出了一个位置来:“快进快进,要是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巧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魏氏的寝宫门口,是不是也有人守着?” 胖侍卫点了点头,倒是莫名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之语又塞了一片金叶子给他,笑眯眯道:“劳驾。” 第九十七章 罪妃魏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换上了胖侍卫的衣服,而巧秀则是留在角门不远处放风。 胖侍卫别扭的要死,一会摸一下自己的头发,一会又拉一拉胸前的裙子,略带羞怯道:“大姑娘你可得快点,我这副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估计要被嘲笑一辈子。” “放心,等江昭仪走了,我就和你换回来。” “嗯嗯好……什么!”胖侍卫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忽然反应过来,惊呼道,“那也太久了,不成不成!” 可话音未落,林之语就扶了扶帽檐,做出一副正经样子来,晃悠晃悠地走远了。 “站住,干什么的!” 林之语一路畅通无阻,面对着最后一道关卡,不动声色地将帽子放低了一点:“我是来送饭的。” 那人弯下腰,仔细瞧了瞧林之语,没看出什么异常,大手一挥,就让她进去了。 “什么时候这么瘦弱的家伙也被招进都虞司了?”他望着林之语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不自觉嘟囔着。 魏淑仪坐在暗室里头,徐玖儿的牌位也被重新摆回了桌子上,前面还放着一束不知从哪来的鲜花。 “娘娘,该用膳了。” “娘娘?”魏淑仪没有理会,“大姑娘,你该称呼我为罪妃魏氏。” 林之语第一次走进这间小小的暗室里,虽然空间有些局促,但是可以看出暗室的主人很是用心,就连角落也一尘不染。 林之语打开食盒,将一早准备好的菜式摆上了桌子。 魏淑仪看到这些菜色,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怀念来:“这些都是玖儿爱吃的。” “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林之语从食盒最底层拿出了昨晚找到的那几封信来,一同放在了桌子上。 “你是为了徐玖儿才入宫的,对不对?” “魏、少、沅。” 林之语一个字一个字将这信件上的名字念了出来。 大概是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魏少沅怔愣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信,你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她吃力地撑起身子,将桌面上的信一封一封地拆开来。 “就在徐玖儿的寝宫,她床前的地板底下。” 魏少沅这个名字,听上去十分像一个男子的名字,因此昨天晚上林之语等人才会误以为是徐玖儿的相好。 “她还记得我,她居然还记得我。”魏少沅看着那一张张泛黄的信纸,轻笑了一声,“我遮着掩着,没想到她一早就将我认了出来。” “大姑娘,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江桐妙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么?” “这是我们私底下的恩怨,我心意已决,大姑娘也不用劝我。” 林之语道:“我也没打算劝你,只是想着,在你动手的那一刻,能不能救上一救。” “你果然和她是一伙的。”魏少沅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说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林之语眨了眨眼,“没有好处,我欠了她人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信!” 魏少沅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林之语的眼睛,好像想要从她眼中看出说谎的痕迹。 “她这个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要不是她用庶女的身份接近我,又用徐玖儿的命来威胁我,我怎么会甘心做她的一把刀?” 林之语觉得有些奇怪:“你并没有伤人。” “那是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她猛地握住了林之语的手。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一个所谓的远房表妹,会让江将军这样重视,甚至要把她塞进宫里头?” “当然是为了助江琬宁一臂之力。” “哈,我还以为林家大姑娘有多聪明,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魏少沅嗤笑一声,紧接自嘲道:“我这把刀,最终还是伤害了想要拼死保护的人。” 她盘腿坐了下来,也不管林之语愿不愿意听,既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信,你应该都看过了吧。” 林之语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青州通判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冒名顶替入宫的家伙罢了。” 林之语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吵架灭族的大罪,魏少沅却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在那之前,我跟着我的父亲,一名香料师,四处游历,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香。” “当我经过雍州的时候,突发高烧晕倒在徐府门口,徐老爷心善,允许我和父亲在那里暂住一段时日。” 徐家的嫡女,便是徐玖儿,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难得家中来客,有事没事就往客房跑,彼时的魏少沅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示人,也就变成了徐玖儿口中那个“眼睛很好看的哥哥”。 魏少沅生性孤僻,最讨厌别人来打扰自己,奈何徐玖儿巴巴地跟着,心里想着吓她一下,或许就能摆脱掉这个烦人的家伙。 谁知道徐玖儿的反应会那么大,嗷嗷大哭:“我要告诉爹爹,说你抓虫子来吓我!” 魏少沅慌了,客人欺负主家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岂不是会被人赶出去? 她翻遍全身也没找到纸巾,只摸出来了一颗不知放了多久的糖:“这个给你,别哭了,行不行?” 徐玖儿这才堪堪止住眼泪。 自此,魏少沅面对这个跟屁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某一天,徐玖儿偷喝了徐老爷私藏的葡萄酒,整张脸红通通的,拉着魏少沅的手,含混不清地絮叨着:“沅哥哥,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啊,其实不是我娘生的!他们都说,我是后院的一个姨姨的孩子,只是运气好,才记在了娘的名下!” 后院的那个女人,魏少沅是见过的。 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头,疯疯癫癫,下人都退避三舍。 而徐家主母,看上去也有些不太正常,溺爱徐玖儿溺爱得过分。 就好像,在补偿着什么一样。 听到这里,林之语有些讶异,没想到徐玖儿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段往事。 “然后呢?” 魏少沅抬头看了林之语一眼:“没有然后,她进了宫,我紧随其后,这就是故事的终章。” 其实当中还有一段弯弯绕绕,徐玖儿被徐老爷摁着头押进了皇宫,为了断了徐玖儿的念想,大部分的书信都被徐老爷以和陌生男子私相授受为由,一把火烧没了。 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来:“所以,徐玖儿在进宫前,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女儿身?” 第九十八章 江氏姐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魏少沅不说话,头低着,算是默认了。 一时间,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感觉自己像是被魏少沅的情绪感染了,又或许是空间太过狭小导致空气不太流通,林之语觉得自己的肺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有些呼吸困难。 “你说你顶替青州通判的女儿进宫,那你的父亲,又该当如何?” 林之语心里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她隐隐觉得,这些谜团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被揭穿,足以动摇整个秦国。 “我杀了他。” “什么?” 魏少沅痴痴笑了起来:“你没听错,我杀了自己的父亲。” “难以置信,是不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自私自利,还为自己的行为找了无数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在他的眼中,只有制香、调香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也是用他最满意的一种香,送了他最后一程。” 她的语气看似平淡,里面却掺杂着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林之语不知该作何回答,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外面有动静传来,魏少沅回头看了一眼,语气略有遗憾:“看来老天都不打算让我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片刻,魏少沅起身,从一旁乱七八糟的香烛堆里抽出的三根香,调转过来在微弱的烛火上点燃,递给了林之语:“徐家老爷只有玖儿一个孩子,却依旧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家族兴旺,把尚未及笄的她塞到皇宫里头。” “我不知道你和徐玖儿之间有什么样的瓜葛,既然来了,也为她点上一柱香吧。” 林之语下意识地接过。 魏少沅往旁边让出位置来,神色淡淡:“可能除了你我二人,再也没有人会惦记着她了。” 林之语走到徐玖儿的牌位面前,将香高举过头顶,对着牌位拜了三拜。 徐玖儿常常说,自己小时候过得很幸福,人人都知道她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又是家中独女,可包括林之语在内,都忽略了一点:越是缺少什么的人,越会强调什么。 看似幸福的遮羞布下,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往事,林之语不得而知。 她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面前,忽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大姑娘,我和江桐妙之间的这笔账,必须算。”魏少沅走上前来,将渐渐有些脱力的林之语扶到一边,点上了林之语的一个穴位。 “你的一生顺风顺水,永远不会懂我和玖儿之间的情谊。” 林之语深吸了一口气,狠命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魏少沅,你冷静一点。” “我已经很冷静了。”魏少沅语气淡淡,却莫名让人觉得背后发寒,“如果我不冷静的话,你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 林之语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的冒险。 末了,魏少沅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玖儿的牌位,走到外间,将案上的香炉一转,暗室的大门缓缓关上。 她轻声道:“你果然还是全部都忘记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之语很不适应,索性桌上还有两根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林之语用力闭了闭眼睛,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去拿那支蜡烛。 也不知道魏少沅给她下了什么药,一呼一吸都让林之语觉得十分费劲,更别说推开这间暗室的大门了。 她定了定心神,干脆拿起蜡烛在暗室里面摸索。 林之语觉得,魏少沅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完,而且她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林之语放倒,却还保留了她的神志和行动能力,这究竟是为什么? 周霆琛登基不过短短三年,后宫就没有几个人,魏少沅却说,她作为江桐妙的刀,杀了不少人,难道说在进宫之前,江桐妙已经和魏少沅和徐玖儿两人有所接触了? “昭仪娘娘,这边请。” 是庄枭的声音。 碍于厚厚的门板,声音并不算清晰,林之语将耳朵贴在门缝处,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紧接着就是椅子拖拽的声音,江桐妙坐在椅子上,语气有着明显的不耐烦:“魏氏指名道姓要见本宫,难道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魏少沅的声音响起:“说来不怕娘娘笑话,昨天晚上走马灯似的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忽地想起一桩旧事来,这件事情,只有娘娘能解。” “庄统领,本宫想单独和魏氏说两句话。”静默了一阵,江桐妙缓声道。 “皇上交代了,这魏氏居心叵测,娘娘腹中还怀有龙胎,属下不敢离开半步。” 根据声音来看,魏少沅应该是距离暗室最近,江桐妙和庄枭在同一个方向。 魏少沅道:“娘娘,你还记得老太后吗?” 对于她口中的老太后,林之语并没有多少印象。 只知道她是周子晋的亲娘,在先皇逝世的时候,牢牢把持着朝政,直到秦历二十八年,突发恶疾,她手中的遗诏才公布于天下。 江桐妙的声音有些慌张:“你要说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娘娘在老太后身边侍疾,有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青州通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官员,怎么会见到?庄统领,魏氏已然开始胡言乱语,本宫看这谈话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江桐妙似乎起身准备离开。 魏少沅靠在身后的墙上,低声道:“就连多年的好友都敢痛下杀手,从他手底下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正常的?” 林之语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紧跟着,魏少沅“唰”地一下起身,疾言厉色道:“江桐妙,这几百个日日夜夜,你真的能安寝吗!” “干什么!” “快保护昭仪娘娘!” 屋外的人手忙脚乱,一时间,茶壶碎裂的声音,椅子倒地的声音,混杂着江桐妙的一声小小的惊呼,场面混乱不堪。 “铮——” 是佩剑出鞘的声音。 “刺啦——”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声音略微有些沉闷。 林之语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声音,因为门缝当中漏出了一丝猩红,温热的,还带着些许黏腻。 这是江桐妙的,还是魏少沅的? 林之语根本来不及判断,因为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丝近乎甜腻的香气,猝不及防地钻入她的鼻腔,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九章 金环玉佩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仁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林之语觉得浑身上下痛得要死,稍稍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到自己旁边似乎还有一个人。 轻微的动静将旁边的人惊醒了:“大姑娘醒了!” 是巧秀的声音。 见林之语的意识渐渐回笼,她连忙起身点起蜡烛,烛火在风的吹动下一明一暗,林之语觉得眼睛有些难受。 “大姑娘在那暗室里面呆了太久,眼睛还没能立马适应。”巧秀见林之语脸上有些难受,指挥着一旁的林小莲将那蜡烛拿远了一些。 林之语略带艰涩地开口:“我……是怎么出来的?” 巧秀连忙端来一杯水,给林之语润润喉咙:“我在外头等得急了,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小,但奈何人实在太多了,只好等江昭仪走之后,从另一条小径潜进去,才在暗室里发现的大姑娘。” “我不敢伸张,就悄悄将姑娘给背回来了。” 林小莲端来一碗清粥:“小姐肯定饿坏了,这三更半夜的也没什么东西,小姐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自己居然昏迷了一整天,难怪醒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浑身虚软。 “魏少沅呢?江昭仪有没有受伤?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林之语接过那碗清粥,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口,缓过劲来之后,将心里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砸了出来。 “魏少沅?谁是魏少沅?”林小莲和巧秀皆是一愣。 林之语这才冷静了下来,将暗室里发生的种种和她们说了。 巧秀的语气有些唏嘘:“听都虞司的人说,魏少沅撞在了庄统领的剑上,那血都喷得老高,可是她还硬撑着一口气,用手里的簪子刺在了江昭仪的肚子上。” “我也听门口的小宫女说了,那场面实在是可怕得很,而且那魏少沅的血,一点腥味都没有,倒是有着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林小莲在一旁补充。 林之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昏迷过去之前,闻到的那个味道。 魏少沅,居然被她父亲,做成了药人吗? 林之语的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江昭仪……她还好吗?” 巧秀摇了摇头:“江昭仪被送回昭阳殿的时候,看着还是有意识的,皇上也赶了过去,把消息捂得死死的,她肚子里的龙胎还能不能保住,还是一个未知数。” “对了小姐,既然这鬼魂一事是有人扮演的,那我们之前半夜看到的那个影子,是不是也是人扮演的?”林小莲有些忐忑,“是不是有人盯着我们啊?” 想要盯着自己的,想来是龙椅上的那一位。 林之语道:“他想盯着,那便盯着,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对了大姑娘,刚刚小莲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在你身上找到了这个。” 巧秀递来一枚镶嵌着金环的玉佩。 这应该是魏少沅把东西交给她的时候趁机塞到她身上的,只是那个时候林之语的注意力有些涣散,并没有察觉。 林之语盯着那枚玉佩,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这个东西的来处。 难道原主和这个玉佩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先是庄幼南的穗子,又是魏少沅的玉佩,林之语觉得,这一切就像拼图碎片,等待自己去一个个还原。 …… 第二天。 林之语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把这两天熬的夜全部给补回来了。 林小莲以换药为借口,把方太医叫来给林之语检查身体。 “这以后还是不要熏香了,有的东西药性相冲,反而对身体有害。”方太医皱眉道。 方太医自先皇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太医院里做事了,这后宫女人的手段多多少少也见过一些,心里觉得林之语估计是被谁给盯上了,又不方便明说,这才委婉地提醒。 林之语点点头:“有劳方太医了。” 她注意到方太医身上依旧是那件旧官服,心里实在是好奇,又担心贸然询问有些冒犯,思来想去,旁敲侧击道:“这件衣服,可是方夫人给缝的?” 方太医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夫人早在几年前就驾鹤西去了,留我这一个老骨头在这,随便缝了两下,手脚笨拙了些,左右也还能穿,心里也舍不得。” 林小莲帮方太医收拾好了药箱,嘟囔了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我说啊,还是换一身新的好。” “小莲!”林之语轻斥了一句。 “哎,这没什么的。”方太医摆了摆手,面上有怀念之色,“刚进太医院的时候,恰巧小女出生,这件衣服便是那时就有的,我还记得那小手把我的衣服抓得皱巴巴的,实在是惹人怜爱得紧。” “大姑娘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林之语道:“小莲,去送送方太医。” 林小莲应了一声,将方太医送了出去。 还有一桩事情,那就是上阳公主的生辰贺礼。 不管是自愿还是周子晋的请求,上阳公主也算是帮了自己,这份生辰礼,怎么说也不能轻了去。 算算时间,周子晋的队伍也快到了,如果没有发生其他什么变数,上阳公主的生辰有极大可能是和西戎人的接风宴合在一起办。 这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撞在一块儿了。 林之语扶额苦笑。 上一世西戎人提出的要求,是用和亲的方式以结秦晋之好,宫里适龄的女子,还有身份的,就只有上阳公主一个。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总是由不得自己。 上阳公主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林之语左思右想,总算是有了一个好主意。 “巧秀,替我去找一些制作花灯的材料过来。” 巧秀欲言又止:“大姑娘,就送一盏花灯,会不会太过寒酸了一些?” “你且等我做出来看就好了。”林之语迫不及待地铺开纸笔,将自己的构想画在了纸上。 天色稍晚一些的时候,昭阳殿的兰香出乎意料的叩响了未央宫的大门。 彼时林之语还在废寝忘食地构思着自己的小花灯,在听到江昭仪请她去昭阳殿一趟的时候,有些诧异地搁下了炭笔:“皇上不是在那陪着江昭仪?” 兰香道:“昭仪娘娘和皇上闹了好大一通脾气,皇上去坤宁宫了。” 江桐妙把周霆琛给气走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后宫的女人都巴不得要把皇上留在自己宫里,她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行,我跟你去。” 第一百章 她的请求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昭阳殿。 兰香带着林之语从一侧的角门进去,解释道:“娘娘受伤,行动不便,这才瞒着凌妃娘娘,让我叫大姑娘过来。” 江桐妙住在侧殿,室内的装修什么的自然和江琬宁的主殿有所差别,林之语在兰香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内室。 黄梨木床上的帷幔分别固定在两侧,一旁的桌子上还有一些带血的纱布和剪刀还没来得及收拾。 江桐妙在兰香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娘娘被那魏氏伤到了肚子,幸好只是皮外伤,太医说只能静养,不宜走动。”兰香一边说着,手脚麻利地收拾桌上的狼藉,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给江桐妙和林之语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你特地背着凌妃叫我过来,是和你肚子里的皇嗣有关系吧。”林之语的身子还没好全,走了这几步路,也觉得有些气虚,丝毫不见外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还真是什么都被你猜中了。”江桐妙扯出一丝笑来,“林之语,你可还记得,你还欠着一个人情?” “自然记得。” 江桐妙缓缓道:“皇上过来,说本宫出身不高,肚子里是皇长子,没那个本事压住,要把这个孩子,记到皇后的名下。” 林之语并不感到奇怪,且不说周霆琛对林明华一片真心,光是江桐妙背后的身份,这个孩子就不能和江家人有半分瓜葛。 “你的意思,是要我劝皇上,收回这句话?”林之语懒懒掀起眼皮,觉得江桐妙的请求应该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其一。”江桐妙垂下眼睫,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在这个世界上和她唯一一个血脉紧密相连的孩子,要她拱手送人,自然是舍不得的。 “皇上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要是有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多管。江家那边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既然以后和江家没什么关系,就也不必留了。” 在江桐妙公布自己有喜的时候,江家第一时间就来信,说是这孩子要么记在凌妃名下,要么,就不必出生。 现在朝堂之上,大致分为三个阵营,江生一派,林鹏生一派,剩下的就是一直保持中立。 周霆琛十分懂得帝王之术,自从庄家没落之后,有意栽培自己的势力,又不想让江家一家独大,就通过皇后之位和晋王妃之位来拉拢林鹏生。 林之语不免看了一眼江桐妙的肚子。现在已经是显怀了,等月份大了,想要落下这一胎,必然会对身体有损害。 她还注意到,江桐妙的手腕上缠着两圈的佛珠,平时被广袖遮掩着,所以注意不到。 之前江桐妙流产,好像就是和魏少沅有些关系,只是现在魏少沅已死,最大的阻碍,便是江家。 “江家不想要这个孩子,应该不止是这些原因吧。”林之语目光沉沉,回想起之前在暗室当中听到的对话来。 若是魏少沅说的都是实话,江家应该就是忌惮江桐妙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反过来对江家不利。 毕竟作为一颗棋子,有了自己判断思想之后,一个不慎就会反噬主家。 江桐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猛地抬起头来:“魏氏都和你说了什么了?” 又春苑出事之后,就有人传话说林之语第一时间去了又春苑,想来魏少沅在那个时候就准备背叛她,背叛江家,如果她把那个秘密说出去…… 江桐妙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 这些小动作被林之语尽收眼底,但魏少沅给她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很有限,想要从江桐妙嘴里套出什么话,恐怕是不太容易。 “林之语,有些事情不能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多了,反而对你很不利。”江桐妙敛去神色,“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你也应该听过。” “你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对于这个孩子,变数太多,只要我还在宫里一天,我都会尽力周全。” 徐玖儿等人的结局依旧和上一世一样,如果说命定的结局无法更改,那这个孩子能否出生,真的只能看天命了。 谈话进行得差不多,兰香推门而入,带着林之语从来时的那条小路离开。 “你这香囊也是从那个什么嬷嬷手里买的吧。”林之语忽然开口。 兰香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点了点头。 “昭仪娘娘怀着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香还是少用为好。” 兰香立刻懂了林之语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将香囊解下来丢掉。 林之语走在路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临走时江桐妙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朝服一事,非我本愿,徐玖儿只是运气不好,给她撞上了。” 非她本愿。 难道是江家的意思? 可是林之语作为丞相府的嫡女,也很少出门,江家为何想要置她于死地? …… 御书房。 周霆琛转着茶杯,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皇上,大姑娘去了江昭仪那边,出来的时候,兰香就已经将那香囊给扔掉了。” 一个身穿玄色衣服,像是侍卫模样的人跪在地上,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地汇报。 周霆琛轻轻将茶盏放下,那人身子一低,就离开了。 “难道这就是另外一个变数么?”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章公公,远远地就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缓步向御书房走来,他连忙一甩拂尘,迎了上去。 “皇上在里头批折子,说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要是大人有什么话,老奴可以代为通传。” “事关重大,需得和皇上当面商议。” 章公公别无他法,只好退至一边。 须臾。 不知是说了什么话,章公公听见里面传来笔墨纸砚摔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周霆琛怒气冲冲:“真是好大的口气!不仅要交换城池,还要真金白银去填上他们的亏空,亏得他们想得出来!周子晋啊周子晋,可真有你的!” 另外一个年轻的嗓音响起:“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西戎大皇子是未来的储君,在秦国的地盘,自然是可以和他们慢慢磨。” 第一百零一章 迎接使臣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姐,王爷回京城了!” 这天一早,林之语刚刚做好给上阳公主的生辰礼,就听见巧秀在门外嚷嚷着。 她手上拿着一张小纸条,球球在她肩头跳来跳去,十分兴奋,像是在为长时间的工作终于结束而欢欣鼓舞。 林之语的心漏了一拍,上一世还没回京的时候,周子晋受伤的消息就已经提前传来,现在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想来周子晋应该是躲过一劫了。 巧秀又继续往下看去,脸色突然就变得不对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晋王受伤了?”看着巧秀的反应,林之语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巧秀摇了摇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忐忑道:“王爷,王爷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在一旁修剪花草的林小莲“蹭”地一下站起:“什么!” “前段时间还天天给我家小姐写信报备,这还没几天呢,就勾搭上别的小姑娘了!” 林小莲面上尽是愤愤之色,挥舞着手中的剪刀,如果周子晋在现场,林之语都怀疑她会冲上去楸住周子晋的衣领质问。 自家王爷被骂,巧秀还想维护一两句,可是看小莲的样子,再看看手上白纸黑字写的,一时间底气也变得弱了:“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我是说万一,王爷也是有什么苦衷的呢?” “你是王爷的人,你说的话不足为信!”林小莲下巴一抬,义正言辞地站在了林之语旁边,大有一种和巧秀势不两立的架势,“小姐,你要是心里不开心了,下次王爷要来,我就替你好好教训他!” 巧秀口中的女子,应该就是西戎皇室的义女,郑关月的义妹云月公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西戎皇室十几年来没有一个公主出生,全部都是皇子,恰好西戎皇后的妹妹得了天花,尚在襁褓当中的云月就被接到了皇宫里头养着。 “世家子弟都三妻四妾,更何况他堂堂一个王爷?具体如何,回头问清楚了就好。”林之语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按照上一世的走向,这西戎人采取的就是和亲的策略,让云月公主自己前来挑选夫婿,而她第一眼看中的就是周子晋。 那云月公主虽然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但是这城府不比其他人浅,是个极其难缠的主儿,也难怪林明华最后在晋王府上待不下去,跑到宫里来求周霆琛的庇佑。 刚过午膳时间,就有人来未央宫传话,说是周子晋一行人快到皇宫门口了,皇上和皇后准备前去迎接,因为林之语是未来等等晋王妃,特地过来问了一嘴,要不要一同前去。 “去,怎么不能去?那女的肯定也跟在旁边,小姐好好打扮一番,狠狠碾压她!”林小莲嘴快,直接替林之语答应了下来。 巧秀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林小莲还是那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只好讪讪闭上了嘴,手上却给林之语挑选了一件最为衬她肤色的衣服。 那个什么劳什子云月公主,哪里比得上林之语?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巧秀觉得林之语不仅仅漂亮,而且也很聪慧,有事她是真上,比那些遇见事情就哭哭啼啼的高门贵女好太多了。 平心而论,她已经认可这个未来的晋王妃了。 林小莲和巧秀两人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林之语从头到脚就被打扮得焕然一新。 她身着淡粉色宫装,下坠曳地的荷花水裙,云鬓高挽,白玉摇和淡金色镂空耳坠相得益彰,手腕上还带着青玉镯子,当啷作响。 巧秀看的也有些呆了,平时在宫里,林之语鲜少打扮自己,她本身的底子就很不错,如今用心打扮一番,更是美不胜收。 嗯,只有这样的人儿才能与自家王爷相配。 巧秀在脑海里想象着林之语和周子晋并肩而立的场景,暗暗叹了一句,绝配!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宫里上上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抬轿子的小太监脚程也快了不少,不出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周霆琛和林明华早早的就等候在了一边,林明华看见林之语也到了,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未多做言语。 倒是周霆琛,第一次看见林之语做这副打扮,着实被惊艳了一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身旁之人的小动作被林明华注意到了,她恨恨剜了林之语一眼,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凤冠,轻哼了一声:“皇上,这凤冠压得臣妾的脖子好痛哦。” “他们马上就到了,你再忍一忍。”周霆琛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到林明华的身上,伸手为她整了一下衣领。 “那是江将军吗?” “是,是!旁边就是晋王爷!” “我们的战神回来了!” 京城的百姓一早就得了消息,站在两边的道上看热闹,有几个眼尖的垫着脚,远远又看见有一行人架着马车过来,为首的正是江生,高头大马,好不得意。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周霆琛的耳朵里,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满来,哼,什么战神,要是没有自己,他江生现在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传令兵而已! 江生下了马,单膝下跪,双手抱拳,给周霆琛行了一个大礼。 周子晋紧随其后,目光先是在林之语身上停留了两秒,才拱手道:“皇兄。” “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周霆琛伸手拍了拍周子晋的肩头,随后才对江生说道:“爱卿也快快请起。” “不是说西戎皇子也会来吗,他们人呢?” 林明华也走上前去,目光一直在周子晋身上打转,声音也柔了不少。 哪知周子晋的眼神直接越过了林明华,直直地看向林之语:“大姑娘最近可还好?” 林之语轻轻一点头,算是作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跟在周子晋身边的剑影见林明华脸上略微有些尴尬的神色,连忙出来回答道:“回皇后娘娘,西戎大皇子的车驾稍微慢了一点,稍后就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吁——”的一声,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来一位紫袍男子。 第一百零二章 云月公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此人正是大皇子郑关月,面庞年轻,但是通身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气度,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未来储君的风范。 他并没有急着过来向周霆琛见礼,而是转身向车门处伸出了手,不多时,一截素白的皓腕便搭在了他的手上。 西戎人生活的地方光照强烈,能够养出这样雪白的人儿,必然是如珍如宝的小心呵护着。 “皇兄,都说了慢一点慢一点,怎么就是不听!” 娇柔的嗓音响起,这位传说中的云月公主在郑关月的搀扶下,终于露出了全貌来。 她也是一袭素白的纱衣,金钗步摇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来,真真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郑关月携着云月公主上前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抱歉道:“公主身娇体弱,第一次出远门,马车颠簸,让秦国国君久等了。” 云月公主也适时地轻咳了两声,很快就在人群当中捕捉到了林之语的身影,娇娇弱弱的走到她面前,一脸纯真道:“这位就是秦国皇后吗?秦国国君真是好福气!瞧这样貌,比我母后年轻时都要美上几分!” 不等别人答话,又转头对着周霆琛道:“和皇上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林之语不免有些尴尬。 不知内情的人,多半会夸赞一句嘴真甜,知道内情的几位,除了周霆琛以外,脸顿时就黑如锅底。 尤其是林明华,在看见云月公主穿着打扮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是暗暗不爽,如今对方竟然直接越过自己,夸那林之语去了,这心头火都要窜到了天灵盖。 她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摆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走到那云月公主面前,拉起她的手:“这位是丞相府的嫡女,林之语,是本宫的姐姐。” 林明华不愿意让林之语和周子晋扯上关系,暗中也想在外人面前压林之语一头,故意只说了她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云月公主惊讶的低呼了一声:“啊,在我们那边,只有嫡长女才有资格当皇后的,原来秦国的风俗这么不一样!” 林明华的脸更黑了,碍于对方的身份,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给这云月公主点上一个大拇指,林明华这下可算是碰到硬茬了!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云月公主眼中立刻浮上一层水光:“姐姐,真是对不起!这件宫服实在是不符合姐姐的气质,这才错认了。” 她口中的“宫服”,是皇后才能穿的衣服,因为今天是要迎接西戎使臣,林明华这才穿了出来,云月公主生长在皇家,这点道理不可能不知道。 林明华咬牙切齿,这字字句句,都戳在了林明华的痛处。 一是说她外貌不如林之语好看,二是说她配不上这皇后之位,三是摆出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周围不知情的百姓以为林明华给她脸色看了。 “姐妹之间难免外貌相像,公主不必自责。”见林明华嘴一撅,显然是不太高兴了,周霆琛这才开口,来打圆场。 “云月从小被惯坏了,一时嘴快,本殿在这替她给皇后娘娘赔个不是,希望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才是。”郑关月宠溺地摸了摸云月的头发,单独向林明华行了一礼。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明华也不好落人家的脸色,只好说道:“无妨,妹妹活泼可爱,本宫瞧着也很是喜欢。” 最后那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这林明华弄不清情况,可这林之语心里却是门儿清。 西戎人碍于国力不足,在战场上吃了瘪,这是来给自己找回场子,也在警告周霆琛,自己不是好惹的主,这样在接下来的谈判当中,也能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标。 正当林之语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这郑关月又将话题一转,绕回到了林之语身上。 “大姑娘天资卓绝,想来丞相夫人也一定不俗,不知道能否得见。” “我母亲在幼时便已经去世了。”林之语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郑关月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儿。 “哦?”郑关月微微挑眉,“是在下失礼了。” 林明华的一双眼睛在林之语和郑关月之间转了一个来回,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 之前她去御书房给周霆琛送糕点的时候,在门外依稀有听到“和亲”这两个字眼,如今对方把最宝贝的云月公主送了过来,那想来秦国的和亲对象也不会差,十有八九就是面前这位大皇子。 要是郑关月真的看上了林之语,自己再从中推波助澜一下,林之语和周子晋的婚事,不就黄了吗? 她心下一喜,就连语气都放软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这两位主儿入宫去,她好安排安排:“这外头太阳这么大,云月公主肯定热坏了吧?晋王爷对皇宫比较熟悉,不如就让他送你过去?” 周霆琛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也顺着林明华的话往下说:“朕一早就听闻大皇子精通君子六艺,正想和大皇子好好聊聊呢,王弟,就辛苦你先将云月公主送去住处吧。” “恭敬不如从命。”郑关月笑道。 周子晋看了看林之语,面上有些严肃:“皇兄可是忘记了,我和大姑娘已经有了婚约,此番,是不是有些不妥?” “朕话都还没说完呢,这林家大姑娘和云月公主年纪相仿,也一道去,女孩子嘛,总是有些话可以聊聊的。” 林明华的算盘落空,但是好歹没有给林之语而后周子晋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因此也不多说什么。 这一路上,林之语都没怎么说话,而周子晋频频看向她,每当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都会被云月公主打断。 “你叫林之语?名字可真好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就有听人说起过你呢!”云月公主站在林之语和周霆琛中间,一副纯然的样子,话也很密,每当周子晋开口介绍了两句宫里的布局之后,这姑娘总能将话题绕回到路上的所见所闻。 “说起这一路啊,我还要好好感谢一下晋王爷!秦国的儿郎就是不一样,很是体贴入微!”云月说着说着,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周子晋身上靠。 第一百零三章 住处之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姐姐我跟你说啊,有一回我晕车,晋王爷很是心疼,亲自带着我骑马通风呢。” 正巧有几个小太监迎面走来,周子晋趁机脚步一转,绕到了林之语身边。 “公主误会了,当时是大皇子听说我擅长骑马,他骑艺不精,这才拜托我的。”周子晋见云月公主的话顿了一下,抓紧时机说道。 这话像是对云月公主说的,可周子晋的眼神还是看着林之语。 云月公主注意到周子晋换了位置,也不气恼:“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太阳又大,王爷也不用因为身上有汗而顾忌我,我不在意的。” 嚯,这姑娘,还真是只听想听的话听,只拣自己想说的话说,林之语都分不清,这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纯粹没情商。 周子晋也吃了瘪,面上露出了十分无奈的神色。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林之语这心里就像是被扎了一根刺,看着这云月公主,就觉得很是不舒服。 这云月公主也是一个自来熟,毫不在意地挽着林之语的胳膊,而林之语又不是很喜欢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整个人都略微有些僵硬。 林明华以人生地不熟为由,将云月公主安排在了自己的坤宁宫,美名其曰能够照顾到位。 可谁想到,路过未央宫的时候,这云月公主就有些走不动道了。 “好美的桂花树!”她眼睛都看直了,非要进去瞧瞧。 在得知这里是林之语暂住的地方之后,云月公主的眼睛唰地一下亮起:“要不我就住在这里吧!刚好也近,这都走了大半天了,实在是累死我了!” 林之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这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住所,不管是陈设还是其他,都没有皇后娘娘宫里头来的好。” “那不行,不管是再好的东西,只要我不喜欢,就是最次的玩意儿!”云月公主狡黠一笑,“再说了,以后说不定天天和大姑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是得提前适应一下吗?” 林之语可算是知道这丫头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了。 刚刚这短短一路,光是提“晋王”这两个字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她也很是坦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周子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目光一沉,面上有明显的不快:“公主天真,可也不能天真至此,这谈和的具体事宜如何,还是要大皇子和皇兄细细再商讨一番。” 原本是只有大皇子一个人先过来,可是自从这件事情被云月公主知道以后,成天哭哭啼啼地说要过来玩,郑关月别无他法,这才将她带上。 至于和亲一事,还一点着落都没有呢,她就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听说公主要来,可是将宫里的陈设全部都换了新的,公主无论如何,也该过去看一眼,这一眼没看,就说自己不喜欢,十分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周子晋的语气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只想快点把这个祖宗给送到坤宁宫,自己好和林之语好好解释一番。 “可是我就是已经走累了嘛。”云月公主扁扁嘴,第一次见周子晋这样的态度,心里也有些发慌,眼角又泛上了红。 “这简单。”周子晋朝身后示意了一下,很快就有宫人准备好了步撵,站在一旁等候。 周子晋的眼睛一扫:“这宫里什么没有,就是这步撵最多,公主要是不满意,还可以换成金的、银的,要是再不满意,本王也可以把皇兄的借过来。” 把周霆琛都搬了出来,就算是西戎的皇上来了,也该给几分面子,云月公主虽然骄纵,但是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形,自己要是再耍小性子,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行吧。”她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之语姐姐,我有空再来找你玩。” 玩吧,活爹,谁玩得过你啊。 林之语暗暗吐槽,怎么自己不是皇后了,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虽然全程她没有怎么说话,但是光听着那些话,心里就膈应得慌。 云月公主不情不愿地站在步撵旁边,一边的小宫女伸手想要扶她,云月却一点也不带搭理人家,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要周子晋扶她上去。 林之语觑了一眼周子晋,后者的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不愿意挪动半分。 “子晋哥哥好冷漠哦。”大概是被太阳晒得受不了了,云月公主这才搭上了那小宫女的手,上了步撵。 碍于这小祖宗矜贵的身份,纵然周子晋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跟上去,省的这云月公主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林之语被她叽叽喳喳的话吵的头疼,干脆借故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直接在未央宫歇下了。 周子晋临走的时候,小心翼翼道:“今晚宴会开始之前,我来接你。” 等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之后,一直跟在林之语身边的林小莲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仿佛要将这一路上的不满全部抒发出来。 “‘子晋哥哥好冷漠哦’,哎呦喂,我的小姐,换成是我,我早就反呛回去了!” 她把云月的语气强调学了个十成十,加上那一副表情,可谓是把阴阳怪气这项传统技艺发挥到了极致。 林之语直接倒在了榻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云月公主十有八九是过来和亲的,我们是东道主,面上总归是不能做得太难看。” “小姐,今天是上阳公主的生辰,这接风宴估计也是会顺道一起办了。”巧秀道。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不简单。 林之语轻轻“嗯”了一声,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三个时辰,足够她好好休息一番了。 可这眼睛还没闭上十分钟,章公公却又来到了未央宫门口,身后的小太监还捧着一摞厚厚的账册。 “大姑娘,皇后娘娘那边事情处理不完了,皇上说,大姑娘素有贤名,又是皇后娘娘的姐姐,想让大姑娘帮个小忙,把这宴会上的一些琐事给顺道处理了。” 林之语一下子就从榻上弹起来了。 好啊,这是死到临头,把烂包袱丢给自己了! 第一百零四章 糊弄一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看着那堆账册,仿佛看到了上辈子勤勤恳恳给周霆琛打工的样子。 “章公公,现在皇后娘娘处理完了哪一部分?” 章公公眼睛往地上一瞟,替林明华感到脸红:“皇后娘娘刚刚布置好了宴会的陈设以及席位安排。” 这一听,林之语就知道林明华在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了。 这些表面功夫,轻松简单,也是最容易被人注意和得到夸赞的,而这背后的门道,却是一件复杂至极的工作,还最容易被人忽略。 “大姑娘,这也是事出突然,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病了,这才落下了这些。”章公公见林之语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忐忑地帮林明华解释着。 林之语粗粗地翻阅了一下那堆账册,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头大,索性拨在一边:“那凌妃不是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皇后娘娘怎么不交给她啊?” “这……”章公公犹豫着,最后还是将实话告诉了林之语:“江昭仪不太舒服,凌妃娘娘为了照顾她,脱不开身。” 好一个脱不开身! 林之语一甩手,懒懒地坐回了椅子上:“这就是不太凑巧了,我待会和晋王爷有约,我也脱不开身。” “这晋王爷被叫去御书房议事了,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至少在两个个时辰之内,大姑娘是见不到晋王爷了。”章公公连忙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将林之语苍白无力的借口给堵了回去。 看来林明华是做足了准备。 林之语眼睛一眯,冷冷地扫了一眼章公公,后者颤颤巍巍地将这两根手指头收了回去,心里暗暗抱怨着,这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找谁不好,非要找林之语。 不消片刻,林之语收回了目光,脸上换上一抹笑来,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知道了,两个时辰之后,劳烦章公公再跑一趟,将这账册送回到未央宫。” 这像是答应了。 走出未央宫的大门,章公公的眉心还是突突直跳,他在宫里最擅长察言观色,林之语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让他心里直打鼓。 林小莲帮林之语收拾好了桌面,拿着一块徽墨慢慢磨着:“小姐,这皇后娘娘不是摆明了是要难为你吗?” 她跟在林之语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对张姨娘最是清楚不过,这所谓的贤名,不过是捧杀罢了,根本就没有教授大姑娘一些管家的技巧。 念及至此,林小莲又为林之语感到心疼,高门贵女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有专门的老师带着学习如何持家,还有嫡母亲自教导。 而大姑娘却是什么都没有,张姨娘给林明华请老师的时候,还特意让下人将林之语送到外面玩耍。 “究竟是在难为我,还是在难为她的宝贝女儿,这还不好说呢。” 林之语倒是慢条斯理,先是给自己泡上了一杯清茶,又吃了两块糕点,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坐到了位置上。 “张姨娘不是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苛待姐姐的女儿吗?”林之语翻开那些账册,“那就让大家看看,她是怎么厚待的。” …… 两个时辰之后,章公公带着林之语做好的账册,来到了坤宁宫。 “她可有说什么?”林明华并不着急翻那些账册,而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章公公瞟了一眼那一堆账册,斟词酌句道:“大姑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有些为难,但好在动作快,皇后娘娘要不,简单过目一下?” “本宫的姐姐如何,本宫自然是知道的。”林明华并没有采纳章公公的建议,直接让下人将林之语做好的章程办了,“辛苦章公公,这一来一回,可有人问及这件事情?” “中途遇上了昭仪娘娘,奴才只是说大姑娘帮着皇后娘娘处理一些事情,昭仪娘娘简单看了一下账册,也没有再说什么。” 林明华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碧翠步摇换成了金镶玉的钗子。 章公公见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之后,便退下了。 收拾得满意了,林明华这才施施然起身,走到正厅,云月公主早已经候在了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穗子。 “皇后娘娘,刚刚章公公抱着那么多的册子,是要干嘛呀?” 林明华笑道:“本宫的姐姐见不得本宫辛苦,非要替本宫处理一些宴会上的琐事。” 云月公主并不感兴趣,头又低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宴会的路上,云月也是毫无兴致的样子,林明华觉得有些尴尬,拼命想要找些什么话题,得到的也只有敷衍的“嗯嗯”两字。 只有见到了周子晋,云月眼神才短暂地亮了一瞬。 “子晋哥哥是过来接云月的吗?” 林明华被这句话给惊了一下,这云月公主,是看上了周子晋? 随即,心里头又泛上一阵酸来,要不是自己已经嫁给周霆琛做了皇后,自己也可以像云月公主一样,大大方方地叫上一声。 周子晋无奈停下脚步,不带任何感情的回道:“本王不管你们那边的习惯怎么样,来到了秦国就要入乡随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云月是说错了什么话吗?”云月公主的脸一下子就由晴转阴。 “你一口一个子晋哥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大皇子是亲兄弟呢。” 林明华恹恹道:“本宫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晋王爷了,王爷最近还好吗?” “要是本王在这里继续闲聊,导致大姑娘那边有意见了,那才是真的不好。” 周子晋语气不善,之前林明华对林之语的所作所为,他全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又看到林明华做出这样一副无辜的样子,心里对林明华的意见更大了。 林明华只好收住了话头,落寞地看着周子晋往未央宫去。 未央宫内,林之语一早就打扮好了,原本是可以直接上步撵去宴会处,可她就是磨磨蹭蹭的,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林小莲自然知道林之语在想什么:“小姐,别等了,说不定那一句‘子晋哥哥’把人家的魂都给勾去了!” 林之语并没有回话,而是在门口张望着,见宫道上除一个前来接自己的步撵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眼瞧着就要迟到,林之语叹了一口气,往步撵那边走去。 “对不起,我来迟了。” 第一百零五章 再遇上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为了赶时间,从一旁的小路绕了过来。 林之语看到他那一身微微有些皱的天蓝色锦袍,本想出言关心一下,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巧秀下午和她说的那番话来。 巧秀作为一个资深的书虫,拿着那本《霸道王爷爱上我》,一脸正气地和林之语说道:“大姑娘,谈恋爱呢,就是讲究推拉二字,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了,就得冷他两下,他就知错了。” 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一个样子。 “子晋哥哥这是把云月公主送了过去,再来我这未央宫的吗?” 周子晋一愣,有些结巴了:“没,没有,皇兄找我商议事情,这才来迟了,你别多想。” 林之语一点头,又一摇头:“你来迟了,我已经多想了。” 身后的巧秀一边在心里给林之语点起一个大拇指,一边疯狂在给自家王爷使眼色。 我的晋王爷诶,那云月公主和你的事情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要是再不哄哄这大姑宁,多年的心上人就要跟别人跑了! 周子晋觑了一眼眼角直抽抽的巧秀,又看了一眼不爽的盯着他的林小莲,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小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花,都有些蔫巴了。 林之语一挑眉,将自己在书上看到的话逐字逐句的复述了一遍:“这路边的野花,可采不得!” 嘴上这么说,手上倒是很老实地接过了那一小束花。 “哎,这宴会都要开始了,咱要不先过去,回头再来说这些花呀草的?”跟在周子晋身后的剑影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之语这才上了步撵。 剑影又小声提醒着周子晋:“我的王爷诶,以后见到云月公主还是避着点吧,大姑娘的醋味儿,都可以酿那山西老陈醋了。” 这一路上,剑影也没少被云月公主折磨,这姑娘就像一个黏皮糖一样,紧紧跟着周子晋,周子晋烦了,就丢给剑影去应付。 “可是她叫我子晋哥哥,怎么看也不太像是生气的样子。”周子晋白了剑影一眼。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林之语的心情也算是好了很多。 到了宴会厅,远远就看见好几个世家贵妇簇拥着上阳公主,后者正穿着之前林之语亲手扎染制作而成的衣服,接受着别人的溢美之词。 之前这接风宴,是林之语一个人全权操办的,这次进来,粗略一扫,发现光是这席位的安排,就是漏洞百出。 就比如这礼部侍郎的夫人,和那工部侍郎家的小姐素来不合,之前就因为说亲的事情闹得面子上很不好看,林明华还将她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此时这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是让人觉得尴尬非常。 一边的周子晋注意到林之语的目光在打量着席位安排,以为她是在找自己的位置,轻声出言提醒道:“这次是男席和女席分开来,我和左相换了一个位置,刚好在你对面。” 他刻意强调了一下后半句话。 “你和左相关系很好?”林之语皱眉。 这席位只要是安排好了,为了避免错乱,一般都不会随意更改,除非是有关系特别好的,才会另外说一声,也可以避免不知内情的人将两人弄混。 “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差。” 周子晋想起那个一天到晚一身白的家伙,简直就是一只无宝不落的凤凰,自己之前想要和他换位置,还被他讹走了一只自己训练了很久的信鸽。 在林之语一进来的时候,上阳公主就看见了她,正想把她招呼过来,却听见旁边的一位夫人轻轻“啧”了一声:“这年头,还真是有人梦想着山鸡变凤凰。” 之前在丞相府里头的时候,张姨娘鲜少将林之语带出去与世家大族社交,而且这几位夫人之前有事没能参加上阳公主的赏花宴,都不认识林之语,以为是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 上阳公主干脆直接向林之语走去,那几位夫人不明所以,也跟在了后头。 “见过上阳公主。”林之语欠身行礼,余光看见周子晋不声不响地走到男席那边去了。 上阳公主对林之语的态度极其亲热:“自从你被叫到宫里头,真是有好一阵儿没见了,在这宫里还习惯吗?”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又看了林之语好几眼,虽然长得确实不赖,但是看这衣着打扮,在花枝招展的女眷当中实在是不惹眼,心里都暗暗奇怪,这姑娘是哪个主儿,能让上阳公主主动上前打招呼? 林之语见这么多双狐疑的眼睛盯着自己,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面上却很是从容不迫:“这宫里自然是样样都好,只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住久了还是有点想家。” 上阳公主打趣道:“晋王既然已经回京,想来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以后想家的时候还多了去呢。” 话锋一转,又吐槽起周霆琛来:“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说什么调养身子,我瞧着大姑娘身体早就好了,非得拖着!” 这话一出,周围的夫人们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刚刚说林之语是“山鸡想变凤凰”的那一位御史夫人,脸色一下就白了不少。 自己的夫君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巴结上阳公主的机会,却被自己弄黄了! 也没人和她说,上阳公主和林之语的关系这么好啊! 她有些懊恼,急着想要补救,很快就发现了林之语手臂上的伤来。 因为天气炎热,林之语外面就披了一层薄薄的纱衣,手臂的伤虽然换过了几次药,结痂也已经掉落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哎呀,大姑娘的手臂可是被伤到了?”御史夫人做出了一副心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之语是她的亲生女儿。 被这么一说,上阳公主这才注意到:“这上次见还好好的,怎么就伤了!” 她自小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后宫的主子,只要地位够高,太监宫女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在屁股后面伺候着,无缘无故,怎么会添上伤来? 见林之语没有立刻答话,上阳公主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脸色有些不好看。 第一百零六章 御史夫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姐妹离心,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更何况,上阳公主似乎和林明华的关系不错,于是她打了一个哈哈,准备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自己倒霉,祈福那日回来的时候马车翻了。” “马车翻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御史夫人惊叫一声,略显浮夸的样子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就是啊,这女孩子身上怎么能留下伤疤呢,更何况晋王以后还要纳侧妃的,这可不能被比下去!” 户部侍郎的张夫人和御夫人一向不太对付,见御史夫人这样说,也不甘示弱。 显然是云月公主和亲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目前到适婚年龄,身份又能配得上的,只有晋王一位,大家心里都已经默认了云月公主的和亲对象就是晋王了。 大家仿佛完全忘了,林之语是未来晋王妃的事,更是对此一点也不避讳。 果然,上阳公主听了这话,皱着眉头,轻斥一声:“张夫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不要张口就来!” 张夫人面上一阵燥热。 “我那有消肿止痛的药膏,回头叫大丫鬟给大姑娘送去一份,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能消下去,自然是要想法子消下去不是。” 御史夫人见张夫人吃瘪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又补上了一句: “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以讹传讹,尽给别人心里添堵!” “多谢夫人的好意,之前皇后已经送来了药膏了。” 御史夫人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外面的东西,哪里能比得上宫里的呢!” 林之语看来了一眼张夫人,见她面色窘迫,也有意替她解围。 “张夫人话糙理不糙,出发点也是好的。” 张夫人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点。 她本就不擅长社交,但是碍于自家夫君的要求,加上府里那一个个年轻美貌的小妾,她再怎么胆小,也必须为丈夫拉拢人脉。 见气氛和缓了下来,张夫人略微有些生硬地扯开了话题:“今个儿是上阳公主的生辰,不知道大姑娘准备了什么礼物?” “本宫的姐姐在宫里休养身体,这礼物我已经替她给公主准备了。” 几位夫人连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林明华刚下了步撵,就看见林之语在和上阳公主在说些什么,心里好奇得很,就想着过来看看。 “大姑娘送了我这么一件别出心裁的礼物,哪里还需要另备礼物呢?”上阳公主笑着展示了一圈自己身上的衣服。 林明华瞳孔紧缩,这件衣服她是见过的,算是眼下京城里头最流行的花样,只是预定的流程极为繁琐,碍于身份原因不能进宫的张姨娘,前些天还递来口信儿,想让林明华帮她直接向上阳公主要一件呢。 这样工艺巧妙的衣服,居然出自林之语之手?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学的? “大姑娘整理出来的工艺技巧,也很是简单易懂,这宫里宫外的单子满天飞,这个啊,就算是最好的礼物了!” 林之语有些惊讶:“公主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在海姑姑把衣服送来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了。” 因为借着林之语的东西赚了不少钱,上阳公主心情是极好的,也对林之语高看了不少。 之前周子晋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她还以为林之语是那种遇到事情只会找夫君帮忙的花瓶。 “那海姑姑在尚衣局里做了十几年的衣服,向来是中规中矩,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送来这样一件衣服?” “加上后面那张纸的笔迹,就更不像她的作风了,我心里实在是好奇,就找人打听了一番,还请大姑娘不要见怪。” 原来是这样。 林之语道:“公主喜欢就好。” 林明华咬牙切齿,原本过来搭话,就是想向上阳公主提出预定衣服的请求,如今知道这是林之语的主意,心里膈应的慌。 要是自己此时开口,不就是在给林之语长脸了吗! “皇上驾到——” 周霆琛玄衣金冠,和西戎大皇子郑关月一同入场。 闲聊的众人止住了话头,纷纷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面就是男席,林之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子晋原先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身穿月牙白的人,不是褚念,那还有谁? 联想到之前周子晋和她说的话,林之语脸上有些燥热。 堂堂秦国左丞相,居然先是被自己当做了无业的纨绔,又被自己误认成为周子晋的暗卫,实在是滑稽! 再想到自己之前大言不惭地说要把他介绍给周子晋,林之语的眼神都不敢往那看,肠子都悔青了! 偏偏这厮还遥遥向林之语举杯,脸上虽然挂着笑,林之语却觉得对方的笑里,藏着一丝计谋得逞后的得意之色。 周霆琛在正中央坐定,左右一边是林明华,另一边是上阳公主,再往下就是凌妃、嘉妃和江昭仪。 云月公主原本是坐在郑关月旁边,但是不知怎么,她和别人换了一下位置,挨这林之语坐。 “之语姐姐,我们又见面了!”云月脸上挂起一个甜甜的笑脸,眼睛倒是一直往周子晋的方向看去。 林之语看见她就有点头大,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算作是回应。 见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周霆琛举着金樽道:“今天是上阳公主的生辰,也算是家宴,大家可以放轻松一些。” 众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齐声道:“贺喜上阳公主,愿上阳公主生辰吉乐。” “二呢,是有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也当是为二位接风洗尘,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开口。” 郑关月和云月公主起身向众人示意。 几位夫人窃窃私语:“这就是云月公主?看上去就金贵着,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个福气将她娶进门!” “你不是也听说了,这十有八九是那位的,你看,她都和林丞相家的大姑娘坐一块儿了!” “诶,你们不觉得,这云月公主,倒是和皇后娘娘闺中的样子有些相像吗?” 第一百零七章 漏洞百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云月公主离得近,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学着郑关月的样子,先是向座上的周霆琛和林明华敬了一杯酒。 “云月在这里还想特别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晋王爷,要是这一路上没有他的细心照顾,我怕是无法安全抵达秦国。”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子晋别无他法,只好也回敬了一杯:“云月公主是贵客,身体娇弱,都是应该的。” 来了这么一出,几位世家夫人更是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张夫人对林之语则是有一些心疼。 一排排衣着精致的宫女将菜肴摆上了桌子,几名舞女也随之入场。 对面男席上,林鹏生和江生的桌席离得近,两个人之间暗暗较劲,不是你翻我一个白眼,就是我绊你倒酒的小厮一脚。 “哎呀,这菜怎么这么辣!” 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御史夫人就被呛得连连咳嗽,一旁的丫鬟连忙轻拍着她的背部。给夫人顺气。 另一头,礼部侍郎的徐夫人,又对那工部侍郎家的李小姐出言嘲讽:“就连吃个饭都像饿虎扑食,难怪相了好几次亲都失败了。” 李小姐是个直性子,听到这句话,重重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搁:“你一个半老徐娘,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有脸对别人指手画脚!”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林之语则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看着这一场闹剧。 林明华上一次没吃过亏,这一次还不死心,那就让你自食恶果! 可林明华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一点也不慌张。 上阳公主也注意了过来,自己的生辰宴上频频出现问题,加上还有外人在场,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周霆琛碍于面子不好当场发作,略带不满地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大病初愈,难免要休养一阵儿,这宴席上有些小细节没能注意,让两位看笑话了。”上阳公主心里对林明华已经有了不满之意,表面上看像是在道歉,实际上是在对林明华进行问责。 “公主误会了,据说是大姑娘心疼皇后娘娘,这才主动揽下这个活计,大姑娘虽然素有贤名,但是面对这样大型的宴会,还是有不足之处的。” 站在林明华身后的墨菊,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能让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宴会是大姑娘操办的?” “不能吧,之前不是说她最擅长这些了吗?难道真的是个花瓶?” “我看这皇后娘娘的话也不能全信,这么重要的日子,很多事情居然是临时处理的,这也太荒谬了!” 几个人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目光在林之语和林明华两个人的身上游走。 而周霆琛则是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林之语。 后面的张夫人忍不住开口道:“换做是我,要是真的有贵客来,哪里敢放心把事情交给别人做!” 坐在男席上的户部侍郎虽然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夫人说了句什么话,让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下他也没心情吃饭了,仰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愚妇,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掺和的时候瞎掺和,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见事态发展得差不多了,林明华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果酒,出来做和事佬:“姐姐也是好心,对这两位客人都很是重视,你们看,大皇子那边的餐食用具,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呢。”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郑关月手中的杯子。 郑关月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杯子,桌子上的碗筷,皆是全新的,那碗底下,还有小小的“龙凤呈祥”这四个字。 这不是结婚时用的碗筷吗? 他颇有兴味的看向了林之语。 林之语也愣住了,内心在疯狂叫嚣着四个大字:别来沾边! 看来林明华这次是学聪明了,通过宴会准备不周全这件事情,来引出这一茬。 既可以向大家表明林之语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又可以让她和周子晋之间心生嫌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把林之语送去西戎。 周子晋面上是无波无澜,手上却频频翻动着自己的餐具。 剑影看不过去了:“王爷,您就算把碗拆了,砸了,也不可能有字,我这视力,你还信不过吗。” 书琴则是长叹了一口气:“完喽,子晋哥哥,要变成关月哥哥了。” “闭嘴。” 周子晋分别瞪了两人一眼。 “剑影,你上回涨的月例,取消了。” 被扣月例的剑影欲哭无泪,这大姑娘做的事情,怎么是我倒霉! 云月公主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动静,笑嘻嘻地对林之语说道:“之语姐姐,虽然父皇和母后都很疼我,但是这些事情,我从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了。” “姐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姐姐的!” 林之语的心思转了一个来回,很快就想出了对策。 “今天的宴会确实是安排不妥当,我先向大皇子、云月公主以及在场的各位赔罪,先喝一杯!” 她闭着眼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谁将她桌上原先定好的果酒换成了烈酒,一杯下肚,从喉咙到胃里俱是火辣辣的。 林之语稍微缓了一下,又将酒杯倒满。 “这一杯呢,是向我的父亲林丞相,以及养育我的张姨娘道歉,小女愚钝,给丞相府丢脸了。” 林之语渐渐习惯了这酒的烈性,第二杯下肚,只觉得浑身开始发暖,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下看上去白里透着粉,加上眼中被烈酒呛出的眼泪,分外惹人怜惜。 周子晋有些不忍,挥手召来剑影:“待会大姑娘坐下之后,你让人将她的酒给撤了,换上醒酒的汤来。” 剑影拱手抱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一阵风儿似的就下去准备了。 第一百零八章 生辰贺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则是眉头一皱,和台下的林鹏生对视了一眼,这丫头,好端端的提丞相府做什么? 果不其然,借着酒劲,林之语憋出了豆大的泪珠,胆子也大了不少,一张口便是哀哀戚戚的声音: “自从我亲生母亲离世之后,全靠张姨娘对我用心教导,她又太疼我了,不舍得让我吃苦,所以在妹妹学习的时候,都让别人带我出去玩,出去散心,生怕我因为亲生母亲不在,心里不平衡。” 林鹏生的眉心一跳。 林之语一抹眼泪,自嘲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本来不应该提起这件事情的,只是被皇后娘娘一说,这一下子就触景生情了。” “爹爹事务繁忙,之前在家中宴请宾客的时候,我因为礼数不周,不好意思上桌,他也没管我……” 周围的人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这林丞相看着风风光光,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主儿! 而且正常的大户人家,哪里会这样养育孩子,分明就是溺爱,这样下去,早晚会是一个废物。 “哎呦喂,这大姑娘,长这么大,实在是不容易啊!” “这样的一个可人儿,我家那位,估计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做父母的,就担心女儿嫁得不好,不幸福,这才狠心逼着孩子学管家的本事,这林丞相倒好,只顾着一个,另外一个还不管了!” 有一两位比较感性的夫人,家中的夫君也是偏爱小妾,听了林之语的话,直接一整个就是狠狠地情景代入了一番,悄悄拿着帕子拭泪。 林之语都要被自己精湛的演技给折服了,后半句话,编得和真的似的。 林明华不是爱演吗,不是爱装吗,我林之语直接有样学样,把这件事情闹得大大的。 对付白莲绿茶婊,牢记十字真言: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一边的江生仗着自己的威望,虽然级别没有林鹏生高,但是这胆子却是比林鹏生大,毫不避讳地说道:“哎呀哎呀,林相,这就是你的不对啦。” “这可是宠妾灭妻哦,这可是后宅不宁哦,兄弟,我真心劝你一句,家不平,何以平天下!你还是丞相呢,这能帮助皇上处理事情?” 江生在军营里待久了,说话没有文官那种文绉绉的气质,一口一句兄弟,却是字字句句戳人肺管子,尤其是那个“哦”字,尾音拉得老长,把林鹏生气得满脸通红。 可这还有两位客人在场,再看看周霆琛的脸色,黑如锅底,感觉下一秒就要吃人了,林鹏生哪里能当场发作,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褚念转动着杯子,这林之语看着傻傻的,面对这种事情,倒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瞧这三分真情,七分演技,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哄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那林明华,整张脸像是吃了苍蝇屎一样,有苦说不出。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大姑娘在待人接物上依旧是不卑不亢,气度沉稳,若是有老师好好教,说不定会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呢。” 郑关月看够了戏,眼瞧着周霆琛的火气要压不住了,这才站起身来,站在中间和稀泥。 当然,这话里,还隐藏着一层更深的意思。 人人都知道,他郑关月是储君之争当中最有潜力的人选,成为太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一口一个母仪天下,不就是看上了林之语吗? 周子晋攥紧了杯子,眼睛唰唰往外冒火,像是要把郑关月整个人烧出洞来。 而周霆琛不知为什么,板着一张脸,也有些不爽。 “对呀,今天是上阳公主的生辰,我都还没有送礼呢。” 接到自家哥哥的示意,云月公主也连忙起身,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小丫鬟便端着一个盘子走上前来,上面黑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上阳公主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要用黑布盖着?” 一般送礼,都是用红布,用黑布,着实是有些失礼了。 云月甜甜一笑:“这室内太亮,还请皇上让人熄掉几盏灯烛。” “准。” 小宫女手脚麻利地将灯烛吹熄了之后,整个大厅陷入了昏暗。 云月亲自上前,揭开了黑布,底下竟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能有这个头,已非凡品,可是里面却还有爆彩,云月略略转动这颗夜明珠,在不同的角度下能够折射出不一样的彩虹光。 “云月在这里,祝上阳公主生辰吉乐,容颜永驻!” 上阳公主的脸上这才出现了笑脸,对这个贺礼很是喜欢,直接叫自己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接过来,爱不释手。 灯烛再次被点亮,林明华自知自己这次被林之语摆了一道,心里急切地想要争回面子来,一挥手,也让墨菊送上了贺礼。 她的贺礼虽然没有云月公主送的那么奇特,但是胜在贵重,林之语见了,也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实在是有钱,有钱得过分了! 墨菊手上拿着的,正是用真金做成的立体山水画,这价值不言而喻。 可上阳公主有不少私产,最不缺的也是金银,面对林明华送给她的贺礼,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出言感谢了一番。 林明华故意转而问林之语:“姐姐之前说自己给上阳公主准备了礼物,要不现在也一并送了?” 自己的这个礼物,多亏了林丞相从中相助,不然按照林明华自己平常的开销,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之前在府上的时候,管家的张姨娘就没有给林之语多少零花钱,林明华想着,无论如何,林之语也不可能压过她这一头! 林之语笑道:“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给公主准备的贺礼,是一盏灯笼。” 一盏灯笼? 这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郑关月的眼睛一眯,看着林之语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身体微微前倾,想要早点看清这所谓的贺礼。 林明华很是得意,这样寻常的物件也敢拿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可当众人看见林之语口中的那盏灯笼的全貌时,却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 第一百零九章 别出心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放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盏构思奇巧的八角宫灯,比寻常的宫灯稍微大一点,以细木为骨架,配纱绢、琉璃以及明角组合得之,在灯火的照耀下折射出七色的光。 云月公主疑惑道:“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宫灯吗,只是技艺比寻常的灯笼精巧一些,难不成里面还藏有机关?” “一个宫灯而已,能有什么玄机。”林明华轻哼一声,有些不屑。 林之语冲郑关月微笑示意:“公主猜对了,大家请看。” 她不疾不徐地在里面点上烛火,纱绢立刻投出了一位女子的剪影,甚至还有颜色,比那种黑白式的更胜一筹,添了几分灵动,瞧那衣着打扮,可不就是上阳公主的样子? 上阳公主一瞧,立刻就来了兴趣,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林之语的操作。 林之语伸手在宫灯的提手处轻轻一转,这纱绢上的剪影又变了一副样子,飞流瀑布,青松褐岩,辅以适当的留白,无端生出几分意趣。 “好一副山水画!” 一直默默不言的褚念率先鼓起了掌,他可算知道晋王爷,为何会对林之语魂牵梦绕了。 实在是一个奇人! 除了林鹏生以外,底下的众人在褚念的带领下纷纷鼓起了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林之语轻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听闻上阳公主最喜欢收集这些冷僻的画作,我之前在一位名家那里曾见过这样的绘画技巧,只是高人难寻,这才斗胆自己上手,做出这么一副画来。” “为了弥补技巧上的不足,我便想了个办法,让这画动了起来。” 让画动起来? 御史夫人道:“这画是死物,除非一张张纸快速翻动,否则如何能动?” “就是啊,这小小一盏宫灯,也放不下这么多的纸张啊。”另一位夫人也好奇地追问。 林之语轻轻转动了一下把手,这画上的飞鸟鱼虫,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慢的变换移动着,绕着宫灯转了一圈之后,纱绢上的图案又变了一个样子。 上阳公主猛然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握紧了扶手。 林明华用余光注意到了上阳公主的反应,心里酸得很。 凭什么自己送的礼物,就是简单的一句谢谢,而面对林之语送的这个不值钱的宫灯,反应却是这么大! 明明张姨娘也不曾教她什么东西,而自己在数九寒天还要学习女红,手指都冻僵了,为什么现在,反而还不如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了! 林之语提着宫灯,向上阳公主微微福了福身子:“祝上阳公主万事胜意,早日觅得良人归。” 纱绢上的影子像是一个男子,但是面容模糊,从身形上看,倒是有一种卓尔不凡的气质。 周霆琛则是剑眉轻蹙,像是看见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一样,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 这是他在想事情的时候,不自觉养成的习惯,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一点。 “好,好,你送的这份礼物,深得我心。” 上阳公主亲自上前,接过了林之语手上的宫灯。 御史夫人带头起身,再次给上阳公主送上祝福:“愿上阳公主早日觅得良人归。” 在这个时代,女子尚未及笄的时候,就可以物色人选了,上阳公主身为皇帝的姐姐,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却硬生生地为一个男人熬成了众人口中的老姑娘。 林之语想着,这个男人对上阳公主来说,一定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 这个男人的剪影,也是林之语通过上一世听来的描述,刻画上去的。 “公主要是愿意,可以从这处将宫灯打开,将心上人的脸刻上去。” 林之语给上阳公主示范了一下。 “脸?”上阳公主的目光闪动,低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他来无影去无踪,我连他的肖像画都没有,想要将脸刻画上去,谈何容易。”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能够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不过都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而已。 上阳公主将那纱绢上的画像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就让人将这宫灯小心收起:“能有一个大致的样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林之语和上阳公主回到座位上之后,其余的人也依次将贺礼送上,只是上阳公主的眼睛一直飘向放在一边的花灯,有些走神。 “看来大姑娘真是皇姐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都能合皇姐的心意。”在上阳公主又一次往那花灯看去的时候,周霆琛有意无意地夸赞了一句。 经过这一句话的提醒,上阳公主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怀疑的神色。 “不过关于他的外貌,我从未和你说起过,大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的?” 林之语一愣。 上一世是上阳公主要去西戎和亲,临行前一晚喝醉了酒,才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才是使臣到来的第一天,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不知道的才是。 就在林之语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周子晋突然出声了。 “之前和大姑娘闲聊的时候,无意提及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长姐勿怪。” 上阳公主眼中的怀疑之色这才消退了下去。 “没想到大姑娘不仅心灵手巧,还心细如发,再看看我这不成器的妹妹,实在是惭愧啊。”郑关月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云月公主立刻跳出来反驳:“我哪里不成器了,就连母后都夸我,那云裳舞跳得无人能及!” “之前本宫就听说,西戎的小公主有一身非凡的舞技,若是有机会,本宫还真想近距离接触学习一下。” 云月公主说话时眼中的神色,林明华再熟悉不过,既然她有心想要跳上一曲,自己也愿意帮她一把。 凌妃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出声道:“皇后娘娘这句话实在是欠妥了,人家是客,哪里有要客人跳舞取悦主家的道理?” 这话说的,直接将林明华的意思给歪曲了。 原本只是顺着云月公主的话接下去,并没有明说让云月公主跳舞,被凌妃这么一说,就变成林明华要求云月公主当着秦国大臣和各位世家贵妇的面,像舞女一样跳舞。 而一向疼爱云月公主的郑关月,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云月的一举一动,目光有些复杂。 第一百一十章 云想衣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记得,好像上一世的接风宴上,也是有云月公主跳舞这一出的。 只不过其中并没有林明华在其中推波助澜,而是云月公主借口说秦国的舞女跳得不好,非要给大家露一手。 听了凌妃的话,众人都面露尴尬。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皇后,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有一人要失了面子。 若是云月公主继续跳舞,那么就等于自降身份,从最受宠的小公主变成取悦秦国的舞女,无意之中西戎就会矮了秦国一头,并不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而要是林明华承认自己说错了话,堂堂一国之后,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得,那就是贻笑大方。 林鹏生刚刚的气还在心里堵着呢,看见凌妃这样明目张胆地难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更是狠狠瞪了江生一眼。 这个老匹夫,不仅在朝堂之上处处为难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在后宫也妄想强压林明华一头。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换作是之前的林之语,还会帮周霆琛想想办法来化解这份尴尬,如今她不再是皇后,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端起了剑影刚刚送来的解酒汤,刚准备喝,就听见周霆琛说到了自己的名字。 “朕听闻,大姑娘对云月公主的舞姿很感兴趣,依着大姑娘的意思,该当如何?” 你怎么又听说了? 林之语愤愤地放下解酒汤,这个老狐狸,一遇到事情就丢给自己,两只耳朵这么会听,怎么不去当顺风耳呢! “皇上说如何,那便如何。”林之语毫不犹豫,直接一个回旋踢,把话题又丢给了周霆琛。 周霆琛的表情有些出乎意料,这林之语,好像很多地方都和他记忆当中不一样了。 他也不恼,轻轻松松地又把话题抛了回去:“大姑娘既然博得了皇姐的青睐,朕今天就将这个决定权交到你的手上。” 把上阳公主都搬了出来,林之语也没办法将话题再扔回去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林之语的语速不紧不慢。 “只有云月公主一人,没有好的歌声润泽,也没有瑶台月下的景致相衬,这云裳舞,多少也是会有遗憾。” 这是李白的诗篇,林之语下意识地就随口吟诵了出来。 在这个时代,李白都还没出生,更遑论诗句流传了。 众人面上皆是一愣,这林之语出口成章,竟然比那些文人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诗歌都好! 郑关月也笑了:“大姑娘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实在是自谦过头了。” 气氛立刻就轻松了起来。 林之语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默默给李白磕了一个响头。 诗仙勿怪,实在是你的诗句太过朗朗上口,这舞蹈的名字又叫云裳舞,很难不联想到啊。 毕竟不是自己的真才实学,林之语澄清道:“大家误会了,这是我之前上街,听到一位老者随口吟诵的,心里喜欢,这才记了下来。” 周霆琛满意了。 林之语从另一个角度,化解了当前的困境,后面诗句的解释,也给秦国长脸了。 一个街边的老人,都能作出佳句,由此管中窥豹,可见秦国教化之风。 相比于其他人对林之语真心实意的赞赏,林明华的笑脸就显得勉强多了。 本以为这一出就此结束了,云月公主却突然开口:“这事情好办,早在路上,我就有听到晋王爷用竹叶吹出一曲《相思》来,想必也是精通乐理。” “要是能有晋王的笛声相和,没有有瑶台月下之景,也无关痛痒。” 跳舞是假,想要和周子晋扯上关系才是真。 林明华心情舒畅了,即使林之语这张嘴这么能言善辩,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啊,本宫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有听说晋王笛声勾去了不少待嫁女子的心,本宫倒是觉得,云月公主的建议不错。” 此时林明华的笑容倒是有了几分真心,转头问周霆琛:“皇上觉得呢?” 周霆琛一点头:“辛苦王弟了。” “恐怕要让皇兄和云月公主失望了。”周子晋若有若无地瞟了林之语一眼,后者则是看着云月公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忙着为两位贵客接风洗尘,并没有将笛子带在身上。” “这也巧了不是,之前一直想要感谢晋王这一路上对我的贴心照顾,刚好让身边的人准备了笛子,送给王爷以表谢意。” 云月公主丝毫不给周子晋拒绝的余地,直接就让人将笛子拿了出来。 她刚到秦国,哪里有时间准备礼物?这个笛子恐怕是在西戎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是用这个借口,把它送出去而已。 这下,云月公主对周子晋的心意,算是人尽皆知了。 底下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这,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吧?” 但周子晋并没有接过宫女递来的笛子,一双黑眸死死盯着林之语。 云月公主有些下不来台,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周子晋,手上也有些慌乱了起来,一会摸摸自己的头发,一会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角。 要知道,一个人要是感到尴尬,十有八九会假装自己很忙。 周霆琛开口道:“王弟,这可是云月公主的一番心意。” “云月也难得有这份心,要是王爷不收,云月可得难受好几天呢。”郑关月出来解围了,“这也不仅是云月的谢意,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呢。” 几个人一唱一和,加上郑关月的话,一下子就把这个笛子的意义给转换了,周子晋要是再不收,就等于是不给郑关月面子。 周子晋阴着脸,接过了笛子。 在他接过去的那一刻,云月公主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晋王爷想要吹什么曲子?我也好找找拍子。” “公主挑一首吧。” 对方毕竟是客人,这和谈一事也是自己提出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了对方的面子。 云月公主歪着头想了想:“不如就以大姑娘刚刚念的那首诗为引子,王爷试着按照我的步伐,现编一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和亲之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么一说,这宴会便算是被推上了高潮。 上阳公主打趣道:“晋王才华横溢,既然有了大姑娘的诗句作引,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大姑娘能够在一边和声,那就更好了。” 她冲林之语一笑,对于这个弟媳,上阳公主很是满意,私心里也不愿意云月公主和周子晋太过亲密。 林之语立刻就懂了上阳公主的意思:“既然公主发话,我便却之不恭了。” 此时的林明华,心里的震惊之意盖过了对云月公主的嫉妒之情。 林之语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东西? “姐姐要是不行,本宫也可以帮忙的。”林明华看见台下的林鹏生频频向自己使眼色,知道他是怕林之语给丞相府丢脸。 殊不知,要是换作是原先的林之语,那确实是对音律一窍不通,但是她上一世可是皇后,皇后是后宫的表率,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花瓶? 这要是追根溯源,还得感谢周霆琛。 之前不少人都说林之语配不上这个位置,而周霆琛一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是装聋作哑。 当时的林之语可谓是十成十的恋爱脑,为了能够真正和周霆琛并肩而立,在处理后宫事务的同时,请了不少名家大师进宫来学习。 只是自己这么多的努力,却还是不及林明华的一句话。 对于音律,虽然不能说是精通,但至少能够做到不丢人的程度。 “我说皇后娘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上赶着掺和一脚?”上阳公主见林明华不给自己面子,语气有些不满。 周霆琛十分自然地走到林之语身边,状若无人道:“之语,你随意发挥,剩下的交给我。” 云月公主站在大厅正中央,看着周子晋和林之语亲密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了好了起舞的姿势。 随着周子晋悠扬的笛声响起,林之语跟着他的笛声,轻轻将那诗句哼唱了出来。 少女的声音空灵婉转,一字一句,都将人带入到瑶台月色之景里去。 云月公主长袖一扬,脚尖轻转,轻盈的舞姿将众人的目光都勾了去。 随着双手在空中婉转流连,腕间的镯子叮当作响,顾盼回转间,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揭露她的庐山真面目。 即使是第二次近距离观看,林之语也还是被这云裳舞深深吸引住了。 正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舞姿背后,是千个日夜的苦心专研。 与此同时,林之语的心里也浮现出了一个疑问来。 下午初见的时候,云月公主看着很是娇气,真正娇气的人,真的能吃得了苦,将同一个舞蹈,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吗? 一曲舞毕,不出意外的,赢得了满堂喝彩。 “好!这云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晋王爷的笛声也妙,和云月公主配合得天衣无缝,我看哪,简直是郎才女貌!” “别瞎说,你没看见,晋王的眼睛都在大姑娘身上吗?” 周子晋是习武之人,听力也比一般人好了不少,听到第二句话,犹豫了一瞬,伸手在林之语头上轻轻揉了一下。 “做得不错。” 上阳公主一脸磕到了的表情,而林明华却因为这一场宴会,没能让林之语出丑,反而还被她压了一头,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进气出气都不上不下,干脆借口身体不舒服,先行离开了。 云月公主下场的时候,深深看了周子晋一眼,只可惜后者满心满眼都是林之语,并没有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 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舞也看了,这宴会也算是到了尾声。 周霆琛也先行离开了,没有了来自于皇上的视线压力,大家都放松了很多,吃着餐后水果,随意闲聊着。 周子晋则是被郑关月绊住了脚步,云月公主也跟在一边,时不时轻笑一声。 大概是烈酒的原因,林之语觉得有些闷热,干脆出去透透气。 林鹏生瞥见林之语出去了,和同僚打了一声招呼,也跟了上去。 “孽女,见到为父,也不过来问安?” 林之语背后一僵。 见林之语停住了脚步,林鹏生大步上前,伸手就要给林之语一巴掌,动作有些大,吸引了几位夫人的目光。 林鹏生这才顺势一甩袖子,将手背过身去,用鼻子轻哼了一声,即使压低了声音,也难掩怒气。 “你今天是想要做什么?明华在宫里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 哦,这是宴会上被落了面子,过来质问来了。 “怎么,女儿是有哪个字说错了吗?”林之语一副无辜的样子。 “还敢问哪个字,你每个字都说错了!”林鹏生被林之语的态度激怒了,“别忘了,你吃林家的,用林家的,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还有,你自己学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头上顶着一个林字?”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林之语心情也不好了:“你的眼里,只有妹妹,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之前谣言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斥责,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她都替原主感到委屈。 林丞相被林之语给说懵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现在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要是没考虑过你,以前就不会费尽心思将你送到老太后身边侍疾了!” 侍疾? 这两个字好像在魏少沅那边听说过。 见林之语没有反驳自己,林鹏生下巴一抬,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来:“还有,既然你之前不愿意进宫,那晋王那边,你自己好好把握一下。” 看似关心的话语,实际上是在担心自己的权势。 这江生的势力越来越大,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鬼精鬼精的褚相,就算有一天皇上对他失去了信任,靠着晋王这一层关系,怎么说也不会太难过。 “那还真是谢谢父亲的关心了。”林之语不再多言,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说两句,林鹏生就会训她训得没完没了。 “还有你现在在宫里,别和凌妃那帮人走的太近……欸,你去哪,给我回来!” 林鹏生还想趁这个机会交代几句,却发现林之语抬脚便走,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太大声,只得紧锁着眉头,嘴里不断骂道:“哎呀呀,真是造孽,造孽啊!” 宴会厅的不远处正是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上面盖着一个凉亭,晚风习习,十分惬意。 林之语一个人慢慢悠悠,却发现凉亭中已然有一位白袍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任由清风吹得衣袍翻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乱如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 对方转过身来,林之语也不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只好上前打了一个招呼。 褚念一点头:“今天,演的不错。” 林之语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在众人面前卖惨的那一段,面上有些窘迫:“说到演,到底还是不如你。” “从头到尾,我可没有骗过你。” 褚念只是粗粗看了林之语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远处。 林之语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对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都是自己在那里瞎猜测。 “不对,你还是有一件事骗了我。”林之语昂首挺胸,“当今左丞相是褚念善,而你当时只说,你叫褚念。” “我不过是隐去了后面一个字而已,何来诓骗一说?” “你!” 林之语自知理亏,此人的牙尖嘴利,实在是说不过他。 而褚念善低了一下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林之语有些警惕,总觉得面前这人,一肚子坏水。 褚念善道:“觉得你好笑。” 林之语的脑海里瞬间弹出一连串的省略号。 “想来晋王和云月公主扯不开关系了,你作何打算?”他转过身来,打量着林之语的神色。 林之语没想到他问话会这么直接:“我一个还没过门的晋王妃,有话语权吗?赐婚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褚念善收回了目光,“看在你之前请我吃烤兔子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赐婚圣旨真的下来,云月便是晋王的平妻,你要是现在反悔退婚,还来得及。” 那天他都还没吃上就走了,哪里有请到? 反而是自己得了褚念善的不少帮助。 但,林之语也觉得褚念善的话不无道理。 这云月公主背后是一整个西戎,自己只是一个丞相府不受重视的嫡女,要是被欺负了,也没处说理去。 “多谢提醒,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考虑清楚。” 褚念善不再说话,林之语心里装着事情,也没有兴趣找话题,干脆绕过他,准备离开凉亭,自己散散心。 “儿女情长不由人,你要是陷进去了,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在林之语即将离开凉亭的时候,他低声叹了一句。 林之语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脚步四平八稳,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是,现在周子晋确实对自己很好,但是以后呢?她可不想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更何况,林之语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忧。 周子晋在她死后杀入皇宫,此事是不假,但是他喜欢的,是原主,而不是穿越后的自己,一个人要是爱而不得,在心里就会对过去记忆中的形象进行不断的美化,这,便是爱情中的幻像。 “林之语。”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惊得林之语汗毛乍起,强行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一抬头,就对上了周霆琛那道探究的目光。 我的老天爷,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林之语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有什么遮挡物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势必要和面前这位保持安全距离。 她可不想再被堵到假山后面了! “林之语,你之前不想入宫,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周霆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之语,像是想把她看穿一样。 林之语心头一紧。 这没来由的,周霆琛为什么问起这个? “皇上,之前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心有所属,还请皇上不要再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周霆琛嗤笑道,“耿耿于怀的人到底是谁?你信不信,只要朕圣旨一写,玉玺一盖,那些关于子晋和云月公主的传言,明天就会成真了?” 这是在威胁自己? 林之语警惕地盯着周霆琛,这个人,今天是酒喝多了? “林之语,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要是真的喜欢子晋,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瞎逛,而是直接跑到他面前,直接质问。” 见林之语没有答话,周霆琛便觉得,自己是说中了林之语的心事了。 “笑话,我自己都不完全了解我自己,皇上又怎么会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林之语被气笑了:“既然皇上这么说,那我便问问你,我最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床榻是喜欢软的还是硬的?” 意料之中,周霆琛被问住了。 他哪里会知道! “行,不说这个。”周霆琛话锋一转,“你一个不受重视的嫡女,那些诗词歌赋,你又是如何掌握的?” 他向前逼近了两步。 很奇怪,距离一拉近,林之语清楚地在他的眼睛里,不仅仅看到了上位者的威压,竟然还有……一丝忐忑和期待? 周霆琛盯着林之语的双唇,像是在等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一样。 “我是天赋型选手,都是自己学的,不行吗?”林之语被看得心里直发毛,“我,我警告你,这里人很多,你也不想被别人看到,然后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周霆琛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锐利起来,十分笃定地说道:“你在说谎。” “我说谎?皇上可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林之语打赌,周霆琛不可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别的不说,光说那宫灯……” “皇上不是回去了,怎么在这?” 周霆琛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说话的正是郑关月,身后跟着周子晋,以及满脸通红的云月公主。 林之语长舒一口气,来得真是时候。 周霆琛往后退了两步,和林之语拉开了距离:“朕恰好想起了一件事情,这才去而复返。” “刚好,我也有事,要单独和皇上聊聊。”郑关月从容地看了林之语一眼,轻轻摇着手里的折扇。 “云月贪杯,我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晋王爷,还得请你帮忙,将云月送回去。” 周子晋却道:“之语也喝多了,本王要先将她送回未央宫。” 话音刚落,云月公主突然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周子晋身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宫道醉酒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下意识就想往旁边撤一步,没想到这郑关月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将云月公主接住。 “朕记得,公主好像也没喝多少?”周霆琛有些意外。 郑关月答道:“原本就是喝不了酒的。” 这就是宴会布置的不合理之处了。 周霆琛想起刚刚宴会上林之语从善如流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对林明华生出了一丝丝不满的情绪。 “皇后身体不好,这样大型的宴会,难免会有些疏漏,回头朕会好好补偿云月。” 即便如此,周霆琛还是找了个借口,帮林明华开脱。 云月显然是喝大了,也不知道嘴里在一直叨咕着什么,一直往周子晋身上扒拉。 “父皇母后虽然一向很疼云月,但是她打心底里其实是没有安全感的,酒后失仪。还请晋王海涵。” 郑关月想把云月从周子晋身上拉开,没想到这番举动却让云月拽紧了周子晋的衣袖,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抱歉地朝林之语笑了笑。 “大姑娘,不会介意吧。” 周霆琛瞥了一眼林之语:“既然云月公主这么离不开王弟,那还是辛苦王弟将她送回到皇后宫里。” 林之语感受到了周子晋的为难,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对味来,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你先送云月公主回去吧。” “我替云月谢谢大姑娘。”郑关月一抱拳,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夜色渐渐浓了,林之语一个人走在宫道上,在晚风的吹拂下,一股昏昏沉沉的感觉慢慢爬上她的头顶,脚步也有些飘。 早知道刚刚出来的时候,就要将那一碗解酒汤给喝完的。 林之语有些懊悔地想着。 “大姑娘也是要出宫去吗?” 林之语在一片迷蒙中抬起头,晃了晃脑袋,眼前之人旁边的虚影才消失不见。 “褚念?不对,是褚念善,你为什么在这?” 褚念善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出来面前这人的神志有些不清醒了,心知是晚上喝酒喝太猛,加上夜风一吹,后劲这才慢慢上来了。 “再往前走,就是皇宫门口了。” “啊?”林之语这才清醒了一点,转头看看四周,嘴里喃喃着,“怎么就走过头了呢……” “要不,你顺便把我带出宫去吧。” 林之语抬头,小鹿般的眼睛里罩着一层水雾,猝不及防地说道。 “没有令牌,私自把丞相府的小姐,未来的晋王妃带出宫去,那我这个左丞相的位置,还要不要了?” 且不说事后宫里会乱成什么样,要是周子晋知道了这件事情,估计都会把他给活剥了。 褚念善悠悠叹了一口气:“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林之语拉着一张小脸,“未央宫可太可怕了,老是做噩梦,不,我不要。” 褚念善有些不耐烦了,提起林之语的衣领就往未央宫走去。 林之语一旦喝了酒,就会变得格外多话,一路上,她拉着褚念善絮絮叨叨,吵得褚念善眉头就没松开过。 “还有还有,我跟你说,唔!” “你别说了。”褚念善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似乎有些生气了。 林之语才不管他,照样把话往下说:“那个魏淑仪,居然是为了徐玖儿进的宫……” 说话的时候,林之语的舌尖无意碰到了褚念善的掌心,后者浑身一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收回了手。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魏淑仪是为了徐玖儿进的宫。” 褚念善的脸色变了一瞬。 林之语倒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褚念善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眼神深了些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终于走到了未央宫,却看见周子晋在门口,和林小莲在说些什么。 “小姐还没回来呢。” 林小莲面对周子晋,就想到了云月公主的事情来,语气多少有些不满,刚一扭头,便看见林之语晃晃悠悠地从宫门处走了回来,一旁还跟着一个褚念,时不时揪着林之语的后衣领,给她调整前进的方向。 她急忙跑上去,一把接过林之语:“哎哟我的小姐,你怎么喝这么多啊?” 林之语笑得醉醺醺的,伸出两根手指比画着:“没喝多少,没喝多少,就一点点。” “褚念,你怎么会在宫里?”林小莲有些疑惑,刚说完这句话,忽地灵光乍现,“对哦,你好像是晋王身边的人,我说王爷,你自己让人将小姐送回来,自己还不记得了?” 周子晋的面色并不算太好看,没有回答林小莲的问话,眼神像刀一样,直接走到了褚念善面前。 “你和之语认识?” “熟人。” 褚念善一点头,转而拍了拍林之语的肩膀:“喂,醒醒,你未来的夫君来接你来了。” “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听到相公这个词,周子晋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点,只是看着褚念善的手,多少带了一点醋意。 可接下来林之语说的话,却让他的脸色骤然多云转阴。 “什么夫君,我,林之语,要准备单身一辈子了!” 林小莲傻了:“什么单身?小姐,王爷还在这里呢。” “在又怎么样,我不想做的事情,谁也逼不了我!” 现在的林之语就像一个蛮横的大小姐,甩开了林小莲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周子晋面前。 她刚要开口,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周子晋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林之语捞了起来。 林之语开始犯倔了,整个人站得倍儿直,誓死不往周子晋的怀里靠。 “周子晋,你听好了,老娘要悔婚!” 林小莲都快被吓死了,一副被天雷劈中的样子,不敢言语。 倒是褚念善,嘴角轻勾:“小莲,你家小姐说胡话呢,还不快把她带进去。” 林小莲连忙“哎”了一声,不敢看周子晋的脸色,将林之语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道:“小姐,快别说了,咱还是进去吧。” “我清醒得很好吧,褚念善,你虽然没吃我的兔肉,但是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林之语大着舌头,被林小莲生拉硬拽地给推了进去。 还共进了晚餐? 周子晋的目光一凝,十分不客气地瞪了褚念善一眼。 这下宫道上就剩下周子晋和褚念善两人了。 褚念善正了神色:“子晋兄,我有件正事,要和你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生怀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左右看了一眼,带着褚念善走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受到刚刚林之语说的话的影响,他整个人有些落寞。 “魏淑仪来自青州,徐修媛则是来自雍州,且不说这两地之间相差千里,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会相识到为了对方而进宫的地步?” 褚念善将林之语的话一字一句和周子晋说了。 “你的意思是,有第三方在中间周旋?”周子晋听了褚念善的话,眉心微蹙,“有人要对皇兄不利?” 褚念善摇摇头:“非也,我怀疑,这件事情和白虎营有点关系。” “徐玖儿的父亲徐闾严,曾经是庄叔叔的心腹,恰巧出发前半个多月,以旧疾复发为借口离开了白虎营,心甘情愿地离开了京城,在雍州当一个小小的正五品知府。” “你不觉得,这实在是过于巧合了吗?” 周子晋紧锁着眉头。 这些年来,周子晋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当年白虎营的真相,他私心里觉得,按照庄将军的智谋,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叛徒,出卖了庄伯远。 只是当年那一场战役,秦国算是元气大伤,先皇也一病不起,这件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之前你我二人也曾派人盯着徐闾严那厮,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周子晋叹了一口气,“如今误打误撞,竟然又出现了一个魏淑仪,实在是太奇怪了。” “或许,你可以和皇上提出,重新探查当年白虎营一事。”褚念善沉吟片刻,“我这两天也会派人去青州那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徐玖儿和魏淑仪已死,她们本身或者是背后的人或多或少都和白虎营有点关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对方怕是要灭口。”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毫无希望,现在通过林之语,又多出来了一个魏淑仪,偏偏又是死无对证。 此时的周子晋心乱如麻,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现在西戎和秦国的关系有些敏感,皇兄恐怕不会同意。” 周子晋深吸一口气:“而且现在朝中的局势刚好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很多旧臣也已经告老还乡,这件事情牵连甚广,旧事重提,对皇兄也很不利。” “你提出和谈的时候,不是也想从郑氏兄妹身上套点东西出来吗?”褚念善说道,“云月公主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之前周子晋去和谈的时候,对于白虎营的事情,西戎那边是绝口不提。 “怎么,你也想让我把云月公主娶回去?”周子晋一挑眉,这正事说完了,就该说说私事了。 “你要查白虎营,肯定会有人从中阻挠,甚至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是,你喜欢那林家大姑娘,但是也要为她考虑考虑。” 褚念善顿了一下。 “别耽误人家。”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用不着你提醒。” 周子晋眼睛一眯:“你先给我交代一下,什么时候和我未来的王妃,混得这么熟了?” …… 坤宁宫。 剑影和书琴一人一边,费劲地将云月公主送到了坤宁宫的偏殿。 “我的老天爷啊,这小祖宗看着瘦瘦的,怎么这么重呢。”剑影将她放在榻上,揉着酸疼的手腕。 说来也怪,这云月公主挂在王爷身上的时候,一点都不安分,到了他们两个的手上,却是安安静静的,剑影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见人下菜! 他甚至怀疑,这云月公主就是装醉,害得大姑娘和王爷生气了。 书琴则像个没事人一样,略显嫌弃地看了剑影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不行。” “我不行?”剑影被激得一下就跳了起来,“我,我今天就是累了而已!” 书琴白了他一眼:“王爷交代的事情做完了,要不咱俩比一场?” “好啊,比就比!” 两人看了陷入沉睡的云月公主一眼,十分默契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躺在榻上的云月公主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哪里有喝醉的样子? 和她一起来到秦国的贴身宫女容佳从黑暗处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在云月公主面前跪下。 “大皇子派人递来口信,在坤宁宫行事多有不便,还请云月公主想个办法,迁居未央宫。” 云月轻哼一声:“说得倒轻巧,他是不知道那晋王,防我防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我把他的未婚妻欺负了去。” “现在晋王已经出宫,奴婢估摸着,林姑娘的酒劲也该上来了,今晚倒是一个好机会。”容佳低着头,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云月坐在榻上,绞着自己的手指。 出发之前,郑关月就让她表现得娇蛮一点,现在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而且林明华的态度也让云月很不舒服,她总觉得,林明华和宫里那个成天哭哭啼啼的许才人有点相像,似乎想要通过自己,来达成什么目的。 “再等等,晋王身边的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这会子估计还没走远。” 说到书琴和剑影,云月就来气。 要不是她们两个在中间搅和了一下,现在周子晋应该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是说,酒后那副娇憨的神态,最是吸引男人吗? “那两个人,居然敢说我重?真的是有眼无珠!”云月公主晃着脚丫,脸上一片愤愤之色,“容佳,我带来的那个箱子里头还有一小瓶果酒,去取来给我。” 容佳不懂:“公主,饮酒伤身。” “我为了皇兄,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地方,还会顾及伤不伤身?”云月手一伸,“叫你拿你就拿,不喝一点,我演不出来。” 容佳这才将酒拿了过来,云月刚喝两口,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先前借口不舒服的林明华。 云月公主立刻换上了一副醉态,口齿不清地嚷着:“我就是喜欢晋王爷,怎么了?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更换住处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听说是周子晋将喝醉的云月公主送回来,这才匆匆往这边赶,想要见周子晋一面,可当她走进室内,却发现只有一个容佳,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云月公主。 眼瞧着云月公主要从榻上滑落,林明华连忙上前去,将云月公主扶了起来。 “怎么喝成这样?不是说晋王把你送回来吗,怎么也不送佛送到西,让人熬个解酒汤什么的。” 一阵酒气扑面而来,林明华的目光当中闪过一丝嫌弃,以周子晋大嫂的口吻,假意斥责道。 容佳恭敬地替云月公主回话:“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将公主送回来的。” 林明华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想利用云月公主让林之语和周子晋离心,但是也不希望周子晋真的对云月有些什么想法。 这些细微的神态变化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云月的眼中,她在心里冷哼一声,早在皇宫门口,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所谓的皇后,好像喜欢自己的小叔子。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云月公主一把挥开林明华的手,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公主这是要干什么?”林明华被她的举动给惊到了,这大晚上的,要抽哪门子风? “我不要在这里睡。”云月嘴里不断嘟囔着。 林明华有些尴尬,但还是耐着性子,轻声问道:“这室内的布置是不是有哪些不合公主的意了?” “你不合我的意。”云月转过身来,丝毫不留情面。 林明华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极其难看。 一边的容佳十分自觉地开始配合云月公主演戏:“皇后娘娘,公主喝醉了,这些话都不作数的,还请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云月在心里默念,你可千万要往心里去,不往心里去,我可怎么坐实这骄蛮的名头! 她自顾自推开林明华,就要往外走。 林明华身边的墨菊怕事态控制不住,一溜烟儿地去找周霆琛前来救场了。 “敢问公主,本宫可有哪些地方,惹得公主不快了?”见云月公主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林明华的心里可谓是火冒三丈。 在丞相府的时候,她就是全府人都捧着的二小姐,进了宫,也是后宫之主,只要她想要什么,周霆琛都会给她送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眼! 更何况,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能力,林明华还认真布置了这云月公主的住处,到头来,竟然说她这个人不合心意! 云月公主小嘴一撅:“就不告诉你。” 林明华险些当场吐血。 “这天色这么晚了,公主要是出去,也没地方住不是。” 林明华哪能让这个小祖宗离开自己的视线,自从江将军回来之后,凌妃在宫里的行为处事是越来越嚣张了,仗着有协理六宫之权,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她使绊子。 原本她也没打算用这个宴会来让林之语出丑,只是凌妃那边十分不配合,而自己看了那些东西就一个头两个大,与其自己全权操办,还不如顺水推舟,为难一下林之语。 林丞相还交代了,皇上似乎很重视这次和谈的事情,让她好好对云月公主,否则,换作其他人,林明华早就让人把她拖下去掌嘴了。 “怎么没地方住?”云月公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看未央宫就很好。” 怎么又是未央宫! 林明华觑了容佳一眼,后者连忙“拉住”云月公主:“公主,现在大姑娘已经歇下了,贸然打扰不太好。” 而后转头对林明华解释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云月公主之前刚进宫的时候,路过了大姑娘住的未央宫,很是喜欢,一直说想要住进去。” “只是皇后娘娘已经在坤宁宫为云月公主准备好了住所,这才罢休。如今喝了酒,估计是又想起了这茬来。” 好啊,这么一说,我倒是成坏人了? 林明华只觉得气血上涌,可云月公主又不管不顾地要向外走,林明华也只能按下心里的不耐烦,让周围的宫人将她劝住。 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一时间,坤宁宫可谓是鸡飞狗跳,也许是因为怕伤着了这位金枝玉叶的云月公主,这么多人,愣是没把人留住,只能跟在她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干什么呢这是?” 墨菊很快将周霆琛带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皇子郑关月,刚一进门,就看见云月公主灵巧地在人群当中转来转去,面对这样离奇的方式,郑关月也是两眼一抹黑,瞪了一旁的容佳一眼,净是整这些馊主意,叫你们闹腾,也没叫你们这么闹腾啊! 容佳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也是两手一摊,万般无奈,意思不言而喻:公主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 林明华见到周霆琛,立刻就泪如泉涌:“皇上,臣妾是真的没办法了,辛辛苦苦布置的房间偏偏不住,非要去拿劳什子未央宫,臣妾心里委屈啊!” 周霆琛被吵得头疼:“都给朕安静!” 众人这才注意到皇上站在坤宁宫的门口,立刻识趣地退下了。 云月公主也是十分直接,走到周霆琛面前,也没行礼:“皇上,我要去未央宫住着。” “未央宫是临时收拾出来,给进宫调养身子的大姑娘用的,没有多余的房间。”周霆琛拧着眉头,这么骄纵的女子,真是第一次见。 “才不是呢,我下午都去看过了,未央宫里面装修得特别特别好,还有一个好大的院子,云月可以在里面放风筝呢。” “而且我感觉,里面吃的用的,和坤宁宫相比也不差,而且林之语是嫡女,仪态特别特别好,我想着可以和她学一下。” 云月公主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朝她发火。 这看似无辜的话,朝着林明华的心窝子又扎了一刀。 短短半天不到,这云月公主就说了两次,好像就是在提醒林明华,庶出就是庶出,不要以为当了皇后,就能越过嫡女的地位了。 “什么嫡啊庶的,这里是秦国,不是西戎!”郑关月觉得云月公主演得有些过了,厉声呵斥了一句。 在西戎,特别注重嫡庶之分,郑关月又是嫡长子,还特别有能力,所以大家都默认,他就是下一任储君。 郑关月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要被丢尽了,剜了云月公主一眼,随后向周霆琛行了一个欠礼:“皇上,云月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既然来了这秦国,就要守秦国的规矩,还请皇上重重责罚。” 对方都这么说了,周霆琛又怎么可能罚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计划得逞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轻咳一声:“云月,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云月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样,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林大姑娘和晋王爷好像很熟的样子,我喜欢晋王爷,所以想多了解他一点。”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周霆琛猜测,这云月公主闹了这么一出,是在暗示自己,要是准备和亲的话,只认周子晋一个。 周霆琛和郑关月对视了一眼,他们刚刚说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如果和亲的话,那就相当于结盟,不仅每年的钱粮支援可以免去一半,西戎也会定期上贡。 至于交换城池这件事情,由于周霆琛迟迟不松口,因此暂时被延后了。 周霆琛脑海里浮现出林之语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喜欢周子晋的样子来,觉得似乎和亲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林家大姑娘是一个好相与的,朕准了。”周霆琛大手一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明华有些不可置信,原本以为周霆琛会为自己出头,结果他居然答应了云月公主这么无理的要求。 “皇上,那臣妾为公主准备的这些东西……” “公主不喜欢的话,就都撤了吧。” 郑关月也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件事情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没想到周霆琛直接就答应了。 事不宜迟,周霆琛向那些宫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立刻忙不迭地帮云月收拾东西去了。 反正未央宫的空房间也不少,既然云月公主非要住那边不可,他也就懒得管了。 林明华的眼角红通通的,哀哀戚戚地看着周霆琛。 “正好这天色也不早了,云月公主也去了未央宫,朕今晚就宿在皇后这里吧。”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考虑到林明华的情绪,等众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周霆琛又再次开口。 墨菊比林明华还高兴,应了一声,就下去备水了。 一番云雨过后,林明华窝在周霆琛的怀里,即使有些累了,也还是强撑着眼睛,和周霆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皇上今天好过分,纵着那云月公主欺负臣妾。”林明华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周霆琛的手搁在林明华的后脑上,闭着眼睛懒洋洋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这么在乎这个做什么。” 林明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云月公主和周子晋的事情,怕是板上钉钉了。 心思一转,她低着头,旁敲侧击道:“云月公主左一个嫡女,右一个嫡女的,可不是在说臣妾的母亲只是一个姨娘吗?” “你想说什么?”周霆琛隐隐察觉到了林明华的意图,睁开眼,转头看着她。 林明华眨了眨眼睛:“臣妾的生母打理丞相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因为姨娘的身份备受耻笑,臣妾心里也过意不去。” “所以斗胆向皇上求个恩典,给她赐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面子上也好过一些。” 就算老太太那边过不去,有了皇上亲赐的诰命头衔,自己也和正儿八经的嫡女没有什么两样。 周霆琛此时却没有想其他的东西,眼里只有林明华那一张一合嫣红的小嘴,忍不住低头在那唇上轻啄了一口。 “行,朕都依你。” …… 宿醉过后紧跟着的就是剧烈的头疼,林之语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 接过林小莲递来的蜂蜜水,林之语轻抿了一口,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些昨晚的片段来。 “小莲,昨天是不是晋王爷有过来?” 林小莲却像是被吓到了,给林之语揉按太阳穴的动作也突然停顿了下来。 “小,小姐,不仅晋王爷来了,褚公子也在。” 那样可怕的场面,林小莲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又试探着问道:“小姐,你可还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林之语皱着眉,依旧是只能回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自己好像说了一句,不打算嫁给晋王了? 林之语刚想根据自己脑海里零散的印象,重复一遍那句话,心头猛然一跳,察觉出不对来。 “哐当”一声,手中的勺子就掉落在地,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僵硬。 林小莲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酒后吐真言,我的小姐啊,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林之语磕磕绊绊道:“晋王是什么反应?” 林小莲痛苦地回忆道:“脸很黑,很臭,就像话本子里头,那个被采花贼睡了之后没人负责的小姐一样。” “林!小!莲!” 随着一声怒喝,巧秀推门进来,叉着腰道:“你又偷我话本看是不是?” “那都是故事,都是假的,我们王爷英俊潇洒,怎么能把他比作一个姑娘?” “那不是因为气氛有点凝重,我想着活跃活跃气氛嘛。”林小莲嘟囔道。 巧秀则是一个箭步冲到了林之语身边:“大姑娘,你真说了这句话?” 林之语耷拉着个脸,一脸悲壮地点了点头。 而晋王府,也是传来剑影的一声惨叫:“什么,居然真的这么说?” 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道:“我就说王爷为什么顶着两个黑眼圈,原来是这心,被大姑娘亲手撕成了渣渣!” 只要是在晋王府做事的人都知道,晋王爷暗恋丞相府家的大姑娘,千盼万盼终于可以上门提亲,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拖再拖,如今又闹出这个事来,是个人都看不下去了。 书琴则是默默在脑海里理性分析了一通,宽慰道:“王爷别往心里去,大姑娘怕是因为云月公主的事情,在吃醋呢!” 谢谢,已经往心里去了呢。 周子晋坐在书桌前,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仅仅是因为林之语的那番话,还有褚念善的影响。 “你们过来。”周子晋向两人招了招手。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呢,因为个人原因,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又担心会对重要的人产生伤害,你们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和这个人继续来往吗?” 剑影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不知道王爷有这么一个朋友?” 书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剑影一眼,真是蠢货,这个朋友,不就是王爷自己吗! “我倒是觉得,只要你有能力,然后对方也足够爱你的话,完全可以继续的。”书琴一语中的。 周子晋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玉佩。 嗯,能力是有的,毕竟那一整个暗卫营,可不是吃白饭的。 他十分诚恳地继续发问:“那,我要怎么让她爱上我呢?” 这下,剑影终于回过味来了。 说谎都这么差劲,王爷啊王爷,你还要怎么追人女孩子啊? 书琴:“砸钱。” 剑影:“装病。” “装病?”周子晋一挑眉,“细细说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曲线救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剑影略带得意地看了书琴一眼:“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大姑娘对王爷,还是很上心的。” “之前大姑娘生病那会,王爷嘘寒问暖,那现在反过来,王爷病了,大姑娘肯定会想起王爷的好来!” “真是个馊主意!”书琴懒懒地向上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剑影的话辱没了他的耳朵,双手交叉抱胸,走到一边去了。 “听人劝吃饱饭,你但凡能跟小爷学学,何苦没有姑娘搭理你。”剑影自豪一笑,“之前休假的时候,那花楼里的大姑娘小姑娘,全跟在我后面,一口一句爷叫着。” 书琴实在是看不惯他那副臭屁的样子:“那能比吗?那是营销手段,营销手段你懂不懂?” “剑影,你接着说。” 周子晋面色淡淡,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日常拌嘴。 现在还算好的,之前刚来的时候,那可不是拌嘴这么简单,少不得舞刀弄枪一番,院子里的那棵树上,还留着两人打架的剑痕呢。 剑影一笑:“王爷,那我之前扣掉的月例……” 周子晋眼睛一瞪。 剑影立刻收起了笑:“那说书人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呢,王爷,我这独家秘笈,也是要门票的。” “行了,回头给你补上。”周子晋不耐烦道。 “得嘞,谢谢王爷!” 书琴又是一个白眼:“死财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剑影嘿嘿一笑,“就这么的,王爷择个合适的时机,往地上啪地一倒,学学那病弱美人的样子,姑娘不得心疼心疼?” “你怎么就觉得她会心疼?” “嗨,都多少年的情分了,王爷的眼角最好再挤出两滴泪来,学学那说书人嘴里美强惨的男主类型,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天杀的,堂堂一个王爷,还得卖惨求爱。 书琴啧啧两声。 “咕咕——” 一只灰鸽子落在窗台。 书琴解了鸽子腿上的信件,打开一看:“王爷,是青州那边的消息!” 周子晋锁着眉头,接过那信件,一字一句地看完了。 “褚念善啊褚念善,还真给你料准了!” …… 此时此刻,剑影口中对晋王爷上心的林大姑娘,正坐在窗台边,为昨晚的事情抓耳饶腮。 她不知道原主和周子晋有什么样的渊源,惹得周子晋对她情根深种,按照这原主的性子,应该是没那个胆子和周子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该不会,露馅了吧? 这壳子没变,可是这芯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林之语有些忐忑。 周霆琛和原主没什么交集,这才能混过去。 巧秀以为林之语是在为昨晚的事情懊恼,贴心地端上一杯热茶:“大姑娘,回头王爷再进宫的时候,多哄两句,这事就过去了。” 林小莲呛声道:“凭什么要小姐去哄?那云月公主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呢。” 说曹操曹操到,云月公主带着容佳,毫不避讳地推门进来,把在场的三人吓了一跳:“之语姐姐,我来看你来啦。” 林之语傻眼了:“云月公主怎么来了?” “我昨晚就来了,睡在侧殿呢。”云月嘻嘻笑着,招呼着容佳把礼物放到了桌子上,“姐姐,这是我从西戎带来的团扇,好看吧?就给送给姐姐啦。” “以后我就住在未央宫,还得麻烦姐姐照顾了。” 林之语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转头瞪着林小莲,用眼神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小莲有些心虚:“小姐一起来,就问东问西,我刚想说呢,公主就来了。” “对了姐姐,子晋哥哥平常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你跟我说说呗。”云月公主将团扇强塞到林之语的手中,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之语冷冷的看了手中的扇子一眼,制作精妙确实不假,可这团扇,团散,这对于一个尚未过门的王妃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寓意。 她将团扇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我也不清楚,公主可以自己去问问。” 这要是真的能问出来,那还用得着从你这里曲线救国吗。 云月公主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句。 “姐姐说得哪里话,这不是想找个话题,和姐姐拉近关系嘛。”云月公主莞尔一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我倒是瞧着,公主和任何人的关系都很要好。”林之语原本就头疼,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听云月公主扯东扯西。 云月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恹恹道:“今天御花园里头的荷花开了,姐姐不去看看?” “不去。” 林之语断然拒绝。 去了又是听那一群人吵来吵去,头都快炸了。 见林之语始终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云月公主只好起身离开了林之语的屋子。 “容佳,你觉得,这个林家大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脾气?”云月公主叹了一口气,以前只要她稍微使上一点招数,就算是帮她数钱,也是笑呵呵的,还会夸她一句人美心善。 这个林之语和周子晋一样,还真是软硬不吃。 容佳答道:“大姑娘是什么性子不要紧,公主只要完成大皇子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她那个样子,还能怎么问?”云月狠狠跺了一下脚,“我看哪,直接趁她不在的时候,把屋子翻个底朝天,我还就不信,翻不出什么东西来!” 屋子外头,叹了一口气,屋子里头,也叹了一口气。 “小姐,云月公主搬到未央宫,是皇上点头了的,想要送走,估计是不太容易。” 先是巧秀叹了一口气,她对这个云月公主没有多少好感,一个被宠坏的公主,事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是真的进了晋王府,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林之语也跟着愁了起来,这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 她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无力感。 早知如此,自己上辈子何必那样恋爱脑,就算手握重生剧本,这金手指也开得不够大啊。 “西戎的皇上和皇后也是奇怪,要是老太太,才不舍得把小姐送到这么远的地方呢。”林小莲也跟着皱起眉头。 这话倒是让林之语脑中灵光乍现。 是啊,一个储君,一个最受宠的公主,轻易送到秦国来,真的不怕出现什么不测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子相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唯一的解释,就是西戎那边,其实并没有太过看重这两位。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自己流产的时候,西戎那边也是发生了夺嫡之争,虽然最终登上皇位的是大皇子,但是也是尸横遍野,十分惨烈。 要是西戎的皇帝一开始就属意郑关月,哪里会有这么一个事情出来? 而且上一世,云月公主一进皇城,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周子晋扯上关系。 之前庄幼南也说过,周子晋,也有自己的秘密。 难道周子晋和郑关月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么一想,林之语觉得自己的头更炸了。 林小莲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小声建议道:“小姐要是心烦的话,要不也去御花园走走?” 走走?我还真怕把自己的小命走没了。 云月公主舍了林明华布置的寝殿不要,巴巴地往自己的未央宫跑,林明华估计又把这件事情记在了自己头上。 外边有一个小宫女,手上拿着一张帖子,不断的向里面张望着。 左等又等都不见人出来,试探地冲里头喊了一声:“大姑娘在吗?” 巧秀应了一声:“大姑娘,我出去看看。” 林之语点了点头。 不多时,巧秀便拿着那张帖子进来了:“大姑娘,这是西戎的大皇子差人递来的。” “大皇子是想约小姐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林小莲纳闷出声,“就算是因为云月公主的缘故,也不用特地将我们小姐约出去吧?” 巧秀听了,不由得为自家王爷捏了一把汗。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这帖子都送来了,总不能不给人家这份面子。”林之语沉吟道。 正好,她也想探一探这西戎大皇子的深浅。 临走的时候,巧秀看见桌子上的团扇,思索了片刻:“小莲,你跟着大姑娘去吧,我留在未央宫整理一下东西。” 林小莲“哦”了一声,就跟着林之语一起出去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一口一句姐姐妹妹的。”巧秀嘟囔了一句,将云月公主送来的团扇收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 御花园。 凌妃是个盛气凌人的主儿,江昭仪又在养胎,怕云月公主无聊,就邀请了许多世家小姐进宫,热闹热闹。 云月公主一早就到了,被好几个世家小姐围着问东问西,她们平日里都是待在家里,鲜少出门,对西戎的风景人文也很是好奇。 云月脸上挂着笑,颇有兴致地和她们分享着。 林之语不想过去掺和,四处张望了一眼,并没有郑关月的身影,默不作声,和林小莲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头歇着。 距离不近不远,她们聊的东西,恰恰好能传到林之语的耳朵里。 “诶,我听说大皇子今年二十有一,还没娶妻,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混得熟了,一位身穿碧色水裙的小姐,用扇子掩着笑,低声向云月公主打听着。 另一个粉色纱衣的姑娘笑着轻拍了一下碧色女子:“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别做梦了,那哪里是我们能肖想的。” 云月公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皇兄他啊,确实是没娶妻,小妾也不曾有过。” “居然是真的?” 周围的小姐发出一阵惊呼。 在秦国,男子尚未弱冠,家里人就会帮着相看,甚至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会有通房丫头,要是能诞下一儿半女,日后也能做个姨娘也说不定。 “不仅如此,他好像也没有通房丫鬟。”云月公主再一次语出惊人。 不知是谁,小声地说了一句:“大皇子他……该不会不喜欢女孩子吧?” 此话一出,云月公主的嘴角立刻就放了下来,眼底有莫名的情绪划过。 众人顿时噤声。 但好在就那一瞬,云月公主很快就调整了回来,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这也不一定吧,之前是因为皇兄体弱,太医还断言说什么活不过二十五岁,怕被女子吸了精气,这才没有安排通房丫头给他。” 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林之语垂下眼睫,大皇子看着体格都比一般人高大许多,小时候居然是个体弱之人? “快别说了,那边走过来的,是不是大皇子?”粉纱姑娘伸手往旁边一指。 “皇兄!”云月公主热情地挥着手。 众人口中体弱多病的大皇子今日仍旧是一身紫袍,与那日在宴会上却又有不同,原本全束起来的头发变为了高马尾,额前还有几缕碎发自然地垂在脸颊两侧,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意味。 乍一看,倒没有了之前未来储君的威压,而是像下一秒就要骑马驰骋的少年郎。 几个尚未出阁的小姐脸上立刻浮上两朵红晕,压低了声音,向云月公主建议着:“公主,要不我们也请大皇子过来同游?” 云月公主也正有此意,刚要开口,却发现郑关月只是略微向她们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径直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大姑娘,久等了。”郑关月向林之语伸出了手,示意她可以搀着起身。 林之语则是撑着桌沿站了起来:“不算久等,我也刚到。” 手上落了空,郑关月依旧面色如常,将手收回。 云月公主心下讶异,面上则是有些尴尬:“我说呢,刚刚怎么叫大姑娘都不出来,原来是和我皇兄有约了。” 郑关月剑眉微皱:“原本是要上门拜访,只是女子住所,男子进入多有不便,这才约在了御花园。” 这话一说,林之语倒是对郑关月有了些许好感。 瞧这说话做事,多么周全。 那个碧裙女子之前是周子晋的头号粉丝,一向很是看不惯林之语的做派:“有些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未来的晋王妃,这还没过门呢,就被大皇子走得这样近,云月,看来你的皇兄魅力很大啊。” 表面上在夸郑关月,实际上在说林之语水性杨花。 一旁的林小莲迅速沉下脸来:“你怎么说话呢,是因为大皇子说要当面感谢小姐照顾云月公主,我家小姐这才出来的。” 云月公主脸上有些许喜色。 碧裙女子不甘示弱:“我说大姑娘,这下人的一举一动,那就是代表主子的一举一动,下人要是犯了错,那也是主子的不对,你家的丫头居然敢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大姑娘也不管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提和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小莲还想再说些什么,林之语的一只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 这种场合,人多口杂,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 “小莲的性子躁了些,姑娘海涵。” 林之语又转而对郑关月说道:“大皇子,你也听到了,我已经许了人家,要是真心想感谢我的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吧。” 碧色女子直接打断:“是啊,大皇子,还是在这里说比较好,我们人多也热闹,到时候要是有人说大皇子的不是,那可就不好了。” 说着,她就一副双眼含情的姿态,朝郑关月走了两步,柔柔地介绍着自己:“我叫何知芳,爹爹在大理寺任职。” 郑关月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微微一点头:“今日何姑娘头上簪的花很衬你。” 何知芳有些害羞地碰了碰头上那朵明艳的三色堇,那是刚刚大家玩闹的时候,她在地上看见有一朵开得正好的花落在了地上,这才簪在头上。 云月公主的心里有些不对味来:“皇兄可从来没有这样夸过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何知芳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郑关月清了清嗓子,对林之语说道:“大姑娘,有些话,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太方便说。” 林之语一挑眉:“那大皇子可要为我担保,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又听见什么不好的话来。” “那不如我们就到那边的凉亭处坐着说话?一举一动皆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来,大姑娘便可以放心了。” 林之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亭子正是在湖中心,虽然相隔有些距离,听不见说话,但还是能够略略看清亭子内的动静。 周围白中带红的荷花散着醉人的荷香,荷叶则如片片翠玉,挺立在碧波之上。 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林之语应了下来,和郑关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向凉亭走去。 “这大姑娘也算是绯闻缠身,之前好像还被人说和皇上有些什么呢。”粉纱女子摇了摇头,叹道。 “夏明兰,你怎么每次都帮着她说话啊?”何知芳略微有些不满,“我看哪,哪里有那么多无中生有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举止不干净,这才有了这后面的种种吧。” 几个世家小姐有了何知芳的带头,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林之语来了。 云月公主却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湖心亭看去。 “公主,你不是现在搬到了未央宫吗,你觉得林之语这个人怎么样?” 大家讨论了半天都没个头尾,干脆就让云月公主来说上一说。 云月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可心思并没有在这话题上面:“林大姑娘啊,还行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可能要先失陪一下了。” 正好几个宫女端来了茶水点心,这可是宫里头的好东西,上等的青柑茶,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把大家的眼睛都吸引了去。 她们有说有笑地进了刚刚林之语坐的那处凉亭里头,何知芳还不忘招呼着:“公主,你快去快回,晚了可不给你留了!” 云月尴尬一笑,从另一条小路上绕了一圈,往湖心亭去了。 奈何那亭子坐落在湖的正中央,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眼瞧着林之语和郑关月已经在亭子里落了座,云月只好在左面的廊下来回踱步,尽量离得近一些。 湖心亭里有一方小小的石桌,林小莲很有眼力见地取来了茶水:“小姐先聊着,我在周围转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唤我一声就好。” 话落,林小莲就离开了湖心亭,临走之前狐疑地看了郑关月一眼,后者则是报以一个分不清真假的微笑来。 林之语刚要动手,却被郑关月抢先一步,为她斟上了茶水,轻轻吹了一下,确认微微发温之后,才递给了林之语。 “多谢大皇子。” 对于郑关月的举动,林之语其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她斜对面正是云月公主蹲守的那个地方,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频频朝这边张望,见自己看了过去,又急忙转了回去,蹲下身假装整理衣服。 林之语的眼底浮上一层疑惑。 郑关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云月公主:“云月好奇心重,左右也听不见我们说话,就让她在那里待着吧。” “大皇子对云月还真是了解。” “云月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皇兄叫着。”郑关月笑道,“毕竟没了父母,大家平时也愿意纵着她,要是云月有哪些地方惹大姑娘不快了,我在这里提前替她赔个不是。” 林之语也笑了:“来秦国短短两天,大皇子赔了多少个不是了?” “经历得多了,就也习惯了。”郑关月将桌上的果盘往林之语的方向推了推,“吃点?” “倒是让大皇子子逮着机会,反客为主了。”林之语并没有动桌子上的果盘。 “大皇子想要私下和我说什么话?” 郑关月的右眼下有一颗小痣,不笑的时候,也带有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就是这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林之语。 “我想向皇上求娶姑娘,所以想着,先私下里问问姑娘的意见。” 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把林之语惊了个人仰马翻。 “这是为何?”她放下手中险些被洒出来的茶水,“我们才认识两天,而且你也知道,晋王已经向我提亲了。” “很难说,这是一种感觉。”郑关月不慌不忙,“我知道这有些唐突,但是云月的事情马上就要敲定下来了,若是能采取和亲的方式,对秦国百利而无一害。” 云月和周子晋的事情吗? 林之语半低着头,转着手里的杯子。 “大皇子是不是误会了,宴会上的杯具,只是一个巧合,并不能说明什么。” “当然知道,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郑关月轻笑一声,“是个很低劣的手段。” 正在往御花园走的林明华,无缘无故打了两个喷嚏。 墨菊担心道:“娘娘是不是病还没好全?” 林明华摆了摆手:“无妨,只是本宫这心里慌慌的,感觉是什么人在说本宫的不是。” “这天下是皇上的,皇上是娘娘的,怎么会有人敢说娘娘的坏话?” 正在说林明华坏话的郑关月本人,正在对林之语循循善诱。 “大姑娘在丞相府里不好过,在皇宫里头也不好过,是也不是?” 第一百二十章 西戎皇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大皇子才来两天,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怎么就知道,我过得不好?”林之语暗暗心惊,这个郑关月,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郑关月“啪”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不疾不徐地摇着,要是让刚刚那几位小姐见了,估计脸早已红了个通透。 妖孽! 林之语吐槽一声。 “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后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宴会上你被当众为难,除了上阳公主和晋王爷,也并没有人替你说话,我可说中了?” 郑关月眼睛一弯,见林之语不答话,心里就更加笃定了。 “这宫里宫外,能够得皇上信任的人,只有林丞相,而其他有血缘关系的王爷,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被皇上忌惮,并没有适龄的和亲对象。” “而昨天晚上,我见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态度,很是不一样,想来云月也不太可能进宫为妃。” 林之语抬眼:“就算皇上真的有那个意向,你也会阻拦的不是?” “云月的性子,并不适合皇宫。” 郑关月十分坦诚地承认了这一点:“晋王是最好的人选。” “可似乎晋王爷对之前白虎将军的事情耿耿于怀,大皇子又怎么能肯定,他会答应?”林之语想起了今天在窗台边上自己的猜测来。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会同意的。”郑关月十分笃定,“况且我只求云月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而不是在后宅勾心斗角,最终郁郁而终。” 他古井无波的眼中有陌生的情绪在翻滚。 这么一说,林之语更加怀疑周子晋和郑关月的关系了。 “更何况,白虎将军的事情,西戎并不知情。” 又是一个惊天大雷砸在了林之语的头顶。 “很惊讶,是不是?可这就是事实,你们秦国的人,却一点也不相信这件事情。”郑关月叹道,“父皇惜才,即使庄将军不愿归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林之语的头皮霎时炸开来。 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在庄幼南的厢房!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认识庄幼南?” 郑关月愣了一瞬,随即轻笑:“庄将军的女儿?之前在战场上,曾远远见过一面。” “她的那杆红缨枪舞得猎猎生风,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还有个弟弟,叫庄枭。” 只可惜,到头来也变成了笼中鸟。 听他的语气,只是知道有这个人,但是并不熟识。 大概是巧合吧。 林之语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白虎营。 而且林之语隐隐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和白虎营也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郑关月以为林之语动摇了:“既然在秦国举步维艰,大姑娘不如跟我一起去西戎,那里自会有你的一番天地。” “举步维艰?”林之语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了,“多谢大皇子盛情相邀,不过我还没到你口中举步维艰的地步。” “你我非亲非故,大皇子和我说这么多事情,难道就不怕我是居心叵测之人吗?” 郑关月收起折扇,也并没有因为林之语拒绝他而有什么情绪的变化,也有可能是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有朝一日,大姑娘会明白我今日的用意。”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份,并不能允许你知道这更多。 郑关月心中暗道。 他又是一笑:“以后就叫我郑关月,或者郑公子吧,一口一个大皇子,听着怪难受的。” “尊卑有别,不敢轻易逾越。”林之语往走廊处瞟了一眼,“云月公主好像很是着急,大皇子不如过去看看?” 这意思是不想继续往下谈了。 郑关月也不恼,一拂衣袖,拍落身上的尘土,冲林之语作揖:“大姑娘既然并不讨厌在下,方才的建议还望姑娘多多考虑一番。” 林之语不禁也对郑关月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情,难怪人人都会下意识地把他当做未来的储君来看待,此人山崩地裂不形于色,就好像万事万物都轻易掌控在他的手里一样。 林之语也不想在御花园里待了,她现在的脑子可谓是一团乱麻,得回去好好理顺了才行。 郑关月注意到林之语的脚尖轻转,便笑道:“要不要我送送大姑娘?” 林之语一抬头,便对上郑关月那双笑眼。 这人,好像总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本王的王妃,还是本王亲自送比较好。” 冷冷的声音响起,林之语扭过头去,正是周子晋不假。 今日他的身后只有剑影一个人,书琴大概是又被派去做什么任务了。 郑关月双手抱拳:“晋王爷。” 周子晋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用至一半的茶水点心,忽地轻笑一声:“大皇子好兴致。” “只是见林姑娘和我投缘,这才坐下来一叙。”郑关月不卑不亢,“更何况林姑娘还没过门,王爷未免有些太着急了。” 林之语觉得,要是眼神能实体化的话,这两人的眼神此时恐怕已经在空中交战了好几个来回。 一时半会,谁也没有先说话。 剑影只觉得脑门冒汗,原本王爷事情都了了,听说大姑娘在御花园,这才临时改道,哪里知道会撞见大姑娘和西戎的大皇子在一起!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剑影尝试缓和气氛:“来都来了,不如继续坐下聊聊?” “不必。” 周子晋和郑关月的声音同时响起。 “本王和大皇子没什么好聊的。”周子晋将目光移回到林之语身上,“之语,我有事要和你说。” 今天是抽哪门子风了,一个个都要找自己喝茶。 林之语苦笑一声:“我还有事,改日吧。” 周子晋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失落。 “什么呀,我还以为皇兄在和之语姐姐说悄悄话,原来晋王爷也在!” 廊下的云月公主是一句话都没听见,眼看着周子晋往这里走,心道这是一个出场的好时机,急急忙忙地就过来了。 剑影心惊胆战地看着面前诡异的景象。 云月公主和周子晋站在一处,林大姑娘和西戎大皇子站在一处,四个人四种心思,在空气里头暗暗较劲。 搞什么啊,换乘恋爱吗这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国太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看着云月公主和周子晋站在一处,不由得想起上一世,林明华使了手段进宫和周霆琛你侬我侬之后,都是云月公主陪在周子晋身边,出席各式各样的场合。 “晋王爷,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可考虑清楚了?”郑关月终于开口。 周子晋的声线依旧是往常那般温润如玉,只是对上郑关月,多少带了一丝冷意:“我的决定,还是和之前一样。” “那看来是谈不成了。”郑关月觑了林之语一眼,“云月,我们该走了,就不在这里打扰王爷和大姑娘说话了。” 云月恋恋不舍地看了周子晋一眼,不情不愿地跟在了郑关月身后。 林之语满腹狐疑,这两人,在这里打哑谜呢? “我就说两句话。”周子晋定定地看着林之语,“第一句话,我不会娶云月公主。” 林之语的目光一动。 “第二句话,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只要你愿意说,我随时恭候。” 剑影附在周子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不是说要装病的吗,这么直球,人家姑娘哪里受得了啊。” 周子晋并未理会剑影,将这两句话说完之后,目光在林之语身上停留了一会,就要转身离开。 剑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王爷总是这样,自己想得很多,在大姑娘面前却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 他并不急着跟过去:“大姑娘,王爷就说了这两句话,可是在下还有别的话想说。” “我跟在王爷身边起码有十年了,之前大姑娘和王爷的相处,我也都看在眼里,可是自从二小姐嫁进宫里之后,大姑娘好像变了一个人,对待王爷也不像之前那般热络。” “王爷对大姑娘一片真心,要是大姑娘有什么,最好直接和王爷明说了,这相互猜来猜去,我看着都累啊。” 林之语又是一声苦笑:“这件事情太过离奇,别说是王爷,你都不会相信的。” “不,他会信的。”剑影的语气十分笃定,“无论大姑娘说什么,王爷都会相信的。” 话已说完,剑影收腹运气,两下就跟上了周子晋的脚步。 能说什么? 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还重生了一次? 林之语又坐在了湖心亭当中,眼前的荷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来回晃动,可是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她没有入宫成为皇后,就已经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先是徐玖儿的死被提前,又是魏少沅奇怪的态度,还有郑关月…… 上一世他也是在接风宴上求娶自己,可是那个时候,是一点理由都没有。 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而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没有进宫的这个变数的推动下发生的。 在林之语看来,西戎和谈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事件,要是这件事情再发生变数,接下来的走向会不会更加难以预测? 而且她通过郑关月的话推断,原主之前的经历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只有知道原主的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才会有迹可循。 林之语唤来林小莲。 “小莲,我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林小莲有些奇怪,怎么和大皇子聊完之后,自家小姐的面色会这么严肃呢? “你可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在老太后身边侍疾的?” 林小莲“咦”了一声:“小姐不是之前就经常去太后宫里吗,有段时间太后还把小姐留在宫里留了一个多月呢。” “真正说侍疾的话,大概是在老太后刚生病的那段时间,相爷说是想探探老太后的口风,又舍不得二小姐过去沾染了病气,这才主动将小姐送到皇宫里头。” “探口风?”林之语有些奇怪。 林小莲摇摇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小姐你当时也没和我讲啊。” 也是。 林之语紧锁着眉头,也许可以先从老太后那边入手。 …… 另一边,云月跟在郑关月身后,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假山后面。 郑关月停下脚步,冷声道:“云月,晋王那边,由我来想办法,你就不要掺和了,安心待在未央宫。” 云月怔住,眼神里有些许迷茫:“为什么?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吗?皇兄,你可别忘了,西戎还有一个郑子言虎视眈眈。” “那是一开始!” 郑关月猛然转身,对上云月惊慌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轻咳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安全之后,放低了声音。 “云月,皇兄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最好远离西戎这些是是非非里头。” 云月绞着手指,难得见郑关月对她发火,有些局促不安。 “他向父皇建议我们过来,不就是想要让我们出点什么意外,最好死在秦国吗?我偏偏不会如了他的意。” 郑关月冷笑一声。 “显然是周霆琛这厮要翻脸不认账,郑子言才会这么着急,现在对我们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和晋王联手。” 云月不发一言。 郑关月以为是自己刚刚的态度吓到她了,伸手理了理云月散落在耳边的发丝:“你也看到了,晋王那边对林之语情根深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件事告诉他?”云月还是不理解,“庄将军不是他的师傅吗,他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过来帮助我们的。” “云月,我问你,要是有人跟你说皇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会相信吗?” 云月当即摇摇头:“怎么可能!皇兄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一头扎进郑关月的怀里。 “对于周子晋也是一样的,他是会相信一个外人,还是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郑关月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月抬起头。 “秦国老太后之前在信里面曾多次提及林丞相家的姑娘,你空了多和林之语走动走动,老太后十有八九,把那个信物交给她了。” “林丞相家的姑娘不是有两个?” 郑关月嗤笑一声:“你看那皇后的脑子,像是老太后一手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吗?” 云月明白了过来。 “云月,你也长大了,总是像这样抱着皇兄不太好。”郑关月推开云月,“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在秦国的时间,还长着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宫中赌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一别,林之语就再也没有在宫里遇到过周子晋,就好像对方一下子凭空消失了一般。 林之语坐在书桌边练字,没写一会儿,眼睛就有些放空。 见林之语神色郁郁,巧秀安慰道:“小姐,王爷大概是忙得很,听说西戎那边提出来要交换城池,和亲的事情也迟迟没有进展,忙得焦头烂额呢。” “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好像是有意将上阳公主指过去,可是王爷不同意,想要把云月公主指给王爷,王爷也不同意,昨天刚刚在御书房大吵了一架。” 巧秀的消息一向灵通。 “不过还有一事,王爷让我告知大姑娘一声,看看要怎么处理。” 周子晋让巧秀给她带了话? 林之语手上的毛笔悬在空中,等待巧秀的下文。 巧秀斟酌片刻:“皇上听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有意给丞相府的张姨娘赐一个诰命的头衔,好像圣旨都拟好了,” “什么!” 林之语立刻变了脸色。 周霆琛是在林明华的温柔乡里昏了头了吗! 按照祖例,妇人想要获得诰命的头衔,一是要为官眷,二是要为正妻,三丈夫必须是朝中高品阶官员,并且为朝廷立了大功。 且不说张秀丽只是一个姨娘,根本没有资格封为诰命夫人,林鹏生虽是丞相,但全依赖于当年先皇尚未立太子的时候,阴差阳错站对了队伍,并没有什么很出色的政绩。 之前宴会上林鹏生宠妾灭妻的事情还没过去,就算周霆琛想要为林明华出头,也该考虑到,这个行为无异于往上添了一把火。 巧秀补充道:“皇上的说法,是这位张姨娘尊重逝去的姐姐,才没有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但是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皇后娘娘的生母,这个头衔,是应当的。” “就算皇上亲封,老太太那边也不会认这个所谓的诰命的。” 林之语话还没说完,却见好几十个太监,浩浩荡荡地进了未央宫。 “诶诶诶,你们这是干什么!”林小莲从外面追进来,脸上有疑惑也有愤怒,想要阻止这帮太监往宫里闯,却无济于事。 其中一个太监上来就要翻林之语面前的书桌,巧秀立刻冷下脸来,挡在了太监和林之语之间。 “有人说,姐姐在皇宫里带头赌博,带坏了云月公主,本宫不信,特地前来搜宫,帮姐姐证明清白。” 林明华在墨菊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云月公主,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当啷”一声响,林之语将手上的狼毫笔重重一搁,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我带头赌博?那还请问皇后娘娘,这话是谁说的?” 林明华冷笑一声,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自然是云月公主自己说的。” 她看了墨菊一眼,墨菊立刻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扔在林之语面前。 林之语低头一看,是各式各样的骰子,还有不同花样的叶子牌。 “云月公主是不是弄错了,这些东西并不是我的。”林之语将目光移向了在林明华身后一脸无辜的云月。 一个太监高声叫道:“搜到了!” 林明华往那边一看,嘲讽道:“这些东西不是姐姐的,那副叶子牌总是从姐姐宫里搜出来的吧?” 一边的林小莲见了那太监手上的叶子牌,懊恼地直跺脚。 都怪自己,之前找人借来,结果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竟然给忘记了! “姐姐,你是丞相府里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赌博这件事,是在大秦律法上明令禁止的呢?这下,实在是让妹妹为难啊!” 大概是因为张秀丽即将被封为诰命夫人的原因,林明华今日说话虽然还是一贯娇弱的语调,却多了些嚣张,甚至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嫡女又怎么样,亲娘都死了,没人在后面撑腰,见到她林明华,不照样要恭恭敬敬称一句皇后娘娘,等诰命下来了,对张秀丽不也照样要称一句夫人! “皇后娘娘,又搜到了一个物件儿!”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在林之语的床头搜到了一枚金环玉佩,看那样式新颖,从未见过,而且还被林之语这样藏着,心里断定这东西有猫腻,为了讨好林明华,便大着胆子,将它交到了林明华的手上。 这金环玉佩很显然不是林之语的东西,也不可能在皇宫里出现。 上面雕刻的方式十分新颖,不是随便一个匠人就能做出来的。 林明华接过那枚玉佩,眉头一挑,真是没想到,搜宫还能搜出一个意外之喜。 而身后云月公主明显眼睛亮了一下。 “这枚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林之语哪里能将魏少沅的事情和林明华说:“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皇后娘娘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林明华将那枚玉佩收进自己的袖子当中:“这东西显然不是秦国之物,本宫就先替姐姐保管,回头交给皇上再作定夺。” 林之语心里有些着急,这玉佩的来头还没确定,怎么能轻易被林明华拿去!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赌博的这件事情。 墨菊扫了一眼林之语,见她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在得到林明华的许可之后朗声道:“按照大秦律法,私下赌博,可是要杖责二十,若是皇亲国戚,则要翻倍,以示警戒。大姑娘,你要是再不认错的话,可是还要再翻倍的。” “启禀皇后娘娘,这叶子牌是奴婢的,和大姑娘没有丝毫关系。”林小莲一咬牙,上前两步,跪在了林明华面前。 林明华的心思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一看就知道,她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折磨林之语一番。 云月公主咬着下唇,这虽然是她一手推动的,但是也没想到这林明华竟然要堂而皇之地对林之语下手,原本还以为,这人会装上一装。 “皇后娘娘,这件事情过错在我,是我看见了之语姐姐的叶子牌,心生好奇,这才去问宫人的。”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争着要给林之语脱罪? 因为之前的事情,林明华对云月公主并没有什么好感:“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云月公主,这错了便是错了,哪里还有为别人开脱的道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被诬通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虽然是本宫的姐姐,但作为一国之后,本宫理当为众妃做出一个表率,只能委屈姐姐了。” 生怕再有人中途跳出来,林明华脸上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心里却是迫不及待地就要把林之语带到慎刑司受刑。 几个太监上来就要把林之语拖走,谁料到还没近林之语的身,就被一边的巧秀三下五除二给揍趴在了地上。 “好啊,大姑娘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对皇后娘娘的人动手!”墨菊柳眉倒竖,右手指着巧秀的鼻子骂道。 “是你们的人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小姐拖到慎刑司,如果人人都是这样,那这天底下,会有多少白白受冤枉的人?” 刚刚巧秀动手的时候,林小莲清楚地看到,林之语拍了一下巧秀的肩膀。 林之语这个动作传达出来的意思就是,把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因此她也大着胆子反呛了回去。 “云月公主住在未央宫,姐姐作为未央宫的主人,更是代表了秦国,就是这样照顾客人的?” 林明华没料到林之语身边的这个丫鬟胆子这么大,敢直接在自己面前动手,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 林之语见周围的人被巧秀唬住了,懒懒地往椅子上一躺:“皇后娘娘,这件事情,我没有做过,那我便不可能认,除非你拿出实打实的证据出来,否则的话,我也有的是时间,陪你在这边慢慢耗。” “证据?怎么就没有证据了?”墨菊指了指地上的骰子,又指了指那叶子牌,“这些可是明晃晃放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 林明华想起了刚刚自己将玉佩收进袖子里时,林之语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心里冷哼一声。 “本宫原本想着,帮姐姐把玉佩的事情遮掩过去,可是没想到,你却这样对待本宫的情谊,实在是让人寒心啊。” “墨菊,你找几个人守着未央宫,本宫要亲自去向皇上说明这件事情。”林明华吩咐道,“在皇上赶来之前,只能辛苦姐姐先在未央宫里待着,哪里也不能去。” 要叫皇上? 云月公主有些紧张。 她还不能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老太后的信物,更无法确定,周霆琛会不会认得此物。 这下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皇后娘娘,倒也不必麻烦,这玉佩是我的东西,不知道怎么的,跑到之语姐姐那边去了。”云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想办法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林明华一愣,似乎是没料到有这一出。 林之语也是目光一顿,这云月公主闹出那么大事情来,难道就是为了自己手中的玉佩吗? 云月公主接着说道:“既然皇后娘娘找到了,那就顺便还给我呗,我可是找了好久呢。” 说着她就要伸手把玉佩从林明华的手中拿走。 “噗——” 一抹鲜血滴落在玉佩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明华自己也愣住了。 还是墨菊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前扶住林明华要倒下的身子:“快来人啊,皇后娘娘被大姑娘气吐血了!” 众人这才一窝蜂地冲上前去,直接将林明华往室内扶。 林之语和巧秀面面相觑。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云月公主趁机将那枚玉佩收入掌心。 很快周霆琛那边就得了消息,匆匆忙忙地赶来未央宫,林明华被临时安排在侧殿,依旧是昏睡不醒,方太医正在为她诊脉。 令人意外的是,郑关月也来了。 “我刚好也在御书房,听说这件事情和云月有关,便想着过来看看,或许有什么忙是我可以帮得上的。” 他看了云月公主一眼,后者冲郑关月点了点头。 郑关月心下便有了数。 周霆琛拧着眉头,问墨菊:“这是怎么一回事?” 墨菊恶人先告状:“大姑娘教云月公主赌博,还不承认,以下犯上,把娘娘气晕过去了!” 气晕过去了? 周霆琛目光微动,低头扫了一圈地上散落的各种赌博用的东西。 “皇上,皇后娘娘为了后宫的各种事情,日夜操劳,谁知道大姑娘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墨菊一脸情真意切,在地上向周霆琛磕了一个头。 “就算大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姐姐,也不能一点也不顾及尊卑,刚刚还大放厥词,说是没有证据的话,要跟娘娘耗着!” “还请皇上,一定要为娘娘做主!” 林小莲被墨菊的言论给气到了:“你胡说,明明是皇后娘娘好端端的突然吐血,大姑娘碰都没碰一下!” “是,是没有碰一下,但是顶撞皇后,这是大家两只眼睛都看见的,皇后娘娘本就是大病初愈,加上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日日都要喝补品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行了,都闭嘴。” 本来事情就多,郑关月在和谈条件上又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也没有退让的余地,甚至还拿那件事情来威胁自己,周霆琛已经是分身乏术。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要是林之语来坐这个皇后之位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处理那么多事情了? 跟在一边伺候的章公公小声对周霆琛说道:“这赌博这件事,那边的世家夫人也有在议论,说是自己的女儿进宫一趟回去,居然对赌博这件事情有所了解,有几个胆子大的,在家里还和下人玩呢,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 章公公不再继续往下说。 大家心知肚明,这几个世家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和云月公主在一起。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影响,已经在慢慢扩大了。 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皇家的颜面就是有了污点。 周霆琛转头看向林之语,只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十分从容。 “林之语,墨菊口中的赌博一事,是否和你有关系?” 墨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周霆琛抬手打断了:“朕要听她亲自说。” 郑关月和云月公主坐在一边黄梨木的太师椅上,不发一言。 只要没有说到玉佩的事情,那就和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证清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不卑不亢:“我教云月公主赌博,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未央宫内只有一副叶子牌,还是之前林小莲向别人借的。” 郑关月一开折扇,云月公主立刻会意,走到正中向周霆琛行了一个礼:“我从来没有说是之语姐姐教我的,只是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无意看见了这个叶子牌,从未见过,心里好奇才去问的别人。” “皇上,云月素日里最是乖巧懂事,若是没有人刻意引导,一定不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情来。”郑关月摇了两下扇子,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林之语身上停留了片刻。 “大姑娘的秉性,我是相信的,这件事情,皇上还是再好好查查比较好。”他微微顿了一下,“免得让有些蛀虫害了整个秦国。” 跪在地上的墨菊瞪大了双眼,这话像是在说,皇后娘娘治理后宫不当啊! 林之语不给墨菊开口说话的机会:“之前刚进宫的时候,就看见有不少太监宫女晚上聚在一处,手上拿着不少的筹码,我还以为,这是皇后娘娘怕大家无聊,刻意纵容的呢。” 周霆琛半眯着眼睛,心里对林明华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此事等皇后醒了,再作分说。” 方太医掀帘出来,神色有些凝重。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表面上是气血攻心导致的吐血,但实际上是中了一种慢性毒,毒素沉积在身体里,量变达到质变,若是早期没有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周霆琛似乎并没有多惊讶,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现在是早期?” 方太医点了点头:“今天是在外界的刺激下急怒攻心,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这才将症状显了出来。” 也就是说,要是林之语没有气那一下,林明华的小命就难保了。 “微臣现在已经给皇后娘娘施了针,尝试将体内的毒排出来,皇上可以暂时放心。” 周霆琛点点头,方太医又掀开帘子,继续为林明华医治去了。 结合墨菊刚刚说林明华日日都要进补身体,林之语湖没来由得想起了之前落水的时候章公公送来的药材。 当时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这是从庄幼南那边拿来的东西。 郑关月突然开口:“这是皇上的家事,我和云月在这里,不太好吧?”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有人要谋害一国皇后,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周霆琛沉吟片刻:“章公公,先带他们去外间休息吧。” 章公公应了一声,就将郑关月和云月公主往外边领。 老实说,周霆琛的脸色算是不太好看,毕竟在贵客来访的时候,先是赌博,又是下毒,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他明知故问:“林之语,你作为旁观者,可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章公公那天特地强调了一嘴,林之语不信周霆琛会不知道。 墨菊又插嘴道:“皇上,是嘉妃,一定是嘉妃娘娘!这几天皇后娘娘都是用嘉妃送来的药材炖汤的!” 对于墨菊三番五次抢过话头的行为,周霆琛十分不满,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来人,去兰心阁请嘉妃过来。” 林之语适时开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嘉妃娘娘好像说,这药材是江将军拜托凌妃娘娘给她的?皇上不如将凌妃娘娘也一并请过来,也好节约一些时间。” 她知道,周霆琛想削弱江生的兵权,但是又一直没有借口。 这三番五次的暗示,不就是想要自己开口,来做这个恶人吗? 周霆琛道:“也好。” 很快,两位娘娘都被请了过来。 “见过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江琬宁柔柔开口,好久没有见她,林之语觉得江琬宁的腰身好像都瘦了些许。 而庄幼南还是一副老样子,一袭白衣,不卑不亢。 “凌妃,你之前是否有替江将军送药材给嘉妃?”周霆琛并没有要让跪在地上行礼的两位请起来的意思。 江琬宁抬头,脸上尽是疑惑和不解:“皇上这是在怀疑臣妾?嘉妃娘娘是臣妾父亲故友的女儿,臣妾怎么可能有理由要暗害她呢?” “更何况臣妾也不知道嘉妃将这个药材转赠给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在里面下毒?” 周霆琛一挑眉:“你的意思是,嘉妃在药材里下毒,想要栽赃嫁祸?” 庄幼南像是一早就料到此事一样,不紧不慢道:“那时臣妾刚刚承宠不久,许多地方也需要皇后娘娘的指点,同样也没有理由毒害皇后娘娘。” 随即话锋一转,指向墨菊:“墨菊口口声声说是药材的问题,皇后娘娘每天吃的,穿的,用的,都要经过好几个人的手,为什么就单单断定,是药材的问题呢?” 江琬宁脸色一沉:“皇上,这一定是皇后嫉妒臣妾分了她的权利,想要用这出苦肉计陷害臣妾!” “墨菊,你口口声声说是药材的问题,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摆在本宫面前!” 墨菊没了之前的底气:“那,那药材早就倒掉了,今天刚好是最后一碗。” 江琬宁冷笑一声:“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真是好胆量!” “凌妃,慎言。” 周霆琛故作为难:“这药材也没了,朕,又该如何查起?” 候在一边的章公公道:“皇上,奴才记得那天,也往未央宫这边送了一份。” 林之语一惊。 周霆琛这是要拿自己当做活靶子! 反观江琬宁,则是一脸轻松,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果不其然,周霆琛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林之语,之前的药材,你还留着吧?” 周霆琛这厮,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用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在这里等着我呢! 林之语暗骂一声,目光往在场的人脸上一扫,心中有了猜测。 恐怕这是周霆琛为了削江生的兵权,和庄幼南一起做的一个局呢。 然后再把她推出去,这样江琬宁就会把错误,归咎在自己和林明华身上,从而把林家推出去,江生爱女如命,一定会在朝堂上为难林鹏生,这个时候,周霆琛就可以趁机其他人,从而达到制衡的作用。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林之语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开口道:“启禀皇上,前些日子我身体不舒服,把那些药材都用掉了。” 周霆琛的目光瞬间冷冽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转移话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时间,室内陷入寂静。 林之语感觉周霆琛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像是要把她心底的想法看穿一般。 江琬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墨菊:“这年头,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不讲证据,单凭一张嘴污蔑主子了。” “可是娘娘最近的吃穿用度和之前一样,如果之前用的东西就有问题,怎么可能现在只是早起?” 墨菊不甘心,那些药材什么的除了庄幼南送过来的以外,就是周霆琛送的了,总不能说是皇上在药材里动了手脚吧? 庄幼南轻笑一声:“万一是其他人另想了办法,买通了那些下人呢?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丫头,竟然这样不机敏。” 林之语担心周霆琛派人去找,再给自己扣上一口藏匿证据的黑锅,对林小莲使了一个眼色。 之前清点药材的时候,林小莲也在,刚刚还在纳闷,为什么明明小姐让自己收到库房当中去,却还要骗皇上自己用掉了,看到林之语的眼神示意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她上前一步,在周霆琛面前跪下,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别处:“皇上,墨菊屡次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作为下人,却对主子指手画脚,小莲斗胆,恳请皇上给我家小姐做主。” “你这是血口喷人!” 墨菊心有不满,明明自己是想让皇上为林明华做主,怎么林小丽还反过来指责起她了?气极之下,就连称呼都忘记改了。 “我何时对大姑娘指手画脚了?之前落水的时候,和庄统领一块,大皇子来了,又和大皇子走在一块,皇后娘娘虽然是大姑娘的妹妹,但也是一国之后,理当对其教导!” 那天在御花园,原本林明华就是过来和各家小姐联络感情,却也看到了林之语和郑关月在湖心亭中相对而坐,侃侃而谈,墨菊都将这些默默记在了心里。 周霆琛的目光在林之语身上又是一扫:“林之语,朕说过,王弟对你一往情深,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招,朕绝对不会放过。” 林之语淡淡看了墨菊一眼,从善如流道:“墨菊作为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心思不放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反而把精力全放在我和什么人来往了,哪位皇子的眼睛又和我有接触了,害得皇后娘娘被人下毒暗害了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墨菊想起了那枚玉佩来,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奴婢有证据!今天搜宫的时候,在大姑娘房中搜出了西戎的东西,现在被云月公主收起来了。” “让云月公主进来。” 章公公连忙去请。 在外间等候时,云月就将那枚金环玉佩给郑关月确认过了,是老太后的东西无疑。 “这玉佩是我之前托人捎带给她的,绝对不会认错,现在还不知道这秦国国君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千万不能落到他的手里。” 郑关月担心云月公主应对不了这样的场面,小声交代了一两句,也一起跟着进来了。 路过庄幼南的时候,郑关月和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在周霆琛的示意下,云月公主将玉佩从袖口处拿出:“这是我之前落在大姑娘床上的,和皇兄没有一点关系。” 章公公将玉佩交给周霆琛,低声道:“皇上,这玉佩分明是男子用的东西,云月公主一介女流,怎么会随身带着这样一枚玉佩?” 墨菊听到了章公公的话,眉毛上扬,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得看了林小莲一眼。 周霆琛将金环玉佩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确实是西戎的东西不假。 “林之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西戎的东西?魏少沅怎么会有西戎皇子的玉佩? 林之语心里的疑云又加深了一层。 而且这枚玉佩她从未拿出来看过,云月公主的举动明显是想将这枚玉佩占为己有。 就在林之语细细思索这几件事情的关联时,郑关月发话了:“这枚玉佩确实是我的,说出来不怕皇上笑话,之前曾有意让大姑娘和我一起回西戎,但大姑娘对晋王爷情深义重,断然拒绝。” “我有些羞愧,把这玉佩给落下了,又没有脸面找大姑娘要回来,所以想让云月帮忙。” 周霆琛的眉毛一挑:“你倒是坦诚,既然如此,那这枚玉佩,就还给大皇子吧。” “真是可惜了,要是没有这桩婚事,朕看着眼前这两人,倒是般配得很。” 他伸出食指,在林之语和郑关月身上各点了一下。 林之语的心跳漏了一拍,周霆琛居然动过送她去和亲的念头! “我对皇上,一向是很坦诚的。”郑关月摇着扇子,接过了章公公递来的玉佩。 “墨菊失职,在宫里捕风捉影,拖下去,杖责二十。” 周霆琛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太监上来,把还没有回过神的墨菊拖了下去。 周霆琛的视线又落在了郑关月兄妹二人的身上:“让两位看笑话了,章公公,将大皇子和云月公主送回去吧。” 章公公点头应下。 “皇后娘娘醒了!” 方太医的声音在里间响起。 江琬宁想要过去看林明华的笑话,便跟在周霆琛身后一起进去了。 而庄幼南则是借口身体不舒服,见不得血气,让宝儿搀扶着她回到了兰心阁。 林明华躺在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墨菊呢?”林明华醒来,第一时间就是要将墨菊唤进来,毕竟刚刚搜宫的全程,墨菊都在,自己也好有一个帮手。 “墨菊搬弄是非,又害得娘娘生病,皇上刚让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了。”江琬宁心中冷笑,真是咎由自取! 林明华转头,看见林之语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心知这件事情又被林之语蒙混过关,不甘一下子涌上心头,又吐出一口血来。 方太医连忙上前解释:“这毒血吐出来就好了,刚刚施完针,都是正常现象。” “明华,你先安心休息,宫里赌博的事情,朕就交给凌妃去处理就好了。”周霆琛取来帕子,拭去林明华嘴角残留的鲜血。 刚刚林明华虽然眼睛没有睁开,但是在银针的刺激下,五感也有在渐渐回笼,依稀也听见了一些外面的说话声。 既然林之语这边走不通了,她也不介意顺便将江琬宁拉下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拉人下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尤其是在看到江琬宁一头珠翠的时候,林明华的心里就很不平衡,在进宫之前,江琬宁可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林明华虽然在张秀丽的刻意包装下,有着京城美人的称号,但是总是会被人和江琬宁拿出来对比,因为生母只是一个姨娘,难免会落在下风。 周霆琛见林明华沉默不语,贴心地问道:“皇后可是有什么顾虑吗?” 林明华的眼睛里有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琬宁,略带犹豫地开口道:“凌妃最近因为昭仪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很是繁忙,臣妾有些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尚未进宫的时候,都是凌妃在打理后宫的事务。” “可是臣妾之前宴会忙不过来,想要让凌妃娘娘帮忙,凌妃娘娘身边的云竹告诉臣妾,说她最近很是分身乏术。” 林明华又觑了一眼江琬宁的神色,见后者的脸上有些不自在,便继续往上加了一把火。 “皇上,臣妾觉得,龙胎固然重要,但是帮助皇上处理好后宫琐事,也同样是重中之重,臣妾是万万不敢懈怠,只是没想到身子这样吃不消。” 好一番拉踩!林之语嘴角一扬,脸上却故作疑惑:“这空气中怎么会有股香味?” 林小莲在一边道:“小姐,我也奇怪呢,这从刚刚开始,就有一股茶香。” 话里话外,就是在说林明华就是一副绿茶的做派。 好端端的,招惹江琬宁干什么,丞相府原本就是和将军府不对付了,江生要是知道林明华这样编排他的宝贝女儿,估计在朝堂之上又要给林鹏生难堪了。 见江琬宁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林之语这样说,无非就是希望他她不要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林明华有周霆琛保着,她可没有! 听了林之语的话,林明华的心里又是一堵,睁着一双泛着水光的泪眼,不断暗示周霆琛。 说来也奇怪,周霆琛对林之语的这番话,莫名其妙地有些受用。 这是不是在说明,林之语对自己关心林明华的举动,吃醋了? 因此他也没有开口斥责林之语,而是开口说道:“明华素日里最爱雨前龙井,朕待会就让章公公给你送些过去,多日操劳,也是辛苦了。” 林明华心里又是一堵。 这男人,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真是气煞她也! 林之语看林明华的反应,心里也是暗暗发笑,上一世,林明华可是没少往她心里添堵,茶言茶语都已经那么明显了,周霆琛还顺着她的话,拿死去的孩子戳自己的心窝子。 这一套,可是向你学的啊,我的好妹妹! 江琬宁见周霆琛并没有听信林明华的挑唆,悬着的心就缓缓落地,不急不忙地开始解释:“皇上,之前确实是因为昭仪妹妹孕吐的厉害,臣妾这个做姐姐的心疼,才无暇顾及那么多,这次赌博的事情,臣妾一定会严查下去,给大姑娘、皇上一个交代。” “林之语,皇后身体不适,朕看,就暂且先留她在未央宫,你看可好?” 千万别,要是真的留在未央宫,她真怕林明华又整出一些幺蛾子出来,再说了,她还有正事要办呢。 而且她觉得,周霆琛的算盘都快打到自己脸上来了,林明华在未央宫,他一定会三番五次往这里跑,光是想想,林之语就觉得烦。 “我看不行,云月公主生性活泼,容易打扰皇后娘娘。”林之语干脆把云月公主搬出来挡上一挡。 “而且,现在还没找到幕后黑手,我这里人少,也没办法照顾得很好。” 周霆琛沉吟良久:“也好。” 可林明华现在虚弱地路都走不动,坤宁宫和未央宫相距甚远,只好找来步辇,好几个小宫女七手八脚地将林明华扶上去。 林之语又补了一句:“皇后娘娘吐了太多的血,余毒刚刚清理掉不久,难免会感到寒冷,还是再加上一床薄被吧。” 堂堂皇后,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在宫道上被人抬着走远,实在是丢脸! 几个小宫女速度很快,立刻就拿来薄被就要往林明华身上盖。 “丑死了,快拿开!”林明华伸手就要将被子推开。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自己皇后的颜面何存? 谁料到周霆琛却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明华,太医也交代过了,现在虽然是盛夏,但你却受不得一点凉,就是要通过这个方式,把毒素全部排出来,就好了。” “给皇后盖上吧。” 有了周霆琛的旨意,无论林明华有多么抗拒,这些宫女也将被子给她盖上了,为了防止掉落,还在步辇上固定了一下。 “起轿——” 随着领头太监的发号施令,众人吃力地将林明华抬起。 这个场景,多少是有些可笑。 等众人散去之后,林之语匆匆回到屋内:“之前章公公送来的人参放在哪里?快,找个不起眼的盒子包着,悄悄拿去扔掉。”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向皇上说明啊,这件事情显然是凌妃做的啊。”林小莲收拾着屋子,奇怪道。 “你看皇上和嘉妃的表情,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却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个事情。” 林小莲手上的动作一顿:“皇上那么宠爱皇后,竟然会默许这件事情?” “我之前还奇怪,嘉妃为什么突然说要给皇后送药,估计就是皇上和嘉妃一起做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找借口削弱江生的兵权。” “之所以还往未央宫送一份,就是防止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等于是多上了一重保险。” 林小莲惊得嘴都合不拢了,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巧秀很快就处理好了一切,准备从角门出去把这些东西给扔掉。 刚走出角门两步,身后就响起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 “巧秀姑娘的手上,是什么东西,这样见不得人?” 巧秀下意识捂紧了手上的东西:“章,章公公怎么在这?” 章公公盯着巧秀,一笑:“皇上让我来这边看看,是不是有人需要帮忙。” “巧秀姑娘有些累了,这些东西,就让旁人替你扔了吧。” 话音刚落,章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就上前,强硬地把东西给抢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生进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次日。 御书房。 “皇上,这个就是从巧秀姑娘手上拿到的东西。” 章公公手上捧着的,正是林之语让巧秀想办法扔掉的毒人参。 周霆琛坐在堆满奏折的书桌后,面前跪着江琬宁,方太医也背着药箱在一边等候。 “方太医,你来看看,这人参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方太医戴上手套,接过人参,先是观察了一下外表,又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后在药箱当中取出银针,直直刺入人参的根系。 等到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没入人参的尖端部位立刻变黑。 江琬宁的面色一变,满脸不可置信。 自己明明是原模原样地把东西送到兰心阁,怎么可能会有毒? 她原本的第一反应,是药材被人掉包了,从而来达到陷害自己的目的。 可是小小的人参,又确实只有将军府才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太医又切下一小块人参来,捣鼓了一阵。 “皇上,这人参被有心之人在药水里浸泡过了,虽然量少,毒性也不强,但是久而久之,服用之人的身体会被掏空,进而再也不能生育。” “就算是侥幸怀孕,也会因为难产,而一尸两命。” 方太医将自己研究出来的结果如实向周霆琛汇报。 周霆琛面色一沉:“那现在皇后娘娘的身体,可还能生育?” “救治得及时,只要好生休养,必能恢复如初。” “啪!” 周霆琛随手拿起一个砚台来,狠狠砸在了江琬宁的身边。 剧烈的声响把江琬宁吓得浑身一抖:“皇上明察,臣妾进宫以来,一心都扑在如何好好侍奉皇上这一件事情上,和嘉妃更是很少来往,况且,臣妾也不能未卜先知,料到嘉妃会把这个药材送给皇后娘娘啊!” 随后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往方太医那边一指:“一定是林之语,她和皇后娘娘之间估计是有什么新仇旧怨,这才用了这样的办法!” “方太医经常往未央宫跑,一定是林之语给了他什么好处,要来陷害成臣妾!” 方太医被江琬宁的话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凌妃娘娘切勿妄言!微臣对待各宫娘娘一向是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败坏自己的名声!” 周霆琛扫了一眼方太医身上破旧的官服,和江琬宁一身华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鼻子轻哼一声。 “方太医可和程太医不一样,月月都能换上一身崭新的官袍!”他瞪了一眼江琬宁,“之前那件事情,是看在江昭仪的面子上才解了你的禁足,本以为你已知错,没想到居然又作出这样的事情。” “凌妃,你实在是让朕失望!” 江琬宁连连摇头,可是人证物证皆在,一切是那样顺理成章,可是这件事情她压根就没做过,就连辩解也无从开口。 御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皇上,江将军求见。” “进。” 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官服,还被御书房的门槛给绊了个踉跄。 江琬宁刚回到昭阳殿,就被人给带走,手足无措的云竹立刻把消息传到了将军府。 一跨进御书房,江生就看到了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砚台,连忙去看江琬宁,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向周霆琛下跪行礼。 “臣,见过皇上。” “爱卿的消息倒是很快。”对于这位昔日的战友,周霆琛眼神冰凉,“听说爱卿为了方便,在皇宫旁白买了一座三进九出的大宅子啊。” 江生冷汗涔涔:“都是皇上的提携,臣哪有那个胆子啊。” 周霆琛的目光往章公公处一扫:“章公公,先将凌妃带出去。” “方太医有功,赏玲珑玉一对,退下吧。” 方太医收起药箱,领了赏,就着急忙慌地踏出了御书房,趁没人注意,往未央宫去了。 章公公知道接下来御书房的谈话不是轻易能让人听见的,将江琬宁送出去后,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让周围把守的禁军都向后退了两步,自己也在远处守着。 御书房内就剩下了周霆琛和江生二人。 “自从白虎将军出事之后,你们江府,可是一家独大啊。”周霆琛意有所指。 江生一怔,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周霆琛又继续道:“朕许诺你的万户侯的头衔也给你了,世袭的殊荣,也给你了,可是现在你回报给朕的是什么?” 他将桌子上的奏折一本本抽了出来:“私吞军饷,豢养私兵,垄断盐铁……江生,你好大的产业啊!” 后半句话的音量陡然拔高,周霆琛将抽出来的奏折狠狠扔在了江生的脸上。 “人人都说你将军府富可敌国,怎么,是要朕把这个位子让出来,你才满意?” 江生的脸毫无血色,不可置信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奏折,一封封翻动着。 “皇上,这些文官,讲的都是屁话!” 待看清了里面的言论之后,江生的脸瞬间通红,奈何文化不够,说出来的话难免粗俗。 “这军饷一事,是因为战死的士兵,虽然人是没了,但是也要按照份例发还给他的婆姨,至于私兵,那就是臣府上的家生奴才锻炼,完全就是不能上战场啊。” 江生一脸委屈。 “再说了,盐铁经营,也是皇上许可……” “放肆!” 周霆琛的胸口被怒气激得一起一伏。 “朕允许了,可是没说让你把全京城的价格都压低,搞垄断!” 江生哑口无言。 周霆琛继续道:“你再看看你的好女儿,把主意打到皇后的位置上了,你说说,这要怎么罚?” “不能罚,不能罚啊!”江生竭力想要阻止周霆琛,“琬宁绝对做不出这件事情!臣的一生,光明磊落,不是她做的事情,臣也绝对不能替她认了!” “光明磊落?”周霆琛嗤笑一声,“庄将军的死,也是你口中的光明磊落?” 江生又是一愣,瞬间没了底气。 “朕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徐玖儿,魏淑仪,这些人根本威胁不到将军,为什么还是让江昭仪出手了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交兵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生哑口无言,终于明白今天这出,最终是要做什么了。 帝王多疑,将军府最终还是让周霆琛感受到了威胁。 “皇上知道,庄将军是臣的儿时好友,他的死,一直是扎在臣心里的一根刺。”江生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当年正是带着这份愧疚,才立志,要辅佐皇上顺利登基,这些年,除外患,平叛党,其中有不少臣的故交,被臣亲手送进了天牢。” “既然现在皇上害怕的是臣,那臣愿意交出一半兵权,求得皇上心安,也希望皇上能够好好对待小女。” 江生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半的虎符,双手捧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 “虎符分为两块,这一块,便是统领东营的信物。” 周霆琛目光沉沉:“东营兵强马壮,是爱卿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当真舍得?” “为了皇上,就算是这条命,臣也舍得。” 江生双手撑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另外盐铁的管理权,以及近两年来的经营所得,臣也一并交还给陛下。” 这样一来,江家算是受到了重创,失去了一大半金钱的支持,加上另一块虎符能够调动的都是刚进军营不久的新兵,看似风光,实际上命脉全被周霆琛捏在了手里。 周霆琛还以为江生财和权终究会留下一个,没想到他交得这样干脆利落。 目的达到,周霆琛起身,将江生从地上扶起:“有爱卿的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臣还有一言。” “说。” 江生吞咽了一下口水,试探道:“这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臣希望皇上能够将江桐妙肚子里的孩子,记在琬宁名下,至少她后半生,能够有所依靠。” 他原本也是不希望江琬宁进宫的,但是那个时候,皇上对将军府,已经有了一些疑心,江琬宁又对皇上有敬慕之情,无奈之下,这才将江氏姐妹送进宫里。 “爱卿的拳拳爱女之心,朕知晓了,这人参的事情,朕自然会处理好。” 周霆琛对江生的请求也有些惊讶,这江生的意思,估计就是用盐铁的经营,来换取江琬宁的幸福。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御书房的大门被推开,江生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两魂,昏昏沉沉地走了出来,就连周子晋迎面走来,也恍若未闻。 “伯远啊伯远,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应吗……” 低若蚊蝇的话随着风传入了周子晋的耳朵里,即使有些含混不清,但他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伯远”二字。 周子晋略带狐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江生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 章公公以为周子晋在意江生没有向他行礼的事情,小心翼翼上前提醒道:“将军刚刚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心情有些不好,王爷见谅。” 周子晋一点头:“知道了。” …… “大姑娘,我去问了庄统领,他说江生交出了一半的兵权呢。”巧秀打听完消息,推门进来,“至于皇后娘娘中毒的事情,对外界的说法是有下人对皇后娘娘心怀怨怼,这才下此黑手,现下已经被杖毙了。” 林之语坐在窗前临摹一副山水图,砚台边上放着两块玲珑玉,闻言并没有多惊讶。 一条人命,换来东营的兵权,稳赚不赔的买卖。 巧秀继续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自从江将军交出兵权之后,皇上就派了好多人,去昭阳殿照顾江昭仪,就好像突然开始重视起来了一样。” 林之语手上的动作不停:“皇上想让我乖乖按照他的计划走,我自然也有我的如意算盘,这样一来,我也不欠江昭仪什么人情了。” 即便如此,林小莲的眉头还是皱成一团:“可是章公公那个时候不是让巧秀带话,说皇上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吗?我怎么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等待对方出招。” 画作已成,林之语将它在空中抖落开来,轻轻吹了吹。 “巧秀,交给你一件事情。” 巧秀走上前来。 “帮我把这幅画交给大皇子,当然,别被别人看见了。” 巧秀伸头看了看这副画,只是稀松平常的山水画作,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姑娘,这是何意?” 她有些担心,王爷要是知道了,一定又会吃醋。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明白,如果他愿意告诉我的话,自然会来找我,若是不愿,这画上的东西也算是感谢他昨日的相助之恩。” “昭仪娘娘到——” 随着太监细声细气的语调响起,江昭仪捧着个肚子,缓步向屋内走来,身后跟着不少太监宫女,好不风光。 巧秀将画作卷成筒状,从角门处走了。 “大姑娘今日好兴致。”江桐妙踏入室内,瞥见林之语的桌子上还有尚未收起来的笔墨。 她身后的兰香在椅子上放上了一个软垫以及金线绣成的腰靠,江桐妙这才入座。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瓜果零食,林小莲上前刚要准备倒水,却被一边的兰香制止了:“皇上有旨,娘娘身怀六甲,吃不得这些寒凉之物。” 身后的一个宫人提着一个小小的暖壶上来,在自带的茶杯里倒上了红枣枸杞茶来。 趁着这会的功夫,兰香取出银针,一一将桌子上的糕点验过,又掰下一小块浅尝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退到一边。 林小莲看到这些举动,觉得自家小姐好像被侮辱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娘娘还怀疑我家小姐在茶水点心里下毒吗?” 兰香的声音不夹带任何感情,一板一眼道:“小莲姑娘,娘娘难得出一趟门,马虎不得,这都是正常的流程。” 林小莲这才哑了声。 事情办妥当之后,那些宫人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就剩下兰香站在江桐妙身侧。 因为之前在承恩寺的时候,林之语曾经挟持过江桐妙,所以兰香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之语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做出对江桐妙不利的事情来。 “娘娘现在怕是比凌妃还要风光。”林之语嘴角勾起一抹笑。 江桐妙的眼中有喜色闪动:“林之语,本宫倒是低估你了。” 之前她向林之语提出请求的时候,一直以为这都是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办到。 “不过是借了别人的东风而已,接下来这个孩子能不能在你身边养着,就要靠你徐徐图之了。” 林之语也是在昨天,才想着借江生上交兵权这件事情,顺便一起把江桐妙的请求给办了,于是她就提前给江生写了一封信,告知今日可能会发生的种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提魏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即使这个孩子得了皇上的重视又如何?本宫大抵已经是江家的弃子,去母留子的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 江桐妙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感受里面小生命的心跳。 “江夫人并不能生育,但是十分擅长经营之道,她将小妾送入将军房中,怀孕之后也是这样好好养着,最后因为胎儿过大,子存母亡。” “昭仪娘娘之前警告过我,好奇心害死猫,现在又将这些隐秘的事情说出来,难道是想恩将仇报吗?” 这些事情,林之语一早就是有所耳闻,只是江桐妙现在突然和自己说这些,林之语觉得她今日来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江桐妙的目光染上一丝幽怨,深深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来:“那个时候,我听从大将军的命令,将魏氏送上了黄泉路,现在宫里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自知惹得皇帝忌惮,也听从你的建议,将兵权和财富换得凌妃下半生的保障,本宫反而变成了威胁凌妃地位的存在。” “之前本宫还对江家有所信任,帮他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本宫确实忽略了一件事情,与虎谋皮,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江桐妙看着面前的地板,思绪纷飞,如果说之前自己还对江家有所希冀的话,那么现在江生的举动,直接将她的希望给浇灭了。 “林之语,你是江生最后的底牌,但是也可能会是压死江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之语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娘娘想要我替你扳倒江家?” “是。” 江桐妙一点也不避讳,脸上的恨意藏不住:“江家如今的权势,都是靠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 她捂着嘴轻咳一声,兰香会意,转身出去在门口守着。 “小莲姑娘也一起出去吧,本宫接下来说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林之语的声音有些疏离:“之前在承恩寺的时候,娘娘就提出了想要与我合作,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拒绝了。” “我虽然是丞相府的人,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和林丞相,并不是一条心。” “本宫知道。”江桐妙笑了,“因为你是老太后的人。” 林之语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有的矛盾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位因病早逝的太后。 “原本我还是不确定的,但是之前皇上还对江家有所信任的时候,将军私下就有来信,命令我想办法让你死于意外。”江桐妙随手将耳边散落的碎发用手指勾到脑后,略带凌厉的眼神在林之语脸上停留。 果然是江家! 江桐妙观察到林之语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一勾,继续道:“老太后,就是你必须和我合作的理由。” “在这座京城,能够帮你完成老太后嘱托的,只有本宫了。” 这番话,算是印证了林之语心中的猜测。 老太后在临终的时候,一定是托付了原主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牵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徐玖儿出意外的时候,林之语一直认为命运的轨迹无法更改,人物的结局早已注定,但是周子晋带兵回来,因为自己锁子甲的缘故并没有受伤,间接导致了和谈的条件也发生了变数。 而今通过江桐秒的一番话,林之语的心中坚定了一个念头。 这些所谓的变数,都和自己息息相关,自己从来不是被命运推着走,而是一开始,命运的走向就握在她的手中。 “娘娘想要我怎么做?” 再次抬起头,林之语目光已经是一片清明。 “本宫这边掌握的信息,对你一定是有所帮助的,至于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江桐妙正了神色,“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要是扳倒江家,并且保我不死。” “江家的芳兰园,住着个陈姓娘子,你出宫之后,要帮我把她从江府接出来。” 这位陈姓娘子,就是江桐妙的生母。 “娘娘头上也冠以江氏的姓,江家要是倒了,娘娘又该如何自处?” 江桐妙一点也不慌:“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解决。” “成交。” 林之语眉眼微动,答应了江桐妙的请求。 现在自己正处于一团迷雾当中,或许江桐妙的话,会对她有所启发。 江桐妙轻饮一口手边的茶水,眼底多了些回忆之色,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魏淑仪的父亲,是首屈一指的制香师,简直可以用走火入魔来形容,当年将军想方设法将他请到府上,为的就是要博得老太后的欢心。” 老太后把持朝政,虽说雷厉风行,但却对香料颇有研究,原本对进宫为老太后制香一事十分抗拒,但是魏少沅急于想要验证徐玖儿是否已经进宫,偷偷躲在江生的马车底下溜进了皇宫。 一切就是这样刚好,她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出来透风的老太后给看见了,被当作是想要偷跑出宫的宫人关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 魏少沅的父亲魏闻得知此事之后,把她狠狠揍了一顿,关在了小院的柴房,里面全部都是一些尚未完成的废香。 就在魏闻吧嗒吧嗒抽着烟的时候,江生过来了。 “小孩子胆子肥,爱乱跑,现在老太后问起了这件事,魏兄,你孩子的命,恐怕是要保不住了啊。” 彼时的江生刚过而立之年,下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胡茬,看上去就好像是为了魏闻的事情,多日没有休息。 魏闻抽完手上最后一口烟,烟杆在地上敲了两下,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味道。 静默良久,魏闻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行了,我答应为老太后制香。” 那个时候江桐妙听从江生的话,将魏闻带到了宫里,面见老太后。 因为魏闻的脾气古怪,江桐妙根本不敢和他多说话,唯恐哪里惹怒了他,连累江家,进而连累自己的母亲。 魏闻的香果然深得老太后的喜欢,而这个时候,在柴房的魏少沅,也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将那些废弃的香品起死回生,变成了独一无二的香。 “魏闻根本适应不了宫里的规矩,所以为了早些完成任务,就把她的香直接带进了皇宫。” 江桐妙像是说累了,脸上泛上了一丝困倦。 林之语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番:“那香有毒,所以老太后就渐渐病入膏肓?” 第一百三十章 补过头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确实如此,不过这一切,都是江生在暗中推动罢了。”江桐妙强撑着,将最后一段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魏少沅的香,先是经过了江生的手,他在里面添加了一些东西,使得香气更加馥郁,魏闻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并没有很认真地检查,就递交到了老太后的手上。 “启禀太后,魏闻不满太后身为一介女流,干涉朝政,在这香料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其心可诛。” 太后病重的时候,江生就自己跳出来,把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江桐妙就跪在一边,静静看着魏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白。 魏闻被斩首示众,后面江生又以魏闻被冤枉为由,将暴露出女儿身的魏少沅和青州通判的女儿换了身份,在周霆琛登基之后,封了一个小小的淑仪。 难怪魏少沅坚持认为,是自己将父亲害死的。 林之语有些唏嘘,但又察觉到一丝不对来。 “魏闻只是一介民间制香师,要是有什么,岂不是和江生脱不开干系?” 江桐妙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就要说到另外一桩事了。” “你可知道,在林鹏生被任命为右丞相之前,有一个魏相?”江桐妙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缓步在室内来回走动。 “魏相是晋王党,而太后也是属意晋王,所以迟迟不放权,而魏闻,正是被满门抄斩的魏氏旁支。” 林之语抬眸:“江生是皇上的人,那么江生的意思,其实也是皇上的意思?” “至少在我的视角看,完全就是江生自己的意思。”江桐妙冷笑一声,连将军都不屑于称呼了,“在太后病重的时候,皇上日日都往寿康宫跑,就算对皇位有再大的渴求,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娘下手吧。” “自魏闻一事后,太后确实对晋王心生嫌隙,原本是兄弟两人一起监国,但是重心已经是慢慢往皇上这边倾斜了。” 杀害太后,确实是一件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时过境迁,所谓的证据早就所剩无几,至于第三件事,等你将陈娘子接出来的时候,再告诉你也不迟。” 虽然江桐妙有十足的理由把林之语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但心中还是担心林之语会不践行诺言。 毕竟这剩下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江桐妙满脸倦容,张嘴打了个哈欠,屋外的兰香注意到了动静,之前那些宫人垂手跟子在江桐妙身后,待杂乱的脚步声远去,林之语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魏闻虽然是一位严苛到不近人情的父亲,但因为魏少沅,明知进宫是一个死局,却还是听从江生的请求进宫去。 至于魏少沅有没有在里面加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愿黄泉路上,这对父女能够解开心结。 “吱呀——” 巧秀送画回来,第一眼就看见林之语枯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恼一样。 “大姑娘,大皇子看到那副画之后,反应很是奇怪,最后让我来转告大姑娘,过两日在御花园里见面。” 这算是答应林之语了。 御花园虽然看似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也是最不容易惹人怀疑的地方,大家只会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见面而已。 …… 刚用过晚膳,坤宁宫那边就来人了。 “大姑娘,凌妃娘娘奉皇上之命,彻查宫中赌博一事,因为这件事情和未央宫有所牵扯,所以特地让奴婢来告知一声,让大姑娘把伺候云月公主的宫人一并带到坤宁宫。” 说话的正是云竹,之前江琬宁受宠的时候,她的脸上多少也有一些傲气。 但是江家出事,送到昭阳殿的补贴就少了很多,云竹也没有了之前颐气指使的样子。 但是因为人参是在林之语这边搜出来的,故而她心里对林之语还是心有芥蒂,捎带着表情也有一丝怨怼。 看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和坤宁宫的那位一起陷害娘娘呢! 林小莲有些疑惑:“那是云月公主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我家小姐亲自带过去?” 云竹道:“就是因为云月公主现在的生活都是大姑娘负责的,娘娘的意思,是大姑娘也应当在场。” “皇后虽然身体不适,但坚持说要在一边看着,云月公主已经过去了,大姑娘要是收拾好了,就快点动身吧。” 说完,云竹就站在未央宫门口,默默等待着。 林之语心里也很是不爽,她不就是想要好好睡个午觉,怎么总是有人来打扰! 云月公主那边的伺候的人,是巧秀安排的,零零散散地从侧殿出来,有几个手上还拿着剪子抹布,个个面色不安。 统共也就是十人,巧秀让她们排成一队,便向呵欠连天的林之语说道:“大姑娘,她们已经准备好了。” 门口的云竹脸上已经是一片不耐,林之语冲巧秀点了个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往坤宁宫去。 她心里估摸着,江琬宁应该是急于让周霆琛对自己改观,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明白。 坤宁宫。 林明华白着一张脸,坐在院子正中,周围放着不少的冰块,头顶还打着一把伞,即便如此,她的额角还是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周围的宫人都很紧张地在旁边伺候着,只有林之语知道,林明华其实根本就没病! 那天方太医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将那对周霆琛赏赐的玲珑玉交到了林之语的手上,一脸害怕。 “大姑娘,这皇后娘娘体内的毒,和那人参上的根本就不一样!看着好像是中毒的症状,但是老夫回去以后仔细一想,发现完全是被那脉象给蒙骗了!” “要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的话,刚刚清除完余毒,是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皇后娘娘外表看着虚弱,内里其实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 林之语一挑眉,看来是周霆琛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强权之下,一向以严谨著称的方太医,不得不将这个秘密压在心里。 “那皇后又为何吐血?”林之语知道皇上要对付江家,但是按照周霆琛对皇后的看重,应该不会让林明华涉险。 方太医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依着臣的猜测,大概是……补过头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彻查赌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此时坤宁宫的这位补品吃多了的皇后,看见林之语进来,说话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姐姐来了,快赐座。” 墨菊走路的时候有些别扭,似乎是牵扯到了臀部的伤,她搬来一张椅子,重重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在为那二十板子记仇呢。 林之语也不恼,十分干脆地往上一坐,左腿交叉搭在右腿上,好不自在。 “坐没坐相。” 墨菊见林之语并没有把她当回事,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林之语的坐姿,声音不大不小,想要让她难堪。 对于这种小小的挑衅,林之语一点也不放在眼里,轻哼一声:“有些人啊,走姿练好了了,再来数落别人也不迟。” 墨菊一噎,屁股上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痛呢,为了不让林之语看她不起,咬牙忍着疼,硬是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云月公主就坐在林之语旁边,手上抱着不不知从哪来的小猫,通体橘黄,眼中的喜爱都快要溢出来了,一下一下顺着猫咪背上的毛发。 小猫舒服得低低叫了一声,落入林明华的耳朵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见人都来齐了,江琬宁一挥手,云竹就将一边放着的包袱打开,放到了院子的正中间。 她清了清嗓子,确保声音准确无误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头。 “这些都是从你们的住处搜来的东西,每个物件都是谁的,娘娘心知肚明,要是现在能够站出来认错,惩罚减半,要是到了这个关头还死不承认的,那就休怪凌妃娘娘无情了!”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不少人的脸上写满了犹豫。 不愧是之前代行六宫之事的人,这一番,是在给大家伙儿打心理战呢。 赌博一事泛滥成灾,上一世林之语也是先从伺候妃子的宫人入手,肃清了之后再慢慢解决那些杂役。 在云竹的话刚说完的时候,就有几个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宫人低着头,自觉向前迈了一步。 “本宫可不信,就只有这么点人。”江琬宁上挑的丹凤眼扫了一圈下面站着的宫人,又有几个心虚的站了出来。 她转头问正在逗猫的云月:“云月,你跟本宫如实说,当时可是这些人教你玩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的?” 江琬宁的声音难得轻柔,不仅有皇上重视这两位客人的原因,还有她自己的私心。 对于云月公主,虽然和林明华算是一个类型的姑娘,但江琬宁就是会更喜欢云月一点。 同为贵女,加上云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江琬宁觉得不过是被家人偏宠的的小姑娘而已,一个公主身处异乡,实在惹人怜惜。 云月公主停下撸猫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琬宁姐姐,还有这几个。” 嫩白的小手在人群中一点,几个人登时被吓破了胆。 对于这句“琬宁姐姐”,江琬宁很是受用,瞧瞧,这小嘴儿多甜! 她凌厉的目光一扫,语调顿时变得严肃,轻喝一声:“还不快点站出来!” 林之语抬眼环视了一圈,其中竟然有不少人是林明华宫里的。 林明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自己也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是坤宁宫的问题最大。 实在是丢脸至极! 江琬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毫不客气地将矛头对准了林明华:“皇后娘娘,要是实在没精力帮皇上分忧的话,本宫不介意代行皇后之权。” 这是明晃晃地在向林明华宣战了啊。 林之语看得兴致勃勃。 “凌妃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皇后娘娘的母亲可是诰命,你的意思,是在说堂堂诰命夫人教导无方?” 墨菊立刻跳出来维护林明华。 江琬宁不屑地“啧”了一声:“圣旨都还没颁发呢,就一口一个诰命,这年头真是林子大了,连一个母家都不在京城的小妾,也能封个诰命当当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林明华脸色一僵,碍于这么多宫人都看着,她也憋不出除了谩骂以外的其他话来,只得将把脸撇了过去。 “这些宫人相互之间监管不力,甚至助纣为虐,本宫看凌妃妹妹这样审,说不定还会有漏网之鱼,不如全部带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林明华为了争回面子,不自觉地摆出了皇后的架子来。 一下子站出来那么多坤宁宫的人,林明华心里也是暗骂一声,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竟然让她这样丢脸。 江琬宁也是一愣,没想到林明华是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但是其中也有不少人对赌博这件事情一点也不知情的,这样一来,心里一定会有怨言。 她细细一想,立刻道:“行啊,说到底,本宫也是在为皇后分忧,自然是要事事都听皇后的。” 林之语心里不免发笑,张秀丽在府中,估计教给林明华的都是怎么讨好未来的夫君,对于这些驭下之术,是一窍不通啊。 不少人的脸上已经有了不满的神色,这二十大板可不是说着玩的。 而且她们又没有什么好的伤药,宫里的活计那么多,起码在未来一个星期,都要带着伤做事情。 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嚷嚷起来了。 “娘娘,奴婢是刚调过来的,对于赌博的事情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娘娘,奴婢虽然有见过别人玩,但是心里一直记得嬷嬷的话,是碰也不敢碰!” 宫人的队伍可谓是叫苦连天。 云月只觉得耳朵疼,小声抱怨:“皇后娘娘,哪有这样惩罚下人的,这不是在滥用权力吗?” 林之语第一次觉得云月说的话是这样的恰到好处。 林明华一心只想维护自己的面子,看到这样乱哄哄的场景,感觉自己的一个皇后的面子被刺痛了。 在进宫之前张秀丽就告诉过她,只要把权利握在手里,她说东,下人就不敢往西,这威才算是立住了。 张秀丽的话还回荡在林明华的耳边,她扫了一眼墨菊,后者立刻上前一步,指了一圈那几个说话的人:“来人给本宫记下,这几个人,忤逆皇后的旨意,别人二十大板,这几个人全部都翻倍!” 刚刚说话的几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林明华只看到了她们惨白的脸色,却没看见她们眼底的恨意。 林之语坐得近,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皇后刚进宫,按理来说也是要让下人沾沾喜气的,但林明华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直接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好处没有捞到,反而作为坤宁宫的人,还挨了一顿打,这样下去,即使有周霆琛保着,还有谁愿意真心实意地伺候林明华呢? 江琬宁心里暗暗道了一句愚蠢,而后转头对云竹低声道:“这件事情是皇后的主意,本宫无权干涉,等到事后,你将那些药膏都拿出来,分发给她们。” 云竹有些为难:“娘娘,将军不是说,今后给昭阳殿的补贴要减半了吗?娘娘这边都怕不够用……” “让你去你就去。”江琬宁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收买人心,让她们多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自己一定还能再次复宠。 一想到江桐妙的风光样子,江琬宁的眼神不免暗了暗。 “皇上怎么来了!” 头顶上传来了林明华惊喜的声音。 林之语一回头,就看到周霆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双眼睛先是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林明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诰命之规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见周霆琛看向自己,慌里慌张地上前迎接,甚至还被地上的小石头给绊了一下,顺势跌到周霆琛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 “你身子还没好全,跑这么急做什么。”周霆琛第一反应是有些抗拒,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闹,简直成何体统! 但是林明华的眼睛含着脉脉柔情,周霆琛也不好将她推开,只好简单的在林明华的背上轻拍了一下。 江琬宁将林明华做作的表演尽收眼底,脸上尽是嘲讽之意:“哈,这会皇后娘娘的病倒是好了!” “凌妃娘娘,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现在皇上转程来看娘娘,喜悦之情自然冲淡了病气。” 墨菊一脸自信,自家娘娘获宠,身为贴身宫女,即便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腰杆却能挺起来几分。 周霆琛眼底有些心虚,他知道林明华并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听章公公说林之语也在,他这心里就莫名想要过来看看。 加上之前他也听说了郑关月和林之语在湖心亭相对而坐,以及在未央宫里郑关月话中对林之语的欣赏,心里很是不得劲。 就好像是原本他看不上的东西,现在变成了抢手货。 “刚刚朕过来的时候,看到不少宫人往慎刑司去,这是为何?” 周霆琛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似有似无地飘到林之语那边。 今日天气不算炎热,林之语难得换上了一身碧色云锦的衣裙,纱织的腰带束在腰间,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即便是收回了目光,那雪白的脖颈还是在周霆琛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觉得,这些宫人都和赌博的事情脱不开干系,就干脆全部都狠狠责罚了一遍,以儆效尤。” 江琬宁莲步轻移,在周霆琛面前福了福身。 在御书房的时候,周霆琛对江琬宁那叫一个疾言厉色,如今再见,江琬宁心里也是有点战战兢兢。 在林明华入宫之前,周霆琛哪里会这样对待她!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是轻拿轻放。 想到这里,江琬宁看向林明华的目光中也染上了一丝嫉妒。 林之语心里为江琬宁感到可惜,她也是将门之后,之前在京城就仗着家里的权势肆意妄为,自由自在。 现在到了皇宫,在这种氛围的浸润下,也变成了深宅后院里一心只想争宠的普通女子了。 周霆琛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林明华紧紧抱在他腰间的手,径直往林之语那边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离林之语近一点。 “这么看来,之前倒是冤枉大姑娘了。” 见林之语根本不愿意和他对视,周霆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转过身来,问江琬宁:“这赌博之事,哪个宫闹得最严重?” 江琬宁觑了林明华一眼,后者的脸上挂着一些心虚的神色:“回皇上的话,不少人都是在坤宁宫里做事,刚刚她们已经主动站出来认错了。” 周霆琛的目光移向云月公主,似乎是在验证事实。 云月满心满眼都是膝头打着呼噜的小猫,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在周霆琛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林明华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把刚刚打好的腹稿念了出来:“确实是臣妾的不是,之前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姨娘就教导臣妾要多多体恤下人。” “所以对于这些事情,臣妾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过分,心里也难受得紧。 林之语轻哼一声,刚刚还不分对错要将所有的宫人惩罚一遍,现在又在周霆琛面前立这种宽容大度的人设,这演技实在是拙劣了一点! “听说皇上准备赐张姨娘一个诰命的头衔,不知是真是假?”林之语清亮的声音响起。 林明华以为是林之语眼红,一想到自己的生母虽然只是一个姨娘,但是却能得到皇上亲封的诰命,这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住。 “那是自然,皇上一言九鼎,可是亲口答应了臣妾呢!” 周霆琛也不言语,而是静静等待着林之语的下文。 对于林明华这样的态度,林之语冷笑一声,看你待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正色道:“皇上之前一直说,既然我是未来的晋王妃,那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劝劝皇上。” 林明华的脸色变了几变,不自觉攀上了周霆琛的手臂。 “大家都知道皇上心疼皇后娘娘,不忍心见皇后娘娘因为生母的原因遭人诟病。”说到这里,林之语看了一眼在一边逗猫的云月公主。 林明华听了林之语的话,挽着周霆琛的手臂紧了紧。 这还用说?这林之语,简直是在说废话! 注意到周霆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样子,林之语心知有戏,继续不紧不慢道:“我身为丞相府的嫡女,心知父亲并没有特别出色的政绩,而这张姨娘也只能算是妾,虽说打理王府有功,但林府老太太年岁已高,父亲又没有续弦,作为王府的一份子,这算是分内之事。” “这赐诰命的条件有三,可林家一样都没有达到,这要是传出去,人人都会以为皇上降低了诰命的标准,自然而然也会懈怠了。” 这一番话,是在暗示说这诰命赐给张秀丽,那就不值钱了。 “皇上,姨娘教导子女有方,怎么不算有功!”林明华见周霆琛好像把林之语的话听进去了,咬牙道。 “教导有方?”江琬宁的嘴角扬起轻蔑的笑,“皇后娘娘纵容宫人赌博,美其名曰体恤下人,这就算是教导有方?” 林明华哑火了,这人都在那边摆着,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江琬宁又补了一句:“而且本宫没记错的话,林丞相宠妾灭妻的事情还没有平息下去,要是赐了诰命……” 那就只能说明皇上是个昏君了。 林之语在心里默默把江琬宁后半句话给补齐。 林明华急得满头是汗:“皇上,这可是你答应臣妾的啊!” 这林明华也是愚蠢,简直是在周霆琛面前贴脸开大,拿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来威胁周霆琛。 周霆琛向林之语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林明华的期盼下,终于开了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收回诰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大姑娘所言有理。” 林明华一脸不可置信,明明周霆琛一向很是疼宠自己,为什么被林之语三言两语这么一挑拨,就要将诰命收回去? “臣妾还记得,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臣妾因为姑娘家轻易下水救一个陌生男子,而被好多京城的姐妹指指点点。” 林明华用力在眼角挤出了两滴泪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动人一些。 周霆琛果然很吃这一套,看见林明华掉眼泪了,脸上立刻浮现了心疼之色,下意识伸手就要帮她擦去脸上那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江琬宁都看傻了,这天底下,居然真的有人的眼泪能够说掉就掉? 原来皇上现在喜欢这一种类型的。 她学着林明华的样子,努力将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这眼泪没挤出来,反而还打了一个呵欠。 云竹小声道:“娘娘,这大概是她的祖传技术,咱们学不来,娘娘还是原本的样子更好看些。” 江琬宁不服输,又尝试了一番,依旧是以失败告终。 这宠妃,还真是不好当! “她们都说,臣妾的母亲是小门小户出生,只会教自己女儿怎么去勾引男人,怎么往上爬,臣妾虽然有心,但是也无力反驳啊。”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编出来的,总而言之看上去十分情真意切。 周霆琛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林明华被他的举动刺激了一下,整个人就像是水龙头开了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皇上,臣妾也知道你很难做,之前也只是斗胆把这件事情提上一提,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是一国之君,臣妾明白的。” “没关系,就算皇上之前只是哄着臣妾开心,臣妾也愿意,至少换来了几天的安心。皇上现在因为姐姐的话,想要收回这个诰命,也是可以的。” 林之语惊呆了,自打重生以来,林之语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学习林明华的茶艺,这一招以退为进,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不愧是张秀丽教出来的好女儿,她要是有这个本事,上辈子直接狠狠拿捏周霆琛了。 不对,说好要和这个家伙彻底斩断关系的,现在怎么又想到这茬了! 林之语在心里连连呸了好几声,只觉得晦气至极。 要是让张秀丽得了诰命,等她回丞相府的时候,恐怕日子会更加不得安宁。 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唯一被林明华的眼泪所打动的,只有周霆琛一人。 林明华见自己的苦肉计有了效果,擦眼泪的同时觑了林之语一眼,不忘把林之语的身份再拿出来提上一提:“姐姐是嫡女,大家都捧着她,平时自然也是不会注意到这些,之前姨娘想要帮着处理一些府上的事务,姐姐无意中也说了一嘴。” “她说姨娘爬了爹爹的床还不够,还要把她娘的位置给抢去,臣妾知道姐姐是无心之举。” 拉踩了一波林之语,林明华还不忘给她道歉:“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件事情给我的阴影大了一点,但是当时好多名门贵女都在,让我很抬不起头,这才会记了这么久。” 林之语听到这个言论,气都快要气笑了。 你要是真对不起,就不会哔哔叭叭说这么一大串话来铺垫了。 “明华,没想到你小时候过得这么苦……”周霆琛将林明华拥入怀中,刚刚对林之语升腾起来的那点感情,又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在林明华的诱导下,周霆琛理所当然地认为,林之语刚刚提建议的目的,就是不让林明华的生母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要是朕早点将你接进宫,你就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了。” 呕。 林之语好想吐。 这是什么油腻发言,大哥,你以为自己很帅吗? “哎呀哎呀,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云月公主看着注意力在怀里的猫当中,实际上耳朵竖得老高,对这边的动静是一清二楚。 她将猫儿放在椅子上,一脸纯真地走了过来:“皇上,我有点想看看秦国的戏曲了。” 另外四人皆是一愣。 林明华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还没蹭干净,自己煽情煽到一半,这个丫头说什么戏曲? 林之语倒是反应了过来,依旧挂着笑脸,向周霆琛解释道:“皇上,云月公主来秦国的第一天,就和我提了一下这件事情,只是我一直都忙忘记了。” 云月点头:“是啊,皇后娘娘能够做到一言不发就掉眼泪,要是唱戏的话,一定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瞧这话说的,江琬宁心里对云月的好感值更高了。 堂堂皇后,被比作戏子,林明华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光看她的脸,就足够精彩了。 林之语学着林明华的口气,抱歉一笑:“皇后娘娘,云月公主不懂事,真是对不起啊。” 这好话赖话全给你说完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林明华自知自己一张嘴,说不过对面三张嘴,只好哀哀戚戚地看着周霆琛。 你们就算是再会说,那又能怎么样? 自己是皇后,又得皇上重视,就算再怎么看不过去,只要周霆琛一句话,这件事情不还是板上钉钉! 周霆琛按照林明华的心中所想,瞪了林之语一眼:“朕之所以会忽视这些外在的事情,就是因为明华作为一个庶女,过得实在是太辛苦。” “这诰命的事情就这样定下,要是朝堂上的那些老匹夫有意见,朕完全无所谓,只要明华能够高兴就好了。” 见这诰命的头衔保住了,林明华心里的那点气可算是通畅了。 现在她倒是觉得,好像当皇后也没什么不好。 得位不正那又怎么样,周霆琛照样是皇上,不比那晋王妃强多了? 想起周子晋,林明华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皇上呢? 周霆琛低头,看见林明华一会开心一会难过的,以为她还在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转而开始责问林之语了。 “你作为姐姐,三番五次提你妹妹的伤心事,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那皇上觉得,我应该学什么道理?”林之语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周霆琛冷笑一声:“回去未央宫,罚抄《女则》二十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受惊的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女则》厚厚一本,要是抄上二十遍,那眼睛不得抄瞎了。 林明华也没想到周霆琛再次为自己发话,听到林之语要被惩罚,心里更是爽翻了天。 哪料林之语还没来得及说话,云月公主就开口了:“啊,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吗?皇上要是只惩罚之语姐姐,我心里感觉过不去。” “要不这样吧,我来替之语姐姐抄一半。” 云月公主说的话那叫一个诚恳。 虽然她之前一直想要和周子晋扯上关系,平常对待林之语也没有恶意,但今天突然帮自己说话,林之语还是有被小小惊讶到的。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玉佩的原因? 下次见到郑关月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江琬宁听到云月公主这样说,知道这是要帮林之语说话了。 对于林之语,她说不上喜欢,但是也没有到讨厌的地步,就算有个什么,那也是因为她身体里流的是和林明华一样的血。 “皇上,这云月公主是客人,再说了,不知者无罪,云月公主说话也是无心之失,这要是罚抄的话,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权衡片刻,江琬宁还是决定帮着林之语这边。 林明华一天天有事没事就在这里膈应人,脸上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总是给人一种“皇上最疼我了”的表情,江琬宁看她不爽已经很久了。 她在心里不屑道,到底是小门户教出来的女儿,只不过是当了皇后,就这样上不得台面。 周霆琛被江琬宁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云月,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对啊,姐姐也是好心,想要帮本宫照顾你,只是她对宫里的规矩了解的不比本宫多,所以你才说错了话。” 林明华又想起云月死乞白赖地要搬到未央宫的事情了,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就是林之语在中间挑唆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云月公主在宫里犯了什么错,也要一并记到林之语的头上。 林之语被林明华的话整笑了:“皇后娘娘一会让云月公主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会又说人家说错了话不好罚,就要这样记在我头上,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林之语!” 周霆琛见她开始说林明华的不是了,下意识就要维护林明华。 “她是你妹妹!” “哦,原来妹妹会主动让姐姐抄书啊,真是让人感动的姐妹情!” 林之语并没有被周霆琛的语气吓到。 上一世,周霆琛已经用这种语气,这种话,把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云月公主赞叹了一句:“皇后娘娘对之语姐姐的感情,好特别啊!” 林明华又是一噎。 这几个人一唱一和,这是在把自己当猴耍呢? 就算周霆琛再怎么蠢,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味来。 自己记忆当中的林明华,应该是很爱护长姐的才是。 林明华注意到周霆琛的表情微变,这才想着退一步:“臣妾一直仰慕皇上,皇上的话在臣妾心里,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臣妾自然也是心疼姐姐,刚好坤宁宫的书桌上有一本臣妾翻看了一半的《女则》,就送给姐姐吧。” 林之语当然不信林明华会去看这什么狗屁《女则》,这句话不过又是拉踩而已。 “真是迂腐的东西。” 江琬宁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 周霆琛没有听见,可是林明华却是听见了的。 “凌妃是有什么意见吗?”她的语气略带不满。 “皇后娘娘发话,本宫哪敢有意见啊。”江琬宁话是说得恭敬,但脸上的表情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周霆琛点头:“那就这么办,林之语,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你妹妹的一番心意。” 说着,就搂着林明华的腰,往屋内走去。 刚上了两层台阶,刚好就撞上墨菊将那本《女则》拿了出来。 周霆琛目光一扫,只见这本书整洁如新,甚至一点翻动的痕迹都没有,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 墨菊连忙用袖子把这本书稍微挡了一下:“其他的宫女已经沏好茶了,奴婢将《女则》给大姑娘送去,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匆匆向林之语走去。 林明华为了转移周霆琛的注意力,嘴角扯出一丝笑来:“皇上,臣妾前几日看了云月公主的云裳舞,颇有感触,自己即兴也编了一支舞蹈,皇上快来帮臣妾看看。” 周霆琛这才收回目光。 且说那墨菊走到林之语面前,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将手中的书扔在了林之语身上:“大姑娘,这《女则》第一章就写了,尊卑有序,下次见到皇后娘娘,可千万保持恭敬。” 林之语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本书也就重重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喵嗷——” 一声刺耳的猫叫传入众人的耳朵,就连快要进殿的周霆琛和林明华都被吓得回过了头。 原来是之前蹲在云月公主椅子上的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往林之语这边走了,而那本掉下来的书,刚好砸在了它的面前,惊得它浑身的毛发都炸开来。 巧秀怕这猫抓伤了林之语,连忙拉着林之语后退了两步。 云月公主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猫,看它可爱,就揣在怀里带进来了。” 她蹲下身,就想将小猫重新抱在怀里,可是这猫像是有些害怕,警惕地看了一眼云月公主,一转身,撒开腿就跑。 云月向小猫伸出的手落了个空,脸上的表情一僵,目光是顺着小猫奔跑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一变。 坤宁宫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养着两尾大红鲤鱼,寓意着好事成双。 这是周霆琛担心林明华想家,把丞相府的大池塘给照搬了一个小的翻版过来。 猫生性怕水,云月担心它会慌不择路,最后掉到池塘里头淹死,急得大叫:“快,快抓住它,别让它靠近池塘!” 江琬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这毛都打卷了,这样脏兮兮的东西,也会抱在身上。” 话虽如此,她还是让云竹过去,帮云月公主抓猫。 不少宫人也拿着抄网,将池塘挡得死死的,就怕云月公主的爱猫有个什么闪失。 那猫见左右都是人,巨大的脚步声在它耳边不断响起,反而受惊得更厉害了,看准了一个空子,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那个方向,正是林明华站着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本性暴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被骇了一跳,眼看着这猫就要飞扑到自己身上了,本能抬脚往那猫的方向一踹。 “啊啊啊滚啊!” 也是歪打正着,林明华刚好踢中了小猫的腹部,随着一阵惨叫,小猫蜷缩在地上直抽抽。 而站在林明华身边的周霆琛,原本是要准备挡在林明华身前的,对于突如其来的一脚,脸上露出了些许震惊之意来。 “皇后娘娘这么会踢,怎么不去参加蹴鞠比赛呢!” 云月被这个变故吓到了,语气也有些气愤,急急忙忙提着裙子上前去,想要查看小猫的状况。 林明华这才后知后觉,一转头,就对上了周霆琛探究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本宫也是被吓到了。”林明华有些惴惴不安,觑了一眼地上动作痛苦的小猫,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林明华素来在大家面前打造的就是柔弱善良的小白花,但在危机面前,就不自觉地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小猫,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脸上换上了担忧之色,往那边小跑了两步。 “人都说猫有九条命,本宫瞧着,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谁料林明华穿得裙子太过繁复,挡住了她的视线,一个不察,微微带着点跟的足底直接踩上了小猫的尾巴。 云月公主都要将这猫抱起来了,被林明华这么一踩,小猫再次吃痛,凄厉地叫着开始在院子当中乱窜。 林明华更慌了:“本宫,本宫不是有意的。” 云月公主恨恨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跟在了小猫的后面。 林之语刚好就站在小猫的正前方,她半蹲下身,准备帮云月拦住这猫的去路。 周霆琛下台阶的时候,还在为林明华开脱:“皇后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剩下的话还在喉咙里没出来呢,就被眼前的情景给逼回去了。 眼看林之语就要抓住小猫的后脖颈了,这猫却猛然一个脚刹,迅速换了方向,直直奔着小池塘去! 江琬宁也是惊叫了一声:“快,快拦住那畜生!”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大家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猫跳入了池塘,它身后的云月公主则是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个踉跄,直直扑到了池塘里头。 原本平静无波的小池塘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云月连呛了好几口水,池塘里的碎叶水草之类的东西,也顺着她张开的嘴巴流入了口中。 她下意识想用手撑着,却抓了个空,不出所料,头重重磕在了池塘里用来装饰的石头上。 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还是林之语反应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云月公主从池水当中拽了出来。 手上拿着抄网的云竹,则是手疾眼快,在这猫儿要沉下去的时候,一把将其捞起。 这对于林明华来说,简直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怒极:“今天负责洒扫院子的人是谁?这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一个石头!” 可是她忘记了,刚刚不少坤宁宫的宫人都被带出去打板子了,并没有人能回应她。 江琬宁鼻尖哼出一声:“明明是自己的原因,却偏偏还要去怪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石头!” 云月公主呛了水,头部又遭受到了重击,一时间陷入了昏迷状态。 林之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但她很快就定了定心神。 先是掐了云月的人中,发现并没有实际性的作用,再看她渐渐紫青的脸,大脑马上就有了判断。 太医还在赶来的路上,云月公主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再等。 林之语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抬起云月的下巴,右手食指弯曲成九十度,用关节处去清理云月公主口中不慎吞入的碎叶。 随后林之左右手交叉,在云月公主的心脏位置有频率地按压着。 “大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可别害了公主!” 除了周霆琛以外,众人的表情是又惊又怕,她们哪里见过这样救人的? 墨菊想要上前制止,但见林之语的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也有点惧意。 大约按了十来下,云月的口中就呛出一口水来,咳嗽了好几声,把之前误吞进口中的脏东西全部咳了出来。 “我的头好痛……对,那只猫呢?”云月在林之语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是要去确认小猫的情况。 见她有了意识,林之语这才放下心来。 之前闲来无事学习的急救知识,没想到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场。 “林之语……这种手法,你有教给别人过吗?” 周霆琛不合时宜地开口。 这样的动作,他就算是死过两回,都不会忘记! 林明华的心头“咯噔”一跳。 小时候周霆琛在丞相府落水的时候,她躲在假山后面,就有看见林之语用这种方法,来救失去意识的周霆琛! 对于这两人内心的波澜,林之语是浑然不觉:“怎么可能。” “先来几个宫人,把云月公主扶到室内。” 林之语的心思全在云月公主身上。 这位可是祖宗,西戎对秦国积怨已久,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西戎便有了开战的理由。 秦国的局势尚未安定下来,这要是贸然开战,一定会两败俱伤。 云月满心满眼却还是那只猫:“不行,我得看看那只猫怎么样了。” 云竹拎着小猫,安慰道:“公主还是先顾着自己吧,皇后娘娘也说了,猫有九条命!” 林明华的小脸又是一白:“这猫看上去聪慧可爱,指不定又是谁故意放出来吓人的!” “现在又害得云月公主落了水,这猫在民间是阴邪之物,奴婢觉得,不如打死了事!”墨菊把林明华的心声说了出来。 她是极其讨厌这种小动物的,毛发乱发,一天到晚还叫个不停。 “一个畜生而已,能知道什么好歹!”江琬宁瞧着那只猫儿的大小,估计也才一两个月的样子。 “公主先养着吧,这猫,本宫带走了。”江琬宁嫌弃地看了一眼,“真是只杂毛小畜生!” 云月公主这才放下心来,任由乱哄哄的宫人将她抬进了室内。 正当林之语以为没事了,转身欲走,周霆琛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之语,你以前,是不是救过一个小男孩?”周霆琛死死地盯着林之语的眼睛,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得知真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被他赤红的双眼唬了一跳:“救过又如何,没救过又如何?” “皇上难道会因为这一桩小事,就改变对我的看法吗?” 林明华心知,周霆琛恐怕是把林之语认出来了,心里七上八下,却还是想要补救一番。 她上前拉住周霆琛的袖子:“皇上……” “你闭嘴!” 周霆琛想起了之前御花园落水时的种种,更加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他偏偏不愿想,也不愿信。 林明华被周霆琛的语气吓到了,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的胸口猛烈起伏了两下,忽地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墨菊又是尖叫一声,双手托住了林明华的头部,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林之语低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林明华:“皇上,你心尖上的白月光晕倒了,还不快去去看看?” 周霆琛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只得转身,将林明华横打抱起。 “这池塘寓意不好,把它填了吧。” 怀中的人儿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 宫道。 “这不是嘉妃?好戏都落幕了,才姗姗来迟,真是可惜了。” 坤宁宫内可谓是一团糟,江琬宁刚准备向昭阳殿的方向走去,迎面撞上了嘉妃庄幼南。 庄幼南依旧是一袭白衣,面对江琬宁的挑衅,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就准备绕过她。 想到那个人参的事情,江琬宁怒从心头起:“你给本宫站住,见了本宫不行礼,是什么意思?” 庄幼南这才转过身,不卑不亢道:“你我品级相当,又为何要本宫给你行礼?” 江琬宁一噎,见她又要走,直接上前拉住庄幼南,把一边的宝儿唬了一跳。 “凌妃娘娘这是要干什么?” 江琬宁只是觑了宝儿一眼,目光又放到了庄幼南身上,凌厉的目光一扫:“江家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作戏陷害本宫,陷害江家?” “江叔叔对本宫有恩。” “你这是恩将仇报!”江琬宁松开了庄幼南的衣服,后者不紧不慢地理平了褶皱。 “江叔叔与本宫的父亲是好友,这才帮上一帮。”面对江琬宁的质问,庄幼南的语调不疾不徐。 “娘娘也应当知道,皇上忌惮江家许久,不交出这些身外之物,江家最终也会沦落到和庄家一样的下场。” 江琬宁嗤笑一声:“你们庄家是咎由自取,与我江家何干!” 庄幼南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娘娘的病好不容易好全了,还请凌妃娘娘别再刺激她了!” 宝儿注意到庄幼南的双手紧握成拳,已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扑通一声向江琬宁跪下身去。 “再过几天娘娘就要去祭祀先人了,她对江家所为,都是出于好意,日后娘娘会懂的。” 江琬宁是第一次见到庄幼南这副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害怕:“都还病着,这怎么能伺候皇上?” 宝儿轻拍着庄幼南的背,恳求道:“这件事情,奴婢乞求娘娘,千万别说出去。” 以前就知道庄幼南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癔症! 江琬宁木讷地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宝儿扶着庄幼南渐行渐远。 云竹的手上还拎着那只猫,脸上的表情很是惊讶。 “嘉妃娘娘,好像在筹谋着什么……” 江琬宁抚着自己的心口:“由她去,江家之前做的事情,她应该是还不知道。” …… 确认云月公主没事之后,一行人就回到了未央宫。 容佳从侧殿出来相迎,见到云月这般样子,哎呦了一声:“这要是让大皇子看见了,不得心疼死!” 林之语吩咐道:“公主今日受惊,容佳,你先带公主进去休息。” “幸好大姑娘出手及时,云月公主并无大碍,额头上的伤养两天,就好了。”方太医站在林之语身侧,一字一句交代着。 周霆琛并没有跟来,坤宁宫的那位,也是让人焦头烂额。 送走方太医,巧秀掏出了封面有些脏污的《女则》:“大姑娘,这书该怎么处理?” 林之语只是瞥了一眼:“拿去给云月叠纸飞机玩。” “小姐,这书还很新,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林小莲惋惜道。 “那你觉得,我真的会去看吗?”林之语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件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林小莲低低“哦”了一声,自家小姐看的书总是和常人不同,光说那《孙子兵法》,是寻常女孩子会看的吗? 林之语抬脚踏进室内,转头发现林小莲没有跟上,便唤了一声:“小莲,这本书你交给巧秀,你跟着我进来一下。” 林小莲的眼中浮上一丝疑惑,将书递给同样一头雾水的巧秀,跟上了林之语的脚步。 “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林之语拉开椅子,言简意赅:“坐。” 林小莲忐忑坐下,心知这场对话估计要持续一阵。 “我就随便问几个问题,没什么大事。”林之语也拉开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林小莲点点头,心里暗自腹诽,小姐这个举动,怎么那么像在审问犯人? “你可有觉得,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有什么不同吗?” 林小莲听后,眉毛微不可闻地向上扬了一下,十分认真地想了一阵子,摇了摇头:“小姐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模样,只有换亲那天有些不对,其它都没变啊。” 这个答案,似乎能够进一步验证林之语对原主的猜测。 她看着桌面上的花纹,低着头思索片刻:“小莲,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林小莲觉得林之语的脑袋出了问题:“小姐是在意皇上的话?就算小姐以前对皇上做过什么,他也没必要记到今日啊。” 林之语心里讥讽地想着,周霆琛此人,心里恐怕都有一个专门的小本子来记这些事情呢。 “没事,我就是好奇而已。”林之语随口编了一个谎,“被皇上这么一讲,突然有点怀念以前的事情了。” 哦,这波是怀旧局。 林小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晋王爷以前就经常来丞相府上,一来就是找小姐……” “停停停。”林之语见话题跑偏,紧急叫住了林小莲,“我就是想知道,我小时候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林小莲又糊涂了,自家小姐最近老是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即使心生奇怪,林小莲还是娓娓道来。 林之语听着,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难道自己心里那个的推测,是真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梦境浮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小莲是六岁的时候进丞相府的,对林之语的印象也是从这里开始。 “负责带我的一个嬷嬷说,小姐以前特别聪明,后来进宫了一趟,性子就变了。”林小莲感叹着。 “但是在我看来,小姐在相爷面前的乖顺,都不太真,有一回上街,你还带着小莲上树掏鸟蛋呢。” 林之语的目光微动,林鹏生一向是奉行那些古板的教条,要是让他知道,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林小莲认可地点了点头:“所以相爷也格外偏爱二小姐一点,后来小姐就放在老太太身边养着。” “有一次进宫,老太后特别喜欢小姐,后面就常常将小姐叫进宫里去。” “我以前有跟你说起过老太后的事情吗?” 林小莲摇摇头:“倒是说的不多,小姐每次从老太后身边回来,就是钻到书房里面捣鼓半天,也不让我进去。” 说到这里,林小莲看上去还有些委屈。 丞相府的丫鬟十分看不起林小莲的出身,尤其是墨菊,成天吓唬她说林之语会抛弃她,弄得林小丽惶惶不可终日。 看来一切的源头还是在老太后那边。 林之语有些头疼,这都过去多久了,能从何处查起? “对了,小姐倒是提了一回,说老太后虽然是西戎来的人,但是却是一心为着秦国着想,小姐很是敬佩。” 林之语瞳孔微缩:“这老太后是西戎过来的?” “对啊,小姐你糊涂了吧。”林小莲讶异林之语的反应会这么大,“但是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老太后被西戎送过来和亲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 看来那个金环玉佩,和太后颇有渊源。 在云月公主明确表示想要这个玉佩的时候,林之语心里就隐隐约约有所怀疑了。 林小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林之语两手撑着头,早已神游天外。 看周霆琛的反应,他以前绝对是见过自己救人的手法的。 结合林小莲的话,林之语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半道穿越过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林之语的后背顿时浸湿了冷汗。 换亲前的这段时间,一定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林小莲注意到林之语的眼神有些涣散,不满地伸手在林之语面前晃了晃。 林之语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丝笑:“没事,我有点累了,先这样吧。” 小姐也真是的,这才没说多少,就不想听了! 林小莲临出门前问道:“小姐,晚膳快好了,要不一起出去吧?” 林之语现在哪里有心思用晚膳:“你们先吃吧,我还有些事情要理一理。” “那怎么行!” 林小莲这下是真生气了,拉着林之语的手就要向外走:“小姐你以前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垮了!” 这个时代连什么是钢都不知道,自己所认为的“原主”作为一个闺阁小姐,又是从何得知? 林之语苦笑一声,任由林小莲将自己拉走了。 就是在今天晚上,林之语又做了一个梦。 这一回,梦里没有陷入火海的未央宫,也没有林明华等人,入目,只有一片银色的湖。 林之语低头一看,自己正赤着脚,站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 远处,站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金色的钗子松松挽起,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让衣角随风飘扬。 这一切的场景实在是太真太真,林之语试探地迈出了一步,随着脚尖落下,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来了。” 红衣女子没有回头,嗓音陌生,缥缈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林之语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刚要开口,就注意到自己后方走来一个男子,依旧是深蓝色锦袍,但偏偏看不清面容。 红衣女子缓缓转身,林之语心跳漏了一拍。 那正是自己的脸! 五官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额间还有一点红色,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一样。 这是过去的自己吗? 林之语想再往前走一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奇怪,明明前面那两个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 对面的“自己”落下泪来,林之语也跟着在自己脸上一摸,一片濡湿。 迷蒙间,天光大亮。 林之语的枕头浸满泪水。 …… 坤宁宫。 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林明华悠悠醒转。 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周霆琛沉着脸,坐在桌边。 宫人都被清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明华眼底浮上一抹忧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 周霆琛不答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过来拉着林明华的手嘘寒问暖。 林明华心道不好,掀了被子,赤足下地,跪在了周霆琛面前。 “明华,你,为何骗朕?” 周霆琛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好一会儿,才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林明华的脸上出现了恨意,悔意,以及强烈的不甘,最后在周霆琛转过身的时候,尽数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明华,你可知,自从那次落水之后,你在朕心里,一直是特别的存在。”周霆琛的眼眶微红,喉结上下翻滚。 “臣妾不知。” 林明华低下了头。 周霆琛深呼出一口气,眼中有极其强烈的悔意,但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了,自嘲道:“一直满心期待的意中人,居然是个误会,明华啊,你不觉得讽刺吗?” “之前朕就很奇怪,明明我们之间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为什么每次去丞相府的时候,你却对朕这么平淡?” “林明华,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朕?” 林明华头皮发麻,她能够感觉到,周霆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皇上误会了,臣妾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皇上一个人。”林明华的声音打着颤。 此时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可以赋予自己至高无上的殊荣,也能轻轻一句话,将自己从天堂拉向地狱。 可是自己连为什么会被他看上都不知道,又何来欺骗一说? 林明华心里是越想越委屈。 再度开口,已是略带哽咽。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定决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皇上究竟是爱那个从水中将您救起的女子,还是爱臣妾这个人?” 周霆琛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一向乖顺听话的林明华会反问自己。 自己究竟是在爱谁? 看到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林明华,周霆琛的心里不免涌上了几分愧疚出来。 林明华继续壮着胆子继续开口道:“臣妾对爱情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期望,只希望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自此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明华,你先起来。” 林明华不动,眼泪大颗大颗往地上落。 “在还没知道这件事之前,皇上就会因为林之语,动摇对臣妾的感情。” 是啊,她就是喜欢周子晋怎么样! 嫁给周霆琛,本就不是心中所想,进宫当晚,她劝解了自己很久,皇后也是好的,只要周霆琛在乎她,背后又靠着一个丞相府,自己照样是京城贵女艳羡的对象。 虽然不知道周霆琛到底看上了她什么,但这段时间,周霆琛的百般照顾,也让自己很是受用。 可是现在却告诉她,周霆琛对她的爱全是沾了林之语的光,现在真相暴露,就要将这些爱都收回去? 真是可笑! “皇上现在是要将对臣妾的感情,全部收回吗?” 林明华猛然抬头,直接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满脸泪痕,我见犹怜。 周霆琛看着这张日夜相伴的脸,心里最终还是有了不舍。 可林明华的话,却拨开了一直笼罩在周霆琛心里的迷雾。 即使林之语没有答应跟自己进宫,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地听取林之语的意见。 这是为什么? 他的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两下:“你只需要回答朕一个问题。” “你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朕?” 现在轮到林明华怔住了,即将溢出的哭腔一下就收了回去。 张秀丽告诉她,有权有势的夫君,就是自己的天。 当年张秀丽用了一点手段,就让林丞相对她死心塌地,要是没有老太太在从中作梗,正妻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有。” 林明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当然在乎啊,你的钱,你的权,足够保她下半生荣华富贵了。 “好。” 周霆琛哑着嗓子,将林明华从地上扶起。 林明华有些惶恐,他就这样,不追究了? “皇上不问问臣妾,为什么没有欺骗皇上吗?”林明华被周霆琛抱上了床。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周霆琛虽然像往常一样,贴心地帮林明华盖好被子,但举手投足之间,有些疏离。 自己则是宽衣解带,躺在了林明华的身侧。 可林明华根本没办法安下心,还是将准备好的话轻声说了出来:“臣妾之所以不说,就是担心皇上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臣妾,害怕皇上对臣妾的心意,会被别人轻易更改。”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周霆琛心里一紧,随之叹了一口气:“你我相伴的这些时间,旁人终归是抵不过的。” “你只要安心待在朕身边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朕的心里,就永远有你一个位置。” 林明华柔柔应着。 自己进宫才短短一段时日,在周霆琛心里的地位居然这么重,林明华自己都感到十分惊讶。 这也说明了,自己的魅力远远比林之语大。 想到这里,她心满意足地窝进周霆琛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夜半。 不知为什么,今晚的周霆琛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不大不小的动静把林明华惊醒了好几次。 终于在第三次被吵醒的时候,林明华忍无可忍,一转头,却看见周霆琛的嘴巴嗫喏着,像是在说什么话。 心里实在是好奇,她将耳朵凑过去听。 “语儿……语儿对不起……” 林明华的困意一下就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恨意。 口口声声说会给自己留位置,怕不是分了个犄角旮旯给自己! 现在只是知道是林之语救了他,晚上就会念到她的名字,还这样亲昵,那日后要是接触得更多,岂不是自己这个正宫的地位就要被取代了? 周子晋喜欢她,郑关月对她感兴趣,现在就连周霆琛的心里也念着林之语! 林明华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暗暗下了决心。 林之语,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周霆琛的眼里,才会只剩下自己! …… 很快到了和郑关月约定好的日子。 “小姐,就让小莲也跟着去吧。” 得知林之语只带巧秀过去,林小莲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之前都是自己跟在林之语身边的! 林之语披上外袍:“今晚可能会聊到很迟,你不是怕黑吗,巧秀陪我就够了。”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梦,自己死后林小莲被人欺辱,被人一刀捅穿了心脏。 上辈子这丫头跟着自己吃了太多的苦头,这一世,林之语只想好好保护她。 见林小莲有些失落,林之语连忙道:“云月公主还躺着,她是贵客,容佳对宫中又不是很熟,你在这,我也能安心一点。” 林小莲脸上这才转阴为晴。 林之语以为自己已经算早了的,但没想到郑关月比她到得更早,站在之前贵女们吃点心的那个地方等着。 “大皇子怎么不先进去坐着?”林之语有些不解。 一个人站在那边,怪萧瑟的。 郑关月苦笑一声:“原本是想准备好热茶等着的,没想到这湖心亭,被人给拆了。” 这才短短几天,怎么就被人给拆了呢? 林之语顺着郑关月的目光往湖中心看去,正如他所说,好好的湖心亭,不知道被谁拆了个七零八落,就连石桌石凳,都被挪走了。 巧秀站在林之语身后,表情是一言难尽。 远处一个身长玉立的影子向这边走来,巧秀看清了来人,率先行礼道:“见过晋王爷。” 周子晋的手上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多了一把折扇,林之语总觉得有些眼熟。 “好巧,又在这里遇上大皇子了。” 周子晋话是这么说,眼睛还是黏在林之语身上。 郑关月也收起扇子,抱拳行了一礼:“晋王爷可知,这湖心亭怎么好端端的,被人给拆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晋王府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眼睛在两把扇子上面转了个来回,心道这扇子实在是相像。 周子晋云淡风轻道:“本王觉得不好看,让皇兄改建了。” 巧秀暗暗给自家王爷点了个赞。 上次走得看似潇洒,敢情是都记着呢。 郑关月恍然大悟,转头对林之语说道:“大姑娘,既然说话的地方没有了,不如换个地方,我看这里就很不错。” 晚上的御花园虽然也有三四盏宫灯亮着,可是他们站的这个地方,刚好有树影投下来,因此显得格外暗。 周子晋眉心微蹙:“之语,你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大皇子帮忙的吗?我今天刚好有空,说不定能够给你一些建议。”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林之语道:“之前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这才想着问问大皇子。” “也许我能够帮上忙。”周子晋显然对手上的扇子很不适应,一会换左手,一会又倒回右手,细密的眼睫毛低垂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梦的原因,林之语感觉周子晋,好像在自己面前露出过好多次这样的神色。 她的心脏突然狠狠揪了一下。 但是玉佩的事情,能和周子晋说吗? 林之语转头看向郑关月,后者思索片刻:“晋王要是在的话,也许还能给出一些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周子晋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去晋王府,皇宫人多,之语马上就要和我成亲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太好。” “去晋王府?”林之语有些惊讶,“我没有可以出入皇宫的腰牌,恐怕多有不便。” 在周子晋身边默默不语,存在感极其低的书琴开口了:“王爷的马车已经备好,门口的侍卫也安排妥当了。” 看来是早有准备。 郑关月伸手:“那就请吧。” …… 众人抵达晋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林之语虽然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到晋王府上,也十分惊讶郑关月居然会答应下来,但还是跟在书琴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院子当中。 晋王府的整体布局,十分符合周子晋的品味,没有过于繁复的装饰,一切都是从简。 书琴在一边解释着:“王爷公务繁忙,有的时候都是歇在外边。” 郑关月叹道:“王爷也确实是需要一位贴心人儿在王府守着了,这看上去,哪里有家的感觉?” “之语,你觉得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吗?”周子晋温柔地看向林之语。 林之语脸上有些尴尬,自己初来乍到,就对别人的家评头论足,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没事,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就好,毕竟你以后,就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最后的三个字把林之语说得脸一红。 自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胎穿之后,林之语才知道,周子晋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也难怪自己见到周子晋的第一眼,心脏会跳动的那样剧烈。 但是林之语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既然自己是老太后的人,又这样喜欢晋王爷,为什么还会答应林明华荒唐的请求,去换亲呢?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以后可以慢慢和你一起研究。”林之语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想通了之后,和周子晋的相处明显是自然了很多。 周子晋含情的眼角一弯,低声道:“你果然还是你。” 林之语没听清:“什么?” “没事。”周子晋带他们走到了内院,“夏季闷热,剑影已经备好了茶水。” 郑关月丝毫不见外,一撩衣袍,径直在院中坐下。 周子晋贴心地为林之语拉开了对面的椅子,自己则是坐在了郑关月和林之语中间。 一切准备就绪,剑影书琴和巧秀三拿出林之语让巧秀带给他的那张山水画人离开,给三人留下了充分的谈话空间。 郑关月收起了刚刚那副随意的样子,,平摊在了桌面上。 周子晋皱眉看向林之语:“你还给他送了画。” 躲在暗处的巧秀一拍额头,王爷果然吃醋了。 只是这醋吃得不着痕迹,当事人林之语并没有察觉到:“大皇子看出了这画里的意思?” 郑关月笑着伸出手,在画上一点:“这看上去是山水画,实际上远远看去,其实是玉佩二字,大姑娘对云月拿走的那枚金环玉佩心有疑虑,用画谐音‘话’,希望我能前来解惑。” “而单论山水,这山川刚好是西戎地区独有的风貌,而这正是西戎一直以来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而湖面上的船夫和客人,做出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动作,大姑娘是想用解决之道,来换取一个答案。” 林之语点点头:“所言极是。” 郑关月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枚玉佩,放在了桌面上。 “这是母后的东西。”周子晋看着那枚玉佩,眉心微蹙,“本王之前在寿康宫里看见过。” “你们口中的老太后,其实是我的长姐,她来秦国和亲的时候,我才刚满六岁。” 郑关月的眼底似有怀念之色。 “当时的秦国国力强盛,秦国国君后妃众多,她一个人无所依傍,我十四岁那年变卖了名下的铺子,全部折现,捎带着这枚玉佩一起送到了她那边。” “本王记得之前在寿康宫玩耍的时候,有见到这枚玉佩,只是没料到她竟然将这枚玉佩交给了你。” 周子晋沉声道。 “可是这枚玉佩却是在魏淑仪那边拿到的。” 林之语将暗室的事情大概和两人说了一下。 她沉吟片刻:“我当时也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要将这枚玉佩交给我呢?” 郑关月微微一笑:“你是老太后身边的人,这玉佩为何到了魏淑仪的手上,又为何让她以那样的方式在那样的时机交给你,这还要问你自己。” 林之语觉得,过去的自己好像在筹谋着一件大事,通过一个又一个事件节点的改变,来达到与现在的自己对话的目的。 “既然要给,为何会采取这种方式?难道这枚玉佩见不得人,或是藏着其他什么秘密?” 郑关月听了周子晋的话,将玉佩上的金环翻转过来,上面赫然是三个大字:神机营。 林之语暗自懊恼。 之前将这枚玉佩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居然没有发现这样一层关窍。 “神机营?” “这便是其中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章 神机妙算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长姐与我感情深厚,即使她嫁到了秦国,依旧有和我用书信联络。” “她在信里告诉我,之前送过去的钱财都被用来创立了神机营。” 周子晋面上有震惊之色:“竟然是母后创办的?之前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也只是风光了一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全部隐匿于江湖。”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老太后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林之语抬眸看向郑关月:“这就是你想要得到这枚玉佩的原因?” “是。” 郑关月毫不避讳:“在这个组织当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最为擅长打听情报。” “我此番是打算让他们为我所用,只是可惜他们似乎清楚自己的主人是谁,这么多天过去,并没有专门的人来与我接头。” 说着,他就将这枚玉佩往林之语的方向推了推:“或许只有你才知道如何使用它。” 林之语心中苦恼,自己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又何谈与这神机营的人接头呢? 周子晋向她投来了安慰的眼神。 “现在我已经解答了你的疑惑,对于西戎的发展,大姑娘又有何高见?” 林之语收起玉佩,开门见山:“西戎虽然和秦国一样,也是以农耕为主,但是因为气候原因,夏涝冬旱,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她一针见血,就点出了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郑关月心里对林之语多了几分欣赏。 现在的西戎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是暗潮涌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郑子言不满立长立嫡的传统,对皇位虎视眈眈。 若是自己能够切实地解决这个问题,原有的胜算就会再多上几分。 而林之语之所以认为,这件事情有足够的价值和郑关月交换玉佩的秘密,就是因为上一世,也是她出的主意。 当时郑关月想要和周霆琛合作,提出若是能够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和谈条约上就可以废除军事补偿这一项。 是林之语见周霆琛愁眉不展,这才主动提出了建议。 现在想要白嫖,门都没有! 直接抛去周霆琛这个中间商,林之语准备和郑关月做一笔交易。 “我的建议很简单,就是修建水库和水渠。” 郑关月收回目光,语气略带失望:“你说的这个办法之前就尝试过了,均以失败告终。” “只要用对方法,就不可能失败。”林之语同样将一早准备好的图纸放在桌上。 上面详细记载了水渠的修建方法,这是五千年来劳动人民流传下来的智慧,现在西戎缺的,只是技术和人工而已。 周子晋抽出了一张图纸,皱着眉细细看着,良久,眉头舒展,眼底是一片赞叹之意。 “本王认为,十分可行。” 郑关月心里也是被林之语的想法给震惊到了,沉默片刻,道:“大姑娘若是男儿身,一定是经世之才。” “谁说一定只有男儿身才能一展宏图?”林之语笑道,“我曾听说,也有女性坐上龙椅,还载入了史册。” 本是玩笑话,周子晋的脸色却变得极其不自然了起来。 “之语,你要是想,我还是会和之前一样全力支持你。” 他垂眼,低声道。 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林之语先是一愣,随后眉眼一弯,溢出一声轻笑:“一国之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现在啊,我只想能有个安稳的生活。” 可不要再出现上一世那样惨烈的事情了! 周子晋的脸色轻松了一些,勉力扯出一丝笑。 “之前我曾和大姑娘说过,只要你想,西戎自然会有你广阔的天地,你和我长姐一样,不应该困于四四方方的宅院。” 郑关月直接忽略了周子晋的存在,将湖心亭的事情又拿出来提了一嘴。 周子晋的面色有些发青:“郑关月,是否有些太过不尊重本王了?” 躲在暗处的三人并不知道郑关月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只是觉得,这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极其浓厚的火药味。 林之语坐在中间,即使她是第二次听到郑关月说这个话,还是有被惊到。 这是干什么,直接舞到正主面前来? 郑关月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十分正经:“大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皇上那边一定会同意的。” “西戎的粮食出售问题,还想请大姑娘帮忙呢。” 不等林之语说话,周霆琛咬牙切齿:“西戎的粮食,均可半价出售给秦国。” “晋王不问问皇上的意见吗?” 郑关月似笑非笑。 “用这个方法,来免去交换城池的条约,皇兄乐意至极。” 只是这就代表了,周子晋要全权负责这件事情,这粮食收进来,要怎么分配,是作为军队补贴,还是流入市场,会不会损害商户的利益,都是他所要考虑的事情。 郑关月还来不及笑,周子晋又开口了:“既然是合作,本王也有一件事,希望大皇子能够相助。” “但说无妨。” “白虎营。”周子晋的手指关节捏得泛白,“本王要知道白虎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你们西戎,绝对脱不了干系。” 郑关月折扇一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秦国有内鬼,和郑子言联手,害死了庄伯远。” 林之语瞪圆了眼睛:“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 而周子晋,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你可知,这人是谁?” “不知。” 郑关月补充道:“能够影响庄伯远的决策,让他不走官道改走小道,只能是他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并且在他死后,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周子晋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最终吐出一口浊气。 “多谢。” “回西戎之后,我也会盯紧郑子言那边的动静,一有消息,就会派人告诉你。” 眼看天色不早,郑关月站起身:”行了,刚刚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对大姑娘有兴趣是不假,但也没到为一个女人和合作对象闹翻脸的程度。” “剑影,送客。” 周子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很是疲惫。 林之语并不急着回去,细细整理着今天得知的信息。 “你觉得,郑关月说的这个人,会是谁?” 周子晋抬头,林之语在他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答案。 “江生。”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晋王吃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生是和庄伯远同一年加入的军营,因为是老乡,所以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的战友。 “庄叔叔自小就对带兵打仗极其感兴趣,因此在当兵的前两年就逐渐展露了天赋,第三年终于得到器重。在被提拔为副将的第一天,他就举荐了江生。” 周子晋将过往缓缓道来。 “和庄叔叔不同,江生混迹于街坊,一身武艺,全是野路子出身,但是得到了高人指点之后进步神速。庄叔叔智谋过人,江生武艺精湛,两人很快就成为非常好的搭档。” 林之语想起了魏淑仪之前在暗室门外说过的一句话来:多年好友,也不惜痛下杀手。 凭借对江生为数不多的印象,林之语觉得,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会有了后文。 周子晋点了点头:“父皇对庄叔叔十分器重,将他封为大将军,而江生则是副将。我之前一直在庄叔叔身边学习武艺,江生偶有来指点一二,但是我感觉他好像对于自己的头衔不甚满意。” 就像庄枭身边的陈泽宇,因为副统领的事情一直对庄枭心有不满。 想来这就是江桐妙要和自己讲的最后一件事情,她那样狡诈的一个人,手上很有可能还保留着证据。 “之前徐玖儿的死,魏淑仪的死,好像和江也都脱不开干系。”林之语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将江生想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这件事情说出来。 林之语将之前江桐妙和她说的话简要地和周子晋阐述了一遍:“如果能够将陈娘子从江府上接出来,或许我能从江桐妙那边打开一个新的关窍。” “好,这件事情交给我。”周子晋眨也不眨,一口应下。 林之语奇怪道:“这是女眷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掺和进去,不是更容易惹人怀疑吗?” 周子晋将桌子上的折扇推到一边:“我确实不合适,但是有一个人绝对合适。” “上阳公主的名下有诸多产业,其中不少和江家的私产有所来往,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陈娘子接出来安置。” 周子晋又叹了一句:“江生在庄叔叔的心里是亲如兄弟的存在,没想到查来查去,嫌疑最大的还是他。” 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是周子晋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并没有往江生身上想。 江生没有多少文化,这也是只被封为副将军的原因,在多年的行军打仗当中,也总结出了不少实践的经验,却依旧被帝王看不起,心里自然也会有所不满。 林之语看见周子晋又想拿起桌上的折扇,半开着又合上,那个别扭的样子,让林之语有些失笑道:“我对郑关月一点想法都没有,也对折扇不感兴趣,你要是热,我给你扇?” 周子晋的耳朵一红。 “可是之前你对我都很冷淡,反而和郑关月在湖心亭聊那么久。” 这醋味满满的话,又逗得林之语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没等她说话,周子晋又一脸认真,眼睛里带着几分委屈,补充道:“郑关月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林之语存了故意逗他的心思:“郑关月为什么就不是好人了?之前在御花园的时候,他还替我解围来着,瞧着是个做事十分周全的人。” 周子晋将头转了回去,淡淡道:“哦。” 这是生气了。 既然今天来了晋王府,周围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林之语也想着,将之前的误会说一个清楚明白,省得周子晋一个人在这里纠结,弄得两方都不舒服。 她才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双手捧着周子晋的脸,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 而在林之语的手触碰到周子晋脸颊的那一刻,他的耳朵就红了个通透,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来。 “就像你不会娶云月公主一样,我,林之语,在你面前发誓,绝对对郑关月一点想法都没有,就算他让我过去当皇后,我也一点也不心动。” “要是有半点假话,那就天打雷劈……” 林之语话还没说完,周子晋就拉掉了她的手,眼神严肃,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准说这个话。” 说完,他还抬头看了看天。 “郑关月前些天就有和我是提过合作的事情,只是我一直疑心白虎营的事情和他有关,这才迟迟不松口,哪里知道这厮居然开始打起你的主意来了。” 即使郑关月敢向周霆琛提出这件事,周霆琛也不一定会同意。 但周子晋听到他这样明目张胆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个话,又惊又气,这才中了郑关月的圈套。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略微有些踌躇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死过又重生过一回的人,在我的记忆里,你确实将云月公主娶进了门,还成双作对,这才有些吃醋。” 说完,林之语有些担心地看着周子晋的脸色,毕竟重生这件事情,太过玄乎,别说周子晋,自己回到换亲的前一天的时候,林之语也有怀疑过这一切都是梦境。 周子晋并没有像林之语想的那样,打趣说是不是发烧了,恰恰相反,眼帘垂下,有些难过:“我知道的。” 你知道? 林之语现在倒是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发烧了。 “只要我的妻子是你,我便绝对不会允许后宅出现其他女人的身影。”周子晋一字一句,神色认真,“更不会为了利益,和那些女人逢场做戏。” “因为我怕你难过。” 周子晋温柔地握住了林之语的手。 “之前你说,这样来来回回有些累,干脆直接重新来过,要是还是按照之前的走向发展,那就是你的宿命。” “要是能顺利嫁入晋王府,那就代表你内心深处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甘愿放弃之前的一切。” 这下林之语是真的蒙了。 周子晋和自己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情。 也就是说,过去的自己,是主动选择丢失记忆,任由一切重新来过? 可是疑点又出现了。 既然自己在失忆之前,就是要准备嫁入晋王府的,那为什么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去往皇宫的花轿当中? 既然自己心属周子晋,又为什么要答应林明华和她换亲? 唯一的可能,就是张秀丽从中,使了一点手段。 周子晋见林之语不说话,以为她对现在的选择有些后悔,又落寞道:“当然,如果你现在反悔了,我也会像以前那样支持你,就算……最后站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情之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心知周子晋这是又误会了:“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我虽然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特别,至少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现在要嫁给你为妻,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悔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林之语的脸也浮上了一层红晕。 这样直白的话语,她之前从未和别人说过。 就算是上一世深爱周霆琛的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大胆的话,相反,都是周霆琛在关系当中占据主导地位。 林之语承认,自己之前对周子晋有设心防,但在一点一滴的相处当中,林之语能够感受到,周子晋给她提供的满满的安全感。 这样,也算是表白了吧。 “之语,皇兄那边,我会处理,争取早日将你迎进王府,成为真正的、唯一的女主人。” 周子晋耳尖上的红,随着林之语的话一点点蔓延到脖子,再到脸颊。 林之语是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名为“急切”的爱。 就好像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在今晚,林之语才后知后觉,自己上一世,之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那么顺利,都是周子晋在背后相助,即使这些事情,都是为周霆琛而做。 就比如上一世,周霆琛经常很迟才来自己的未央宫,或者是半夜匆匆而起,说是要去处理公务。 担心老式的宫灯照不清路,所以就想要自己为他做一盏灯来,为此召集了不少能人巧匠。 那个时候,周子晋听说后,亲自带了全国有名的师傅进宫,将他介绍给自己。 林之语看到周子晋,心里总会浮现出异样的感觉,结果却误以为自己和他的磁场不合,所以在周子晋想要多说两句话的时候,匆匆离开了。 真是可笑,真正爱自己的人,在背后默默支持,而得到了自己的爱的周霆琛,却在半夜与林明华私会! “对不起。” 林之语想到这里,有些哽咽。 之前的自己,像是背负着很多东西,只有将这些负累忘掉,才能心无旁骛地迎接下半段人生。 可没想到在张秀丽和林鹏生的暗箱操作之下,嫁给了一个并不真诚的人,自己却还浑然不觉,而期待落空的周子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失忆的自己,将全部真心奉献给了他的皇兄。 周子晋被这突如其来的哽咽弄得慌了手脚:“你别哭啊,我愿意的,真的。” “只要你所求皆所愿,我都愿意的。” 林之语指了指自己的脸:“那我要你亲我,就现在。” “啊?” 周子晋傻眼了。 “你我还未婚嫁……” “那又如何?”林之语在情绪上来的时候,多少有些固执,“你不是说,只要我所求,你都愿意的?” 林之语的心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口,即使失去了之前和周子晋相处的记忆,但是那感情是无法忘记的。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为周子晋一个人。 周子晋的脸更红了,甚至还有些发烫,忍了又忍,最终轻轻在林之语的额上留下了一个极为克制的吻。 “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子晋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在林之语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依依不舍地挪开了。 时候已然不早,再不回去,宫门就要落锁了。 周子晋将林之语送到了门口,将她送上了马车。 “不挽留我一下吗?”林之语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第一次觉得周子晋是这样可爱。 周子晋的眸色暗了暗:“再留下去,你明天都出不了晋王府。” 不是不想留,而是怕自己克制不住。 林之语脸一红,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接躬身钻进了马车。 没想到看似克制有礼的晋王爷,竟然是这样的人! 眼看着书琴驾着马车,平稳地向皇宫的方向驶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后,周子晋才转身回去。 “剑影,给上阳公主带句话。” …… 未央宫。 夜色渐浓,不少人都进入了梦乡,但未央宫内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院子外,都站着身穿甲胄的禁军,而院子里,林小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宫门就要落锁,大姑娘,还没回来?” 周霆琛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之前收着的帝王威彻底散发了出来。 林小莲只觉得头顶上方有一片无形的威压,让她心脏咚咚直跳,生怕下一秒,周霆琛就要把她拉出去砍头。 “回,回皇上的话,小姐她,她有事去御花园了,可能过一会儿就回来。” 她不敢抬头看周霆琛的脸色。 就在这时,章公公推门进来,小声在周霆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霆琛的脸色一黑,瞪着地上的林小莲,重重一拍椅子的扶手:“林之语根本就不在御花园,你还想说谎到什么时候?” 声音不大,但是透着刺骨的寒意,林小莲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小姐怎么会不在御花园? 周霆琛又冷哼一声,轻蔑道:“私自出宫,可是死罪!你们把皇宫当作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还以为有多主仆情深,你看,她也不是把你一个人丢在未央宫,自己和男人私会去了吗?” 林小莲又惊又怕,连连摇头:“不,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小姐明明和大皇子一起在御花园……” 她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收住声,可是大皇子这三个字,已经清楚地传到了周霆琛的耳朵里。 周霆琛极力压住自己的火气,口口声声说是喜欢周子晋,现在又和郑关月纠缠拉扯,难道林之语真的想作为和亲对象,跟郑关月到西戎去? 她就真的这么想要和自己保持距离,甚至不惜和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男人远走高飞吗? 周霆琛怒气更甚。 侧殿的云月公主一早就被吵醒了,禁军没到她的屋子,她也不敢轻易出去,周霆琛现在明显是在盛怒的状态之下。 郑关月之前就和她说过,林之语想要约他聊聊玉佩的事情,云月心知郑关月很有可能有了新的计划,这几天也是乖乖在未央宫养伤,尽量避免给他惹麻烦。 可谁知道这林之语才是真麻烦! 云月的眼底浮上一丝烦躁。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皇上突袭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霆琛半夜不睡觉,突然跑到未央宫来发疯,结果林之语不在,林小莲这个大漏勺又把郑关月给牵扯了进来! “容佳,皇兄现在平安回去了吗?” 容佳垂手道:“亥初刚过,大皇子就离开了晋王府。” 云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们可有说什么?” 容佳面带犹豫:“探子离得远,听不太清,但聊着聊着,大皇子说了两句话,让晋王变了脸色。” “从口型来猜测,似乎是想要娶这林之语为妻。” “什么?” 和林之语一样,云月也被惊了个人仰马翻:“皇兄他疯了!” 人家未来的相公还在呢,居然还敢当面说这样的话! 而且,郑关月答应过她,在事成之前,绝对不会沉溺于儿女情爱。 “公主,大皇子大概和发现玉佩那天一样,都是有原因的吧?”即使镇定如容佳,还是有些忐忑。 “不会的,眼神骗不了人。”云月咬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焦虑。 “皇兄做事向来周全,可上一次在湖心亭的时候,他却直接和晋王呛声,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而且皇兄看林之语的眼神,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云月转身,一把抓住容佳的肩膀,“你在皇兄身边待得最久,你分明知道的!” 容佳不敢说话。 她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郑关月一向对人事物起不了一点兴趣,也就是在云月公主面前,会出现一些情绪波动,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例外。 他看向林之语的眼神,带着探究,带着兴味。 那是猎人看向猎物的眼神。 这几次试探当中,究竟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云月有些嫉妒。 “明明我才是陪在皇兄身边最久的人……他只能属于我!” …… 在进宫的时候,林之语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门口的守卫相较以往起码多出了一倍,本是看了令牌就会放行,现在却是要掀起帘子来确认身份。 她和车厢内的巧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心。 她到达皇宫门口的时候,正好一辆马车刚通过排查,缓缓驶出。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风将两辆马车之间的帘子吹起,仅仅是一瞬间,林之语就看清了对面马车里,坐的正是褚念善无疑。 与之相对的,褚念善也看到了林之语的脸。 “停车。” 出乎意料,褚念善叫停了马车,随后就手中弹出一颗马车上用来装饰的珠子,正好卡在林之语所在马车的车轮处。 书琴察觉到不对,“吁——”了一声,拉住了马儿的缰绳。 褚念善一手掀起车帘:“晋王爷这么晚进宫,所为何事?” 前面的守卫注意到了这边,警惕地向这边走来。 林之语心中暗道不好,私自出宫,可以说是藐视宫规,自己坐的还是晋王府的马车,她可不希望周子晋被自己连累。 这褚念善,刚刚明明看见了自己的脸,还明知故问! 林之语别无他法,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压低声音道:“事发突然,褚大哥,帮个忙,回头再请你吃饭。” “烤兔肉油死了,本相才不吃。”褚念善瞥了一眼后方,那名守卫已经近在咫尺。 他冲林之语一笑,放下了帘子。 看来这是不准备帮自己了。 林之语的大脑飞速运转。 “原来是晋王爷。”守卫看了一眼书琴手上的腰牌,确认无误后,抱歉道,“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下了死命令,让小的都要挨个确认马车内的身份,多有得罪。” 眼看守卫的手就要掀开前面的帘子,褚念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还带着点笑意。 “都是要娶妻的人了,还这么风流,衣衫乱成这样,临了进宫才整,这是从哪家小娘子的床上回来?” 守卫听到了褚念善的话,吓得赶忙收回了要去掀帘子的手。 这王爷的身体,岂是自己能随便看的? 他双手抱拳,后背冒汗:“小的不知王爷……衣衫不整,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巧秀学着周子晋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有些不对,但落在守卫眼里,以为是周子晋不耐烦了,连忙向不远处的弟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障碍物挪开。 随着车轮缓缓滚动,林之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可这心里,又浮上另外一层担忧来。 果不其然,下了马车,还没到未央宫门口,就听到林小莲的惨叫。 “小姐,小姐救我!” 周围都是禁军,在未央宫里的人,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周霆琛。 “大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庄枭走上前,一脸疲惫之色,“今晚皇上来未央宫,没看见你,直接把整个都虞司给叫了起来,现在正在里头大发雷霆呢。” 林之语急着进去看林小莲,脚步也不停:“周霆琛这么晚,不在皇后宫里待着,来我未央宫什么?” 庄枭道:“这就不知道了,姑奶奶,你待会进去,可千万别再火上浇油,我明天一早,还要跟着姐姐去祭祀,实在是撑不住啊!” 庄枭走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姑奶奶回来了,你们想早点下值,还不快点放行!” 周围的禁军齐刷刷给林之语让出了一条道来。 巧秀正要跟在林之语身后进去,却被庄枭一把拉住了手:“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这个!” 巧秀瞪了他一眼,但私底下悄悄捏了一下庄枭的手掌心。 庄枭心知这是答应了,这才放开了手。 “这不是每次找你你都没在嘛。”庄枭嘟囔了一句。 话还没说完,巧秀就急匆匆地跟上了林之语的脚步。 林之语一心挂念着屋里的林小莲,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章公公听到动静,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大姑娘,你私自出宫,小莲姑娘正在替你受刑呢!哎哟,老奴这是一把一把汗往下流,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章公公推开了门,林之语左脚刚踏进屋子,就看见林小莲跪在地上,一左一右两个太监把她压得死死的,正要把一块烧红的铁块往林小莲身上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当众羞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们在干什么!” 巧秀动作快,两个简单的飞踢,就将那两个太监逼到一边,铁块“当啷”一声落回前面的炭盆里头,溅起不少火星子。 林之语则是冲上前,将林小莲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认没事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身边的丫头还会武功,你倒是警惕得很。” 周霆琛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林之语抬头一看,他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看上去分外渗人。 林之语将满头大汗的林小莲从地上扶起,交给一边的巧秀:“先将小莲带回你们自己的屋子。” “小姐,那你怎么办?” 林小莲的两条腿都在发抖,看了一眼前面的周霆琛,又将担心的目光放回在林之语身上。 林之语摇摇头,将小莲往外推。 “看来你真把未央宫当成自己家了。” 周霆琛不紧不慢地开口,立刻就有两个禁军上前,挡住了林小莲和巧秀的去路。 林之语见状,心里窝火:“皇上之前不是说过,让我安心住在皇宫,就当成自己家一样吗?怎么现在要出尔反尔?”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周霆琛目光深深,“朕之前对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怕是忘了,我才是这座皇城里的主人。” “主子犯错,宫人受罚,这有错吗?” 周霆琛自问自答:“没错。” “那敢问皇上,我又何错之有?”林之语担心周围的人会对林小莲不利,下意识将她挡在了身后。 周霆琛嗤笑一声:“私自与西戎皇子见面,还敢偷溜出宫,你还敢问出这句话?” “小姐,都怪我,我刚刚不小心,将你去御花园见大皇子的事情说出来了。”林小莲有些自责,要是自己的心理素质再好一点,皇上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 林之语略一思索:“我是去见了大皇子不假,可那是因为云月公主的伤,人在我未央宫,我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而且这宫道上黑灯瞎火的,我走迷路了,不行吗?” 林之语猜测,周霆琛应该是没有在御花园看见人,又在宫门口看见了车辙印,这才认为自己出宫去了。 周霆琛狐疑的目光在林之语身上来回打量。 “章公公,刚刚守卫说,郑关月是几时离开的皇宫?” “回皇上的话,正是入日时分,有人说,大姑娘也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御花园。” 周霆琛嗤笑一声:“林之语,你真当朕养着这一大帮子人是吃白饭的?” “难道我和郑关月在同一个时间离开,就是有问题了吗?”林之语冷笑道,“晋王想我想得紧,可是在御花园明目张胆的不太好,这才换了地方。” “皇上不如去问问晋王?怎么,自己的弟弟谈个恋爱,皇上也要插手吗?” 周霆琛的脸一黑,大跨步朝林之语走来。 “谎话连篇。” 他伸手,挑起了林之语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鼻尖传来淡淡的竹息香,正是周子晋经常点的那种。 周霆琛的眼中划过一丝醋意:“朕之前和你说过,只要朕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周围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听不见。 林之语心中暗道,这狗皇帝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样毫不避讳。 “所以,皇上现在看上了弟媳,想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吗?” 既然周霆琛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那自己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周霆琛的眼睛一眯。 章公公细细密密的汗直往外淌:“还愣着干什么,全部出去,都出去!” “皇上和未来的晋王妃有事情要交代,岂是你们能听的!” 宫人像是如梦初醒,窸窸窣窣地准备退出去,巧秀和林小莲也在章公公的示意下,转身要走。 “全部不准走!” 周霆琛一个怒喝,所有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眼睛一扫,看见林之语怀中玉佩的一角,冷哼一声。 好啊,吊着一个,勾着一个,真是好手段! “宫中丢了个东西,这全部都搜完了,都没找到。”周霆琛松手,眼中充满玩味,“只剩下大姑娘身上没有搜了,要不,搜搜看?嗯?” 他转头看了一眼章公公。 章公公战战兢兢,这一看就是皇上随口找的理由,可是君命难违,他不得不开口道:“这皇上说得没错,大姑娘,也就搜个身,很快的。” 说着,他就要上前来搜。 “章公公年纪大了,东西就那么小一个,容易遗漏。” 周霆琛制止了章公公进一步的动作。 “林之语,你自己一件件将衣服脱了,让大家检查检查,如何?” 这是要故意羞辱她! 巧秀急道:“皇上,这里有不少外男,大姑娘是女子,这……” “那又如何?”周霆琛挑眉笑道,“在这里,只有朕,说了算。” “林之语,你不是挺会勾男人的吗?”他压低了声音,邪邪地笑着,“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勾得人流连忘返?” “你无耻。” 林之语咬牙切齿,下意识挥手就要扇过去,未曾想被周霆琛一把捉住。 他环视一圈,继续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袭击一国之君,这罪名可不小啊。” 周霆琛松开手,后退两步,见林之语迟迟不动,一抬手:“既然大姑娘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那就是在这个小丫鬟身上了。” 刚刚那两个太监得到示意,上前就要将林小莲拽出来。 林之语目光一凝,在林小莲慌乱的眼神下,抓住她的手,将她牢牢护着,混乱中,将玉佩塞到了林小莲的腰带里头。 “小姐?”林小莲的脸颊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之前在承恩寺的时候,林之语就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再让林小莲受到伤害。 “和林小莲没关系,她现在受惊了,你让她回房去。”林之语丝毫不退让地看着周霆琛。 周霆琛好整以暇道:“可是你不愿搜身啊。” 林之语狠狠瞪了周霆琛一眼。 “行,我脱。” 第一百四十五章 蒙混过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小莲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巧秀一把捂住嘴,直接带了出去。 “你干吗呀!” 才走两步,林小莲一把拉开巧秀的手,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巧秀直接拦在了她前面,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不会有事的,当务之急,是把这枚玉佩给收好!” “怎么不会有事?”林小莲声音带上了哭腔,“那可是皇上!周围还有拿刀拿剑的禁军……” 巧秀双手搭在林小莲的肩膀上:“你冷静一点!” “众目睽睽,皇上不会让大姑娘真脱的,而且他也要顾及丞相府和晋王的脸面。” “但万一这枚玉佩被发现了,大姑娘和大皇子之间,那才是真的有理说不清了!万一皇上真的动了将大姑娘送去西戎的心思,圣旨一下,那可就完蛋了!” 被巧秀这么一说,林小莲这才清醒过来,条件反射般捂住藏有玉佩的地方,惊恐地看了一圈周围。 “自然一点,先回房。”巧秀挽着林小莲的手,径直向耳房走去。 巧秀是有被训练过的,所以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林小莲刚刚被周霆琛吓到,心里又知道这枚玉佩的重要性,慌乱是怎么也挡不住。 “站住。” 负责把守院子的陈泽宇很快就注意到了林小莲,伸出佩剑一拦。 “鬼鬼祟祟,是不是偷带了什么东西?” 林小莲下意识地看向巧秀。 巧秀的心里直打鼓,但是脸上尽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哦,原来是陈副统领。小莲姑娘受了惊,皇上特地允许她先出来休息。” 陈泽宇最近经常在都虞司看见巧秀,而庄枭下值之后也不见人影。 加上那胖瘦两个侍卫对巧秀很是尊敬,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虽然没有进屋,但是格外留心里面的动静,就等周霆琛一声令下,自己好立个功劳,将庄枭给代替了。 隐隐约约,他有听到什么“搜身”,再看看林小莲那副心虚的样子,嘴角一勾:“谁知道大姑娘有没有将东西藏在你们身上。” “皇上疏忽了,我身为臣子,自然是要帮他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来人啊,先搜身!” 立刻就有人上来,将巧秀和林小莲分开。 “这是什么?” 林小莲怎么藏也藏不住,腰带里的玉佩被人一把扯下,交到了陈泽宇的手上。 他是没有见过这个玉佩的,自然不知道这玉佩是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这花纹样式有点特别。 面对陈泽宇的诘问,林小莲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巧秀,镇定自若:“这是小姐赏她的。” 陈泽宇狐疑道:“既然是赏的,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这玉佩我先收着,回头问问皇上。” 林小莲急道:“不行!” 这样急切的态度,更让陈泽宇觉得不对了,他目光一凝,就要向屋子里走去。 “这位哥哥。” 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陈泽宇回头,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上一阵红晕:“见过云月公主。” 月色如水,云月只是披着一件外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皇上正生气呢,动静这么大,都把我吵醒了。”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呵欠,“这玉佩确实是之语姐姐赏的呀,你要是拿进去,皇上不得骂死你才怪。” 陈泽宇的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面红耳赤道:“多谢云月公主提醒。” 云月施施然上前,轻轻将玉佩从陈泽宇的手中抽走,交给了一边的巧秀:“既然是之语姐姐赏的,那要好好收着。” 林小莲投来感激的眼神。 陈泽宇结结巴巴道:“夜里风大,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他手上还残留着云月刚刚不小心碰到他时那种细腻的触感,僵硬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而屋子里面,也是让人心跳加速。 之前用来吓唬林小莲的炭火还没有被熄灭,一边还摆着冰桶,加上门窗都关着,屋内升腾起一阵淡淡的水汽。 周霆琛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林之语,不让她有任何做小动作的机会。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缓缓解开腰带,脱下外袍。 夏天穿得本身就少,宽大的外袍一脱,隐隐约约就能看见姣好的身材,加上水汽的衬托,嫩白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色。 好几个没忍住偷看的侍卫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这身材,晋王爷好福气! 周霆琛感受到了他们几个的动作,锐利的目光一扫,吓得他们那点旖旎的小心思全部跑了个空,迅速低下头看着地板。 章公公一点也不敢看林之语,上前将外袍抖了两下:“皇上,大姑娘身上并没有什么。” “那就是藏在里衣了。”周霆琛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着林之语的神色,“继续脱。”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看见了的。 这再脱,就只剩肚兜了。 林之语盯着周霆琛,不动。 周霆琛以为林之语怕了,冷笑一声:“你要是认错,朕就放你一马。” “何错之有?” “闺阁女子,没有和外男保持适当的距离。” “晋王爷是我未来的夫君,也算是外男?” 周霆琛说不出话来了,这所谓的搜身,不过是为着自己心里的那份别扭的情绪。 林之语不想与他多争辩,开始解腰间的带子。 周围的人全都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且不说皇上在这,晋王要是知道了,估计马上就要变太监了! 周霆琛没料到林之语真的会继续动手解,甚至宁可被当众羞辱也不愿意认错。 见林之语这么强硬,他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烟消云散。 好像他更乐意见到这样倔强的林之语,而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她。 腰带即将散落,章公公急得直叫:“皇上啊,不是奴才说,这,这未免也有点太过了吧!” 看着林之语若隐若现的肩膀,周霆琛眼眸一暗。 上一次在未央宫,是因为药物刺激的原因,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东西影响,他还是乱了思绪。 尤其是在听到她和郑关月见面的时候,直接失去理智,只想当面问出个缘由。 眼看衣服就要滑落,周霆琛猛地起身:“够了!” 林之语动作不停:“皇上不是对我疑心未消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霆琛动作利落,扯起一边自己进来时脱下的外袍,披在了林之语身上。 “之语,朕错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疑云再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错?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会错?” 林之语重新系上腰带,推开周霆琛,自顾自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了回去。 她是现代人,夏天的时候吊带都穿得,这肩膀都还没露出来,她一点也不在意,脸上一片平静。 反而是周霆琛,异样的情绪消退后,周霆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 他朝周围的侍卫大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滚出去!” “今晚的事情,要是有谁乱嚼舌根,朕绝不轻饶!” 侍卫乖乖闭上了嘴,心里无奈,明明是你不让我们走的。 章公公也不敢多待,跟着人群也向外走去。 门一打开,哗啦一下,水汽全散了,屋内的景象被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是朕不好,冷落你了。”周霆琛有些颓然地垂下了手,低声道。 “若不是晋王爷,我与皇上,根本就没什么交集,何来对不起一说?”林之语冷冷地看着她。 “朕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周霆琛有些纠结,“你本该是朕的皇后的。” 林之语心跳如雷,刻意转过身背对着周霆琛:“皇上昏头了,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皇后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林明华。”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不能进去,皇上正生气着呢!” 门外的章公公一口气还没平缓下来,转头就看见林明华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真是夭寿了,里面两尊大佛还没结束,这又来了个更难缠的! 林明华语气不善:“天色已晚,皇上待在未央宫终归不好,本宫特地来接皇上回去休息,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章公公别无他法,只好又跟在林明华身后进了室内。 周霆琛见到林明华来了,略微有些讶异:“皇后不是已经歇下了吗?” “皇上好好的,突然起身离开,臣妾心里放心不下。” 林明华的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见室内只有周霆琛和林之语两人,室内还有一些未彻底散去的水汽,平添了一丝暧昧的氛围。 这两人站在自己面前,怎么看怎么顺眼,就好像林之语才能站在周霆琛身边,好像只有她才是适合当皇后。 有了周子晋还不够,还要来摧毁她的依仗! 林明华恨得牙痒痒。 林之语看见林明华来了,才长舒一口气,自己这个好妹妹,来的速度没有上一世那么快啊。 上一世自己刚嫁入皇宫,周子晋就想要将自己约出来,林之语是怀揣着疑惑出门,还没说两句话,就被林明华撞了个正着。 后面她装作受害人,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使自己颜面尽失。 现在虽然事情大致相同,可是这人还是变了,自己也不是主动的一方。 身败名裂的,只能是周霆琛。 “皇后娘娘作为中宫,作为正妻,要起到劝诫君王的作用。”林之语和周霆琛拉开了距离。 这言外之意,就是管好你的夫君,别有事没事来我这里瞎搅和。 林明华知道自己吃了亏,也不想在史书上留下骂名,只好端着一副笑:“本宫晓得,不用姐姐多作提醒。” “皇上,跟臣妾回去吧。” 林明华恳求道。 之前话都说得好听,将自己放在心上,可是一转头,不仅梦里叫着林之语的名字,还因为她大晚上把皇宫翻了个遍。 林明华心里拧巴得要死。 从小到大,都是她抢林之语的份,现在可好,林之语手指都没动弹一下,自己的夫君就巴巴地过去。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周霆琛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只是自己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华,你不要误会了,朕只是……来找个东西。” 极其蹩脚的理由。 林明华也不恼,调整好状态之后,挽着周霆琛的手,径直走出了未央宫。 这个时候,藏好玉佩的巧秀和林小莲二人,这才冲进来:“小姐,皇上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林之语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这周霆琛,和自己上一世认识的他,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到底是为什么? …… 周霆琛并没有和林明华好一起回到坤宁宫。 “明华,朕还有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先回去吧。” “是不是和林之语有关的事情?” 林明华的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端庄得体的笑,但是笑容底下,透着一股不甘。 周霆琛自知今晚的事情对林明华不起,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异样:“和她没关系,你先回去,更深露重,不要受凉了才是。” 林明华不再言语,带着墨菊先行进了坤宁宫。 章公公这才从后面跟上来:“皇上,恕老奴多嘴,今天晚上的事情闹得有点大,这会儿皇后娘娘的心里怕是很不好,还是去哄哄吧。” “这宫道黑漆漆的,你替朕交代下去,多挂上几盏灯,看着心里也舒坦。”周霆琛答非所问。 这帝后离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章公公不死心:“明天就是乞巧节,奴才倒是听说,西戎那边有个叫打铁花的东西,十分好看,这不比那宫灯强?” “打铁花?”周霆琛回头,觑了章公公一眼,“听着是新奇。” 章公公心知这是应下了,心上一喜。 走着走着,周霆琛突然停住了脚步。 章公公一回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寿康宫门口。 这寿康宫是老太后的住所,她因病离世之后,周霆琛就让人把寿康宫给封了起来,就连平常的打扫也不允许。 “你们都在外头等着,朕进去坐坐。” 周霆琛看着高悬在头顶上方的匾额,推开紧闭的大门,抬脚就进了正殿。 章公公劝阻的话卡在了喉咙:“皇上,里面灰尘多,吸入太多对身体不好……” “无妨。” 寿康宫内。 为了方便,正厅之前被改为了老太后处理各项事宜的地方,长长的书桌上还零散地摆着几本书,一旁的蜡烛还剩了一半。 目光所到之处,都浮着一层灰,虽然保留了主人之前生活的痕迹,却呈现出一副死气沉沉之态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七夕礼物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霆琛就站在这里,也不动,看着这张书桌出神。 “同样都是七岁,你看看人家子晋,都能完整地在你父皇面前说出一套治国之策了!你呢?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琛儿,母后只有你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来,把药喝了,明天骑射,你一定能压周子晋一头!” “周霆琛,本宫居然养出了你这样一个怪物!自私,冷血,怎可为一国之君?” 这张书桌,浸入了贪嗔痴怨怒,即使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出了几分陌生,但是周霆琛看到它,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难以呼吸的压抑。 “母后啊母后,你算计了这么多,为什么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告诉朕,第二道圣旨藏在哪呢?” …… 次日。 林之语看着院子当中的三拨人,只觉得两眼一黑。 左边站着的是剑影,他率先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并不算太标准的礼:“今日乞巧,晋王特地命我过来给大姑娘送礼。” 身后的随从纷纷打开了手上端着的盒子。 “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一对,喜鹊登梅簪一支,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 林小莲小声吐槽道:“怎么感觉这么像报菜名呢?” 不愧是周子晋,这些东西都是林之语所喜欢的。 两世以来,这是林之语第一次收到乞巧节的礼物,可以看出周子晋精心准备了很久。 剑影见林之语的脸上出现了笑脸,心中很是得意:“这些都是王爷拜托上阳公主,在她的工坊里头精心为姑娘打造的,就连图纸也是王爷自己绘制的,世上独一份。” 林之语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见到这些东西,就又想起昨天晚上周子晋和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眼底尽是笑意。 “小莲,将这些东西送到我房中吧。” 林小莲见周子晋心里有林之语,之前因为云月公主产生那点意见,也在她心中烟消云散,笑着应了,将东西一一接过。 中间站着个章公公,他见林之语似乎心情不错,也挥手让身后的人将东西给送了上来。 “皇上说昨晚误会大姑娘了,这是给大姑娘的赔礼。” 身后的人揭开红布,是一盏做工精致的梅花灯笼,一看就是出自能人巧匠之手。 点燃内里的灯烛之后,这花瓣还会一层层打开,散发着馥郁的梅花香气。 林之语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你跟皇上说,心意我收下了,就是这灯笼,还是拿回去吧。” “大姑娘不是最喜欢梅花了吗?这是工匠赶制出来的,皇后娘娘都没有。”章公公心里咯噔一声,这灯笼要是原封不动拿回去,他要怎么和周霆琛交代? 一个皇帝,向一个女子道歉,居然还被拒绝了。 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章公公怕是听错了,我喜欢的,是桂花。”林之语淡淡道,“自从朝服的那件事情过后,我就闻不得这样的香气,心意收下,东西拿走吧。” 章公公见林之语的态度这样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回头向右边的人看去,心道还好皇上做了准备,不然剩下那件事情,恐怕也要打水漂了。 右边的人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宫里的样式,林之语只觉得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行了一个标准的西戎礼仪,开口道:“我是大皇子身边的人,云月公主住在未央宫,给大姑娘添麻烦了,大皇子的意思,是想邀请大姑娘今晚观看一场表演。” “什么表演?”林之语蹙眉,这样的活动,周霆琛不可能不参加。 “就是西戎民间传统的烟火表演技艺,加上今天是乞巧节,大皇子也是希望秦国和西戎能够一条心,让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这高度一下子就上去了,林之语要是不去,难免会落人口实。 “行,我知道了。” 林之语点点头。 “皇兄有没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事情?” 云月公主后脑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听到熟悉的西戎口音,又惊又喜,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就冲了出去。 章公公还没走远,心里正想着待会周霆琛要是问起这个灯笼的事情,自己该用什么说辞时,被云月公主撞了个踉跄。 “诶,这是什么,好漂亮的灯笼!” 云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被红布盖住的那个制作精巧的灯笼。 她伸手就要去揭:“小五,这是皇兄给我的礼物吗?” “公主误会了,这是皇上送给大姑娘的赔礼。” 章公公的面色有些尴尬。 另一边的小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镯子来:“公主,这才是大皇子让我送来的七夕礼物。” 郑关月每年的七夕,都会给云月送一枚纯金的镯子,虽然在众多礼物当中平平无奇,但却是郑关月亲手做的。 云月欣喜地将镯子套在了手腕上,隔着太阳光细细看着,很是满意。 她的目光瞥见剑影那边琳琅满目的珠宝,知道这是周子晋送给林之语的礼物,心里到底还是有了落差感。 “皇兄就没有别的东西要给我的吗?”她有些不甘心。 以前她是满足的,但现在,云月有点想要更多。 小五奇怪道:“就这个了呀,以前不也都是一个金镯子?” 云月有些失落,目光又在那盏灯上停留了片刻。 章公公心生一计:“虽然大姑娘不喜欢这盏灯,但是大姑娘可以送给云月公主啊。” “到底也是一番心意,您收下了,老奴心里也踏实。” 林之语看云月神色落寞,心中不由得也一软。 上一世,在林明华还没有正式入宫的时候,周霆琛碍于身份,都是让林之语将礼物转交给林明华。 林之语也曾这样羡慕过,提出自己也想要,可是周霆琛却是一口回绝。 “林明华是朕的弟媳,这样的日子理当送点礼物,而你是皇后,这东西配不上你。” 后来她才想明白,不是礼物配不上自己,而是自己在周霆琛心里的地位,比不上他送给林明华的礼物。 “云月,你既然喜欢,这宫灯就送你了。”林之语最后还是妥协了。 “在乞巧节,未出阁的小姐都喜欢在花灯上写点祝愿,我即将嫁做人妇,也没有什么愿望,与其落灰,不如送你,就当是秦国国君对你的祝愿吧。” 云月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笑容来:“谢谢之语姐姐。” 可她不知道,这盏宫灯,会将她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墙,成为她遗憾的起点。 第一百四十八章 观看表演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章公公见林之语收下了,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无论如何,也算是完成了周霆琛给他下的死命令。 这东西大姑娘是收了,可是这东西送给谁他就管不着了。 想到这里,章公公回去复命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 坤宁宫。 用过晚膳后,墨菊还为林明华精挑细选了一套头面,摆在梳妆台上。 她用木梳仔仔细细为林明华打理着头发,脸上带着期待。 “娘娘,听这宫里的动静,皇上今晚似乎会给娘娘准备惊喜呢!” 林明华听了,却是兴致缺缺,面前的这套首饰,是她以前最喜欢的,代表了周霆琛对她的看重。 可是现在…… “君心难测,就算他今天心里还有本宫,那明天呢?后天呢?”她咬着下唇,脑海里无端浮现出林之语的样子来。 墨菊宽慰道:“皇上之前虽然是因为落水事件,阴差阳错下才注意到了娘娘,但奴婢觉得,最终站在皇上身边的,也只有娘娘一人而已。” 林明华冷哼一声:“本宫看哪,只要这林之语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晃悠一天,本宫在她心里的地位就会被多动摇一分!” “也是时候,为自己好好筹谋筹谋了。” 她将最后一支步摇插上发顶。 “走吧,看看今晚的这出大戏,够不够精彩。” 林明华勾唇冷笑。 只要林之语留在皇宫,自己作为皇后,自然是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她。 先满足一下周霆琛的胃口,等到了后面,这是白月光还是白米粒,就不得而知了。 御花园的越鲤池旁边,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郑关月带着表演技艺的艺人已经等候在了一旁。 林之语和云月公主也来了,刚好撞上了林明华一行人。 云月公主向来和林明华不太对付,墨菊以为林之语是故意来砸场子的,眉毛一拧,上前一步:“大姑娘,这是皇上给皇后娘娘准备的惊喜,你在这里,有点不太好吧?” 林之语一挑眉:“这可不巧,是大皇子叫我们来的,皇后娘娘会不会是弄错了?” 墨菊脸色一僵。 林明华心头不快,但想到自己心里的计划,还是强压下这股不舒服的情绪。 她环视了一圈,见前面搭起了炉子,里面有不少烧到通红的铁水,轻蔑道:“这不就是铁匠吗?这样粗鄙的东西,居然也会出现在皇宫。” 没有人告诉林明华今晚具体的表演内容,这话是无心,但是云月公主听了,十分不爽。 “皇后娘娘,这皇上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也不会什么东西都捧到娘娘面前啊。” 云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这打铁花是西戎非常有名的表演技艺,人人引以为傲,表演从开始到完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却需要艺人有极大的勇气和技巧。 云月公主又道:“既然这东西在皇后娘娘眼里,是不入流的东西,那今晚的表演,想来是入不了皇后娘娘尊贵的眼。” “为了不耽误时间,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林明华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至极。 刚刚也有几位艺人路过,林明华说的话自然而然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面。 林明华用余光瞄了一眼,那几个人脸色很不对,似乎正在议论自己。 “原来是这样啊,之前听未央宫的人说,这所谓的打铁花,又热又臭,一点趣味都没有呢。” 林明华故意抬高了声音。 “是本宫先入为主了,公主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见周围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林之语身上,林明华满意地笑了。 林之语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皇后娘娘可是忘了,未央宫的宫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况且,也是从娘娘身边调过去的啊。” “娘娘还是管好自己身边的人吧,这要是带坏了公主,那些臣子,又要说三道四了。” 林明华脸一黑,本以为自己能拉林之语下水,没想到她四两拨千斤,不仅将话题绕回了自己身上,还给自己加了一个管教不当的罪名。 “皇上驾到——” 章公公尖利的嗓音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霆琛的目光在林之语身上稍作停留,就上前拉着林明华的手。 “准备开始了,大家都进到观景台里面吧。” 林之语一眼就在人群当中捕捉到了周子晋的身影,目光对视的刹那,两人都红了脸。 巧秀拉着林小莲,不让她继续跟在林之语旁边:“你就跟我站在这里看就好了。” 林小莲不解:“可是小姐好像有点怕火,我有点不放心……” “有王爷在呢。”她朝周子晋的方向一指,“怎么,你想过去当电灯泡?” 林小莲这才反应过来。 可没过多久,巧秀也不见了。 林小莲往下看去,好家伙,这是在和庄枭谈恋爱呢! 庄枭递给巧秀一个东西,巧秀还伸手打了他一下,两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小莲幽怨的目光。 回头看看林之语,正在和周子晋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林小莲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喂,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剑影优哉游哉地站在林小莲身后,猝不及防的声音让林小莲心头一跳。 “关你什么事。”她情绪有些低沉。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剑影叹了口气,“大姑娘见你没跟上去,放心不下,王爷就让我过来看着你,省得被人给挤下去了。” “谁知道你还不领情,原本小爷我可是准备和宫女姐姐约个小会呢。” 剑影四下看去,吊儿郎当的目光忽然盯着一个地方停住。 林小莲毫无察觉,还回呛了剑影一句:“你去找啊,又没人拦着你!” “不是不是,你看那。”剑影急得疯狂拍林小莲的肩膀,“那个是不是嘉妃娘娘?她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 “什么嘉妃娘娘。”林小莲嘟哝着,被下面表演前的预热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拍掉了剑影的手,“她刚祭祀回来,怎么会参加这个活动……” “不是,你倒是看一眼啊!” 林小莲这才转过头去,看到庄幼南的一瞬间,一股凉意立刻爬了满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嘉妃娘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同于往日,庄幼南身穿一袭红衣,上面没有任何花样,看似素雅,却为她那张却弱不胜的脸平添了一抹妖冶。 黑发只用了一根木簪子松松挽起,一阵风吹过,有不少碎发散落下来,盖住了脸上为数不多的光亮,面部几乎完全藏在了阴影之下。 她孤身一人站在人群之中,和周围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眼神阴郁地盯着一个地方。 “这不是嘉妃娘娘……”林小莲自言自语,脸上带着惊慌和不解。 之前庄幼南在别人面前的样子,一向是安静内敛的,而眼前之人,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那周身的书卷气,已然消失不见。 “是杀气。” 剑影皱着眉,顺着庄幼南的方向看去,眼底立刻爬上了焦急之色。 那个位置,正是林之语和周子晋所站的地方。 高台之下,传来咚的一声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表演正式开始了。 一个汉子一手端着火红的铁水,另一只手拿着特制的花棒,身上有星星点点的疤,一脸凶相,他向台上的人点头示意后,就走到了场地正中。 “一打,政通人和,铁花献瑞!” 随着另一边的人高声叫了一声,汉子挥舞手中的花棒,一时间,东风夜放花千树,金色的火花冲上夜空,绚烂夺目。 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声喝彩,林小莲和剑影却无心观赏,警惕地盯着庄幼南所在的方向。 庄幼南的手在腰间一摸,在火光的映衬下,一道凛冽的寒光闪动。 “是匕首!” 剑影瞳孔骤然紧缩。 “咚!咚!” “二打,天降百福,神州同乐!” 第二声祝词响起,庄幼南将匕首藏在身后,穿过喧闹的人群,迅速向林之语所在的方向走去。 剑影大喝一声:“不好!” 林小莲也冲林之语叫道:“小姐小心!” 奈何两人的声音被人群的欢呼声所淹没,甚至可以说是细弱蚊蝇。 林之语依稀听到林小莲的声音,还回头冲小莲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在这,让她不用担心。 林小莲哎呀一声,想要穿过人群到林之语身边去,可她所在的地方并不高,有不少宫女太监被这里的热闹吸引了过来,可谓是寸步难行。 “你干什么啊,挡着我视线了!” “就是啊,瞎挤什么,难得宫里这么热闹!” 眼看人群中发出的不满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脾气爆的,还动手推搡起林小莲来。 剑影一把拉住急得直掉眼泪的林小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在这等着,我过去!” 林小莲身形一顿,手上传来粗糙的触感,有些不自然地抽回了手。 “你能不能用轻功,直接飞过去?” 林小莲看了一眼庄幼南,她身形本就瘦小,在人群中灵巧地绕来绕去,周围的人虽然对这位嘉妃娘娘怪异的举动感到有些疑惑,但也很快就被高台下的表演给抓住了注意力。 剑影低头思索了一阵,又目测了一下距离,一咬牙,翻身上了周围的扶手,惹得栏杆边上的人发出好一阵惊呼。 “这人是疯了吧?” “踩到我手了!” “这要是掉下去,那可完蛋!” 众人纷纷向后退,为剑影让出了一条道来。 而此时,大鼓连敲了三下,将人的心都敲得提了起来。 “三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剑影的速度足够快,先庄幼南一步到了林之语身边,周围的侍卫全被剑影的动作吸引了过去。 在林之语疑惑的目光中,剑影刚刚说出庄幼南这三个字,却被章公公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护驾,快护驾!” 剑影猛地一回头,却看见原本冲向林之语这边的庄幼南,突然转了一个方向,向周霆琛冲了过去。 是调虎离山之计! 剑影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周霆琛就站在林之语不远处,只是玄色衣袍并不显眼,所以他和林小莲下意识地认为庄幼南的目标,是林之语。 庄幼南将腰间的匕首亮了出来,直直朝着周霆琛的咽喉处而去。 林明华就站在周霆琛的旁边,看见庄幼南的举动也是被吓破了胆,被章公公的声音强行拉回思绪,条件反射般就要挡在周霆琛前面。 “皇后娘娘!” 墨菊的声音在林明华身后响起,不知为什么,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自己是皇后,如果周霆琛死了,周子晋就是新皇。 到时候她就可以用周霆琛遗孀的身份,留在皇宫,进而就能和周子晋有进一步的接触。 至于殉葬,呵,自己丞相父亲,总是有办法从中周旋! 林明华收住了脚步,甚至还往旁边退了一步。 她不站出来,可自然是有人站出来的。 “噗嗤——”一声,匕首没入了江琬宁的左肩。 她也是将门出身,在庄幼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巧巧就卸了她的力道。 只可惜江琬宁已经生疏了不少,一个不察,就被庄幼南钻了个空子。 见刺错了人,庄幼南手上的动作一顿。 人群开始出现了不小的骚动,几个胆子小的,纷纷往下跑。 周霆琛一把扶住脱力的江琬宁。 “庄幼南,你发什么疯!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就地处决!” 他正要抬手,将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剑抽出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庄幼南毫不客气地将没入江琬宁左肩的匕首抽了出来,手腕一转,就直冲林之语而去。 “林之语,你骗了那么多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林之语猛地一个激灵,感觉眼前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脑海里响起了他自己的声音:“庄幼南,不能死!” 她来不及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几近暴走的庄幼南冷静下来。 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做? “离她远一点!” 可谁知周霆琛见林之语有危险,下意识地抽出佩剑,就往林之语那边走。 周子晋抢先一步,将林之语护在了怀里。 “皇兄!”周子晋一回头,就看见庄幼南将匕首抵上了周霆琛的喉咙。 与此同时,一根银针没入了周霆琛的后颈,他浑身一僵,只觉得自己的动作立刻变得迟缓。 第一百五十章 当众刺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国之君有了性命之忧,众人都慌了手脚,侍卫齐刷刷将佩剑抽出,指向庄幼南。 看见周霆琛被挟持,林明华心中五味杂陈。 他果然还是在意林之语的! 同时,地上的江琬宁捂住肩上的伤口,在云竹的搀扶下勉力站起身来,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甚至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与此同时,她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去。 “云竹,本宫是不是做错了?” 江琬宁笑得凄凉。 进宫之前,江生就警告过她,帝王之心不可测,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要是周霆琛护的是林明华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林之语。 “云竹,先带凌妃娘娘去安全的地方。” 是庄枭的声音。 他一听到动静,就冲了上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而且他更是没有想到,挟持周霆琛的人,是自己那位弱不禁风的姐姐。 云竹连忙应了一声,扶着面如死灰的江琬宁向外走去。 观景台上的闲杂人等很快就被安全转移,楼下表演的人也被这变故打乱了阵脚,吓得早已不知去向。 林之语并没有走,周子晋担心道:“之语,你先走,庄幼南现在处于一个很危险的状态,很有可能误伤到你。” 林之语摇摇头:“要是庄幼南真的弑君,一定活不了,可是我的脑海里有个声音,要我救下庄幼南,所以我不能走。” “即使你都忘记了,但是你还是没有放下执念。” 周子晋眼中的亮光有些暗淡,低语了一句,最后还是抽出剑来,站在了林之语身前。 尖利的匕首已经在周霆琛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细细碎碎的血珠不断冒出,看着甚是骇人。 可周霆琛却像是什么都没感受到一般,确认林之语安全地在周子晋身后,竟然长长舒了一口气。 侍卫见周霆琛受伤,手中的剑立刻往前逼近了几分。 庄幼南见状,手上的力道立刻加重了几分:“全都不许动!谁要是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侍卫面面相觑,但脚步依旧在往前,显然并没有将庄幼南的话放在心上。 她站在高台之上,风吹起她宽松的衣袍,显得空空荡荡,瘦削的身形和周霆琛宽厚的肩膀对比鲜明。 人人都觉得,只要动作够快,庄幼南就能被轻易制服。 可只有庄枭知道,庄幼南捏住了周霆琛的死穴。 否则在匕首抵上周霆琛喉咙的那一刻,周霆琛一个大男人,想要反击,简直是轻而易举。 “都往后退,全部往后退!” 庄枭朝周围的人怒喝道。 陈泽宇也在这些侍卫之列,听到庄枭这么把庄幼南的话当一回事,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现在嘉妃袭击皇上,已经是重罪,你是她的亲弟弟,我们怎么就能确定,你和她是不是一伙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侍卫看向庄枭的目光中,也添了戒备之色。 “我姐姐只是病发,并不是有意谋害皇上!” 庄枭的辩解显得那样苍白。 如果有病,怎么可能还会侍寝? 陈泽宇干脆将手中的剑对准了庄枭:“此人和挟持皇上的疯子是一伙的!我们先将他拿下!” 他是副统领,说的话在侍卫当中也是很有影响力的。 庄枭身边的侍卫只是稍作犹豫,便道了一声“得罪”,两柄长剑就放在了庄枭的脖子上。 见自己的弟弟有了性命之忧,庄幼南脸色微变。 陈泽宇见状,得意道:“庄幼南,你要是再不跪地认罪,你的亲弟弟,可就要被当做共犯,关入地牢!” 边说着,他还对着庄枭的膝窝来了一脚,庄枭吃痛,跪在了地上。 庄枭双目通红:“陈泽宇!你这样只会刺激到她!”、 陈泽宇一点都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心中道,就是要刺激她,才能逼她放下手中的匕首不是吗? 就在这时,周霆琛闷哼一声。 与陈泽宇的预料正好相反,庄幼南的眼睛逐渐出现了癫狂之色。 “我庄家人都快死绝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区区一条人命吗?” 周霆琛感觉有第二根银针刺入了自己的穴位,浑身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任由庄幼南将他拖到了高台边缘。 只要庄幼南愿意,轻轻往后一倒,两人都会坠下高台,一命呜呼。 “都……往后退。”周霆琛说话都有些吃力。 陈泽宇这才知道庄枭所言非虚,生怕会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连忙挥手道:“退,都往后退!” 庄枭眉头紧皱,眼中染上了沉痛之色:“姐姐,你先将匕首放下。” “你这么大费周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周霆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庄幼南手上的力道加深了几分:“周霆琛,我要你告诉所有人,庄将军,乃至整个白虎营,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噤了声。 周子晋的身形微晃。 “你什么意思?白虎将军,就是西戎竖子害死的!” 陈泽宇瞪着眼睛道。 “你懂什么!”庄幼南吼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她,庄幼南又拖着周霆琛往外走了一步。 她站在边缘,摇摇欲坠,就好像现在要是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 庄枭瞳孔一缩,趁两边的人不注意,一个后仰,就脱离了桎梏。 “庄枭,你要做什么!” 陈泽宇以为他要对周霆琛不利,抽出佩剑就拦在庄枭面前。 “闭嘴!” 庄枭余光瞥见庄幼南又往外走了一步,捡起地上散落的剑,朝陈泽宇怒喝一声。 陈泽宇从未见过庄枭这般模样,一时被唬住了:“姐姐弟弟,一个疯,一个癫……”、 “姐姐,你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庄枭身姿依然挺拔,可说话的语气,却透着浓浓的无力。 庄幼南癫狂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阵哀伤:“庄枭,事到如今,你也不听姐姐的话了。” “我为你谋前程,不是让你为了这个杀父仇人,将剑对准你的姐姐!” 周子晋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疯疯癫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说什么?” 周子晋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皇兄和我师从庄叔叔,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庄幼南嘲讽道:“庄叔叔?”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称呼我的父亲?” 她仰头笑了几声,随后不屑地看向周子晋,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派人传信于你,说白虎营的事情,是有人背叛,你呢,这两年来,你又做了什么?” 庄幼南似乎并不需要周子晋的回答,转头恶狠狠对周霆琛道:“要不是为了父亲,我会甘愿进宫,会甘愿侍寝?” “你一个欺师灭祖的人,让我感到恶心!” 周霆琛平静道:“嘉妃疯了,疯子的话,不可信。” “我疯了?”庄幼南贴在周霆琛的耳边,语气带有怀疑,“臣妾怎么会疯呢?” 要是忽略掉庄幼南手中的匕首,在外人看来,似乎只是心悦君王的妃子,在他耳边暧昧低语。 “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借口粮食运输不便,逼我父亲在三天内撤退的,可是皇上啊。” 庄幼南的语气十分怪异,语调是温柔的,可却是一字一句地说,让人脊背发寒。 “那又是谁知道我父亲不官道改走小道的?” “嘿,您猜怎么着。” “还是皇上您呐。” 周子晋不愿再听:“你这个疯妇,还不快闭嘴!” “我姐姐没疯!” 庄枭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悲鸣:“她只是崩溃了,只是崩溃了而已……” “今天祭祀的时候,我千不该,万不该,让她一个人……” 庄幼南咯咯笑着:“我也千不该,万不该,相信那个女人的鬼话。” “说什么会替庄家找出真相,我听话的在狗皇帝的宫里待了这么久,我要的真相呢?” 她瞪了一眼林之语,眼神可怖。 “你们都是助纣为虐的狗!” 林之语被看得心里发寒,庄幼南看向她的目光带有不甘和怨恨。 难道自己之前答应过庄幼南什么事情吗? “嘉妃娘娘,你难道就不想活着知道真相,看到凶手被绳之以法吗?”林之语高声道。 “我不是什么嘉妃娘娘!”庄幼南尖叫,对这个称呼嫌恶至极。 林之语不顾众人的阻拦,向庄幼南走去。 “你别过来,别过来!” 面对林之语,庄幼南显得惊慌失措,刚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没有了退路。 “好,庄幼南。”林之语深吸一口气,“你说庄将军忠勇,可是你身为他的女儿,却在这里挟持君王,你让庄将军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 提到庄伯远,庄幼南的神色明显恍惚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庄枭闪身过去,一个飞扑,就将庄幼南拉了下来。 “快叫太医,我的皇上诶,可有伤着?” 章公公见庄幼南被庄枭死死抱住,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七上八下的心立刻就稳稳落下,小跑着上前查看周霆琛的情况。 周霆琛想要站稳,但是却感觉自己的肌肉十分僵硬,幸好太医一早就候在了一边,三下五除二就将没入周霆琛穴位的银针给拔了出来。 庄枭将几乎是处于暴走边缘的庄幼南死死压住,哽咽道:“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只有这样你才能活……” “放开我!庄枭,你竟然为昏君做事!”庄幼南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和之前温婉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林之语想起了之前庄幼南在未央宫,第一次引起周霆琛的注意力的时候,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做好了准备。 “皇兄,刚刚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周子晋红着眼眶,见周霆琛缓过气来,一步步上前,开口问道。 他害怕那个答案。 周霆琛呼出一口气来,没有正面回答周子晋的问题:“庄氏受了刺激,得了疯病,今晚又受了惊吓,薨了。” 这是要将庄幼南处死的意思。 庄枭想要磕头请罪,无奈庄幼南听了周霆琛的话,变得更加暴躁。 “好啊,先是将我圈养在皇宫,现在又要杀我!好,好!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好让我和爹爹团聚!” 场面一度变得极为混乱,当务之急,是要让庄幼南冷静下来。 林之语环顾四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之前的画面来。 恰好章公公就站在林之语身侧,腰间戴着令牌,末端还打了穗子挂着。 林之语不假思索,将章公公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下,手脚麻利地拆掉了那个穗子,上前塞到了庄幼南的手里。 章公公被林之语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刚要开口,可看见眼前的景象之后,到了喉咙的话在嘴边打了个滚,又咽了下去。 “之前在承恩寺佛堂,嘉妃娘娘就病发过一回,她走的时候,手上就捏着一枚穗子。” 林之语向众人解释道。 正如林之语所料,庄幼南感受到了手上传来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是爹爹,爹爹回来了。”庄幼南的眼中的焦躁被欣喜所取代,她将那枚穗子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痴痴笑了起来。 庄枭见她的情绪不再那样激动,便将庄幼南放开,红着眼,任由侍卫取来麻绳,将她捆住。 “皇上,嘉妃娘娘多日未曾病发,想来是被有心之人故意刺激了。” 林之语上前,对靠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周霆琛说道。 事态已经得到了控制,林之语看了一眼周子晋,后者神色木然。 前两天,刚被郑关月告知江生很有可能是谋害庄伯远的主谋,现在又通过嘉妃之口,得知自己的恩师,是被至亲之人背叛,这让他如何能承受? 林之语的心再次开始抽痛了起来。 周霆琛沉吟良久:“大姑娘所言有理,庄氏之弟庄枭护驾有功,可功过相抵。” “庄家上下也为秦国牺牲,就将庄氏送回兰心阁,严加看管,终身不得出。” “谢皇上成全。” 庄枭跪下身,向周霆琛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在周霆琛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庄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将自己禁军统领的腰牌取下,放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庄枭辞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庄统领这是何意?”周霆琛皱眉,奇怪道,“朕从未说过要罚你。” “家姊对皇上做出这样的举动,身为臣子,理应一同受罚。” 庄枭看了目瞪口呆的陈泽宇一眼。 “况且家姊所言,对臣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身为禁军统领,最忌讳的就是对君王生疑,故,臣甘愿请辞。” “庄统领,你现在的这个位置,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啊。”章公公看了一眼旁白的陈泽宇,好心劝道。 “再说了,庄将军再怎么说也算是皇上的半个师傅,嘉妃娘娘恐怕是被有心人故意引导,误会了皇上也说不定。” 庄枭心意已决:“之前臣就说过,姐姐的心愿,就是臣的心愿,既然姐姐看不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那我便主动请辞。” 周霆琛觑了一眼庄枭,又看了一眼一边的陈泽宇,道:“既然庄统领下定了决心,这禁军统领,就交给陈泽宇吧。” “王弟,你随我来。” 周霆琛冷冷抛下这一句,就走下了观景台。 庄枭将腰牌递给陈泽宇:“陈统领,好好干。” 陈泽宇只觉得这块腰牌有些烫手。 之前自己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地方,今天却如此轻易地得到,让他很不适应。 “我不干。” 陈泽宇想要将腰牌塞回庄枭手中:“你以为你是谁?都虞司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 庄枭道:“皇上已经同意了的。” “那也是你不先跟我打商量的结果!”陈泽宇面红耳赤,“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这么讨厌你吗?就是因为你擅作主张!” 庄枭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 不等陈泽宇再度开口,他颓然转身,跟在了押送庄幼南的两个侍卫后面。 庄幼南将穗子紧紧攥在手里,口中念念有词:“我要去接爹爹,要去接爹爹。” 庄枭轻轻应了一声:“姐姐,我们回家。” …… 乾元殿。 周霆琛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窗外。 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撒在他的身上。 周子晋站在身后:“皇兄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周霆琛回头,一脸心痛,“那疯妇的话,你也敢信?” “若她说的不是事实,皇兄刚刚又为何不直说?” “朕为什么要向一个疯妇解释?”周霆琛道,“你是朕唯一的弟弟,之前事发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朕比你更心痛。” 周子晋痛苦地闭了闭眼:“皇兄若是不说,我自会去查明真相。” “如果真相和那疯妇所说的一样,你又该当如何?你要和庄枭一样辞官,自请贬为庶人吗?” 周霆琛猛地转身。 “为什么?” 周子晋痛苦道:“你不会这么做,你不应该这么做,庄叔叔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周霆琛吼道。 “朕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粮草运输,是朕一时判断失误,但是朕从未想过将庄将军置于死地,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周霆琛冷哼一声:“你也知道,现在朝中局势尚且不稳,自从江生被夺了权,不少人都有了别了心思。” “既然如此,臣,恳请皇上彻查白虎营一事。” 周子晋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 “如果皇上问心无愧,为何迟迟不愿答应?” “现在不是时候。”周霆琛叹了一口气。 自他登基之后,周子晋就三番五次提出天马事变是有人从中作梗,希望周霆琛能将那些人抓出来,给九泉之下的庄伯远一个交代。 “那敢问皇上,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周子晋不愿放弃:“今天这件事,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皇上若是不批准,难道就不担心有人会因此大作文章吗?” 乾元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霆琛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手段的,只要他想,就会一路追查下去,不死不休。 “朕意已决,你要是想跪,就继续在这跪着吧。” 周霆琛冷冷觑了周子晋一眼,拂袖而去。 …… 次日。 未央宫。 林之语打开了箱子,将之前庄幼南给她的红穗子拿了出来。 林小莲心有余悸:“小姐,你当真是要去兰心阁吗?嘉妃娘娘好端端地突然疯了,也不知道现在清醒过来没有,要是伤到了小姐,那该怎么办啊。” “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怎么会突然发疯?” 林之语回想起昨天事发的时候,郑关月的反应。 和众人的慌乱不同,从始至终,他的神色都是淡淡的,就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恐怕他就是那个“有心人”吧。 昨天庄幼南对她说的话,也像一根刺,牢牢扎在了林之语的心里。 上一世,庄幼南从未主动争宠,只是安安静静待在兰心阁,就算周霆琛偶尔过去探望,也只是坐坐就走。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现在不是皇后了。 这一切,或许只能再和庄幼南见一面,自己心里的疑云才会清晰一点。 “巧秀,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林之语察觉到巧秀的情绪很不对。 昨晚回来,刚踏进未央宫,巧秀就跪在了自己面前。 “大姑娘,巧秀没有完成王爷交代的事情,多次让大姑娘身陷险境,还请大姑娘责罚。” 林之语慌了手脚,想要将巧秀从地上扶起:“这怎么是你的疏漏?是我叫你不要跟的……” “今晚事发,身为暗卫,却被儿女情长蒙蔽的眼睛,没有注意到嘉妃娘娘的异样。” 巧秀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将她和庄枭的事情摊开来说了。 林之语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之前巧秀三番五次提起庄枭的名字时,她就隐隐感觉到了。 “早上祭祀的时候,庄枭就想带我过去,见见庄将军,可是嘉妃娘娘十分不乐意,庄枭中途还和嘉妃娘娘吵了几句,就带着我先到一边休息了。” 巧秀一直都有些愧疚,她打心底里觉得,要是自己没有答应和庄枭一起去,他们就不会吵架,庄幼南就不会被有心人给刺激到了。 现在要去兰心阁,也不知道巧秀是怎么想。 “大姑娘,我,我跟你去。” 巧秀左右摇摆了一会,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后一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宫道上。 巧秀跟在林之语旁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大姑娘,庄枭今天可能就要走了,我想去都虞司再看看他。” “我还有些话没有对他说。” 林之语握了握手中的穗子,点头应了:“现在他应该去都虞司收拾东西,我们现在过去,兴许还能碰上。” 三人便拐了一个弯,到了都虞司门口。 与上次不同,都虞司里面没有几个人,不远处的小亭子里放着半壶凉透的茶水,几个小酒缸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在炎炎夏日,显得有些冷清。 不远处,传来了陈泽宇的声音。 “庄枭,老子警告你,现在都虞司是我说了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没门!” 那边正是禁军休息的地方,还有之前在又春苑碰上的胖侍卫,抱着一些杂物站在庄枭旁边,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巧秀担忧道:“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禁军统领,庄枭今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会怎么难为他。” 林之语知道巧秀担心,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就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果不其然,庄枭今天就是来都虞司收拾东西的,现在被陈泽宇堵在门口。 陈泽宇的目光越过庄枭,看到了巧秀一行人,鼻子往上一抬:“真不是男人,撩了人家妹子,现在说走就走。” “巧秀?”庄枭回头,眼神里又惊又喜。 巧秀快步走到庄枭面前,眼中先是愧疚,再是心疼,最后化作浓浓的不舍。 “陈统领,现在你已经如愿以偿,为什么还要为难他?”巧秀语气不善。 陈泽宇道:“你自身都难保,还要关心他?要我说啊,庄枭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懦夫!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想着走。”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出点什么事情,被调走吗?” 巧秀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庄枭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可巧秀却一把将庄枭拉到了自己身后。 陈泽宇一时哑火,但是心里就是有一股劲在那里,十分不是滋味,故而还想据理力争一番。 在里面帮着收拾东西的胖侍卫出来打圆场:“巧秀姑娘,其实陈哥是很舍不得庄统……庄大哥的,之前在又春苑的时候,还是陈哥想了办法,让我把那条道上的人都清走呢。”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陈泽宇满面通红,“还不是因为又春苑那位把事情闹得太大了,要是再多出一个大姑娘,我这个副统领脸上也没面子!” 胖侍卫讲和不成,还被陈泽宇训了一通,只好乖乖闭嘴。 眼看气氛渐渐不妙,林之语连忙开口:“庄枭,来得正好,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她将庄幼南给她的红色穗子拿了出来。 陈泽宇嗤了一声:“一个破玩意儿,大费周章地送来送去,有意思?” “这不是破玩意。”庄枭接过穗子,语气有点冷,“这是我父亲回城时,随身带着的剑穗。” 陈泽宇怔了一会儿。 这不起眼的穗子,是白虎将军的遗物? “这,我,我也不知道啊。”注意到庄枭的脸色不好,陈泽宇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看了看林之语,想把话题引开:“大姑娘既然是来找他的,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两个说话了。” 随后,瞪了一眼旁边呆呆愣愣的胖侍卫:“看什么看,你也想辞官?” “没,没。”胖侍卫回过神,依依不舍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庄大哥,有空的时候和兄弟们说一声,咱们好再聚一聚。” “知道。”庄枭的目光移到了陈泽宇身上,“陈统领,以后说话,要过脑子,免得带着整个都虞司都把人给得罪光了。” “聚聚聚,聚你个大头鬼。”陈泽宇骂了一句,“庄枭,你最好别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我要是得罪了别人,你也脱不开干系!” 末了,还咕哝一句:“男儿当有凌云之志,你倒好,天天就浸在蜜罐子里,这下出事了,没人救得了。” “这人,怎么就没一句好话呢。”巧秀十分不满。 “大姑娘,你也别见怪,这陈统领就是这样,言不由衷,之前得知庄大哥要来,他就一直说什么都虞司来了个将军儿子,以后就有靠山了云云。” 胖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冲几人笑了笑,颠颠地跟上了陈泽宇的脚步。 庄枭将旁边的东西挪开:“我东西都收好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你们随便坐,脏了不赖我。” 他说的每个字都和之前一样,可就是少了一些少年意气,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沉稳了许多。 林之语四处看看,挑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我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庄枭往空荡荡的桌边一靠,手上捏着穗子,看似像以前那般漫不经心,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巧秀想要过去安慰,但手伸在半空,犹豫了一瞬,还是收了回去,一动不动地站在了林之语身侧。 林之语缓声道:“在嘉妃获宠前一天,她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庄枭苦笑,“她一早就想好了。” “白虎营并没有全军覆没,还有几个旧部侥幸存活,这便是信物。”林之语言简意赅。 “看来姐姐中意的人一直是你。”庄枭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听姐姐的安排,她把这枚穗子交给你,估计就是想着让你过来帮我,调查真相,重振白虎营。” 巧秀面上有些失落。 原来这就是庄幼南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原因。 也是,自己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暗卫,除了自己的性命,并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助庄枭更上一层楼。 “你明明可以将它占为己有,为什么还要交给我?”庄枭盯着林之语,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出答案。 林之语两手一摊:“人们都说无功不受禄,我没有做到她交代的事情,这个东西我自然是不能收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另有谋划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嘉妃之前也说过,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放手不管了。” 庄枭沉默,庄幼南的意思很清楚,一旦她出了事,庄枭是准备重新召集旧部,还是继续混一口官家饭,全由他自己拿主意。 “林之语,你待会儿,可以去兰心阁看看我姐姐吗?” 庄枭冷不丁地开口。 “好。” 话已说完,林之语还心心念念着兰心阁的那位,起身准备离开。 “大姑娘,我还有些话想说,可以在外面等我一会吗?”巧秀看了一眼庄枭,眼眶泛红。 “好,我和小莲就在外面等你。” 林之语出去,顺便把门带上,给他们留下空间。 林小莲道:“小姐,巧秀该不会是要和庄枭提分手吧?” “或许是吧。”林之语看着自己的脚尖,“巧秀的性格你我也知道,太想要追求完美,嘉妃那天对她冷眼相待,巧秀的心里也不好受。” “更何况庄枭现在还没个打算,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恍然间,林之语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巧秀和她有点像,陷入爱情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但是巧秀又和她不一样,出了事情,有长痛不如短痛的勇气。 约莫半炷香过后,巧秀推开门,眼睛有明显的红肿,吸了吸鼻子:“大姑娘,久等了。” 林之语一点头,离开的时候,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庄枭背对着门,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隐隐有啜泣的声音。 他在庄幼南的羽翼下长大,看似风光的背后,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林小莲有些不忍,拍了拍巧秀的背,以表安慰。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来到了兰心阁。 之前庄幼南获宠的时候,兰心阁极其热闹,宫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而现在门口只有几个粗使婆子,一脸横肉,看着大门。 她们并不认识林之语,态度也很不好:“哪里来的,不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疯子吗?去去去。” 林小莲刚准备开口,就被浇了一盆冷水,当即火气就上来了:“在宫里看见贵人来,不仅不行礼,还出声驱赶,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这是个什么事儿?”其中一个婆子冷笑一声,双手交叉抱胸,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是八辈子修来的倒霉事!好好地在内务府当差,就因为我们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就把这差事丢给我们!” 另外一个婆子也没好脸色:“可不是?这女人昨晚里面哭了一宿,鬼叫鬼叫的,怪瘆人的,我看啊,还不如一杯毒酒来得痛快。” “两位,我们是受人委托,过来探望嘉妃娘娘的。”林之语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拉住了林小莲。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感到惊奇:一个跟被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的疯子,居然也有人来探望。 她们也没有多作为难,就打开了门锁,谁承想,宝儿竟然就等在了门口。 她的手上拎着一小桶水:“大姑娘。” 林之语等人狐疑地踏进了兰心阁的大门,宝儿却不急着带路,而是将手中的水一左一右泼了门口两个婆子满身。 “你,你这是干什么!”两个婆子被浇了个透心凉,当即破口大骂了起来。 “一个伺候疯女人的丫鬟,胆子倒是不小!我警告你,要是得罪了我们,你家主子更没好日子过!” 宝儿冷冷道:“二位刚刚不是说了吗,与其在这里混吃等死,不如一杯毒酒来得痛快。毒酒这里没有,只能先用洗脚水给两位尝尝鲜了。” 说完,直接“咚”的一声,把门给甩上,只留下两个婆子在门口干呕。 “阿梅,你之前在坤宁宫伺候过皇后娘娘,不如你再过去求求她,让她把我们调走算了。”其中一个婆子气急败坏。 阿梅就是之前在坤宁宫做事的宫人,也是当初赌博赌得最起劲的人,因为教坏了云月公主,就被送回了内务府,只能干一些杂活。 “我去,我拿什么去?皇后娘娘之前可是因为赌博的事情大动肝火,我再过去凑热闹,不是自讨苦吃吗?” 阿梅恨恨道。 “你傻啊?这位大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姐姐,她不可能不管,你就过去说这大姑娘执意要进兰心阁,担心嘉妃伤了她,让皇后娘娘做主。” 阿梅一拍脑袋:“对啊,还是你有办法!皇后娘娘看我们心细,到时候再诉个苦,一定能调离这个鬼地方!” 事不宜迟,阿梅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匆匆往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里,林明华略微有些焦躁,在室内来回走着。 “娘娘,事情被打断了不要紧,只要灯笼还在大姑娘手上,总是有机会的。”墨菊看不过去,小心翼翼地劝着。 林明华气道:“要不是那个庄幼南,无缘无故来了这么一出,现在林之语十有八九已经和大皇子混在一块了!再不济,也把她强留在皇宫,可现在呢!” “晋王回来,一定会向皇上再提成婚的事情,她要出了这皇宫,岂不是就等于放虎归山!” 一想到周子晋亲自挑开林之语的盖头,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林明华心里就有一团妒火在烧。 都是林之语,毁了她完美的人生! 如果她不多管闲事把周霆琛救起来,自己怎么可能被周霆琛注意到?如果她能乖乖换亲,自己怎么可能在这深宫被迫和周霆琛上演恩爱的戏码? 更可恶的是,自己的男人,还一心惦念着她! “启禀皇后娘娘,门外有个婆子,说有要事,想见皇后娘娘一面。”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跪在地上道。 “不见不见。”林明华气极,“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随便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 小太监不敢动:“可,可她说这件事情和大姑娘相关,得让皇后娘娘拿个主意。” 林明华脚步一顿,林之语? “让她进来。” 得了传召,阿梅低着头,跟在那太监身后,不敢看林明华一眼,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猛猛磕了三个响头,将兰心阁的事情细细道来。 林明华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揭谜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她将一把金瓜子交给墨菊,墨菊会意,走到阿梅身边,塞到了她的手中,低声耳语了几句。 阿梅的脸色先是讶异,随后看了看手中那捧金瓜子,眼珠一转,道:“皇后娘娘放心,这件事,老奴一定给您办妥了!” …… 兰心阁的陈设十分简单,不消片刻,就到了庄幼南所在的寝殿。 如同外面的大门一样,寝殿门口也被上了锁。 林小莲奇怪道:“这既然已经是寝殿了,又为什么还要上一层锁?” “不上锁的话,嘉妃娘娘会满院子疯跑,伤了自己。”宝儿一脸平静地掏出钥匙,将锁打开。 “大姑娘,请吧。” 庄幼南竟然疯成这样了吗? 林之语刚踏进去半只脚,又收了回来,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在宝儿疑惑的眼神中,缓声道:“你一贯跟在嘉妃身边,形影不离,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宝儿眼神飘忽:“昨晚娘娘找了个理由给我支开了。” “你最好没有说谎。”林之语冷冷地瞥了宝儿一眼,抬脚进了室内。 林小莲和巧秀想要跟上,却被宝儿拦在了外面:“不好意思,以娘娘现在的状态,室内不宜有太多人在。” 巧秀皱眉:“万一嘉妃又发了疯,伤到了大姑娘,怎么办?” “她不会的。”宝儿笃定地道,“太医给娘娘服了安神的东西,至少在今天晚上,是绝对安全的。” 话落,宝儿关上了门。 巧秀不放心,干脆就在门口守着,只要里面有一点不对,她都能直接破门而入,将林之语带出来。 “小莲姑娘,我家娘娘昨晚清醒的时候,还交代我一件事。”宝儿又道。 “她说,如果我能碰见林小莲,让我代她说一声对不起。” 林小莲懵懵懂懂:“什么对不起?” 宝儿并未理会,而是坐在了寝殿门口的台阶上,默然不语。 室内,庄幼南手执一卷经书,靠在美人榻上,与林之语之前在承恩寺厢房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室内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被人收走了,所有有棱角的家具,也被包上了一层软布。 “林之语,你来一个疯子的寝殿,就一点也不怕吗?” 庄幼南的声音清冷,没有了昨晚的癫狂之状。 借着一旁的烛光,林之语注意到,庄幼南手上那本书的封皮上,写着《清净经》三个大字。 “我为何要怕?” “庄幼南,你可还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林之语拉开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 庄幼南目光一闪:“你指望疯子能够记住自己发疯时的言论吗?” “之前在承恩寺的厢房,你曾说过,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林之语不慌不忙,仔细打量着庄幼南的神色。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也和以前的我很熟。” 庄幼南不置可否:“那又如何?你现在不也全都忘记了?” “我想知道。” 听到这里,庄幼南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经书:“之前的你,满腹算计,说话做事,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就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是我曾经应该是答应过你,会替庄将军寻求一个真相。”林之语道。 “什么事情都忘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情。” 庄幼南坐直了身体,林之语看到,她洁白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甚至有裂开的趋势。 这是心理上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做到如此境地? 庄幼南也不遮掩:“昨晚庄枭三番五次想要闯进来,幸好太医制止了他,否则这副样子,不知道他会如何自责。” “我将穗子交给庄枭了。”林之语将庄枭辞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庄幼南似乎早就料到了林之语会这么做:“你看,即使你忘记了那么多,事情的走向还是和你当初设计好的一样。” “我设计?我一个在丞相府不受重视的嫡女,能设计什么?” 林之语不急着让庄幼南将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和她兜圈子。 庄幼南看破了林之语的想法:“你有的是时间,可是我的时间却不多了,不得不说,你虽然年纪比我小,但实在是聪明。” “那银针制敌的手法,还是你教给我的,当时我就在想,你一个小姑娘,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你甚至还懂催眠之术,而我只学到了皮毛,就已经让林小莲对承恩寺的事情深信不疑,我之前甚至觉得,你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林之语双目微睁,只觉得荒谬:“催眠?” 庄幼南轻笑一声:“是你和我说,男女平等,不应当被贞节困住了手脚,也是你和我说,女子不应该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鼓励我跟着父亲随军作战。” “你没有当上皇后,让我很惊讶,所以就排了这么一出大戏,幸好,你还是你。” 林之语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所以之前的许嬷嬷,实际上是庄幼南的人? 之前的自己,到底布下了一个什么局? 庄幼南和她说的这些,在林之语的记忆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对啊,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穿越到这个朝代之前,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林之语追问道:“所以,你还知道我什么事情?”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庄幼南摇摇头,“林之语,你说过,所有的事情自有一套运行的法则,在无数个‘种子’的推动下,自然会有人将你引回正确的道路上。” 林之语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庄幼南口中问出更多,便换了一个方向:“祭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你说,皇上是导致白虎营出事的罪魁祸首,证据又从何而来?” 庄幼南正要开口,寝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嘶叫,有点像是马儿遇到危险,却走投无路时发出的悲鸣。 紧接着,就是金属片相撞的声音,正常人听起来,只会觉得吵闹,但是落在庄幼南的耳朵里,则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庄幼南的脸色一变。 “捂住耳朵,别听!” 林之语立刻站起身,向庄幼南走去。 可是已经晚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身陷火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就在那声嘶叫传入室内的一瞬间,庄幼南的表情就像是土地被生生撕开了一条缝隙,先是嘴唇不断地抖动,紧接着,就是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而后撑着美人榻缓缓起身。 林之语心道不好,一连后退了两步:“庄幼南,你冷静一点。” 庄幼南的嘴唇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皇宫一向守卫森严,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传来? “林之语,离我远一点!”庄幼南用残存的理智,最后冲林之语大吼了一声。 林之语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精神分裂这四个字。 每次发病,都判若两人,在庄幼南的体内,好像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冷静理智的她,另一个是癫狂到六亲不认的她。 而所有和战场有关的事物,就是唤醒另一个人格的契机。 林之语立刻向门口冲去。 门窗上映出了巧秀的影子:“大姑娘,怎么了!” 可林之语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就传来沉闷的一声响,巧秀好像手脚发软地倒在了地上。 “咔哒”一声,门外的锁被人重新锁上。 林之语终于反应过来,这把锁,锁的不是失去理智的庄幼南,而是自己。 她回头看去,庄幼南的脸上满是悲怆之色,愣愣地盯着眼前跳动的火苗发呆。 不好! 林之语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庄幼南将那盏灯烛打翻在地。 柔软的丝质面料在灯烛落地的一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死了好,死了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看看这个狗皇帝,是如何愧对我们庄家的!” …… 未央宫。 云月公主坐在未央宫的石桌边,面前铺着一张纸,身旁放着那盏梅花灯。 梅花灯内的蜡烛被点燃了,此时正是盛开的景象,照得这一块地方十分亮堂。 容佳从侧殿走了出来:“公主,秦人女子祈福,都是将愿望直接写在花灯底下,之后再放到水中,公主为何要单写在另外的纸张上?” “你懂什么,要是写错了,写砸了,我还可以换一张,多好!”云月咬着笔头,顶盯着那张纸出神,似乎是在思考愿望该怎么写才好。 容佳将云月要的糨糊放在了桌面上,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公主,愿望只能是愿望,不能当真的。” 云月白了她一眼:“你别在这里吵我,今天不是七夕,但是我可是看了皇历,是许愿的大好日子。” “你帮我准备一下,我很快就写完了,之后就可以提着灯,去找皇兄一块儿。” 容佳摇了摇头,昨天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公主还有心思玩闹,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侧殿。 难得今天林之语不在,云月才能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 只要一见到林之语,云月就忍不住会想到郑关月看向她的眼神,心里就难受得紧。 云月拿着笔,在纸上比画了半天,终于满意地落下了第一笔。 她写得正投入,就连身后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奇怪,怎么越来越暗了。”云月咕哝了一句,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去,竟然对上了郑关月的脸。 她的脸一红,连忙捂住了桌子上的纸张。 郑关月今天看上去也不太对,明明是穿惯了紫色,今天却穿了一袭玄色的衣袍。 他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有点生气。 云月一把就抱住了郑关月的腰身,像往常一样撒着娇:“皇兄,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皇兄二字一出,眼前的人浑身一僵,正要将她推开时,章公公从外面闯了进来:“皇上,皇上不好了,兰心阁起火了!” 身后还跟着侍卫,一进到未央宫,都纷纷顿住了脚步。 在他们眼里,周霆琛和云月公主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 他们心中暗道,难怪皇上最近经常往未央宫跑,原来是因为云月公主! 皇上?云月一愣,急忙松开了手。 一转头,就看到一群人看着他们。 云月被吓得一个激灵,神志终于回笼,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周霆琛怒气冲冲的双眼。 “这盏灯,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云月不知所措:“这是,是,之语姐姐送我的……” 周霆琛目光往那盏灯上一扫,铁青着脸质问章公公:“朕不是交代了这盏灯不能经他人之手?章公公,你怎么办事的?” 章公公没料到有这一出:“确实没有经过旁人之手,也就皇后娘娘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再没有别人了。” “皇上啊,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兰心阁起火了,大姑娘还在里面呢!” “什么!”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在那? 周霆琛抬头向兰心阁所在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浓烟滚滚。 “把那帮废物全部叫起来,要是林之语有什么好歹,你们全部都得完蛋!” 周霆琛来不及想那么多,一脚将地上的梅花灯踹倒,在剧烈地晃动下,里面的蜡烛闪了两下,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云月公主看着周霆琛匆匆远去的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多时,一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了纸上。 容佳出来,看见云月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公主,事已至此,这已经是大皇子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云月喃喃着:“皇兄,你为了前程,最终还是把我算计进去了吗?” 纸上,娟秀的簪花系小楷整整齐齐地写着一行字。 信女云月,愿放弃公主身份,但求郑关月喜结连理,白首不离。 …… 林之语被烟雾呛得眼泪直流,摸索着找到了窗户,却发现也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她尽量压低了身体,借着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风,勉强呼吸着。 不远处,庄幼南已然倒在了地上,已经昏死过去。 浓烟越来越大,依稀之间,林之语听到喧闹的人声由远及近。 眼前的一幕好像和上一世重叠了,上一世,林之语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也是像今天这般,动弹不得。 自己又要再死一回吗? 林之语的意识有些模糊,朦胧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远处,一抹深蓝色的身影,在林之语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撞进了她的视线。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里逃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要死了吗? 就算再怎么努力,也还是逃不开上一世的命运吗? 吸入的空气都是滚烫的,夹杂着呛人的浓烟,林之语感觉自己的肺部难受得要死,恍惚间,她能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横打抱起,似乎还有人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 林之语费力地睁开眼睛,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到了微湿的衣服,陌生的触感让林之语稍微清醒了一点。 深蓝色的衣服? 她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在那个梦里,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袍的男子,跪在沉静慈和的观音像面前,虔诚地祈祷着。 自己是要死了吗? “之语,你撑住,撑住!我马上带你出去!” 是周子晋的声音。 周围都是滚烫的空气,林之语因为缺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力气,透过浓烟,她隐约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宝儿?” 林之语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宝儿不是在外面吗,为什么进来了? 林之语迷迷糊糊地想着。 周子晋察觉到怀中人儿微微有些动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兰心阁有不少书籍,都是易燃之物,前面的书架猝不及防地倒了下来,周子晋避无可避,只好抱着林之语一转身,随即发出了一声闷哼。 “哐当!” 一根横梁砸在了两人面前,紧接着就是第二根,第三根,彻底断了出路。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与此同时,林之语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是王爷,王爷在这!” 跟着周子晋闯入火场的书琴和剑影两人,看见周子晋抱着林之语,欣喜地喊了一声,将手中的湿布往前面的火堆一盖,抽出剑来将堆叠在一起的木头砍断,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与此同时,在火光冲天的兰心阁外面,周霆琛带着人匆匆赶来。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知道嘉妃疯了,大姑娘要进去,怎么不禀报一声?” “这火都烧成这样了,为什么刚燃起来的时候都没人注意?一个个的眼睛鼻子没有用,不如全部都割了!” 周霆琛怒不可遏,刚好阿梅拎着水桶经过,周霆琛顺势往她的腿上踹了过去。 阿梅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踉跄,水桶里的水也洒出去了大半,惶恐地跪在地上。 “皇上冤枉,在大姑娘进兰心阁的时候,老奴就去坤宁宫告知了皇后娘娘,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阿梅心里惶恐,对林明华交代她的事情更是一点也不敢提。 周霆琛整个脸都黑了:“林明华,又是林明华!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阿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来人啊,把这个疏于职守的贱人拖出去,立刻杖毙!”周霆琛又踹了阿梅一脚,紧接着,就举起旁边仅剩的半桶水往自己身上泼去。 一边的章公公吓坏了:“皇上万万使不得啊!要是皇上的龙体有个什么好歹,老奴没法和先帝交代啊!” 阿梅也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皇上,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和老奴无关啊皇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林明华只是她在兰心阁外面弄出一点动静来,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以至于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周霆琛赤红着眼:“交代?那谁来给她一个交代,谁来给朕一个交代?” “朕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次发生!” 章公公有些奇怪,这话说的,就好像以前宫中也发生过大火一样,但周霆琛似乎很激动,他来不及细想,只顾着劝周霆琛。 “人命关天,但皇上是九五之尊,禁军已经进去搜寻了,而且刚刚晋王也跟着进去,大姑娘一定能平安无事。” 章公公拦在了周霆琛面前,还不忘瞪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的阿梅:“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救火!” “啊,好,好。”阿梅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周霆琛的视线。 “是晋王爷,晋王出来了!” 不知是谁,兴奋地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往门口看去,火光中,周子晋抱着林之语,左右还有书琴和剑影两人护着,冲出了火场。 就在左脚刚踏出去的一瞬间,门口上方的匾额晃动了几下,刚好砸在周子晋身后。 “王弟!” “王爷!”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周子晋吸入了不少尘烟,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但抱着林之语的手却是紧紧不放。 众人这才发现,周子晋的后背有一道触目恸心的伤痕。 “王爷对林大姑娘真是情深义重,知道大姑娘有性命之忧,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有人感慨道。 周霆琛心里五味杂陈。 晚了,他终究是来晚了。 …… “醒了,大姑娘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语终于悠悠醒转。 周围传来喧闹的人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林小莲和巧秀两人。 “睡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小姐先喝水!”林小莲端起水碗,递了过去。 “你急什么,得先问问医师!大姑娘伤了喉咙,你这水这么烫,要是伤上加伤可就不好了!”是巧秀的声音。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林小莲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向外喊了一声:“小姐醒了!” “醒了就醒了,大声嚷嚷做什么。”姬偃师一身白衣,皱着眉头进来。 林小莲和巧秀连忙给他让开了位置。 “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姬偃师拿出脉枕,搭上了林之语的手腕。 林之语现在感觉自己的脑袋就是一片浆糊,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姬偃师摇了摇头。 他在这里,那周子晋呢? 姬偃师看出林之语心中所想,将脉枕收了起来:“晋王现在去御书房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林之语在巧秀的搀扶下坐起身子,轻轻抿了一口水,喉咙立刻传来一阵刺痛。 “我……” 刚一出声,林之语就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说太多话为好,到时候哑了,我可治不了你。” 姬偃师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就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来了:“上阳公主正在往未央宫来。” 姬偃师脸色大变,迅速收起东西就往外走。 林小莲奇怪道:“这姬偃师是怎么了,听到上阳公主的名字,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夹着尾巴就跑。” 林之语仰头将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这才觉得喉咙好受了一点:“兰心阁怎么样了?” “火势太大,嘉妃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烧得连人形都看不出了。”巧秀垂下眼睫。 估摸着,现在宫外的庄枭,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林之语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个时候,庄幼南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怎么可能还会站起来行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者有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宝儿呢?只有一具尸体吗?”林之语追问。 巧秀道:“宝儿之前就是在庄府上伺候的,皇上体恤,就把她放出宫去,让她投奔庄枭了。” 说到宝儿,林小莲眼中尽是愤恨之色:“我看啊,这个宝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个时候巧秀察觉不对,刚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被宝儿给劈晕了。” “我刚站起身,她也把我给打晕了,不然的话,小姐至于会在鬼门关转一遭吗!” 巧秀奇怪道:“宝儿的行为确实匪夷所思,后面她就把我和巧秀关到了柴房,离得很远,等我们醒来赶过去的时候,晋王爷已经把大姑娘救出来了。” “是啊,要杀人,但又不灭口,还真是第一次见。”林小莲挠了挠头。 “那后面这件事情,皇上那边是怎么说的?” 林之语感觉又乱了,难道那个时候,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 林小莲道:“反正就是嘉妃受了刺激发疯,那几个在兰心阁守着的全被拉出去杖毙了。” “对了,倒是还有一桩奇怪的事情,皇上当天晚上就去了坤宁宫,和皇后娘娘大吵了一架,现在皇后娘娘被下了禁足令,足足一个月呢。” 林小莲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嘴角略微有些得意地向上翘,这下,林明华总不会再对小姐的婚事使绊子了吧! 林之语还想问些什么,喉咙深处却传来了一阵瘙痒,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 巧秀责怪道:“大姑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过会儿晚膳就送来了,大姑娘先歇着,我出去准备一下。” 林小莲委屈地撇撇嘴:“行,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好,我就在外面守着。” 她将温水倒好,放在林之语的床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林之语重新躺了下来,看着芙蓉帐顶出神。 首先,现在能够确认的就是,上一世在成婚的前一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导致自己失忆,还坐上了去往皇宫的轿子。 之后自己重生在了成婚的前一天,上一世的失忆症被带到了这一世,她在无形之中跳过了失忆的节点,偏离了上一世的走向,成功阻止了林明华换亲的计策。 自己是老太后的人,老太后死前又嘱托了自己一件事情,因为没有成为皇后,过去埋下的“种子”开始发芽,不知不觉推动自己往正确的道路上走。 而这一切,似乎都和白虎营有关。 “庄伯远,江生……”林之语抬手盖住眼睛,不自觉念出这些名字。 对于她来说,黑暗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她的思考。 要想知道之前的自己到底布了什么局,看来还是要先从白虎营的事情查起。 在此之前,自己还要做另外一件事。 “之语现在怎么样了,姬偃师过来看过了吗?”正当林之语想得正入神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周子晋的声音。 林小莲的声音响起:“已经看过了,后院正在熬药,小姐现在还在里面休息,我去通报一声吧。” “不必。”周子晋道,“没事就好,等晚膳的时候,我再过来。” 脚步声刚响起,就听见林小莲的一声惊呼:“王爷你的伤……” 林之语心头一紧,周子晋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心里一急,就忽略了喉咙强烈的不适:“王爷!” 周子晋脚步一顿,转身推开了房门,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怎么了?可是身体上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之语坐起身,摇了摇头,目光担忧:“我听小莲说你受伤了,一时着急。” 林小莲也被林之语的声音吓了一跳,跟在了身后,见林之语安然无恙,心才落回了肚子,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偃师说你吸入浓烟太多,伤了喉咙,就别说那么多话了。”周子晋勾起林之语散落下来的头发,帮她挽到耳后。 虽然动作很快,但是林之语还是眼尖地看见周子晋的手背上有一道烫伤的疤痕:“你的手?” 周子晋犹如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往下拉了拉:“一点小伤,没事的。” “皇上刚刚将我叫到御书房,给了搜查令,这下想要查白虎营的事情,就方便多了。”周子晋略显生硬地换了话题。 他的眼底是大片的乌青,下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胡茬,肉眼可见的憔悴。 见林之语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周子晋默默拉开了距离:“最近事情太多,没空打理自己,你别嫌弃。” 林之语拉过他的手:“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你也是傻,我是可是丞相府的嫡女,没人敢见死不救。” “你一个王爷,就这样贸然冲进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周子晋反握住林之语的手,声音有些低沉:“在赐婚的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掀开盖头,发现是林明华的脸。” “然后我想进宫问个清楚,却发现你住的未央宫变成了火海,那些仆从都袖手旁观,所以前天晚上,褚念善告诉我你在兰心阁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好。” 说到这里,周子晋的眼神一冷:“那些人一定是知道你怕火,所以才想出这种办法来对付你。” 再次抬眼,周子晋的脸上又浮现出温柔的神色,眼中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幸好,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看,我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林之语安慰地笑了笑。 在看表演的时候,林之语因为有上一世的阴影,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在前面,没想到周子晋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对了,皇兄已经答应让你出宫了。”周子晋道,“等你在丞相府养好伤,我们马上就成亲。” 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要成真,林之语却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松。 “在出宫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周子晋手一顿,等待林之语的下文。 “我想去老太后生前住的地方看一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探寻往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眉头轻蹙:“你有所不知,母后一走,皇兄就将寿康宫封了起来,就连我也进不去。” “好端端的,你为何想去寿康宫?” 林之语犹豫片刻,把江桐妙和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周子晋。 “我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寿康宫,或许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 “你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周子晋似乎有些紧张。 林之语点点头。 “我尽力在皇兄那边游说一番。” 林之语感觉自己手上一空,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周子晋松开了握住自己的手。 “之语,我之前说过,只要你想,我都会支持你。”周子晋嘴上这样说,但语气却有些失落,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有我在,江生绝对不会得逞。” “你的意思是,我失忆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江生有关系?”林之语疑惑道。 “是。”周子晋点头,“江生这个人,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他心里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你曾告诉我,江生想约你见上一面,明知有诈,但是你还是去了。现在想来,你失忆这件事情,和他脱不开干系。”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没有失忆,那么她一定会对江生不利。 可现在唯一掌握的线索,就是江生和白虎营的事情有着直接的关联,至于周霆琛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暂时不得而知。 林之语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这一世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竟没料到,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 而且现在,她怀疑,江生恐怕有了别的计划。 “对了,郑关月是不是准备回西戎了?”林之语突然问道。 周子晋点头:“确实如此,他主动提出,取消交换城池的那一项,但是秦国每年都要收购他们滞销的粮食,这盟约也算是定下了。” “不过皇兄好像还和他另外做了交易,我想,估计是和西戎的皇位继承有关。” 林之语嗤笑一声:“他倒是好算计,两边都受了甜头。” “你出宫之后,多留意一下郑关月那边的动静,我怀疑,庄幼南根本就没死。” 说这话的时候,林之语的眼神暗了暗。 之前周子晋就和她说过,庄幼南这只狐狸,在没有周全的计划之前,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这样的一个人,会突然支开宝儿,任由自己在发病的状态下,去挟持周霆琛吗? …… 昭阳殿。 云竹端着餐食推开了门,担忧道:“娘娘,您多少也吃点吧,就算心情再不好,也要想想将军的良苦用心啊。” 江琬宁坐在桌边,两眼呆滞地看着云竹将一道道珍馐摆在了桌子上。 这都是她之前极其爱吃的东西,后面为了能重新得到周霆琛的喜爱,江琬宁就将这些东西都换成了水煮青菜,就为了自己能够像林明华那样,有弱柳扶风的姿态。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姐姐还是没有胃口吗?”江桐妙在兰香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她的肚子已经显怀,脸上也略有浮肿。 云竹道:“自从娘娘受伤之后,就一直食欲不振。” 江桐妙坐在了江琬宁身边,笑道:“刚好将军派人送来了消息,姐姐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江琬宁瞥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将军说,为着一个男人伤心,实在不值,坤宁宫那位已经被禁足了,虽然江家势力被打压,但正是我们姐妹两个的机会。” 江桐妙笑着往江琬宁面前的碗中夹了一筷子菜。 “什么意思?”江琬宁警惕地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的女人。 江桐妙道:“姐姐想的,就是将军所想的。” 江琬宁紧锁着眉头,她虽然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总是慢半拍,但心里也知道,江家失势,并非什么坏事,只要皇上放松了警惕,做事就会方便很多。 江桐妙见她久久不语,又补充道:“姐姐要是舍不得,将军也另有办法……” “本宫有什么舍不得的!”江琬宁一拍桌子,“父亲因为我,被拖上了这艘贼船,又因为我,失了大半兵权,皇上几时将本宫的心意,将江家的付出放在眼里!” “他的眼中,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在自己受伤,周霆琛却关注着别的女子的那一刻,江琬宁的心就凉透了。 什么情爱,不过是男人为了钱权欺骗女人的手段而已。 她冷声道:“说吧,父亲要本宫怎么做?” …… 未央宫。 姬偃师的药见效得很快,第二天,林之语的喉咙就舒服很多了。 林小莲收拾着见底的药碗,打趣道:“他这人,性子古怪,没想到开的药倒是偏甜的,小姐以前都是喝半碗,倒半碗,现在竟然也能全都喝下。” “听说昨天上阳公主和姬偃师半路遇上了,明明之前并没有见过,却能吵得不可开交,也真是一桩奇事。” 林之语回想起之前作为生辰贺礼的宫灯,上面的男子形象似乎和姬偃师有些相像。 “或许他和上阳公主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 林之语也不知道自己是改变了哪一个环节,这一世,上阳公主并没有作为和亲对象,和郑关月一起去西戎。 她记得,上阳公主到了西戎之后,就很不适应那边的气候,身体一直不好,如此一来,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大姑娘,章公公来了。” 巧秀推门进来,给身后的人让出了一个位置。 章公公恭恭敬敬向林之语行了一礼:“大姑娘,皇上念及你之前有在老太后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特许你去寿康宫转转,也算是了个念想,以后想要再进宫,可就麻烦了。” 林之语在心里腹诽,还进宫呢,我都不稀罕来! 周霆琛将寿康宫封了,更是让林之语觉得,寿康宫里藏着秘密。 章公公又道:“但是皇上也有一个要求。” 林之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还有要求?” “皇上都不准下人进寿康宫打扫,可不就是担心有哪些个手脚笨的,碰坏了老太后的东西?”章公公笑了一下。 “所以皇上说,进去可以,但是要和他一起。” 第一百六十章 记忆碎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有些为难。 她并不想见周霆琛,不仅仅是因为上一世和他有那样不愉快的过往,更是因为这一世他如此奇怪的态度。 章公公看出了林之语的犹豫:“大姑娘,皇上心里是很看重你的,兰心阁起火的时候,要不是老奴劝住了,皇上可就要冲进去了。” 林之语嘲讽地笑道:“皇上要是真的在意我,那就应该记得,我是他的弟媳,理当保持距离。” 章公公只觉得说客难当,扯出一抹笑来:“这皇上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妄加揣测?” 林之语犹豫了一下,对寿康宫的好奇还是胜过了对周霆琛的厌恶。 “好,我答应。” 用过晚饭后,周霆琛就到了未央宫。 “小姐,皇上在外面等着呢。”林小莲有些忐忑。 帝王之心不可测,之前又是将自家小姐推出去当挡箭牌,又是来未央宫大发雷霆,现在又要林之语单独和他去寿康宫,林小莲实在是放心不下。 同样放心不下的还有巧秀,她将林之语拉到一边,瞥了一眼在门口等待的章公公一眼,将一只平平无奇的钗子塞到了林之语的手中。 “大姑娘,要是遇到危险,这支钗子足以自保。” 巧秀给林之语大致展示了一下使用方法。 只见她按下上面用来装饰的红宝石,这钗子立刻就变成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林之语将这根钗子牢牢插在了发髻之间,转身就跟着章公公出去了。 周霆琛就站在门口,见林之语出来,十分自然地向她伸出了手。 恍惚间,林之语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上一世,也是在未央宫门口,周霆琛来接她去参加林明华的生日宴。 如今时过境迁,林之语的心境也迥然不同。 她并没有将手交给周霆琛,而是和他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寿康宫距离未央宫还有一段距离,皇上不打算坐步辇吗?” 周霆琛收回了手:“朕想和你单独走走。” 林之语回头看去,章公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宫道太黑,皇上就不怕迷路?” “你走了就知道了。” 周霆琛自顾自转身,向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林之语这才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宫道两旁都挂上了灯笼。 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言。 快到寿康宫的时候,周霆琛突然道:“其实那天在丞相府,我是有想和林相说,让你和林明华一起入宫的。” 林之语有些错愕,只能说,周霆琛的这个想法,大胆得过分,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且不说林明华那边会如何,那些臣子的口水都能把周霆琛淹死。 周霆琛又道:“朕有的时候在想,要是之前执意将你带走,现在你是不是就不会对周子晋这样死心塌地了。” “皇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林之语冷冷地道。 如果换作是上一世的林之语,肯定感动得痛哭流涕,但是现在林之语不仅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感到恶心。 寿康宫就在眼前,门口的锁已经被宫人卸下,林之语伸手一推,一股尘封多时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十分昏暗,周霆琛率先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用火石点亮了灯烛。 从寿康宫的布置可以看出,老太后生前是一个极其爱花爱香的人,院子中央,种着各色的花卉,就连回廊上,都摆着花盆。 周霆琛解释道:“平常无事的时候,朕便会来这里转转。” 再往前走,就是老太后的书房,她生性爱书,收集了各地的奇闻轶事。 看到这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周霆琛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怀念之色:“朕还记得,你以前在母后的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朕作为她的儿子,却是摸一下都不肯。” 林之语有些奇怪今晚为什么周霆琛的话会这么多,瞥了他一眼:“皇上真是好记性。” 书房里摆着青鹤瓷九转顶炉,林之语走到最近的一个,掀开里面的盖子,发现里面还残留着些许香灰。 老太后爱香,却死于香,林之语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古代君王吃饭,也常有食不过三的规矩,为的就是怕有心之人抓住了皇帝的喜好,从而大做文章,甚至谋害他人性命。 能够在先皇眼皮子底下创立出一个神机营的人,应该不至于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光是书房里的香炉,竟然就有九个,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个书房,也不至于用到这么多香炉吧?”林之语不自觉将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 寿康宫的书房占地是很大,但是完全不需要九个香炉。 周霆琛环视了一圈:“母后说,香炉是有灵魂的,每种香炉,都有最适合它的一款香,要是混在一起,那味道就不好了。” 林之语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找不出什么错处。 先帝在位的时候,秦国已然是到了鼎盛时期,作为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在一个小小的香炉上奢侈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绕来绕去,林之语无意间走到了老太后寝殿。 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林之语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之语,过来和本宫玩一个游戏如何?” 一个看不清面容,但是衣着华贵的女子站在林之语面前,向她招着手。 林之语感觉自己好像变矮了,低头一看,自己身穿着小孩子的衣服,一摸头发,竟然还梳着双髻。 女人走到她面前,周身散发着和蔼的气质:“小之语来猜猜看,本宫是会更喜欢霆琛哥哥一点,还是子晋哥哥一点?” 好奇怪的问题。 林之语皱了皱眉,听见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回答着:“都不喜欢,皇后娘娘明明只喜欢我!” 女人又道:“那之语可要想好了,被本宫看重,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林之语,你在想什么?” 周霆琛不知何时站在了林之语身后,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林之语头皮都要炸开来。 回忆被打断,林之语瞪了周霆琛一眼,将目光放回到眼前的场景,想看看能不能让自己想到更多,却无济于事。 周霆琛站在林之语身边,眼中有极其复杂的情绪闪过,道:“你可知,母后生前,是想要将你送上皇后之位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次道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母后不仅看重你,还教你各种事务,不是把你当做皇后人选来培养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林之语转身道:“所以?” “朕因为在丞相府落水的事情,一直对你心怀怨怼,所以才会处处针对你,没有弄清事实,是朕的不对。” 周霆琛向林之语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步,见林之语没有像刚刚一样往后退,有些惊喜。 他看着林之语的脸,似乎有些怀念:“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留在皇宫,好好补偿你。” 风吹动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林之语回头看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感觉那个自重生以来一直困住自己的东西在无声无息间消散。 她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对周霆琛这般厌恶,不过就是因为上一世周霆琛利用了自己对他的爱,而产生了一个心结,不断和自己较劲。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之语对所有的爱都持有偏见,她甚至认为,人与人之间就没有无私的爱,一切不过是站在自己的利益点上出发。 直到她看见了徐玖儿和魏少沅之间的情谊,看见庄幼南为庄枭的步步谋划,以及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周子晋,她才渐渐从那些过往里走出来。 “皇上,时间不能倒流,就像宫道上的灯笼一样,丢了那一个,就算重新让人造了千个百个,都不是之前那个了。” 面对周霆琛的歉意,林之语感到的不是欣喜,不是得意,而是释怀。 周霆琛双拳紧握:“时间怎么不能倒流!朕之前……” 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 “朕会向你重新证明的。”周霆琛的手微微松开,“你知道,朕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 林之语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让她爱、让她恨的男人,内心只有平静。 “人都是要向前走的。” “你果然和朕一样。”周霆琛死死盯着林之语。 林之语根本不在意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天色不早,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皇上也早些回吧。” “老太后是一个很好的人,心里也一定希望皇上您能成为一代明君。” 她抛下这句话之后,也不等周霆琛回应,转身就出了寿康宫,只留下周霆琛一个人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霆琛看着林之语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朕在意的东西,都要离朕而去!”周霆琛心头突然窜上了一阵无名火,将手边的花瓶重重扔了出去。 “哐当!” 花瓶砸在了坚硬的地面,瞬间四分五裂,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让周霆琛的心头一震。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那一堆碎片面前。 这是周霆琛在八岁那年,送给母后的生辰贺礼。 可自己从未再见到过,没想到竟然放在了这里。 周霆琛回头看了看,这个位置十分不起眼,甚至于说轻易就能被人忽略,但要是坐在床上,却是一眼就能看见。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平日里君王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母后想要王弟坐上那个位置,就让父皇夺了儿子的名号,换他来当这个太子啊!” 这是自己因为处理事情不当,被罚跪在雪地里的时候。 “凭什么兄弟二人,你独独偏心王弟?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你要的,是能够助你稳固地位的工具!” 这是周子晋得了赞赏,自己却被派去边疆的时候。 “你不配当朕的母亲。” 这是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自己头戴紫金冠的时候。 昔日那些自以为是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刺向周霆琛的利剑。 母后心里是有自己的,可是自己却纵容他人,亲手将她送上了黄泉路!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儿子是皇帝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就算她是林之语,也一样。” …… 次日,未央宫。 林小莲早早地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小姐,回府的车驾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林之语最后看了一眼未央宫,心里其实也有点五味杂陈。 院中的桂花开得比来时更热烈一些,树底下的那坛桂花酒,也被小莲挖了出来,刚填上去的新土看着十分显眼。 “最近怎么没有看见云月公主?” 林之语还想和云月道别一下,即使之前因为周子晋,两人也有些不愉快,但是现在自己要离开皇宫,云月也要回西戎,过去的事情,林之语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抛开她对周子晋之前黏黏糊糊的态度不谈,云月还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巧秀遗憾道:“大姑娘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云月公主就搬到了流云殿,都没来得及说。” “流云殿?”林之语眉头一皱,她不是要回西戎了吗,为什么还在这个时候换了地方? 难道是要在秦国长住?可是她一个还没婚配的女子,一直住在后宫当中,似乎也很不妥当。 正当林之语疑惑不解的时候,云月公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之语姐姐今日就要走?” 林之语回头看去,只见云月公主换下了之前一直穿着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桃粉色宫裙,头上也梳了一个妇人的发髻。 “公主这是在秦国觅得如意郎君了?”林之语很是奇怪,既然是和亲的话,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旁的容佳上前一步:“大姑娘,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月妃娘娘。” “月妃?”林之语难以置信,郑关月不是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让云月公主嫁给周霆琛为妃的吗? 云月嘴角扯出一丝笑:“皇兄说,这次回去,西戎恐怕要翻天了,这才让我先以这个身份待在秦国。” 那天兰心失火,宫人都看见自己和周霆琛抱在了一起,郑关月也就顺理成章向周霆琛提出了这个要求。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封月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相信皇兄,自然不会质疑他的每一个决定,而且他答应了我,等他继承大统的那一天,就马上派人将我接回西戎。” 在容佳担心云月会想不开的时候,云月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毅然决然道。 只要自己能够给皇兄提供帮助,她心甘情愿。 现在看见即将出宫和周子晋成亲的林之语,云月心里满是羡慕。 “之语姐姐,之前晋王的事情,多有得罪。”云月微微福身。 林之语有些讶异,但是心里的另一个疑惑也随之浮现了出来。 既然是和亲,那秦国皇室也理当出一个女子,嫁去西戎,而这个人显然不是上阳公主,那会是谁? 外面已经有宫人在催促了,林之语的目光在云月身上停留了一会:“你在宫中,多保重。” 云月颔首示意,目送着林之语上了步辇。 对于林之语,她心中有怨,怨她为什么会将那灯笼给了自己,怨她为什么那样才华横溢,从而吸引了郑关月的注意。 但是云月心里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些和林之语并没有什么关系。 “月妃娘娘,大皇子今日也要离开了,娘娘不去见一面吗?”容佳见云月心事重重,小声提醒道。 云月的心里涌上一阵怅然,摆了摆手:“我去见皇兄,皇兄未必想要见我,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可是秦国国君的妃子。” “见面的话,也难免会让坤宁宫的那位怀疑,她被皇兄利用了。” 那盏灯笼,就是证据。 林明华是打算在表演结束之后,以七夕乞巧为理由,让大家用灯笼祈福,但郑关月为了让自己的第二个计划顺利推行,就刻意想了办法,让庄幼南发疯,从而打断了林明华。 之后便是将灯笼里的春药换成了迷情散,让云月公主将周霆琛错认为他,从而将云月送进皇宫。 容佳见云月这样坚决,也不再多说:“现在公主只要想办法,盯紧这秦国国君的一举一动就好,大皇子会定期派人与您联系的。” …… 林之语走出皇宫,感觉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她环顾四周,看见周子晋正站在一辆马车前面,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 她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周子晋道:“丞相府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接你,我担心你受委屈,就跟来了。” 他向林之语伸出了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旁边是郑关月的车驾,林之语用余光看见,车上坐着一名女子,样貌有些熟悉。 此番回府,周子晋和林之语同乘一辆马车,林小莲和巧秀则是在另一辆。 刚上了车,就听见郑关月如玉的嗓音在车外响起。 “林姑娘,后会有期。” 车帘被挑开,林之语转头,正好和郑关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周子晋冷声道:“大皇子还是考虑一下西戎的事情为好。” 啪的一声,就将车帘放下了。 林之语嗔怪道:“大皇子也是来道别的,何苦这么大的火气?” 前面负责驾车的书琴强忍着笑:“大姑娘有所不知大皇子昨天晚上给王爷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害得王爷不得不将事情先处理完了,才能和您成亲呐。” “书琴!” 周子晋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悦。 “要是你解决不了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看。”林之语感觉自己的心里有股暖意涌动。 “不过是粮食价格的问题。”周子晋放轻了声音,刚刚因为郑关月而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了几分,“你好好休息,我能解决。” “对了,江家那边的陈娘子现在已经被接到上阳公主名下的绸缎铺子工作,你有空的话,可以一同去见见她。” 林之语倒是没想到周子晋的动作这么快:“好。” 书琴手上的马鞭一扬,马车缓缓向丞相府驶去,滚动的车轮带起了地上的尘土。 林之语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郑关月的车驾也开动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 “云月公主被封为月妃,那跟大皇子一起的女子,又是谁?” 周子晋道:“原先是要将上阳公主作为和亲对象,奈何上阳公主不同意,那些世家大族也不愿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那样偏远的西戎,皇兄就将宝儿认作了义妹,封了个明竹公主的名号。” “宝儿?那不是庄幼南身边的婢女吗?”林之语是越想越奇怪,郑关月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周霆琛用了这出偷梁换柱的戏码吗? 周子晋凝眸道:“这件事情,我也有从中斡旋,似乎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 林之语在周子晋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兰心阁运出去的那具尸体,很有可能是宝儿的,真正的庄幼南,已经作为明竹公主,坐上了去往西戎的马车。 “这件事情,皇兄还被蒙在了鼓里,郑关月用你来做威胁,逼迫我帮他隐瞒。”周子晋面色一沉,显然对郑关月的意见很大,“就连云月公主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这算是空手套白狼了。 周子晋不知道,可林之语心里却清楚,就算郑关月提出将作为秦国的和亲对象,周霆琛也不会同意的。 林之语看了看周子晋略显疲惫的神色,还是决定不将周霆琛想要把她留在皇宫的事情告诉他。 周子晋现在不仅被西戎粮食的事情分去了心神,还要调查白虎营的事情,实在分身乏术。 “大姑娘,王爷,丞相府到了。” 书琴的声音响起。 周子晋率先下了马车,向马车里的林之语伸出了手。 林之语弯着腰,在周子晋的搀扶下,终于站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前。 左右两边负责看门的小厮似乎没有料到林之语会回来得这么快,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匆匆进去向林鹏生汇报了。 周子晋理了理林之语额角的碎发:“要是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 他的眼中有些愧疚,要不是自己事情太多,而女子出嫁又要从娘家出发,周子晋才舍不得将林之语送回这里。 林之语嘴角扬起一抹笑,示意周子晋放心:“我就在丞相府好好养着,等你来娶我过门。” 看着上方熟悉又陌生的牌匾,林之语定了定心神,就要抬脚进去。 “哎呀,晋王怎么亲自将小女送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府风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收到通传的林鹏生匆匆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子晋对林之语含情脉脉的样子。 林鹏生心有不快,但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来都来了,王爷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岳父大人不是忙到没空让人去接之语回府吗?”周子晋对林相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带着林之语,抬脚就进了林府。 林鹏生在心里咕哝,这也没想到你会亲自接林之语回来啊。 “王爷误会了,这马车一早就派去了,估计是家奴偷懒,所以迟了一点。” 林鹏生转头就对一旁的小厮说:“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把人叫回来?”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爷,府上的人不都在吗?” 林鹏生气得火冒三丈,这丞相府里怎么尽是这些没脑子的东西! 他连忙给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喝道:“就是去皇宫接大姑娘的人!真是愚蠢!” 小厮终于转过弯来,略带紧张地看了周子晋一眼,就急匆匆跑了。 哼,等晋王一走,这个家照样还是他说了算! 林鹏生在心里暗暗想着。 林明华被禁足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丞相府,当天晚上,张秀丽就哭得死去活来,一直说是林之语嫉妒林明华,害得她和周霆琛离心了。 正因如此,林鹏生才没有派马车过去接林之语,为的就是让她看清楚,只要没有嫁给周子晋一天,她就要依赖着丞相府生存。 林之语看着林鹏生拙劣的表演,眼中划过一丝不屑。 宠妾灭妻的事情还没过去呢,就这么急着给自己下马威,真是嫌丞相府的名声不够臭啊。 “诶,这姑娘是?”林鹏生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林小莲身边的巧秀。 巧秀很懂规矩地向林鹏生行了一礼:“回相爷的话,奴婢巧秀,是宫里伺候大姑娘的。” 林鹏生以为巧秀只是过来帮忙送林之语的,随口道:“这样啊,难为你有心,李管家,回头这位姑娘走的时候,记得多给一些赏钱。” “父亲误会了,巧秀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贴身丫鬟。” 林之语这一开口,可把林鹏生给吓坏了。 宫女的名字都在内务府上有登记的,管理十分严格,没到年龄是不会放出宫的。 他刚要开口,却被周子晋打断了:“巧秀伶俐,本王见她和之语感情深厚,就准她跟在身边伺候了。” 区区一个宫女,只要给内务府那帮人一些好处,想要送出宫岂不是轻而易举? 周子晋这样说,也是在向林鹏生表示出他对林之语的重视,暗示巧秀是自己的人,要是林之语受了什么欺负,晋王府那边是一清二楚,让林鹏生不要妄想欲盖弥彰。 林鹏生一个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人,怎么会听不懂周子晋话里的意思? “是是是,巧秀看着就伶俐,回头就让人安排下去。”林鹏生赔着笑。 周子晋还想再说些什么,剑影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之语,我还有点事,偃师说你之前受了惊,现在静养会比较好。” 周子晋瞥了林鹏生一眼,林之语的身体早就好了,这后半句话自然是说给林鹏生听的。 林鹏生连忙道:“之语,你先回房,我送送王爷。” 林之语知道周子晋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因此也不多作挽留,转身就往西厢去了。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张秀丽身边的碧就如鬼魅一般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姑娘,东厢那边夫人清理出来,准备拿来接待客人的。”碧翠不咸不淡道,“夫人没料到大姑娘会这么快回来,所以也来不及准备,委屈大姑娘要先在客房住一段时间了。” “夫人?我可从未听说,父亲娶了续弦啊。”林之语双手抱胸。 她只是进宫了一趟,张秀丽居然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东西清理掉,看来她根本就没有让自己回来的意思! 巧秀也十分气愤:“大姑娘是丞相府的嫡女,客人都还没来呢,就要让大姑娘睡客房,这是什么道理?” “皇后娘娘都说了,皇上准备给夫人赐个诰命的头衔,大姑娘在皇宫里,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碧翠轻嗤了一声。 林之语看着碧翠这得意洋洋的脸,只觉得好笑,到底是谁消息不灵通? 这所谓的诰命还没下来,就急不可耐地四处炫耀,真不怕到时候贻笑大方! 碧翠将目光移到了巧秀身上,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巧秀:“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她虽然听了张秀丽的话,在一边紧紧盯着林之语这边的动静,但是因为周子晋在,碧翠也不敢走太近,只是隔着走廊悄悄看着,并不知道巧秀的身份。 巧秀根本就不搭理碧翠,而是直接转头问林之语:“大姑娘,现在怎么办?”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问她,要不要让周子晋来为林之语出头。 林之语道:“一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好。” “碧翠,我之前用的东西,都收拾到哪里去了?” “哦,夫人见很多东西都旧了,就全部都丢了。”碧翠说得轻描淡写。 “丢了?”林之语心头火气,脚尖一转,就向林明华出嫁前住的东厢走去,“好啊,这样也省事,刚好二妹妹住的东厢还空着,我就勉为其难住到二妹妹的房中吧。” “不行!”碧翠万万没想到林之语居然要住到东厢,急忙一个大跨步,堵在了林之语面前。 “这东厢虽然现在空着,但是万一二小姐想家,回来了,那住在哪里?” 林之语嘲讽地笑了笑:“姨娘放着没人住的东厢不收拾,非要折腾我住的西厢房,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将我赶出去啊。” 碧翠没想到林之语会说得这么直接,涨红了脸:“什么姨娘,现在要叫夫人了!而且大姑娘不久之后都要和晋王成亲了,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客人身份尊贵,先收拾出来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林小莲瞪眼道:“之前要不是因为二姑娘身体不好,才和小姐换了厢房吗?这东厢本该就是我们小姐住的!” 古代都是以左为尊,因此在地段和装修上,东厢房都比西厢房要好。 林之语都要被气笑了,抢了自己的东西,现在还要想方设法把自己赶走,真是没脸没皮! 第一百六十四章 更换厢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而且碧翠口中尊贵的客人,不过是张秀丽那一大家子奇葩亲戚罢了,根本和尊贵扯不上关系! 上一世林之语就对这些人有所耳闻,完全就是过来吸丞相府的血的,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还在京城里仗着丞相府的名号胡作非为,把林家的脸面丢了个干净! 最后林相受不住了,还逼着自己出面,把这些人都送走,结果却让林之语背上刻薄冷血的骂名。 也正是这群人,把林老太太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张秀丽顺理成章地就变成了这丞相府真正的女主人。 “真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姨娘恐怕是弄混了,现在真正已经嫁出去的人,是二妹妹,我还是丞相府上,名正言顺的大姑娘。” 林之语嘴角一勾,巧秀立刻会意,上前直接将碧翠推到一边:“大姑娘先去东厢休息,日常用品之后就会有人送来,如果有什么想要更换的家具,直接去上阳公主名下的铺子预订即可。” 碧翠被巧秀拦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之语往东厢走,气得转身就去找张秀丽告状去了。 张秀丽听了碧翠的话,气得直咬牙:“那东厢我特意留着,之前华儿用的睡的全都没让下人动过,这个林之语一回来,居然想要抢了华儿的地方!” “夫人,大姑娘这回从宫里回来,还多带了一个丫鬟,看着安安静静,手劲却大得很!刚刚我要拦,她直接把我的手腕都给抓疼了!” 碧翠苦着一张脸,将发红的手腕给张秀丽看。 “丫鬟?”张秀丽傻眼了,“她都是在皇宫住着的,怎么会多带一个丫鬟?” “我看哪,就是像林小莲那样,是从乞丐堆捡来的!夫人回头找个由头发卖的就是。”碧翠恨恨道。 张秀丽的脑子难得转了一圈:“不对,不对,这丫鬟,估计来头不小!晋王回京的时候,可是逮着丞相府好好整了一番,害得我娘她们来都不敢来,我看啊,这十有八九,是晋王的人!” 碧翠慌了:“这,这可怎么办?厢房的事情要是传到晋王的耳朵里,再大肆宣扬一下,相爷又该生气了!” 张秀丽咬着下唇,碧翠说得没错,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林鹏生在朝堂上处处被人为难,上次参加个接风宴回来,还把自己狠狠训斥了一通。 “她要住,就先让她住着,等老爷回来,我自有办法让林之语灰溜溜地搬出来!”张秀丽恶狠狠道。 …… 东厢。 下人进进出出,将林之语的东西依次搬了进来。 林小莲在东厢转悠了一圈,很是羡慕:“之前来的时候,都不敢好好看看,这东厢不仅敞亮,连用的东西都比西厢好了不少!” “大姑娘,这柜子里还有二姑娘的衣服,这要怎么处理?”巧秀看着手上这些无处安放的衣服犯了难。 林之语想了想:“送到张姨娘那边去吧。” 这衣服扔了也可惜,不如送过去,气气张秀丽。 下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林之语的东西不多,将林明华的东西清出去一波之后,更加简洁了一点。 林之语环顾四周,极其满意。 “回头将这些多余的架子啊什么的,全部搬走,换成书架。”林之语吩咐道,“还有这些帘子,也都换了。” “是。” 下人连声应着。 “小姐,回头要是老爷问起,那该怎么办?”林小莲看着焕然一新的东厢房,忽然有些担心。 林之语满不在乎:“他既然纵着张姨娘将我的东西全部清走,就该想到我回来的时候,会大闹一场。” “对了,祖母呢?” 林小莲答道:“听人说,老太太去寺庙礼佛去了,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回来。” “大姑娘,这是什么?”正说着,巧秀那边传来了一声低呼。 她手上拿着一包药粉,似乎已经被人用去了大半。 林之语上前一瞧,这味道有些眼熟。 “巧秀,你,你怎么流鼻血了!”林小莲被巧秀吓了一跳,连忙将帕子拿了出来。 林之语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那药粉夺下:“这药粉有毒,别再闻了!” 她之前被姬偃师下了百毒解,因此这药粉对她来说并没有作用,只是苦了巧秀,鼻血怎么也止不住。 林小莲慌了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闻一下就流血不止,要是真让人吃了,不就一命呜呼了?”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林之语。 之前换亲装病的时候,墨菊送来的食盒下面也密密麻麻死了很多的蚂蚁,说不定这就是当时剩下的剧毒。 巧秀捂着鼻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红一黑两颗小药丸来。 她将红色的药丸直接吞服了下去,不消片刻,鼻血就止住了。 “这红色的药丸,就是百毒解,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用来自保。”巧秀缓过劲来,向林之语解释道。 林小莲指着黑色的那颗药丸问道:“那这个呢?” “这个是毒药,任务失败被抓,能少受些苦。” 巧秀将黑色药丸重新装回到了药瓶里头:“大姑娘,这药粉就交给我吧,姬偃师或许知道,这是个什么毒。” 林之语点点头,用手帕把这剩余的半包粉末包了个严严实实,还另外拿了个小盒子装着。 巧秀奇怪道:“我们的毒药,多半是自己配制,外面根本买不到这样的剧毒之物,常人想要,只能去黑市上买,这丞相府怎么会有?” 这么一说,林之语也皱起了眉头,张姨娘那样弱不禁风,又极少出门,哪来的渠道买药? 而且张姨娘最疼林明华,怎么会把这用剩下的毒药放在林明华的房中?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吧,姬偃师来无影去无踪,现在应该还在晋王府,过些天就又不知道去哪了。” 巧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从林之语手上接过了盒子,直接翻窗抄近路走了。 林小莲感叹了一句:“会轻功,真好。” “大姑娘。” 不多时,李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午膳做好了,老爷让我来请姑娘用膳。”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父女隔阂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管家在抬头的间隙悄悄看了一眼房内:“对了大姑娘,还有一事,夫人说这巧秀既然是要跟在大姑娘身边伺候了,也不能亏待了她,说是要她的身契看看,回头按照一等丫鬟的份例安排。” “李管家,巧秀她有事出去了一趟,等她回来的时候,我转告给她。”林小莲快人快语,直接将巧秀不在的这件事说了出来。 林之语注意到,李管家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算计。 “我舟车劳顿,浑身发软,劳烦李管家过去告知父亲一声,我就不过去吃了。”林之语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李管家道:“大姑娘,这不好吧,老爷听到你回府很是高兴,都让厨房多做了好几道菜,现在和夫人一起,就等你了。” 高兴?林之语想起林鹏生看她的眼神,哪里是高兴的样子? 林小莲不知内情,低声在林之语耳边说道:“小姐,老太太估计明天就回来了,她最看重这些,要是老太太知道小姐不和老爷一起用膳,估计……” 提到老太太,林之语默了默,张秀丽巴不得自己出错,让老太太讨厌自己,要是真拿吃饭的事情大做文章,那可就麻烦了。 看来这就算是鸿门宴,她也不得不去。 “知道了。”林之语站起身,跟在了李管家身后,向花厅走去。 刚走到院子,林之语就看见林鹏生和张秀丽两个人坐在一边,还有两个仆从拿着竹制的戒尺在一边候着。 这哪里是在等自己吃饭,这是要对自己动用家法的程度! 走到院子中央,李管家就停下了脚步:“大姑娘,老爷说了,用膳之前,有些话想要和大姑娘聊一聊。” 林之语冷笑一声:“李管家,你特意问一句巧秀,就是怕老爷要责骂我,有人从中出来作梗吧?” “大姑娘哪里的话。”李管家脸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看了林鹏生一眼,就退到了一边。 周围还有不少下人围在一起,脸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林鹏生见林之语过来,也不问安也不行礼,心中怒气更甚:“孽女,还不快跪下!” 林之语不动,张秀丽向左右两个粗使婆子使了一个眼色,立即就有人上来,强行将林之语按得跪在了地上。 林小莲想要上前拦住那些人,却被一贯看她不顺眼的翠红给拉住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护主?待会有你好果子吃!” “老爷,大姑娘也是不懂事,这样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一点?”张秀丽挑衅一般看了林之语一眼,随即换上了一副心疼的样子,对林鹏生道。 “要是华儿在,也舍不得看大姑娘受罚的。” 这一提到林明华,林鹏生直接重重一拍桌子,把张秀丽吓得整个人一跳,不再说话。 “不懂事?我看她在接风宴上,很是为我们丞相府着想!”林鹏生瞪了一眼林之语,看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声音瞬间就提高了八度。 “之前的事情,我都懒得和你计较,可是现在你不仅害得皇上和明华离了心,还要将她的屋子给抢了,甚至丝毫不考虑你张姨娘的感受。林之语,你还有个做姐姐的样子吗!” 林之语的心中一阵烦闷,这林鹏生,十有八九被张秀丽给洗脑了!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回府,不仅没有人来接,现在西厢房都被姨娘收拾出来准备给客人住,反而让女儿去住客房,这又是个什么道理?”林之语虽然跪在地上,身体却挺得笔直。 林鹏生道:“那是因为客房太小,之前又堆满了杂物,客人后天来了,怎么办?” “老爷,算了吧,我这两天辛苦一点,收拾收拾,父母也都能住得下的。”张秀丽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做起和事佬。 “之语啊,你也别怪姨娘,之前吃苦吃多了,现在父母来了,才想着让她们住得宽敞一点,舒服一点。” 林鹏生也是底层出身,努力打拼才有了现在这个地位,听到张秀丽这番话,竟然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心里更是觉得林之语一点也不懂事。 “明华离家太久,你姨娘一直念着,才没有动东厢的布置,你倒好,一回来,就要把你妹妹的房间翻个个儿!你眼里还有没有姨娘?” 林鹏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对林之语的态度很是不满。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开始说起林之语的不是了。 林之语指了指下人手上的戒尺:“就因为这件事情,父亲就要对女儿动用家法吗?” “你不敬长辈,陷害亲妹,还在外面诬陷丞相府的名声,是我之前太惯着你了,合该让你长长记性!” 林鹏生沉着脸,伸手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戒尺:“之前还想着,要是你能向你的张姨娘道歉,我也能勉为其难饶过你,结果你还是这么不知悔改!” 周围看热闹的下人脸上也多了几分鄙夷之色:“这大姑娘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晋王之后,连亲生父亲的感受都不考虑了,真是冷血!” “就是啊,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夫人都病了多少次了,也不知道晋王看上了她哪一点,晋王府的人之前还为难夫人!” 林之语知道,林鹏生这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这顿打,估计是一定要受。 “既然父亲要罚,那便罚吧。”林之语伸出手。 林鹏生也没想到林之语会这么硬气,高举的戒尺在空中犹豫了一瞬。 跪在自己面前的,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 张秀丽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老爷,大姑娘是姐姐的孩子,我只是一个姨娘,东厢就给她住着吧。” 这下好了,林鹏生的戒毫不犹豫地对着林之语的手心打了下去。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林之语硬是一声没吭。 这要是喊了痛,不就是合了张秀丽的心意? 眼看第二下就要落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怒喝:“你们都在干什么!我不在,这个家是要翻了天了不成?” 紧接着就是急促拐杖点地的声音,林府老太太走到林之语身边,一把将拐杖扔到了地上,拿着她略微有些发红发肿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 “我的乖孙女,疼不疼?祖母给你吹吹。” 第一百六十六章 替她出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鹏生没料到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心头一跳,刚刚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直接消失不见了:“娘,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林老太太示意林之语站起身来,身后的方妈妈捡起了拐杖,交还到林老太太手中。 “还不是因为我的宝贝孙女从宫里回来了,我才提前回吗?”林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咚咚咚敲击着地面,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要是我再不回来,之语都要被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姨娘给害惨了!” 林老太太上去就对着林鹏生的后脑勺来了一下,随后伸出拐杖,冲张秀丽的方向点了两下。 张秀丽心里有些委屈,但是林老太太在林府的地位举足轻重,很多事情就算是林鹏生也要听她的建议,张秀丽心知现在时机不对,乖乖闭上嘴巴,站在那里不动,但是眼圈倒肉眼可见地泛红。 “娘,这林之语才去宫里待了多久,就给丞相府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要是她有继承她娘一半的通情达理,儿子也不至于对她动用家法。”林鹏生解释着。 “哼,要是这孩子的性格真的像云锦那么软,现在岂不是命都没了!” 不提王云锦还好,这一提,老太太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你这个丞相当的,还没有我这个老太婆耳聪目明!”林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张秀丽,“你知不知道,在承恩寺,林明华说之语是个妖女,妖女!要让皇上处死她!” “你这个父亲,口口声声说要之语有个姐姐的样子,可林明华有把她当姐姐看吗?说什么丞相府出了一个妖女,真是天大的笑话!” 承恩寺是秦国的大寺,僧人之间难免也有往来交流,这件事情能传出来,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处死这话,就实在是有点传歪了。 林鹏生听了老太太的话,算是彻底傻眼了,之前承恩寺的事情,自己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妖女,说的竟然就是林之语! 他转头就问张秀丽:“你一直都有和华儿通信,这件事,你竟然不知道?” 张秀丽也慌了神:“这,这事情,华儿也没说起过啊!” “哼,一个装聋,一个作哑,好啊,真是好极了!”老太太气极,又对着林鹏生的后脑勺来了两下。 林鹏生在下人面前威风八面,一遇上老太太,就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吱声。 听见周围的下人似乎在偷笑自己,林鹏生的心里是一万个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当众责罚林之语了! “看什么看,很闲啊?”林鹏生一个宰相,脸上终于觉得挂不住了,对着周围这些人吼道。 众人纷纷被吓了一跳,立刻作鸟兽散了。 林小莲见有人来给林之语出头,紧绷的神经也是一松,顺势哭诉了起来:“老太太,您是有所不知,小姐差点命都没有了!要不是晋王爷舍命相救,小姐可就死在了兰心阁的那场大火之中了!” “什么?”张秀丽一个内宅妇人,对宫里的事情哪里能了解得那么详细,“起火了?明华可有伤着?” 林之语道:“二妹妹住的是坤宁宫,远着呢。” “老爷,老爷啊,这一定是宫里那些女人嫉妒我们的华儿,才将怨气泼到大姑娘身上!” 一涉及林明华的事情,张秀丽脸上的担心和焦急倒是真切。 三言两语,就将林之语在宫里受的委屈,全部推到了其他女人的身上。 林老太太厉声道:“明华是皇后,再委屈也有皇上做主!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林老太太心道,之前就三番五次地要把林之语叫进皇宫,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要让林之语给皇后当盾牌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对张秀丽的意见就更大了,对林之语也是越发心疼。 “不就是一个房子的事情吗?左右明华也不回来,这东厢原本就是之语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林老太太直接一锤定音,即使是林鹏生,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而且听了老太太和小莲说的那些话,林鹏生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张秀丽极其不甘,这东厢怎么就变成林之语的东西了! 她再度开口:“老爷,大姑娘也在西厢住了很久,现在换到了西厢,或许会不适应呢?这样,我收拾收拾客房……” “姨娘可是忘记了,我的东西都被你给扔了,现在在哪不是住啊?”林之语笑道,“这东厢不适应就不适应吧,姨娘要是又累病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人家还没嫁出去,就把东西给扔了?”林老太太又是一阵气血上涌,“林鹏生,你看看你究竟护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鹏生又被训斥了一通,心情很是不好:“行了行了,就听娘的安排。吃饭。” 张秀丽吸了吸鼻子,心里想着,等诰命下来,即使你是林鹏生他娘,照样也要给自己三分薄面! 她正要抬脚跟进去,却又听到一声呵斥:“林府的规矩,妾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你跟来做什么?” 张秀丽被林老太太的话给吓住了脚步,之前林之语还没回来的时候,林鹏生让她上桌吃饭,也没见老太太有意见啊。 “老太太,您误会了,我是过去帮您布菜的。”张秀丽磕磕绊绊道。 林鹏生见张秀丽这样,一时有些心疼:“娘,听说皇上要给丽儿赐个诰命,而且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这样是不是有些生分了。” “诰命?”林老太太不屑道,“那是给正房夫人的,你堂堂一个丞相,也学会空穴来风了?” 林鹏生没办法,只好递给张秀丽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亲热地挽着林之语手进去了。 …… 是夜。 漱芳斋。 张秀丽一番洗漱过后,坐在桌边闷闷不乐。 碧翠推门进来:“夫人,相爷过来了。” “知道了。” 张秀丽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正要起身去迎,林鹏生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相爷……” 张秀丽直接染上了哭腔,梨花带雨的样子惹得林鹏生一阵心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姨娘算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等林鹏生开口,张秀丽抢先一步,直接开始哭诉了起来:“我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在林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之语不认我也就算了,老太太也不待见我!” “既然如此,相爷还是把我休了了事!也省得外面那些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苛待继女。” 之前接风宴上不仅有臣子,还有不少和上阳公主交好的家眷,林之语说的那番话,都在京城里传遍了。 林鹏生叹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现在又使什么性子?今天只是恰巧,娘也只是因为林之语的事情心里不舒服,你看,我也被骂了。” 他双手一摊,一副极其无奈的样子,把张秀丽给逗乐了。 林鹏生一个早就过了而立之年的宰相,在张秀丽面前算得上是被治得服服帖帖,言听计从,这也是当年张秀丽死心塌地也要跟着他的原因。 “我就是心里难过,是,王姐姐在老太太的心里地位是重要,但是她都已经不在了,总不能为一个已经不在的人,为难还活着的人吧?” 张秀丽心有不怠。 可是这话却勾起了林鹏生的愧疚之情。 他虽然不喜欢王云锦,但是之前她勤勤恳恳打理全府上下的事情,对于张秀丽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林鹏生心里自觉对王云锦有亏欠,所以在老太太拒绝将张秀丽抬为正房夫人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过多地阻止。 “你也知,之语从小除了老太太,对你我都不是很亲近,换亲之前,还会叫我一声爹爹,现在就连爹爹也不叫了,一口一个父亲的,多生分。” 林鹏生长叹了一口气,拉过张秀丽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细细摩挲。 张秀丽这几年虽然也在帮忙打理府上的事务,但是很少亲力亲为,基本上都是简单的发号施令而已,至于后面那些复杂的事情,则是方妈妈在帮衬着。 “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这手上都还有茧子,现在倒是养好了。”林鹏生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没来由地想到了王云锦的手。 她负责管家,算账也是亲自来做,因此细嫩的手上都有长期握笔导致的茧子。 “对了,你当真一点管家的事情都没有教给之语吗?”林鹏生突然发问。 张秀丽的脸上多了一些心虚,她低下头道:“我是教了的,但是大姑娘不愿意学,而且那个时候她不是三天两头往寿康宫那里跑?” “当时我想着,或许是老太后看上了大姑娘,这宫里的东西和丞相府怎么能一样?与其让大姑娘到时候混淆了,还不如让她一张白纸,让宫里的嬷嬷教更好。” “你的目光倒是长远。” 张秀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之前接风宴结束之后,林鹏生其实就有问过张秀丽这个问题,当时张秀丽心里害怕,就是因为避重就轻,难得挨了林鹏生的一顿骂。 结果林鹏生接下来的话却让张秀丽呆住了。 “可是现在阴差阳错,明华成了皇后,之语要嫁给晋王,这东西是不得不学了。”林鹏生这话,有几分责怪张秀丽多想的意思。 “要是林之语出去,真的什么都不会,那丢的可是丞相府的脸啊。” “相爷,我也没读过多少书,也怕别人说我苛待姐姐的孩子,这才……唉,都是我的错。”张秀丽陪在林鹏生身边多年,对他心里想的事情是了如指掌。 “不如这样,左右大姑娘还没出嫁,现在也来得及,我改日就请人过来,好好教教她。” 张秀丽表面上这么说,心里打的是另外一个算盘。 现在那些世家贵妇都说她张秀丽不为林之语着想,她正愁没有机会给自己洗白,林鹏生这么一提,心里立刻就有了计划。 林鹏生点头答应了:“行,你也算是林之语的半个母亲,这件事全权交给你来负责吧。”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李管家不合时宜地过来敲门了。 “相爷,老太太那边叫您过去一趟。” 林鹏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好事被打断,张秀丽整理着衣服,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见林鹏生走了,碧翠才敢推门进来,在听到张秀丽要给林之语请礼仪老师的时候,倍感惊讶。 “这礼仪老师价格一向很高,之前李管家也把账册给夫人看了,府上明面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碧翠小声提醒。 张秀丽为了能在那些正牌夫人面前多几分面子,大部分的银子都花在了衣服首饰上面,至于府上的开销,她是一概不知。 “这我有什么办法?相爷都发话了,没钱也要请。”张秀丽看着梳妆台上光鲜亮丽的首饰,心里又十分不舍,“这样,也别请太好的,到时让礼仪老师单独来见我。” 碧翠明白了张秀丽的想法,可眉头还是皱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还有,张家那边又来信了,说是张老爷的事情,要花钱才能摆平,夫人看要怎么处理?” 看着信上乱七八糟的字迹,张秀丽又是一阵头疼,前些日子,自己父亲来信,说是赌博欠了钱,还不上了,一家人在那个小县城混不下去,这才来京城投奔她。 之前她就把林之语的东西卖了换钱,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补贴家里,要是这件事被林老太太知道,自己的日子绝对更难熬了。 “先给五百两,这总够了吧?至于其他银钱的问题,大姑娘的嫁妆不是还在,先用着,填了账上的空缺。” “现在老太太也不管事,你就和账房那边的人说,最近府上的资金有些周转不开,除去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几位,所有下人这个月的月例减半,下个月再恢复正常。” 忽然想到了什么,张秀丽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要是方妈妈知道了,就说是相爷的意思。” 碧翠担心道:“要是大姑娘问起,该怎么办?” “她一个外嫁女,有什么资格过问?”张秀丽想起周子晋送来的聘礼,很是眼红。 只可惜,都被老太太收着,说是怕林之语嫁过去之后受委屈,要把这聘礼留给林之语当作私房钱。 “再说了,晋王府那么有钱,也不在乎这点钱吧。” 碧翠这才应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找到线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东厢。 林之语坐在椅子上,林小莲正在给她的手上药。 “相爷也真是,小姐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说打就打是,下午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到了晚上反而开始肿起来了。” 上完药之后,林小莲还轻轻吹了吹。 “对了小姐,听说老太太把相爷叫到暮苍斋去了,似乎和小姐有关。” 林之语凝眸道:“这些倒是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一个是江家陈娘子的事情,另一个就是那药粉的来源,我总觉得,丞相府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姐的意思是,怀疑相爷和黑市有所牵扯?”说完,林小莲就捂住了嘴。 “倒也没有这么笃定。”林之语眉心微蹙,“你看这丞相府上,似乎家底殷实,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了,林明华这里所有的桌子椅子,不是沉香木就是黄花梨,更别说那些数不清的衣服首饰了。” “再看张姨娘,也是珠光宝气,而且逢年过节都要送礼,礼物自然也是价值不菲,就凭父亲的俸禄,能撑多久?” 林小莲被林之语这么一说,也是暗暗心惊。 “大姑娘,查清楚了。”巧秀掀开帘子进来。 林之语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确实和我们想的一样,这么狠辣的毒,只有黑市才能买得到。” 巧秀面色严肃。 “但是这药看着虽然厉害,但阴差阳错下,是另外一种毒的解药。” “这怎么还会是解药呢?”林小莲想起死去的蚂蚁,感到一阵恶寒,“总不能是以毒攻毒?” 巧秀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这药解的,正是皇家的那味毒,百忧散。” “百忧散?都是毒了,名字居然还这么文艺。”林小莲吐槽了一嘴。 “这人死了,即使有再多的烦恼,不也是要烟消云散了吗?”林之语淡淡道。 自己上一世,一定是有服用这个药粉的,至于为什么没死,极有可能和这百忧散有关系。 没想到在林明华的东厢,还能有这样的意外发现。 “也许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发现。” 思索了一番,林之语有了自己的打算。 …… 次日。 林之语让巧秀准备了一套男装,准备根据巧秀给的线索,去黑市转转。 林小莲绞着手指:“小姐可真会开玩笑,那可是黑市,指不定里面会有什么人,说得倒像是去菜市场一样,还转转呢。” “如果丞相府真的和黑市有关系的话,这趟还是有必要去看看的。”林之语在镜子面前转了一个圈,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是满意。 只见镜中人一身淡蓝色长袍,加上被刻意加浓的眉毛,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小公子的味道。 “大姑娘,黑市里的人都是人精,还是贴上这个吧。” 巧秀将一个假喉结递给了林之语。 林之语都傻眼了,原来古代的易容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贴上了假喉结,只要少说话,简直是雌雄莫辨。 看着站在一边的林小莲,一时间林之语玩心大起,伸出手指勾了勾林小莲的下巴:“美女,留个联系方式?” 即使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林之语,林小莲还是红了脸:“小姐,你干嘛呀,什么联系方式,我听不懂。” 自从林小莲知道她在承恩寺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庄幼南的催眠导致的记忆出错后,她算是真正放下了心里的负担。 与之前不同,现在的林小莲,开始懂得反击了。 就像早上翠红看见林小莲,明里暗里讽刺了几句,都被林小莲给怼了回去。 “小莲,你就在东厢待着,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和巧秀要去买东西。”林之语整理了一下袖子,向林小莲吩咐着。 “知道。” 林小莲走出房门,确认周围没有下人经过之后,冲林之语招了招手。 林之语会意,走到后院,轻车熟路地翻墙出去。 “周子晋?你怎么在这?”刚一落地,林之语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竹息香的味道。 周子晋今天也是一身淡蓝色的衣袍,扎着半高马尾,和林之语今天的打扮极为相配。 “你胆子大,想要去黑市转转,巧秀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周子晋的语气带着责备。 林之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恐怕这些都是周子晋准备的。 巧秀感受到了林之语的目光,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大姑娘不想让王爷为自己的事情分心,但是一个人去黑市,实在是太危险了。” 其实林之语没有告诉她们的是,在看到药粉特殊的外包装之后,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她以前应该是去过黑市的。 画面虽然不完整,但是林之语能看到,自己在一条小巷子里穿梭,似乎还买了什么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林之语执意想要去黑市看看。 “刚好,我也要顺便去一趟黑市。”周子晋轻咳一声,正了神色。 “之前你喝醉的时候,跟褚念善提了一句魏淑仪的身份,我往下一查,发现她之前在江府的时候,很多奇奇怪怪的香料完全没有购买记录。” “京城就这么大,他们父女俩人轻装简行,怎么会带那么多制香的东西?” 林之语了然:“魏少沅住在江府,所以这件事情和江府脱不开关系。” 周子晋点点头:“还有一个原因,当年白虎营的将士,也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说?” “整个白虎营,就算是被突袭的,也不可能让对方毫发无伤地离开。” 现在只是他们也只是猜测,江生是谋害庄伯远的罪魁祸首,缺的就是证据。 可在听了庄幼南的话之后,林之语总觉得不对。 江生出身市井,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而且他一直以来都是在给周霆琛做事,这件事情,周霆琛不可能不知道。 林之语看了一眼周子晋疲惫的脸色,还是将心底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只要查下去,就一定会有答案。 三人抬脚,直奔京城最大的赌坊——如意坊。 这里,不仅是达官贵人花天酒地的地方,也是地下交易的入口。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遇到赌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巧秀是女子装扮,不方便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林之语左脚刚踏入如意坊,就见一小厮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尖嘴猴腮,脸上挂着阿谀奉承的笑:“两位公子,想玩点什么?” 周子晋冷声道:“随便看看。” “好嘞。”那小厮上下打量的一番,觉得两人十分面生,心里估摸着是个新手,表情未变,向林之语伸出了手,“入场费一人五两银子。” “五两?只是看看,也要交钱?”林之语惊呼道。 “客人说笑了。这进了如意坊,哪有不花钱的呀。”小厮笑嘻嘻的,说话间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二位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我们如意坊的规矩也是正常,新人进来,不知道怎么玩,我们不是得教?这五两,就是学费。” 林之语暗暗心惊,这赌场里的人眼睛实在厉害:“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新手?” 小厮嘿嘿一笑:“混迹赌场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有茧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直奔主题,都不需要我们上去迎的。” “可两位一进门,东张西望,不是找人,那就是新手,想过来随便玩玩。” 周子晋笑道:“好眼力。” 小厮又道:“这五两,是贵客的标准,里面还包括了水果吃食,每桌都能免费上手玩一次,两位意下如何啊?” 他再次向林之语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也有另外两个人走上前来,一个端着果盘,一个捧着擦手的热毛巾,似乎笃定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会进来。 林之语将十两银子放到了小厮手上,低声吐槽了一句:“怎么次次都管我拿钱。” 纵使这赌场里面这么喧闹,小厮也听见了林之语的疑惑,先是一愣,随后眼珠一转,立刻对林之语抱歉一笑: “小人眼拙,竟不知两位是这样的关系,公子海涵。” 林之语更奇怪了,趁着往里走的间隙,悄悄问周子晋:“他这是,把我们当作什么关系了?” 周子晋一开始也是有点懵,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往旁边一指:“这种关系。” 林之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比大小的赌桌旁边,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怀中搂着一个年轻的小男生。 “老爷好技术,又赢了!”对面对赌的人开了骰子,双手抱拳,表示自己甘拜下风。 那中年男子春风得意,对着怀里的小男孩就亲了一口:“你就好好看着,再赢上一百两,回去给你买新玩具!” 林之语这才反应过来,看来这小厮一开始把自己当做了周子晋的小跟班,后面自己那么一说,就把自己当做了周子晋的男宠。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想到周子晋一个王爷,还是京城当中不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被当作了断袖,就有些想笑。 “你不生气?” 林之语见周子晋面色淡淡,好奇地问道。 “我为何要生气?”周子晋的嘴角还有些上扬,“这说明这个小厮眼光好,认为我们两个很是般配。” 林之语顿时哑口无言。 周子晋对那小厮道:“他是我弟弟,尚未及冠,所以看上去年纪小了些。” “原来是这样,眼拙,眼拙了。”小厮赔着笑。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又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人也跟着进来了:“我要换筹码!” 小厮又是抱歉地冲两人一笑,转身没好气地对那人说道:“马来三,上次你欠的钱都还没还清,这次又打算借多少?” 马来三搓着手,急切道:“我,我先换十两,回头赢回来了,就能还了。” “行啊,过了今天还不了,按照规矩,你可要留两根手指头在这。”小厮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就有人递上来一盘筹码,偌大的盘子上面,这十两的筹码显得少得可怜。 “你可别咒我,门口的算命先生说了,我今天什么运气都不好,就财运好,绝对能把钱赢回来!”马来三看见盘子上的筹码,两眼发亮。 如意坊的外头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跟了过来,眼睛红肿,语气委屈:“老马,这钱是准备拿去请产婆的,你别赌了,我们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啊!” 马来三瞪了一眼那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别影响老子发财!”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奔向赌桌了。 妇人还想跟着进去,却被小厮拦在了外面:“如意坊的第二条规矩,女人不能进。” 林之语看着妇人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劝两句,周子晋却拉住了林之语的袖子,冲她摇了摇头。 “这种地方,这样的事情多了去,此人赌瘾严重,你能帮得了一时,不能帮得了一世。” 小厮处理完马来三的事情之后,见林之语看着门口的妇人愣神,也道:“公子菩萨心肠,可赌场有赌场的规矩,破不得。” “而且我们还有一言,不要轻易干涉别人的因果,否则啊,容易麻烦缠身。” 林之语在那妇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影子。 几曾何时,她也渴望,有人能对她伸出援手。 “不要哭了,为这样的人哭不值当。”不顾小厮的劝阻,林之语还是拿出了自己身上的荷包,向那无助的妇人走去。 “这里面是二十两,你拿好了,千万不要被别人拿去。”她将荷包递了过去。 妇人有些错愕地看了林之语一眼,并未接过林之语递来的荷包:“道理我都懂,可是老马之前也是一个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沾上了赌,我离了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街坊邻居又会怎么看?” “你先是你,其次才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可以让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林之语知道一时半会劝不动她,将荷包塞到了她的手心,就回去了。 妇人捧着肚子,眼神呆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里面传来马来三的一声暴喝:“他奶奶的,一定是那个婆娘挡了我的运气,再来再来!” 妇人猛然回过神来,左顾右盼了两眼,迅速把荷包塞进袖子,匆匆走了。 小厮感叹:“这些人,卖妻卖女的都有,我们成天在这里迎来送往,也麻木了。两位随我来吧。” 第一百七十章 被人调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大概是因为觉得周子晋和林之语。身份不俗,因此这小厮也格外尽心尽力将每一种玩法都给他们细细讲了。 林之语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此时更是如同听天书一般,她往周子晋身边靠了靠,压着声音问:“逛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地下交易的入口呀。” “不急。”周子晋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他们最担心有朝廷官员过来查,因此对于我们这样看上去身份贵重的人都十分警惕。” “早知如此,咱们就换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不就好了。”林之语咕哝了一句。 周子晋道:“万万不可,这平头百姓怎么会知道地下交易这些事情?黑市都是为达官贵人服务的,我们现在就是要等一个契机,把黑市的管理人给引出来。” 林之语自觉自己太心急了,便闭上嘴巴,任由那小厮在前面絮絮叨叨地介绍,一双眼睛悄悄四处张望着。 赌场里人来人往,筹码交换处也是络绎不绝,有的脸上喜笑颜开,有的则是满盘皆输之后的不甘。 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神色恹恹,兴许是身上没有现银,只换取了一枚筹码。 林之语还发现有好几个人手上抱着棍子一类的东西,在人群当中走来走去,也不曾上赌桌,心知这应当就是打手。 “公子这是在看什么?” 小厮眼睛尖得很,立刻就发现林之语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 “那些人都是负责维护秩序的,哎,你也知道,我们这赌场里什么人都有,那要是没点规矩立在那边,那岂不是喊的喊,打的打,全都乱成一锅粥了吗!” 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林之语却看到这所谓的管理人员将马来三一脚踹到了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通。 “行了,这个规矩您也知道了,玩法也粗略地介绍了,二位可以自己先去试试手了。” 小厮将堆放筹码的盘子递到了两人面前。 周子晋叫住了想要离开的小厮:“对了,听说这里还有售卖一些外边买不到的东西,是真是假?” 小厮悚然一惊,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周子晋,见后者脸色真诚,犹豫片刻,心里就有了主意。 “公子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们这里的筹码那可是特制的,外边当然买不到了。” 小厮说完,就匆匆转身走了。 “筹码?”林之语若有所思,拿起盘子里的圆形筹码左右看了看。 “难道说,只有一定的筹码才能获得进入黑市交易的资格?” 周子晋摇头否认道:“那未免也太麻烦了,而且拿一堆筹码在手上,也容易招来别人的眼红。” 在距离他们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人偷另一个人身上的筹码。 “或许,在这如意坊内,还有第二种筹码。” 林之语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位衣着华贵的男子,现在赌场内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但是刚刚这段时间内并没有人走出如意坊。 她将心中所想,细细向周子晋说来。 周子晋沉吟片刻:“我们去交换处看看。” 可是当两人正准备往交换处走的时候,小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扫了一眼丝毫未减的筹码,目露疑惑。 “客人是觉得我们这里的玩法有什么问题吗?” 林之语被吓了一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竟然有不少人在关注着自己这边,目光警惕,手上好像都拿着什么东西。 林之语向周子晋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对小厮说道: “那倒不是,我看这筹码这么少,待会要是玩一半没有了,还得再去换,有点麻烦,便想着说先去换一点过来,好一口气玩得尽兴。” 小厮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这样啊,交换处那边现在人太多了,一个人去就可以。” 这是要把他们两个分开的意思。 可现在若是执意要两人一起去的话,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林之语对周子晋道:“哥哥先去吧,我在这里玩一会儿。” 周子晋眼底有着隐隐的担忧,在这里即使是男儿身,也会有风险。 小厮见周子晋迟迟不应,眼中的怀疑之色越发浓郁,那些打手都不动声色地往林之语这边靠了一点。 林之语像是浑然未觉一般,朝那些打手身上一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哎呀,没关系的,这里不是还有管理人员吗?我能出什么事呀,又不会走丢。” 旁边几个人都往这看了一眼,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哟,这么年轻,没想到玩得也这么花。” “他们这些有钱人口味当然不同了,你看这小公子,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声音还怪阴柔的,一看就是被训练得很好。” 这些污言秽语让周子晋脸色一黑。 但该说不说,这一出确实让小厮暂时放下了警惕。 周子晋无奈道:“行,那你在这里等,我去去就来。” 小厮点头哈腰道:“公子您尽管放心,我就在这里陪着小公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子晋这才往筹码交换处去了。 小厮又说了一些祝贺发财之类的话,随后便问林之语:“小公子想玩些什么?” 林之语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是该说这赌场服务到位呢,还是说警惕性太高,这小厮竟然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那我就试试这个吧。” 林之语随手往旁边的赌桌上一坐,好巧不巧,对面正是那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 “哟,今天竟然来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那中年男子看到林之语,眼睛陡然一亮。 小厮忙道:“何老爷,这位小公子也是跟着别人来的,赌场新手,何老爷可要手下留情。” 何老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新手?” 他一拍旁边小男孩的屁股,那男孩就十分识趣地到休息区坐着了。 “那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要是不会玩的话,我可以来教教你呀。” 林之语眉头一皱。 小厮低声道:“这位何老爷身后有人罩着,咱是惹不起,小公子还是换个地方吧。” 林之语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却被何老爷一把拉住了纤细的手腕。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份暴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来都来了,怎么能走呢?” 何老爷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在林之语的后背上摸了一把。 小厮双手垂在两侧,并没有阻止的举动,但毕竟他还不知道林之语是个什么来头,万一背景比这何老爷更硬,那就不好办了。 他眼珠一转:“哎呀,何老爷,和气生财嘛,我们这赌场也没有说你坐下来就不能走的道理呀,是不是?” 小厮向身后招了招手,就有人端着新鲜的瓜果上来了:“惹得何老爷不开心了,我们这呢,就送您一果盘,您吃好喝好玩好。” 何老爷好不容易见着这么一个人间绝色,哪能放过?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哎,你说对了,我还真就不开心了。” 小厮左右为难,他往交换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周子晋还没回来,刚想张口再说两句,让何老爷眼刀一扫,他就不敢说话了。 “这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不知道是在哪位贵人的身边服侍?” 何老爷朝林之语的方向走了两步,大有不依不饶的样子。 林之语蹙眉道:“何老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还请自重。” 何老爷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这京城横行霸道惯了,别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就是战战兢兢,这冷冰冰的态度倒还是第一次见。 “哼,不过是个男妓罢了,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呢。”何老爷对着周围的人嘲讽了一句,随后伸手就要来抓林之语。 “啪!” 林之语也不客气,直接在何老爷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五指印。 “你、你居然敢打我!” 何老爷一脸震惊,随后指着小厮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人都不管管吗!回头我就让你们这赌场开不下去!” 林之语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十分嫌弃地将那帕子丢在了地上。 “这里是京城,不是你当土皇帝的地方!难道你姓何,就能将这全天下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嘿,还是个火爆脾气。”何老爷一抹脸,“爷今天非得治治你不可!” “刚刚带他进来的人难道身份背景比那位还硬?一个男宠,胆子居然这么大。”有人啧啧称奇,他们早就盼着能有人来治治何老爷了。 何老爷晃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就要朝林之语扑过来,周围的人生怕被牵连,不约而同地离开了赌桌,离得远远地,向这里张望。 林之语灵活地往旁边一侧,何老爷直接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众人没忍住,发出一阵爆笑。 “愣着干嘛,倒是让人把他给我压住!”何老爷满面通红,瞪了一眼周围的人,指着那小厮道。 小厮不懂:“老爷,这算是你们私下的事情,我们无权出手干涉。” 何老爷叫骂:“我现在给你这个权利!” 林之语冷笑一声:“怎么,这赌场是你开的?” “还真被你说对了,这赌场,是我罩着的!”何老爷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谁把这人给我抓住了,送到我府上,我重重有赏赐!” 他手上的银票有厚厚一沓,估摸着起码有千两之数,人群当中立刻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鼻青脸肿的马来三虽然在角落里休息,但是眼睛却一直在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他那十两本钱已经输了个干净,心里还想着能不能偷点筹码过来。 现在看见何老爷手上的银票,眼睛都发亮了,见没人上,悄无声息地绕到林之语后面,迅速箍住了林之语的脖子,把她往何老爷身边拖:“老爷老爷,我抓住了!” 林之语只觉得呼吸一窒,马来三身上的酸臭味直直往她鼻子里钻,不由得干呕了起来,双脚在地上不断挣扎。 何老爷喜笑颜开,上去就用那双黑乎乎的手摸了一下林之语的脸:“怎么样,我的钱可多了去,要不要跟着我?” 林之语嫌恶地呸了一声:“滚!” 何老爷一愣,低声暗骂了一句。 马来三为了在何老爷面前表现一番,故意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勒得林之语满脸通红:“你算是哪根葱,竟然对何老爷不敬……啊!”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大力,马来三没有丝毫防备,重重往旁边栽倒下去。 林之语也顺势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嘿,你是他的人?”何老爷绕着周子晋走了一圈,啧啧了两声。 周子晋并未理他,而是拍了拍林之语的后背,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林之语低声道:“这何老爷在这里闹得这么大,都没人出来制止,后面估计是有后台。” “我已经知道这里是个怎么一回事了,今天先这样,以免打草惊蛇。”周子晋瞪了小厮一眼。 小厮不卑不亢道:“客人在我们这边都是上帝,何老爷更是贵宾,啊,当然,我们都是一视同仁,客人之间小小的纠纷,我们无权干涉。”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子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何老爷觑了一眼刚刚林之语放在桌上的筹码,径直绕过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马来三,不屑道:“我看你也没什么钱,不如将他卖给我,你看如何?” 周子晋脸色一沉,正要对何老爷出手,却被马来三的一声低呼给打断了。 “诶,这是什么?” 缓过劲来的马来三捡起地上一个肉色的东西,奇怪道。 林之语一摸脖子,顿时冷汗直冒——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的假喉结! “好啊,居然是个女的!”何老爷高声叫道,“女人会影响老子的赌运,来人,快把她给轰出去!” 他想起刚刚林之语在自己脸上吐的那一口唾沫,心里越发不爽,扬手就要对着林之语打下去。 周子晋目光一沉,抓着何老爷的手一拧,“咔哒”一声,何老爷的右手就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霎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何老爷愣了一秒,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可正是这个动作,让这小厮给看出了破绽:“这个手法……是朝廷派来调查的人!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盯着你们好久了,没想到真是来砸场子的!” 何老爷在哀嚎中,还不忘补充:“妈的,给老子狠狠地打,我哥是大理寺卿,出了什么事情,有我顶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见到坊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所有的打手一拥而上,满脸横肉,为首的一个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齐齐冲着周子晋和林之语而来。 周子晋见势不妙,一把将林之语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一个肘击就将其中一个打手打趴在地。 随即他捡起了打手掉落在地上的棍子,砰砰两声,两根木棍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周围的人退避三舍,唯恐伤到自己。 马来三看到这个场景,人都傻了,心里也是十分害怕,一把抓住了何老爷的裤腿:“何老爷,我刚刚可是发现了这人的真实身份,那银票还作不作数?” “我可去你的吧!” 何老爷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马来三的脸上:“滚,都滚!今天我不好好治治这两个人,我就不姓何!” 马来三被吓得屁滚尿流,可自己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干脆心一横,抱起桌子上剩下的筹码就躲到了一边。 而另一边,那些个打手见着木棍伤不到周子晋,竟然换成了明晃晃的长刀。 “干什么呢?和气生财,你们这么做,影响到生意了可怎么办?” 林之语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带责备之意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缓缓走来。 小厮恭敬上前,双手作揖:“坊主,我怀疑这两人是朝廷派来调查的。” 被称作坊主的男子手一抬,周围的打手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何老爷傻眼了:“这是干什么?” “我们如意坊的规矩,来者皆是客,就算他是朝廷命官,我们照样要以礼相待。” 面具男并未理会何老爷,目光先是在林之语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周子晋身上。 小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到两人面前,弯腰鞠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让两位客人扫兴了。” 何老爷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冲上前,一把抓过面具男的衣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明天就让你这个赌坊倒闭!” 面具男不动,周遭却无故起了一阵劲风,他拍了拍何老爷的手,云淡风轻道:“何老爷这是哪里话?您是我们的贵客,何来看不起一说呢?” 只听见喀喇一声响,何老爷另一只手也无力耷拉了下来。 “何老爷今天身体不适,在下这就派人将您送回去。” 何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两个身强力壮的人抬起来,塞到在外面等着的马车里头。 随着驾车人的马鞭落下,木质的车轮扬起一片尘土,带着何老爷的惨叫远去了。 面具男理了理刚刚被何老爷抓乱的衣领,对周子晋行了一礼:“鄙人姓年,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姓周。” “周公子,真是失敬。”年坊主向旁边挪了一步,“今日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都会满足。” 林之语总觉得这个声音有那么一丝熟悉,可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周子晋道:“要真说起需求,那倒是有这么一桩。” 他伸出手,躺在手心里的,赫然是一个黑色的筹码。 “听说这如意坊坊主手眼通天,收集的奇珍异宝就连皇宫里都没有,不知可否有我要的东西?” 只消这么一眼,周子晋就收回了手。 可人群中还是有眼尖的人看见了,纳闷道:“我们手上的筹码无非就红蓝绿三种颜色,这怎么无端多了一个黑色的筹码呢?” “嘘,你小点声,你没听说过这如意坊的传闻吗?这手上有黑色筹码的人,那可是顶级的贵客!” “贵客?”有人开始质疑了,“这两人看着平平无奇,最多只是家里有些闲钱的纨绔子弟,能比何老爷那样子的客人还要尊贵?”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年坊主的耳朵里,他向众人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今天临时有事,营业暂停,今天大家所有的花销都不作数,就算作是我们如意坊的赔礼。” 那几个一脸凶相的打手,站在大门两侧,意思十分明显,众人不敢多待,往周子晋的方向觑了一眼,便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原本闹哄哄的如意坊顿时陷入了寂静。 小厮在如意坊的外面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就带着那些打手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年坊主示意周子晋将那枚黑色的筹码交给他,随后就走到大厅正中央的那张赌桌前,把那些骰子筹码都拨到一边。 只见他把那筹码往桌子正中央一按,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响,整张桌子缓缓下沉,竟然出现了一个密道。 林之语感到有些奇怪,之前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说入口不止一个? “你们家老爷素来都是夜半时分派人过来,今天竟然在白日就到了我这如意坊,看来是非常紧急的事情。” 年坊主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从他的话语能够感受到,此时他应该是带着笑意。 这老爷又是什么鬼?这黑色的筹码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之语怀揣着心中的疑问,跟在年坊主身后,走进了地道。 与意料之中的黑暗不同,在这如意坊的地下,居然被人为造出了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 这里灯火通明,左右两侧的蜡烛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竟然比寻常的蜡烛明亮数倍。 年坊主对林之语道:“看来姑娘是第一次来,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吧。” “我们的这个地方,是全京城,不,整个秦国,最为广阔的交易市场,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 说起自己的产业,年坊主显然十分自豪,滔滔不绝。 林之语刚好站在墙边,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被烫得低呼一声。 “姑娘不必害怕,这蜡油不脏。”年坊主随手掏出一张帕子来,递给林之语。 林之语看着那帕子,心头猛然一跳,这不就是他刚刚丢在地上的那张吗?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 年坊主轻笑一声:“我们这里的蜡烛乃是尸油制成的,当中加了一些其他的材料,能够持续燃烧至七七四十九天而不熄灭。” “都是人,别怕。” 这轻飘飘的两句话,让林之语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爬上了天灵盖。 什么叫做都是人就可以不怕了?这实在是太恶趣味了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歪打正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年坊主似乎低笑了一声。 周子晋递给林之语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对年坊主冷声道:“我家老爷听说有一味药,能够让人在两三个月以内毙命,不知你这里可有?” “你说的可是蚀骨散?”年坊主往一个方向指去,“那边是各种灵丹妙药的交易地带,你们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听他的意思,好像不打算跟着一起过去。 这蚀骨散便是张姨娘在换亲前一日,给林之语下的药。 周子晋和林之语交换了一个眼神,冲年坊主点头示意,便顺着他的那个方向走去。 年坊主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两个黑衣人,脸部被面罩遮挡,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你们两个,去把他们盯紧了,等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再出手,切忌闹出大动静,不可伤人性命。” “是。” 咻咻两声,黑衣人顿时了无踪影。 年坊主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哐啷——” 随着年坊主身影消失不见,入口处,两块大理石的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被喧闹的人群淹没。 在这里做的交易都见不得光,极少有人将自己的商品大大咧咧地摆在地上,更多的都是身穿长袍,混迹在人群当中寻找买主。 在不远处的铁笼里,还关着两三个衣不蔽体的女子,眼神呆滞而空洞,站在一边的人贩子,正在与人讨价还价。 林之语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想起那黑色的筹码,踮起脚尖,凑到周子晋的耳朵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那块黑色的筹码是怎么来的?” 周子晋微微一笑,用口型回答道:“偷的。” “啊?” “想要获取进入黑市的资格,需要中间人介绍,不过是趁其不备,使了一点小伎俩,回头还回去便是。” 周子晋说得轻巧,但林之语的心里却有隐隐的不安,听年坊主的口气,这黑色筹码的持有人,身份很不一般。 就连买卖也从不亲自出面,都是派遣自己的心腹过来。 “这位公子,您是不是在找这个?” 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堵住了周子晋的去路。 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药粉,猥琐的眼神在周子晋和林之语之间打了个转,然后悄悄地把这药粉塞到了周子晋的手心。 “您是我的第一位客人,开业大酬宾,二十两即可。” 周子晋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男子一愣:“九阳散,治不孕不育的。” 周子晋整张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结果这男子会错了意,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小包药来,也塞到了周子晋的手心:“和这个一起吃,包生男孩。” “哎哟,公子你可别不信呀,我这里回头客可多了呢,当然你要是想要其他有特殊功效的,我也能给你搞来。” 周子晋将这两包药丢回了男子的手心,一甩袖子,轻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需要这个?” 林之语注意到,周子晋的耳朵,十分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这人一看就是忽悠,别说这药是不是真的有效,生男生女也不是一包两包的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呀。 看来这黑市也是有骗子在的。 周子晋拉着林之语抬脚便要离开,可这人却不依不饶地往前一步,拽着周子晋的袖子就不松手。 “客官,您真不要?我敢保证,整个市场上没有比我更实惠的价格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急切。 林之语道:“我们是来买药的,不假,可买的却不是你这种药。” 男子顿时了然,抬手示意两人跟他来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左脚好像有什么隐疾,走路一瘸一拐。 “您是要,取人性命?” 周子晋点点头:“蚀骨散。” “哎哟喂,公子那您可找对人了,这整个市场上,有谁不知我刘瘸子的名号?” 刘瘸子搓了搓手,脸上的笑皱成了一团,十分谄媚。 “既然你大名鼎鼎,又为何拉人在这角落里进行交易?” 林之语狐疑道。 这既然是黑市,就算是要雇凶杀人放火,也不至于这样谨慎吧。 刘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因为名声太大,我这条腿才被人打断了呀。” “想当年我也是威风八面,要不是有个客人在我这里订走了大批的药,却不付款,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说到自己的腿,刘瘸子就像是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地向两人诉起苦来:“要知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弄来的货,他不结钱,我怎么办?” 刘瘸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叫了一声:“哎哟喂,说来也巧,当年那个客人买的也是蚀骨散!” “风水轮流转,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起来!说吧,公子想要多少的量?” 刘瘸子语气兴奋,像是遇见了救世主。 周子晋目光一凝,难道歪打正着,撞上了当年的卖家? “那人是什么时候向你定的?” 刘瘸子眼睛一眯,犹豫了一瞬:“这,这时间都那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呀。” “一口气向你购买那么多的药,你会不记得?” 周子晋往前逼近了一步,刘瘸子有些害怕,退到了角落。 “公子要不是真心想来买,这单生意,我,我不做了!” 刘瘸子话音刚落,便想要推开周子晋,往提前看好的路线溜走。 可他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林之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笑意盈盈道:“你是怕说出来被蓄意报复,是也不是?” 刘瘸子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我们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别紧张,现在是太平之世,就算你随口胡诌,到了外面,也没人会关心这个。” 林之语这话的意思是,就算出了事情也波及不到刘瘸子身上。 刘瘸子深吸一口气:“要我说也可以,得另外加钱。” 周子晋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了刘瘸子手里。 刘瘸子先是在手上掂了掂,随后又用牙齿咬了一下,确认是真的之后,便揣到了自己的怀中。 “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秦历二十八年。” 周子晋面色一变。 秦历二十八年,天马事变,太后去世,周霆琛登上王位。 如此敏感的年份,难怪这刘瘸子不愿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人刺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刘瘸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当时那个买家蒙着脸,也不知道是在谁手下做事,但那语气却是凶得很。” 很显然,刘瘸子不知道真正的买主是谁,只是心里隐隐猜测,这东西很有可能与这两件事情有关联,所以在一开始不敢轻易说出来。 见两人沉默不语,刘瘸子又好奇地问道:“公子……还买不买?自从那件事过后,和我接头的人就收了手,也就我手上还有那么一点存货。” “不过先说好,你们要买的话得先付全款。” 林之语心跳如雷,追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从那之后,就没有人过来买这蚀骨散了吗?” 刘瘸子叹了口气:“你别看我现在这落魄样,之前我可掌握着第一手货源呢!要是和我接头的人手上没有了,那就是真没有了。” “不过至于其他人有没有私下倒卖,我就不清楚了。” 林之语大脑飞速运转,那林明华房中的,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林鹏生…… 她不敢往下想。 “行,我们知道了。”周子晋冲着刘瘸子一点头,示意他现在可以走了。 可这刘瘸子现在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公子,要不这九阳散,你还是满买一包吧,兴许以后能用得上呢。” “不必。”周子晋想也没想,再次拒绝。 “别呀,您二位一看就是贵人,我这实在是滞销的没办法了,您要是买了,我还能、我还能再把另一件事跟你讲!” 周子晋脚步微顿,又掏出一锭银子。 刘瘸子笑得两颗大门牙都露了出来:“你知道我们这黑市的上头老板是谁吗?” “不就是如意坊的年坊主?”林之语奇怪道。 刘瘸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非也非也,要是年坊主背后没个丞相府顶着,咱呀,早就被朝廷给取缔了!” “你说这是丞相府,可有证据?这要是被人查出来,可是在诬陷朝廷命官!” 林之语有些难以置信,语气中带着些恐吓。 刘瘸子道:“这我哪能骗您呢?一次黑市关闭之后,我因为带着伤,只能暂时躲在角落歇着,无意间看到了丞相和年坊主说话呢!” “你还见过丞相?” “唉,那倒没有。”刘瘸子摆了摆手,“脸没见着,可那玉佩是真的呀!想当年我可是从卖情报发家而来,消息不能有假。” 周子晋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面色又是一变,一把抓住了林之语的手:“有人来了。” “人?哪里有人,不就咱们三个吗。”刘瘸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下看看未见半个人影。 他强硬地把九阳散塞到了周子晋的手里:“公子,你以后买啥,再来找我就行,这上头有人罩着,你也甭怕。” “看您二位刚刚在人群当中格格不入的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心里正打鼓呢吧!” 刘瘸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周子晋看着手心里的药愣了两秒,再抬头时,刘瘸子已经不知去向。 “此地不宜久留,有人在背后一直盯着我们,先走为上。” 周子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粉往腰间一塞,拉住林之语的手,就要往来时的路去。 见他语气如此严肃,林之语不免也正了神色:“有几个人?” “保守估计,三个以上。” 林之语感觉到周子晋的手心微微有些湿凉。 可走到入口处时,两人脚步皆是一顿,上方的路口显然被人为关闭了。 “是年坊主!”周子晋咬牙切齿,“早该发现他不对劲!” “这黑市应当还有其他出入口,我们混在人群当中找找看。” 现在即使是没有习过武的林之语,也能感觉到有好几双目光盯着自己,可以说是如芒在背。 “他们如果真的想置我们于死地,在刚刚那个角落就会直接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 林之语带着周子晋,转身进入了人群。 可这黑市这么大,想要找到出入口谈何容易。 就算找到了,万一和刚刚的入口一样,也是被人关住的,又该当如何? “公子可要买火药?” “我这里的姑娘干净得很,要不买个回去?” “瞧一瞧看一看,地下赌场可是有千倍的回报率!公子进来看看?” 期间有不少人迎上来推销自己的东西,可两人哪里有空理会? 路过地下赌场的时候,周子晋余光一扫,便看见有个人手中似乎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在往自己这边逼近。 “前面也有个人。”林之语有些紧张。 “走。” 周子晋毫不犹豫拉着林之语就进入了地下赌场。 有不少戴着面具的人来来往往,周子晋随手在一边的摊子上摸了两副面具来,给自己和林之语戴上。 这地下赌场并不是牌桌上的游戏,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分别是不同的项目。 两人弯着身子混进了观众席当中。 好巧不巧,周子晋和林之语进入的这个地方正是东面的斗兽场。 整个场所呈半圆状,观众席呈阶梯状,正中央的空地上站着赤手空拳的一个男子,在他面前则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雄狮。 随着鼓声响起,观众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周子晋压低声音道:“这里的气息混乱,他们应该暂时找不到我们的位置。” 林之语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就在对面,有一扇小小的铁门,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在这扇门里进出。 周子晋也看到了那扇门:“我们从后面绕过去。” 林之语点点头。 此时场内的雄狮发出一声低吼,向那男人扑去,男人吓得两腿一抖,几乎是凭借着生存的本能在场内奔跑。 “真没意思,他难道是企图消耗雄狮的体力吗?”观众席上,有人嗤笑了一声。 “就这?怎么会有人压这个奴隶赢呢?实在荒谬!” 周子晋小声向林之语解释道:“这斗兽场我早有耳闻,放出来的人都是府上逃跑失败的家奴,若是能斗赢了这洪水猛兽,便可放他一条生路。” 场上的男人或许是饿了许多天,体力不支,在摔倒的瞬间,那饿极了的狮子就上来咬住了他的大腿。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倒彩,不少人觉得没有看头,纷纷站起来抗议。 “这都是什么啊,一点也不精彩!” “就这也好意思让我们下注?太荒谬了!退钱!” 突如其来的混乱,打乱了周子晋的脚步,等他重新找到方向时,已然不见林之语的身影。 “啊!” 场内传来一声尖叫。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场内那男子已经没了气息,可与此同时,却多出了一名女子。 她从观众席上滚落,木质的面具碎裂成两半,露出精致的小脸,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上,只有一根钗子还簪在发顶。 周子晋的瞳孔骤然一缩。 上方传来一个男声,语气难掩激动:“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的前菜结束,接下来,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困兽之斗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摔蒙了,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过了好些时候,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坐起身子,环顾四周就在距离他不过三丈远的地方,那头雄狮正在那男人的身上大快朵颐。 鲜血在地上蔓延,男人的左腿几乎被吃了个干净,露出了黄白交替的脂肪。 林之语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不由得干呕了起来。 刚刚不知是谁用力推了她一下,竟然直接掉到了斗兽场内! 不对,不对,她明明是从后面绕的,怎么会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顾不上多想,林之语扶着墙吃力地撑起隐隐发痛的身子,与那雄狮保持距离。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切实地感受到刚刚那个男人的害怕。 自己面前的这头雄狮,虽然饥肠辘辘,但是体型却比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狮子大上两倍,身上的毛发有些脱落,还有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咚!” 鼓声响起,那狮子像是被声音刺激到了一般,重新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死死地盯着林之语。 “吼吼吼——” 狮子的嘴角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鲜血,它先是张口冲着林之语咆哮了一声,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在向林之语宣战的意思。 在野外,声音也是震慑敌人的一种手段。 可这斗兽场上只有她和这头狮子,再也没有其他能够发声的物件了。 这狮子眯着眼睛,缓步向林之语走来。 林之语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像刚刚那个男人一样奋力奔跑,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半分。 “闪开!”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从观众席上飞身而下,正是周子晋,他不知从哪摸来了一柄长剑,挡在了林之语面前。 观众席上发出一声声喝彩。 “这女的穿着不男不女,该不会是要和主家私奔的情人吧?” “英雄救美,这次我押这两个人赢!” “我也加注!” 周子晋的出现,显然让观众席变得更加兴奋。 一群没有人性的败类! 周子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之语,后面有个铁门,应当就是刚刚这男人进来的入口,我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你直接往那边跑。” 周子晋站得笔直,语气从容不迫。 畜生与人最大的差别,就是智慧。 “那你呢?” 林之语能听见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我随后便到。” 周子晋手腕一转,翻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发出微不可闻的铮铮之声。 那狮子被周子晋的动作给吓住了,停住了脚步,豆大的眼睛在周子静身上来回打转,似乎在疑惑此人为何不怕。 林之语逼迫自己抬起双腿,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往那铁门摸去。 “咚!” 又是一声鼓声响起,有点像是这狮子的兴奋剂,在鼓声的刺激下,它不再犹豫,亮出利爪,张着血盆大口就向周子晋扑来。 周子晋脚尖轻点,飞身绕到了狮子身后,手中的长剑在他身上划出了长长一道伤口,随即旋身出剑,剑剑不离耳目之间。 狮子右眼被划,转了个方向,在粗糙的地面上磨了磨自己的爪子,随后浑身一震,就朝周子晋扑去。 周子晋灵活闪避,眼神中透露着冷静与果断。 林之语趁着这间隙,已经走到了这铁门前,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上锁。 “吱呀——” 年久失修的铁门发出了令人不适的声音,前方黑洞洞的,还有野兽的腥臭气息。 林之语顿感不妙,正要把铁门关上,前方的黑暗中陡然亮起了一双金黄色的瞳孔。 竟然还有另外一只狮子! 林之语脊背发寒,不断地向后退去,与此同时,这头狮子也在慢慢朝她逼近。 周子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奈何自己前面的这头雄狮怒气正盛,并不打算放过他。 “本游戏遵循一人一狮的决斗规则,各位若要加注,请到右前方的台面进行交易。” 冰冷无情的男声,在上方的台面上再次响起。 林之语面前的这头狮子显然也是被饿了多时,加上场上那个死掉的男人散发出来的血腥味的刺激,让它肉眼可见地兴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褚念善?”林之语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褚念善来不及回答,面前的狮子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向外冲了出来,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带着剑气,毫不留情地朝着狮子的口中刺去。 而另一边的狮子感受到了周子晋的威胁,不断地发出一声声低吼,企图压住他的攻势。 周子晋牵挂着另一边的林之语,在狮子朝他再次扑来的时候,他仰面下腰,手中的剑直直插入雄狮的咽喉。 “好!我就说我押对了吧!” 观众席上的人纷纷站起来鼓掌。 雄狮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侧身在地上滚了两圈,身体不断地抽动。 周子晋不再恋战,急急朝林之语奔来,在看到褚念善的一瞬间,眼中也闪出了一丝不解。 褚念善喘着气,抽空道:“我听说黑市可能会有白虎营的线索,所以才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居然碰上你们了。” 周子晋略略一点头,算作是回应:“之语,还好吗?” 林之语摇了摇头:“旁边还有一扇小门,我猜应该是管理人员进出的地方,你先去帮褚念善,我看看那门能不能打开。” 周子晋点点头,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与褚念善对付新来的这头狮子。 林之语快速跑到那铁门面前,上面果然被一把厚重的大锁给锁住。 她略一思索,拔下了头上的发簪,这是之前巧秀给林之语的,为了以防万一,这次也带在了身上。 林之语学着巧秀的样子,按下那红色的珠翠,小巧的匕首刚好能够捅进那锁眼。 “咔嗒。” 门开了。 林之语心头一喜,转身示意两人跟上。 周子晋和褚念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挥剑向狮子的双眼刺去,随着一声嚎叫,他们也到了铁门处。 “游戏结束。” 冰冷的声音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正如林之语所料,经过一段崎岖不平的小道,前面再次出现了一扇铁门,清新的空气钻入鼻腔。 看着陌生的巷道,林之语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终于得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是哪?” 不知在地下待了多久,此时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周子晋看着林之语腿上的擦伤,皱眉道:“地下赌场不算大,我们应该还在京城。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啊!” 周子晋正要将林之语从地上扶起的时候,斜后方传来了一声惊叫,是一个小叫花子。 面对浑身是血的三人,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手中的破碗“当啷”一声摔落在地:“鬼,鬼啊!!” 看着他连滚带爬的身影,褚念善低头看着自己白衣上的血迹,露出嫌恶的神情。 巷子外面,是繁华的街道,各色灯光已然亮起,人来人往。 “我们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估计会被当成可疑人员给抓起来。”林之语扶着周子晋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去救你了。”褚念善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等等。”林之语仔细看了看四周,只见一边的小门的缝隙当中,似乎透出来一丝光亮,还伴有嬉笑打闹的声音。 她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旁边的小门走去。 “嘎啦——” 林之语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与昏暗的巷子不同,里面是一个小院子,右边是一个小屋,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子在里面说说笑笑,浓烈的脂粉香气让褚念善不自觉后退一步。 听到这里传来了动静,屋内的人皆是一愣。 有个胆子大的姑娘从窗子里探出一个头来,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都在这里躲懒,前边的客人都在催了!” “安妈妈,外面,外面有鬼……” 那女子抖抖索索道。 “成天在这里鬼叫鬼叫,我看你才有鬼!” 安妈妈狐疑地走了出来:“没人啊?” 她看见角门开着,低声骂了一句,噔噔噔就往这边走。 一转头,就看见门口浑身是血的两男一女,刚要叫,就被早有准备的褚念善抵住了喉咙:“不许叫。” “让屋子里的人散了,准备好三套干净的衣服,以及伤药和布匹。” 安妈妈看着面前这位白衣男子,慌张地点了点头,高声对屋里的姑娘喊道:“哪有人!都是你们一天天臆想出来的!去去去,全部都到前院接客去!” 屋子里的姑娘看不见外面的情形,碍于安妈妈的威严,“哗啦”一声,全往前院去了。 三人虽然看上去很是狼狈,但混迹于名利场的安妈妈,眼尖地发现他们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品,思绪一转,脸上就挂起了笑。 “在我们醉春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您肯来,都是我们的客人,三位里面请。” 褚念善身形微顿,收起了手中的剑。 林之语经过刚刚那一遭,现在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了力气,周子晋将她打横抱起,跟在安妈妈身后,进了醉春风的后院。 屋内正是那些女子休息的地方,瓶瓶罐罐随处乱放,屏风上甚至还挂着一件赤色鸳鸯肚兜。 周子晋是头一回进到这样的地方,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余光瞥见靠墙的地方有张美人榻,并将林之语放在了榻上。 在灯光的映衬下,林之语这才看到自己身上可以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 淡蓝色的外袍沾满了泥土与暗红色的血迹,还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周子晋也是如此,幸而他穿的是深色的衣服,所以血迹在上面不是特别明显。 倒是褚念善,白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偏偏他走路又不带一丝声响,也难怪刚刚那个叫花子会被吓成那样。 “三位,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 安妈妈轻轻敲了敲门,得到许可之后,便端着一个盘子进来。 周子晋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交在安妈妈手里:“刚刚事态紧急,你也看到了,我朋友身上有伤,今晚可能需要在这里借宿,这是给你的酬劳。” 安妈妈愣了一下:“你们……该不会是从那里出来的吧?” 她指了指地面。 周子晋点了点头。 “哎哟喂,那可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我在这里经营了十多年了,还头一次见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 “侥幸而已。”褚念善表情不怎么好,似乎还在为身上的脏污所烦恼。 安妈妈见状,把干净的衣衫递到褚念善的手中:“公子别嫌弃,临时找来小倌的衣服,质地虽不及你们身上的好,但穿来也是贴身舒适。” 褚念善犹豫了一下:“街上最近的成衣铺,现在可还开着?” “公子说笑了,现在啊,早就打烊了!” 安妈妈以为他是在嫌弃这衣服不干净,语气略微有些不悦。 “你别看他们是干这个,这心啊,可比地底下的那些人干净多了!” 周子晋替褚念善接过了衣服:“不好意思,我的这位朋友他有点洁癖。” 褚念善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接过了这衣服,绕到屏风后去换了。 安妈妈的表情,这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她又看向靠在榻上的林之语:“姑娘受了一些外伤,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恰好此时褚念善换好了衣服,他身形本就瘦削,穿上这小倌的衣服,竟有几分病美人的感觉。 他从屏风后走出来,就连见多识广的安妈妈,眼睛也亮了一瞬。 隔着光,林之语看到安妈妈眼中似有泪花翻滚。 这个眼神,像极了当初林老太太将她错认为王云锦时的眼神。 “有什么不妥吗?”周子晋疑惑道。 “没什么。”安妈妈揉了揉眼睛,“我现在要为这位姑娘处理伤口,你们既是她的朋友,还请先到隔壁回避一下” 褚念善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手脚僵硬,跟着周子晋到了隔壁房间。 出乎林之语的意料,安妈妈处理伤口的手法极为娴熟。 “你可是之前专门学过?”林之语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问道。 这烟柳之地,大伤治不了,小伤自行处理,只有那些最受客人欢迎的姑娘,会去专门请大夫来看。 安妈妈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她的故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愣住了。 面前的安妈妈,年纪不过三十,穿的是石青色鹤纹织锦,头上簪的是檀木扁簪,若非周身散发着风尘之气,说是富贵人家的主母也不为过。 “我要不说,没人会信。”安妈妈苦笑一声,取来纱布,在林之语的小臂上细细缠绕,“我母亲是罪臣之女,被发卖为奴,日日受尽责骂毒打,在我六岁那年,带着我和我姐姐从主家逃了。” 安妈妈动作轻柔:“可天不遂人愿,主家报官,半个月后就被抓了回去,那家主是个赌徒,缺钱,就把我们卖到了地下赌场。” 说起往事,安妈妈眼中满是沧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母亲娇生惯养,很快就得了重病离世,我和姐姐两个孤女,就负责在那兽场清理洒扫,以及帮还没死透的人包扎,后来姐姐长得好,被一个贵人看上带走了。” “那兽场,暗无天日,那管理人员也是个畜生,屡次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依,就把我扔进了兽场。” 林之语听了,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是在周子晋和褚念善的帮助下才得以逃离,面对那样的猛兽,安妈妈如何能逃脱? “后来呢?”她追问。 安妈妈道:“你们出来的小门,是之前挖来运送尸体的,尸体放久了臭,为了场面刺激,猛兽又不能吃得太饱,都是潦草一裹,丢到乱葬岗去。” “我偷来了钥匙,拼尽全力才博得一丝生机,这么多年,居然还没被填上,也算是你们运气好。” 眼见包扎得差不多了,安妈妈收起了工具,深深叹出一口气,不知是为她口中的姐姐,还是为自己半生颠沛的命运。 “姑娘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又怎会沦落至那样的地方?” 安妈妈取了衣服,怕林之语尴尬,自己坐到了屏风后面,等她换好衣服。 林之语道:“那两位是我的哥哥,我们一时好奇,误打误撞闯了进去。” 一个是晋王,一个是左丞相,加上丞相府嫡女,这身份说出去,恐怕会招致麻烦,因此,林之语随口编撰了一个故事。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安妈妈道。 “我姓林,妈妈称我林姑娘就好。” 林之语手上的衣服,还带着扑鼻的香气,折腾了一番,才终于穿好。 夜色四笼,不知从何时起,窗外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外的枇杷叶啪嗒啪嗒往下落着水珠,风带起泥土的芬芳,呼呼灌进房间。 “安妈妈,客房收拾出来了,不过今晚下雨,许多客人都打算在这留宿,只有一间房了。” 门口有人低声道。 “这……姑娘不如睡到我屋?”安妈妈有些为难,“你一看就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和两个大男人挤一间房,这成何体统。” 安妈妈盛情难却,林之语推拒不过,便也应下了。 周子晋和褚念善早已等在了门口,当换回女装的林之语推开门出来时,两人的呼吸皆是一窒。 花楼姑娘的衣服与大户人家的不同,里面单一件桃色抹胸,下半身则是浅粉色提花云锦,精致的锁骨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开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谓是致命引诱。 安妈妈没料到他们两人会在门口等着,被唬了一跳,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立刻取来披风罩在了林之语身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给忘记了。” 原本是没什么,可安妈妈这么一说,林之语倒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跟在安妈妈身后,穿过院子,从醉春风的后门拾级而上。 周子晋轻咳一声,抬脚跟上,挡住了褚念善的视线。 褚念善收回了目光,强迫自己忽略掉旁边客房里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跟周子晋说起自己打探到的信息。 “这条街名为西子街,和如意坊隔着三条街。” 这条西子街是京城中最为著名的玩乐之地,在街道路口处,便不再允许马车进出,里面人来人往,整个晚上都亮着灯。 转角处,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跌跌撞撞,他看见褚念善,一把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安妈妈,您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的美人,也不说一声,今晚就让他陪我!” 此人则是京城最著名的浪荡子,天天混迹于烟柳之地,最是难缠,此刻那双手扒着褚念善,怎么也不放手。 在这三人当中安妈妈最怕褚念善,不仅是因为他刚刚用剑抵住自己脖子时,眼中的狠戾,更是因为他周身的气场,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都让人心生俱意。 此情此景,安妈妈头皮一炸,连忙将他拉开:“哎哟,我说王公子,这您可真认错人啦!玉柳在三楼等您呢,来人啊,快将王公子送到玉柳的房间去。” 褚念善黑着脸,抓着王公子的肩膀,就将他扔到了一旁的龟公手上。 “念善。”周子晋止住了褚念善的下一步动作,后者轻哼一声,这才罢了。 “我看不如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动身。”褚念善觑了一眼那王公子。 王公子还不知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嘴里不住地叫着美人二字,被几名女子连哄带骗地拖走了。 周子晋道:“你我二人倒是无所谓,今晚回去都可以,可之语受了伤,若再受那马车的颠簸,怕是不好。” 褚念善将手背过身去,嗤笑一声:“你倒是挺惦记着未来的王妃!” 安排好的客房在二楼,周子晋和褚念善两人先行进去休息,而林之语则是跟着安妈妈上了三楼。 三楼也是一处休息的地方,安妈妈一路走到最里间,推开门道:“我住的屋子比较清静,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喊一声,便有人来了。” “那安妈妈您呢?” “我估计得等到凌晨吧,姑娘就安心休息,这群人啊,不闹个通宵,怕是没完了!” 安妈妈冲林之语笑了笑,刚要带上房门出去,就见一女子赤着脚,噔噔噔地跑来,扑在安妈妈脚边,连声道:“妈妈救我!” 安妈妈的眉眼间似有不耐:“又干什么?那王公子有钱,不正是你愿意的吗?” 玉柳抽泣着:“那王公子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一进来就撒酒泼,要不是有几个臭钱,谁愿意伺候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玉柳之求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不伺候,自然有其他人伺候。” 安妈妈费力地从预留手中将自己的左脚挣脱出来。 “倒是你,要是再向我借钱,那可真就没得商量!” 说着,安妈妈就要将房门给关上,可这玉柳眼尖地看见里面坐着个陌生女子,撞开堪堪要关上的房门,跪在林之语面前。 “你,你是新来的吧,能不能借我点钱?到时候一定还!” 安妈妈皱着眉上前,将玉柳拖开:“你在这发什么疯?这姑娘不是我刚收的,只是落了难,来借宿而已。” 林之语看这玉柳实在可怜,转身将她扶起:“为何借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安妈妈冷哼一声:“她无父无母,家里能有什么事?” “醉春风的姑娘,不少都是被自己的父母卖过来,本该一刀两断,却总有人不知足,还想着用自己的零钱补贴家用。” “我也是苦过来的,心软,这才借了钱,可后面和我要好的姑娘跟我说,这玉柳呀,把我借她的钱,去包小倌去了!” 安妈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语气尽是无奈。 林之语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卖身去包男妓? “不是的!傅怀他是真心待我!”玉柳出言反驳。 “他和别人不同,别人只当我是个东西,是个玩物,可傅怀却愿意雪天为我撑伞,病重时为我熬汤,他说过,等他攒够了钱,就和我一道双宿双飞!” 安妈妈往地上啐了一口:“双宿双飞?做你的春秋大梦!那傅怀不过是哄着你为他花钱罢了。” “你往这条街上看看,有哪个人像我这样,你要走便走,要留便留的?若是换了隔壁花满香的陈老板,先用赎身费绊住你的脚,再把你榨干了,卖到贵人家里当洗脚婢子!” 林之语问道:“这傅怀也是醉春风里的人吗?” 安妈妈道:“是隔壁花满香的,我这只是姑娘,她那边全是男妓,这傅淮便是他们的头牌。” “可是安妈妈,真金白银,哪有一腔真心来得重要,只要他愿意跟我走,我就愿意为他攒钱!”玉柳哭哭啼啼道。 “糊涂啊!”安妈妈恨铁不成钢,“我收留你们,无非是希望你们能有个依靠,不是这样糟践自己的!” 林之语有些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可以说些什么。 一个女子,尤其是年轻漂亮的,想要在京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绝非易事。 她们从小被灌输的概念,就是要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守在四四方方的宅院,相夫教子。 “不好意思啊,打扰姑娘休息了。”安妈妈抱歉笑笑,就强行将玉柳拉走了。 林之语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给玉柳提供帮助,但要是这傅怀真不是个良人,这样做只会把玉柳推向深渊。 …… 二楼客房。 褚念善和周子晋相对而坐。 “如果消息不假,那我要亲自去一趟雍州,把她接到京城来。” 周子晋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茶杯边缘。 “那女人不是都已经疯魔了,你还指望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来?” “到底是庄叔叔的亲妹妹。” 褚念善轻笑:“那徐闾严将她关在后院,不打不杀不骂,反而让下人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就不觉得奇怪?” “徐闾严就是哄骗着庄小姐,把庄伯远的计划给偷了去,这才让西戎有机可乘,这要是公之于众,免不了牵连九族。徐闾严那样精明的一个家伙,又怎么容许这样的人存于世上?” 周子晋默然不语,褚念善又补充道:“据你所说,黑市与那林鹏生又有些关系,我看不如先将你那王妃娶进门,再从她入手,好好探查林府。” “林鹏生是林鹏生,他做的事情不要牵连到之语身上。”周子晋已然有几分不悦。 “我看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毕竟这林鹏生可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 “住口!”周子晋难得对褚念善翻脸,“行了,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几近凝固的气氛。 “进。”周子晋冷声道。 身穿灰色粗布,个子矮小的龟公推门进来,手上是两袋小小的药粉:“公子的衣服里头落了这个,我特地送过来。” “九阳散?”褚念善眼中多了一丝玩味,“子晋兄啊,子晋兄,你玩得还挺花。” “那是他硬塞的。”周子晋心情更加不好了。 龟公站在门口:“公子还要不要?” 周子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火:“不要了。” “哎,得嘞!” …… 夜已过半,林之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楼下传来阵阵嬉笑,林之语的脑海中却都是那刘瘸子说的话。 白虎营的事情,林鹏生也有参与吗? 难道下毒的事情也有林鹏生的指令?还是说张秀丽和这黑市也有某种关系? 猛然间,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异响。 “谁?” 林之语顿时警觉,立即起身。 “是我。”周子晋点亮一边的烛火,“睡不着,担心你的伤,所以过来看看。” “你的脚好些了吗?”周子晋坐在床沿,替林之语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之前在斗兽场,林之语从观众席上滚落,左脚不慎扭到了。 “安妈妈拿来了冰块,现在已经消肿了。” 林之语回过神来,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周子晋了。 周子晋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缓声道:“林丞相是林丞相,你是你,更何况,并没有什么能够证实,刘瘸子所言是真。” “我已经给巧秀传了信,就说今天我邀你同游,忘记了时间,就让你暂时在我府上歇息,也好让林老夫人放心。” 林之语点点头:“我倒是忘了这茬。” 她捏了捏周子晋的手心:“但林鹏生既然和那蚀骨散有关系,那么我想,或许确实该查查这丞相府了。” “可他是你父亲。” “就是因为他是我的生父,我更应该弄清楚他和黑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之语看着被子上绣着的团团红梅:“如果我装作不知,就连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弄不清楚,那岂不就是任人宰割?”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见到芸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家想置我于死地,一定是因为我曾经做,或者说我即将要做的事情对他产生了威胁。”林之语细细梳理着已知的信息。 “而我们现在已知的也就是白虎营的这件事情,就算我不查,也会有人让我不得不去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就像是之前在宫里那样。” 林之语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怀疑这件事情跟周霆琛也有些牵扯,否则在江家失事之后,江桐妙就不会说我是他的底牌。” “竟然连你也这样觉得。”周子晋的眼底隐隐浮现出痛苦之色,“我知道这一切不会是空穴来风,但我就是想不通,王兄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只有继续查下去,我们才能弄清事件的全貌。” 若非这一世的事情与上一世相差实在太多,林之语也不会想着再去探寻什么前尘往事。 …… 到了后半夜,雨渐渐小了。 醉春风的客人们也渐渐困意上涌,搂着各自心爱的美娇娘,到客房当中歇息。 在二楼的某一间客房内,灯油如豆,一个浑身湿透了的黑衣人,翻窗而入。 “主上,已经将信息透露给两人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端坐于桌前,手边是一盏已经凉透了的西湖龙井。 “不必再有下一步,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会按照我们所设想的发展。”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些许愉悦。 “是。” 黑衣人再次融进这茫茫夜色。 “周子晋,这众叛亲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 次日。 丞相府。 林老太太拄着拐杖,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候,看见林之语完好无损地从马车上下来,眼睛通红。 “我的乖孙!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林之语有些内疚,她本意只是想去探个虚实,没想到出了后面那档子事,害得林老太太担心一场。 “是孙儿考虑不周了。”林之语连忙上前,扶着林老太太进府。 林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苦口婆心道:“你和晋王爷感情深厚,这是好事,但是你到底还没过门的新妇,万一让旁人知道了,就会说你自降身价,你可懂?” “孙儿明白。” 林老太太这番话虽然有些传统观念在里面,但也是为着林之语好。 “对了,你张姨娘给你请了个老师,现在刚好到了府里,你过去见一见。” “老师?” 林老太太点点头:“之前你在宴会上说的那番话,已经有人传到我耳朵里了,你的父亲也自觉对你不住,就想着先让你学一学。” “等差不多了之后,就让你帮着方妈妈,试着打理府中事务,这样嫁到晋王府,也不会落人口实。” 林之语有些讶异,张秀丽会这么心甘情愿? 说话间,就到了东厢房,张秀丽看见老太太来了,慌忙站起来问安。 “我旁边这位,就是专门教导女子如何主持中馈的芸娘,是户部侍郎的弟媳,之前张夫人病重,她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备受称赞。” 林老太太见着云娘,不苟言笑,又听张秀丽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连带着看张秀丽也稍稍顺眼了一些,但还是轻哼了声:“难得你有这份心。” 张秀丽尴尬地笑了笑。 芸娘大概四十岁出头,穿着灰色织锦,熨烫得整整齐齐,头发高高盘起,嘴唇紧闭,稍显刻薄的眉毛,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相与。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吊梢眼,高鼻梁,一脸凶相。 方妈妈上前,往芸娘手中塞了一个大红包:“这是我们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芸娘接过,这才露出一点笑意。 “由于时间紧急,所以从今天开始,就会直接对大姑娘进行教学。”芸娘转过身,打量了林之语两眼,冷声道。 “这吉日虽然还未定下,但时间也确实紧急。”林老太太道,“之语,你可要好好学。” “是。” “老太太昨个儿担心大姑娘,整宿没睡好,我先带老太太回去歇歇吧。”张秀丽开口,面上有些忐忑。 老太太也是真的困了,张嘴便打出一个呵欠,任由张秀丽将她扶回暮苍斋去了。 碧翠并未跟上前去,拿出一把戒尺来,交到了芸娘手中:“夫人交代了,只要能够让大姑娘学有所得,就算是用些什么手段也不打紧的。” 见状,林之语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就说张秀丽不可能这么好心,估计还记恨着自己抢了林明华的东厢房,想要趁这个机会难为自己。 方妈妈也默默站在一边。 她受林老太太的嘱托,站在旁边盯着整个教学过程,就是为了防止张秀丽刻意为难林之语。 芸娘接过了碧翠手上的戒尺,神情高傲:“跪下。”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丫鬟就上前将她按倒在地。 “早就听闻丞相家的大姑娘性情顽劣,敢顶撞长辈,没想到连夜不归宿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掌家主母的第一条,首先就是要恪守府中规矩,你若不守规矩,如何让下人信服于你?” 林之语道:“林府不曾有这样的规矩。” “啪!” 芸娘毫不客气,将戒尺重重地打向林之语的脊背:“看来姑娘也不知尊师重道。” 力道不轻,林之语立刻觉得自己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眼见外边有几个下人经过,芸娘补充了一句:“姑娘受累,我的教学一向是极为严格。” 方妈妈出言制止:“这上来就打,是不是有些不妥?” 芸娘不慌不忙:“严师出高徒,只有这样大姑娘才能在短时间内印象深刻,若是贵府觉得我的教学方法不对,那大可以另请高明。” 方妈妈只得噤声。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很多老师都推脱说自己没有空,而林之语这边的时间又特别紧张,想要另外再找一位老师,估计又得浪费好些时日。 芸娘面上隐隐露出得意之色。 林老太太和方妈妈都不知道的是,张秀丽一早就在京城中散播了林之语性子顽劣,不服管教,甚至当众顶撞长辈的事情。 而这正是所有老师最为头疼的学生,加上林鹏生又是个丞相,要是没有教好,难免会被推出来担责。 因此即使林老太太之前心中已有人选,但请求却都被人给拒绝了。 林府,除了她芸娘,没得选! 第一百八十章 故意为难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跪在地上,感觉膝盖传来隐隐的疼痛。 芸娘就拿着戒尺,站在她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各种注意事项。 要不是碍于林老太太,林之语此时早已发作。 就在这时,东厢门口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张夫人还真是有心,这大姑娘这般顽劣不堪,哪里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也难为你还愿意请人来教。” 林之语用余光看去,只觉得这说话的夫人似乎很是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张秀丽用绢帕捂着嘴:“何夫人这是哪里话?她既愿意叫我一声姨娘,我自然要担得起这教导的重任。” 张秀丽往屋内看了一眼,见林之语跪在地上,心中不由得畅快许多。 “我只是个小小的姨娘,她是嫡女,以前啊,是我心太软,不愿让她受苦,可真到了这关头,也不得不请个老师过来了。” 林之语了然,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大理寺卿何广志的夫人,与那何知芳有八分相像。 这何夫人是嫡长女,自视甚高,很是看张秀丽不起,今天怎么会应她的邀约? “哎呀,她还叫你姨娘?”何夫人捂嘴轻笑,“话说回来,你的诰命何时才下?” 何夫人表面上对张秀丽很是亲热,但私底下,心里却一直盘旋着一个疑惑。 这林之语是从宫中回来的,对张秀丽这般不客气,难道这诰命之事只是传闻而已? 距离上次收到林明华的信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却没见丝毫动静,张秀丽心里也没底气:“皇上公务繁忙,估计过一阵儿就下来了。” 何夫人也不再多言,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说说笑笑地走过去了。 差不多一炷香过去,林之语都感觉自己的腿快没了知觉,芸娘这才收住了话头。 “以后你嫁去晋王府,就是所有人的榜样典范,除此之外,还需对子女进行德行上的引导,如果你自己德行有亏,如何能当得起这重任?” 芸娘突然拔高了音量,把正在走神的林之语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屋外日头正盛,估摸着已经到了午饭时分。 “接下来是用餐礼仪。” 芸娘拍了拍手,下人端着餐食,鱼贯而入,站在两侧。 “接下来,是餐食的摆放。”芸娘指着那一盘盘餐食,“虽然都会有人做好,但是你身为主母,也要懂得这些道理。” 她白了林之语一眼:“还跪着干嘛,起来摆放。” 林之语揉着早已僵硬的膝盖,强烈的不适感让她低呼出声。 “大呼小叫,没规矩!” 芸娘很是看不上林之语的做派。 方妈妈有些不忍:“芸娘子,要不还是让大姑娘先用膳,休息一下吧。” “我歇得,大姑娘还有时间歇吗?”芸娘没好气道。 同样站在一边盯着的碧翠趁机对方妈妈道:“整整一个上午,方妈妈也辛苦了,不如先和我一起回去用膳?” “可是……”方妈妈面带犹豫,折腾了这么久,又被一盘盘餐食的香气刺激,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可这是老太太交代给她的事情,她不敢疏忽。 估计连老太太都没想到,这请来的老师,居然这么严格! 碧翠见方妈妈有些动摇,继续道:“也就一会时间,既然把老师请来,不就是相信她的能力吗?一直站在这里,老师也会有压力的,到时候影响了教学就不好了。” 方妈妈终于妥协,跟着碧翠离开了。 这下,东厢房只剩芸娘和林之语两人。 “带骨头的食物要放在左边,切好的肉要放在右边,干时靠近身体左侧,羹汤类放在右侧,肉类要放远,味碟要放在近处……” 没了方妈妈在一旁盯着,芸娘彻底没了掣肘,语速极快地指挥林之语将东西摆在桌面上。 林之语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两腿的膝盖处还僵硬着,加上昨晚的扭伤也还未痊愈,身体一个不稳,手中的盘子就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拿个盘子都拿不稳,以后还怎么做账,怎么管理下人,教导子女?” 芸娘说话很不客气。 “果真和外面的传闻一样,如此不中用,嫁到晋王府,也是个祸害。” 旁边的仆从想要上前帮忙收拾碎片,却被芸娘喝住:“慢着,让她自己来收拾。” 随后她自己坐到了桌子面前,两个丫鬟取来碗筷。 “我就示范这一次,你好好学学,长长记性。” 说罢,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芸娘看着林之语这副模样,心中很是得意,丞相嫡女又如何?在她面前不一样也要忍气吞声? 等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林之语才被准许上桌用这残羹冷饭。 从踏进林府开始,林之语连口水都没喝,嘴唇早已发干,正准备舀一勺汤时,芸娘手中的戒尺毫不客气地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在进食的时候,女性应用长袖遮嘴,不可喝汤,也不可使用勺子。” 林之语压着火气:“汤不用来喝,难道要拿去浇菜地吗?” “果然是没娘教的孩子。” 芸娘轻蔑地看了林之语一眼:“堂堂一个嫡女,说话夹枪带棒,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给丞相府丢脸。” “我看你那个娘也是不中用的,竟然生出了你这个废物。” “你身为老师,就是这样教导学生的?” 林之语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芸娘的脸色一变。 芸娘和张秀丽一样,混了多年依旧不得婆母待见,甚至还被要求和离。 给出的理由也是荒诞可笑:一个庶女,嫁进来,已是高攀,如今成婚三年,依旧无所出,继续待在他家,恐会沦为笑柄。 要不是她从小对这些事情就格外上心,加上故意让人包装了一番,有了些名声,此时的芸娘早已是下堂妻。 故,她十分厌恶那些高高在上的嫡女。 不过是托生对了肚子,有什么可豪横的? 念及至此,她指着林之语的鼻子骂道:“是你们林府请我过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叫嚣?” “又怎么了?” 东厢房外,张秀丽扶着林老太太,迈步进了屋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次装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刻钟前。 方妈妈被碧翠拉着,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左思右想,还是转而先去了饭厅。 彼时林老夫人已经醒了,坐在饭桌前,而张秀丽为了博得老夫人的好感,主动站在一边伺候她用饭。 “方妈妈,大姑娘那边现在如何了?”见方妈妈过来,林老夫人抬眼问道。 方妈妈先是看了张秀丽,见对方面色如常,这才回了林老夫人的话。 “大姑娘聪慧,现在已经开始学习用餐礼仪了。” 顿了顿,又道:“只是大姑娘现在还未用午饭,老夫人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方妈妈的心里也拿捏不准,这芸娘究竟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林之语。 要说整个教学过程吧,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可是论起方式方法,又似乎有些过于严苛。 林老夫人一听,顿时就急了,手中的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 “这怎么能成?这都几点了,还不吃饭,身子饿坏了可怎么办?” 说着,她就要起身:“不成不成,我还是得去看一眼。” “老夫人少安毋躁。”张秀丽给老夫人碗里夹了一筷子雪里青,“这芸娘子教学总是渐进的,要是中途被人打断,恐怕会影响整个教学质量。” 这话一出来,方妈妈心里就有些疑惑了,要是其中没什么问题,张秀丽怎么会想着阻止老夫人过去呢? “老夫人担心孙女,过去看看也无可厚非。”方妈妈在旁边补了一嘴,“这都教了一上午,也是该歇一歇了。” 张秀丽听了方妈妈的话,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话中的不妥之处。 之前因为换亲的事情,林老夫人就对自己有些许不满,后来上阳公主的生辰宴上又闹了那么一出,老夫人的意见就更大了。 每次过去请安的时候,林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张秀丽看着恭顺,实际上并没有把林之语放在心上。 包括这次也是,还让方妈妈在旁边盯着,摆明了就是不信任自己。 想到这些,张秀丽便也放下了筷子:“倒是我忘了这茬,我来扶老夫人过去吧。” 趁着这间隙,张秀丽对碧翠使了个眼色,碧翠心领神会,悄悄去东厢房提前知会芸娘。 …… 东厢房。 芸娘心里早就有了数,见张秀丽扶着林老夫人过来,心里冷笑一声。 这来得正是时候,只要她再稍稍添把火,就能完成张秀丽交代她做的事情了。 而且林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不低,无论自己怎么说,林之语也不敢过多反驳。 “林老夫人好。”芸娘道。 林老夫人看见地上还有尚未收拾干净的碎瓷片,又看到林之语在桌边站着,不免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生疏,摔了一盘菜。” 芸娘说得云淡风轻。 一边的丫鬟接茬:“娘子不过训斥了几句,大姑娘心里估计不服,这才当着面儿,把盘子给摔了。” 林老夫人扫了一眼旁边端菜的下人。 下人不敢抬头,低声道:“这盘子确实是大姑娘摔的。” 在他们心里,张秀丽成为未来林府真正的当家主母,只是时间问题,故而不敢多言。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摔盘子的事情是真,也不算是说了假话。 林老夫人狐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 林之语在她的印象里都是乖巧懂事的模样,无缘无故怎么会摔盘子? 林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显然是被人动了筷子:“这些菜是谁吃的?” 下人也如实道:“芸娘子先用饭,随后才是大姑娘。” 芸娘道:“为了提高效率,就直接让大姑娘上手实践了。” 张秀丽在旁边帮腔:“对对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寓教于乐,是这个意思吧?” 林之语站在一边,看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说成了不懂礼数的罪人,心里有气,但林老夫人在,自己也不好直接反驳。 而且就算反驳了,今天这事过去,那明天,后天呢? 而且自己还有事要办,总不能日日又待在府里。 可林小莲和巧秀都被张秀丽指使出去买东西了,自己也没个证人。 她看着芸娘在那颠倒黑白,心里冥思苦想了一阵,忽地福至心灵,有了主意。 “祖母可用饭了?”林之语走上前道。 “这不是听说你还没用饭,我想着先过来看看。”林老夫人道,“见你已经吃过一些,我也放心了。” “芸娘是好不容易请来的,教学是严苛了一点,可都是为了你好。” 面对这张和王云锦七八分像的脸,林老夫人也舍不得对林之语发火。 林之语乖巧道:“正好,我来伺候祖母用饭吧。” 芸娘和张秀丽咋舌,林之语居然没有按照她们设想的那样反驳,还变得如此乖顺,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秀丽道:“芸娘子也一起过来吧,要是大姑娘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也好当场指点一二。” 她们对视了一眼,为了避免林之语偷偷和林老夫人告状,也跟了上去。 饭厅。 林之语记性好,按照芸娘说的,仔仔细细伺候着林老夫人。 芸娘在一边想要挑错,也不知从何下手。 就在林之语挽起袖子,要帮老夫人盛汤的时候,故意身子一歪,好巧不巧,汤汁全部洒在了芸娘身上。 随后就势倒在了地上。 “啊!笨手笨脚的,也不看着点!以后可别说是我教你的!” 芸娘乱了手脚,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 旁边的两个小丫鬟急忙取出锦帕,擦拭她身上的污渍。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哎呀,是给绊倒了吗?方妈妈,快把大姑娘扶起来呀。” 方妈妈慌忙上前,将林之语从地上扶起来。 林之语语气有些虚弱:“没事,就是刚刚恍了神。” 可刚刚站定,林之语又两腿一软,倒了下去,这下彻底没了动静。 “府医,快找府医!” “对对对,王大夫今日有空,找他去!” 方妈妈掐着林之语的人中,高声叫着。 芸娘也傻眼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把林之语给送回了东厢房。 张秀丽低声埋怨:“我让你治治她的傲气,你对她做了什么?到时候老夫人问起,我怎么交代?”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关于朱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也就是跪了一个上午不到,我看她就是装的!” 芸娘心里面直打鼓,也顾不上衣服上的脏污还没擦干净,又匆匆跟到了东厢房。 林之语躺在床上,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隔着道帘子搭在脉枕上。 林老夫人眉头紧皱,满是焦急之色:“如何了?” 那王大夫皱着眉沉吟良久,才起身回了老夫人的话。 “大姑娘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午时已过,却还未吃饭,身体发虚,这才晕倒。” “这怎么会呢?大姑娘刚从皇宫调养回来,会不会是看错了?”林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王大夫,您再看看?”张秀丽也道。 她自然是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调养啊,都是无稽之谈,也就是这林之语命好,竟然能活着回来。 要是这事被捅破了,这林府,恐怕就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王大夫眉毛一拧:“大夫人还在的时候,我就在林府做事,左右不过都是那些病,怎么会看错?” “昨晚刚下过雨,我看这脉相,大姑娘估计是长时间跪在地板上,浸了些湿寒之气,而且身上旧伤未愈,这才倒下了。” 王大夫明显是有些不悦。 他本不想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以免老夫人和张姨娘之间闹起来,变得更不好看。 “跪地上?” 林老夫人愣了愣,忽地回过味来,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好端端地怎么跪到地上去了?芸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芸娘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头看了一眼张秀丽。 后者将目光移开,明显是想撇清关系,她只得硬着头皮道:“碧翠说,必须让大姑娘学进去,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碧翠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一时间也有些慌张。 林老夫人看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立刻上前,揭开了林之语的被子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膝盖上碗大的瘀青,小腿处还有三四处擦伤,让人看得心疼。 方妈妈皱着眉,附在林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老夫人也是见过后宅那些大风大浪,看那芸娘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便知道,张秀丽在其中,必定是捣了鬼。 “有些人啊,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一点也不心疼的。” 林老夫人冷哼一声。 张秀丽一抖:“俗话说严师出高徒,这,这也没想到大姑娘身体变得这般弱不禁风啊。” “那明华回来,你就是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是生怕有哪些地方不好,之语回来这么些天,你连她身上还带着伤都不知道,着急忙慌地去请老师,究竟是作秀还是真心,你自己有数。” 张秀丽哑口无言。 林老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林之语,心里也是纳了闷儿。 以前在雪地里玩上个一整天都没有事,怎么就晕倒了呢? “行了,先让之语好好养一段时间。” 屋内静默半晌,老夫人才终于再次开口。 “方妈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把身子养好了才是关键。” 方妈妈应下了。 林老夫人又道:“今天辛苦芸娘子,待会儿账房会将这半天的钱先结了,李管家?” “在。” “备好马车,送芸娘子回去。” 这是要把她辞退的意思。 芸娘心里慌张,上门半日就被人给辞退了,这回头,婆母又该说嘴了。 可这林老夫人的名声,她也是听过的,做事雷厉风行,下人无一不服。 即使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得悻悻跟在李管家身后,离开了东厢房。 张秀丽害怕林老夫人再为难自己,恰好看见床榻上的人儿手指动了动,面上一喜:“大姑娘醒了。” “祖母,我这是怎么了?” 林之语暗自懊恼,自己的手搭在脉枕上,实在是发酸,想稍微活动一下,却被张秀丽看了个正着。 好在戏也演得差不多了,林之语干脆就直接出声。 林老夫人在方妈妈的搀扶下,坐到了床沿:“你只是因为太累了,这才晕了过去。” 王大夫道:“大姑娘还是要静养。” 林老夫人回头问了一句:“平常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的小莲呢?” “老夫人,这不是亲戚要来,人手不够,就让小莲帮忙上街采买去了。”张秀丽忐忑道。 “之语身边的怎么能随意指使?” 张秀丽急忙道:“是我考虑不周,现下也应该快回来了。” 林老夫人不愿和她再起争执,转头对林之语道:“是祖母不好,太心急了,你下午就在房里好好歇着吧。” 林之语乖巧地应了。 几人又关心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林之语突然想到什么:“王大夫留步,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 王大夫不明所以,提着药箱回来:“大姑娘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之语摇头:“当年我哥哥出生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林府了?” 王大夫奇怪林之语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眼中有疑惑之色:“确实如此,我还抱过大公子呢!” “你将那日的情形,细细说来。” 王大夫很是奇怪:“大姑娘问这件事干什么?” 林之语道:“我就是梦见了哥哥,突然想听一听。” 王大夫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自己记得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男的,因此呢,那天我就负责在外面候着。” 他的思绪渐渐抽离,仿佛又回到了兵荒马乱的那天。 丞相的夫人在同一天生子,这可是头等大事。 产婆忙里忙外,王大夫在王云锦的院中熬药。 王云锦身子一向不大好,若是没有药物辅助,这胎怕是有点难。 林鹏生在张秀丽的院子当中,老夫人则是在佛堂不断地念诵平安经。 “夫人用力呀,头都要出来了!” “啊——!” 听到屋内的阵阵惨叫。王大夫的心里也很是紧张。 王云锦是王大夫的恩人,如果没有她,王大夫此刻恐怕还在街边的小医馆,勉强混个温饱,更别提说精进医术了。 “哎呀,不好了,张姨娘那边出事了!王大夫,您经验丰富,去看一看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原来如此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正当他暗暗为王云锦捏一把汗的时候,张姨娘身边的朱红小跑过来,手上还拎着个篮子,上气不接下气。 “他那边怎么了?” 王大夫站起身,无意间瞥见那篮子盖着的白布被掀起了一角,“你手上这是什么?大夫人身子不好,闻不得刺激性的东西。” 朱红低头一看,连忙把那白布盖上:“没什么,不过是些蔬菜瓜果。我刚从街上回来,听到夫人生产,急匆匆地来,这篮子也没来得及放回去。” “哎哟,王大夫您可别问了,先过去看看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不好了!” 王大夫有些犹豫:“可大夫人这边……” 朱红道:“大夫人这边的产婆,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圣手,您就过去看一眼,就一眼,大夫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王大夫这才匆匆收拾了东西,正要往漱芳斋去的时候,却见朱红没有跟上:“你不跟着?” “哎,我把东西放了,马上就来。”朱红应了一声。 说话间,李管家也匆匆地往这里来了,一边走一边高呼:“王大夫,你怎么还不过去?相爷都急死了。” 王大夫答应了一声,这才抬脚往外走。 “不过我当时啊,还回头看了一眼,朱红拎着那篮子,直接进了大夫人的屋子,可另一边又在催,我也没多想。” 说着说着,王大夫顿了顿,补充了这么一句。 林之语对这朱红一点印象也无:“张姨娘身边不只有一个碧翠吗?什么时候来了个朱红?” 王大夫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张姨娘的问题并不严重,王大夫匆匆看过一眼,便从漱芳斋回来,可刚一进院门就看见林老夫人定定地站在那里,一脸沉痛。 屋门口的产婆怀中抱着个胎儿,可奇怪的是,那胎儿竟然一点哭声都无。 “老夫人,这孩子脐带绕颈,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林老夫人是又惊又怒:“怎么会这样?那么多人在旁边守着,竟然连这点不对都看不出来吗?” “是这样,张姨娘身边的朱红进来,说是在外面听见大夫人的声音,心中很是不忍,就从篮子当中取来参片给夫人含着,我回头应了一句,再低头看时,才发现这个问题。” 林老夫人本就自觉对不起王云锦,现在又因为一个朱红乱了产婆的心思,导致诞下死胎,当即便让人将朱红发卖了。 朱红慌张道:“求老夫人明鉴,这不是我的本意,是……” “老夫人,相爷那边派人来请,说是张姨娘诞下男胎。”就在这时,碧翠的出现,打断了朱红的话。 这边刚失了一个孩子,那边又传来喜讯,林老夫人的心里五味杂陈。 即使这孩子是张秀丽所生,但也是林家的种。 可想起这朱红是张姨娘身边的人,林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我倒要看看这张秀丽,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林老夫人抛下这句话,便拄着拐杖,在方妈妈的搀扶下去了淑芳斋。 朱红还想再分辩两句,那产婆便训斥道:“大夫人刚刚脱离危险,正是要静养的时候,怎么能在院子当中随意喧哗?”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便有人拿着布堵住了朱红的嘴,不顾她是如何拼死挣扎,把她拖到了院子外边。 “寻常人遇上这事不应该第一时间跪地求饶吗?为何那朱红第一反应是想要推锅到别人身上?” 林之语听完了王大夫说的这些事情,更是觉得之前的猜测被印证了。 他的哥哥林危,就是王云锦的第一个孩子,不过是被张秀丽给用计调换了。 而且张秀丽之所以这样做,十有八九是为了抬高自己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王大夫一怔:“大姑娘的意思是……” 林之语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我就说,大夫人在孕中胃口就不好,胎儿怎么可能会那么大!”王大夫一拍脑袋,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 “那朱红被赶出府后,还有听说她的消息吗?” “这个吧,那我还真不知道了。”王大夫有些遗憾,“其实他留在府里,还不如在外面另谋出路呢。” “此话怎讲?” “府里的下人说,相爷在年轻的时候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好巧不巧,这朱红与这白月光长得竟有七八分相像。” 林之语的目光一顿,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一件事:“好,我知道了。” …… 暮苍斋。 林老夫人靠在躺椅上,心事重重。 方妈妈替林老夫人揉着腿:“也是我不好,看着张姨娘为着这件事情忙上忙下,以为她是真心,所以也没多加干涉,没想到背地里还摆了这么一道。” “有我儿护着,她自然胆子大了些。”林老夫人闭着眼,“若不是我儿对她痴心相付,早就扫她出门了。” 方妈妈叹了一句:“要说相爷也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您的良苦用心,当年要不是老夫人您,这林府也没有如今的风光。” 要说这林老夫人的腿疾,还是为着林府才落下的。 林鹏生生父早逝,寒窗苦读十余载,没承想科举那年却被人偷换了成绩。 即使知道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却没有一个官员愿意出来帮忙。 最后还是林老夫人挨个上门,给人家下跪求情,林鹏生才能顺利走上仕途。 “都过去了。”林老夫人面上有怀念之色,“这些年府里也没个新人,他公务繁忙,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 “只要这张秀丽安安分分,我倒也是无所谓,可她偏偏把心思动到了之语头上,这事,难办啊。” 方妈妈宽慰:“儿孙自有儿孙福。” “罢了,我老了,身子也不中用,等之语嫁去晋王府,我就能彻底放下心来。” 林老夫人转头看向窗外,四四方方的宅院上方,只有一片透蓝的天。 “相爷早年间不是还有一段露水情缘?”方妈妈提示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个朱红,相爷才和这张姨娘认识上了。” 林老夫人睁开眼睛:“那个被赶出府去的朱红?”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玉柳上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可不是嘛,要不是因为相爷上街的时候看见了,哪来那么多事呀?” 方妈妈抱怨了一句。 “要我说呀,这张秀丽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让相爷放着朱红这么一个七八分像的人而不管,硬是要反抗老夫人您的意思,将她接进府里来。” 方妈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林老夫人叹了一句:“容貌相像又有什么用?要真相处起来,也是味同嚼蜡。” …… 大抵是因为累得很了,林之语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晚膳。 正和周公难舍难分的时候,还是巧秀进来,轻声将她唤醒:“大姑娘,该起床了。” 林之语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现在是几时了?” “戌时刚过。”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林之语嘀咕了一句。 “就是啊小姐,再睡下去,晚上就该走眠了。”林小莲捧着一杯热水,掀帘进来。 “小姐肯定渴了,先喝杯水,餐食已经送到东厢房来了,我这就去叫他们把菜热上一热。” 稍作整理之后,林之语坐在桌子前,却没什么胃口。 她草草吃了两筷子,便让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 “都怪张姨娘,要不闹这一出,小姐也不至于饭也吃不下。”林小莲收拾着碗筷,语气十分不满。 “好像明天那个什么劳什子客人就要过来,才拿这种借口将我和巧秀都打发了去,否则啊,小姐今天就不会受这欺负了。” “这么快吗?”林之语只觉得心累,那一大家子牛鬼蛇神一来,这丞相府呀,怕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现在她只希望礼部那边能够尽快择个日子,尽快和周子晋成亲。 就在林之语胡思乱想之际,巧秀进来了:“李管家刚刚来过,说是外头有人找,不知小姐还要不要见?” 林之语刚睡醒不久,脑子还昏沉着,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会是谁。 巧秀道:“李管家说是个姑娘,穿得倒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要是姑娘不想见,就随便给些钱打发了事。” 林之语愣了愣,想起郑关月和他说的话。 只要有那金环玉佩,神机营的人看到了,自然会找借口前来相见。 会是这个人吗? “让她进来吧。” 林之语翻出玉佩压在一边。 不多时,巧秀便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玉柳?”林之语一抬头,就看见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玉柳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丞相府家的嫡女。 玉柳跪在地上:“我睡眠浅,早上听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醉春风,实在没忍得住好奇心,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无意间听到丞相府三个字,于是我就来了。” 林之语更奇怪了,她分明记得,早上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提及丞相府。 思来想去,只有跟踪这一条解释。 林小莲在一边小声嘀咕:“这看上去就不对,小姐,这该不会是上门来敲诈的吧。” “别乱说。”林之语压低的声音道。 玉柳见主仆二人嘀嘀咕咕,一想就知道是在说自己,脸一红。 “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也不会来丞相府。” 林之语示意巧秀给她拿张椅子:“地上凉,你起来说话。” 玉柳谢过,并没有坐下,而是垂着头立在那里,无意识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看上去十分紧张。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林之语见她这样,故意放缓了语调。 林小莲有些不耐烦:“要见小姐的是你,现在不说话的也是你,我家小姐又不是会吃人。” 玉柳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看林小姐的面相,就是一个顶顶好的人。” “我只是第一次这样的地方,实在是紧张。” “面相?”林小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会看面相?” 林之语笑道:“不着急,你坐。既然来了,也喝杯茶再走。” 得了林之语的许可,玉柳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林之语又道:“安妈妈对我有恩,你既然是安妈妈身边的人,有什么事情,我要是能帮上,就一定会帮。” 玉柳接过巧秀递过来的茶,只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了,这才斗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说明了来意。 据她所说,隔壁的陈妈妈,为了钱要把傅怀去伺候大理寺卿的弟弟,何虎。 那何虎是什么人,只要是进了他的地盘,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玉柳不愿傅怀去受苦,可陈妈妈却说,只要是她花满香里的人,就都要听她的。 “傅怀因为死活不去,把何虎惹怒了,现在被关到柴房,一天不见人影!”玉柳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陈妈妈说,除非给傅怀赎身,否则没得商量!” 林之语明白了,这是来找自己借钱的。 见林之语不搭话,玉柳又急忙说道:“以后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跟傅怀说好了,只要他能出来,我们就在街边开一个小饭馆,这笔钱我一定能还上!” “你还差多少?” 玉柳伸出五根手指头。 林小莲插话:“五十两?” “不,是五百两。” “五百两?这么多!”林小莲惊呼道:“我一年的例银都没五百两呢!” 放在寻常人家,这五百两,足够半年多的开销了。 林之语道:“我听安妈妈说,你之前就给了傅怀不少的钱财,怎么,这五百两,都要你出?” 玉柳的表情凝滞了一瞬,眼神飘向地面:“听花满香的人说,陈妈妈把那些东西都给没收了。” “也就是说,傅怀他自己一分银钱都没有。” 玉柳点点头:“他和我是这么说的。” 林之语思索片刻。 一个最火的头牌,说自己身上分文不剩,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假话。 “你就这么相信他吗?”林之语反问道。 “傅怀他不会骗我的。”玉柳语气笃定。 林之语的目光落到了玉柳的鞋子上,精致小巧的绣鞋上面沾满了污泥,还有几处刮蹭。 “我这丞相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是五百两。” 玉柳听到林之语这么说,以为是没希望了,整个人颓废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玉佩被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借钱可以,但是要立字据。” 下一秒,林之语的话让玉柳的眼睛陡然一亮:“只要能帮到傅怀,我都愿意!” 林小莲拿来了纸笔和红印,林之语提笔,写好了内容之后,递给玉柳。 玉柳也不细看,正要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时,林之语笑着止住她的动作。 “你不看看条款,不怕我放高利贷?” “就算是高利贷我也要签。” 玉柳声音有些低落。 “我之前也有到钱庄去,可对方是醉春风的常客,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说什么也不给。” 可玉柳还是停了手上的动作,目光落在了那一行行娟秀的字体上面。 当她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整个人明显一愣:“小姐,这不对啊,明明是我向你借的钱,怎么变成是傅怀借的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又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傅怀为了赎身,向丞相府的林之语,借走了五百两。 玉柳只是代为签署而已。 林之语看了一眼道:“没错呀,是他傅怀要赎身,又不是你玉柳,而且你们既然都通过气了,那他一定也知道你会为了他去借钱。” “确实是这样,我和傅怀说了,就算是扯下这面皮,我也要为他筹措到足够的赎身钱。”玉柳低着头道。 “还有啊,你也说了,只要傅怀离开了花满香,就会和你一起开店,到时候你要还钱,他不可能不知道。”林之语收起了笑。 她想了想,像是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还是说,你想瞒着他?” “玉柳姑娘,这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林小莲在一边帮腔。 “而且你借的还是丞相家的小姐,要是没能还上,相爷问起,那后果可严重啦。” 玉柳的手停在了半空,明显有些迟疑:“可傅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我确实是想先不告诉他的。” “傅怀身子本就不好,要是知道自己欠下的巨额外债,估计会为了还钱,又被陈妈妈拿捏。” 林之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而道:“安妈妈疼惜你,这才不出手相助,要是这傅怀对你是真心,安妈妈这次就不会袖手旁观。” 安妈妈是风月场的老人,别的没有,识人术一定是比谁都厉害,安妈妈三番五次地说这傅怀不是好人,林之语自然也会替玉柳留个心眼。 玉柳刚要开口反驳,林之语又道:“这字据,不就可以检验傅怀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而且你要是和傅怀真的在一起过日子,也是想得到安妈妈祝福的,对不对?” “玉柳,你我同为女子,我也不希望你所托非人。”林之语看着玉柳的眼睛,真心实意道。 “如果这傅怀真的能和你好好过日子,这五百两,我也不会要你还。” 可玉柳听了,只觉得林之语是安妈妈的说客,要拆散她和傅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林小姐要是不想借,又何必做这些弯弯绕绕给我看?” 玉柳在情绪的推动下,没了一开始的拘谨,一下子站起身来,弄出很大的动静。 林小莲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我家小姐也没说不借啊!” 玉柳道:“可是你字字句句都在怀疑傅怀对我的真心!” “你是丞相家的小姐,所有人都围着你转,自然是不知道,真心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难得。” “你知道为了果腹,手指被马车车轮深深碾过的那种痛吗?街上那些乞丐,看我年纪小哄骗我说只要在贵人面前下跪磕头,就能有吃的。” “结果那贵人看我一眼都不肯,任凭我痛倒在地上打滚,那唆使我的乞丐就在旁边,看我的笑话!” 玉柳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仿佛像是回到了那雪夜,自己忍着疼,想要讨个公道,却被那些乞丐又打又骂。 “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当然不知道,要不是傅怀,我早就死了!” 林之语在心里苦笑一声,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在冷宫遭受的那种痛苦,可是玉柳的千倍,乃至万倍。 玉柳发泄了一通,似乎终于觉察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妥。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张,小心地看了林之语一眼,却见后者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我唐突了。”玉柳不再多言,也不等林之语说话,径直出了东厢房。 林小莲听了玉柳的话,似乎联想到了自己:“玉柳也是命苦,我还有小姐,可是她只能在醉春风里与那些自视甚高的人……” 可她想起刚刚玉柳对林之语的态度,又很是为林之语不值:“可是她也不能那样对小姐啊!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李管家看见玉柳气冲冲地出来,也不敢多问,只得按照规矩将他送到了门口。 就在这时,巧秀赶了上来,将那张纸条以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了玉柳的手中。 “大姑娘心软,但这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得看你。” 玉柳看着手上的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李管家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还请回吧,要是让我家相爷给撞见了,您这身份恐怕是不好交代。” 说完,便轻轻一推,将丞相府的大门给关上了。 李管家很是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襟,随后对看门的小厮说道:“以后注意着点,不要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放进来。” 小厮撇撇嘴,要不是玉柳说出她是林之语的救命恩人,又说能精确地说出林之语昨天一整天都不在丞相府的事实,他也不会把这样的人给放进来。 巧秀想为玉柳说些什么,可自己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到了东厢房。 一推门进来,她就看见林之语和林小莲两人,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巧秀,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小姐的玉佩?” 巧秀奇怪道:“姑娘不是将他压在了桌布底下吗?刚刚玉柳喝茶的时候,我还看见在呢。” 此话一出,三人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是玉柳以为林之语不打算借钱,又看见了桌布下的玉佩,将它偷了去! 林小莲气急败坏:“亏得小姐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她居然恩将仇报!” 巧秀急忙抬脚要出去追,却被林之语给制止了。 “天色已晚,玉柳拿了银钱,一定是迫不及待要去救傅怀,估计现在已经上了马车。” “而且如果会还,刚刚巧秀过去的时候,就会把玉佩拿出来了,之前我说过。做贼要赃,我们没有证据,只能自认倒霉。”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 更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神机营的人看见那枚玉佩,便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次日。 刚过卯时,林之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大姑娘,听说是张姨娘的亲戚上门来了,相爷说待会让你去见一见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亲戚上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巧秀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了房门。 匆匆梳洗过一番,还没用早膳,就有人往东厢房来了。 “哎呀,这木头,一看就值不少钱!” “秀丽啊,我听说,明华进宫当皇后了?真是好福气!” 林之语皱了皱眉,这大早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到一个女子的闺房,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我家小姐还没梳洗,你们先别进来!” 眼看他们就要伸手推门,林小莲急得直接对外面大喊了一声。 听到林小莲的轻喝,众人这才停了脚步。 “大姑娘还没起吗?哎呀这可不好,我们那边的女孩子,早早地就起来给家里人做饭了!” 听声音,似乎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妇人。 林之语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是张秀丽的亲娘,许氏。 上辈子,也是她闹得最欢,仗着自己的身份,把丞相府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张秀丽身边的碧翠,上前敲了敲林之语的房门,大声喊道:“大姑娘该起了,夫人分身乏术,让你带着外祖母他们在丞相府里转一转。” 等了片刻,见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碧翠又连着敲了好几下。 “这屋里头住的就是丞相家的大姑娘,她表姐的孩子?真是没礼貌。” 说话的是张秀丽的弟弟张福贵,从他的语气,便能想象得到他脸上是有多么的不耐烦。 “哐当——” 大早上的被人扰了清梦,林之语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房门,门外的碧翠惊了一个踉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大姑娘好大的火气!” 林之语冷哼一声:“火气?火气倒是没有,就是今天早上听人讲起我那已故的外祖母,心里有点难过而已。”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许氏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的笑直接凝固了,换上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大姑娘,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怎么一大早就要咒我死呢?” 林之语上下看了她一眼,故作疑惑:“咦,你是谁呀?瞧着好面生!我的外祖母是琅琊王氏,以前我是见过的。难道还会认错不成?” 许氏被堵了一个哑口无言。 碧翠有些不满:“这是夫人家的亲戚,来丞相府上借住几天。大姑娘说话不要太过于难听了!要是传出去,对丞相府也不好。” “哦,是张姨娘那边的呀,那还真是失礼了,可是按照规矩不应该是张姨娘出来招待吗?何苦闹到我这东厢房来呢?” 林之语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啊,该不会是张姨娘不喜欢的客人,所以没有亲自出来接待吧。” 许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是啊,张秀丽现在都没出来见她,难道真的如林之语所说,不待见自己? 那自己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许氏带着些质问的语气,转头问碧翠:“对啊,秀丽怎么还不出来见我呢?” 碧翠傻了,这许氏,怎么被林之语三言两语就给挑拨起来了? 她本想给林之语安上一个不懂礼节的黑锅,却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 碧翠只得向许氏解释道:“夫人还在相爷的房里歇息呢!等她收拾妥当了,就会出来与你们相见。” 许氏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扯了扯张福贵的衣服:“你看你姐,多得宠!” “那也没见她有多照顾家里!”张福贵嗤了一声。 林之语在心里暗自腹诽,这碧翠说谎也不打草稿,一会儿说张秀丽在忙,一会儿又说他在林鹏生跟前伺候,前后都不一致,也就张福贵会信她的话。 林小莲小声在林之语背后吐槽了一句:“这是在把小姐当做下人在使唤呢!” 林之语实在不想在一大早就去应付这一群人:“那不还有李管家吗?整个丞相府,李管家可比我熟多了。” 碧翠轻哼一声:“老夫人昨天让李管家去办事儿去了,前半个时辰刚出门。”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隙,人群中一位长相儒雅的年轻男子伸手推了推站在一边扣手的小女孩。 小女孩会意,一蹦一跳地走到林之语面前,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裙角:“大姐姐,你长得好好看呀。” 林之语被这稚气未脱的小奶音给惊了一跳,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头上扎了两根羊角辫,看着很是可爱。 “姐姐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家吗?双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说话的正是张福贵的女儿张双双,不过7岁的年纪,还在换牙期,看起来被养得很好。 面对这么一个可爱的人,林之语心中的火气顿时消失殆尽。 那年轻男子上前拱手道:“林大姑娘,鄙人张良生,这位是我的妹妹,双双。” 林之语对他,倒是没什么印象,话不多,上一世自己出面斡旋的时候,他还说了不少好话,让自己没那么难做。 可许氏和张福贵都不是什么善茬,对于张良生,林之语只能持保留意见。 见林之语不理会自己,张双双又扯了扯林之语的衣服,可怜兮兮的样子。 林小莲对这群人没什么好感,自然也对这个小女孩没什么好脸色:“你别拉了,小姐的衣服都被你弄皱了!” 张双双手一抖,怯怯地松开了林之语的衣角。 林之语心里一软,毕竟是个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当着孩子的面总归是不好的。 她蹲下身,温柔地看着张双双:“你们刚来,先去把东西安置妥当,姐姐再带你去参观,好不好?” 张双双点头:“谢谢姐姐!” 可张福贵却不高兴了:“碧翠,我姐姐什么时候起来?我娘还有事情要和她说!” 自从张秀丽进了丞相府,在张福贵这个弟弟眼里,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自己这个亲弟弟却没能捞到什么好处,一直待在乡下,连个土皇帝都不是,心里十分不平衡。 “让大姑娘先带你们去西厢房,我这就去通知夫人。” 碧翠扫了一眼张福贵,眼中的嫌弃十分明显。 她在张秀丽还未嫁进丞相府前,就已经在跟前伺候,自从跟着张秀丽进了丞相府,见识的东西多了,心气儿也高,对于她从前的亲戚,碧翠很是瞧不上。 张福贵哪里看得懂这些,只觉得这碧翠的语气不是很好,当下眉毛一拧,就想再说些什么。 可张良生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父亲,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事要求姑妈,不可多生事端,再者,一家人也好久没有团聚,也不必急于一时。” 张福贵这才甩了袖子,跟在引路的下人后面,往西厢去了。 漱芳斋。 张秀丽并没有像碧翠所言躺在床上,而是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仔细地对着铜镜,往发髻上插上一支玉簪。 眼见碧翠进来,张秀丽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怎么样?没让相爷见着吧?” 碧翠摇摇头:“我把他们引到大姑娘的屋子里了,刚好相爷起床上朝,正正好错开。” 张秀丽长舒一口气坐回位置上,抚着心口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撞见了,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终于见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可是夫人,这相爷和老爷他们终归是要打照面的,为什么要让我想法子支开他们呢?” 碧翠上前,帮张秀丽整了整发髻,疑惑道。 张秀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十多年来,即使日日让人给自己做面部保养,眉眼间依旧出现了些许疲态。 “你以为我能够攀得上丞相府这艘大船,是因为我和那人有着相似的性格和声音吗?” 张秀丽嗤笑一声:“要是相爷知道,我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小姐,而是乡下的农户之女,我怎么可能名正言顺的踏进这丞相府的大门?” 当年,许氏之所以让张秀丽到这京城来投奔王家,就是想着借着高门大户的面子,去攀上一门好亲事,从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当张秀丽真的踏入这繁华之地时,才知道许氏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像她这样的身份,最多只能成为京城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别说正妻了,就连姨娘都不够格。 所以张秀丽才编了一个家道中落的谎,加上她费尽心思模仿那人的性格与声音,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碧翠是王家的下等丫鬟,被随手指去伺候张秀丽,对于这些隐秘之事,自然不是很清楚。 她心里只明白一件事,张秀丽算计王家,算计相爷,自己从一个下等丫鬟混到今天,都是托着张秀丽的光。 碧翠也不多问,取来外袍给张秀丽披上:“衣服什么的都已经备好,估摸着这会子已经换上了,夫人要不要去西厢看一看?” “是该去看看。”张秀丽起身出了房门。 如此急切,倒也不是说思念之情有多深,而是害怕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说错了什么话,让别人看出端倪。 果不其然,张秀丽刚走到西厢房门口,就听见自己的弟弟张福贵在里面大声嚷嚷。 “哎呀,这西厢房确实不错,就是这后面的梅园实在是多余了。” 接着就是许氏的声音:“可不是吗,要是改成菜地,再养点鸡鸭,肯定长得好。” 碧翠往里头望了一眼,小声道:“大姑娘好像也在里面。” 张秀丽心头一跳,许氏的嘴上可是没个把门的,要是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再让林之语传了出去,那可就难办了。 “母亲。” 张秀丽匆匆进门,截住了许氏的话头。 “秀丽?”许氏看见张秀丽,先是一愣,目光带着戒备,细细打量了一番,终于反应过来,亲亲热热地上前拉住了张秀丽的手。 “哎哟喂,富贵你瞧瞧,你姐姐这通身的气派,比那村长的老婆还要气派!” 林之语在旁边眉头一皱,这许氏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哪有把丞相的女人,比作村长的老婆的。 碧翠注意到了这点,连忙出声提醒:“许老夫人,不可直呼名讳,当尊称一声张夫人才是。” 许氏瞪了一眼:“这是我自己的女儿,夫人来夫人去的,多生分呢。” 张秀丽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许氏的手。 这衣服破旧,一看就是洗了好多遍,好些地方都发白了。 她看了一眼林之语,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许氏以为张秀丽在嫌弃自己,笑盈盈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 “怎么?现在成了丞相夫人,开始嫌弃我们这一大家子?你可别忘了你以前……” “娘!” 张秀丽吓得立刻打住了许氏的话。 “喊什么喊?难道我说得还不对吗?”许氏的音量拔高了几分,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十分不满。 “嗬——” 一阵响亮的清痰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张福贵用力嗬了一声,随即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张秀丽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张福贵!这里是室内,不是什么大街,那边有痰盂。” “穷讲究。”张福贵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林之语呆住了,不是说张秀丽是家道中落的商户之女,怎么这张福贵的行为举止如此粗犷? “既然张姨娘来了,那我就先去饭厅用早膳了。” 林之语瞟了一眼地上那滩不明物体,只觉得一阵恶心。 张秀丽正愁怎么找借口把林之语支开,好让自己跟许氏多交代几句,听到她主动提了出来,自然是乐意至极。 “碧翠,你也跟着一起去吧,我这里有几句体己话,要和母亲说。” 言外之意,就是让碧翠在门口守着,确保林之语走得越远越好,别到时候杀个回马枪。 林之语也不愿在这多待,可走出西厢房的时候,却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 “小莲,你到门外去听听,看他们讲了些什么。” 林之语放缓了脚步,轻声跟小莲说道。 林小莲也觉得张秀丽这一家子处处透露着古怪,没走几步,故意捂着肚子直喊疼。 “哎呀哎呀,我昨晚着了凉,有点闹肚子,你们先过去吧。” “闹肚子?”碧翠一脸不相信,“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林小莲不好意思道:“刚刚不是客人在,我没敢说。” “人有三急,你先去,我在饭厅等你。”林之语趁机道。 碧翠见林小莲急匆匆地往茅房去,没有多想。 而另一边,林小莲猫着腰,借着树木和假山的遮挡,绕到了西厢后院。 窗户并没有关得很严实,林小莲就借着缝隙悄悄往屋内看。 只一会儿的工夫,许氏一家就已经换上了张秀丽为他们准备好的锦衣华服,站在镜子面前洋洋得意。 张良生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拉着张双双坐在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张双双咯咯直乐。 “我说姐啊,早知道你在丞相府过得这么好,我就早点过来投奔你了。” 张福贵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富甲一方的老爷,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模仿着那些贵人们的动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哼,你以为我在丞相府过得很轻松吗?” 张秀丽见周围都是自己人,也不端着,双手交叉抱胸,语气带着点高傲:“要是让林老太太知道,我一直在暗中接济你们,那我这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她打心眼里觉得,是这些人拖累了自己,不然自己怎么会在林老夫人面前战战兢兢。 张秀丽的直觉告诉她,林老夫人,多少也有猜到自己让碧翠往家里捎钱,只不过碍于林鹏生,没有点破而已。 许氏道:“我们哪能不知道呢!对了,听说你要变成诰命夫人了?” “明华在信上是这么说的。” 许氏面色一喜:“哎哟喂,那不等于说你也当官了!明华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帮我这个外祖母也要一个。” 她对着镜子摆弄了一番头上的钗子,好像当上诰命夫人的是她自己。 “娘,我说了多少次了,这个不是什么官职。”张秀丽的语气透露出浓浓的疲惫,“哪里有女子当官的?” “而且你刚刚没听见,那大姑娘还只管我叫姨娘呢!” “怎么会?你那表姐不都已经死了吗?”张福贵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一样,“难道是那药不太管用?”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狐狸尾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窗户外边的林小莲惊地捂住了嘴巴。 所有人都以为王云锦是因为月子没坐好,一场小小的风寒才带走了她的命。 没想到,居然是张秀丽在中间作梗! “你小点声儿。” 屋内,张秀丽头皮一炸,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是丞相府,不是家里,有些话说不得。” 张秀丽用气声说道:“我原以为,她死了之后,相爷会把我抬为正妻,哪里知道那老太婆死活不同意!” 许氏听了直瞪眼:“你那婆婆还没死?可真是命大。” 她也是多年的媳妇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其中的滋味最是清楚不过。 张秀丽索性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 “我看,就是王家的八字克我们张家!”许氏的语气带着怨毒。 “那大姑娘不就是你表姐的孩子?你就该想办法,把她给赶走!” 张福贵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惹得许氏一阵心疼:“你小心点,这桌子可以卖不少钱呢!” “这大姑娘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许氏转而对张秀丽道,“你到底也是得宠的,帮你弟弟和侄儿吹个枕头风,要一个官来当当。” 张秀丽有些为难,下意识就想拒绝:“之前不是给了不少钱?够你们在家里一年多的花销了。” “你爹的葬礼不要钱?打伤的人不是还得赔一笔钱?”许氏嗔怪道。 “你好歹也是一个夫人,手指头缝里落点什么,自然是够我们生活的,但我这不是想给你弟弟谋个好前程?最好娶个续弦,也好在京城落脚。” 一直不作声的张良生,抬头看了一眼,终于发话了:“祖母急什么,姑妈既然让我们来了,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许氏这才住了嘴。 “再说吧。”张秀丽不耐烦道,“我刚刚交代你们的话,可都记住了。” 张福贵将手背过身去,就跟背书一样:“不就是我出去行商被人骗了钱,抵押了房子,才来找你?” “就这简单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了那么多次,你不烦我还烦呢。” “你以为我愿意?”对于这个弟弟,张秀丽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还有万万不可再提那些什么鸡呀鸭啊之类的,不会说话就少说,省得让别人看出些不对。” 许氏明显不太高兴:“行了行了,我们一家人难得见一见,你这个态度,弄得好像我们里外不是人一样!” “咚咚咚。” 碧翠在外面敲门:“林老夫人醒了。” 张秀丽应了一声,随后对屋内的众人道:“我得去伺候老夫人用饭,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就在这西厢房安静地待着。” 等她走后,许氏立刻挂脸:“这老太婆,我看也是留不得!” …… 东厢房。 林小莲把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林之语说了。 林小莲是越讲越气:“我看呀,不如把这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把他们都赶走。” 林之语一手撑着头,一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画圈:“自然是要赶的,不然祖母也要遭殃!” “不过,不是我来赶。”林之语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既然老天爷让她又遇上了这群奇葩,她自然是要想办法,新账旧账一起算。 “巧秀,我还得拜托你一件事情。” “大姑娘请讲。” “帮我,找个人。” …… 雨天过后的艳阳天,总让人觉得心生烦躁,加上几只蝉在树上不断地振翅而鸣,更让人觉得无法静心。 林之语到达饭厅的时候,林老夫人已经和许氏等人见过面了。 刚一进门,就见林老夫人在那逗着张双双,眼中满是对晚辈的关切与喜爱。 而张秀丽则坐在一边,看上去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祖母。”林之语轻唤了一声。 林老夫人抬头,眼睛顿时变亮了:“哎呀,之语来了,来来来,坐在祖母旁边。” 张秀丽有些不情愿地挪了位置,给林之语让出位置。 许氏打趣了一句:“大姑娘怎么来得这么迟,亲家母为了等你,可是白白饿着肚子。” 这话里话外,就是在说林之语不懂礼数,让长辈等一个晚辈。 林之语眼睛一眯。 这才是丞相府里的第一餐饭呢,就想着挑事。 而且,张秀丽还只是个姨娘,许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亲家母。 大概是第一天,这一家人给林老夫人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因此她并没有开口纠正:“好了,既然之语来了,便开饭吧。” 林之语的眼神暗了暗,竟然还没开饭? 可这桌上有好几道菜,明显被人动了几筷子。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张福贵的嘴角有明显的油渍。 瞧瞧,这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吗? 按照规矩,应当先由地位最高,年纪最长的林老夫人动了第一筷,其他人才能开始用膳。 可这张福贵显然不知道这规矩,眼瞅着林老夫人的筷子刚伸了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动筷,把桌子上的鲍鱼都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这丞相府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鲍鱼可不便宜吧?” 林老夫人的筷子在空中微滞,狐疑地看了一眼。 张秀丽连忙出来打圆场:“老夫人勿怪,我弟弟之前在外面风吹日晒地跑生意,很少正经坐下来吃一顿饭,这才着急了一些。” 林之语顺势问道:“跑生意?这天底下生意可海了去,什么生意,竟然连餐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一下子可把张福贵给问住了。 这事儿,张秀丽也没说过呀。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张秀丽:“姐,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秀丽的眼中显而易见地闪过了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饿昏头了,连自己做什么生意的都不知道。”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弟弟是粮商。” 林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林之语却注意到,林老夫人已经起了疑心。 许氏想转移话题:“西厢房空着,是明华之前住着吗?我看屋里的陈设,怕是要万两黄金!” “对对对,虽说这东厢也不错,可到底还是不如西厢好,敞亮!”张福贵连忙应了一句。 “舅舅怕不是误会了,这西厢之前是我住着的。”林之语好意提醒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阿谀奉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许氏有些尴尬。 她看出了张秀丽脸色不好,这才想着说些好话来哄女儿开心。 毕竟,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前程都得靠她。 她心念一动,顺势扯到了林明华和林之语的婚事上。 在许氏心里,林明华是皇后,应当会得林老夫人的偏宠才是。 “明华真是好福气,住到皇宫那样大的房子里头,可给亲家母长脸了!” 许氏的语气里带着奉承之意,想以此挑起和林老夫人之间的话题。 “之前听秀丽在信上的描述,我就知道,林明华这孩子,大有作为!就是我这另外一个外甥女,福薄了一些,现在都还没有被晋王爷接进府中,这日后……唉!” 林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应着:“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福厚福薄之说。” 两次说话都遭到了冷眼,许氏有些不悦,戳了戳张福贵的手,示意他说几句。 张福贵哪里应付得来这种场面,只得硬着头皮道: “是是是,都是一样的,我儿子张良生有林丞相这样一个姐夫,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是姐夫能给他弄个小官当当,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许氏接茬:“是啊,这样明华和之语,也有个后台撑着。” “娘,你说什么呢。”张秀丽被这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菜也顾不上吃了,在桌底下不动声色地踢了许氏一脚,示意她闭嘴。 还后台,前边一个皇上,一个晋王,难道张家人的地位还能大过这两位不成? 张秀丽小心觑了一眼林老夫人,见她面色如常,悬着的心这才险险地落下。 本以为这餐饭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可谁料到,用餐到一半,林老夫人却重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行了,我饱了,你们接着吃。” 许氏的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见林老夫人放下了筷子,奇怪道:“亲家母这就不吃了,桌子上还有这么多菜呢!” “就是,我看这鱼啊,虾的都挺贵的,浪费了不好。” 张福贵的嘴里还嚼着东西,话都说不清楚。 坐在一旁的林之语,同样也没动几筷子。 张秀丽见林老夫人的神色不对,鼓足勇气道:“今天的饭菜可是不合老夫人的胃口?我回头让小厨房再做点什么,送到暮苍斋去。” 林老夫人沉着脸不搭话,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只有许氏和张福贵两人,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争先恐后地伸着筷子,碗筷相撞,弄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之语也索性放下了碗筷,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何止是不合胃口,简直是太倒胃口了! 先说这许氏,总爱把筷子嗦一遍,然后在菜里到处翻,挑挑拣拣,好好的一盘菜,被她弄得不堪入目。 这张福贵更不用说了,吃饭大声吧唧嘴,就算再好的胃口,也被他弄得食欲全无。 家世背景可以造假,可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轻易更改的。 张良生全程都在哄着双双吃饭,自己也没怎么吃。 他感受到气氛不对,依旧面不改色,手在桌底下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双双的衣角。 双双立刻转头,对着林老夫人甜甜一笑。 “双双也吃饱了,双双想跟祖母一起玩。” 张双双年纪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林老夫人,便学着林之语的样子喊了一声祖母。 声音稚嫩,听得心都要化了。 林老夫人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也不会对着小辈发难,脸色和缓了些许:“祖母有些累,晚上再和双双玩好不好?” 张双双甜甜地应着。 林老夫人转头对林之语道:“这孩子倒是可爱得紧,让我想起你以前小时候,也是奶呼呼的一个小娃娃,天天追在我后面,祖母祖母的叫着。” “待会你带她吃些糕点,小孩子应当喜欢的。” “好。” 林之语看了张良生一眼,后者忙着给张双双擦嘴,似乎感受到了林之语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 这张良生虽然存在感极其低,但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之语收回了目光,心里对张良生多了几分警惕。 这人,恐怕是个笑面虎。 一边的张秀丽也没了胃口:“老夫人,我陪您回房吧。” 林老夫人连个正眼都没给张秀丽,拄着拐杖自顾自走了。 张秀丽犹豫了一瞬,可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最终还是跟上了林老夫人的脚步。 张福贵费劲地咽下一大块龙虾肉,余光瞥见林之语也想起身离开,油腻腻的手一把就把她按住了。 “外甥女,我看你也没吃多少,坐下一起再吃点。” 张福贵再蠢也知道,客人还未用完饭,主人全部离场,简直是奇耻大辱。 下人要是知道了,心里就会觉得这客人并不受重视,日后自然也不会有多上心。 许氏的筷子上还沾着米饭和酱汁,随手夹了根青菜,放到林之语的碗里:“多吃点,你太瘦了,女人就得壮实些,好生养。” 此时林之语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她强挤出笑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许氏又瞪了一眼:“怎么,这是不待见我们?” 许氏眼底有着明显的眼袋,加上本身就是圆眼,此时眼睛一瞪,显得分外骇人。 林小莲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这好好的饭菜,被你们搅得一塌糊涂,怎么吃?” “什么叫做被我们搅得一塌糊涂?”张福贵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大姑娘难道都没动筷吗?” “我喊你一声外甥女,那是高看你,我真正的外甥女,可是在皇宫里头当皇后的!就是皇上来了,也得称我一声舅爷!” 张福贵故意把碗筷弄出很大的动静,以此来宣泄他的不满。 “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信不信,只要我写封信过去,皇上就能抄了你的家,灭了你的九族。” 林小莲不像墨菊那般牙尖嘴利,此刻被张福贵狂妄自大的话气得直发抖。 林之语捏了捏林小莲的手心,以示安慰。 “看来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林之语的声线往下沉了几分,也将碗筷往面前一推。 第一百九十章 故意闹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她上一世好歹也是个皇后,架子一摆,竟让人无端生出些惧意来。 “你说谁不要脸?” 许氏立刻出言维护起自己的儿子来,指着林之语的鼻子就要开口骂。 “我看你就是存心不让我们吃饭!” 林之语瞥了一眼张良生,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帮着张双双整理衣服,之后不声不响地走出了饭厅。 这人,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既然闹都闹起来了,她也不介意闹得更大一些。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好好吃这一餐饭。” 林之语冷笑一声,他们来京城,不就是想借着丞相府的势力胡作非为,当个土皇帝吗? 上一世,张秀丽给足了他们脸面,下人对许氏一行人也是毕恭毕敬。 许氏还特地带了几个丫鬟借着采买的名义上街,为的就是向他人证明自己的地位,随后借着张秀丽的人脉,成功打入世家夫人们的圈子。 她偏偏不如他们所愿。 许氏和张福贵还没反应过来,林之语的手便已放到了桌底下,用力往上一掀! 只听见哐当一声,饭菜全部都摔到了地上,汤汁甚至还泼了许氏一身。 几个洒扫的下人听到了这巨大的动静,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林之语在心里算了算,不出半日这件事情,便会在全府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哎哟喂,你们快来看看丞相的女儿,打人啦!” 许氏先是一愣,仿佛没有料到林之语会做的这么绝,片刻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大声嚷嚷。 “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思念自己嫁出去的女儿,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遭到这样的对待!你们说还有理没有?” 许氏情绪激动,还用力地踹了椅子一脚。 张福贵干脆走出了饭厅,招呼下人过来看:“你们来评评理,是不是大姑娘该道歉?” 林小莲被气得面色发白:“你无缘无故就往小姐身上泼脏水,还有理了?” “这夫人好像也是高门大户里长大的,虽然后来落魄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冤枉人吧?” “我看哪,这大姑娘的脾气是给改改,这么不给别人面子!” 有人开始小声讨论了起来,都是在说林之语的不是。 人群中的翠红难得见林小莲吃瘪,也大声道:“大姑娘不尊重长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是还用花瓶砸了相爷的头?” 其他人被翠红这么一鼓动,也开始议论了。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婆子忍不住劝道:“大姑娘,是老奴多嘴,可再怎么样,许老夫人也是你的长辈,对不对?道个歉,也不会怎么为难你的。” “是啊,大姑娘你也是要嫁人的,这晋王要是知道了你的性子,也会对你有意见的。”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见舆论倒向自己这边,许氏很是得意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一个黄毛丫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对自己大呼小叫! 只要林之语给她道歉了,即使林老夫人提前离席,她也能挣回一些面子。 “外甥女,你道个歉,我娘高兴了,说不定会给你添妆!” 张福贵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林之语轻蔑道:“添妆?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给我添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你!我可是国舅爷!”张福贵没想到林之语是一点也不顺着他给的台阶下。 “国舅爷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林之语没好气道。 上一世,张福贵就是觉得自己有个当皇后的外甥女,很是风光,屡次出言不逊,把身子不好的林老夫人气得够呛。 林老夫人是在这个丞相府里,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林之语不愿意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为了和平不愿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可林之语恰恰相反。 人活一世,不过区区三万多天,凭什么要受你这委屈? 她一点也不给张福贵和许氏说话的机会,故意大声道:“你们是张姨娘的家人,要是你们没错,她怎么不来给你们证明?” 下人皆是一愣,对啊,怎么没看到张秀丽呢? 张秀丽为了加大自己取得管家权的筹码,在下人面前一贯是公正无私的模样。 可现在她的母亲和弟弟受了大姑娘的欺负,却迟迟不出现,实在是奇怪! 林之语看见刚刚说得最欢的人都闭上了嘴,就知道自己搬出张秀丽,是个正确的决定。 不然,她为何偏偏要等到张秀丽不在的时候闹? 这下,换成许氏下不来台了。 她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原本干净的衣服散发着一股饭菜味道。 “张福贵,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还不快去找你姐!” 许氏面对下人的指指点点,面红耳赤,可要是在这个时候起来,不就是代表她向林之语低头了吗? 可此时此刻,张秀丽正跪在暮苍斋的院子里,听着林老夫人的训斥。 她自身都难保,即使从碧翠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也根本顾不上这边。 “你之前拿我儿子的俸禄,去贴补娘家,我都没有说什么,现在胆子大了,都敢说谎了!” 林老夫人气得用拐杖戳了戳张秀丽的后背。 林鹏生不在家,刚好可以好好治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 张秀丽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是恨极了林老夫人。 要不是她一直对自己有意见,自己何苦还要编谎? 方妈妈站在一边,也不上前阻止,双手交叉落在身前,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林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林老夫人见张秀丽不说话,不免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气又无奈。 “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林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落在了张秀丽的身上,门口传来了一声暴喝:“住手!” 林鹏生的官服还没换下,匆匆跨过门槛,将跪在地上的张秀丽拉起来。 “秀丽是犯了哪一条家规,惹得母亲竟然要动用家法?” 林老夫人的手在空中顿住:“家法?你从哪里听说我要动用家法了?” “相爷不是在宫里帮皇上处理事情?怎么突然回来了?”张秀丽见他回来,又惊又喜,攀着他的手臂,整个人软弱无骨地倒在了林鹏生的怀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提前回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母亲。”林鹏生心疼归心疼,面对林老夫人也不敢轻易造次,确认张秀丽没事之后,语气便软了下来。 “我才刚刚从皇宫里出来,就听到街上有人说相府出了什么大事,说您要动用家法,正想着是什么事情的时候,同僚又和我说,章公公奉皇上之命,要来府上一趟。” 林鹏生看了一眼方妈妈,似乎是在责怪她不劝劝林老夫人:“既然如此,我要是不回来,不就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张秀丽一喜,难道是诰命的事情有着落了? “有说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她语气有些急切。 “这我还不清楚。”林鹏生安抚一般拍了拍张秀丽的手背,“不过章公公出宫门的阵仗很大,否则我也不会知晓。” 张秀丽听他这么说,心里几乎是确定,章公公就是为了诰命的事情而来的。 不然,还有什么大事是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八字还没一撇,高兴个什么劲儿。”林老夫人扫了一眼张秀丽,冷声道。 她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姨娘,能被封为诰命的! 在林老夫人眼里,张秀丽就是异想天开,以为自己的女儿当了皇后,就能和那些真正厉害的夫人相提并论了。 “有什么事情,等章公公走后再说,还请母亲移步正厅。”林鹏生不愿意在这个关头上横生枝节,轻声劝道。 林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才把手中的拐杖放下,白了张秀丽一眼:“我待会儿再来和你掰扯这件事情!” 林鹏生连忙上前,把林老夫人扶到正厅,而张秀丽则是跟在身后。 另一边,正愁没有台阶下的许氏和张福贵,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相互对望了一眼。 张福贵不算太精明的小眼珠转了一圈,道:“章公公?不就是那个可以天天见到皇上的太监?” “咱们快去看看!活了大半辈子,我还没见过太监是个什么样呢!” 许氏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林之语一眼,“别以为我是怕了你!” 林之语失笑,这两个人,看来是把章公公当作了什么稀罕的人物,急着去凑热闹。 正厅。 张秀丽看见许氏穿着一身溅上了不少汤汁的衣服,乐呵呵地往这边来,眉头一皱。 “娘,你来干什么?” 许氏道:“我是你娘,怎么说也算是这个丞相府里的人,我还不能来看看,这皇宫里的太监是个什么样子?” 张秀丽吓得往林鹏生和林老夫人那边看了一眼,所幸许氏的声音不大,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你别乱说话!”张秀丽有些无奈,“那可是天天在皇上跟前伺候的,这话要是被人听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严重?”张福贵惊讶道,“一个没了根儿,连人这个字都称不上的,也不能说两句?” 两人被这么一唬,讪讪闭上了嘴。 但他们转念一想,张秀丽马上就是诰命夫人了,就算事情被捅破,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念及至此,两人皆是舒了一口气。 随后而来的林之语身为嫡女,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林鹏生的身后。 张福贵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有样学样,站在了下人旁边。 不多时,章公公就牵着一个小小的姑娘,走进了丞相府。 林之语目光一顿。 这小姑娘居然是张双双。 她不是被张良生从饭厅里带走了吗? 林之语下意识就去在人群当中搜寻张良生的身影。 “林姑娘,你在找什么?” 张良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林之羽的身后响起。 林之语循声转头,正好对上了张良生的视线。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总让林之语觉得有些不舒服,甚至还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的脑海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弹出了两个字:男凝。 仔细想来,每次张良生看他的时候,目光总是第一时间落在自己的胸或者腰上,转了一圈后才和她对视。 “不是。”林之语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冷冷地否认。 说完,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张良生。 可张良生却往前一步站在了林之羽的旁边。 小小的一个举动,却十分耐人寻味。 这站位,也是有讲究的。 张良生站的这个位置,会让外人误以为,他是丞相府的姑爷。 林之语秀眉一蹙,刚想开口,却被章公公打断了。 “丞相府门口蹲着个小姑娘,嘴里嘟囔着什么家法,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老奴就擅作主张把她带进来了。” 章公公松开了手,双双就径直跑到张良生的身边。 林鹏生还未和张家人正式打过照面,看见张双双,也是一愣:“这……” “这是我的侄女,张双双,今年刚好七岁。”张秀丽的身体往林鹏生这边偏了偏,小声道。 “有劳章公公了,估计是府上的下人失察,让小孩子溜了出去。” 林鹏生在说话的间隙里看了一眼张双双,不得不说,确实可爱。 “这位就是章德全章公公?” 张福贵惊呼了一句,把章公公的目光给吸引了去。 只见他动作浮夸,对着章公公就跪了下来,像是在特意表现自己一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章大人好。” 另一边的许氏丝毫不加掩饰地打量着章公公,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嘛,太监也不过如此。” 张秀丽的身子微不可闻地晃了两下,这两个蠢货,简直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章公公也是第一次见这样胆大包天的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咱家是没根的人,可万万担不起这一声大人。” 早已知道他们真实背景的林老夫人剜了一眼张秀丽,压低了声音,怒道:“不懂规矩,就待在西厢,没有我的许可,不能出来!” “章公公见笑了,乡下亲戚不懂规矩。”林老夫人恭恭敬敬地给章公公行了一礼。 她在丞相府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可以说是整个丞相府的脸面,林老夫人亲自给章公公赔礼道歉,章公公也不能不卖她这个面子。 “幸好我今天只是来送东西的,要是来传圣旨的,那可就是大不敬呢。”章公公哼了一声,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 “没想到相爷现在飞黄腾达,也不忘本,回头啊,我可得好好到皇上面前夸上一句。” 先贬后褒,既警告了张家人,又全了丞相府的这个面子。 可那两人哪里懂得,他们刚刚是捅了多么大的一个篓子,还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给林鹏生长脸了。 紧接着,章公公转向林之语,一脸笑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特意送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之前大姑娘在皇宫里的时候,帮皇上出了不少主意,如今皇上听说大姑娘身子不好,特地差老奴过来看看呢。” “大姑娘,您看看,这药对活血化瘀,最有奇效。”章公公一抬手,身后的小太监便将手中的木盒子依次打开。 这一番话说下来,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各异。 但他们心里想的都只一件事儿。 不过是个药而已,皇上为何偏偏让章公公特地来一趟? 林鹏生一脸惶恐地谢恩,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之语身上有瘀青,这事儿还是不久前知道的,可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不就说明,皇上一直让人盯着丞相府里头的一举一动吗? 林老夫人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虽说皇上看重是件好事儿,但林之语是未来的晋王妃,刚进宫时又传出了姐妹共侍一夫的谣言,难不成,皇上真的动了把林之语纳进宫中的心思? 而这件事的主角,就显得未免有些太过淡定了。 “有劳张公公了。” 林之语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名贵的药材,就收回了目光,有条不紊地行礼谢恩。 她的心里,有另外一番打算。 皇上让章公公特地来丞相府给她送药,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就好在,这让张秀丽等人知道皇上对自己的看重,会有所忌惮。 可坏就坏在,之前的谣言恐怕会卷土重来。 而周霆琛此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林之语略微思索,又对着张公公道:“不过呀,这药可是送错了,应当送到晋王府去。” “你在说什么混话?”林鹏生浑身一震,低声呵斥了一句,“要是送错了,章公公能不知道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里胡搅什么。” “父亲误会了。”林之语不慌不忙道,“我怎么说,也是皇上未过门的弟媳妇,有些话就算是不当说,我也得讲。” “兄弟之间,哪里有那些面子不面子的事情?左右不过是缺少一个契机,到时候把话说开了,大家又和和美美的了。” 章公公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眉毛微挑:“皇上和晋王爷之间……” “还不是因为嘉妃娘娘。” 林之语声音不大,却又偏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句话,众人心里便回过味来。 宫宴刺杀一事,兹事体大,事后周子晋还在御书房跪了一夜,才让皇上同意重新彻查此事,林鹏生也听了一二。 章公公了然:“我就说呢,大姑娘看着无病无灾,皇上怎么突然要我送个药过来?原来中间还有着这一层关系。” “多谢大姑娘提点,老奴这就把药送去晋王府。” 张秀丽看章公公让人把盒子重新盖上,就要转身离开,心里一着急,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章公公可还有其他事情?比如,诰命夫人的事情?” “老奴从未听皇上说起这件事。” 章公公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停住了脚步。 因着刚刚许氏和张福贵闹的那一出,即使张秀丽是林明华的亲娘,章公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张秀丽有些不可置信:“当真没有?公公,您再好好想想,我女儿在信上给我说了的。” “那是皇后娘娘和皇上之间的私事,老奴也不敢多问。”章公公有些不耐烦。 此番出来,本身就是掐准了时间,找了个空档,若是拖延久了,回头那边又得过问。 张秀丽有些不死心,却被林鹏生瞪了回去。 诰命的事情,林鹏生也有听说,但他对这件事情,也是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如今有机会,不如干脆问个清楚明白,也好过一颗心整日悬在那里,日日难安。 林鹏生也不摆什么丞相架子了,先是拣了几句好话说,让章公公放下戒心,随后便试探着道: “这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既然公公说是皇上和娘娘的私事,那这传言又是怎么来的?” 章公公示意身后那群小太监退下,清了清嗓子:“不瞒相爷,这件事情啊,恐怕是黄了。” 怎么会黄了? 章公公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把张秀丽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她日夜筹谋,步步算计,终于从一个落魄农户的女儿一跃成为丞相府的姨娘,可这京城贵妇因为她的身世背景,从不与自己深交。 本来想着有了这诰命,她就能真真正正地翻身,没想到居然黄了。 章公公道:“皇后娘娘之前确实有和皇上提过,皇上也拟好了圣旨,不过啊,皇后娘娘触怒龙颜,现在都还在禁足,这诰命的事情,估计是不了了之了。” 张秀丽又羞又悔,过了今天,她就是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可现在也容不得张秀丽为这件事情伤心。 林老夫人等章公公一走,就把林鹏生叫到了暮苍斋,许久未曾出来。 西厢。 张秀丽虽然心情欠佳,却还是亲自将许氏等人送了回去。 “以后你们说什么做什么,得先让碧翠知会我一声,要是再像今天这样,别说是张福贵的官职,就连我这个姨娘恐怕都会保不住。” 张福贵一点也不顾及他的心情,轻蔑道:“我还以为你混得有多好呢,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氏也在旁边冷嘲热讽:“就是啊,早就让你给你弟弄个官当当,你非不肯,要是你弟当了官,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呢。” 张秀丽只觉得被这些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你们也不想想那是个什么时候,林危无论如何也不认我,明华的婚事又没着落,我提,我上哪提?” “怎么,这事儿还说不得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知道照顾着点你弟弟一家,你侄儿被你害的,现在都还没娶媳妇儿呢。”许氏有些不满。 “娶媳妇儿?”张秀丽刚要撒气呢,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明显一顿。 林明华一直因为周子晋和林之语的事情郁郁寡欢,现在进宫一趟,还把皇上的心给勾了去。 如果能想办法把林之语配给张良生,别说报了换亲的仇,林老夫人那么疼爱林之语,自己说不定也能从中得点好处。 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张秀丽转头道:“侄子,你看那林之语怎么样?” 张良生会意:“一切全凭姑妈做主。”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约而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东厢。 因着中午用饭时的不愉快,晚膳都是下人送到各自房中,并未在饭厅一同用膳。 “这些都撤了吧。”林之语心里装着事,并没有多吃,饭菜还剩下一大半。 她脑海里一件事勾连着另一件事,久久挥之不去。 在嫁进晋王府之前,林之语打算好好收拾收拾丞相府的烂摊子。 “小姐你说这事儿吧,实在有些古怪,相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回府了呢?” 林小莲垮着个脸,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发挥好,不然的话,还能再把那许氏气个仰倒。 林之语想到了提前离开的张良生,以及突然出现在丞相府门口的张双双,心里早就门儿清了。 “你不想想,那张良生看见自己的父亲祖母这样闹事,为何还一声不响地从饭厅离开?” “这条街上住的虽说都是权贵,可那长舌妇也不少,一传十,十传百,不就传到父亲耳朵里去了?” “他居然还小孩儿来博同情。”林小莲咋舌,“这人的心,怕不是莲蓬做的。” 林之语抿着唇:“不单这一件事,从早上起,我就总觉得哪里透露着一些古怪。” 一旦有了疑心,回头看之前种种,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那些暗礁,全都浮出了水面。 林之语甚至怀疑,张良生才是那个幕后操盘手。 “小姐,找到了!”半日未见的巧秀,风尘仆仆地推开房门。 “找什么?”林小莲一脸蒙,看那巧秀气喘吁吁的样子,连忙给她倒了杯水。 巧秀也不客气,咕咚一声,灌下一大口:“大姑娘要找的人,现在在望酒楼里头做事。” 林之语一笑:“明天你们和我一起,出去与那人会上一会。” …… 淑芳斋。 张秀丽面对满桌的佳肴,也是毫无胃口。 林鹏生自打章公公走后,就一直在暮苍斋待着。 暮苍斋里的下人,个个都对林老夫人忠心耿耿,张秀丽多次想要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却都被林老夫人给拒绝了。 以至于现在她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哐当——” 林鹏生一脚踢开了淑芳斋的大门,带进了一股冷风。 张秀丽打了个寒颤,自知事情不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跪在了地上。 “相爷这是何意?” 林鹏生用鼻子轻哼一声,长腿一跨,自顾自坐在桌前,也没有叫张秀丽起来的意思,一看就是在林老夫人那边挨了训。 “你的好母亲好弟弟,可把丞相府的脸给丢尽了!” “相爷……” “闭嘴!” 林鹏生难得在张秀丽面前撒这么大的火气,此时看着张秀丽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自胸中震出一声笑来。 “你不仅编造了一个假的身世,还让你那些乌烟瘴气的亲戚上府里来,你这是要活活把我气死啊!” 张秀丽与林鹏生相处十余载,深知他的脾气秉性,也就刚开始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定了心神。 “相爷对我来说,是云中月,我若不编谎,相爷恐怕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何来这十余年的朝夕相伴呢?” 到底是枕边人,林鹏生也有些心软,可那股气就是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起来说话。”他别过脸去,“这十多年来为了你,府里连个新人都没有,可即便如此,你都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现在可好,母亲问起了,我该怎么交代?” 张秀丽依言,坐在了林鹏生旁边:“老夫人向来都不喜欢我,相爷也是知道的。” “我当时就想着,这说了和不说,又会有什么两样呢?日子还是照过。” 林鹏生道:“是照过不假,可你把他们都带到府上来了,就算我有心替你遮掩,也瞒不过母亲!” 张秀丽见林鹏生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不再像刚进门时那样疾言厉色,便挽起袖子,绕到林鹏生身后,一下一下地替他捶着肩头。 “弟弟是个不争气的,我母亲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办法?我得惦念着他们的养育之恩呐。” “你倒是心善。”林鹏生叹了口气,“可这京城不是那小小的华宁县可比拟的,要是有什么差池,就会连累到我身上!” “你还记不记得庄老将军的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皇上是谋害庄老将军的真凶,这朝堂局势本就不稳,现下更是人心浮动。” 张秀丽的手一停,担忧道:“先皇膝下,就剩下皇上和晋王两个儿子,要是这晋王有什么二心……” “我就是在担心这个。”林鹏生眉头紧蹙,“要不是明华喜欢晋王,我也不会答应他的提亲。” 张秀丽虽然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但也知道,这站队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 站对了,可保百年荣华富贵,要是站错了,轻则官运平平,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庄老将军和晋王之间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查出来点什么,那些老顽固再从中鼓动一下……唉!”林鹏生摇了摇头。 “相爷的意思是,皇上还真与那件事有关?”张秀丽坐回到林鹏生旁边,拉着他的袖子,“那这可不成,咱们的明华还是皇后呢!” 林鹏生拉过张秀丽的手:“礼部都已经重新择好了日子,就算是退亲,也不是说说就能轻易做到的。” “先别说晋王那边答不答应,之语的名声也会有损。” 听到林鹏生这么说,张秀丽心里便有了底。 这门亲事本身就是为了林明华才答应下来,换亲失败了,自然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而且他们丞相府拥护周霆琛,是摆在明面上的,倘若晋王真的有二心,丞相府是万万不可能与其扯上关系。 在某种程度上,林鹏生和自己的想法,算是不谋而合。 林鹏生自然是不知道张秀丽心里的这些小九九,见她迟迟不回话,一甩袖子,道:“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捋不明白。” “你还是好好想想,母亲那边该怎么办吧。” 林鹏生把林老夫人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秀丽:“她的意思,要么给点钱打发了事,要么就要连你一块都赶出府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顺水推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张秀丽呼吸一窒,当即就红了眼眶。 这林老夫人,居然想做得这么绝! 还没想好该如何作答,林鹏生接下来说的事,又往张秀丽的心上扎了一刀。 “母亲还说,这府里终究是缺个管事的,动了让我娶续弦的念头。” “相爷!”张秀丽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你允诺过,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你急什么?那是母亲的意思。”林鹏生连忙安抚,“我已经想了办法,暂时把这件事情往后推了推。” “往后推,那不早晚也是要来的吗?” 张秀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里头对林老夫人的怨恨是越积越多。 好不容易送走了王云锦,却又要来新人,这林老夫人,就是存心不让自己当上正室夫人的! 当年自己用尽各种手段,让林鹏生爱自己爱到死去活来,林鹏生却还是被老夫人逼着娶了王云锦过门。 而今林老夫人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色衰而爱驰,张秀丽深知,自己除了这副容貌和与那人相似的性格之外,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我当年就是为着表姐,才将林危那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可到头来,亲生的孩子不认我,婆母也不待见我,这十多年的操劳,在老夫人眼里,还不如一个新人吗?” 张秀丽有些崩溃。 林鹏生将张秀丽一把揽入怀中:“你伺候我母亲,我心里是知道的,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去游说一番。” “相爷,不瞒您说,我也是有过后悔的时候,要是林危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张秀丽依偎在林鹏生的怀里,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掩住了眼底划过的那一丝算计。 无论怎么说,她也是诞下了林府的嫡长子。 现在王云锦也死了那么久,小孩子都不记事,只要他能回来,好好认下自己,老夫人那边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说起林危这臭小子,哼,离家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托人带封家信。” 提起林危,林鹏生立刻变了脸色,语气冰冷。 “我是赌气给他扔到军营里,谁知道他还真就一去不回头了!那军营里头,都是靠拳脚认人的,这小子吃什么苦头,都是他活该。” 张秀丽心里知道,林危作为丞相府的独子,还是很得林鹏生看重的。 她宽慰道:“相爷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不还是记挂着?小孩子也不傻,会记得相爷对他的好的。” “我之前还记得,他小时候把那大理寺卿的幼弟给打了,相爷嘴上让他在雪地里跪着,可背地里,不还是让方妈妈送去了一个汤婆子?” 林鹏生冷哼一声:“爱记不记。” “我是这样想的,老夫人肯定也很想念那孩子,相爷不如让人劝劝他回家里看看,这老夫人的气也就消了。” 铺垫了这么久,张秀丽总算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她摆弄着林鹏生腰上的那枚璎珞坠子,把一个母亲的样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有那张良生,年纪和林危相仿,这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可我瞧着也是个明事理的。”张秀丽试探着说道。 “我想着要是能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历练历练,等他有了能力,自己开个府邸,把我母亲和弟弟都接过去,这事儿面上也好看。” “张良生?”林鹏生眯着眼回忆了半天,总算想起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来。 “双双年纪这么小,背后也没个母家撑着,我也不希望我自己的侄女,未来也不受婆婆的待见。” 张秀丽感受到了林鹏生的动摇,顺势就把张双双给搬出来了。 林鹏生点点头:“母亲有和我提过,可惜了这么一个姑娘。” “行,这段时间先让他在京城里面熟悉熟悉,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托关系,先把他安排进刑部看看。” 刑部是褚念善在管,林鹏生一早就想安排点自己的人进去,现在正好送上了这么个借口。 张秀丽喜不自胜,只要张良生能争点气,到时候再把林之语往他身边一送,自己的计策就得逞了。 …… 次日。 林之语一早就收拾妥当,带着林小莲和巧秀两人出了丞相府。 望酒楼名气也不大,算是私人的产业,开在西子街的最尾端,生意红火。 林之语一行人刚在望酒楼前停下脚步,便有人上前热情相迎:“欢迎光临望酒楼,三位姑娘里面请,请问之前有预订吗?” “预定?”林小莲疑惑道,“现在吃个饭都还得排队吗?” 店小二手上端着个盘子,脖子上还挂着条白毛巾,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 他耐耐心心地和林小莲解释道:“是这样,我们望酒楼生意太过火爆,为了各位的用餐体验着想,要来用餐的话,得提前排号。” 林之语有些惊讶,这不是和现代的运营模式一模一样吗? 巧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长方形木牌,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叁”。 店小二双手接过木牌,翻过面儿来,上面确实是望酒楼的独家标记,便收进了袖子,往旁边挪了一步。 “玉兰馆三位——里面请!”他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 林之语迈步跟在他身后进了酒楼,里边忙碌的店小二听见了这声高呼,也扯着嗓子应道:“三位中午好!欢迎光临望酒楼,祝您吃得开心!” 声音整齐干脆,让人听着热情洋溢,就好像世界一下就美好了。 林小莲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唬得浑身一震:“这,这吃个饭而已,阵仗也太大了吧。” “我们掌柜的说了,既然饭菜和别家的拉不开差距,那这服务就得是万里挑一的水平。” 带路的小二耳朵灵得很,即使在这样喧闹的环境当中,依旧听到了林小莲的话。 “我们主打的就是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姑娘不必拘束。”店小二嘴巴不停,走到拐角处时,又有另外一个人出来接引。 “中午好,我是您的专属小二,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喊我一声就好。” 这人似乎也不过十六七岁,同样是一身利落的打扮。 林之语塞了点赏钱到他手里:“我想问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朱红的帮工?” 第一百九十五章 见到朱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少年连忙推辞:“姑娘快收回去,这赏钱我不能收,要是姑娘愿意,麻烦到前台给个好评就好,对了,我的名字叫作王轩。” “还给好评?”林小莲啧啧称奇,“这家酒楼果然有它的不同之处。” 王轩道:“掌柜的心软,收留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进来做事,我也不敢破坏他定下的规矩。” 林之语这才把赏钱收了回去,心里倒是对这家酒楼的掌柜产生了几分好奇。 “这朱红我倒没听说过,三位先里面坐着,我去问问。”王轩笑着将他们引进了玉兰馆的三号包厢。 这望酒楼总共有五层,根据顾客的需求设立了四个等级,以云祥阁为最上,翠竹轩次之,玉兰馆为第三,而明月室则为最末。 明月室便是大堂,闹哄哄的,人们在此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其他三个为包间的统称,玉兰馆虽然只排第三,但里面的装潢却十分的优雅古朴。 木质的门窗雕刻着各种的鸟兽虫鱼,墙面上还挂着各种字画,可以说是十分讲究。 “大姑娘要谈事情,自然是要选择相对私密的地方,但又不能太过惹眼,因此我便让人弄来了玉兰馆的号牌。” 巧秀为林之语倒了杯热茶。 “你倒是细心了很多。”林之语赞许道,“来都来了,小莲,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小莲喜不自禁,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大快朵颐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 “不过小姐,你为何要找这朱红?”点菜点到一半,林小莲才想起在楼下听到的名字,熟悉又陌生。 巧秀接过菜单,也疑惑道:“大姑娘是想,让朱红把张姨娘做的事情公之于众?” “我想要的还不止于此。”林之语看着窗外的水榭,目光悠悠。 这样做,实在是太便宜张秀丽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嗓音,有些沙哑。 “进。”林之语放下茶杯。 门外的女子得了许可,这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来者不过三十的年纪,穿着灰色葛布制成的衫子,头发紧紧地盘在后脑,用灰色的头巾包住,两鬓之间隐隐有了些许白发。 “你就是朱红?” 朱红点点头:“三位客人,找我何事?” 林之语冲巧秀一点头,后者立刻将房门关上了。 “你离开丞相府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林之语道。 “丞相府?”朱红大惊失色,“你就是大夫人的女儿?” “是。”林之语目光落在她的那双手上,明明和碧翠是一样的年纪,朱红的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变得肉眼可见的粗糙。 “我母亲已经仙逝,此番找你,便是为着那一桩陈年往事。” 朱红吓得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什么陈年往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现在就是个洗碗的,大姑娘还是找别人去吧。” “你慌什么?”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也难怪张秀丽要把她赶出府去,这朱红的外貌确实不俗,即使面上有了些许沧桑,但后面要是养一养,也算得上是风韵犹存。 “我父亲不曾有过续弦,现下家里缺个主事的,我又阴差阳错下听了你的事情,这才找到了这里。” “你愿不愿意回到丞相府上?” 林之语开门见山,直接将来意说了出来。 这话就像一声惊雷,把除了林之语之外的剩下三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小,小姐,您这是……要给自己重新找个娘?”林小莲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朱红面上也是一片震惊之色:“大姑娘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是被林老夫人亲自赶出府去的,我一个下等丫鬟,哪里能跟着相爷?” “只要你愿意,剩下的我都能替你打点好。” 林之语另外拿了个空杯子,倒了半盏茶,推到了朱红面前。 “你先不用急着拒绝,我们坐下慢慢聊。” 朱红战战兢兢,哪里敢坐:“我在丞相府,是个罪人,也就这西子街,能给我一片容身之所,现在的生活虽然辛苦了点,但至少安稳。” “而且……我也让媒人说亲了。” 林之语眉头一皱。 昨晚巧秀也把朱红的情况和林之语大致讲了。 她被林老夫人赶出了丞相府,在京城当中无处可去,先是到醉春风里伺候那些姑娘的起居。 大抵是因为朱红自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心气儿高,也见不得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后面才到了这望酒楼当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洗碗工。 之前也有媒人过去说亲,可朱红嫁过去不到三个月,丈夫就病逝了。 甚至有人还说,她被丞相府赶出来,就是因为八字太硬,把人给克死了。 因着朱红的经历,也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要她,林之语这才想着将她带回丞相府。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若是朱红有了好的归宿,自己又怎么能将她拉回丞相府这个狼窝呢? “我倒是疏忽了这点,你也到了年纪,换作寻常人家,孩子都已经大了。” 林之语轻抿了一口茶。 “你在京城无依无靠,你既然是从丞相府出去的,我也理应为你备点嫁妆。” “不用不用。”朱红连连摆手,“我也算是间接害了大夫人,大姑娘没有把我抓到官府里去,已是仁慈,哪敢还有脸再要赢钱呢。” “我也不是让你白拿,就想问问另外一桩事。”林之语道,“当年张秀丽的那两个产婆,你可认识?” “其中一个已经病逝了,而另外的马大娘,正是我未来的婆母。”朱红低着头。 还真是歪打正着。 可朱红顿了顿,又小心道:“我婆母知道当年内情,但她收了张秀丽的钱,不一定愿意出来作证。” 林之语道:“没事,你既然能将这件事情讲出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她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从兜里掏出了几片金叶子,塞到了朱红手里。 朱红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了。 “大姑娘,你说的那件事,不是我不想,而是这人总得有个依靠,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实在是经不起更多的事了。” 她道了声谢,便低头走出了包厢。 巧秀摇头:“这世上居然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去嫁给一个瘸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峰回路转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瘸子又如何?”林之语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害了朱红的幸福,“有些人虽肢体健全,可心却是千疮百孔,残缺得紧。” 林小莲有些愁:“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去找马大娘吗?” “我看不成。”巧秀道,“这马大娘已经年过古稀,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好在小二已经将菜上齐,三人的阴霾也背着佳肴一扫而空。 “小二,结账。”吃饱喝足,林之语招来王轩。 王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字条,一愣:“三号包间已经结过了呀。” 林之语和林小莲的两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巧秀。 巧秀连连摆手,奇怪道:“我就没走出这个房门。” “是一位云祥阁的客人来买的,我还以为他事先已经与三位姑娘说好了的。”王轩有些抱歉。 “可能是买错了,有劳你带我们上去见一见这位客人吧。”林之语推开椅子,示意王轩在前面引路。 “不必了。” 左脚刚踏出房门半步,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就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王轩拱手道:“褚公子。” 褚念善一点头,王轩便十分有眼力劲儿地猫着腰从旁边溜走了。 “单是我买的,算是我请你。” 褚念善微微一侧头,几缕碎发垂落于额前,依旧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依旧是那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腰间束着玉带,勾勒出了紧实的腰身。 林之语的目光落到他那双绣着金色祥云的皂靴上:“褚大人刚忙完公务?” “饿了,随便来吃点。”褚念善下巴冲着包间内一抬,“继续坐坐?” 林之语有些狐疑。 望酒楼包间是要预定的,这个借口实在有些敷衍。 她却还是侧身,让褚念善进了包间。 林小莲下意识地就有些害怕,拉着巧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威风凛凛的样子,怪吓人的。” “小姐,我吃饱了,我,我先出去转转。”林小莲找了个借口就准备开溜。 “在门口等着。”褚念善眼皮也未曾抬起半分,自顾自地取来干净的杯子,倒上一盏半凉的茶水。 “待会儿有人来找。”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林小莲哦了一声,手指绕着腰间的带子,乖乖地到门口站好。 她心里也是奇怪,明明自己是林之语身边的丫鬟,怎么会下意识地去听着褚念善的话呢? “茶倒是好茶,可惜凉了。”褚念善轻抿一口,略带遗憾地摇摇头。 林之语想着,人家好歹是在地下赌场救了自己一命,好不容易碰见一回,却让他喝凉掉的茶水,怎么说也有些过意不去。 “我去让小二带壶新的上来。” “不必麻烦。”褚念善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把杯子倒扣在了桌面上。 “这茶待会自有用处,要是换壶新的,未免有些浪费。” 好端端地卖什么关子? 林之语偷偷吐槽了一句。 褚念善不开口,林之语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一时间,包间陷入寂静。 “砰砰砰!” 约莫半刻钟后,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开门开门!我有事找!” 听声音是个男人,十分用力地拍着门。 王轩在旁边哭丧着个脸:“这位客人你冷静一点,按照店里面的规矩,我得先进去问个清楚,你这样我的工资会被扣光的。” “哐当!” 包间的门多半是为了美观雅致,并不算结实。 在这样暴力的拍击之下,锁扣松动,一个人影受着惯性的牵引,扑了进来。 林之语正对着大门,一下子就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心里一紧,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后退两步。 “马来三?” 顷刻间,褚念善手腕一动,倒扣着的杯子飞起,精准无误地砸翻桌子的茶壶。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痛呼,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的马来三,被掉落的茶壶砸了个十成十。 “他现在清醒了,你可以出去了。”褚念善对着王轩道。 随即一股劲风吹来,房门毫不留情地在王轩面前关上。 马来三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后脑缓了半天,才从牙缝当中挤出几个字来。 “妈了个巴子的。” 他伸手抓着桌沿,费劲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这包厢里头居然还有个男性。 马来三总算想起自己的正事儿了,他忍着疼,学着小二的模样,行了一礼。 “两位贵人好。” 林之语见他并没有认出自己,这才放下心来,沉声道:“听说你找我?” 马来三嘿嘿一笑:“对对对,我听说望酒楼有个姑娘,想把我的婆娘给买回去,这不就专门过来找你了嘛。” 林之语对他的老婆印象深刻,可自从在如意坊门口一别,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妇人了,这马来三,怕不是弄错了。 她看了一眼褚念善,后者安稳地坐在位置上,仿佛刚刚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正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大姑娘看我干什么。”褚念善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头也不抬,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顺水推舟的事,不谢。” 林之语这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马大娘,马来三,这世界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林之语注意到马来三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似乎被人齐齐切下,伤口都还未愈合干净,却只用薄薄的纱布缠住。 “姑娘,钱到位了,你要我婆娘去干什么都可以。” 马来三笑得猥琐,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我何时说过要买你的夫人?”林之语皱眉,“若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夫人还怀着孕。” “害,那个呀,早就跟人跑了。” 提起之前那位大着肚子的妇人,马来三的脸上是一片愤怒之色。 “不就是嫌弃我穷吗?带着肚子里的崽跟野男人混去了,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提和离,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赌徒心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马来三鄙夷道。 “风水轮流转,等我发达了,非要叫这贱妇跪在我面前擦鞋不可。” 林之语心道,这风水转来转去,把手都转没了,还不知悔改。 “我说姑娘,你该不会反悔了吧?这可不成啊!我好不容易来找你,你可不能反悔。” 马来三见林之语迟迟没有提起那件事情,心里着急,想要上前,却被褚念善瞪了回去。 “我反悔什么?”林之语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前因后果都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马来三也大大咧咧地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正在家里打牌呢,就有人来告诉我说,丞相府的大姑娘要把我的未婚妻朱红给带走,我寻思这哪成啊,好不容易托人说好了这门亲事,就过来了。” 这话也不全然是实话,他只是听说有人看上了朱红,才想着过来敲一笔。 马来三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赌场里待惯了,谎话说得是行云流水。 “媒婆说了,这朱红以前在大户人家里做过事情,大姑娘您要是想带他走,最起码也得一两金。” 马来三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在空中用手比画了一下。 “既然是未婚妻,那也还没进门,这钱凭什么给你?” 林之语微微挑眉,看着这马来三。 “怎么不能给了,我媒婆那边礼金都交了。” 马来三瞪眼,面前这两人身上的衣服首饰一看就很贵,一两金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谁知道居然这么抠门。 “你真当我们好欺负。”林之语冷笑一声,“人牙子那边随便买个手脚伶俐的,只要十两银子,你张口就是一两金,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 “那一百两,一百两总可以了吧。” 马来三犹豫了片刻,换了个价格。 “我可是托了好多人,才找到这么一个和我般配的,姑娘要是不给钱,我可是会去报官的!” 马来三见林之语稳如泰山,心里有些着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威胁。 “你拿什么理由报官?”林之语只觉得好笑。 “我……”马来三哑口无言,“那七十两,再低可不行了。” 笑话,那如意坊的入场费就要十两,要是再少,他还拿什么翻盘? “你们这些人都那么有钱了,还这么小气。”末了,他小声咕哝一句。 虽然钱对于林之语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她偏偏就是不想助长马来三的气焰。 一个赌博赌到走火入魔的人,连妻儿死活都不顾了。 “大姑娘你别给他!” 就在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人。 朱红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马来三,要不是今天给我撞上这件事,不知还要被你们马家人蒙在鼓里多久!” 马来三扯着嗓子吼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懂不懂?你都已经答应了我娘,答应了媒人,还想反悔?” “大姑娘,我自愿跟你走。” 朱红不搭理他,冲着林之语跪下。 林之语被这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愣愣地看了褚念善一眼。 她的反射弧再怎么长,这下也该知道这是褚念善的手笔,可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那边,马来三还在叫嚣着说要报官,哪里知道,之前带路的店小二看见这里闹起来了,真的喊来了捕快。 “寻衅滋事,带走!” 为首的那人一声令下,马来三就被人堵住了嘴,呜呜叫着,被拖了出去。 “大姑娘,我是被那媒人所蒙骗,说这马来三是个做生意的,谁知道竟然是个赌鬼!” 朱红经历的事也不少,一看马来三那副嘴脸,便知道了此人的真实面目。 “我当时想着,按照我这个身份,能给他做个续弦似乎也不错,没想到差点自己往火坑里走了!”朱红语气愤愤。 林之语不知道自己该为计划得以推行而感到高兴,还是替朱红感到可惜。 “你拿着这钱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其余的我来安排。” 林之语顿了顿:“回府之后,你要怎么做那都是你的事。” 朱红道:“是大姑娘把我拉出火坑,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一个丫鬟,再怎么样,也比孤苦无依,一个人在京城打拼来得舒服。 朱红被赶出丞相府之后,就像是从云端跌到了地里,起初也有不甘,但后面也被这世道给磨平了傲气。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头出了玉兰馆。 “这消息,是你递给马来三的吧?”林之语转身,看向褚念善,“如果我没猜错,朱红也是你安排的。” 褚念善不置可否:“顺手的事。” 林之语道:“你堂堂一个丞相,跑来西子街吃饭,这要是传出去,参你的奏折,那不得堆成山了。” “我乐意。”褚念善站起身来,“更何况,除了你爹,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参我一本。” “可是为什么?”林之语不解,“又是请我吃饭,又是替我摆平这些事,我欠你的人情也都快堆成山了。” “你早就还过了。” 褚念善伸出手指,沾了沾余下的茶水,在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 林之语低头一看,桌面上赫然是一个“周”。 不等林之语发问,褚念善便将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地走出了玉兰馆。 这是什么意思?周子晋还是周霆琛? 林之语目光一沉。 这个人,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了。 …… “小姐要是想吃糕点,直接让厨子去做就行,何苦还得来这里买?真是贵死了。” 走出望酒楼,林之语并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绕到了另外一条街上的五芳斋。 这里的糕点乃是京城一绝,精致小巧,送礼正合适。 “醉春风的安妈妈对我有恩,既然来了,合该上门感谢。” 林之语付了款,接过了小二手中沉甸甸的袋子。 一路转回到醉春风,不同于夜间的热闹,此时醉春风的大门紧闭。 林之语轻车熟路地绕到那条小巷,刚要敲门,却被几个衙门打扮的人给团团围住了。 “你就是林之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押送官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感受到对方来者不善,巧秀立刻挡在林之语身前:“你们找错人了。” “就是她!我之前在门口见过的!” 不知从哪走来一个白面郎君,头发用木簪松松挽起,眼角还有一颗鲜红的泪痣。 “彪哥,就是她哄骗了玉柳,让她签字画押,向她借贷!” 签字画押? 林子之语下意识地多看了这白面郎君一眼,心里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长相确实不俗,也难怪玉柳会为他掏心掏肺。 为首的人叫王彪,正是衙门里的捕快:“好啊,私自放高利贷,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其余几人当即就要上前,巧秀见势不妙,反手就把其中一个人的手臂给反剪过去。 “我看谁敢!” 王彪骂道:“你竟敢袭官!好大的胆子!” 巧秀正要动手,却被林之语给制止住了:“你口口声声说我诓骗,却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要把我带到衙门,未免有些太荒谬了。” “怎么没有证据?” 傅怀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条,在林之语面前抖落开来。 “这,就是证据!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写的是不是你的名字?” 王彪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之语仔细一看,确实是她给玉柳的不假。 “这上面并没有按手印,并不作数。”林之语不慌不忙道。 这字据既然出现在了傅怀手中,那就代表玉柳是听了她的建议,故意拿这张纸来试探傅怀。 可现在却并没有看见玉柳的身影,让林之语心中不免多出了几分疑惑。 “我当日可是给了玉柳五百两,就算有这字据,也算不上我是诓骗吧。” 傅怀有些无措,看了看王彪,双手叉腰道:“什么五百两,我从未见到过,明明是你跟玉柳说,过段时间再把钱送来,你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那这手印怎么解释?” “我,我怎么知道?”傅怀有些结巴,“说不定是玉柳对你有戒心,没有签,然后你和官府串通好的呢。” 林之语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那你让玉柳出来和我当面对质。”林之语冷冷地道,“和我签字画押的是玉柳,不是你。” 傅怀对王彪使了一个眼色,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挑起,似乎有算计划过眼底。 “我在街上看到你之后,就和王捕快说了,玉柳现在正在衙门里头等着呢。” “好啊,那我就跟你去衙门一趟。”林之语冲王彪一点头,“劳烦,带路。” …… 王彪带着林之语七拐八绕的,竟然来到了花满香的后院。 “你告诉我这是衙门?”林之语扫视了一圈,和醉春风一样,花满香里面没有半点人声。 可这后院里头却站着好几个穿着打扮和王彪一样的人,双手都背在身后,一脸肃杀之气。 王彪道:“林姑娘,不是我不想,而是有人要我这么做。” “救命,救命啊!” 林之语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玉柳被人押着,发髻散乱,可以说是灰头土脸。 另一人取来了红印,拽着玉柳的手就要往上按。 一个鲜红的印子,赫然出现在了字据上。 “林姑娘,这下算数了吧?”傅怀得意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林之语沉了脸。 “按手印呗。”前面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被几个小厮簇拥着,缓步而来。 何老爷,何成虎? 林之语皱了眉,看来今天实在不宜出门,一连撞见两个老熟人,还都是和她有过节的。 “傅怀,过来。”何成虎笑眯眯地招手。 “这件事办得不错,回头啊,你就跟我一起回府上住去。” “谢谢老爷。”傅怀接过了小厮手中的扇子,站在了何成虎身侧。 “不过老爷,这是丞相府家的姑娘,要是回头她告上一状……” “你怕什么?”何成虎优哉游哉地双手交扣,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哥说,林丞相最近在朝堂上的日子很不好过,丞相又如何?不一样还是要被我们大理寺牵制着。” 傅怀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给他扇风。 玉柳被利用完,被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扔在地上,面如死灰。 “大姑娘,这人是大理寺卿的弟弟,王爷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巧秀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虽然要她放倒也容易,但放倒之后的事情恐怕会更加麻烦。 “丞相府的林姑娘。”何成虎嗤笑一声,“看着倒是几分眼熟。” 林之语的心咯噔一跳。 这波属实是自投罗网了。 “既然眼熟,这就说明我们有缘,你看玉柳借的也是你的钱,这字据也在,不如林姑娘就再出五百两?” “林姑娘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只能把这件事送到官府那边了。”何成虎一笑,“真不巧,这官府还归我哥管。” 玉柳大骂:“你这个无耻之徒,赌输了钱不好意思回家,竟然想出这样下贱的办法,来平你的账!” 她显然也看到傅怀站在何成虎旁边,瞳孔骤然一缩。 “傅怀,你一定是被他胁迫的对不对?这位是丞相府的大姑娘,只要你出来作证,就没事儿了!” “可这字据怎么来的,玉柳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何成虎嘿嘿一笑,在傅怀的腰上摸了一把。 “这,这怎么会这样……”玉柳显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傅怀略带歉意道:“玉柳,你确实是个好人,但是我不甘心一辈子都在这花满香里头,我也不愿意天天和那些柴米油盐打交道。” “这字据是我偷的,何老爷对我有恩,这件事情过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别再相见了。” 玉柳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瘫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林之语沉吟片刻:“我可以给你,但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银,需要回去取。” 何成虎抚掌大笑:“林丞相不愧是林丞相,果然有钱。可是放你回去,我上哪讨债?” “我留在这,让我的丫鬟巧秀回去拿。”林之语平静道。 “好,好!王彪,你跟着这小丫头一起去,省得她耍什么花招。” 何成虎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来人啊,给林大姑娘看茶。” 巧秀得了林之语的暗示,带着王彪七拐八绕,见左右无人,干脆转身把他劈晕,丢在了小巷子里头。 他们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林之语身边的巧秀,是个会功夫的。 巧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急急地拐了个弯,往晋王府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林危出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晋王府上。 巧秀着急忙慌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王爷,大理寺卿最是疼爱他的这个幼弟,这下,可该怎么办啊!” 院子的角落站着个年轻男子,一袭黑衣,剑眉星目,高高的马尾只用一根红绳粗粗地系着。 “没想到阔别多年,你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周子晋对黑衣男子道。 “大理寺和刑部是两个独立的机构,褚相那边没办法说情,估计还是得你来比较合适。” 黑衣男子眼底有焦急之色,语气却有些犹豫:“回京城这么久,我就是不想回去,才赖在你这边的。” “而且也很久没见,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哥哥。” “林公子,那何成虎就不是个好人,要不是王爷碍于自己的身份,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书琴攥紧了拳头:“上一次在如意坊,就是他轻薄大姑娘的!” “什么!” 林危一下站直了身体。 周子晋紧接着道:“我飞鸽传信让你回京,就是因为我现在分身乏术,很多事情没有办法顾得到,她一个人在丞相府,过得并不舒心。” “你尽管揍个痛快,我来善后。” 林危点头,“咻”的一下就没了影子。 …… 花满香。 林之语放在手边的茶盏一动未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若是所料无差,约莫半刻钟后,晋王府的救兵就到了。 何成虎看了看日头,嗤笑一声:“你那丫鬟怕不是自己卷款跑路了吧?” “你的人不是跟在旁边吗?”林之语道,“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何老爷,您要知道,好事多磨。” “好一个好事多磨。”何成虎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狠厉,“我的账平不了,也不介意把你给绑了,找我们的林相要赎金。” 林之语心中暗道,好一个地头蛇,仗着自己的哥哥是大理寺卿,竟然敢在皇城脚下胡作非为。 “小,小姐,要不我们跑吧,我看这些人都快没耐心了。” 林小莲抖着嗓子,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那个大哥,后者木着一张脸,给林小莲一种随时会出手取人性命的感觉。 她暗地里拽了拽林之语的袖子:“待会儿小姐先跑,我殿后。” “唬人的。”林之语拍了拍林小莲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他就是怕这件事情捅到他哥哥面前,若是把我给绑了,他哥哥不就知道了么。” 林小莲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有一人从墙上飞下,在何成虎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王彪被人打晕了?”何成虎唰地一下脸就黑了。 他可是京城里的小霸王,居然被一个姑娘给耍了! “林姑娘,这就有点不仗义了。”何成虎阴恻恻的看向林之语,“看来是我太客气了。” 林之语有些不安,看似不经意地将手放在自己的钗子上。 何成虎冷哼一声,吩咐道:“去,给我们尊贵的林姑娘一点苦头吃吃。” 林小莲刚要挡在林之语旁边,却被人一把拽开,一个凶神恶煞的莽汉从后面掐住了林之语的脖子。 “小姐,小姐!”林小莲急得满脸通红,可自己却被另外两人死死按住。 奈何林之语早有准备,在那莽汉即将发力的前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头上的钗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手臂! “啊!” 莽汉痛呼一声,习惯性地松开了手。 林之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以至于那粗壮的手臂血流不止,看样子,起码扎进去了半寸。 “你还真敢!”第一次有人这样挑衅何成虎的威严,把他气得够呛。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那个什么侍郎,也要给我几分薄面?” 何成虎气急败坏,指着林之语吼道:“全都给我上!我今天,就要给这个婆娘一点颜色瞧瞧!” “我看谁敢!” 低沉的声音响起,哐当一声,花满香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林危毫不在意地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扫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语气张狂:“何成虎,是吧?” 何成虎从未见过这号人物,心里估摸着应当是哪个侍卫,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是我,怎么?” “没怎么,就是让你缓冲一下,不然,你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保护何老爷!” 何成虎的侍卫拿着刀剑一拥而上,目的明确,出手狠辣,招招奔着林危的命门而去。 可林危自小就是在军营长大,玩的东西可比这些可怕多了,这几个侍卫的花拳绣腿,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只见他左手握拳,狠狠地击中了其中一人的腹部,那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再也没能爬起来。 “小心!”林之语看见一柄长剑明晃晃地向他刺去,不由得出声提醒。 林危轻松侧身躲过,在这间隙,长臂一伸,直接握住了那人的右手,重重往后一折。 “啊呀——”持剑之人又发出了一声惨叫,手中的剑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何成虎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林危,心生惧意。 站在他旁边的傅怀见状况不对,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是她哥哥。” 林危将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不等何成虎作出反应,直接挥拳打断了他的鼻梁。 “我听说你还轻薄了我妹妹。”林危笑道,“是哪只手碰的?” “我没有,你记错了!”何成虎一手捂着自己的鼻梁,一手撑着自己肥胖的身体,不断往后退。 “哦,不说实话。”林危可惜地叹了一句,“你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那便两只手一起废了吧。” “我真的没有啊大哥,不,大侠!”何成虎心中的恐惧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生死关头,什么脸面都不顾了。 “我不喜欢女的,我轻薄她干嘛呀?” 林危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啊,那我换一个理由。” “什,什么?” “看你不爽。” 话音刚落,只听咔咔两声,何成虎的两只手也无力地耷拉下来。 “哥!”眼看林危还想有下一步动作,林之语连忙出声制止了他。 “这人是大理寺卿的弟弟,要是出事了,不太好交代。” “我知道。”林危转头对她一笑,“可你家那位却是嘱咐我,该出手时就出手,有什么事他顶着。” 第二百章 母子见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林之语看着何成虎那副惨状,难免联想到自己上一世的模样。 林危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吓着了,最后往何成虎的身上补了一脚,走到林之语身侧。 “是我不好,你一个姑娘家,看到这些,难免害怕。” 林危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林之语的头以表安慰,却看见她眼中的惊异,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没事了,哥哥带你回家。” …… 何成虎被揍的事情很快就像雪花一般传遍了京城。 “哎,你听说了吗?就那个谁,被揍得可惨了,躺在家里动也不能动!” 街边的几位妇人挎着菜篮子,手里头还捧着一把瓜子儿,八卦又兴奋。 “他那个样子早晚要被人揍,何大人到他府上的时候,哎呀你是不知道,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的咧。” “那能说是莺莺燕燕吗?我弟弟的外甥在他府上做事,私底下都跟我们讲了,全是男的!一个个年纪都小的要死。” 另外一位妇人被这番言论给吓了一跳:“你敢这么说话,要是让人听了去,可就惨啦。” “说什么呢!” 斜后方走来一位头戴乌纱帽的男子,帽子正中镶嵌着一块宝石,年纪大约五十,此时正怒目圆睁地看着这几位妇人。 不远处就是丞相府,何望封此番过来,就是为自己的弟弟来讨个公道。 谁知一路上都是在谈论何成虎是如何如何,可把他气得不轻。 几位妇人再傻,也知道此人身份不凡,慌慌张张地跪下磕头:“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小事?”何望封一甩朱红色的官袍,“王彪,这几人恶意污蔑朝廷命官,带回去好好审审。” “是。” 王彪朝身后招手,便有一行人配着刀,强硬地把这几个富人带走了。 周围的看客噤若寒蝉,心知这是拿这几人杀鸡儆猴来了。 何望封冷哼一声,这才又上了马车。 此时的丞相府,也是乱的成一锅粥。 “你这个臭小子,一回来就给我惹事!” 林鹏生想要拿起茶杯摔了泄愤,可看到林危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愤愤地把杯子放了回去。 林老夫人也在劝:“阿危多少年没回来了,这京城早就变了天!而且他这次也是为了之语,没必要动这么大的火。” “说到她我就来气!” 林鹏生又站起来,噔噔噔几步走到林之语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一个女孩子,跑到那种地方去,能不出事吗?” 林之语也和林危跪在一处,心知这件事情闹大了,没法收场,索性不解释。 “不是,你为啥呀?” 林鹏生是越想越不对,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林危道:“是别人把她绑过去的。” “没问你!”林鹏生被气得两眼发黑,“何望封,那是什么人啊?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家的弟弟打成那样!” “你做官,就是为了包庇这些臭鱼烂虾吗?” 林危回呛一句:“这种人,我打他都是轻的!” “相爷,相爷,何大人来了!”是李管家的声音,“气势汹汹,怎么拦都拦不住呀!” “快快快,请去书房。”林鹏生瞪了林危一眼,匆匆往书房走去。 林老夫人心疼地把两人从地上拉起:“你爹都走了,还跪什么跪,地上脏,快起来坐着说话。” “阿危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林老夫人看着林危,眼中是满满的关切之意。 “晋王安排我去兵马司副使,算是个过渡,具体待多久,目前还不清楚。”林危答道。 “晋王爷有心了,这是个闲职,你就好好在家里待几天,多和你妹妹走动走动,以前那么亲,现在都不说话了。” 林老夫人一手就把林之语拉了过去。 “我的阿危,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秀丽急急迈步进来,想要抱住林危,后者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让她的动作落了个空。 “让为娘看看,哎呀,高了,瘦了,吃了很多苦吧?” 张秀丽有些尴尬,只好讪讪收回了手。 林危一向和她不亲,他打小就觉得,张秀丽热情当中总带着些伪善。 “十多年了,我要是不长高,恐怕是得有什么隐疾才是。”林危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张秀丽一愣,这孩子,估计心里还想着王云锦! 自打林危生下来之后,她从未管过,也就逢年过节象征性地送点东西,现在真要让她和林危联络感情,还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张秀丽想了想,转而去拉林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你可还记得,当时我生他的时候,就那么小小一个,在肚子里的时候,可劲儿地折腾人呢。” 今天丞相府的独苗好不容易回来,林老夫人心情极好,连带着看张秀丽也顺眼了许多。 “你们母子也很久没见了,今晚把你那些亲戚叫上,吃个便饭。” 在林老夫人心里,张秀丽就是林危的生母,无论如何,也要给她这个面子。 而且林鹏生也和林老夫人提过,想把林危记回到张秀丽名下。 老人家嘛,总是喜欢热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心里也舒坦。 “是。”张秀丽心里乐开了花,自知自己这招见了效,连忙应下。 “阿危喜欢吃什么,为娘让人去做。”张秀丽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以前因为一些事儿,你没能在娘身边长大,实在遗憾。” “我在军营里待惯了,饮食上没什么要求。”林危还是不咸不淡地应着,“真要说想吃什么的话,那就是我娘亲手做的桂花糕。” “桂花糕?”张秀丽傻了。 林之语适时地在一边补充:“娘亲之前对这些颇有研究,尤其是这个桂花糕,可是她的独家秘方!” 林之语刻意加重了后面的几个字。 张秀丽是什么想法,她能不知道?无非就是想借着林危,让林老夫人对她改观罢了。 王云锦以前不受宠,有事没事儿就到厨房捣鼓糕点,张秀丽哪里会做? 可林危又提到“我娘”,张秀丽此番过来,端的就是林危生母的身份,就算林危不想认,自己也不能在老夫人面前顺了他的意! “现在哪里来得及,我让碧翠去五芳斋买些回来,一样可口。”张秀丽道,“你我母子一场,都生分了许多,快和娘说说,军营里有什么趣事?” 林危一点面子也不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想先去拜祭我的母亲。” 第二百零一章 祠堂上香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之语,你和我一起去吧。” 林危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张秀丽,转而对林之语说道。 “我从小身子不好,都是娘亲无微不至地照顾,如今我事业有成,理当第一时间和娘亲分享。” 张秀丽脸都绿了,这句句不离王云锦,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一个大活人,居然还取代不了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 “对对,是我疏忽了。”张秀丽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表姐的第一个孩子夭折,我才把你抱过去,就是把你当作亲儿子来疼的。” 末了,她还叹了一口气:“表姐是个命苦的啊!” 林之语和林危相互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她这是在卖惨博同情呢! 在回府的路上,林之语已经把真相告诉了林危,所以本就讨厌张秀丽的他,对于这番言论,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还有些恶心。 只有张秀丽,一个人演得极其起劲。 林老夫人想了想,也道:“是这个理,秀丽,你也一起去吧。” 林老夫人到底心软,亲生儿子不认娘,完全是戳到了她的软肋。 路上的时候,她还特意把林危拉到一边,低声叮嘱:“再怎么样,你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再怎么样,这血缘是摆在那里。” “祖母年纪也大了,不求什么,要是让人知道丞相府后宅不宁,我这老脸,也没法搁呀。” 林危和林之语交换了一个眼神,难得乖巧道:“孙儿知道了。” 祠堂。 一推开门,积压的灰尘就顺着气流飞了出来。 “咳咳咳!”张秀丽用帕子捂着嘴,脸上有些嫌弃。 李管家早就准备好了香,整整齐齐地交到了林危手上。 兄妹俩人依次上前,拜了三拜。 插香的时候,林之语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前些天,我还梦见了母亲,她说她放心不下林府,迟迟未能去投胎。” “云锦是个好孩子,她还在的时候,林府上下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林老夫人站在一边,惋惜道。 林危道:“妹妹这话说得不对,只有恨死含冤的人,才投不了胎,日日游荡在世间,母亲不过是一场风寒,命薄了些。” 这话看似寻常,可这祠堂森冷,加上太阳早就落了西山,一阵一阵的风吹过,让人心里直发毛。 林危另取了三炷香,点燃后双手递给张秀丽:“娘,您请。” 张秀丽一愣,刚刚在正厅的时候,林危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自己,如今在祠堂,怎么突然愿意叫自己娘亲了?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接去?”林老夫人皱了眉,出声催促。 在她心里,只当是自己刚刚的叮嘱起了效果。 张秀丽接过:“我就是突然听见阿危愿意叫我娘了,心里高兴。” “听说人死了之后,什么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夫人看见林府现在这样好,心里也该安心了。”李管家在一旁道。 张秀丽打了个寒战,不敢看王云锦的牌位,跟在后面,就要将香插进香炉。 “哎呀,这香怎么断了?” 林之语惊呼一声,只见张秀丽手上的三炷香,齐齐整整地拦腰断掉。 林老夫人脸色一沉。 “这,这应当是香放久了,受潮了而已。”张秀丽有些慌,连忙取来另外三根香。 不出所料,这次还没点着,这三炷香又断了。 “我,我之前来祠堂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张秀丽有些结巴,加上她本就做贼心虚,又听了林之语和林危两人的话,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之前当然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林之语的嘴角微微挑起。 这一切,都是她和林危在路上商量好的。 早在正厅的时候,她便悄悄让林小莲在这香里动了手脚。 之后,再让林危顺水推舟,提出拜祭母亲这一要求。 张秀丽不是想用生母这个身份来捆住林危,取得林老夫人的好感么,那也要看王云锦在九泉之下,同不同意。 “你不是时常说,对不起你的表姐,有事儿没事儿就来祠堂和她说话吗?” 好好的日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林老夫人有些不悦。 “这香受潮了,你也不知道?” 张秀丽不知该如何作答。 之前都是嘴上说说,不过是为了讨林老夫人欢心,哪有真的来拜祭? “大概是因为前几日下雨的缘故吧。”张秀丽硬着头皮答道。 林之语并不打算放过她:“会不会是因为母亲在心里,就认定了哥哥是她的孩子?刚刚哥哥喊了姨娘一句娘亲,心里不舒服了。” “哪有这样的事?”林老夫人狐疑道,“张秀丽本就是林危的生母,云锦这孩子,我知道她,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动怒的。” “来都来了,总不能不敬香就走了吧。”林之语故作为难,“不如试一试?” 林危另取了三炷香:“姨娘,请。” 张秀丽是又惊又怕,抖着手把香给点着了。 她既希望这香能好好地插上去,好让自己早些离开这鬼地方,又希望她像上一次一样断掉,证明林之语说的是假的。 张秀丽眼睛一闭,把三炷香往香炉里一怼。 “姨娘,你看,这不就插上去了吗?”林之语笑道。 林老夫人脸色复杂,最终还是叹了一句:“终究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云锦。” 张秀丽脸色灰白。 林危则是不留情面地补上一刀:“张姨娘,五芳斋的点心还是算了吧,我怕我母亲心里不舒服。” 张秀丽浑身一震,借口身子不舒服,逃也似的离开了祠堂。 林之语走出祠堂,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周子晋。 林鹏生则在一边赔着笑:“这次多亏了王爷,否则那何望封,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林危,眼睛一瞪:“臭小子,还不过来谢谢晋王爷。” 周子晋道:“小事。何望封现在势头正盛,之语又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若不出面,那岂不是让岳父为难?” “不敢不敢。”林鹏生行了一礼,“今天一家人难得团聚,王爷不如留下来,用个晚饭再走。” 周子晋看了一眼林之语,眼中笑意渐显:“好。” 第二百零二章 找到主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妹妹和周子晋眉来眼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得劲。 以前明明是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跑的,如今居然要变成自己的妹夫了。 林鹏生因为站队问题,也不想林之语和周子晋走得太近,便道:“王爷和林危也很久没见了,不如两人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之语,你回屋好好反省!”说完,他就转头看了一眼林之语,语气不善。 一看就是把今天的事情怪在了林之语的头上。 林危趁机道:“是,很久没见了,我正好有事,想和王爷好好聊聊。” 周子晋脸都黑了。 即使前些天刚和林之语见过面,可他心里却觉得过了很久,尤其是在听说她被张秀丽及其家人刻意为难的时候,整颗心都吊在了那边。 现在见着面,周子晋很想关切地问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否过得还适应,却被林危不合时宜地打断。 明明不久前刚见过! 周子晋从牙缝当中挤出一个字:“行。” “那我就不打扰了,李管家?”林鹏生大声道。 即使何望封见到了周子晋,没有细细追究这件事,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在。”李管家关上祠堂的大门,小跑着前来。 “好好招待王爷,要是有半点闪失,拿你是问!” …… 东厢。 玉柳被巧秀偷偷带了回来,此时也收拾妥当,林小莲拿来了自己的衣服,先给她换上了。 “之前就说那个傅怀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下相信了吧?”林小莲抱怨了一句。 要不是因为她,林之语也不会被何成虎敲诈。 玉柳整个人还是木木的,眼神空洞,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信念。 林小莲见她不说话,自讨了个没趣,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 一转角,就看林之语在外头等着。 “她怎么样?”林之语问道。 林小莲摇摇头:“还是一样,什么都不说,别说玉佩的事情了,就连喝水也不肯。” “这是要闹绝食啊。”巧秀皱了皱眉,“小姐,我去看看。” 林小莲吐了吐舌头:“巧秀不太会说话,难不成他她们两个人干瞪眼,就能说出玉佩的下落?” 林之语道:“巧秀和你不一样,她之前和庄枭有过一段,更能明白玉柳的心情。” “那小姐不也是和晋王爷……为什么小姐不去?” “我和她的身份差太多,不一定愿意和我说实话。”林之语道,“上次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说了傅怀几句,她就和我急眼了。” 自己在玉柳眼里,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玉柳现在对人有很强的戒备心理,她过去,只能是适得其反。 “巧秀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玉柳是背对着大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她听见身后有人进来,以为是林之语,语气颓然。 “林小姐,不用你来笑话我,我自己就觉得我很可笑了。” “自己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郎君,居然是这样的人,我明明知道不对,却还一厢情愿,都是我活该啊!” “话不能这么说。” 巧秀走上前,坐到了玉柳身边,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心情不好,就不要喝茶了,夜里容易走眠。” “怎么是你?” 玉柳发觉不对,猛地转过身:“林小姐呢?” 巧秀道:“她有事出去了。” 玉柳又不说话了。 “我特意过来,也不是为了安慰你,不过就是因为你我的经历有些相似,才想着来找你说说话。” 巧秀也不恼,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之前呢,也喜欢过一个少年郎君,他对我也很好,有什么好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我。” “之前他还说待我见了他父母之后,就找机会提亲。” 巧秀一点一点地说起了她与庄枭的过往。 玉柳听得入了迷,不自主地发问:“那后来呢?” “后来因为我们的道不同,就再也没见过。”巧秀的神色有些落寞。 “之前因为情爱,我曾三番五次失职,让大姑娘陷入险境,而他也因为我,忽略了他姐姐的病情。” “失职?”玉柳面色陡然一变,不等她话音落下,急急道,“你这经历与我毫不相干,何来相似之处?” “怎么没有?”巧秀指了指茶壶,“人与人的相处,就好比泡茶,第一泡过浓,最后一泡又过淡,不同人不同口味,总是说不清是第几泡最适合。” “我和他,你与傅怀,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在最恰好的时机相遇了。” “人都是会变的。”巧秀释怀地笑了笑。 “大姑娘曾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无私的爱,你之所以爱他,是因为他给你带来了一定的价值,快乐也好,悲伤也罢,不过是从某种程度上填补了你内心空虚的一角。” “而他之所以爱你,也是因为从你身上得到了他所想要的。” “爱与被爱之间的实质,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的游戏。” 玉柳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也不难理解巧秀说的这番话:“我后来被安妈妈收留,在花满香偶然看见他,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但还是给我带来了新的希望。” “傅怀爱我是真的,可他骗我也是真的……”玉柳有些痛苦地低下了头。 她就是想不明白,救自己于寒冷雪夜的少年郎,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相比于分开,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身边烂掉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或许,他在你和何成虎之间,选择了那个能给他带来更多价值的人吧。” 玉柳再度沉寂下来。 有价值的人…… 自己帮傅怀坐稳花满香头牌的位置,冒着危险替他拒绝掉他不想要的客人,徒步十几里来丞相府为他借钱,在他眼里,竟然比不上何成虎给他带来的好处吗? 巧秀晃了晃茶壶:“我去烧水,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去耳房找林小莲就好。” “巧秀。”玉柳抬起头,“可不可以帮我把林小姐叫来?我有话想和她说。” 巧秀回头一看,桌面上不知从何时起,躺着个金环玉佩,正是林之语丢失的那枚。 林之语一进来,就看见玉柳朝自己跪下了。 “神机营玉柳,见过主上。” 第二百零三章 双双之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傻眼了。 玉柳居然是神机营的人? 似乎看出了林之语的疑惑,玉柳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那天晚上,我在桌布下看见了这枚玉佩,觉得眼熟,拿回去和图纸比对了一番,这才将主上认了出来。” “不是,等等……我有些乱。”林之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柳道:“我在神机营,只负责收集情报,从未见过主上一眼。” “前两个月,主上突然消失,安妈妈作为负责人,把玉佩的样子画了下来,发到我们每个人手上,交代我们,若是见到持有此玉佩者,要第一时间和她确认。” “什么情况……”林之语坐到旁边,深吸了一口气。 在周子晋的口中,神机营神出鬼没,有那上天遁地的本事。 因此在林之语的想象里,里面的人应当是像书琴那样,不苟言笑,一袭夜行衣来去自如。 “你的意思是,醉春风,就是神机营的据点?” 林之语还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是的。”玉柳诚恳道,“准确来说,整条西子街都是您的产业。” 林之语恍然大悟。 难怪,望酒楼的运营方式和现代如此相像。 一切早有预兆。 玉柳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主上坦白。” “我之前因为傅怀,玩忽职守,被安妈妈逐出了神机营,但她看我没有去处,才允许我借着醉春风,谋得生计。” “那日我看到了玉佩,其实是想着把傅怀救出来之后,告知安妈妈,可刚要把钱给他,就被王彪那群人给绑了。” “如今我失去了傅怀,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希望主上能重新将我收入麾下。” 玉柳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傅怀眼里,我的价值还不如何成虎,可我偏偏想证明给他看,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林之语抿着唇,现在的玉柳看上去确实有野心,有魄力,可是因为之前他给林之语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对于自己来说,很有可能是一枚定时炸弹。 “你可要想好了,你说这话,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回来?如果只是为了让傅怀后悔,那么我不建议。” 林之语目光幽深如水,一动不动地看着玉柳。 玉柳被问住了,完全没料到林之语会拒绝自己的要求:“我,我自然是想回去的。” “这样,我先让巧秀送你回醉春风,改日我再与安妈妈详谈。” 林之语想了想,采取了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 “刚好在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好好为自己想想,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林之语毕竟是失忆了的,如果可以,她希望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 见玉柳不说话,林之语又补充了一句:“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神机营,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那条‘道’。” “我知道了。”玉柳神色恹恹,“多谢主上提点。” 说实在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取悦客人,收集情报,好像哪一个都不是她所擅长的。 就算是神机营里人人都会的轻功,她学起来也十分吃力。 在三千六百条道路里,她的“道”,究竟是什么? …… 晚上的聚餐无波无澜,大概是因为有林鹏生和周子晋两人在,许氏和张福贵也不敢闹事。 加上张秀丽称病,待在漱芳斋,不愿意出来,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安安分分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大姑娘,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张家人对你不住,我先敬你一杯。” 晚饭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张良生突然站起身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之语有些猝不及防,只好也放下手中的碗筷,客套道:“没事,我其实也没放在心上。” 真正放在心上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林鹏生之前听了张秀丽的话,粗浅地考了一下张良生的学问,结果远超预期。 加上这几日,他并未在丞相府闹出什么乱子,因此林鹏生心里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王爷,这位就是我夫人的侄子,过段时间想把他安排进行部,从书令史做起,日后还得王爷多多关照了。” 林鹏生也举杯道。 “良生,还不快敬王爷一杯。” 张良生迅速反应过来,恭敬道:“有劳王爷照顾。” 书令史官位不大,只负责记录会议内容,起草文件管理档案等等,但毕竟顶着个刑部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些。 周子晋只微微举杯,算作回应。 他心道,这张良生确实有点小聪明在身上,逼着自己应下。 而且这林鹏生,恐怕也是借此来试探他和褚念善的关系。 “真要说照顾还谈不上,刑部的考核制度严格,只要努力,都有出头的那天。” 周子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林老夫人皱了眉:“好好的家宴,净谈这些工作上的事情!” “是是是。”林鹏生这才作罢。 “哥哥,双双想吃糕点。”年纪最小的张双双有些坐不住了。 张良生面上有些为难,看了一眼林丞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双从小和我就亲近,要是我不在旁边陪着,估计又要哭闹。” 林鹏生打趣了一句:“那你以后当上书令史,她也要跟去么?” 张良生面色一滞,误解了林鹏生的意思。 心念一转,他拉着张双双的手道:“哥哥还没吃饱,你去找个姐姐陪你,好不好?” 桌底下,他悄悄往林之语的方向指了指。 张双双立刻道:“那我要林姐姐陪我!” 她的天真可爱很得林老夫人欢心,宠溺道:“之语,你带着双双去院子里头吃些点心。” 林之语也不想在这和张良生等人客套,点头应了。 张良生的小动作被林危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坐在一边的周子晋。 “我这个妹妹,可招人喜欢得紧呢。” 周子晋淡淡扫了一眼张良生,眸色沉了沉,不语。 院中。 很快,方妈妈就提着一匣子糕点过来。 “这是五芳斋的糕点,姑娘也尝尝。” 方妈妈将一盘一盘的糕点整整齐齐地摆好。 张双双从未见过造型如此精致的糕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赞叹。 “我要吃这个小鱼!”张双双是个自来熟,踮着脚就要去够那盘子。 林之语拿起一个,放进张双双的手心。 她自己也拿起另外一块桂花糕,想着尝尝味道。 谁料到,张双双空着的另外一只手重重地在林之羽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精致的桂花糕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姐姐偷吃!” 第二百零四章 夜晚相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愣了愣,不自觉的回忆起刚刚的动作来,无论如何都与偷字沾不上边。 她只当是童言稚语罢了:“双双可是知道‘偷’这个字是个什么意思?” 张双双闻言,骄傲的仰起头:“没有经过他人同意,就拿走别人的东西,就是偷。” “可我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的东西,那又怎么能叫偷呢?”林之语故意逗她。 没想到张双双又道:“祖母只让我一个人吃,没有让你也吃,所以姐姐刚刚是偷吃。” 站在一边的方妈妈也傻了。 这是个什么歪理? “不愧是我的女儿,真聪明。” 提前离席的张福贵迈步走来,一把抱起了张双双。 张双双看到自己的爹爹,也满心欢喜,抓起边上的太师糕就递给了张福贵:“爹爹吃!” 林之语并不是很想与张福贵有所接触,就顺手拿起另外一块桂花糕,想要回东厢去。 没想到张双双却又一把拽住了她:“姐姐不准偷吃。” 方妈妈看不下去了:“小小姐,为何这糕点张老爷吃得,大姑娘却吃不得呢?” 张双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扯开嗓子就哭叫起来。 “姐姐就是不能吃!” 张福贵心里一惊,贵人都还在呢,要是打搅了他们的雅兴,自己儿子的官职可不就黄了? 他一把拿过林之语手上的桂花糕,原封不动的放回到盘子里头:“嗯,好,姐姐不吃。” “爹爹吃。” 张双双把盘子往张福贵那边挪了挪。 “这个是爹爹的,那个也是爹爹的。” 张福贵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自豪道:“女儿真懂事。” 方妈妈眉头一皱,这张福贵一看就是没读过什么书,把张双双教坏了! “张老爷,小小姐,在我们丞相府上,可没那么多规矩。” 方妈妈脸色不大好,林之语也是在她眼底下长大的,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欺负了去! 她是看在张秀丽的面子上,才称这张福贵一声老爷。 大概是有张福贵在,张双双也有了些底气:“姐姐是女的,除了嫁人就没什么用处了,我爹在外工作很是辛苦,当然可以吃。” 张福贵在旁边赞许的点点头:“对呀,女孩子吃的用的,哪一个不都是男人在外打拼来的?” 说完,他一口一个,把桌子上的糕点扫荡了个七七八八。 “真是饿死鬼投胎!” 方妈妈有些郁怒,小声的骂了一句。 这话被张福贵听到了,他抹了抹嘴巴:“我这话难道没有说错吗?姑娘家家的就是个赔钱货。” “不像儿子,还能弄个官儿当当,给老祖宗长脸。” 张双双一点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还拍着手道:“爹爹喜欢,都给爹爹吃!” 林之语被这无耻的言论,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要不是因为林老夫人今天心情难得这么好,她真想当场发飙,把这糕点都盖在张福贵的脸上! 再多说一句话,大的小的,都别吃! 但林之语也只是把这些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今天刚送走一个何望封,要再闹起来,估计又是一个不眠夜。 “方妈妈,我看着舅舅很是喜欢吃糕点,不如这两日就多往西厢送一些,钱就从我账上走,你看如何?” 方妈妈眼底浮现出几丝疑惑,这大姑娘不打不骂,倒还让自己多送糕点过去? 林之语又强调了一遍:“记得可要日日都送。” 方妈妈回过味来,道了声是。 她早就看这一家子不顺眼了,如今有大姑娘出面,巴不得好好整整这些人! 张福贵就是一根筋通到底,根本没揣摩明白林之语这话的意思,还以为是因为林鹏生在,林之语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摆出了几分舅舅的样子:“很多事呢,我也都不想说,你这一个姑娘家家,这么娇纵,目无尊长,到时候嫁到婆家……” 林之语才不想听他这番长篇大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掉头就走了。 “唉,大侄女,你要去哪儿?”张福贵见自己的演讲被打断了,感觉面子上有几分过不去,“年轻人,就是被惯坏了!” 方妈妈则换上了一副笑脸,又提来一盒糕点:“张老爷,这边还有呢,这不仅是大姑娘的心意,也是相爷和老夫人的心意,你可得把它吃完!” 张福贵之前在那小小的华宁县,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喜不自胜。 “糕点而已,又不顶饱,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的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那糕点。 方妈妈背过身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她走到小厨房,清了清嗓子。 “方妈妈,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几个歇着的厨娘丫鬟惶恐的站起身来。 “是这样,张老爷对我们的糕点呢,很是喜欢,他说了,以后啊,就不用给他送饭了,全都换上糕点。” 方妈妈冷声吩咐道。 有人提出了疑义:“糕点是甜的,当个小食那还好,怎么能当饭吃呢?” “上面是这么吩咐的,你只管做就好。” 下面的人立刻懂了:“张老爷爱吃甜食,你们几个注意了,多加点糖进去!” “是!”负责制作糕点的婆子连声应道。 夜晚的凉风穿过庭院,墙上的常青藤沙沙作响。 东厢房内,林之语正靠在榻上,翻动着手边的书卷。 “咯吱——” 听到窗边传来动静,林之语眼也不抬:“一个王爷,整日翻人院墙,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周子晋见自己一进来就暴露了,索性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抱怨道:“还不是你那个哥哥。” “我本想找个借口来找你,却被他半推半拉地请出了府门,总不好再掉头回来,只能故伎重施,翻你家院墙了。” 他走到林之语旁边,轻轻抽走了她手上的书本:“你夫君来了,也不抬头看看?” “什么夫君,我们都还没成亲呢。”林之语笑着打了他的手背一下。 周子晋轻咳一声:“快了。” “礼部已经择好了日子,就在农历七月十九。” 第二百零五章 过往回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不就是七天之后?”林之语默默推算了一番,“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 “那些东西一早就准备好了,若不是各种曲折,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周子晋坐在一边,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其中还夹杂着桂花香,清新又不显俗气。 林之语点点头:“过几日便是中秋,是个好日子。” “我看今天的日子也不错。”周子晋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句。 佳人在侧,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他本想将林之语拉进自己怀里,手刚伸出去,又自觉不好。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女子闺房,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林之语觉察出身边人的紧张,坏心眼的勾了勾他的手指。 “你很急?” 周子晋如触电一般,把手猛地往回一缩:“你要是没准备好,我也可以不急。” 哪能不急呢? 以前和林之语相处,她的回应总是不咸不淡,礼貌又客气,两人更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他一刻不停的练剑,读书,跟着庄伯远上战场,都是因为林之语之前在皇宫里无意说的一句话:“我是个慕强的人,所以我的意中人绝对不会比我弱。” 苦就苦在林之语太聪明了,她的谋略,是老太后亲自教的,就连先皇见了,也要夸上一句:“若生为男子,可当大用。” 好不容易挨到要和心上人成亲了,林之语又偏偏被召进宫中,自己还被皇兄指派去随军。 那日,章公公把药送来,书琴还隐晦的点了两句:“皇上对大姑娘,似乎关心的过头了。” 他又不傻,看着自己手上活血化瘀的药膏,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在丞相府见到了,又看见了张良生的眼睛一刻不停的在林之语身上打转,气得他两眼都要喷火。 “之语。”周子晋的声音低了几分,“婚姻是头等大事,你当真想好了?” “我若没想好,那谁也不能强迫了我。” 林之语拉过周子晋的手,细细抚摸着上面因常年练剑而生出的老茧。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定下了婚期,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打起了退堂鼓吗?” “倒也不是,我就怕……就怕委屈了你。”周子晋到底是没忍住,反握住了那娇娇软软的小手。 “我感觉,自从我们要成亲之后,你好像一直都在受伤,而我又没有办法弃庄老将军不顾。” 周子晋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点儿也不像白天那位威风八面的王爷。 “我知道你想过安稳日子,可我感觉我给不了你这个。” 林之语被逗乐了:“难道我不嫁给你,我就有安稳日子过?” 她抬起下巴朝正房一努:“别说宫里那位,张姨娘能愿意我有个好亲事?” 结果这么一说,周子晋的语气更加低沉了,一整个就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么说来……我是你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林之语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么想?” 今晚的周子晋,格外的奇怪。 就像个胡思乱想的小媳妇。 “没什么。”周子晋整理了一下心情,“我就是觉得你对我还只是喜欢,但是我总贪得无厌,想要更多。” “反正目前为止,我是最适合你的那个。”周子晋的尾调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之色来。 林之语憋着笑,感觉之前那个温润如玉,克己复礼的周子晋,好像在确定了婚期之后,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了,留给她这么一个别扭的夫君。 “对了,我前几日托人给江桐妙递了信,她想出宫与陈娘子见上一面。” 林之语捏了捏周子晋的手心,无意间瞥见书桌上半干的墨汁,忽地想起这么一件事来。 “她肚子里怀着皇嗣,出宫怕不是很方便。”周子晋眉头微皱。 林之语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来,晃了晃周子晋的手臂:“所以呀,我这不是来找我的这位神通广大的夫君了嘛。” 周子晋感觉自己整个人有些僵硬,脑袋也晕乎乎的,耳垂泛上一层薄红。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周子晋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林之语有些奇怪,明明陈娘子那边也和白虎营一事有关,他怎么还提起要求来了? “你回头离那个张良生远一点。” 憋了半天,周子晋终于憋出这句话来。 “我看他的眼睛老黏着你,心里不舒服。” 林之语哦了一声,这是又吃醋了。 “怎么,晋王爷是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不够自信吗?”林之语笑着拍了他一下。 周子晋默然不语。 他追着林之语的身影太久太久,久到真到了这一刻,他也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有一回,他甚至梦见林之语真的嫁到了皇宫,与他的皇兄如胶似漆,而自己却还巴巴的往上贴。 周子晋哼了一声:“要怪就怪,你桃花太多。” “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哪里来什么桃花呢?” 林之语鼻尖下缭绕着周子晋身上那股好闻的竹息香,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蹭了蹭,最后干脆把头靠在周子晋的肩头。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就到处玩,我还没去过灯会呢,听说很热闹。” 林之语用手比划着。 “我想啊,那个时候街上一定挂满了灯串,道路两旁都摆满了摊,各种小吃都有,你有没有听过炸奶糕?外面酥酥脆脆,里面细嫩爽口,可好吃了。” “我们要是玩腻了,也去街上支个摊,生意肯定火爆。” 林之语越讲越起劲,眉飞色舞的描述着整个摊位如何布局,就好像他们两人已经丢弃了现在的身份和肩上的担子,即将要去街头吆喝一样。 若是旁人听了,只会觉得惊奇有趣,可这话落在周子晋耳朵里,莫名有些苦涩。 因为这些,林之语以前和他讲过。 可是现在她都忘了。 那是一个上元佳节,周子晋身为皇子,本该待在宫里,却被小小的林之语塞进了出宫的马车。 “你哭什么哭?不就是被娘娘打了手心?” 六岁的林之语皱了皱鼻头。 同年岁的女孩子总是比男孩高一些,此时的周子晋也不过十岁,却还比林之语矮半个头,方妈妈见了还打趣说,两人倒更像是兄妹。 当时周子晋绷着张脸,用力吸了吸鼻子,还嘟囔了一句,才不要当什么兄妹呢。 第二百零六章 翻墙被抓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京城里的上元灯会在整个秦国都是出了名的,每年都有许多人不远万里,跑来赏灯。 灯会持续三日,无论是商铺还是小贩,总能在此期间赚的盆满钵满。 当时的秦国一片海晏河清,周子晋和周霆琛这两位最受看重的皇子,却总是被拘着,日日待在皇宫里头,都要闷坏了。 林之语拉着周子晋一路走一路看,还时不时的点评上几句,在周子晋眼里新鲜的玩意儿,林之语是看也不看。 “这有什么的?我以前的地方,街道两边都挂满了花灯,你一眼看过去,都望不到头呢。” 周子晋刚想好好看看旁边那新出炉的包子馒头,就被林之语一把拉走了,心里憋着委屈:“都是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看?” 林之语笑他:“一个小小的蒸屉,就让你望眼欲穿?那你要是看到烟花,岂不是更走不动道了?” “什么是烟花?”周子晋有些好奇。 他只见过爆竹,宫女太监到了春节就会取来,竹节放到火盆里面引燃,不消片刻就噼里啪啦的爆响起来。 终究也只是听个声响,不大有趣。 林之语歪着头想了想,找了一个最浅显易懂的解释:“就是用小竹筒装一些硝石硫磺之类的东西,点燃后烟火散于空中,状若繁花,故名为‘烟花’。” “而且话本子里头,这可是表白利器。”林之语狡黠一笑,“里面的霸总在江对面放了老长一排的烟花,可浪漫了。” 周子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林之语总能冒出一些他从未听说过的新鲜词汇,他早就习以为常。 一旁的摊位上卖着各种动物形状的面具,林之语挑挑拣拣,才找到两副尚能入眼的,不由分说的扣在了周子晋的脸上。 “嗯,这兔子好,眼睛红红的,像你。”林之语则取了另外一副虎头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 “走吧,小哭包,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少女的柔荑光洁细嫩,就这样牵起了周子晋的手,往人堆里扎去。 他脑袋里立即弹出太傅教他的一句诗来:“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周子晋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地方,嘴角微微向上挑,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林之语还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聊着自己的畅想:“等我长大了,就要在旁边支个摊子,卖些你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旁边再摆两张小桌子,生意肯定火爆。” “你胡扯,我都没见过的东西,你怎么能做出来呢?”周子晋顶了一句。 “怎么不能?”林之语一插腰,“说不定到时候都要预约排号呢。” “那你不成亲吗?” “我干嘛要成亲?成亲多不好,这个不许那个不让,一天到晚只能待在家里,说不定夫君还会从外头带来一个怀孕的小娘子,随便找个由头就把我给踹了。” 林之语撇撇嘴。 “要是婆媳关系不好,那我更倒霉啦。” 周子晋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母后喜欢你,我也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嫁给我吧。” “到时候父皇肯定会催婚,我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到时候我天天出去打仗,你把摊子开在王府里头都没人管你。” “要是有人敢说你,我和母后第一个不同意。” 林之语先是一怔,随后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小屁孩。”她笑道,“你都还没我高呢。” 林之语扶正了周子晋的兔子面具。 “而且你一个男孩子,还怕黑,我还得给你做个灯笼,日日忧心,你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周子晋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六岁的小女孩,身体里头却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老灵魂了。 因此他也只是皱着眉反驳:“我整整大你四岁,哪里是个小屁孩。” “你在走神。” 一声娇喝把周子晋从漫长的思绪里拉回,他低头看了看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与当年被自己的哭声吵到生气的姑娘别无二致。 “没走神。”周子晋的眼中多了一丝眷念,“我就是在想,要是你穿着嫁衣嫁给了别人,我会不会提剑杀过去抢人。” 林之语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上一世,自己确实是嫁给了别人。 那个时候,周子晋看着盖头下的林明华,会想些什么呢? “啾啾。” 外面传来了一声鸟叫。 “是剑影。”周子晋有些不舍地摸了摸林之语的发顶,“有人往你院子里来,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原路返回。 林之语看着他翻窗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当时在皇宫里,他也是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我们两个这样,真的好像偷情哦。” 林之语张开手:“按照正常流程,得有个吻别的环节才对。”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什么声控开关,周子晋整张脸都红透了。 林之语心道,到底还是古代人,保守的很。 她也不等周子晋作出反应,三步并做两步,就环上了他紧实的腰身。 “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闻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而且只有自己才能闻到。” 林之语埋在周子晋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子晋的脸早就红了个透,十年间,他的身高已长到八尺不止,现在的林之语,只能堪堪够到他的胸口。 他的手犹豫一瞬,最终还是环住了怀中小小的人儿:“我过两天要去雍州一趟,你万事小心,等我来娶你。” 终于抱到了。 周子晋悄悄在心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谁料怀中的人,却突然皱了皱眉。 “你腰带上的装饰,怎么感觉硌得慌?”林之语松开了手,戳了戳周子晋坚实的胸膛。 “下次换一个。”周子晋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翻下墙头,周子晋出乎意料的对上了林危那双不耐的眼。 “我看你很是轻车熟路,说吧,偷摸进多少次我妹妹的闺房了?” 林危和他是自小的玩伴,后面在军营里又见过几次,因此并不怕他。 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让周子晋清醒了些许。 “这边不算,我以前翻的是西厢。” 周子晋将手背过身去,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第二百零七章 自我催眠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以前还翻过?”林危瞪眼,指着周子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子晋一拍他的肩膀:“逗你的。” “你虽然人不在京城,可你让李管家时时刻刻都盯着林之语,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林危双手抱胸,撇过脸去:“算你识相。” “你也知道我父亲,那心眼子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要不是李管家的儿子刚好在我那一个营里头,他哪里会答应我的请求?” “这李管家确实机灵。” 周子晋点点头,对林危挑人的眼光很是满意:“要不是他想办法给林老夫人递了信,回府当天,之语又不知道要受什么欺负。” 林危漫不经心地将脚下的石子踢到一边:“满打满算,我也刚回来半个月,这京城哪,确实是变了天。” 他翘起大拇指,往晋王府的方向一指:“今晚再喝两杯?” “听说你暂时住在暮苍斋,你不怕林老夫人回去问起?” “祖母年纪大了,这会儿早就睡得喷香。” 林危在外漂泊惯了,也不知从哪学来了一股江湖气,举手投足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病歪歪的小豆丁,端的是一副潇洒恣意。 “再说了,你都能翻墙,我就不能翻翻自家的院墙?” 周子晋拿他没办法,一挑眉:“请吧。” 晋王府。 林危转了一圈,不知从哪翻来一个坛子,抱在怀中翻看了两下,啧啧称奇。 “鸾凤和鸣?”林危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作势要开。 “你可以呀,竟然淘到了这么一个宝贝,说吧,是不是又让偃师牺牲色相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坛口。 “我自己花钱买的,和他无关。” 周子晋宝贝似的检查了一圈,确认酒封完好无损后,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是之语和我一起酿的,等大婚当日,我再请你喝。” 周子晋把那坛酒小心放好,另外拿出了几小坛米酒来。 “喝这个。” 林危啪嗒一声就拔掉了塞子,把面前的碗一推,直接对着坛口咕咚喝了一大口。 “好酒!” 林危用手背一抹嘴角的酒汁,整个人登时就放松了下来。 “也就在你这边,我才敢开怀畅饮。” 周子晋轻笑一声,另开了一坛,倒了半碗。 刹时,院中酒香四溢。 林危低头看了一眼,不屑道:“真不知道我妹妹怎么看上你的,喝酒就喝这么点,搁这养鱼呢。” 说罢,他又指了指地上那坛桂花酿:“我看这封口新鲜,怕是不久前刚做好的吧。” “在宫里头做的。”周子晋将酒碗转了一圈,并不急着喝,“之语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兴致。” “要是我没有被林相丢去军营,和她一起酿酒的,该是我才对。” 林危垂了眼帘,不再是刚刚那份吊儿郎当的模样,仰头又猛灌一口。 “明明小时候她和我最亲,可你看之语今天看我的那个眼神,陌生当中还带着点疏离。” 他低头无奈的笑笑:“也就是路上跟我出主意的时候,和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古灵精怪的,被她盯上的人,一准儿要倒霉。”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喝闷酒?”周子晋也轻抿一口。 米酒口感醇厚,不似其他那般呛喉,可这一小口下去,周子晋就觉得那酒劲顺着食管一路烧到了胃里。 “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她也忘了很多事,就连小时候与我去灯会都不记得了。” 周子晋又灌了一口。 “就连姬偃师,也没办法恢复她的记忆,说她身康体健,并无病症。” 林危动作一顿:“何出此言?” “这几年你虽在边关,但想必也听过江生的名号。” 周子晋蘸了点残酒,在桌子上分别写下了江、周、郑三个字。 “我妹妹的事,与江生这糟老头子有何干系。”林危性子有些急躁,食指关节急叩了两下桌面。 “我要听重点。” “这就是重点。” 周子晋抬眼,似有不满:“你五岁那年,就剩一口气吊在那里,还是我非常有耐心的哭了一晚上,才把你给哭回来的。” “这等小事还记。”林危抱怨了一句,“行行行,你接着说。” 周子晋伸手点了点江字:“我的母后郑婉,在之语六岁那年,常常把她召进宫里教导。” “母后病逝之际,他单独召见了之语,自那之后,之语就渐渐和我疏远了许多,似乎是在收集江生的罪证。” “后来有一天晚上,江生约她见面,回来后她给我修书一封,说什么事已至此,不如重新来过。” 林危越听越绕,半天才咂摸出一句话来:“好啊,你对我妹妹早有预谋!” “是有预谋不假,可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把她困在后宅的这一方天地。” 周子晋大大方方的承认。 林危欲言又止,最后干脆再猛喝一口,挥了挥手道:“行行行,你继续。” “你可知蚀骨散?与皇家的忘忧散相结合,毒性相抵,却会让人失去记忆。” 周子晋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林危。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我之前并不知晓此事,蚀骨散,也没有让她服下。”周子晋眉头紧锁。 “所以你怀疑忘忧散,实际上她也没有用,是她自己选择失忆的?”听了半天,林危总结出这么一句话。 “我这个妹妹呀,身上的秘密多的很。”林危叹了口气。 “江湖术士中,有种术法名为催眠。”林危道,“可我妹妹却会。” “自我催眠?”周子晋手一抖,碗中酒洒出来些许。 林危点点头:“李管家每隔一个月,便会写信告知之语的近况于我。” 周子晋眉头一挑。 “有段时间,他一连写了五六封,说林府梦游者众,怀疑有人要对林相下手。” 沉吟片刻,他又道:“如今想来,正是我那妹妹的手笔。” 周子晋似乎想到什么,身子往前探了探,语气带着急切:“那些人最后是不是都恢复正常了?” “应当是。” 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如此一来,林之语丢失的那些记忆,完全可以恢复。 第二百零八章 又生坏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次日。 漱芳斋。 张秀丽因为昨天的事情,心中郁郁,正坐在梳妆台边愣神。 “夫人,张老爷又在西厢闹起来了。” 碧翠推门进来,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张秀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皱眉呵斥:“之前的规矩都忘记了吗?进来也不知道敲个门。” 碧翠脚步一顿,知道最近张秀丽的心情不好,这是拿她撒气呢。 “碧翠知错了。”她识趣地跪在地上,“只是夫人,西厢那边……” “什么夫人,这漱芳斋里就没有夫人!”张秀丽语气也是十分郁闷。 自从府里下人知道张秀丽不可能成为诰命夫人之后,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张秀丽又格外在意这件事情,每次出门,都觉得如芒在背。 碧翠道:“夫人不必为这个介怀,那些多嘴的人已经被奴婢教训过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在奴婢心里,您就是丞相府里唯一的夫人。” 张秀丽听她这么说,心里的郁气才散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起来说话。你刚刚说西厢那边又闹起来了,是什么事?” 碧翠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张秀丽旁边,略有为难。 “张老爷昨日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方妈妈,今天的饭食全都换成了各色的糕点,现在胃肠不舒服,正闹呢。” “真是嫌我不够烦!” 张秀丽秀眉一蹙,低声骂了一句。 “只要不出了西厢,就由着他闹。” 昨晚的家宴她虽然没有去,但也是让人留意了一下那边的动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秀丽心里是一清二楚。 她一想就知道,不是惹到了方妈妈,而是林之语的意思。 张福贵之前就因为自己是张家的独苗,屡次对自己出言不逊。 有的时候,张秀丽感觉自己都不像是一个姐姐,而是张福贵糜烂生活的垫脚石。 这样也好,让他长长教训,一是会安分几天,二是对自己也会多几分尊重。 “还有一事。”碧翠紧接着又道,“何夫人让人递来了帖子,说是想来府上一叙。” 张秀丽轻哼一声:“有什么可叙的,不过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估计何小姐也会来。”碧翠补充。 张秀丽目光一动。 “那个及笄四年,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的何知芳?” 碧翠点点头:“昨天大公子闹了那么一出,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大公子回府的事情。” 外头怎么传的,碧翠也略有耳闻,多是溢美之辞。 不少人苦何成虎已久,听到他吃了瘪,无一不拍手称快。 知道是林危所为的之后,都说林危年少有为,有胆有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算是继周子晋之后的待嫁姑娘们的又一个梦中郎君。 张秀丽很快就回过味来,这是要来说亲的意思。 “夫人打算怎么回?” 碧翠看了一眼张秀丽的脸色,后者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她壮着胆子继续道:“夫人到底是大公子的生母,奴婢认为,和何家结为姻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秀丽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你去递封信,就说我最近有空,随时欢迎她做客。” 她有两重考虑。 一是因为何夫人在太太的圈子里面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如果自己不再是诰命夫人,何夫人却依然愿意亲自登门拜访,别人也不敢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二是碧翠说得确实在理,何知芳恨嫁,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何家也很是头疼。 自己被人嘲笑,就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作为后盾,刑部和大理寺又时不时有卷宗的往来,要是暗中能帮张良生一把,晋升就有希望了。 如果能被调到大理寺,那就再好不过。 她并不知道林鹏生的想法,在张秀丽的心里,一个刑部小小的书令史,不如到大理寺当一个评事。 要是自家人有个什么,也好走走后门。 “对了,你去西厢替我传个话,就说要是不想张良生的仕途出现什么差池,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屋子里头。” “是。”碧翠应下,就麻利地去办了。 张秀丽则是收拾了一番,去了暮苍斋。 “你来干什么?”林老夫人眼皮也不抬,语气敷衍。 张秀丽左右看看,发现林危不在:“大公子出门了?” “他也是个大人了,去了哪里,也没必要特意和你这个姨娘汇报吧。” 林老夫人瞥了一眼屋内,默不做声了。 林老夫人就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主儿,这一个小动作被张秀丽看得一清二楚。 这林危哪里是出门了,分明就是不愿意见她,躲起来了! 张秀丽心怀怨怼,可林老夫人都帮着遮掩,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顺着林老夫人的话往下接。 “是这样,林危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我寻思着,能不能劝劝他,留在京城,毕竟林家,也就他一个独苗。” 林老夫人还是不吭声,可是心里却觉得张秀丽说得没错。 她年纪已经大了,和林危同岁的人都已经成家立业,也就林危还想着往外闯荡。 对于这件事情,林老夫人在林危回来的第一天,就说过了,这丞相府正是圣上看重的时候,也不需要他去拼命,好好陪陪家人才是王道。 结果林危还是和以前一样犟,非说什么京城处处都是规矩,早晚还是要走。 张秀丽仔细观察着林老夫人的脸色,试探道:“林危虽然没有在我身边养着,但我到底也是他的生母,到了年纪,也想给他说个好亲事。” 林老夫人目光一顿,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张秀丽一眼:“你有人选?” 张秀丽哪敢让林老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 要知道,何知芳之所以嫁不出去,就是因为她不是个会管事的,整日挥霍无度,心气儿还高。 之前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去说亲,可何知芳不是说那人长得太矮,就说这人没有风度,样样都入不得她的眼。 也就是何望封愿意宠着这个小女儿,才没让她随便嫁个人。 可林老夫人是个保守的,对何家人的做派很是不喜。 加上何成虎的事情,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念及至此,张秀丽连忙摇头道:“这老夫人您不点头,我也不敢随便给阿危相看呀。” “我也就是想着,如果他在京城娶了媳妇儿,心就定下来了,也不会整日整日地往外跑,惹得家人担心。” 第二百零九章 准备宴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番话显然是说到林老夫人的心坎里了:“是这个理。” 屋内偷听的林危暗道不妙,这是要逼他相亲的节奏啊。 正当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的时候,方妈妈在旁边插上了一嘴。 “我倒是觉得这事儿也不用急,大公子才回来第一天,京城里头的姑娘家,可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此话一出,林老夫人的脸上就浮出一丝自豪的笑来,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孙子! “虽然不急,我看也确实该早点准备了。” 林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蒲扇,悠悠道:“明天办个宴会,也好让阿危在各家夫人里混个眼熟。” 此话正中张秀丽的心怀,这样一来,何夫人就能顺理成章地上门说亲了。 否则,让她带着女儿巴巴地上门,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正好张秀丽自己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众人知道,即使她不是诰命夫人,在林府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再怎么样,她在大家心中,就是林危的生母,秦国重孝道,林危日后的正头娘子是谁,她也有权利说上一二。 还有林之语,张秀丽也想借这个机会,毁掉她和周子晋的婚事! “好的,我这就去拟请帖。”张秀丽的目的达成,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暮苍斋。 林危从屋内转了出来:“祖母。” 林老夫人见他欲言又止,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呢,眉头一皱,示意林危在自己身侧坐下。 “你的两个妹妹都已经出嫁了,你作为哥哥,也该紧张起来才是。” “之语不是还没出嫁吗?”林危嘟囔一句。 他总觉得张秀丽在后头憋着坏,想让林老夫人收回刚刚的话。 “婚期都定了,农历七月十九,都没几天了!”林老夫人略带宠溺地轻斥了一句。 “你一个哥哥,孤零零地打着光棍送妹妹出嫁,可不得让人笑话了去?” 林老夫人拍了拍林危的手,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而且你打小身子就不好,现在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我这个做祖母的,放心不下啊!” 林危只觉得,亲情两个字像是有千斤的分量,压在自己身上:“祖母说哪里话,您身康体健,一定能长命百岁!” 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他心里盘算着,待会得去东厢一趟,求自己的好妹妹救上一救。 张秀丽对这件事情分外上心,第二天,这所谓的宴会就轰轰烈烈地办起来了。 旁人不知道,可那几个当家夫人,心里却门儿清。 京城就这么大,圈子里头无非就那点破事儿,谁还不知道呀? 叙旧是假,给林危相看才是真。 他到底也是记在王云锦名下的嫡长子,还是丞相府的独苗,底子也清白,可不是相亲界的香饽饽? 一时间,丞相府门口可谓热闹非凡。 正如碧翠所说,何知芳也一同上了门,从头到脚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张秀丽用余光打量了一眼何知芳,满头珠翠,瞧得竟然比那些夫人们还豪气。 这大理寺怕不是有很多油水可捞,要是自己的侄儿调去大理寺,那她张家不就发达了? 想到这,张秀丽换上一副讨好的笑,亲亲热热地把两人迎进正厅。 不等上茶,何知芳就期待地问道:“林夫人,大公子今天不在?” 自打进门的时候,何知芳一双眼睛就上上下下搜寻着林危的身影。 何夫人一瞪眼:“姑娘家家的,像什么话!” 随即转向张秀丽,脸上是客套地笑:“见笑了,我这个女儿啊,听说林公子身手了得,立下了不少功劳,心里好奇。” “这有什么的?”张秀丽拉着何夫人的手,“我儿现在正陪着老夫人,我这就让人去喊。” “不急不急。我也是想着,你我二人关系匪浅,两个小孩子又到了年纪,就想着见一见。” 何夫人点到即止。 张秀丽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是,我也是觉得该准备起来了,何小姐天生丽质,品行又让人挑不出错,我瞧着也很是喜欢。” 人人都说何知芳与何夫人有八分相像,这马屁算是拍对了。 何夫人的笑终于不再像刚刚那般客套,而是带了点真心实意的高兴。 正说着话呢,碧翠急急地过来,在张秀丽耳边低语了两句。 “何夫人,我那边还有点事情,容我先失陪了。”张秀丽抱歉地笑笑。 “无妨。” 张秀丽和碧翠对视一眼,就匆匆往西厢去了。 何知芳奇怪道:“不是说要去找大公子?去西厢干什么?” 会不会林危就是在那个西厢后面的梅园? 待张秀丽走后,何夫人一把拉住了跃跃欲试的何知芳:“急什么,你先给我坐着。” 何知芳不满地撇了撇嘴:“干嘛啊,要是被人抢了先,我不就没机会了吗?”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何夫人的脸色沉了三分,“你真当自己是倒贴来的?” 之前自己的女儿非周子晋不嫁,偏偏被那林之语截了和,这下好不容易有个满意的,何夫人哪里会拱手让人? “你听我说。”她将何知芳扯到一边,小声交代道。 “这林危前段时间刚伤了你的伯伯,这都是人家欠我们的。你也知道,你爹的性子最是护短,要不是为了你的婚事,好歹会把那林危扒下一层皮!” 她见何知芳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轻不重地在她手上打了一下:“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得记住了,到了梅园,把你的那小脾气收一收,别和他人起冲突。” “再怎么样,第一印象也是重要的,后面我和张姨娘也好为你说事,那林危的性子,我可听过,你这印象不好,接下来的事可就没戏唱了。” 何知芳点头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何夫人塞给她一个香囊,“到时候就把这东西给他,保准他忘不了你。” 这香囊里头掺了东西,会让人上头,算是极其微量的毒。 林危拿着这香囊,再碰见与香囊上面气味相似的何知芳,便会魂牵梦萦,非她不娶。 “女儿明白了。”何知芳会意,理了理自己的发髻,乐颠颠地往梅园去了。 何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一十章 梅园私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梅园。 现在还不是赏梅的季节,枝干都光秃秃的,无端多出了几分清冷之气。 何知芳远远地就看到一位年轻男子手执一本书卷,身穿月白锦绸长袍,清雅方正。 “公子。” 何知芳心下一喜,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仪容没有什么问题后,便缓步上前,柔声唤了一句。 那人转过身来,似是有些疑惑。 看清了此人的面貌,何知芳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 传言里头的林危,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可面前的人,气质儒雅,看着有股窝囊劲。 难道是找错了人? “你是今天来赴宴的小姐?”张良生率先开口道。 “嗯对,我是大理寺卿的女儿何知芳。”何知芳一张口,便自报起家门来。 张良生目光一顿,对于这位小姐,他也有所耳闻,据说很得大理寺卿何望封的宠爱。 何知芳见他不说话,心里顿时觉得没趣:“我就是闲来无事,误打误撞来了这里,你别多想。” 话音一落,她就要抬脚转身往梅园外走。 “姑娘留步。” 张良生放下手中的书本,理了理衣角,追了上去。 “你头上的钗子蛮好看的,我也想给我的妹妹买一个。” 张良生指了指她头上的那支流苏蝴蝶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何知芳一愣,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这根簪子。 这是她特地去金玉堂找人定做的,不少人看了都嫌弃说幼稚,只有她自己觉得好看。 如今被面前的人这么一夸,何知芳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传言里也有说,林危确实很爱护他的妹妹林之语,难道面前的人真的就是大公子? “你妹妹在丞相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瞧得上我这簪子?” 何知芳试探地问。 张良生诚恳道:“我觉得很好看。” 何知芳心里暗喜,对这人也生出了几分好感:“我这是专门定制的,京城里头买不到第二个。” “这样啊。”张良生的语气有些遗憾。 何知芳话锋一转:“这样,你不如拿个东西来和我换,怎么样?” 张良生闻言,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物件,心思一转:“不如我给姑娘变个戏法,姑娘要是满意了,就把这簪子送给我?” 何知芳道:“这怎么能算是交换。” “千金难买美人笑,姑娘是美人,一笑值千金不止,怎么能不算是交换呢?” 何知芳心道,这林家大公子还挺花言巧语。 她的样貌在京城当中连中上都不算,也就是那些个夫人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才会顺带夸上一夸。 如今竟有男子如此夸自己,何知芳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可面上却忍了又忍:“行啊。” 张良生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树干上敲去上面的灰尘,广袖一遮,再次拿下来的时候,那树杈上面竟开出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他把这梅花摘下,递给何知芳:“姑娘可还满意?” 何知芳又惊又喜地接过,对此人的好感又上升了好几个度。 之前相看的那些人,虽然也有在想方设法地讨好自己,可都不过是些金银之类的俗物,看似真心,其实也不过是在阿谀奉承。 她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讨好,心里欢喜得紧。 何知芳又再次打量起此人的外貌,虽说平平无奇,但至少也不算是歪瓜裂枣。 而且他的嫡母王氏,也出自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林丞相又是朝廷重臣,很是加分。 自己的父亲也说,这林危虽然语气有些张狂,但十年间也立下不少功劳,若是好好培养,林家又会出一位少年将军。 在这些信息的加持下,好像外貌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了。 何知芳拿出香囊,连带着那只簪子,一起递给了张良生:“林公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张良生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对自己好言好语,是因为把自己当做了林危。 对于林危,他的心理是很不平衡的。 凭什么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只能寄人篱下受尽白眼,而另一人刚回家就前呼后拥,不少大姑娘小娘子都芳心暗许? 更别说他还惹出了那档子事来。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把这场面应付过去,还能不失何知芳对他的好感的时候,脆脆甜甜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不合时宜地响起。 “哥哥!” 张双双小跑着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张良生的大腿。 她眼尖地看到了张良生手上的那支流苏蝴蝶簪:“这是送我的吗?好好看呀。” 张良生无奈,只能将簪子递给双双:“很适合你。” 何知芳傻眼了,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妹妹? 这个女孩子不过总角,自己那么贵的簪子,会适合一个幼童? 她莫名有些火大。 “你们怎么在这?” 另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在梅园门口响起,听着不大正经,偏偏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意。 光听声音,何知芳就能确认,门口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林危,林公子。 那面前的人又是谁? 何知芳摸向原先香囊所在的位置,肠子都要悔青了。 林危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裳,将整个人的身姿衬得修长挺拔,往那里一站,张良生简直是不能看。 难怪京城的姑娘会忽略他的狂妄,把他当做自己的梦中情人! 林危长腿一迈:“我刚刚看到之语和一个仆妇走了,你们有没有看到?” 又是林之语! 何知芳自动把过错归咎到了林之语的身上。 张良生则是一惊。 明明姑妈说她会想办法把林之语引到梅园,到时候让人撞破,大肆宣扬一番,自己成为丞相府的姑爷,指日可待。 现在林危也来了,这事情估计是不好洗脱了! 更不巧的是,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小姐跟在了林危的后面,也来到了西厢。 “这里连一朵花都没有,来这里干嘛!” “诶,你们看,那边是不是何知芳?” “真的是!可是为什么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人群里发出了接二连三的疑问。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将计就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两手一摊:“你们可别看我,我也是刚来。” 不等何知芳解释,林之语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何小姐不去院子里和我们一起玩游戏,怎么待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也和众人一样,一脸疑惑。 林危补了一句:“不是啊,这不是张良生也在?” 何知芳的脑门顿时冒出了一片冷汗,张良生不就是那个张秀丽的侄子? 没钱没势,就连乡试也没过,不过是个走关系的软饭男而已。 这下,抛去那些本属于林危的滤镜,她对张良生那少得可怜的好感,也消失殆尽。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何知芳急急解释道,生怕被人误会。 可是她忘记了,有个词叫做越描越黑。 林之语笑道:“我们还没说什么,怎么何小姐就这么慌张?” 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之前还以为只是意外而已,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了。” “我也是!这梅园这么偏,要不是看见大公子往这里来,我断不会来这里,吓人!” 那些姑娘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都像把刀一样插在了何知芳的心上。 “我没有!你们不要听林之语这个贱人乱讲!” 何知芳这下是真的急了,上去就要揪起林之语的衣领。 “干什么!”林危大喝一声,把何知芳吓得一抖。 “这是我的亲妹妹,丞相府的嫡长女,不是什么你口中的贱人!” 林危脸色一沉,周身的气场突变,隐约带着几分肃杀之气,让人心生惧意。 “何小姐,我劝你说话放尊重点。”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使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我听姨娘说何小姐知书达理,没想到今日一见,甚是失望。” 林之语听了,不由得对自己的这个哥哥感到佩服。 这么一大长串的话,就是故意让何知芳悔不当初,十分精准地往人心上补刀子。 自从林之语回府,就派人盯紧了张秀丽那边的一举一动,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一字不落地进了林之语的耳朵。 后来林危又找到她,说了宴会的事情,两人一拍即合,上演了这出戏码。 同样是梅园私会,只不过主角双双换了人。 也不知道何知芳现在是什么心情。 周围的那些小姐则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惹到林之语。 被这样的一个帅哥当众训斥,对于她们来说,无异于颜面扫地。 很明显,林危现在对何知芳的好感,是呈负增长。 夏明兰趁机道:“早就听说何小姐眼光高,这么着急否认,可是看不起张公子?” 她之前在皇宫里被何知芳针对过,在这个时候说话,不仅是想为自己出一口气,也是想在林危面前刷一波好感。 其他几位小姐虽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但也都用扇子遮住了嘴巴,私下小声讨论了起来。 张良生心里嫉恨得要死,脸上还得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这位小姐,何小姐一定是无意的,请不要这么说。” “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更别说何小姐在我们当中年龄又是最大,真要有什么的话,我们也不会介意呀。” “就是啊,大大方方的多好。” 有几个小姐说话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让何知芳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张双双不知事态严重,还一脸天真地指了指张良生手上的香囊:“很大方呀,我哥哥手上还有这位姐姐给的香囊。” 得,这下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知芳被这么多人围着,是又羞又恼:“你们都给我起开!看什么看,回头我让我爹把你们的脑袋全都砍了!” 说着她就要拨开人群,准备落荒而逃,结果被林危长臂一拦:“何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此刻她与林危的距离十分近,如果放在之前,只怕是会脸红心跳不止。 可现在只有脸红,心跳都快停了。 “我,我又忘什么事情了?” “道歉。” 林危一努嘴,语气十分强硬。 “凭什么要我道歉?”何知芳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一心只想到自己的母亲面前哭诉一番。 “我看就是你们两个故意设局来害我!” 林之语奇怪道:“我和何小姐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夏明兰嗤笑一声:“自己做得还不承认,真是白长一张嘴,乱咬人。” “你!” 何知芳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长这么大,就连婚事都能自己拿捏,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 何知芳想走,可林危又偏偏不让。 “大家都知道,母亲早逝,我又去了军营,只留我妹妹一人在府上,我如今回来了,绝对不会让她再遭受半分委屈。” 林危的声音铿锵有力。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好一个护妹狂魔! 大理寺卿怎么说也是正三品,他为了林之语,先是把人家幼弟给打了个半死不活,又把人家心尖上的女儿给气得满脸通红,简直一点面子也不留。 可要是代入到自己身上,哪一个小姑娘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林之语扯了扯林危的衣袖,低声道:“哥,咱就是说,还是别闹得太大为好。” 林危目光往她身上一扫:“这怎么行?我听说之前在皇宫里头,她就针对你。” “我是你哥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再不济,还有你夫君呢。” 别说那几个小姐,何知芳在这种羞愤欲死的状态下,依旧对林之语生出了羡慕之情。 先是晋王放下那么多名门闺秀不要,独独追着林之语不放,后有林危护着,甚至不惜得罪正三品的官员。 关键是,这两人在两条不同的赛道上,帅得极端。 实在可气! 就在她一咬牙,准备给林之语道歉的时候,张良生又走了上来。 “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我替何小姐给大姑娘赔不是。” 说罢,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是非之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躁动不安的人群闻言,立即就安静了下来,全都看着那张良生。 这人怎么把别人的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这下子,在大家心里头,几乎都默认了他们二人梅园私会的事情。 何知芳一脸尴尬,可也感谢他给自己解围。 林之语怎么也算是自己的死对头,哪能乐意给她道歉呢? “干什么呢?都全挤在这干嘛呀?” 门口处的几位小姐看见是张秀丽来了,全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张秀丽带着何夫人,正准备瞧好戏呢,结果看见林之语好端端地站在人群当中,当即脑袋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棒,嗡的一声响。 林之语笑着对张秀丽道:“今天本想着让我哥相看一番,没想到竟然促成了另外一桩喜事。” 何夫人也傻眼了,把何知芳从人群中间拉了出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何知芳哪里愿意再说一遍,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人看笑话? “娘,也没什么事,都是误会,回头和你说。” 她恨恨地瞪了林之语一眼。 林之语一脸无辜,往林危旁边缩了缩。 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何知芳欺负了她。 “方妈妈端来了点心,别围在这里了,都散了吧!”张秀丽看见张良生手上的荷包,也明白了过来。 林之语和林危相视一笑,也不愿在此多留:“哥,我想吃点心了。” 那些小姐呼啦一下子跟在后头,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大姑娘平日里喜欢吃点心,回头上我那吃去,我家的厨子啊,那手艺可是一绝。” “哪有要人家上门的,点心就得热着吃才好。” “改天我们几个一起把大姑娘约出来,一起逛逛!” 张秀丽了解完事情经过之后,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姑妈,这也不是我不想,大姑娘回回都避着我……” 张良生自知犯错,那香囊握在手上,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 张秀丽也瞧见了那香囊,鼻子一闻,便觉得有几分不对。 她心里忽生一计,在张良生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院子里头,夏明兰十分热情地挽着林之语的手臂,在亭子里头坐下,眼睛却黏在林危身上。 “大公子,你看我这络子,打得可好?” 夏明兰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婢女就拿了一个攒心梅花样式的络子上来。 林危瞥了一眼:“嗯,好看。” 夏明兰得了夸奖,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怯:“那就送给大公子了。” “哎呀,这都是夏小姐的心意,大公子就收下吧。”那小婢女,出言助攻。 大户人家之间的交际,可不比那街上的花楼娘子,林危要是收了这络子,在长辈眼里,就是对夏明兰满意的意思。 “哎呀,好看是好看,但我也不用呀。” 林危接过那络子,转向林之语:“妹妹不是有个玉佩,光秃秃的多不好看,你看这个怎么样?” 林之语对林危的小心思可谓是心知肚明,仔细看了看,拣了几句好听的话,夸了一夸。 “夏小姐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好看。” “那这既然是心意,也不能浪费,不如送给之语,也有个用武之地。” 林危那双桃花眼又看向了夏明兰。 夏明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大姑娘是大公子的妹妹,送给她也是一样的。” 接下来,其他几位小姐明里暗里地送礼物,全都被林危用这种法子送到了林之语的手上。 有的人聪明,早早地就看出情况不对,也懒得舍近求远,干脆直接把东西往林之语的怀里塞。 “这午后是有些犯困,你们先聊,我得回去歇一下了。” 林之语看着林小莲和巧秀,抱着好几个盒子,干脆找了个借口,先溜回去了。 林危见状,也不愿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我送你过去。” 他不顾那几位小姐的挽留,就跟在了林之语的身后,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你要是在京城里头长大,估计丞相府的门槛都要换上两回了。” 林之语指了指林小莲和巧秀怀里的东西,揶揄道。 那两人识趣地抱着东西进屋,不打扰兄妹俩人说悄悄话。 林危好不容易躲个清静,也不急着回去,懒懒地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 “等你出嫁了,我也得找个由头赶紧跑,要是天天这样,是个人都遭不住。” 林之语又道:“是,哥哥到哪都受欢迎,也不见你这回带个什么姑娘回来。” 林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别贫,我看你从中也没少捞好处。” “真有嫂子了?”林之语的直觉告诉她,林危心里有鬼。 “不然那么多姑娘,你都不拿正眼瞧,总不能出去一趟,真变成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虽然林之语对林危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一见着他,就觉得很是亲切。 可这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林危就想起了那天周子晋和他说的话。 林危本是想把那个江湖术士给找来,也好让林之语恢复记忆。 可是周子晋却觉得,林之语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好说歹说把林危给劝住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看你,我还能看别人去?” 林危语气有些低落。 “听晋王说,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是我不好,一时冲动,把你一个人丢在王府。”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林危在梅园,情绪那么激动的原因了。 “只是我没想到,周子晋这厮,说他来摆平,居然是用这个法子!” 林危说着说着,又是一股气冲到了头顶,重重砸了一下旁边的柱子。 真当他是傻子,刚回来不到一天,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还把他从头夸到脚,硬是一句赖话都没有。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根本就不合理! 也就是周子晋,有这个本事了。 林之语连忙安慰:“这也算是个办法嘛。” 林危哼了一声,并不吃这套:“他是好算计,怕你们的婚事有个什么好歹,让我来当这个挡箭牌!” 自己默不作声,把大舅哥推出来,还真是周子晋能干出来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 被人拦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嘟囔了一句:“那你也不能拿柱子撒气啊。” 林危双手抱胸:“还没出嫁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 “那你看他们刚刚对我的态度,这十年来,我可从来没有享受到呢。” 林之语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小猫似的。 她可算是明白了,对付林危,你得顺着毛来,不然一准炸毛。 结果林危听了她的话,反而还急起来了:“她们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林之语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遮掩道。 “小姐净瞎说。”林小莲率先放好了东西,从屋内探出个头来。 “一群人聚会,单单不叫上小姐,话里话外,都说小姐有娘生没娘养,还往小姐的饭食里面掺盐,把水换成烈酒,害得小姐栽倒在半路上……” “停停停!”林之语急得一把捂住了林小莲的嘴,“那我现在也不记得了。” 林小莲皱着眉:“小姐不记得了,奴婢可是替你记得清清楚楚,要是这些都算欺负,那还能是什么?” 她又转头看向林危:“大公子,你以后真要娶妻,可不能往这些人里头挑,不然小姐一准儿又要受欺负。” 以前林之语不计较,是因为后面没个人撑着,还得对林明华好,才能过得舒坦一点。 现在林危回来了,一个个又开始往小姐身上贴,林小莲早就看不惯了。 林危是越听越生气:“这李管家,事情都说一半藏一半的!” “什么?”林之语眨了眨眼。 她刚刚注意力都放在林小莲身上,生怕她又爆出一个什么大料,林危的声音又低,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听清。 “没事没事。”林危觉得这李管家就是个墙头草,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他一顿,“小莲,你回头把那些人拟一个名单出来给我。” 林之语惊道:“不至于吧?这都过去了。” 可这回,林小莲和林危已经站在了一个战线上,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答道:“至于!” 林之语扶额苦笑,这算什么,死亡名单吗? 林危得了林小莲的准信,摸了摸林之语的发顶:“我之前不在,让你受欺负了,我保证,只要我还在,绝对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是我林危的妹妹,亲妹妹!” 林之语心里涌上一阵暖意,自从林危回来,她才终于有了一种找到家的感觉。 “大公子,你快点过去吧,你不在,那几个小姐又该闹了!” 说什么来什么,李管家一脸苦相地跑来,求着林危回去定人心。 “那夏小姐和江小姐还因为大公子收礼物的事情,拌了两句嘴,差点就扯头花了!” “大公子,我跟你一起去。”林小莲语气十分坚定,“那几个欺负小姐的人,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林危点点头,对着李管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好,我也要找李管家,好好说点事情。” 那两个好字,咬得格外重。 李管家心头忽地一跳,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心里可谓叫苦连天,这张姨娘对他来说也是主子,大公子对他来说也是主子。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打工的,夹在中间,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大公子一直没回来,自己要是出事了,林危能给自己兜底吗? 再说了,那祠堂的事情,他也有出力。 李管家心里委屈,可他不敢说,顶着一张苦瓜脸,垂头丧气地跟在林危身后,离开了东厢房。 林之语看这李管家听了林危的话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道了声奇怪,也没去细想,转身进了屋内。 “大姑娘。”巧秀晃了晃手中的信纸,“醉春风那边来了消息,说大姑娘如果方便,今晚可以过去一趟。” 林之语心下了然:“行,我知道了。” …… 酉时过半。 这宴会也接近了尾声,几位小姐拉着林危的衣角,很是依依不舍。 这一转眼都快入秋了,白天也慢慢变短,林之语想着早去早回,准备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溜去醉春风。 “快吃晚饭了,大姑娘这是要去哪?” 林之语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张良生给堵了个正着。 “我点心吃多了,想出去走走,消消食。” 林之语随口编出一个理由来。 张良生明显是有备而来:“大姑娘,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也行。”林之语有些不耐烦。 “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个误会,还希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张良生说着,就要伸手来拉林之语。 林之语警惕地后退一步。 什么误不误会的,这人怎么像抽了风一样,发癫呢? 一阵风吹来,林之语闻到了一股极其明显的酒气。 “你喝了酒,就不要站在这里吹风。” 也不要挡了我的道。 林之语瞪了他一眼。 张良生拿出那香囊,在林之语眼前晃了晃:“这是何小姐硬塞给我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张良生不说话,往旁边的小道上看了一眼。 这香囊怎么对林之语没有效果呢? 按照他和张秀丽的想法,林之语闻到这香味,应该会把自己错认成其他人才是。 刚刚在梅园,他闻了这香囊,脑袋也迷糊了半分,才糊里糊涂地上前替何知芳道歉。 还是张秀丽后面拿了解药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他仔细看了看林之语的眼睛,哪有半分中药的样子? 林之语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想和他耗了:“我是晋王未来的王妃,你应当知道,骚扰我是个什么下场。” 说完,她就要推开张良生,却没想到此人真的胆大包天,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干什么?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喊人了。”林之语顿觉不妙。 张良生又往旁边的小道上看了一眼,只见有几道影子正往这里走来。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他闭了闭眼,直接把自己的衣服扯开大半,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膛。 林之语怔住了,这是干嘛,要色诱? 这身材干瘦,连周子晋的半分都比不上。 她只当是张良生酒喝多了,在这发疯,却没想到他抓起自己的手,就往他的胸上按。 “大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抓个正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吓坏了,拼命把手往回缩,可偏偏张良生不知哪来的手劲儿,把她钳得死死的。 那香囊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温热的胸膛之下,是急促如雨点般的心跳,张良生偏偏还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大姑娘,你已经许了人家,这样做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 话是这么说,可张良生还带着林之语的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摸。 即使林之语是现代人,也臊得慌:“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这不是大姑娘和张公子?” 何知芳幸灾乐祸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林之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张良生打的是这个主意! 何知芳觑了一眼张良生那白花花的胸,脸登时就红了:“你们……光天化日,不知廉耻!” 她别过头去,余光却是多看了好几眼。 身后还有其他几位小姐,看到此情此景,也是惊惶失措。 张良生手上这才松了劲儿,着急忙慌的整理衣服。 “我虽是男儿身,可也不是那青楼的小倌。大姑娘未免太过分了!” 林之语把手在衣服上来回擦了好几遍:“你自己抓着我的手往你那里放,竟然还反咬我一口!” 何知芳看见张良生迅速把衣服整理好了,心里有些遗憾,但嘴却不饶人。 “大姑娘,张公子一个寄居在丞相府的人,怎么敢对你动手动脚?我看你就是在这里强人所难!” 林之语心里直喊冤,天姥姥的,他还真有这个胆! 有几个和何知芳一向要好的小姐也在一边帮腔。 “是不是因为梅园的事情,大姑娘心里不舒服,才过来欺负张公子?” “我也觉得,梅园的事情,就是林之语把何小姐拉出来挡箭的,没想到自己男人还替何小姐出头,心里不痛快了呗。” “我看就是,之前不就有人说她对皇上有想法,要不是因为林丞相,她早就和自己的妹妹抢男人了!” 姐妹暗中使绊子的事情,这些小姐可没少经历。 加上之前林明华还没有出阁的时候,对她们很是大方,这几个小姐的对林之语的偏见,更是深了几分。 张良生就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媳妇:“这也不怪大姑娘,是我没有明确拒绝她,让她误会了。” 何知芳看见那个香囊躺在地上,心里不由得发酸。 这林之语,为什么处处和自己作对? “我看这大姑娘,就是没见过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喜欢抢别人的丈夫!” 她刻意拔高了音量,确保在场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你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张公子,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张公子衣衫不整,可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林之语百口莫辩,这衣服也是张良生自己脱的,手也是张良生自己放的,她能说什么? 要不是古代没有监控,她高低要把这群人按在监控面前,看回放看个三天三夜! 何知芳见林之语说不出个所以然,语气不免得意:“各位姐妹,以后可要少和这种人来往,指不定哪天就睡到你们夫君的床上了!” 不少人闻言,对林之语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张良生的演技了得,还在往上添油加醋:“何小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大姑娘毕竟是丞相家的嫡出小姐……” “那又如何?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嫡出?”何知芳知道林丞相对林之语并不上心,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聚在这里?” 这里离暮苍斋很近,林老夫人听到这乱七八糟的声音,拄着拐杖就出来查看。 她身后还跟着个张秀丽,见计谋得逞,眼中的笑都快遮掩不住了。 林老夫人也算是德高望重,何知芳不敢造次,领着一众姐妹往旁边退了一步。 有人小声道:“大姑娘和张公子在此私会,我们作为好姐妹,就过来劝上一劝。” 林老夫人的脸色立即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老人家最为看重家族的脸面,她扫了一眼众人,那几个小姐一脸愤慨,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张良生见到林老夫人,心有戚戚,用余光看了张秀丽一眼。 之前只是说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可没想到,她居然把林老夫人给带过来了。 待会儿难免逃不了一阵盘问,张良生只得在肚子里头细细打着腹稿。 “我看天色不早了,各家的马车也在门外候着,几位小姐,先回去吧。” 静默良久,林老夫人终于出声。 “是。” 这些小姐向林老夫人行了一礼,也不敢多说话,低着头匆匆走了。 林老夫人又扫了林之语和张良生一眼,语气不善。 “你们两个,吃完饭后来我院子里头一趟。” 张秀丽冲张良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跟上了她的脚步。 林之语则注意到了地上掉落的香囊,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袖子。 无缘无故,张良生为什么要把这香囊拿出来在自己眼前晃? 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巧秀见林之语又回到了东厢房,顿感惊讶:“大姑娘怎么回来了?” “碰上了个脏东西,觉得晦气,就回来了。” 林之语把那个香囊递给巧秀:“你看这香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巧秀一闻就觉得不对:“这不是迷情香吗?大姑娘怎会有此物?” 林之语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想来也奇怪,我对这东西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巧秀道:“之前姬偃师在你身上撒了百毒解,这迷情香也算是一种毒,自然对大姑娘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东西应该不常见吧。”林之语问道。 “确实不常见,但是人人都认得。”巧秀道,“以前采花贼都特别爱用这东西,可把那些有女儿的人家给愁坏了。” 这就好办了。 林之语略一思索:“你去请王大夫来府上一趟。” “那醉春风那边……” “只能暂时往后推一天了。”林之语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让朱红带着去醉春风,叫方妈妈好好教上一教,这事情拖不得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果断反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暮苍斋。 林老夫人坐在院中,而张良生已经跪在了地上,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秀丽和刚到家的林鹏生站在一处,极力安抚着林鹏生的情绪。 “好好的一个日子,弄得这样乌烟瘴气!” 林鹏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一看就是动怒了。 林老夫人虽然听着张良生讲得有理有据,可心里又觉得林之语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做出这种事情来。 “行了,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还是要看看之语怎么说。” 林鹏生道:“她还能怎么说?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丞相府的脸,算是被她给丢尽了!” 张秀丽看了一眼张良生,后者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心虚样子,此时泰然自若。 刚刚在路上,她就和张良生对好了口供,林之语一个人的证词,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哼,还好自己反应快,这件事情传出去,也好让何夫人消气,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区区一个小姑娘,王云锦都没斗过她,林之语还能赢? “大姑娘来了。”方妈妈眼尖,小声道。 林鹏生大喝一声:“还不跪下?” 林老夫人抬头,看见王大夫跟在后头,心里一紧:“之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怎么还把王大夫叫了过来?” 林之语并未理会林鹏生,而是走到了林老夫人面前,先是唤了一声祖母。 “都是一家人,坐着说,别弄得那么严肃。” 林老夫人招呼方妈妈搬来一把椅子,让林之语坐下。 “祖母,有人要害孙儿。” 此话一出,林老夫人立刻就一连敲了两下手里的拐杖:“我就说,之语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那晋王爷多好一人啊!来,你快说说。” 张良生还跪在地上,膝盖都僵了。 林老夫人的话像把刀子扎进了他的心,话里话外,不就是说他处处不如人家,配不上这林之语吗? 就因为周子晋是王爷,自己什么都不是? 张秀丽看出了张良生脸色不对,连忙道:“老夫人,良生还在地上跪着呢。” 林老夫人淡淡一瞥:“我人还没老到那种程度,两只眼睛还是会看的!” 她对张家人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如今唯一一个尚且听话的张良生,还闹出了这种事情,丢了林家的面子,林老夫人心里正窝着火呢。 “刚都说了一家人,良生,你起来说话。”林鹏生道。 对于今天这件事情,他心里也有个想法,要是林之语和张良生真的有什么,那不就可以顺便推掉和周子晋的婚事了吗? 管其他人怎么闹腾,他只想把丞相府干干净净地给摘出去。 张良生心里憋着一口气,第一次忤逆林蓬生的意思:“这事情因我而起,我有错,还是得跪着。” 他虽然也想站起来松快松快,可看林老夫人对待林之语的态度,和对待自己天差地别,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鹏生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给脸不要脸! 得了林老夫人的示意,王大夫上前一步,先把那香囊给众人展示了一圈。 张秀丽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不对呀,这迷情香她是知道的,不会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不适。 “这不是何小姐给良生的香囊吗?”方妈妈奇怪道。 王大夫点头:“正是,里面掺了迷情香,短时间内大量吸入,会神志不清。” 林老夫人先是一惊,随后就开始细细思索这件事情,不消片刻,就反应过来,敢情这香囊原本是冲着他的宝贝孙子林危来的! 她冷哼一声:“我这双眼睛能看错?那何家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秀丽一眼:“不像有些人,猪油蒙了心,纵容着别人家,祸害自己的亲儿子!” 张秀丽也扑通一声跪下来了:“老夫人,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我也是为着林危好,哪里知道,那何小姐居然包藏了这样的祸心?” 林之语学着林明华的样子,憋出了两滴泪来:“祖母,之前晋王给我下了百毒解,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可这张公子,还把香囊往我眼前晃,当时我都吓死了,那么多人看到,孙儿的名声,可怎么办呀?” 林之语用力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加上被风一吹,更显得通红。 “我回去的时候,把手洗了好多遍,就怕别人说孙儿什么。” 林之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也是通红通红的,像是被搓下一层皮。 这副模样可把林老夫人给心疼坏了:“哎哟,我的乖孙,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待嫁,这件事情,祖母来替你摆平。” “王大夫,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林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顺带剜了地上的张良生一眼。 可张良生也是被这香囊给祸害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挥了挥手:“张秀丽,还不把你的侄儿带回去?整日没个清静!” 张秀丽只得拉起张良生,灰溜溜地走了。 “老夫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王大夫拱手抱拳,“如果大夫人还在,大姑娘哪里会受这种委屈?” 林鹏生站在一边,面色复杂。 林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云锦在的时候,整个家那是一个井井有条,现在啊,我真怕这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家业,被人给毁了!” “孙儿对母亲一点印象也无,祖母,你说要是我母亲在,我是不是就不会被人那样说了?” 林之语顺势抽泣了起来。 “够了!”林鹏生一甩手,“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哭!” 林老夫人怒道:“这可是你亲生女儿受了委屈,怎么你还想护着那小贱蹄子不成?” “娘!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秀丽至少还诞下了我的长子,之前还主动把孩子抱到云锦那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林鹏生反呛了一句。 “好啊,现在敢为着一个女人,跟你母亲翻脸了!” 林老夫人气得连咳了好几下。 “祖母消消气。”林之语轻拍着林老夫人的背,“父亲房里也从未有过新人,可见感情之深厚。” 王大夫有些尴尬,可想起之前林之语对他的交代,还是插了一嘴:“老夫人,我也在林府做了这么久的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大夫,你是云锦那边的人,又对我林府忠心耿耿,有什么话,尽管说。” 林老夫人缓过劲来。 王大夫道:“朱红当年也是个手脚勤快的,要是早早纳进府中,大夫人也不会操劳过度,一场风寒就撒手人寰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试探口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提她做什么?”林鹏生脸色一变。 王大夫不知道他会突然发难,面色一僵:“相爷勿怪,我也是随口一提。” 林之语才不在乎林鹏生如何想,重要的是林老夫人如何想。 她作为女儿,来提这件事情还是不太妥当,由一个在王府里做事多年,还和王云锦沾亲带故的人来说比较合适。 这一番,就是在试探林老夫人的口风。 前两天,林之语无意中听到下人在讨论,说林老夫人有意让林鹏生娶续弦,因此林之语才想着把朱红给找回来。 只要过了林老夫人这一关,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朱红这人冒冒失失的,能成什么事?”林老夫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林之语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问道:“朱红是谁,我怎么都没有听过?” “一个下人而已,和你没什么关系。”林鹏生一拍椅子的扶手,语气有些怅然。 要说当年,他也是先在街上遇到了朱红,之后才碰见的张秀丽。 朱红和之前的那个女子外貌极其相像,林鹏生多次上门,就是为了找她,可是好巧不巧,每次都没看见人,反而和张秀丽熟识。 后面自己喝醉了酒,弄出了一个孩子出来,他本想着把朱红和张秀丽一同纳进来,却遭到了林老夫人的强烈反对。 再后来,朱红就被赶出府去,再无踪影。 林老夫人瞪了林鹏生一眼,道:“那会儿你母亲刚进府,哪有正妻前脚进门,后脚就抬两个妾回来?简直是不成体统。” 林鹏生自知这件事情是自己有错在先,讷讷不敢多言。 “要是知道你的眼光这么糟糕,当年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把张秀丽给抬进来!” 林老夫人指了指一旁的香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之语见林老夫人这样说,心里就有底了。 见两位长辈不愿多说,林之语也不再多问,借着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提前回了东厢。 林老夫人对张秀丽的不满与日俱增,此时朱红进府,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林鹏生却没走,等林老夫人的火气消下一点后,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母亲,这件事情若是没人看见,我们管好下人的嘴,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被那几个官家小姐给看见了,您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林老夫人思索片刻:“你想怎么做?” 林鹏生没料到林老夫人把这个问题又踢了回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其实我看着,那张良生也不错。” “您看,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我考他的知识却是对答如流,这说明什么?这孩子有韧劲,有上进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呀。” 林鹏生哪里知道,张良生对答如流,是张秀丽把他拟定的那些问题提前告知了他。 “荒唐!”林老夫人被他的言论给气得面色铁青,站起来重重地戳了两下林鹏生的额头。 “别以为我之前在那古寺,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晋王提亲那会,你不就是为了林明华才答应的吗?” 林老夫人哼了一声。 “两个孩子感情好了,现在你又要拆散他们,怕不是被张秀丽那个贱皮子给洗脑了?” 林鹏生把之前和张秀丽说的话,完完整整地给林老夫人讲了一遍。 “这两天我和皇上议事,就感觉很不对了。”林鹏生眉头紧锁,“他对这婚事,未免有些太过上心,我看是不太满意。” 林老夫人浑身一震。 林鹏声又道:“新皇登基,有不少老顽固不服气,探子说,他们已经活动开了。” 他觑了方妈妈一眼,后者识趣地去了后院。 林老夫人道:“还是因为那地位不正的事?” 林鹏生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那群老臣不知从哪听说了第二份圣旨的事情,今天早朝的时候,还搁那吵吵呢。” “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不盼着儿孙好吗?只是当时脑子一热,造就了现在左右为难的境地。” 林老夫人闻言,跌坐回椅子上。 一边是宝贝孙女后半生的幸福,另一边是整个林府的家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等林鹏生再度开口,林老夫人气血上涌,一连咳了好几声,把帕子拿开的时候,上面竟沾了几丝血迹。 在林鹏生担忧的目光中,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对折,深深吸进一口气:“这晋王,是个变数。” “明华也是您的孙女,礼成事定,我们一家,已经和皇上捆在了一条船上。” 林鹏生见林老夫人的精神已经不大好了,便把方妈妈喊了回来。 “母亲身子不好,你贴心照顾着点。” 方妈妈应下,扶着林老夫人回房休息了。 …… 西厢。 张良生刚洗完澡,正拿了换洗的衣服出去,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捂住了嘴,套上了麻袋。 “你胆子再大,大得过小爷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 “别和他废话,干就完事了!”另一道陌生的声线响起,隐隐带着杀意。 张良生呜呜叫着,腹部被人重重踹了一脚,痛得他龇牙咧嘴。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拳脚落了下来,张良生的脑瓜子嗡嗡直响。 最后一脚落下,那人似乎才算是解气了,隔着麻袋捏着张良生的脖子,恶狠狠道:“以后还敢不敢对大姑娘动手动脚了?” 张良生连连摇头。 只听呼啦一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带到了墙头,那人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子孙根上踹了一脚,张良生只觉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在空中滚了两圈,重重摔到地上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好像真的坏菜了。 …… 次日。 林之语借口要去买一些成亲用的东西,想要和安妈妈见上一面。 “双双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好好逛逛,要不,大姑娘你带着她一起吧。” 正要踏出大门,却被张秀丽拦了个正着。 她手上还牵着张双双,神情恳切。 “姨娘为何不亲自带他出府?” 第二百一十七章 支开双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也快成亲了,这上上下下都得忙,这不是抽不开身嘛。” 张秀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府内忙碌的众人。 林之语觉得有些奇怪,要说这整个丞相府最不希望自己和晋王成亲的,就是这张秀丽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方妈妈手里正捧着成亲那天林之语要戴的发冠,路过时停住了脚步:“小孩子是该多走走。” “张公子呢,平时不是都和张双双一道?”林小莲不想带上这么一个小拖油瓶,万一又闹起来,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不好看。 张双双小声道:“哥哥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能陪双双玩了。” 她又上前轻轻拉了拉林之语的衣服,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大姐姐,上次糕点的事情是我不对,爹爹也因为这件事情,两天没如厕了。”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林之语把她怎么了呢。 “大姑娘,这小孩子就交给我吧。”林小莲主动请缨。 林之语想了想,只好答应了下来。 张秀丽的神色轻松了几分,余光瞥见方妈妈还站在一旁,便笑着跟林之语交代道:“那就有劳大姑娘了,双双她对核桃粉过敏,路上记得避着些。” 林之语点点头,有林小莲和巧秀在,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昨天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地面上还有半干的积水,阳光洒下来,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地就开门迎客,木质的招牌在微风中发出悠扬的吱呀声。 张双双自打来了京城,一直被拘在府上,此番好不容易出了门,兴奋地在路上跳来跳去,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花。 “小小姐,你别急着跑,到时候摔倒了,回头又要难为我们小姐。”林小莲怎么拉也拉不住,急得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一路上,张双双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即使兴奋成这样,也不忘记松开林之语的手。 林之语每次想找借口去西子街,都被拦了下来。 巧秀吐槽:“我看,这就是张姨娘让这小孩出来盯着大姑娘的!” 林之语眉头一皱,张双双一直跟在旁边,终究不方便。 “我要吃糖葫芦!” 张双双眼尖地看到前面有个老妪,扛着一大串糖葫芦,卖力地吆喝着。 林小莲回头看了一眼林之语,得了许可之后,蹲下来和张双双做交易。 “买糖葫芦可以,但待会儿得一直跟在我旁边,不准黏着我家小姐。”林小莲语气严肃。 张双双面带犹豫,脑子里想起了昨晚张秀丽的嘱托,下意识地就往林之语那边靠了两步。 林小莲瞪着眼:“那你就是不吃了?” 那老妪见张双双频频往自己这边看,故意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扯开嗓子大声叫卖。 “卖糖葫芦嘞——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快给孩子买一串吧!” 鼻尖缭绕着糖衣散发出来的香气,张双双咽了咽口水,思想激烈地斗争了一会儿,重重一点头:“好,我答应你!” 林之语趁着张双双挑选糖葫芦的时候,带着巧秀在巷子里拐了一个弯,顺利地往西子街的方向去了。 “大姑娘,我看双双也是可怜,一个糖葫芦,就能开心成那样。”路上,巧秀发出一声慨叹。 林之语道:“重男轻女本就是常事,也算是张良生有良心,不然这孩子,估计也要被张福贵卖了。” 安妈妈一早就准备好了,见林之语过来,把两人迎进了角门。 “见过主上。”刚一进门,安妈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林之语行礼。 她的身后还有一众姑娘,此时也换下了轻薄的纱衣,用简练的装束替代。 “安妈妈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林之语见一群人朝自己跪了下来,被吓了一跳。 安妈妈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大姑娘,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就是我们的主上。” “你买下了整条西子街,让我们可以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赞叹。 林之语有些羞愧,买下一整条街,她可没有这个本事,都是老太后的手笔。 安妈妈又道:“之前主上突然杳无音讯,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林之语不知该如何说起:“我确实遇到了一些变故,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 安妈妈一愣,眼中的光有些黯淡。 “无妨,您既然是我们的主子,我自然会把一切事情如实告知。” 她转头对其他人说道:“我和主上有话要说,你们先去各忙各的,回头,我会把任务一一交代下去。” “是。” 林之语疑惑道:“什么任务?” “主上,进屋说话吧。”安妈妈打开屋门。 巧秀自知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听的,就站在了门外。 “也是我有眼无珠,上次没有将主上认出来。”安妈妈沏了一杯茶。 “您在失踪前,指派给我们的最后一件任务,已经完成了。” 安妈妈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先皇的第二份圣旨,就藏在寿康宫。” 林之语正喝着茶,被这消息给惊得呛了水,一连咳了好几声:“第二道圣旨?” 安妈妈面色凝重:“正是。” 她将事情的始末缓缓道来:“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并非周霆琛,而是如今的晋王,可这晋王又非太后亲生,是从已故的淑妃那边抱养过来的。” “这件事情,晋王可知道?”林之语有些担忧。 “不知。”安妈妈是神机营里的老人,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晋王聪慧,太后本意是想让他辅佐当今的皇上,可又担心日后生出祸端,这才成立了神机营。” 林之语一怔,这么说来,自己和周子晋,实际上是暗地里的敌人? 安妈妈看出了她的忧虑,又道:“坏就坏在,周霆琛为了皇位,残害其他手足,太后知道后,勃然大怒,认为他德不配位,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才有了这第二道圣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圣旨有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圣旨不都是先皇拟定,为何会是太后说的算?”林之语奇怪道。 “先皇病重,太后郑婉虽然是外邦人,却有治国之韬略,而且对秦国并无二心,朝堂上的大臣心服口服,这圣旨,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林之语点点头,听安妈妈的描述,这太后竟有史上武则天的风范。 “原本,就是让晋王即位,结果被周霆琛撕毁,另造了一道假的圣旨,逼迫先皇提前退位,自己荣登大宝。” 那个时候庄将军惨死,太后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举国上下,人心浮动,流寇四起,郑婉为了定人心,便不予追究。 可郑婉不愿意先皇好不容易造就的太平盛世,毁于周霆琛之手,便与先皇共同拟定了第二道圣旨,里面的内容,没有一个人知晓。 林之语道:“既然如此,那我又为何要去找这第二道圣旨呢?” 安妈妈摇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或许太后临终前,另外交代了主上其他事情。” “不过,我自己猜测,是和换亲一事有关。” 安妈妈在得知林之语就是自己的主上之后,也去调查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心里也对林之语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好,我知道了。”林之语一时间,有些心事重重。 安妈妈又上下看了林之语一眼,语气里尽是感慨:“之前我还只是一个打杂的,只远远见过主上小时候的样子,没想到时光匆匆一过,出落得亭亭玉立。” 林之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安妈妈话锋一转,又道:“我记得当年,有个花魁娘子的孩子要寻死,还是主上把他劝回来的,听说现在也入了仕。” 对于这些事情,林之语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玉柳现在怎么样了?” 林之语好奇地问道。 自从刚刚进来,她就没有见到玉柳的身影。 安妈妈道:“我本来想让她回来,可是玉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不吃不喝,第二天说,她要去寻找自己的道了。” 林之语有些惊讶,没想到玉柳还是一个行动派。 安妈妈又转身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目,以及一个小箱子,打开来,全是金灿灿的金条,放得整整齐齐。 “这段时间的全部营收,都在这上面了,这个箱子里,是扣去运作成本的盈余,如今主上回来,自然要物归原主。” 林之语将那箱子盖上,往安妈妈的方向推了推:“我既然将神机营交托到你手上,这就说明我对你是极其信任的,这些账目,你自己收着就好。” “我也快要成亲了,这箱金子,就给底下的人添点彩头。” 安妈妈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这哪成?” 林之语笑道:“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安妈妈这才收下了。 “还有一桩事,昨晚有一些不利于主上的谣言传出,我已经让人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可终究不是个事儿。您看这要怎么解决?” “先压着。”想到这件事,林之语也很头疼,那群官家小姐的嘴巴,可不是吃素的。 “朱红可来你这边了?” 安妈妈点头:“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正在泡药浴。” 这药浴是特制的,里面加了许多珍奇的药材,能够使肌肤重现光彩。 “最迟后天,让她来丞相府。” 安妈妈一口应下。 另一边的林小莲正带着张双双,坐在街边的一处饺子摊上。 一个时辰前,张双双吃完糖葫芦,发现林之语不见了,在大街上又哭又闹。 林小莲别无他法,买了一大堆新奇的玩意儿,哄她开心,好不容易哭累了,安静下来,才坐到这饺子摊上歇着。 谁要是说女孩子好带,林小莲绝对会第一个冲出来反驳。 “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林小莲见林之语从巷道中走来,迫不及待地就上前诉苦。 张双双戳着盘子里头的饺子,语气恹恹:“说好是姐姐带我的,你们说话不算数。” 林之语见她安分,便蹲下身来问道:“小莲姐姐不行吗?你看,她不是给你买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 张双双摇摇头:“那是因为姑姑……” 她想起昨晚交代的话,突然收了声,无论林之语怎么问,也死活不开口了。 “原来大姑娘在这。” 温凉的男声响起,张双双兴奋地嚷了一声:“哥哥,你可算来了!” 林之语眉头微皱,什么叫做可算来了?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张公子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怎么又上街来了?” 林之语见到张良生的那张脸,难免会联想到昨天傍晚的事情,胃里一阵恶心。 “你要是倒在街上,我可扛不动你。” 看得出来张良生的精神头不算太好,眼角还有些淤青,走起路来也是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 “府医看过了,不碍事。”张良生忍着身体某处的异样,脸上有些歉意,“昨天我实在不知道那香囊有这等玄机,心里愧疚。” 他看了一眼张双双旁边放着的各色玩意儿:“大姑娘竟给双双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林小莲不满道:“那是买给双双的,又不是买给你的。” 张良生面色有些尴尬,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快到午膳时间了,我专程出来寻你们回府用饭。” 他注意到林之语的手上空落落的,没有拿任何与成亲有关的东西。 “大姑娘可是还没买到心仪的?不如我来陪姑娘逛逛,午饭在外面吃算了。” 林之语没好气道:“大可不必。” 巧秀心细,在林之语耳边小声道:“此番出来用的就是这个借口,要是空手回去,难免惹人怀疑。”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林之语并不想和张良生有再多的牵扯。 他就怕这癫公到时候在街上突然发起疯,又抓着自己的手往他胸上按。 到时候,自己真的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晋王都为我准备好了,不劳张公子费心。” 林之语抬脚往丞相府走去,冷冷地抛下一句:“巧秀,小莲,我们回府。” 第二百一十九章 突发过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张良生别无他法,只好牵起张双双,跟在林之语后头。 路上有几个眼熟林之语的,小声议论道:“大姑娘什么时候招了个侍卫?” “我看不像,哪有侍卫看上去这么窝囊。” “可能是随行的小厮?” 这窃窃私语声,尽数落入了张良生的耳朵里。 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明明自己穿的是和林危同一批料子裁出来的衣服,为什么还是会被人认成小厮? 他张良生,真就有这么不堪吗? 张良生快走几步,与林之语并肩而行,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双白嫩的手上,不由得想起昨天胸前传来的柔软触感。 他的目光暗了暗,呼吸也急了几分:“大姑娘,最近怎么不见晋王?” “与你何干。” “婚礼所用的东西,可还有缺?” “不缺。” 张良生绞尽脑汁,想找话题和林之语攀谈,却都被她挡了回去。 巧秀觉得张良生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很是聒噪,往前面大跨一步,把张良生和林之语隔开来了。 “大姑娘,我刚得知了一件趣事,你要不要听一听?”巧秀状若无意道。 “什么趣事,我也要听!”林小莲也挤了上来,直接把张良生挤在了最外头。 “昨天晚上,监察御史家的姜小姐,被猫挠伤了手,翰林院的马公子,传出了夜夜花楼的丑闻,太仆寺卿的胡小姐,酒后失态闹到天明……” 巧秀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播报机器一样,大声地把这些丑事给讲了出来。 林小莲惊奇道:“都是一个晚上的事情?这也太奇怪了吧。” 巧秀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良生一眼:“那是她们自己品行不端,被爆出来是早晚的事。” 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张良生听的,警告他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林之语在心里头偷笑一声,从昨天用过晚饭后,就不见林危的人影,这些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干的。 而这些都是以前伤害过林之语的人,如今也被林危用同样的手法报复了回去。 “哟,小两口打情骂俏呢。” 迎面走来的是何知芳,身后跟着一众奴仆,手上拎着的不是时兴的料子,就是精美的首饰,好不风光。 这是因为她昨天在丞相府受了委屈,何望封特地让她出来散心。 何知芳还记恨着昨天的事情,对林之语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穿得土死了,天天就顶着一张狐媚子的脸,看着就晦气。” 林小莲瞪眼:“你说话未免有些太难听了吧?” 何知芳仗着自己的爹爹给自己出了头,语气比昨天还嚣张:“你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对我不敬?” 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林之语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并不想和何知芳产生太多的争执,懒懒地一抬眼皮:“嗯,我确实土。” 何知芳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很是得意。 结果林之语的下一句话可把她气得够呛:“我这么土,就是用来埋你的。” 何知芳身后的几个仆人听了,偷偷发笑。 “笑什么笑?”她厉声喝道。 随即,又指着林之语的鼻子叫骂:“你得了晋王还不够,还要勾搭自己的妹夫,现在又扯着张公子不放,怎么?仗着自己爹爹是丞相就了不起?” 何知芳的嗓门很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我就说那不是侍卫!” “真是世风日下,这大姑娘除了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真是可怜了晋王爷,摊上一个这样的人!” 一时间,不少人都驻足围观,就连小摊贩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过来凑热闹。 偏偏张良生还委屈道:“何小姐,都是我愿意的,这件事情和大姑娘没关系。” 张秀丽就是故意让人把何知芳往这条路上引,好把这件事情给宣扬出去。 加上张良生和张双双在旁边,自然会有有心人刻意引导舆论。 林之语无所谓道:“哦。” 何知芳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我饿了,急着回去吃饭,麻烦何小姐往旁边稍稍。” 林之语不顾何知芳又惊又怒的神色,自顾自抬脚绕过她。 “双双!双双你怎么了!” 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张良生的一阵惊呼。 林之语回头一看,只见张双双整张脸肿得像馒头一样,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姑娘,我姑妈应该交代过你,双双她不能碰任何与核桃有关的东西,你就算再恨我,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吧!” 张良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将张双双横打抱起,怒斥道。 何知芳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我说刚刚这小孩怎么有些奇怪,林之语,你还真是蛇蝎心肠!” 林之语根本就不在张双双旁边,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奇怪地看了林小莲一眼,后者也是惊惶失措。 “小姐,这真不关我的事呀,我就请她吃了个饺子和糖葫芦,这两个东西怎么可能有核桃?” 人群也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一个大夫冲了出来:“过敏非同小可,这小孩看上去已经十分严重,要是再不救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张良生的整张脸白了白,看向林之语的目光里尽是恨意:“林之语,我不管你是丞相府的嫡女,还是那什么晋王妃,我就这一个妹妹,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必然让你偿命!” 那大夫先是粗粗地检查了一下张双双的身体,眉头紧锁着:“喉咙已经肿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窒息。” 周围的人顿时群情激昂,字字句句都在声讨林之语的不是。 林之语的大脑一片空白,林小莲绝对不会骗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定了定心神,她沉声道:“聚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人群先散开,巧秀,把张双双送到最近的医馆。” 巧秀得了命令,刚要抱起张双双,却被张良生一把推倒在地:“你们要把我妹妹带到哪里?是不是想灭口?” “众目睽睽之下,我哪里有机会下手?你要是放心不下,就一起跟来,要是她没在医馆,尽管拿我是问。” 第二百二十章 事发突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丞相府。 许氏和张福贵得知了消息,哭天抢地,逢人就说林之语害死了张双双。 林小莲看不下去,出来澄清:“你们不要血口喷人!王大夫都说了,医治及时,等消肿了就没事了!” “我血口喷人?我看你和那林之语就是一伙的!”许氏瞪着眼,把林小莲推倒在地。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难道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万一傻了怎么办?” 张福贵也道:“就是啊,你一句没事了,这件事情就能揭过去?双双现在都还没醒!” “行了!不要在这里吵双双休息。” 张良生脸色也不好,被这么一吵,更是头大,厉喝一声,许氏和张福贵双双闭上了嘴。 林之语坐在旁边,神色晦暗不明。 她们刚刚从医馆回来,许氏知道自己的孙女出了事情,第一时间不是看张双双是否安好,而是上来就揪着林之语不放。 外面的医馆只是一个小诊所,只是用了一个最为普遍的方法,至少把张双双的命保住了。 “小莲,你确定她没有接触到任何和核桃有关的东西吗?” 林小莲此时也染上了哭腔:“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双双,这街上就没有一个卖核桃的!” 许氏不依不饶道:“怎么?大姑娘还偷摸着去了别的地方?” 林之语没有理会她的叫嚷,而是在脑海里面仔细地回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若是要说有人在其中捣鬼的话,唯一和张双双有所接触的,就只有林小莲和张良生两个人。 可是张双双出事的时候,张良生的那副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许氏见林之语没有理自己,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揪住了林之语的衣领,就要把她往门口拽。 “不说是吧,我要报官!到了青天大老爷面前,我看你还说不说得了谎!” 许氏常年干农活,手上的力气特别大,林之语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衣领给箍住,别说呼吸了,就连点声儿都发不出来。 “你干什么?” “你放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没有错!” 林小莲和巧秀都吓了一跳,企图把两人分开。 “把你的手从我妹妹身上撒开!” 得了消息的林危匆匆赶来,一把就将许氏给扔到了地上,拍了拍林之语的背,关切地问道:“还好吗?” 林之语好不容易倒过一口气,干咳了好几声:“问题不大。” “祖母和父亲很快就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会自有分说,用不着你在这里大吵大闹。” 林危瞪了许氏一眼,随即帮林之语把扯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有没有被吓到?没事,我来了。” 许氏还想发难,却被张良生给一把按住了。 他也不说话,就死死地盯着屋门的方向。 不多时,王大夫从屋内出来,看了林之语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这确实是因为核桃导致的过敏,没有其他外因了。” 王大夫神情有些忐忑。 林老夫人也拄着拐杖来了,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呀!” “之语是丞相府的人,哪里能让人张口闭口就污蔑了去?” “母亲您慢点。”林鹏生跟在身后,生怕林老夫人有个什么闪失。 王大夫见院里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嗫喏半晌,终于道:“有人蓄意把核桃粉撒在了双双的衣服上,行走坐卧间,呼吸的空气里都带有核桃粉末,才会严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又齐刷刷地投向了林之语。 “看吧看吧,我就说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孙女!”许氏闻言,情绪更加激动了。 赶来的张秀丽满脸泪痕:“出门前,我特地交代了大姑娘,说双双对核桃过敏……大姑娘,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冲我来,祸害一个小姑娘算是个怎么回事?” 林老夫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满脸不可置信:“方妈妈,她说的可是真的?” 方妈妈此时此刻也傻了眼,在她心里,林之语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张秀丽说的也是实话,如果是路上偶然碰见,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有人把核桃粉撒到了衣服里,这不是蓄意谋害,还能是什么? 与许氏的反应截然不同,张良生一把拉过王大夫的手,恳切道:“双双现在可还有危险?” 王大夫摇了摇头:“医治及时,脱离危险了。” “那她怎么还不醒?”许氏问道。 “大概是受了惊吓,加上来回这么一折腾,累了。”王大夫回答道。 张良生表情这才轻松了一些,随后向林老夫人走来,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语气郑重。 “大姑娘和张家素来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姑妈也明确交代,双双不能碰核桃,听刚刚小莲的说辞,大姑娘中途出去了一下,等她回来之后,双双才发了病,过程清楚,证据充足,还请老夫人决断。” 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条理分明,桩桩件件都指向林之语是蓄意谋害。 “之语,你来说。”林老夫人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转而看一下林之语,目光带着期盼。 “事实确实如此。”林之语默了默,“可这核桃粉的事情,我当真不知,我也从未想过要加害张双双。” 林危也道:“之语一个要出嫁的人,害死张双双,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就是不想让我张家人快活罢了!”张秀丽涕泪交加,走到张良生身侧,把他的袖子挽了上去。 “老夫人你看,昨天出了那件事,我侄儿晚上就被人痛打了一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我想着,如果这样能够让大姑娘消气,也就算了。” 她抽噎着,看了林之语一眼:“可大姑娘却祸害到我这七岁的侄女身上,我也不得不说了!” 林危脸色一变。 这是他昨晚和周子晋身边的剑影一起做的事情,目的就是要给林之语出气。 早上看见张良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处晃,他还以为是自己打错人了。 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他们污蔑林之语的手段! 张秀丽抹了抹眼泪,又道:“按照家规,蓄意谋害,是要被逐出族谱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赶出林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猛地一抬头,这张秀丽,是要把自己彻彻底底赶出林家! “祖母,这件事情是我干的,和妹妹无关。” 林危上前一步,语气平静。 “我离家十载,唯一的妹妹,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一时气急,才做出了这种事情,要打要罚,全凭祖母做主。” 林鹏生闻言,不免联想起今日下朝时听的那些事情,目光猛地一沉。 “那姜小姐他们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林鹏生的脸色很是难看,“昨晚家仆可是说了,大公子整宿都没回家!” “是。”林危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赖不到妹妹身上。” 林鹏生的嘴唇被气得发白。 好,真好! 王云锦教出来的孩子,没一个是省心的! 他铆足了力气,往林危腿上踹了一脚:“小兔崽子,刚回来还不过七天,净给我惹事!” 林危闷哼一声,站得笔直:“有人宠妾灭妻,害我母亲早早离世,我就一个妹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了她去?平心而论,儿子没错。” “你是嫌你爹我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戴得不够紧实是不是?” 林鹏生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话,给气了个仰倒,余光瞥见旁边躺着根树枝,足有婴儿手臂粗,是今天早上仆人还未来得及清扫掉的。 他一把抄起那树枝,就往林危背上打:“去军营一趟,能耐了是吧?” 林老夫人泪沟子浅,见自己的宝贝孙子挨揍,一把护住林危:“我就这一个孙子,打坏了怎么办?” 林鹏生这才把树枝给丢掉,哼了一声。 “他心疼之语,兄妹情深,这是好事。” 林老夫人细细检查林危身上,确认没有受伤后,又看向林之语。 “之语,你离开的那一个时辰,去做什么了?” 林之语有些犹豫,神机营的事情,断不能说。 “我去见了一位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何时认识?又何时来的信?”张良生咄咄逼人,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林之语不知该如何说,如果编谎,别人随时都可以去查,一有不符合的地方,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亲家母,这事实都已经很清楚了,你还要包庇你的孙女吗!” 许氏和张良生跪在了一处,双手不断敲打着地面。 张秀丽则是拉着林鹏生的袖子,哀叫道:“相爷,你说句话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对于林之语来说,赶出林家,其实没有什么所谓,毕竟她和林鹏生的父女情早就淡得不能再淡。 唯一放心不下的林老夫人,自己也能以晋王妃的名义照看。 只是被人用这种方式污蔑,她实在是忍不了! 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发现一直和张秀丽寸步不离的碧翠不见了踪影。 以往要是有这种事情,她一定会在一边帮腔,难道张秀丽还有后招等着自己? 林鹏生被张秀丽拉扯得烦了:“我看这件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可之语到底是云锦的孩子,回头王家那边问起,也是麻烦。” “左右也没有什么大事,之语,你道个歉,就算了吧。” 林之语不退让:“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要道歉?” 不得不说,张秀丽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果自己迫于压力道歉,那就是等于欠他们张家人的,把柄握在了她的手上,事后难免会变本加厉。 可自己要是不道歉,她们又会不依不饶,把这件事情闹大。 林老夫人本就对王云锦有愧,就算林之语真的做了这件事情,她也狠不下这个心,将她赶出林家。 “够了,都别吵吵。”林老夫人眉心紧皱,“左右双双也没有事情,这件事儿就这么过了吧。” “老夫人!”张良生面有不怠。 凭什么林之语做了这样的错事,林老夫人还要帮着遮掩,自己被人用香囊害了,就对自己没个好脸色? 林老夫人摆摆手:“云锦走的时候,千交代万交代,说要照顾好之语,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唉!” “都回去歇着,各院都管好自己手底下仆妇的嘴巴,切莫将这件事往外传。” 林老夫人提起一口气,向众人吩咐道。 林之语见林老夫人这么说,心知她也把自己当作是凶手了:“祖母,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 “要是不查个明白,孙儿要背着这口黑锅,走在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 “祖母,我也这么觉得。”林危将林之语护在自己身后,替他挡住了张良生怨毒的眼神,“是非黑白,必须分个清楚。” 林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那你有证据吗?只凭着‘你觉得之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就可以让大家服众吗?” 林危哑口无言。 “也正是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你们也不能说这件事是之语做的。”林老夫人又扫了一眼张良生。 她是林府的主心骨,短短两三句话,就敲定了事情的结果,让许氏等人乖乖闭上了嘴。 林之语静默了一瞬,当年林老夫人孤身一人,执掌中馈,手段利落,将林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果真并非传言。 张秀丽见众人要散去,急得不顾礼法,一把就拉过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这件事关乎我侄女的性命,不能就这么了了!” 她的余光不住地往门口的方向飘,眼底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所有人都觉得张秀丽举止未免有些过火,不敢发一言,心里只当她是担心张双双。 林鹏生也傻眼了,自打张秀丽进了林府,从未顶撞过林老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好了,不好了!”碧翠从门口的方向急匆匆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 “门口围了一群人,嚷嚷着要大姑娘给个说法!” 林老夫人又是一怔,被这消息炸了个五雷轰顶,手上脱力,拐杖当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母亲!”林鹏生吓得赶忙去搀,“来人啊,把老夫人抬到屋子里去!” 方妈妈也慌了手脚,正要指使周围的丫鬟婆子上前搭把手,却见林老夫人虚弱地摆了摆手:“怎么会这样……” 张良生满脸怨怼之色,心里只觉得林老夫人如此,不过是活该罢了:“方才双双出事,街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林老夫人只觉喉中漫上一丝腥甜,“噗”的一声,就咳出了一口血来,日头一照,分外刺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见熟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祖母!” “母亲!” 一群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齐齐上前查看林老夫人的情况。 张秀丽冲碧翠使了个眼色。 碧翠便道:“外面的人乌泱泱的,围了老多,我让人把大门关死了,要不要让人把他们赶走?” “不必。” 林老夫人摇摇晃晃重新站起身,搭着林鹏生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要个什么说法!” “可母亲的身体……”林鹏生面上一片担忧之色。 他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会为着张秀丽的事情,害了自己母亲。 “无妨。”林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接过了方妈妈递来的拐杖,松开了林鹏生的手,挺直腰背,向门口走去。 门口处,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都没人敢出来?” “我看就是故意要护着那林大姑娘!”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林之语害人性命,不能仗着自己是个丞相,就包庇罪犯!” “吱呀——” 大门被仆人缓缓拉开,林老夫人拄着拐杖,在众人面前站定。 林之语跟在后面,看清外面的景象后,眉心也是突地一跳。 就算是在京城,也不至于胆子大到丞相府门口堵人。 而且这个时候,基本上是人们的休息时间,刚刚回来的时候,街上就已不复出来时那般热闹。 她觑了一眼碧翠的脸色,后者对上林之语的视线,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碧翠奉了张秀丽的命令,把这件事情传遍街头巷尾。 之前何成虎仗着自己的哥哥是大理寺卿,就胡作非为,京城里头没人治得了他,许多人是有苦说不出。 如今又听闻丞相府大姑娘谋害远房亲戚的孩子,丞相府还有意包庇,民愤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加上碧翠还特意强调,张双双是乡下过来投奔的,无依无靠,这样一来,就激发了许多夫人的同情心。 众人见林老夫人出来,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我看是谁敢在这里传谣言?”林老夫人皱着眉,用力用拐杖戳了戳地面,气息往下沉了几分,颇具威严。 有个胆大的站了出来:“那小姑娘倒在地上,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你说我孙女谋人性命,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林老夫人冲旁边一点头,立即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仆上前,把那人按在了地上。 “无凭无据,就在这里污蔑,来人啊,扭送官府!”林鹏生知晓了林老夫人的意思,厉声道,“奉劝各位,不要听信谣言,否则连累了全家,那可就得不偿失!” 正所谓杀鸡儆猴,见那人被按在了地上,围观的人面有戚戚,几个胆子小的,已经悄悄溜走了。 碧翠轻咳了一声。 立即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这是强权!我们要是不反抗,只能任人欺负!都说最毒妇人心,如今被我们看见了,就要伸张正义,为那个小姑娘讨个公道!” 此人似乎颇具影响力,短短两三句话,再次把人群激得躁动不安。 “对!” “讨个公道!给个说法!” 不过两三秒,就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 林鹏生看在外面这副乱糟糟的样子,一个头两个大。 估计明天早上,弹劾他的奏折会跟雪花一样堆满皇上的桌面。 “来人啊,把那几个说话的挑事的全都给关起来!” 林鹏生一声令下,好几个家奴手持木棍就冲了出来。 林之语急忙上前拦着:“父亲,不可!” “有何不可?这群刁民,整日吃饱了没事干,在那捕风捉影!”林鹏生皱眉道。 “不这样做,你也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林之语清楚,林鹏生这个举动并不是在为自己着想,而是为着他头上的那顶乌纱帽。 “现在安抚情绪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以暴制暴,只会酿成难以控制的后果。”林之语解释道。 可这话已经晚了。 那几个家仆见人就打,不少人如惊弓之鸟般四散溃逃。 一名凑热闹的妇人,手上抱着个孩童,被人绊了一跤,跌倒在地。 眼看那棍子就要落到那小孩身上,林之语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那小孩身前。 “大,大姑娘?”那名家仆落了棍,方觉不对。 几个胆大的看客还未走远,脚步一顿:“那就是大姑娘?” “看着就像是会欺负人的一样!” 林之语听到了,心里头直叫冤。 外貌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那名孩童免于棍棒之痛,惊慌地拽着妇人的衣角跑远了。 “你们说我蓄意谋害亲戚的孩子,可有证据?”林之语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 没人应答。 “没有证据,就听他人的一面之词,还被人刻意引到丞相府门口闹事,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面相觑。 谣言这种事,你要想澄清,难! 可要别人拿出实在的证据,也难! 那些人面带愧疚,摇了摇头,想要散了。 “大姑娘不是要证据吗?我就是证据。”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粗犷的嗓音,掷地有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回来。 林之语转身看去,竟然是马来三! 马来三看到林之语的外貌,心里一惊:这张脸,前不久还在西子街见过! 新仇旧怨堆在一起,语气难免显得愤懑。 “我是在隔壁那条街卖干货的,就是这个女的,上午来我摊位买了一小袋核桃。”马来三大声道。 巧秀也是一惊:“这个人分明就是在污蔑大姑娘!” 她急急走下台阶:“大姑娘确实离开了一个时辰不假,可我一直跟在大姑娘身边,从未见过此人!” 有人说道:“你是大姑娘身边的人,当然会帮她做假证,这话不可信!” 巧秀一时间有些窘迫。 林之语缓步向马来三走去,无端间带了几分气势,马来三一个赌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你在隔壁哪条街卖干货,可有摊位?可有熟客?”林之语冷声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官府羁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说我在你的摊位买了核桃,是什么时候?买了多少?可有见证?” 林之语的一连串问题如珠炮轰了过去,不给马来三任何思考的时间。 马来三也傻了,那个人说自己只要这么说就好了,可没说自己要说得这么详细! “我问,你却不答,莫不是在打腹稿,准备编谎?” 林之语目光凌厉,马来三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大概刚过辰时不久,你就过来了,我的摊位就在街尾,不信你可以派人去看!” 他心里也打着个算盘,反正自己已经领了一半的钱,到时候跑路,谁也找不到他,自己稳赚不赔。 林之语冷笑一声:“刚过辰时?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走出丞相府的大门,怎么可能去隔壁的街尾买核桃?” “那就是我记错了!我忙着出摊,哪里会记得那么详细!” 马来三有些惊慌地四处看了一眼,似乎在找逃跑路线。 “那个时候人少,就你一个人过来买,还让我把核桃碾碎,我对你这张脸特别有印象!” 林之语见他目光畏畏缩缩,一副时刻准备跑路的样子,哪里看不出他是在撒谎? 她走到方妈妈面前:“方妈妈,你是祖母身边的人,最有说服力,还得劳烦你去街尾看看,是不是有这么一个摊位。” 林之语不确定张秀丽买通了多少人,思来想去,只有方妈妈最合适。 方妈妈有些不知所措,用眼神请示了一下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点点头:“你且去看看。” “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下半辈子,直接去蹲大牢!”林危恶狠狠地看了马来三一眼,“把他先给我扣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马来三浑身一震,这下自己可就跑不了了! 刚刚那些事情都是自己随口一说,怎么可能一样?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把林之语一口咬死了,说不定那个人会看在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把自己从大牢里面捞出来。 “还有一件事情,大姑娘之前看上了我的未婚妻子,强行把她买回去当丫鬟,这件事情做不得假!” 马来三一股脑地把朱红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眼看这件事反转又反转,始终没个定论,一群人兴致盎然,甚至有好事者搬来小马扎,拿上花生瓜子坐在旁边看。 若是这件事没个结尾,他们恐怕就待在这不走了! 林老夫人听了马来三的话,也奇怪道:“我府上并不缺下人,之语,这是何意?” 精明如林老夫人,早也猜到林之语有事隐瞒。 “是那个姑娘发现自己被媒人骗了,主动要和我走的,而且现在你大可以进府去搜,若是有任何一个生面孔,我随便你怎么处置!” 林之语只恨自己当初没有一鼓作气,把马来三关到大牢,只让他受了一些皮肉之苦。 马来三哪里敢进去,鼻子哼了一声。 林之语又道:“你整日混迹赌场,为了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的第一任妻子,不就是被你给气跑的?” 她指了指马来三那断了一截的尾指。 马来三不自然地把手往身后一藏:“那关你什么事?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婆娘,都是你害的!” 几个人对马来三的说辞不太相信:“我看就是欲加之罪,一个赌徒,哪里值得别人托付?” “这么一说,还是大姑娘救那个姑娘于水火之中了?” 因为刚刚林之语替那个小孩挡了一下,此时也是众说纷纭,个人有个人的说法。 马来三跑也跑不了,干脆就席地而坐,嘴里叼起一根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丞相府的马车速度极快,不出一刻钟,方妈妈就回来了。 马来三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方妈妈先是看了一眼林之语,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到林老夫人身边,低语了几句。 林老夫人的身形一晃。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几个急不可耐的人见形势不对,大声嚷嚷。 林之语莫名其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方妈妈面带犹豫,看了一眼林老夫人,见后者冲她点了点头,转身面向众人。 林之语感觉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抬头,就对上了张秀丽的视线。 明明整体表情是悲伤的,可嘴角却扬起一个微弯的弧度,给林之语的感觉是毛骨悚然。 “马来三所言非虚,我在街尾确实看到了一个卖干货的摊子,上面的称也还没收起来。” 在方妈妈说话的时候,林老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就为了等一个答案,即使她再不愿,也要给这些人一个交代才是。 马来三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得意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方妈妈继续道:“我也问了旁边的几个人,确实有看到一个身高外貌和大姑娘相仿的人过来买核桃。” 林之语浑身的血液感觉都被冻住了,怎么会?自己根本没有去过那边! 难道方妈妈也被收买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林之语给否定了。 方妈妈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绝对不会害她。 总不会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 “方妈妈,马来三是个赌鬼,游手好闲,什么时候开了一个摊子?” 林之语不可置信,马来三前两天还在和自己要钱,哪来的闲钱去做生意? “大姑娘,我确实问过了,都说那个摊子是最近才摆起来的,不能有假。” 方妈妈可惜道。 张秀丽立刻激动了起来:“林之语,你在皇宫,就一直欺负你妹妹,现在又害我侄女,你好狠的心!” 周围的看客也应和:“扭送官府,绝不放过!” 林之语看了看林老夫人,她满脸失望,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 林鹏生缓声道:“既然事实摆在了这里,孽女林之语,从今天开始,便不再是我林府的人!” 左右和晋王退亲也难,现在又出来这个事情,不如顺水推舟,彻底断了这个隐患,还能平息众人的怒气。 林老夫人明白林鹏生所想,故而什么话也没说。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带头的正是王彪。 “有人报官,说丞相府的林姑娘蓄意杀人未遂,要带回去仔细审问!”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诬下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彪对林老夫人和林鹏生一抱拳:“得罪了。” 一位负责问讯的人拿了纸笔,走到林鹏生身前:“丞相身份特殊,何大人特命我上门问讯事情经过。” 另外两个官差则是一左一右地把林之语夹在中间,似乎是怕她逃跑。 王彪又道:“毕竟案犯是相爷家的姑娘,相爷要不要一起走一趟?” 林鹏生在官场沉浮数十载,哪里不知道这是何望封的手笔? 幼弟受辱,女儿受冤,每一件都和林家脱不开干系。 此时他的心里相较于对林之语命运的担忧,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计划得逞的张秀丽,嘴角是止不住地上扬,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只得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刚刚林之语让方妈妈去街尾核实的时候,她就让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翠红快马加鞭地去街尾准备了。 不过是一个摊子,几个证人,一点银钱足矣。 不过王彪的到来,倒是出乎了张秀丽的预料。 “官爷,就在您来的前一秒,林之语就不是我们林家的人了。” 张秀丽替林鹏生回了话。 王彪一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随后冲那两人大手一挥:“带走!” 那两个官差一点也不留情面,把林之语的胳膊拧得生疼。 林之语大脑似有千斤之重,尚未从方妈妈的话抽离出来,肩胛骨传来一阵刺痛,不自觉发出了一声痛呼,脑中神思渐渐清明。 “且慢!”林危冲了下来,利落地两个下勾拳,把那两个羁押林之语的官差给打到一边。 王彪眉头一皱:“林公子上次打伤我弟兄也就罢了,现在是准备在光天化日下,阻止大理寺办案吗?” “居然是大理寺出面?”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还说起了林之语抢人夫君的事情。 “我刚刚也在街上,那个何小姐不是说大姑娘品行不端吗?” “何大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何小姐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我还看见这个大姑娘身后跟着一个男的,窝窝囊囊,一看就是被欺负惨咯!” 林危没有见过王彪,但是听他说的话就知道了,王彪是那个何成虎的手下。 “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想把我妹妹带走,门都没有!”林危死死地把林之语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哦?”王彪一挑眉,“林危,你连大理寺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们是奉了何大人的旨意,将这案犯捉拿归案,有人证,也有物证。” 王彪转而对周围的看客:“你们说,我是不是要给那个小姑娘一个交代?” 不少人连连点头。 林危却一点也没听进去:“你们大理寺办案,就这么草率?” 他的右手隐隐有握拳之势,语气也夹枪带棒,大有要和王彪干一架的样子。 “林危!” 林老夫人拄着拐杖,喝住了林危的动作:“她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林之语听到这话,心脏突地往外一跳,脑中一痛,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疯狂拉扯。 “林家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砸在这里。现在民愤四起,要是强行把林之语留下,只怕是会招致祸端。” 林危怔住,万万没想到,素来疼爱妹妹的林老夫人,也说出了这种话:“祖母!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林老夫人摆了摆手,转而看向林之语。 “之语啊,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现在祖母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能理解吗?” 林之语点点头:“我知晓。” “王大人,我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女,虽然她已经不是我林家的人了,但是毕竟是血脉相连,我也不忍心看她受苦。” 林老夫人顿了顿,郑重地向王彪行了一礼。 王彪吓了一跳,这可是林老夫人,丞相的亲娘! 他连忙伸手去扶:“老夫人快起来,我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小的司直,哪里受得起您这份礼?” 林老夫人却固执地不肯起身:“王大人,有劳多多照顾了。” 王彪手足无措,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得有个表示:“老夫人您快起来,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吗!” 林老夫人这才起身,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整个人晃了一下,竟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彻底不省人事。 林之语吓了一跳:“快将祖母送回府里!” 她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刚刚在院子里头,林老夫人就有了征兆,却还强撑着出来安抚众人,此时恐怕已到了极限。 林鹏生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忙让人将林老夫人抬进屋子。 本该将林之语带回大理寺审讯的王彪心慌意乱,庆幸自己答应了下来,否则这满大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一片混乱当中,马来三猫着腰,从人群的缝隙当中悄悄溜走。 林危看了林之语一眼,脚步踌躇。 林之语在他身上推了一把,语气果断:“我毕竟是未来的晋王妃,他们不敢对我下死手,现在祖母病重,你作为林家唯一的孙子,理应在身前伺候。” 她的意思非常明显,林老夫人病倒,自己又被赶出了林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到了张秀丽的手上。 如果林危也不在,要是她再有坏心,对林老夫人下手,那可就是后悔终生的事情! “巧秀?” “大姑娘,我在这。”巧秀着急忙慌地跑来。 林之语把金环玉佩塞到巧秀手中,低声吩咐道:“去找晋王,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她环顾四周,刚要开口,便看见王彪等人站在了自己身前。 巧秀道:“大姑娘,王爷一定知道你的意思。” 林之语一点头,转而对上王彪探究的眼神:“走吧。” 王彪见她乖顺,加上林老夫人刚刚的嘱托,眼皮一抬,那两个官差就将手上的麻绳收了起来。 “大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到了大理寺,他们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林之语外貌不俗,王彪想起狱中那些骇人的刑具,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出言提醒道。 林之语淡淡道:“若是要我认罪,那我绝不会应。” 第二百二十五章 孤立无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边的巧秀,火急火燎地来到了晋王府,敲门半天也没人应,无奈之下,只好施展轻功,飞上墙头。 她一落地,就发现府内空落落的,只有几个洒扫的仆妇在院中闲聊。 “哎,你这小妮子,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位婆子注意到了巧秀,眼神立刻警惕了起来。 巧秀急道:“我找王爷有事。” “有事?”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巧秀一路赶来,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穿着打扮也是丫鬟模样。 那婆子轻哼一声:“我看你是来偷东西的小贼吧。” 说着,就要拿起手中的扫帚,驱赶巧秀:“走走走,再不走,我可是会报官的!” 正当巧秀不知如何辩解,一道温凉的声音响起:“你是林之语身边伺候的?” 巧秀回头,发现褚念善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府内。 那婆子见他衣饰华贵,心知褚念善身份不凡,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们……都是从哪进来的?” 褚念善下巴一抬:“门都开着,我就进来了。” 婆子傻了,半刻钟前,门还是关着的啊! 她往大门的方向一看,朱红漆制的大门,大大地往外敞开。 婆子按下心中疑惑:“这位贵人,王爷他去雍州了,有什么事情的话,过两天再来吧。” 巧秀呼吸一窒,大姑娘还在大理寺,而大公子进了王府,就被相爷罚跪祠堂,周子晋还不在,仅凭她一人,要如何才能把大姑娘救出来? 她握着玉佩,一脸茫然无措。 虽说她有这信物,但神机营只负责收集各种情报,到底也是地下的组织,碰上大理寺,也是无能为力。 褚念善的目光落在巧手上的金环玉佩上,脸色一变,抓起巧秀拿玉佩的手,声线往下沉了几分。 “这个玉佩怎么会在你那边?” 巧秀一惊,当即就要挣脱,可褚念善也是习武之人,比她厉害太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佩被他抢去。 婆子见状,急忙道:“这小妮子我从未见过,估计是哪个小贼来偷东西的,这玉佩就是赃物!” 面前的人灰头土脸,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褚念善瞪了她一眼:“这里没你的事!” 婆子吓了一跳,捡起地上的扫帚就躲到了一边。 “我问你话,这玉佩,哪来的?” 褚念善将那金环玉佩举到自己眼前,与记忆当中那个小姑娘腰间的玉佩相比,别无二致。 巧秀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知道要不要把这玉佩的来历说出来。 从承恩寺起,褚念善就三番五次帮了大姑娘,看王爷和他说话的样子,似乎不是坏人。 或许,他能够再帮大姑娘一把也说不定。 “这玉佩,是大姑娘的。”巧秀手上松了力道,与褚念善拉开了距离。 “大姑娘现在被冤枉,进了大理寺,褚大人,看在你和大姑娘有过几面之缘,还请您救救大姑娘吧!” 褚念善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果林之语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我知道了。” 他立即抬腿向门外走去,见巧秀还愣在原地,语气似有不满:“跟上,把起因经过,如实说来。” …… 大理寺狱。 空气似乎能氤氲出水汽来,混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墙壁由厚重的青石砌成,潮湿而滑腻。 林之语跟在王彪身后,听着狱卒沉重的脚步声,金属脚链相撞的响动,后背不免也漫上一丝森冷之气。 两侧牢房里的犯人面容憔悴,见有新人来,纷纷趴到栏杆两侧,好奇地看着林之语。 王彪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请吧。” 林之语刚要抬脚,一只通体灰色的硕鼠“呲溜”一声从她脚边窜过,把她吓了一跳。 “这里毕竟是牢狱,比不得丞相府。”王彪语气平静,似乎已司空见惯。 等林之语进到牢房里后,王彪便退了出来,“咔哒”一声上了锁。 他又看了林之语一眼,后者神色从容,坐在干草上,闭眼假寐。 等何成虎过来后,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待王彪走后,林之语才悠悠睁开眼,打量起现在所处的环境来。 身后的墙壁顶部开了个小小的窗子,只有一道微弱的光亮洒在地上。 左侧墙壁后面,传来阵阵惨叫声,估摸着应该是审讯犯人的地方。 林之语叹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她倍感不适。 想来这牢房也是何成虎特地交代的,正常大户人家的女子落到这里,光是待上三天,估计也会疯魔了。 左右自己在这也不知可以做些什么,是林之语干脆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仔细复盘今日发生的事情。 她的头靠在墙壁上,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之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脖子上的酸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林之语,有人要见你。” 狱卒打开了房门,给林之语戴上了沉重的镣铐,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出了牢房。 林之语在牢房里待久了,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自然也没看到狱卒色眯眯的目光。 狱卒把林之语带到了一间像是休息室一样的地方,虽然也是一样的阴冷潮湿,里面的布局却干净得多。 一张床榻,一方小桌,上面点着半截蜡烛,旁边摆了几道残羹冷炙,以及半碗残酒。 林之语抬头,隔着窗户,隐约看到月光流动。 “这位大哥,不是说有人要找我吗?” 林之语晃了晃脑袋,手上的铁质镣铐冰冷,让她很不自在。 狱卒嘿嘿一笑,赤裸裸的目光在林之语的身上游走:“怎么,我不是人?” 林之语的瞳孔骤然一缩,看着狱卒的眼神里也带了戒备。 “看来他们说得果真没错,丞相府要断尾求生。”狱卒把手中的钥匙丢在桌子上。 “都过去这么久了,晋王府那边也没个声响,我看你也很无聊,不如陪我好好乐一乐?” 狱卒一抹嘴巴,往床榻上一坐,径直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双腿大大咧咧地分开,目光猥琐又下流。 他指了指床头的狼牙棒:“你认不认得这玩意儿?囚犯不听话,就重重地往他身上砸,见了血,就安静得多了。” 林之语下意识后退两步,和狱卒拉开距离。 难怪自己进来,整座牢房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乎所有的囚犯身上都带着伤。 狱卒又道:“何老爷待会要过来亲自提审,说巧也不巧,我也会在,你如果把我哄高兴了,兴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府里来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沉声道:“待会儿就算要动用刑罚,如何罚,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口气不小啊。”狱卒目光一冷,“我不管你之前是谁,到了这里,都得听我的!” 他伸手就按在了那狼牙棒上,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真是哪哪都有这样的土皇帝! 林之语暗骂一声。 可这房间并不大,他若有心想置自己于死地,怕是难逃魔掌。 现在只能见机行事。 林之语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语气顺从:“我照你说的做,你别吓唬我了。” 狱卒惊讶她态度转变如此迅速,可精虫上脑的他哪里会想那么多,满意地把手从狼牙棒上挪开,示意林之语跪到自己面前。 林之语低着头,用余光注意着狱卒的神情,趁他解外衣的时候,轻巧地绕到了他身后。 “人呢……呃啊!” 狱卒一抬头,没看到林之语,刚要站起身来,脖子上就感到了一阵冰凉,还来不及反应,横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就瞬间绞紧。 林之语在他身后,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两手间的铁链死死地套在那狱卒的脖子上。 “你当你的土皇帝,可姑奶奶我也不是吃素的!” 林之语没想要他的性命,目光锁在桌子上的钥匙上,准备伺机拿了钥匙跑路。 可就是因为没下死手,那狱卒钻了空子,一只手伸向床头,摸到了那狼牙棒,费力地举起来,重重往林之语背上一击! 幸而他现在因为缺氧,没有使出全部的力气,狼牙棒上的倒刺只轻轻划伤了林之语的皮肤。 可林之语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失了重心,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倒去。 “他奶奶的。” 狱卒得了片刻喘息,大口吸进一口气后,转身就要欺身而上。 “都在干什么!” 王彪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把将那狱卒拉到了地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喝了二两酒,就当自己是真皇帝了?” 王彪往那狱卒的身上啐了一口,转头对林之语道:“丞相府来人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林小莲满脸泪痕地出现在门口。 “小姐!太好了,你还活着!” 林小莲扑到林之语身上,温热的眼泪把林之语的衣襟都打湿了。 王彪又踹了那狱卒一脚,后者忙不迭地滚了出去。 “就一刻钟时间,我在外面守着。”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站到了门口。 林之语推了推自己身上的林小莲,无奈道:“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林小莲这才后知后觉,抹了一把脸,抽抽搭搭地起身:“我求了他们好久,才放我进来,看到小姐太激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随身的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一床薄被,几个用油纸包着的烙饼。 “我是偷着出来的,不敢带太多东西,以免惹人注意,小姐你可要收好了,不要被哪个丧良心的抢了去!” “府里的情况怎么样?” 林小莲面色一僵,紧接着又是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宫里的太医都请了过来,老夫人还是不省人事,只能用药吊着命。” “大公子被相爷关到了祠堂,现在都还没出来,还有那个张双双,衣服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检验了,不知情况如何。” 林小莲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先说了林之语最关心的这两人的情况。 “巧秀已经去晋王府那边了,但是听人说王爷去了雍州,最快回来也需一日,不过褚大人听说了这件事,让我过来告知小姐,耐心等待,千万别认罪,不然就更棘手了。” 现在对于林之语来说,时间可谓就是生命,恨她的人巴不得她死在牢狱。 褚念善到底是左丞相,应该是有办法的。 还有一件事她不敢说,这一路过来,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说林之语不孝,把林老夫人气得一病不起,蹲大牢是活该云云。 林小莲顿了顿,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张姨娘那帮人倒像是跟过节一样,尤其是那个许氏,知道老夫人出事之后,还让厨房多做了一只烧鸭,说什么老夫人现在已经是长寿的了,走了也不可惜。” “而且我出来的时候还听到她教训下人,说张姨娘马上就要变成正头娘子了,整个林府,除了相爷都得听他们的。” 林小莲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要把内心的不满全都抒发出来。 林之语心里不免也沉重了起来。 祖母已过了古稀,除了早年间落下的腿疾,也没什么大毛病,今日却病倒了,难免让人心生疑窦。 林之语沉了脸色:“太医可有说什么?” 林小莲摇摇头:“说是这病来势凶猛,像是被什么东西把以前留下的暗疾给牵引了出来。” 自从林之语重生后,就让王大夫每隔七天给林老夫人诊一次脉,并未有任何异样。 难道这也是张秀丽的手笔? “你回去之后,看看祖母最近这几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还有西厢那边,也让人盯着。” 林小莲惊了一下:“有人要毒害老夫人?” “目前还不确定。” 林之语缓声道:“张秀丽此次,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目的不就是想执掌中馈,被扶为正室?若是老夫人倒下了,距离她的目标就更近了一步。” 林小莲点点头,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这是安妈妈派人送来的,我就一起带了过来。” 丞相府门口的动静闹得这般大,西子街与丞相府又不过就隔着两条街,安妈妈知道自己出事也是正常。 林之语拆开信封,里面只有简单的一两句话。 林小莲见她神色凝重了起来,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小姐,该不会是王爷那边有什么事吧?” “是江家。” 林之语把这封信重新折好,起身走到桌子上的烛台,静静地将这封信燃烧至灰烬。 信上说,江家知道自己出事,往宫里去了。 江桐妙曾说自己是江生的底牌,因此江家人必然不会让自己冤死在这狱中。 可既然自己身上有他们可以利用的价值,他们断然不会轻易让自己脱离这泥沼。 是施以援手,还是落井下石,终究不得而知。 “咚咚咚。” 王彪敲了敲铁制的门:“时间到了。” 林小莲又要哭了:“小姐,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第二百二十七章 死不认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别磨磨唧唧的了。”王彪皱了皱眉,“我也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把你带进来的,要是给人发现了,我就有麻烦了。” 林之语下意识地想用衣袖给林小莲擦擦脸,却看见自己的袖子上满是脏污,只得又收了回去。 林小莲被王彪的心腹给带了出去,林之语则是被王彪带到了另一间暗室。 她环顾四周,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好几件叫不上名字的铁制器具,靠门的一边放着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一把茶壶,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看来是证据收集得差不多,要准备给自己上刑了。 不多时,何成虎就带着人,优哉游哉地晃了进来。 “林大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他一屁股坐到了那把太师椅上,手上把玩着两个核桃。 林之语没想到的是,傅怀居然也跟了进来,在旁边给何成虎倒了一杯茶,不敢与自己对视。 “何老爷,这伤好得还挺快啊。”林之语冷声道,“这里是大理寺,怎么会是你来审我?” 何成虎喝茶的动作一顿。 那日林危下了死手,自己身上的伤自然是没好全,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关节处便会有丝丝牵扯痛。 林危不是很在意他这个妹妹吗?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何成虎抿了一口茶水,眉头一皱,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冲林之语扔去,滚烫的茶水浇了林之语一脸。 “这是什么破茶?你们大理寺居然穷成这样了吗?” 旁边的傅怀被吓了一跳,掏出帕子来就细细为何成虎擦手。 王彪点头哈腰道:“是下面的人疏忽了,老爷想喝什么茶,我这就让人去换。” “算了。” 何成虎看林之语狼狈的样子,心里那口气总算是畅快了:“林大姑娘,你说说你,当时要是乖乖地拿钱消灾,何来今日一事?” 林之语品出这句话的不对来:“何老爷的意思是,张双双过敏,是你为了报复我才做的?” 何成虎猛地一抬头,方觉自己说漏了嘴。 那天晚上张秀丽派人上何府道歉,和自己撞了个正着,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天的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跪在地上的是你,而不是我。”何成虎眼睛一眯,“林大姑娘,你该认清局势。” 他一抬手,就有人拿了一张写好的认罪书,摊在了林之语面前。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还为你写好了罪状,林大姑娘辛苦按个手印,这事就这么了了。” 林之语略略一扫,笑道:“通篇行云流水,文笔上乘,是个不错的故事。” 上面不仅写了谋害张双双的过程,还提到她愿意赔偿千两,以慰人心。 她要认了罪,就是彻底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位置上。 自己现在在名义上已经不是丞相府的大姑娘,要是认罪了,就代表自己接受任何刑罚。 即使自己和周子晋有婚约,要杀要剐,还不是何成虎一句话的事。 傅怀道:“林大姑娘,认罪吧,没有证据,你是翻不了案的。” 王彪也道:“晋王去了雍州,就算他有心,也没有办法将你救出去。” 何成虎见林之语迟迟不动,唇间溢出一声轻蔑的笑:“林大姑娘的铮铮铁骨,是时候得松上一松了。” 狱卒闻言,立刻取来了由绳索和数根小木棍穿系而成,串成如“册”形的拶子,往林之语面前晃了晃。 “你认不认罪?” “我不认。” 林之语毫不畏惧地直视何成虎的眼睛。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两个狱卒,将林之语的手指分开,塞进了拶子的空隙中。 她手上的镣铐还没解开,就那样沉沉地挂在了林之语纤细的手腕上,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觉得分外疼痛。 何成虎悠悠道:“林大姑娘,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认不认罪?” 其实强行让林之语按手印也未尝不可,但这周围并不全是他的人,要是传了出去,难免麻烦。 何成虎也乐得看林之语受刑,故而有的是耐心和她慢慢耗。 “我不认。” 林之语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木棍粗糙,缝隙也小,光是夹在手指两侧,就有压迫的痛感不断传来。 但不是她做的事情,坚决不能认! “上刑吧。”何成虎道。 左右两边的狱卒立刻拉紧了手中的绳索,拶子骤然缩紧,林之语感觉自己的指骨都要被压成纸片,痛意从神经末梢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死死咬着下唇,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短短一分钟,让人感觉有一年那样漫长。 狱卒松了劲,林之语手上顿时一松,整个人歪倒在旁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白玉般的手指此时惨不忍睹,不仅磨掉了一层皮,更有木头上的刺扎进了皮肤,手指因为血液不流通,隐隐发紫发胀。 “这样也好,省了印泥。” 何成虎放下手中的茶盏,晃着那副大腹便便的身躯,蹲在了林之语面前。 他捏着林之语的手,嘴里轻啧了一声:“还挺好看。” 林之语已经抽不出力气来回应他了,只得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这么好看的手,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废了,林大姑娘,你再考虑考虑吧。” 何成虎用指甲抠进了林之语的伤口处,惹得她痛呼出声,眼角挂着生理反射处的泪水。 “你不就是想废了我么?”林之语虚弱道。 “你们听好了啊,这可不是我要刻意为难,是这林大姑娘在为难我。” 何成虎站起身来,对周围的人说道。 “听闻林大姑娘绘得一手好画,真是可惜了。” 两边的狱卒得了示意,手上再度发力。 期间林之语扛不住,晕过去一次,又让人用水泼醒了。 正当他们准备上第三遍刑罚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林之语趴在地上,整个人彻底脱了力,只觉得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 昏昏沉沉间,她看见褚念善拿着令牌:“从此刻起,林氏谋害小儿性命一案,转交刑部,大理寺无权干涉。”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刑部来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之语,眉心微微蹙起。 何成虎也愣住了,自己的哥哥说好了把林之语交到自己来审,怎么又交到刑部那边了? 而且还是左相亲自来接人。 “不过是一个刑部尚书的令牌而已,能说明什么?”何成虎不愿放人,“即使你是左丞相,也要按照规章流程来办事。” 褚念善被何成虎的语气激了一下,目光染上了些许的不悦。 “真要说按规章办事,那也是大理寺逾矩了。” “怎么?” “林之语虽然不是丞相家的人,但是和晋王也有婚约在身,谋害小儿性命未遂一案在民间影响甚广,按照规矩,大理寺初审之后,要连人带材料一同送往刑部进行复审。” 褚念善冷冷地看着何成虎,上位者的气息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在这森冷的牢房当中,更具威慑力。 “而今你们大理寺,却想屈打成招,你说,我若是上报给圣上会如何?” 何成虎目中无人惯了,如今真碰到硬茬,心中害怕,却依然嘴硬:“这不巧,我们初审还没结束呢。” 褚念善指了指地上的认罪书:“那这该怎么解释?” 何成虎一噎,彻底没话说了。 这个林之语,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骨头这么硬,要是她乖乖签了这认罪书,还有刑部什么事情? 傅怀一个烟柳之地出来的人,第一次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左丞相,被吓得两腿战战,生怕连累了自己。 他附在何成虎耳边小声道:“老爷,这林之语也吃了些苦头,不如就这么算了,到时候给何大人惹出什么麻烦来,那可就不好了。” “而且这证据确凿,再怎么复审,总不可能翻案。”傅怀小心地看了褚念善一眼,又补充道。 何成虎思索片刻,觉得傅怀所言有理,烦躁地挥了挥手:“左丞相都这么说了,那就带走吧。” 褚念善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往旁边挪了一步,立即就有人上前,把林之语架起,带离了大理寺狱。 此时的林之语意识模糊,十指连心,疼痛难忍,只觉得自己被带出了牢房,塞进一辆狭小的马车。 热,好热。 她努力想把意识拉回,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擦洗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手指也涂上了清凉的药膏,沁人心脾。 从冰冷的地面一下子跌进了柔软的丝绸里,无边无际的倦意向她袭来。 她听见有人道:“姑娘体弱,又遭此重伤,难免会发起高热,现下用了药,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不能睡过去。 祖母还在等自己,林危也还在等自己,还有周子晋…… 忽地,一双冰冰凉凉的手覆在了她的前额,耳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接下来的事情,我帮你做。” 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这句话带有一股极强的信任感,让林之语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还有什么事要做? 林之语拼了命地想。 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轻柔的女声环绕在耳畔。 “日月同耀,天命我主。” 整个身子往下一沉,黑暗像潮水一般将林之语整个人没过。 “之语,之语,你爹爹来了。” 林之语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锦被包得严严实实,一位年轻的妇人将自己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背。 林之语想说话,口中却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是什么鬼? “云锦,你还好吗?” 是林老夫人的声音,林之语扭头看去,林老夫人明显年轻了几分。 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除了几张脸以外,都看得不甚真切。 林之语愣了愣神,眼前的场景,似梦非梦,脑仁中传来一阵剧痛,无数零散的记忆向她涌来。 梦境当中,她看见自己想尽办法,闯入皇后宫中,一步一叩首:“这天下给男子读书致仕的途径,从戎报国的机会,以及执掌天下的权力,却将女子当做筹码,皇后,您真的甘心吗?” 端坐高位的郑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六岁稚童,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但,甚是有趣。” 林之语在郑皇后的提点下,帝王心术,权谋之策,烂熟于心。 郑皇后膝下育有两子,其中一人便是老熟人,周霆琛。 天底下,有哪位母亲不希望自己儿子成才? 只可惜,周霆琛偏执,自私,视人性命于无物。 周子晋本就无意于皇位,郑皇后在万念俱灰之下,亲自把神机营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并拟好了第二道的圣旨。 自己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如果不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只会被那些枷锁给教化。 她原本的打算,是嫁给周霆琛,把他过去做的事情揭发,自己顺理成章地夺权。 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变数出现了。 第一个变数,就是自己的大脑承载的记忆太多,在压力情境下,时常会犯头疾,彻夜难眠。 第二个变数,就是周子晋,两世都对自己暗生情愫。 明明自己在确定了计划之后,故意远离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却不止一次地强调:“我知你艰难,但我周子晋在此发誓,我永远是你的退路。” 我永远是你的退路。 林之语的心忽地停跳了一拍。 她彻彻底底爱上了周子晋。 可林之语却不敢赌。 周子晋不知道,可林之语自己的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她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大小姐,而是为了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玩弄人心的异世灵魂。 运筹帷幄十多载,一腔心血,不愿付诸东流。 她没有赴江家的约,而是把金环玉佩交给了一直别有二心的魏少沅,在剧烈的头痛中,用现代的知识,催眠了自己。 她忘记了那些让自己无法抉择的事或人,也忘记了对周子晋的爱,只余下零碎的记忆。 既然自己无法做出选择,不如推倒重来,她倒要看看,没了那些桎梏自己的枷锁,自己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在万事两难全的时候,她偏要走出第三条路。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赶往京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雍州。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高悬在天,如果仔细看,不难看到,月亮周围,裹着淡淡的红。 羊肠小道上,一人一马,一路疾驰,惊起一片寒鸦。 身后赶来一人:“王爷,褚大人不是已经把姑娘带到了刑部,为何还要连夜赶往皇城?” 周子晋眉头紧锁,并未放缓速度,直视前方,眼底有不明的情绪在翻滚。 “刑部只是缓兵之计,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剑影点点头,不再言语。 直至天光翻起鱼肚白,周子晋才远远看见不远处的城门。 褚念善早已等在城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停在一边。 他看了一眼周子晋赤红的眼,摇头:“你这样,身体早晚有一天会被你搞垮。” “我担心她。”周子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一路上吸进了不少沙尘,喉咙已是干涩至极。 褚念善见他嘴唇干裂,无奈地笑笑,扔给他一个小巧的水壶。 周子晋道了声多谢,仰头猛灌几口,水壶很快就见了底。 “江家得了消息,必定会有所动作,何望封也不是个善茬,之语在他们手上必不好过。” 褚念善道:“是不好过,整双手鲜血淋漓,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提笔。” 周子晋瞳孔骤然一缩,右手握拳,手上青筋渐显,咬牙切齿道:“我看这大理寺,确实该整一整了。” “庄心兰呢?徐闾严那老贼愿意放人?”褚念善转而问起另一桩事。 “我到的时候,他带着夫人,已经没了声息。”周子晋的拳头松了松。 “自杀?” “人为。” 周子晋语气略有遗憾:“到底还是晚来一步,江家那边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在他的酒里下了毒。” “不过,他们像是早有预料,把庄心兰提前藏到了地窖。”周子晋顿了顿,又道。 “棋差一着。”褚念善的眼睛眯了眯,“能把庄心兰留下,说明她一定掌握了关键的证据。” “我问了,她却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周子晋道。 褚念善想了想:“倒也不急。” “吁——” 马夫扯紧了缰绳,停在了褚府后门。 “你把她接到了你家?” 褚念善跟在周子晋身后下了马车:“是,刑部那边已经安排了人顶替,一时半会还能遮掩过去。” 周子晋一踏入褚府,就要去寻林之语。 褚念善一把将他拦下:“急什么?她现在还没醒,你去了也是徒劳,不如去洗漱一番,再做商议。” 周子晋脚步一顿,转而去了客房。 褚念善目光沉沉,自行去了林之语的屋子。 床榻上的人双眼紧闭,呼吸轻轻浅浅,只是面容看上去不太安稳。 褚念善把那枚金环玉佩放在了林之语的手边,道:“看来是做了噩梦。” 当年不过是一个无心之举,她估计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在河边一心求死的男孩。 “褚大人。” 安妈妈端来一碗药,无声无息地进来。 褚念善有些不自在,收起了神色,又变回之前那个沉稳如水的样子:“那边怎么说?” “皇上从江家那处得了消息,现在已经往刑部来了。”安妈妈放下药碗,轻声回话,唯恐吵到床上人的沉沉好眠。 褚念善最后看了一眼林之语,起身吩咐道:“照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进来,对外就说大姑娘被关到了刑部大牢,不可走漏风声。” “是。” 安妈妈看着褚念善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念善,你母亲葬在了城外的巫山,当真不去看看?” 褚念善身形一顿,沉默良久,轻声吐出两个字:“不必。” 书房。 周子晋早已等在一边,他已喝空了两壶浓茶,强撑着精神,在和剑影说着些什么。 “事情的始末你可都知晓了?” 褚念善看了一眼他眼底下的乌青,又移开目光,另沏了一壶新茶。 周子晋点点头:“马来三是关键。” “他一个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是最好的突破口。”褚念善认同道。 “我之前在如意坊见过他一次,此人一旦有了钱,一定会再光顾赌场。” 周子晋面有忧虑之色:“可是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或许现在出了城也说不定。”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现下我们还有一个突破口,兴许可以一探。” 褚念善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正是何成虎给林之语准备好的那份认罪书。 “张双双衣服上是有核桃粉末不假,但我让人细细查验,里面还混杂着糕点粉末,断不可能是从核桃摊上拿来的。” 褚念善在那张纸上一指。 “可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这件事就不是林之语所为。”周子晋道,“物证,人证,缺一不可。”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对方和自己心里所想一致。 “你是她未来的夫君,由你出面,去林府一趟,最是合适不过。” 就在两人商议期间,一个小厮来报:“有一个妇人在门口,说是知道马来三的下落。” “请她进来。” 不多时,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妇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走来,面色惶恐地跪在地上。 “民妇胡氏,见过两位大人。” 周子晋目光一顿,认出此人就是那日在如意坊门口,哭天抢地的怀孕妇人。 “你是马来三的前妻?” “正是。”妇人悄悄抬头看了周子晋一眼,只觉得面熟。 “大姑娘之前对我有恩,昨天我也在人群当中,只是害怕被人报复,所以才没有出来作证。” 她远远地见过林之语一眼,觉得和那天赌场门口见到的公子很是相像,又听说,那天赌场混进来了一个女子,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妇人低着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倒了来。 “前天,我看见马来三和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说着话,虽然没有细听,但是也记住了那人的衣着。” “他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日日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去做生意。”妇人咬牙切齿道。 周子晋语气有些急切:“你说你知道他的下落,那他现在是否还在京城?” 妇人道:“他做贼心虚,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乡下去了,现在应该准备出城。” 第二百三十章 破局之法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冷声吩咐道:“王七,寻一匹快马,把马来三带回来,千万不要让他出了城。” “子晋兄,你借由探病的由头,去林府一趟。” 周子晋当即起身,就要出发。 “等等。” 褚念善又叫住了他:“你这副样子,去了难免惹人生疑,还是我去吧。” 周子晋刚要说些什么,又见一个小厮前来:“皇上他,他去了丞相府!” 一国之君,丢下了国事,巴巴地跑来,实在蹊跷。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同往外走去。 丞相府。 周霆琛坐在主位上,目光晦暗不明,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盏。 张秀丽跪在地上,只觉得有股威压朝自己袭来:“皇上突然造访,可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情?” “朕是为了林大姑娘而来。” 林鹏生头皮一炸:“微臣教女无方,让皇上看笑话了。” 周霆琛缓声道:“刑部交上来的材料疑点重重,朕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张秀丽心里一抖,本以为把林之语赶出了林家,就可以高枕无忧,谁知道居然把皇上给招了过来! 禁军将整个丞相府翻了个底朝天,林鹏生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心里慌得要死。 可他再不愿,对方也是皇上,哪里拦得住? 李管家擦着汗,匆匆跑来传话:“皇上,左丞相和晋王爷也来了。” 周霆琛眼皮一抬:“让他们进来。” 这么多人惦记着林之语,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褚念善进来,稍微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 “林之语的事情,确实有蹊跷,那衣服上混进了糕点的粉末,我正要来林府一探究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皇上,是微臣失职。” “你对她的事好像很上心?” 周霆琛露出了探究的目光。 “林大姑娘幼时,阴差阳错救了臣一命,臣也是不久前,才刚刚知道。” 褚念善笑道:“既是恩人,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周子晋心里一沉,这件事,褚念善从未和他说起过。 “王弟不是去了雍州?怎么也回来了?”周霆琛目光又飘到周子晋身上。 周子晋敏锐地感知到,周霆琛已经对他和褚念善之间的关系生了怀疑之心。 毕竟他人在雍州,哪能这么快的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 “行至半路,听到徐闾严这厮服毒自尽,就临时赶了回来。” 周子晋第一次对自己的皇兄说了谎。 知道他要去雍州的,除了褚念善,就是周霆琛。 如果江家真的有那么快的动作,自己和褚念善不可能一点觉察都没有。 庄幼南的话,到底给他带来了影响。 林鹏生坐在旁边,看着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愣是没插上半句话。 说话间,剑影提着张福贵,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三位大人,我搜到西厢的时候,看见他匆匆忙忙往嘴里塞着糕点,旁边桌子上还散落着不少掰成小块的碎屑。” 张福贵听见皇上二字,腿都软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你不过吃了个糕点而已,为何要叫朕饶你一命?” 周霆琛眼睛一眯。 张福贵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跪在一旁的张秀丽。 张秀丽此时整个人早已摊成了烂泥。 自己就是担心别人抓到蛛丝马迹,特地让张福贵留下核桃糕,把里面的核桃仁细细挑了出来,磨成粉末,塞到了张双双的手上。 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却不及时销毁证据,这下好了,让他们逮了个现行! “这糕点又是怎么回事?” 周子晋锐利的目光一扫,心里把过程推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就等张福贵亲口承认了。 “我就吃个糕点……”张福贵抖抖索索地答道。 他不过是觉得,那些掰成小块的糕点扔了可惜,才留下来,想着一天吃一点。 “你当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周子晋喝了一句,“那糕点受了潮,一看就不是新鲜出炉的。” 周霆琛悠悠看向林鹏生:“是朕疏忽,不知爱卿竟穷成这样。” 林鹏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明鉴,臣日日与皇上议事,对府上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荒唐!”周霆琛一拍椅子扶手,帝王一怒,在场的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 “你可知,这件事情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周霆琛负手而立,语气严肃。 “微臣管家不利,还请左相将其带到刑部审问。” 林鹏生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 张福贵大叫道:“抓我干什么?我也是听了我姐姐的话办事,要抓也是要先抓她才对!” 张秀丽头皮一炸,暗骂了一句蠢货,人家什么都还没问,自己就交代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张氏姐弟二人,一并带走吧。” 褚念善冷声道。 “相爷,我这两天都在忙着大姑娘的婚事,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秀丽害怕道。 如果是去大理寺也就算了,何大人兴许会捞自己一把。 可去的是刑部,她早就听闻,这位年轻有为的丞相,手段狠辣果决,要是自己去了刑部,不死也得掉层皮! 林鹏生有意保她:“皇上,秀丽她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难免有损皇家威严。” “你觉得该当如何?”周霆琛问道。 “就先让她待在丞相府,等审讯的时候,再让她过去也不迟。” 提及林明华,周霆琛目光暗了暗,到底还是同意了林鹏生的请求。 …… 黄昏时分,林之语才悠悠醒转。 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吃饭。 近乎两天,什么都没吃,嘴里还发苦,估计是有人给自己灌了药。 她的手一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疼,太疼了! 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成虎的人又对自己下了死手,未来三个月内,估计都不能再提笔写字了。 安妈妈趴在旁边的桌子上,闭眼假寐,听到林之语这边传来动静,连忙起身查看。 “主上,你可算醒了!” 见林之语睁开了眼睛,安妈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伸手摸了摸林之语的额头:“幸好退烧了,不然又得折腾一回。” “这是……晋王府吗?”林之语撑起身子,环顾四周,陌生的陈设映入眼帘。 “晋王今早才回,这是褚念善褚大人的府邸。”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救命恩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怎么是他? 似乎是看出了林之语的疑惑,安妈妈把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褚大人和主上有之前的那么一段缘分,如今救了主上一命,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安妈妈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什么缘分?”林之语眨了眨眼,她恢复的记忆中,却怎么也没有褚念善这号人物。 “那个时候主上还小,不记得也正常。”安妈妈见林之语问起,想来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就如实道来。 “褚大人,是醉春风花魁的孩子。” 秦历十年,一位贵人心血来潮,到了西子街,包下来了当时的头牌,周楚楚。 中间的过程无非就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一个被外貌和才华所折服,另一人贪恋权势与自由,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可当周楚楚怀孕生子之后,那位贵人却了无踪影。 西子街被作为神机营的据点后,安妈妈来了醉春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孩子在大冷天里替那些姑娘洗衣裳。 手指粗糙得不像个孩童,眼里是不甘,是恨意。 安妈妈心软,时不时地也会去照拂一下他。 “可后面不知怎么的,周楚楚暴病身亡,这孩子可能是受了刺激,竟然要跳河自尽。” 安妈妈叹了口气。 说到这里,林之语终于捡起了一些零碎的印象。 当她第一次同郑皇后去神机营时,看到一个小孩子,大冬天的赤着脚,站在河边踌躇。 不过是一个看不到未来,被绝望吞没的孩子罢了。 林之语让人把他带到了自己面前,给他买了新衣新鞋,还让人送他去私塾读书。 “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你要是愿意,说不定都能把那皇帝老儿踹了都行。” 林之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可能是出于一名医生的责任心也说不定。 只是没想到,那个衣不蔽体的孩子,如今成了人人艳羡的左丞相。 “那孩子原本没有姓,只有名,大概是后面改了。”安妈妈怀念道,“要不是眼角的小痣,我还真认不出他来。” 上次在醉春风,安妈妈心里害怕,不敢直视,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了这些端倪。 林之语无奈道:“这么看来,我倒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说曹操曹操到,褚念善掀开帘子,珠帘相撞,碰出清脆的响声。 “醒了?”看见林之语靠在床头,褚念善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立即招手,让人端来一碗清粥。 安妈妈见他来,道了一声好,默默退了出去。 “不知道你何时会醒,我便让人一直温着。”褚念善道。 林之语习惯性地想要接过,手上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尴尬笑笑:“我现在这样,估计什么也吃不了。” 褚念善手一顿,低头看看手里的粥,不自觉地搅动了一下,刚要舀起一勺,又觉不妥。 “我让安妈妈进来。” 他将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想了想,又道:“你既然醒了,审讯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以免夜长梦多。” 他的目光又落在林之语缠满绷带的手上:“你的身体……” “手伤了,又不是走不了路。”林之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一声。 褚念善把今天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马来三已经被捉拿归案,现在正在刑部受审,估摸着,现在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林之语想起记忆里的那个人,垂下眼帘:“周子晋……他现在回府了吗?” 褚念善目光一顿:“他回去了。” 林之语点点头,要是自己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周子晋,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大概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她终要清醒着,做出抉择。 重来一世,或许就是在说,自己上一世的选择,是错误的。 褚念善见她面色不太好,以为她是累了,微微颔首,出了房门。 不料,周子晋也往这边走来,他见褚念善推开了房门,担忧道:“她醒了?” 褚念善的目光移向了别处,摇了摇头:“未曾,大夫说她要静养,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 “我总归是要看一眼才能放心。”周子晋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马来三招了吗?”褚念善突然出声。 周子晋的脚步一顿,按在房门上的手收了回来:“你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用刑具稍微恐吓一番,什么都吐出来了。”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张秀丽居然和何成虎,狼狈为奸。”周子晋的语气有些不怠。 他们就是听说了自己不在王府,特意挑那个时候动手。 明明婚期将近,心爱的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总有宵小从中作祟,弄得周子晋心里犹如蚂蚁在爬,很不是滋味。 “婚期在即,不能再拖了,到时候估计还得劳你帮忙,省得再有人从中作祟。”周子晋拍了拍褚念善的肩膀。 不知为何,褚念善突然想到了围坐在火堆旁边,兴致勃勃地烤兔子的林之语,以及在宫道上,摇摇晃晃,把石板路当做跳房子的格子的林之语。 以及那个令人悸动的,手心传来的痒意。 突然有那么一瞬,他对自己好兄弟的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了。 “明天的事情,我再和你商讨一番。” 褚念善看了周子晋一眼,将手背过身去,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万一他们还有什么小动作,那就有点麻烦了。” 周子晋未做他想,跟在褚念善身后去了书房。 …… 次日。 大夫给林之语换了药,在巧秀的搀扶下,坐上了去往刑部的马车。 不少人得了消息,早早地就等候在一旁。 褚念善没有让人阻拦,反而将刑部大门敞开,让外面的百姓能够看清里面的情况。 如此一来,谣言或许能不攻自破。 林之语刚下马车,正要踏进刑部大门时,一个鸡蛋冲她砸来。 “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游街示众!” “就是啊,本来品行就不端,我看她会做出谋害小儿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 蓄意造谣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紧接着,就是更多的鸡蛋和菜叶子冲林之语砸来。 即使巧秀反应迅速,林之语身上也沾染上了不少鸡蛋液。 “这些人是干什么啊,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怎么非要插上一嘴?”巧秀骂道。 林之语冷眼看去,人群当中,只有几个人特别激动,好像就是在刻意引导一样。 而且他们手上的篮子,备了不少的鸡蛋菜叶,像是有备而来。 为首的一个还在大声嚷嚷:“我看啊,她就是和那个丞相有了一腿,不然人家为什么亲自去大理寺把她带到刑部?” “就是啊,不是说她被关在刑部大牢了吗,为什么还是坐着马车过来?” 林之语眉头一皱,这些人,未免骂得有些太过分了。 今日负责审讯的是刑部侍郎,崔大人,他见门口有异动,带着人出来查看。 “安静!安静!”崔大人喊了一句,“这里是刑部,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林之语道:“崔大人,我看在审我的案子之前,还得处理另一件事情。” “林姑娘,这百姓的嘴,我们也管不住啊。”崔大人也是官场的老人,见她这么说,立刻就知道林之语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摇摇头:“有人在此蓄意造谣闹事,影响到了刑部的威严,大人不管管?” 崔大人一愣,他从一个小小的县丞升到刑部侍郎,这种事情已然司空见惯。 在他看来,只要稍加安抚一番就可以了。 “大人您看,为首的那个大娘衣服普通,可是篮子里却满是新鲜的鸡蛋和青菜,寻常人家舍得把这些东西扔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吗?” 林之语往人群里一指,那个大娘立刻低下了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她一来就注意到了这个大娘,无论是说话还是对自己扔东西,都是她第一个动手,为的就是引起别人的跟风。 这些人不过是来看热闹的,断没有这个胆子在刑部闹事,背后之人,估计是想垂死挣扎,希望以此来动摇判案之人的想法。 只可惜他们算错了,崔大人是布衣出身,绝对不会因为外面流言而对案犯有任何偏见。 崔大人一扬手:“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抓起来!” “他们这是要捂嘴!这里还是在街上,难道我们作为秦国的子民,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了吗?” 那个大娘腿一软,见有人来抓她,立刻开始挑唆,把人群弄得躁动不安,想趁着混乱逃走。 林之语对巧秀使了一个眼色,巧秀立刻飞身而上,在那个大娘即将逃离人群之前,把她按在了地上。 “说,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巧秀手劲大,把那大娘疼得直叫唤:“你轻点,轻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有个穿绿衣服的丫头,看上去特别有钱,给了我好大一包银子,让我找人在这里等着闹事!” 绿色衣服的丫头? 林之语的脑海当即就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我知道了,崔大人,还得劳烦你把这个妇人给押住,待会儿审讯的时候也许能用上。” 林之语又看了那大娘一眼,低声对巧秀说了一句什么。 因为褚念善特别交代过,崔大人对林之语也不敢怠慢,当即就让人把那个大娘给押进去了。 还有几个和她一伙的,也一同被抓。 百姓见了,也只敢小声讨论,生怕祸及自身。 林之语迈步进了刑部大门,主位上除了崔大人的位置,还坐着大理寺卿何望封,以及褚念善。 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林姑娘,今日御史中丞告了病假,但皇上也会来旁听。” 崔大人解释道。 林之语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一直以为,周子晋也会在。 张秀丽跟在林之语后头,也到了现场,旁边只有一个碧翠跟着。 “大姑娘,你还是认罪吧,要是待会儿没审出个什么,那可就是贻笑大方了。” 经过林之语身边的时候,张秀丽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之语没有回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碧翠,就收回了目光。 不过一刻钟,周霆琛也到了。 众人高呼万岁,可他的第一眼,却落在了林之语的手上,目光往下沉了沉。 “行了,开始吧。” 崔大人一撩衣袍,坐在了位置上:“马来三,你先说。” 马来三跪在了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林之语看见马来三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要翻供! “几位大人,我那天说的句句是实话,而且昨天晚上,还有人要逼我说这一切都是何大人指使的我!” 他故意拔高了音量,好让外面的人听见。 褚念善骨节泛白,估计何成虎的人又给了他什么好处,居然敢当场翻供! 崔大人道:“马来三,在这上面坐着的,可是皇上,你想好了再说。” “句句属实。” 马来三的身子都快要贴到了地上,别人以为他是害怕,殊不知他此番举动是为了不被别人看出异常。 同样的,张福贵对自己的糕点碎末,也是一口咬死,说是自己节俭习惯了,他也是先吃的核桃,再吃的糕点。 这下,案子又进入了僵局。 刑部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大病未愈的林老夫人坐在车内,说话有气无力。 “里面审得怎么样了?” 林危隔着帘子,轻声道:“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林老夫人似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刑部门内,林之语行了一礼,让人把那个大娘带了上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大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之语走到她身边,指了指碧翠:“那个绿衣服的姑娘,是不是她?” 大娘只抬头看了一眼,刚要说话,就听见何望封轻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最近染了风寒,你们继续。”何望封抿了一口茶水,歉意地笑笑。 崔大人颔首,随后一拍惊堂木,把台下的大娘吓得浑身一震:“为何不答?” 大娘哪里敢说话,拼命摇着头。 林之语拍了拍大娘的肩膀,以示安抚:“我看你的年纪,也是有孙子的人吧?” 大娘看了林之语一眼,疑惑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心插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姑娘说得没错,我的小孙子刚出生不久,马上就要办满月宴了,还有一个大的,不过七岁。” 说到自己的家人,大娘明显放松了许多。 林之语点点头,笑道:“满月宴啊,是该好好办。” 她看这个大娘,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估计也是因为自己的孙子和张双双年纪相仿,才答应了张秀丽,故意过来恶心她一下。 “刚刚我丫鬟下手没个轻重,这边给你赔个不是。”林之语冲大娘笑笑。 大娘道:“林姑娘,我,我真的只是听人办事,至于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林之语没有接她的话:“刚刚我看到人群当中有个小孩,在我丫鬟出手的时候,急急地就要推开人群冲过去呢。” 大娘面色一滞,门口那么多人,要是发生了踩踏事件,那可怎么好? 她一把抓住了林之语的胳膊:“林姑娘,你可看清了?那个小孩是不是大概这么高,穿着灰色的衣服?” 林之语点点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七岁的孩子,正是学习如何为人立本的时候,也最容易学坏。” 大娘心头一颤,也往外看去,人群当中确实有一个小孩,探头探脑往里瞧。 可距离比较远,也看不出什么。 大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林姑娘,我要是说了,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的,你应当也知道,我和晋王有婚约,你如果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晋王吧?” 周子晋在百姓当中的口碑一向很好,也为百姓解决了不少困难。 林之语见大娘的眼睛垂了下来,知道她还在动摇。 “你看那个何成虎,不过就是有几个钱,才横行霸道?你如果把事实说出来,不会有人治你的罪。” 大娘彻底被林之语说服,指着碧翠道:“几位大人,当时就是这个姑娘给了我钱,让我来闹事。” 碧翠头皮一炸:“你别乱说!你不是住在隔壁街尾?我找你做什么!” 崔大人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实不相瞒,我儿子是做核桃生意的,那天他临时有事,让我看了一会摊子,有个人突然过来,说是如果有人来问,我要说这个摊子是一个叫马来三的人的。” 大娘顿了顿,似乎还是有些害怕,林之语给她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大概是看我办事办得好,就说多给我一些钱,让我把一些话传出去,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崔大人又问道:“那你刚刚为何不说?可是怕被报复?” 大娘点点头,很是害怕地看了何望封一眼:“此前大理寺的人来找过我一回,我觉得这件事丧良心,想说得来着,可是有人说那姑娘和何家有点关系,我,我就没说实话。” “碧翠是张姨娘身边的人,怎么又牵扯到了何大人?”周霆琛冷不丁地开口。 褚念善悠悠转向何望封:“我倒是听说,何大人有个弟弟,而立之年却还未成家,不少人谈虎色变,何大人,解释一下吧。” 何望封道:“皇上,这说起来是家丑,微臣脸上,实在是臊得慌!” 这是不愿意多说的意思了。 林之语道:“不管碧翠和何家有什么牵扯,既然这大娘说核桃摊子是她们家的,那这马来三的话,就要再验一验了。” 褚念善好整以暇道:“马来三,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 马来三见谎言被戳破,脸上的心虚再也遮掩不住:“我说,我说!我因为赌博欠了钱,何成虎,对,就是那个何老爷,说是可以替我还钱,不仅如此,还能再给我一百两!” 他注意到何望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 “后来怎么了?继续说!” 崔大人喝道。 马来三低着头:“他说,只要,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就好,我觉得简单,就答应了。” 何望封皱眉道:“马来三,你可要想清楚了!” 马来三感受到了何望封那股带着杀意的视线,连滚带爬地往前一扑,抓住了褚念善的裤腿。 “相爷,你能说得上话,求你救我一命!那何老爷要是知道我把他说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何望封自知事情遮掩不住,瞪了一眼地上的马来三,在周霆琛面前跪下。 “皇上恕罪,微臣自小和弟弟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生活好起来了,结果却把他给带坏了。” 何望封说着说着,落下泪来:“我就这一个弟弟,哪里舍得让他进去?这才酿成了如今的后果。” 周霆琛沉着脸:“你是大理寺卿,一举一动都代表我国的法度,如今居然包庇幼弟,如何叫人信服于你!” “微臣知罪。” 何望封自知,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是戴到头了。 崔大人小心翼翼道:“皇上,这件事情牵涉到了朝廷官员,传出去到底不好听,您看,怎么处置合理?” 周霆琛沉吟片刻:“自今日起,免去何望封的大理寺卿一职,其弟何成虎,与马来三一同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崔大人见周霆琛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啥好顾忌的,大手一挥,何望封和马来三就这样被带了下去。 审到现在,也都已经一目了然。 林之语确实是被人冤枉,只是张双双过敏一事,还有几处没有弄明白的地方。 崔大人看向瘫软在地的碧翠:“碧翠,你作为张秀丽身边的人,为何与那何成虎有所交集?” 碧翠不知道该怎么说,张秀丽抢先一步,说道:“大人明鉴,我这个丫鬟和大姑娘之间有些龃龉,估计是被何成虎鬼迷了心窍,才犯下错事。” “夫人!” 碧翠没有想到张秀丽竟然要把自己当作弃子,一脸不可置信。 她不过是一个丫鬟,没有张秀丽的命令,哪里敢污蔑大姑娘? “叫我干什么?我不是你的主子了!”张秀丽瞪眼。 “你不就是看上了我侄儿,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要是让远在老家的父母知道了,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碧翠辩解的话在喉头打了个滚,又吞回肚子里去了。 张秀丽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如果不帮她背了这口黑锅,父母恐怕也要遭她毒手!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临阵倒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崔大人看向碧翠:“张秀丽所言,是否属实?” 他办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碧翠是被张秀丽推出来背锅的。 下人有什么小心思,他不信张秀丽这个做主子的不知道! 碧翠抿了抿嘴,下人污蔑主子,还利用孩童,要是自己认罪,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一个死字! 可要是张秀丽的罪行被揭发,自己也不会好过。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张福贵难得聪明一回,得了张秀丽的示意,开口道: “我姐说的话,哪能有假?就是这个丫鬟看上了我的侄儿,三番两次到他住的西厢,要不是我儿子坚守本心,早就被她糟蹋了!” 碧翠的心立刻跌到了谷底,这也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就已经把罪名给她按得死死的了! 张秀丽人多,自己不过一个丫鬟,人微言轻,相爷为了面子,也会站在张秀丽那一头。 她心灰意冷,刚要把这件事认下,林之语说话了。 “张姨娘记错了吧,我一个丞相府的嫡长女,何必和一个丫鬟较劲?而且我马上就要和晋王成亲,怎么和张良生有关系了?” 台上的周霆琛面色也不好看。 之前他不过是认定了林之语心里只会有他,可现在发现,她的追求者还不少,心里直泛酸。 “启禀皇上,两位大人,门外有个自称是丞相府张公子的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告。” 一个司直过来传话。 “让他进来。”崔大人道。 张良生牵着张双双的手,跪在了地上。 林之语看他这样,心生疑惑。 他怎么来了?难道张秀丽还留有后手? 可一边的张秀丽心里也是直打鼓,张良生不请自来,还带着张双双,难道是听说自己计划失败,前来救场? 张良生先是问了安,然后看了一眼林之语,推了推大病初愈的张双双。 “双双,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实话实说。” 张双双手上还拿着一个糖葫芦,眼神怯怯的,不敢开口。 崔大人奇道:“不是说这个小姑娘病危?如今居然好好地站在这里。” 褚念善的目光一动,似乎在张双双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语气也放软了几分。 “小姑娘,那天具体是什么情况,大胆说出来。” 张双双嗫嚅半晌:“出门前,姑妈给了我一包小小的粉末,说拍在身上,能够变得香香的。” 她的另外一只手绞着衣角,看上去十分紧张。 张秀丽的脸早已变得煞白,这张良生,是疯了吗?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我想等哥哥过来的时候再用,就这样了。”张双双说完,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害怕,躲到了张良生身后。 “这是个误会!”张秀丽还想再挣扎一下,“是碧翠,是碧翠她偷换了我的东西!” “张姨娘是人老了,记忆力也不行了吧。”林之语看不下去她的这副做派,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你私下给的张双双,碧翠她怎么会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不也是你和她说的?” 林之语又转向张双双,问道:“双双,可有人向你拿回你的那包粉末?” 张双双看了一眼林之语手上的绷带,害怕地摇了摇头。 本就是家丑,可偏偏张秀丽和何成虎两人不知足,要报官把林之语抓起来,这下,闹得尽人皆知,谁的面子上都不好过。 林鹏生估计也是因为觉得丢人,才没有来到现场。 “为什么?”张秀丽有些激动,不相信张良生会背叛自己,厉声质问道。 “我扪心自问待你不薄,还替你谋划前程,你却和林之语这个贱人一起污蔑我?” 张良生语气沉痛,揉了揉双双的发顶:“姑妈,你对我的好,不过是想要巩固你的地位而已,本是互利共赢,可是你却把主意打到了双双头上。” “双双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想也不愿,让她变成你的工具。” 张良生叹了口气。 崔大人请示道:“这左右也是林丞相的家事,是不是要请他来,再做定夺?” 张秀丽听到崔大人这么说,心里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林鹏生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他绝对不会不顾念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眼睁睁看着自己蹲大牢! 周霆琛不语。 昨天他为了向林之语证明自己对她的在乎,不管不顾地搜了林鹏生的府邸,今天就有不少人说他寒了一个忠臣的心。 而且要是把张秀丽下了狱,林明华那边想来也不会太安分。 “暂时扣押在刑部吧。” 这件事情算是了了,林之语走出刑部大门,感觉自己好像过了一场梦。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围观的人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你刚刚听到了吗,居然是姑妈要利用自己的侄女!” “不过这林之语也是有几分本事在的,要不是她,何成虎估计还要继续嚣张一段时间!” “我看不然,她都把皇上和左丞相给惊动了,身上是有几分狐媚子的本事在!” 窃窃私语声落到了林之语的耳朵,她毫不在意,抬脚就要上马车。 “之语。” 林之语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林老夫人在林危的搀扶下,吃力地朝自己走来。 她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意。 记忆回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林老夫人待她,比自己想象中还亲得多。 一有什么好吃的,是好玩的,就塞到自己手上,林明华嫉妒,想尽办法欺负自己,事后还在林鹏生面前装可怜,也只有林老夫人会相信自己。 也难怪自己当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老夫人,心里笃定她会帮自己。 “祖母。”林之语急急迎了上去。 “好孩子,不是你做得就好。”林老夫人也得知了最后的结果,满脸的欣慰。 林危道:“既然妹妹没有做这种事情,族谱除名的事情,不如就算了吧。” 林老夫人却摇了摇头,拉过林之语的手,握在掌心。 “好孩子,你受苦了。可是你和晋王的婚约一日未消,你便一日不能留在林家!” 林之语讶然:“祖母何出此言?” 林老夫人刚要开口解释,就连咳了好几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有人暗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祖母今早刚醒,听说你的案子要开始审讯,死活要来。”林危不断给林老夫人顺着气,“估计是吹了风,先回家再说吧。” 林之语道:“可是父亲那边……” “他都自顾不暇了。”林危扶着林老夫人上了车,“你怕是不知道,朱红回府了。” 大热天的,林老夫人在车上却要另外盖一张薄毯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之语,你也回去看看,我好好和你说。” 丞相府。 林之语和林危一左一右扶着林老夫人,刚到门口,就看见许氏踮着脚在看着什么。 “你这个毒妇怎么回来了?秀丽她们呢?” 许氏看见林之语下了马车,顿感不妙。 秀丽昨晚不是说自己都安排好了,林之语绝对逃不了的吗? 如今张家人就留她一个人在府里,可谓是寝食难安。 林老夫人觑了许氏一眼:“你自己教出的好女儿,败坏了我林家的名声,你还是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吧!” 许氏闻言,跌坐在了地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先呆愣了一会,随即爬起身往外走,嘴里嘟囔:“不行不行,家里来了一个狐媚子,她可不能取代秀丽!” 也没人拦她,府里的不少下人对张家人都已经是忍无可忍,便由着她去。 林之语看着许氏蹒跚的步伐,不自觉叹息了一声。 林老夫人关切问道:“怎么了?” 林之语摇摇头:“如果不是许氏,张姨娘或许还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都是她咎由自取!”林老夫人恨恨道。 暮苍斋。 朱红正在院子里头打扫,看见林老夫人进来,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方妈妈早上看见朱红在门口,就把她带了进来。”林危解释道。 林老夫人点点头:“她现在无处可去,我就让她回暮苍斋伺候一阵。” 只有林之语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都是安妈妈安排下去的罢了。 朱红给林老夫人搬来了一把椅子,看了林之语一眼,什么都没说,就退了下去。 既然林老夫人把她留在身边了,那估计这件事是稳妥了。 林之语则是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等林老夫人开口。 “晋王是个好孩子,我看他对你,很是上心,就你回府的这段日子,可是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林老夫人拍了拍林之语的手。 林之语奇怪道:“送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张姨娘把东西给扣下了呗。”林危语气愤懑,他也是从李管家那边知道的。 这个张秀丽,要是真的当上了主母,估计整个丞相府都要被她给掏空了。 林老夫人顿了顿,又道:“那日我之所以答应你父亲,把你逐出族谱,就是因为这个。” “听你父亲的意思,皇上已经对晋王心生嫌隙了,而你的妹妹做了皇后,我们家,已经和皇上的利益捆在了一起。” 林之语惊道:“子晋他绝对对皇位无意,怎么会怀疑他呢?” “他无意,可架不住别人这样想啊!”林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抛开立场不谈,她私下里觉得,皇上之所以会这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林老夫人看着林之语的眼睛:“之语,你老实和祖母说,在宫里的那段时间,你和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危傻眼,难不成皇上娶了林明华还不够,还对自己的妹妹有了别的心思? 林之语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林老夫人的问题。 毕竟这件事情,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自己上辈子帮了周霆琛那么多,还因为他,害死了自己人。 现在他没了自己的帮助,前朝后宫早已乱了套。 左思右想,林之语只好粗略地答道:“或许是我闲来无事,给皇上提了一些建议,他比较看重我也说不定。” “你打小就是一个有自己主意的人,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强迫你。” 林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我老咯,也帮不上你们年轻人什么。” “祖母可别这样说,您福寿绵长,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林之语急忙道。 林老夫人被她逗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能不知道?” “之语,你既然选择了晋王,就好好和他一起过日子,最好再生一个重孙,我也死而无憾了!” 林之语也只是笑,脑海里又想起周子晋来了。 按照以往,他一定第一时间就会来找自己,可是到现在也没见到他人,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一出,林之语就甩了甩头,暗骂了自己一句。 呸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是别想了。 “妹妹都还没过门,祖母就在这里着急了!” 林危打趣道。 他自己心里也满是遗憾,自己没有参与到林之语的童年,想要好好补偿她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个人替他守护了。 …… 东厢。 林之语到底还没过门,住在晋王府上到底不合适,褚念善又是外男,容易招来非议,林老夫人也舍不得她,就让她继续先在丞相府住着。 林之语的手不太方便,在林小莲的帮忙下,午饭也只用了一碗清粥。 “他们下手太狠,小姐都不能美美出嫁了。” 林小莲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林之语倒是不在乎:“袖子一遮,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她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提笔作画。 林小莲收拾了碗筷,正准备出去,一抬头,就看到林危站在门口。 “大公子。” 林小莲道了声好,就低头出去了。 “你中午怎么就吃这少?”林危瞟了一眼林小莲手上的托盘,皱了皱眉。 林之语给他腾了一个位置出来:“大夫说了,我现在就要清淡饮食,不能吃牛羊一类的发物。” 她发现,林危的表情相较于往常,未免有些太过严肃。 “你的手伤成这样,打算什么时候完婚?”林危把一个药瓶放在了桌面上,“姬偃师给的白玉生肌膏,你用用看。” 林之语听到他提起姬偃师的名字,心安了不少。 至少说明,周子晋那边,是知道自己回家了的。 可林危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查过了,祖母的饭食,出现了相克的食物,这才突发恶疾。”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吃绿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相克的食物?”林之语顿了顿,奇怪道,“祖母的饭食都是由方妈妈负责的,你怀疑是她动的手脚?” 自打许氏等人在饭桌上闹了不愉快,现在基本是在自己的房里用饭。 “是。”林危直言不讳,“只有她最清楚祖母的用饭习惯。” 林之语断然否认:“谁都有可能害祖母,但方妈妈是最没有理由的那个。” “何出此言?” 林之语道:“方妈妈从十岁开始,就跟在祖母身边,也是她帮衬着打理府中事务,要想下手,不必等到现在。” “那我们直接把方妈妈叫来问一下不就好了?”林危是个急性子,说时迟那时快,就要起身出门。 “不可。”林之语拦在他面前,“你这样做,会寒了他的心。” 林危感觉,林之语从大理寺狱回来一趟,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了。 就好像经历了许多事情,面对这种情况,更加游刃有余。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林危想听听她的意见。 在刑部门口,他也听说了马来三翻供的事情,可林之语却不知从哪找到了核桃摊真正的摊主。 自己的这个妹妹,真的能够独当一面了。 林之语思索片刻:“既然和饭食有关,那就先从小厨房里查起。” …… “她不是被赶出林家了吗?怎么还回来了?” 看到林之语进来,正在淘米的翠红一愣,嘟哝了一句。 短短几天,她也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 因为林之语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张秀丽对她很是满意,就把她调到了漱芳斋做事。 可还没有嘚瑟两天,张秀丽又出事了,为了明哲保身,翠红就自请回到小厨房里做事。 要不是林之语,她早就是张秀丽身边的一等丫鬟了! “你来干什么?”翠红擦了擦手,语气带刺。 林之语环顾四周:“只有你一个人在?” “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林姑娘,我还有事要忙,你自便。” 翠红转而就去清理灶台,根本不拿正眼看林之语。 “我离家数年,竟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已经这样目中无人了!”林危迈步进来,刚刚翠红的态度被他尽收眼底。 翠红脊背一凉,刚回头,就对上林危锐利的目光。 参军的人,眼神总是比寻常人冷冽,尤其是不笑的时候,更别说林危现在是故意吓唬翠红了。 “大公子!”翠红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低垂着眼,“奴婢只是觉得,林姑娘既然已经被赶出了王府,就不是奴婢的主子了。” 林危冷声道:“我看你在心里,就没把大姑娘当作主子过。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也是人群里说了大姑娘的坏话吧!” 翠红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 林之语上前一步:“接下来,我问,你答,可懂?” 翠红对林之语高高在上的语气很是不爽,可碍于林危在这,也只好点了点头。 “老夫人的饭食,平常都是谁准备的?” “老夫人口味挑剔,都是方妈妈在准备。” “前几日,暮苍斋倒掉的剩饭,可还在?” “放在厨房后边的泔水桶里,我正准备去倒。” 林之语在心里嗤笑一声,怕不是偷懒了好几天了。 “带我去看看。” 翠红领着林之语和林危到了小厨房的后院,一个硕大的泔水桶摆在墙角,因为天气炎热,散发出了阵阵恶臭。 林之语刚准备上前,林危就把她拦下:“之语,我来。” 林之语也不推拒,侧身让出了一个位置。 在这个间隙,林之语顺便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食盒,看着并不算旧。 “那个食盒好好的,怎么丢了?” 林之语看向翠红。 “里面被虫蛀了呗。” 因为是背对着林危,翠红胆子也大了一点。 “就像有些人一样,自己不好过,还连累了别人!” 林之语云淡风轻道:“是啊,要是张姨娘没有生出坏心,父亲也不会忧思至此。” 翠红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林危检查完后,对林之语摇了摇头。 “天气热,很多食物都腐烂变质,看不出什么。” 林之语默不作声,难道真的是方妈妈做的吗? “食物相克从而引出毒性,会不会是吃了别的东西?”林之语喃喃道。 林危看向翠红:“祖母这几天有没有让小厨房另做点心?” 翠红听闻,手在衣服上来回摩擦了两下,目光游离,像是在仔细回忆:“应该是没有了,老夫人胃肠不好,很多东西吃了容易不消化。”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在暮苍斋伺候的方妈妈突然过来了。 “翠红,老夫人的那碗绿豆汤可准备好了?” 翠红答道:“一直都冰着呢。” 林之语眼睛一眯:“绿豆汤?祖母不是不爱喝那个玩意儿吗?” 她记得以前盛夏时节,府里都会给每个人发一碗绿豆汤消暑,林老夫人说自己不爱喝,都进了自己的肚子去了。 方妈妈道:“之前是不爱喝,可有一天老夫人口渴,我就让老夫人尝了一碗,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林之语奇怪道:“绿豆汤不都是一个味道” “是我借用了酒楼的方法复刻出来的。”方妈妈解释道,“翠红,你也盛一碗给他们尝尝。” 翠红有些犹豫,脚底板子像是被黏在了地上,半天也不动弹。 “我做得不多,就一碗而已,老夫人那边,可能就不够了。” 方妈妈笑道:“不打紧,老夫人也还没醒,待会再做一碗也来得及。” 翠红这才去拿绿豆汤了。 在这个间隙,林危走到方妈妈面前:“方妈妈,你也是府里的老人,祖母平日的饭食,都是你亲手送过去的吗?” “那是自然。”方妈妈有些疑惑,她负责照顾林老夫人的日常起居,若是换了别人,林老夫人还不习惯呢。 “别说是饭食,就连做什么菜,也是由我来知会厨子的。” 林危的面色顿时不好看了。 在他心里,已经认定方妈妈被张秀丽收买,对林老夫人暗下毒手。 毕竟她自己都说了,林老夫人的饭食,都是经过她的手。 林之语轻咳了一声,按住了林危质问方妈妈的冲动。 “那个绿豆汤,是什么时候开始规律地往房里送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找到疑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方妈妈正奇怪林危的态度变化,被林之语问了个猝不及防,浑身一激灵。 “大概……就是大姑娘和许老夫人在饭桌上闹翻了之后。” 林之语细细咂摸了一下,这个时间,也正好是得知张秀丽失去诰命夫人的时候。 而许氏,又一心想让张秀丽正式成为林鹏生的续弦。 中间最大的阻碍,就是林老夫人。 这个时间未免也太巧了。 “大姑娘,请吧。”翠红端来了绿豆汤,分别递到林之语和林危的手上。 林之语抿了一口,并没有品出什么新奇之处来。 而林危却道:“确实不同,是不是加了其他东西,怎么会如此爽口?” “不过是火候和绿豆多少的区别而已。”方妈妈笑道,“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加了一些蜂蜜吧。” 翠红又另外递给方妈妈一个小小的食盒:“我刚刚看了还有剩,这是老夫人的份。” “这食盒怎么换了一个?”方妈妈接过去的时候,愣了一下。 “方妈妈看见错了吧,这食盒不都长得一个样吗。”翠红又把那个食盒往前递了递。 方妈妈应下,提着食盒就去暮苍斋了。 “哥哥,你跟着方妈妈过去,我再在小厨房里转转。”林之语压低了声音对林危说道。 林危瞪了翠红一眼作为警告,就跟在方妈妈身后走了。 林之语则是走到墙角,仔细观察起那个被丢弃的食盒。 “你干嘛!”翠红紧张地阻拦道。 她的反应,让林之语更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这个食盒有猫腻! “我不过就是看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林之语好整以暇道。 翠红期期艾艾道:“这个食盒脏了,大姑娘还是不要碰为好。” “这食盒外边看上去确实好好的,我就是好奇,里面被蛀成了什么样。” 林之语顿了顿,声音陡然冷了八分:“打开。” 翠红无奈,依言打开了食盒。 这大公子回来,怎么林之语也变得和他一样凶了? 那个食盒内部没有虫蛀的痕迹,倒是爬了一些蚂蚁。 底部还有一些绿豆汤的残渣。 林之语鼻子一动,似乎有股奇妙的香气涌动。 “行了,盖上吧。” 那些蚂蚁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林之语心里有了数,就起身在一边等着林危。 不多时,林危把那个食盒提了回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刚回府不久的朱红。 “老夫人说今天的绿豆汤味道不对,就没喝多少。” 朱红打开食盒,里面的绿豆汤明显只用了几口。 林之语缓声道:“把父亲请来吧。” 半刻钟后,林鹏生缓步走来,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 他看见朱红,明显愣了一下,似是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林之语按照规矩,屈膝行礼。 “你好意思叫我父亲?”林鹏生语气不善。 “既然你已经被除名了,林家的人,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危维护道:“丞相是在高位坐久了,不仅不愿意惩处张姨娘,现在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了!” 林鹏生胡子拉碴,刚刚从刑部把张秀丽接回来。 “要不是你处处和你张姨娘作对,她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境地。”林鹏生一甩手,瞪了林危一眼。 这个逆子,在祠堂罚跪了一天,也没见他长了教训!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逼张姨娘谋害双双的?”林之语怒极反笑。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父亲,偏心妾室到可以把错推到自己亲生女儿、儿子身上! 林鹏生见林之语还顶嘴,身上那股好为人师的劲就出来了:“你还好意思说?” “没有你们这个因,哪里有现在这个果?你们张姨娘纵然有错,不也是因为你们而起?” 林危还想反驳,林之语抢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祖母的事要紧。” 林危把头别了过去,不再看林鹏生一眼。 朱红在一边看得暗暗心惊,早就听说林危和相爷的关系不好,一见面就要吵架。 如今一看,何止是不好啊,这父子关系,就像是仇人一样! “你又想无中生有些什么?” 下人去通报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因此在林鹏生眼里,不过是林之语吃了哑巴亏,想要报复回来而已! 从小到大,自己的这个女儿就仗着外貌出众,一直欺负他的华儿,事后还总是不认账。 即使大了一点之后,面对他的责骂开始沉默寡言,林鹏生也不觉得她改变了什么。 林之语自动忽视林鹏生眼中的不耐烦:“祖母的病,是有人蓄意为之。” “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林鹏生没好气道。 林老夫人的身体,他是知道的,七十六岁已经算是活得比较长久的,如今被林之语的事情刺激病了,也不奇怪。 林之语不紧不慢地往旁边撤了一步,示意林鹏生去看那碗绿豆汤,以及地上的食盒。 “祖母不喜绿豆,可偏偏在张家人登门之后,让厨房每日多煮一碗绿豆汤送到暮苍斋,父亲不觉得奇怪吗?” 林鹏生嗤了一声:“人的口味千变万化,这有什么奇怪的?” “问题就出现在这个食盒上。” 林之语朝那个食盒努了努下巴:“食盒被药泡过,放在里面的绿豆汤也受到了这个气味的影响,所以祖母就喜欢上了。” 翠红不安地抿着唇,弱弱地反问一句:“那是檀香而已,如何说是有人蓄意谋害老夫人?” 林鹏生也沉了脸,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林之语又道:“你看这个蚂蚁,绿豆汤里加了蜂蜜不假,可是蜂蜜会让蚂蚁兴奋至此?” 听她这么说,林危上前,再次打开了那个食盒。 正如林之语所说,里面的蚂蚁兴奋得有些过头,即使里面的绿豆汤残渣所剩无几,依旧在那里爬来爬去,不愿离开。 “我怀疑,食盒里的香气会让人食欲大增,并且和绿豆汤相克,所以祖母那日才会昏厥过去。” 林之语正色道。 林危惊讶之余,对林之语又有些佩服,自己之前虽然也有过来查过,可并没有在意。 那时翠红就准备把这个食盒丢掉,想来是听闻自己开始细查林老夫人昏厥的事情,要销毁证据。 也幸好这几日下人偷了懒,不然哪里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红吸了吸鼻子,突然道:“这个味道,我在大夫人过世前有闻到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父子反目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鹏生听到朱红提起了王云锦,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要是没有她,张秀丽也不可能进府,还为自己诞下了林明华这么一个乖巧的姑娘。 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林危就这么不听话! 一定是王云锦嫉妒张秀丽,才把他教坏了。 想到这个,林鹏生的语气也不好:“青天白日,你提一个死人干什么!” 林危忍无可忍:“什么叫一个死人?一模一样的东西,害得我母亲魂归地府,如今又在祖母的食盒里出现了,你都不觉得奇怪?” 在朱红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林危就确定,自己当年没有看错! “当年我就是一时嘴馋,想去厨房拿点东西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张秀丽这个毒妇,让丫鬟碧翠拿了药水一样的东西,滴在母亲的饭菜里!” 林危越说越激动,甚至不顾礼仪,像仇人一样,一把揪住了林鹏生的衣领。 林之语也没料到,林危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这么激动。 他到底是在王云锦身边抚养到了六岁,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 而朱红则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拉:“大公子,你冷静一点!这个不过是乡下常见的药草制作而成,只会让人的身体抵抗能力日渐衰老,不会一下子致死!” 看似在劝,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朱红扪心自问,对当年的林鹏生是有怨言的。 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的心上人,就三番五次过来打扰。 等自己有些动摇了之后,又被张秀丽的温柔乡给困住。 说是要给自己一个侍妾的位分,可自己因为替张秀丽做事,被赶出府去时,他也一句话也没说。 朱红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拉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林危赤红着眼,眼中隐约有泪花滚动。 “你知道我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败,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受吗!” “你知道我在私塾里面,人人都说我是没妈养的小孩的感受吗!” 林危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苦笑着摇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顾着和张秀丽颠鸾倒凤!” “逆子,住口!长辈的事情,岂是你能非议的!” 林鹏生被最后一句话给刺激到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在他心里,张秀丽是那样地温柔可人,还把林危抱到了王云锦名下,为了王云锦,还甘愿让出主母的位置。 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下此毒手? “张秀丽是你的生母!我不准你这么直呼她的名讳!” 林危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来指责我?” “我多想让你也尝尝那种感受,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是我的祖母。” 林危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之语在旁边用眼神示意朱红,后者立刻就跪倒在地上,把真相缓缓道来。 “相爷您弄错了,大公子,是大夫人亲生的啊!” “什么!”林鹏生被这件事情又是一激,一连咳了好几声。 朱红道:“当年,张小夫人,用奴婢的父母做要挟,让我把她的死胎和大夫人的孩子对调,我没办法,才这么做。” 林鹏生有些不可置信,双手微不可闻地打着颤:“死胎?这怎么可能?大夫不是说了,胎儿好好的吗?” 张秀丽无论做得再怎么过分,林鹏生都觉得她诞下了林府唯一的公子,可以功过相抵。 “因为张小夫人,她,她服了药!” 朱红忽略地上的尘土,重重磕了一个头,“腹中胎儿,早在八个月的时候,就没有生命迹象了!” 这个话对林鹏生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砸得他眼冒金星。 “你们是合起伙骗我的对不对?”林鹏生哑着嗓子问道。 “我和秀丽相识数年,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林鹏生已经被张秀丽拿张双双为诱饵,想把林之语赶出林家这件事情给刺激过了一回,现在又听到这个事情,悲极反怒,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林之语冷眼瞧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道:“当年的产婆,就是那个马来三的母亲,她也参与了全程,父亲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 林鹏生对她来说,只是父亲这个角色的承担者而已。 林之语临走时,想了想,还是道:“父亲,其实我很羡慕林明华母女,能够得到你全部的爱,而我只沾了一个嫡长女的名头,却什么也没有。” 林鹏生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万千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浮现。 朱红看了林鹏生一眼,也跟在林之语身后走了。 “大姑娘,奴婢斗胆问一句,为什么不让林老夫人知道这件事情?” 朱红疏解了自己心里长达十多年的怨气,说话也轻快了不少。 如今,她只想让林老夫人知道,当初自己是被冤枉的。 “祖母身体不好,如果让她知道我母亲是冤死的,我哥哥不是张秀丽亲生的,估计会受不住。” 林之语这么做,有她自己的考量。 想要让张秀丽自食恶果,关键在于林鹏生。 就好比自己的这件事情一样,林鹏生没有亲耳听到,就偏信张秀丽,还把她接回府上。 “许多事情,也不用讲得太过明了,点到即止就好。” 林之语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朱红:“你应该也清楚,我为什么找你。” “我,我自然是知道的。”朱红不明白林之语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心里有些不安。 “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和你讲得太明白,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林之语看着朱红的眼睛,就好像要把她的心底给看穿一般。 “可是我有一桩事,是要你清楚明白的知道,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但是你要是把主意打到我祖母头上,我是万万不会放过你的。” 林之语语气严肃。 她的手段,朱红也是见识过的,知道她这样说,绝对不是单纯的吓唬。 “大姑娘放心,我绝对会把你的恩情记在心里,替你好好给林老夫人尽孝。” 朱红把自己的两根手指比在脑门上发誓。 她清楚,面前的姑娘,能把自己带回来,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会把自己重新推到地狱。 第二百三十九章 庄氏小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回到了东厢,却看见剑影面色严肃,在门口等着自己。 她心头没来由地一紧:“你怎么没在晋王身边?” 剑影不知该从何说起,看了一眼林之语的手:“大姑娘,你的手如何了?” “现在看是吓人了点,但是养一养就好了。” 林之语看他语气低沉,又联想到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周子晋,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王爷……王爷他那边出了点事,不吃不喝一整天,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大姑娘。” 剑影一脸担忧。 林之语一惊:“是雍州那边不顺利吗?” 在褚府,她也依稀听说了一些,只是知道得并不详细。 “徐闾严被毒害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对我们来说,这可以算是一个警告。” 现在周子晋在明,他们在暗,背后之人总是快人一步,劣势尽显。 林之语皱眉,周子晋不是那种因为一点挫败就到这个地步的人。 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 “子晋他是不是把庄心兰接回来了?” 剑影注意到林之语称呼的转变,不由得多看了林之语一眼。 大姑娘只有在小的时候,才这么称呼过王爷! 剑影点了点头:“庄小姐被提前藏到了地窖里面,才逃过一劫。一开始,她什么话也不肯说,后来姬偃师来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爷听完后,就这样了。” 剑影的眉心已经拧作了一团,他在周子晋身边跟着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过。 “大姑娘,我就是想着,估计只有你才能劝得动王爷了。” 剑影叹了口气:“王爷听说你出事了,连夜从雍州赶回来,一连熬了两个大夜,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啊!” 林之语当机立断:“来人,备车,我要去晋王府一趟。” 渐渐入了秋,风吹在身上,肌肤立刻就泛上了一层凉意。 林之语下了马车,打了个寒战,迈步进了王府。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神情疯癫的女人,皮肤惨白,一看就是长期不见天日所导致的。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有人来,双手合十,喃喃道:“月亮要出现了,月亮要出现了……” 剑影没想到她居然跑了出来,一手挡在林之语面前,带着她一连后退了几步。 “她就是庄将军的妹妹,被徐闾严带走时,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是谁的。” 林之语忽然觉得不对:“那她生下来的孩子呢?” “就是徐修媛,徐玖儿。”剑影已经把林之语当作了自己人,一股脑地把事情和盘托出。 “徐夫人因为身体不好,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徐老爷就把徐玖儿抱给徐夫人养着了。至于庄心兰,为了确保她不把白虎营的事情说出去,就把她关起来了。” 林之语看向院中的女人,她把双手高举过头顶,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林之语叹了一口气。 剑影怕庄心兰伤到自己,上前想把她带回屋内:“庄小姐,该回去了,外面风大,容易着凉。” 谁料庄心兰看着瘦弱,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可怕,一把就给剑影推了一个踉跄。 “我不回去,不回去!月神大人就要降临了,我哥哥马上就要复活了!” 林之语皱了皱眉:“月神?这又是哪里的风俗?”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从哪里听来的吧。” 剑影有些无奈,站稳后,又拉住了庄心兰的手。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月神,小姐,还是回去吧。” “我不!你们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只有月神大人,才是最纯洁,最可信的!你滚,你们都滚!” 庄心兰忽然激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怨恨剑影打断了她的仪式。 她跌跌撞撞,一会把手高举过头顶,一会把身子蜷缩起来,怪异至极。 见此,剑影也不敢强硬地把她带回去了,为难道:“她毕竟是庄老将军的妹妹,王爷交代过,千万不能伤着她,可是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被人给看见了,那可怎么办?” 背后的人,估计就是想把庄心兰灭口,让周子晋查无可查。 林之语思索片刻,向庄心兰走去。 “大姑娘,她神志不清,被刺激后,恐怕会伤人又伤己!” 剑影急道。 这两个都是小祖宗,哪个伤了,王爷估计都会把他的月俸扣干净! 林之语道:“她总是这,也不是办法,你不是也束手无策?不如让我试试。” 剑影见她神色从容,便也没再阻止,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直犯嘀咕。 林之语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面对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办法? 庄心兰看见林之语这个陌生的面孔,倒是没有刚刚那么抗拒,但是眼中还是有戒备之意。 “你是谁?” 林之语和她保持了一个恰当的距离,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庄心兰歪着头想了想,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林之语,摇摇头:“不像,你不像。” “那你原本觉得,我像谁?” “一个姐姐,不对,一位夫人。” 林之语耐心道:“她是你的朋友?” 庄心兰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林之语眼睛一眯,看向剑影。 剑影两手一摊:“她可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个事情。” 大概是觉得林之语没有什么威胁,庄心兰把她的手放了下来,蹲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那个夫人和你一样,手上也包扎得严严实实。” “你为什么说你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朋友?” “因为,因为……”庄心兰磕磕绊绊地说出了前两个字,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 “她抢走了我的哥哥,杀死了我的孩子,但是又给我吃的,让我好好活下去。” 庄心兰做出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姿势,轻哼着摇篮曲。 林之语试探道:“送你回家,好不好?” 庄心兰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被剑影带进了房门。 林之语起身,一抬头,就看见周子晋站在不远处,手上提了一个酒壶,脸颊微微泛着红。 第二百四十章 酒醉之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院子里缭绕着一股浓厚的酒气,不由得皱了皱眉。 书琴担忧地跟在周子晋身后,目光落到林之语身上,眼中一喜。 “大姑娘,你可算来了!” “让她来干什么!”周子晋突然斥责道。 书琴一愣,生怕林之语误会,急忙解释道:“大姑娘,王爷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喝多了……” 林之语刚想说没事,就被周子晋打断:“我没喝多。书琴,把之语送回去。” 书琴为难地看了一眼周子晋,自家王爷都这样了,要是像之前一样处处听他的,那自己成什么了! “大姑娘,王爷连夜赶回京城,又去刑部审了马来三,还把即将潜逃的何成虎抓捕归案,体力已经透支了。” 书琴说完,看了一眼周子晋,见后者猛灌一口酒,没有理会自己,才斗胆继续往下说。 “大姑娘,你劝劝王爷,让他别再喝了吧。” 她的语气带了点哀求。 林之语看见不远处的小亭子里,还散着好几个酒坛子,歪七扭八,无一例外全部都见了底。 在外面喝,风一吹,就更容易醉了。 林之语的第六感告诉她,估计是和庄心兰说的事情有关。 “书琴,再去拿一壶酒来。”林之语道。 书琴傻眼了,他是让大姑娘劝王爷去休息,怎么她也喝上了? 自己一个负责做情报的,不至于表述不清吧。 “大姑娘,你确定?”书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又问了一遍。 林之语见她犹疑,便解释道:“我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顺他的意思才行。” “以前我惹他生气,都是顺着他的意,过一会就好了。” 林之语以前在皇宫,就是单纯觉得周子晋一个小屁孩,却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闲来无事的时候,颇爱逗一逗他。 周子晋看着温润,实际上最是执拗,认定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回头。 书琴惊道:“大姑娘,你想起来了?” 林之语轻轻“嗯”了一声。 书琴不再犹豫,去取了一壶酒来,是口感醇厚的米酒。 “姬偃师呢?不在府上?”林之语让书琴把酒放在了石桌上。 书琴道:“从那日在皇宫碰上公主,姬偃师就天天被她缠着,公主的产业遍布京城,他就算是上街走走,也会被逮个正着。” 说起这两对欢喜冤家,书琴也有些无奈。 “早上姬偃师来看过庄小姐一回,后面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可能就躲在公主府里。”林之语道。 她记得姬偃师此人,最是不按常理出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去公主府,就说王爷出事了,姬偃师他会知道的。” 书琴点点头,“咻”地一下就没影了。 林之语一回头,就看到周子晋拎着酒壶,又坐回到刚刚的那个亭子里。 “你怎么还没走?”周子晋见林之语过来,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明显是已经喝蒙了。 “书琴?剑影?”周子晋转头就喊,却没人应答。 他叹了口气,举起酒壶就要再喝一口,林之语手疾眼快,把他手上的酒壶一把夺过,全部泼了出去,再塞回周子晋的手里。 周子晋浑然不觉,还在往自己的嘴里倒。 “我陪你喝。”林之语取来一个小碗,刚要揭开盖子,就被晕乎乎的周子晋一把按住了。 林之语手上的伤还没好全,被他这么一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家伙,果然是喝多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我自己喝,不要你作陪。” 接着,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林之语的肩头。 灼热的气息扑在林之语的颈窝处,竹息香混着酒气,林之语的大脑嗡地一声响,自己也变得晕乎乎的了。 周子晋的头发有些松散,几缕垂落下来的发丝贴在林之语的脖子上,偏偏周子晋还蹭了两下,痒得林之语下意识伸手推开他。 “你别蹭了,痒。” 周子晋的意识有些混沌,小声嘟囔道:“之语,我们现在就成亲,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林之语还没搞明白周子晋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他这样,只好温声软语地哄道:“好,等我们成亲了,我们就一起去开一个小店,卖奶糕,乳酪,你觉得呢?” 周子晋的耳朵一动,视线顺着林之语的手臂,看到了她手上的纱布。 他又坐了起来,拉过林之语的手腕,不一会儿,一颗豆大的泪珠就滴落下来。 林之语一怔,他一个大男人,哭了? “疼不疼?”周子晋心疼地看着林之语的脸,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脸上,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是我的错,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你的。” 周子晋的声音落寞,低沉,在酒精的作用下,头一点一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何望封是江生的人,他一定是知道我在查他,所以拿你作要挟……” “我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林之语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周子晋的后脑,就像是给一只炸毛的小猫顺毛。 “你跟我来。” 周子晋忽然拉起林之语的手,朝屋子里走去。 他的步伐很急,林之语觉得奇怪,只得也小跑了几步,跟上他的步伐。 周子晋虽然喝醉了,但是步伐走得还算稳当。 在一旁静观其变的剑影以为周子晋准备回去休息了,心里一喜。 还是大姑娘比较有办法! 剑影上前几步,脚步却突然顿住。 王爷怎么还拉着大姑娘? 剑影立刻就想到了什么,脸腾地就红了。 噔噔噔几步就走到前面,略带犹豫:“王爷,酒后乱性,不可取。” 他虽然也经常和女孩子打交道,但是骨子里还是保守的。 要是自家王爷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把未来王妃吓跑,那可就是功亏一篑! 林之语听了一愣,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周子晋一言不发地拉着自己往室内去,该不会是想…… 周子晋就没听见剑影的话,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几步就进了房门,又走到一处墙壁面前,伸手一按。 “嘎啦——” 背后,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房间!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间密室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剑影一个急刹车,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完了。 他知道王爷单相思林之语,但是从未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林之语也当场傻在了原地。 里面挂满了自己的小像,或坐或卧,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不仅如此,里面的书架上,摆了不少玩意儿。 从拨浪鼓,到精致的玉笛,不多不少,正好十九件。 林之语认出,这些,都是自己以前送给周子晋的生辰贺礼。 房间的尽头,是一件大红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呼之欲出,旁边还有象征着富贵吉祥的牡丹衬托。 林之语被吸引住了,忍不住走近细细瞧着,发现袖口上还有自己喜欢的桂花。 这件嫁衣,正是自己上辈子嫁入皇宫时,穿的那件! “女子成亲,都是要自己绣嫁衣的……” 周子晋也跟了上来,细细抚摸着旁边摆放的饰品,天官锁,定手银,一样不落。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飘忽不定,但是却隐含期待。 “可是你不善女红,我就自作主张,让全京城最好的绣娘给你做了一件。” 说着说着,他就把头低了下来:“之语,你别生气。” 林之语的鼻尖一酸,喉咙被棉花堵住,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环抱住周子晋,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侧耳听着周子晋急促有力的心跳。 眼前之人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你准备多久了?”林之语闷闷地问道。 等了半晌,却没有听到周子晋的回话。 她抬起头,周子晋的脑袋忽然一歪,直直向后倒去。 林之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地上拉起:“剑影!” 在门口不敢进去的剑影,眼观鼻鼻观心,听到林之语在叫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家王爷直接醉倒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把周子晋背到了外面的床上。 “这个房间,连我都没见过。”剑影道,“大姑娘,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突然冷落王爷,现在又对他这么上心,我只知道,王爷看似拥有很多东西,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林之语替周子晋掖被子的动作一顿。 “可是绣娘都已经开始赶制嫁衣了,也不好临时停工,我现在才知道,王爷把这衣服收了起来。” 剑影正了正脸色,一字一句道。 “我不管大姑娘你要做什么,我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不希望他再受伤了。” 林之语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看到剑影这副样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她先负了周子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林之语垂眼道。 “啧啧啧,喝这么多,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 门口,姬偃师悄无声息地出现,加上那一袭白衣,把屋内的两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书琴跟在后头,投来担忧的目光。 不过也正是因为姬偃师的出现,屋内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林之语往旁边让了一步。 姬偃师只是粗粗一看,心里就有了数,走到书桌前,刷刷几笔,就写好了一张方子,递给书琴。 “他喝多了,加上连熬了两天的大夜,身体扛不住,你按照这个方子去熬碗醒酒汤来。” 书琴接过,看了姬偃师衣服上的红印,目光一动。 其他两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剑影贱兮兮地明知故问:“哎呀,偃师,你的衣服怎么脏了?” 姬偃师低头一看,懊恼道:“还是没逃过。” 随后鼻子一哼:“还不是那个疯女人干的好事!” 林之语对他和上阳公主的事情倒不是很关心,她只想知道,庄心兰到底说了什么,让周子晋这般萎靡不振。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姬偃师将手背过身去。 “庄小姐似乎对京城很是抗拒,一下马车,情绪就十分激动,我给她服用了安神镇定的药物,后面就离开了。” 姬偃师停顿了两秒,继续道:“不过我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也说不定。” 姬偃师没有理由说假话,林之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子晋,心情复杂。 看来自己还要再去找庄心兰一趟。 晋王府比丞相府大得多,格局也不尽相同。 为了不惹人注意,庄心兰被安排在西侧院。 林之语推开门,整个西侧院静悄悄的,只有几朵雏菊在风中摇摆。 她迈步进了里屋,就看见庄新兰坐在桌子边,头发散乱,目光呆滞。 “庄小姐?” 林之语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庄心兰浑身一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之语道:“我不会杀你,只是想过来和你聊聊天。” 她的语气轻柔,庄心兰在她的刻意引导下,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是潇潇吗?”庄心兰看着林之语的手,小声问道。 林之语心下猜测,她极有可能因为自己手上的绷带,从而把她认成了那位夫人。 但是即使那位夫人对庄心兰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的眼中却没有戒备的神色。 林之语点点头:“对,我是潇潇。” 室内昏暗,正好给林之语提供了遮掩,庄心兰又看了看她的脸,似乎真的相信她就是潇潇。 林之语耐心地引导她躺在床上,准备给她实施催眠。 庄心兰十分配合,每次林之语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倒是让林之语感到意外。 眼看火候成熟,林之语就开始提问了。 “你上午都见到了谁?” “哥哥的徒弟,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 “你们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太过直接,庄心兰眉头一皱。 林之语刚想换一个问题,庄心兰就缓慢开口,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 林之语把耳朵凑了过去,她的话语颠来倒去,待听清了她在说什么之后,后边冷汗乍起。 害死徐闾严的人,身上配有出入皇宫的令牌。 是周霆琛。 只有他,知道周子晋要去雍州,知道庄伯远的死,和徐闾严有关。 当年和郑子言联手的,也是他。 庄心兰似乎还有话要说,刚吐出来一个字,一支冷箭“嗖”地一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林之语几乎是依靠自己的本能反应,往旁边就地一滚。 “噗嗤。” 鲜血喷洒到精美的芙蓉帐顶,还有几滴洒在了林之语的脸上,还带着人的体温。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杀人灭口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剑影书琴急急推开了房门。 看清屋内现状,两人皆是一愣。 庄心兰的脖子被那支锐利的箭贯穿,明显是扎到了动脉,此时还在往外冒着血。 她的眼睛睁得溜圆,眼底是在场三人从未见过的清明,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之语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把耳朵靠了过去。 “黄雀,还有黄雀……” 庄心兰的每个字都带着气音,嘶嘶作响,不等最后一个字吐出,就头一歪,再也没了生息。 书琴快步上前,把林之语从地上扶起:“大姑娘快走,有人潜进了王府!” 林之语还没回过神来,由着书琴把自己带到了周子晋的住处。 这支箭,分明就是奔着庄心兰而来,一击毙命。 暗卫齐齐出动,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刺客的任何踪迹。 …… 因为昨晚的事情,林之语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快天亮的时候,才在一边的榻上浅浅眯了一会。 书琴和剑影则是在外面守着,以防那个刺客杀个回马枪。 “嗯哼。” 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哼,似有醒来的迹象。 林之语被这个细小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走到周子晋的床边。 “你怎么在这?”周子晋第一眼,就对上了林之语担忧的目光。 宿醉之后,就是剧烈的头痛,周子晋的眉头紧锁,眼中是一片茫然之态。 林之语拿来一个腰枕,垫在他的背后。 “感觉好点了吗?”她关切地问。 周子晋缓了片刻:“还好,就是头疼,半个月来,难得睡上这么一个安稳觉。” 他注意到林之语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昨天的,一时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慌乱道:“昨晚……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林之语想了想:“是有点过分。” 周子晋一把拉住林之语的手臂,面红耳赤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喝多了,实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之语笑道:“好啦,我逗你的,想哪里去了。” 见周子晋清醒了不少,林之语正了神色,道:“庄心兰昨天晚上出事了。” 周子晋面色陡然一变。 “是我太过一意孤行了。” 半晌,他懊恼道。 林之语安慰道:“事发突然,这不怪你。” 周子晋摇摇头,面上满是自责。 “徐闾严明显是刚死不久,那个人应该躲在暗处,如果我不那么着急,她的位置就不会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下了。” 庄心兰是庄伯远唯一的妹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庄心兰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周子晋的一个姐姐。 “她只认识我一个,早上姬偃师走了之后,心兰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了我。”周子晋道。 天知道当他知道害死自己师傅的凶手,是自己的皇兄时,心里有多不是滋味。 “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周霆琛和庄伯远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和西戎联手,自断一臂?”林之语奇怪道。 “因为庄将军知道了父皇死亡的真相。” 林之语道:“先皇不是积劳成疾才走的?” “那只是表象。”周子晋觉得自己的脑仁又开始作痛了,“父皇好丹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皇兄送的丹药,有毒。” 林之语道:“用一个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卖西戎一个人情,确实不亏。” “他害死了庄将军,而郑子言得了军功,受到了西戎皇帝的重视,有了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 周子晋把昨天早上庄心兰和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后面的事情不难推断,庄伯远在死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郑皇后,于是周霆琛联合江生一起,用几乎同样的方法,害死了自己的生母郑婉。 林之语想起昨天晚上庄心兰死前说的话来。 “有一个手上像我一样缠了绷带的女人,叫潇潇,你可认识?” 周子晋回忆了半天,道:“江夫人,秦潇。” 秦潇嫁给江生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江生就又纳了一个小妾。 可这个小妾也不是善茬,在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之后,“不小心”把滚烫的开水泼到了秦潇的手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经商之才,恐怕在那个江府,没有一丝一毫的立足之地了。” 周子晋道。 “手上的疤到底不好看,秦潇就干脆缠了绷带示人。” 在这个时代,要是没有本事傍身,只能看肚子争不争气,以此决定了她在夫家的重视程度。 可是江夫人又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黄雀,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吗? 如果是这个意思,那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又是处在食物链低端的蝉? 说到手,周子晋又拉过林之语的手,目光满是疼惜。 “是我不好,没有护住你。” 林之语眨了眨眼:“这句话,你昨天已经说过啦。” 周子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下,你真的是要在家里养病了。” “可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你了。”林之语眼中有别样的情愫在荡漾,“姬偃师已经给了我特制的药膏,已经有点结痂了。” 看周子晋满脸不信,林之语干脆就把自己手上的绷带一圈拆开来。 破皮的地方已经有了浅浅的痂,那些被大力挤压的地方形成了淤青。 周子晋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何成虎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把你伤成这样!” 林之语道:“其实也还好,这些地方用粉遮一遮,就看不见了。” “那就是伤到了骨头。”周子晋披了外衣,拉着林之语坐到了椅子上,自己则是拿出了一瓶药,细细地帮林之语换药。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舍不得。”周子晋动作轻柔。 林之语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可是你以前不就是想娶我了吗?” 周子晋动作一顿。 “反正把我娶回家之后,整个王府随便我怎么折腾,我是乖乖养伤,还是开个摊子,你都不会干涉。”林之语笑道。 “你,想起来了?” 周子晋缓慢抬起头,眼中先是划过一抹惊喜,紧接着又被失落掩盖。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准备成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嘴角含笑,眼中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漾起涟漪,初晨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她的身上,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好像不太乐意。” 周子晋勉强牵出一抹笑来:“要是论私心,确实是有些不乐意。” 他低着头,给林之语的手重新缠上绷带。 “你是不是怕我想起来之后,就要继续去做之前的计划?”林之语眨巴眨巴眼,猜测道。 周子晋不说话,一侧的头发委屈地落在了林之语的手臂上。 林之语伸出另外一只包扎好的手,替他把头发挽到耳后。 “你这个人,听话怎么是听了后面的,就忘了前面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奈,话落,又溢出一声轻笑。 周子晋这才把头抬起来:“开间铺子?” 林之语摇摇头:“上一句。” “以前就想娶你?” “不是,再上一句。” 周子晋一怔:“我……” 刚说出第一个字,他的耳垂爬上一丝粉红。 似乎终于想起来那句话,周子晋的眼睛陡然一亮,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之语也不急着说话,目光先是落在他的眉,他的眼,最后挪到了那微弯的薄唇。 周子晋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住,笑容就僵在嘴角。 林之语极快极快地在他的唇上轻点了一下,之后迅速拉开了距离。 “这下你可信了?” 不等周子晋说话,林之语又嗔怪道:“在我的家乡,都是男孩子主动的。” 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周子晋看着她的这副样子,先是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一把将林之语拥入怀中。 “我知道了,知道了……成亲用的东西我一早就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林之语因为另一只手上还有未干的药膏,只得虚虚回抱住他。 “那不如现在?” 周子晋一下子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断然拒绝。 “那不成,太潦草了,喜帖、仪官、菜色都还没确定下来。” 可不过一会儿,他又道:“好像也可以,我让他们加急。” 林之语来不及说话,周子晋又自问自答:“不行,还是不行,我答应过你,一定要办得声势浩大,整个京城都要吃上我们的喜糖。” “那倒也不至于……”林之语被他的想法惊到了,“劳民伤财,我可不提倡。” “我花我自己的钱。” 周子晋委屈道。 可话说出口,又担心林之语以为自己在顶嘴,闹了不愉快,又在后头补了一句:“我就是觉得,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要做到。”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林之语道,“不过既然庄将军的事情已经弄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做?” 话题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可这也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安妈妈说,寿康宫里有第二份圣旨,我虽然不知道上面的内容,但想来也是和皇位的继承有关……” “不。” 林之语的话还没说完,周子晋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摇头道。 “他到底是我唯一的皇兄,要是真的揭露这个事实,苦的还是百姓,说不定还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周子晋定定地看着林之语,脸色是前所未有地认真。 “可能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懦弱,但是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玩弄权势的人,过去的我过得像是一场笑话,兄友弟恭,父母和睦,人人都知道是假像,只有我,浑然不觉。” 林之语道:“可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上一世自己惨死皇宫,他毫不犹豫的提剑闯入,可因为那是他的皇兄,最终自废了双眼,让自己不至于曝尸荒野。 “如果我是孤身一人,那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提剑冲入皇宫,但现在我不行,因为我有你了。” 周子晋有些笨拙地在林之语的手上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他十一岁被剑划伤,血流不止,林之语就穿着一袭红衣,闯入了他泪眼婆娑的视线。 那个蝴蝶结漂亮又大气,周子晋聪明,把她的手法给记了下来。 “皇兄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我不想因为我,把你置于险境。” 林之语担忧道:“我也不想你因为我,放弃自己的生活。” “这是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周子晋叹了口气,“他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情谊也最浓厚,我做不到。” “他自小就是太子,父皇母后对他一向严苛,我知他为了这个位置,费了多少心思。” 周子晋顿了顿。 “左右我也不是什么治世之才,成亲后,我就自请离开京城。” 林之语猛地一抬眼。 “在这个京城,除了你,已经没有什么我留恋的了。” 他句句都是实话,从小到大,父皇每每提起他,都是扼腕叹息:“仁义过了头,终会被那群狼心狗肺之人吞吃干净。” 周氏一族,子嗣凋敝,若是兄弟反目,这江山,便也守不住了。 …… 依着林老夫人的意思,林之语即使被族谱除名,但也蒙了冤,因此还是从丞相府出嫁。 “祖母盼了一辈子,就想看着你风光大嫁,也算是完成了云锦临终时对我的嘱托了。” 成亲当天,林老夫人看着换上嫁衣的林之语,眼中满是欣慰。 林之语和王云锦有七八分相像,林老夫人看着,仿佛回到了当年,王云锦嫁入林家的时候。 一想到王云锦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落得个那样的下场,林老夫人又是一阵叹息。 “晋王那小儿,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尽管回来,祖母给你做主!” 林之语仔仔细细地涂上了朱砂色的口脂,抿了抿唇,笑道:“有祖母在,他哪这个胆子。” 说话间,却听到门外传来了李管家的斥责声。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别来触大姑娘的眉头!” 随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此番过来,是真心来祝福大姑娘的!” 林之语听出了这是张秀丽的声音,又想起自己回来备嫁的时候,似乎都没有见到张家人。 林老夫人显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哼了一声:“还想着回来做当家主母的美梦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当上主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之语,你安心做你的事情,祖母来处理。” 在姬偃师的调养下,林老夫人的身体已经大好,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包含威严。 林之语实在好奇最后这件事情是如何收场:“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闹到了皇上面前,妹妹那边可有说什么?“ “本就是家事,还报官,最后还把自己给送进去了,简直是荒唐可笑!” 林老夫人说起这件事情,就一脸不满。 “要不是你妹妹在皇上面前求了情,现在哪里出现在你面前?” “扑通——” 门外的李管家一个不查,让张秀丽找到了空隙,扑门进来。 “大姑娘,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如今我来给你赔不是!” 张秀丽一把就抓住了林之语的脚。 林老夫人用拐杖戳了戳张秀丽的背:“即使你还是林家的人,可犯下了这样大的事情,也容不得你在我孙女大喜的日子里放肆!” 门口的李管家得了林老夫人的示意,刚要上前把张秀丽给拉走,忽见一人袅袅婷婷走来,手上动作一顿:“夫人。” 朱红穿着玉锦裙,头发也梳成了妇人样式,眉眼当中还有几分做丫鬟时的怯弱之态,但在衣服首饰的衬托之下,倒也可以忽略不计。 “老夫人,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怒。”朱红先是规规矩矩地向林老夫人行了一礼。 她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秀丽,昔日主仆身份在此时产生了对调,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李管家,怎么还没将她送去青山寺?” 朱红只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李管家。 李管家道:“小夫人不愿,相爷也不管,我也不好动粗。” 朱红的声线带着几分凉意:“相爷不见人,不知道来找我?” 林之语在一边看着,心里对朱红当真是有些刮目相看。 这是在给府里的下人立威呢。 她是林老夫人塞给林鹏生的,因为府上到底是出了这么一桩丑事,故而也不打算大操大办,只等林之语成亲后,一顶小轿走个过场。 而林鹏生受了打击,闭门不出,对于林老夫人的安排,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还没过门,但名字已经入了祠堂,朱红在府里,已经有了几分话语权。 “马车已经备好了,带小夫人过去,免得在这里白白耽误了大姑娘。” 朱红也不看李管家,只丢下这句话,随后转身去和林老夫人说话去了。 可张秀丽就是打着林之语不会在大喜之日,把自己赶出门去,心里还期盼着自己能够在林家多留几天。 只要她在林家待着,等张鹏生出来,一定会替她说话! “大姑娘,我也是被许氏逼的,是迫不得已!” 张秀丽死死拽着林之语的脚,死活不走。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是我也把你抚养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林之语把脚抽了回来:“就算没有你,我一样会活得好好的。” 说不定还会活得更好。 她不是什么圣母,始终坚信恶有恶报,张秀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朱红不愿多费口舌,道:“李管家,梳头婆是不是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李管家立刻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捂住张秀丽的嘴就把她往门口带。 “已经等着了,我这就去叫她进来。” 张秀丽呜呜叫着,只余一双眼睛死死地咬着林之语不放,尽是不甘与恨意。 朱红则是拿出了一支凤头钗:“我没什么可送的,只有这凤头钗尚能入眼,是我之前给自己攒的嫁妆,大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要是那日林之语没有来找她,此时自己应该是在和马来三守在那间小破屋子里头吧。 林之语知晓这是她的一番心意,也不推脱。 林老夫人夸奖道:“朱红是个会做事的。” 语气里尽是对这个儿媳的满意。 不多时,梳头婆就一脸喜气地进来了。 林之语重新端坐在镜子前,任由梳头婆从上往下梳着,边梳边说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林之语又和林老夫人说了些体己话,不多时,门外被叩了三声:“之语,接亲的人在门口等着了。” 林危推开了门,往日的黑衣也换成了暗色的红。 “小孩子还是要穿亮色才好看。” 林老夫人也是头一回看见林危穿这个衣服,甚是满意。 “你妹妹都成亲了,你自己的婚事,也该操操心了吧。” 说话间,林老夫人给林之语盖上了盖头。 林之语迈步出了王府,隔着盖头,只能隐约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父亲没来吗?” 林危道:“你关心他做甚!来不来,也照样嫁,难道还等他出来见你一面不成?” “没大没小。”林老夫人瞪了一眼,以示提醒。 大婚之日,不宜有口舌争端。 林之语心里没来由的有一阵失落:“到底是父女一场,如此,也算是缘尽了。” “大,大姐姐,这个,是送你的新婚礼物。” 林之语感觉自己的手上被塞了个小巧的玩意儿,低头一看,是一只草编的兔子。 张双双从未见到这么多人,紧张到结巴,说完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林之语悄悄掀起一角看去,在人群外,张良生牵着张双双的手,渐行渐远。 许氏因谋害林老夫人入了狱,张秀丽又被强行送到尼姑庵,他们自然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林小莲挑起喜轿帘子的一角,巧秀站在一边,笑着等林之语入轿。 大红彩绸的花轿上,尽是艳粉浮金的囍字,侧面雕刻着麒麟送子的图样,顶部的宝塔坠着彩球,看着很是喜气。 围观的百姓都啧啧称奇,一个被逐出林家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排场! 整条街上都系上了红绸,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到底是晋王心尖尖上的人,当日皇后入宫,好像也没有这么热闹!” 人群发出了一声感慨。 周子晋确实做到了,就连街边的叫花子,都得了一件新衣。 林危走到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眉眼含笑:“大舅哥。” “好好对我妹妹,否则就算你是王爷,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你!” 林危拍了拍马头。 周子晋道:“那是自然。” “起轿——” 前面开路的人撒着花瓣,浩浩荡荡地往晋王府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乐不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晋王府也是挂满了红绸,全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入府的地面也铺上了红地毯,一路延伸到了正厅,最上面有一对龙凤蜡烛,在“囍”字下散着暖黄的焰色。 林之语被周子晋亲自扶下了喜轿,一路牵进了府。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拜了天地,仪官说了祝福的话,紧接着,就是一声高呼:“吉时到——送入洞房!” 房间内早已铺好了喜被,撒满了桂圆等物件儿。 林之语也算是结过了两次婚,看着相似的场景,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深刻地记得,自己上一世也是这样坐在床上,即使不知道对方的样貌,却依旧是满心期待。 如此想来,上一世,自己的潜意识里,是错把周霆琛当做了自己的心上人周子晋,满腔的爱意给错了人。 …… 与晋王府上不同,朱红宫墙之内,笼罩着一层乌云。 喜帖自然也是送到了周霆琛的手上,此时此刻,他坐在御书房内,一言不发。 章公公看着满地的狼藉,额上有冷汗滚落。 他心中奇怪,明明钦天监说了,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为何皇上还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章公公扭头看了看天色,小心翼翼道:“天色不早了,皇上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唯一的王弟大婚,皇上却不出现,难免会让有心之人揣测些什么。 周霆琛看着旁边地上躺着的灯笼,一脚把它踹到了一边。 “现在估计都入了洞房,我去了,岂不是打搅他们的雅兴?” 章公公见状,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过多言语。 那盏灯笼是周霆琛自己画了图纸,让人定做出来的。 章公公本以为是要送人,可谁料周霆琛只是把这盏灯笼放在御书房,日日看着。 另一头的坤宁宫,林明华已经哭湿了三张帕子。 墨菊看不下去,可又不敢多说什么,打了冷水,浸湿了帕子,给林明华敷眼。 “要是没有王云锦,没有祖母,我就是相府里唯一的小姐,周子晋怎么会看上她!” 林明华歇斯底里地吼叫,把墨菊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娘娘,这话可说不得,隔墙有耳!” 现在江氏姐妹借着龙种,重得了周霆琛的恩宠,即使没有去那昭阳殿,赏赐也如流水一般送了过去。 林明华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悲凉,这偌大的宫殿,只有墨菊一人可信,就连大哭大闹也不行。 这样一来,自己和那笼中雀有什么差别? 墨菊宽慰道:“您到底也是皇后,皇上看在相爷的面子上,也不会冷落娘娘太久。” “放屁!”林明华气急,连粗话都说出口了,“皇上满心都是那个贱人,何曾想过本宫?” 她又低低笑了起来,把墨菊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后娘娘,该不会是疯了吧? 林明华又道:“之前想着,若是没有爱,有权也是好的,可是皇上却迟迟不解禁令,后面我觉着,没有权,有钱也该幸福。” 说着说着,她语气哽咽,又落下泪来。 “可是我住着比这东厢还大的房子,穿着比以前华丽千百倍的衣裳,还是开心不起来,墨菊,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开心不起来?” 墨菊哪里敢说,心里只觉得林明华想周子晋,想疯魔了。 常言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说要珍惜眼前人,可又有哪个人做到了? 都是贪欲在作祟罢了。 墨菊叹了口气,道:“皇上现在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娘娘不妨去试试口风。” “我连这坤宁宫都出不去,试什么?“林明华冷笑。 墨菊道:“宫里尽是势利之人,娘娘何不塞点银钱?” 钱钱钱,又是钱! 林明华只觉心累,拿了那帕子擦了擦脸,又取来妆粉口脂,细细在自己的脸上描画。 墨菊不解,以前娘娘不都是泪眼朦胧,好让皇上心软吗? 只见林明华仔仔细细地遮住了自己红肿的眼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来。 “走吧。” …… 如意坊外。 一个瞎子盘腿坐在门口,前面摊着一块破布,上面摆着几枚铜钱。 他的眼眶深深凹陷了下去,直愣愣地看着天空。 “不妙,不妙啊……” 一人身穿黑袍,踏着四方步,在瞎子面前站定。 瞎子的鼻子耸动了一番,忽地笑了一声:“坊主来我这个摊子,是也想算上一卦?” 年坊主有些惊异。 之前他是看着这个瞎子可怜,才默许他在如意坊门口摆摊,自己从未直接和他打过照面。 瞎子似乎察觉了他的情绪,嘿嘿一笑:“坊主身上的味道独特,想不认出来都难啊。” 年坊主闻言,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这老瞎子的鼻子,还挺灵。 “行,算一卦。”他蹲下身,略带戏谑地看着瞎子,“就算算看,晋王夫妻,能不能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瞎子一愣。 年坊主嗤笑一声:“那边的鞭炮声,都传到这里来了,你不会听不到。” 他态度强硬地把那几枚铜钱塞到了瞎子的手里。 瞎子道:“算不出,不算,不算!” 说着,就摸索着要收摊回家。 下一秒,一柄尖锐的匕首就抵在了他的喉咙。 年坊主还是笑,只是话里带了几分森寒之意:“你在我的地盘上营业这么久,我算一卦,不过分吧。” “拿刀背威胁我。”瞎子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又放松了下来,“一言,只一言,多的不说。” 年坊主收起了刀。 “一个命犯孤星,一个身不由己,一字诗,难!” 年坊主身形一僵,随后丢出两锭银子:“多谢。” 待年坊主走后,那个瞎子又重新安安稳稳地坐回到了地上,兀自又起一卦。 “真是奇也怪哉!命格被擅改,如何得改?” 他侧耳听着那几枚铜钱落下的声音,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 复又掐指一算,眉心骤然舒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怜天下痴情人啊!” “大爷,晋王府办喜事,给你两个喜糖沾沾喜气!”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来,在那瞎子的手心塞了一把糖。 瞎子又是一愣,那小厮以为他不方便,就剥开糖纸,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大爷,甜吧?天色不早,早点收摊吧!”小厮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噔噔噔地跑远了。 瞎子砸吧砸吧嘴,把剩下的糖塞到自己的衣袖,嘴里嘟囔道:“谁要吃你的糖,吃了你的糖,我还得掺你的因果……” 第二百四十六章 饮合卺酒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满心满眼都是独自一人在房中等待的林之语,故而只是草草应付了一番院子里的宾客。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他迈步进了婚房,旁边的喜婆早已恭候多时。 她端来一个金盘,上面放着一杆喜秤,上面贴着一张写着喜字的红纸:“王爷,请吧。” 周子晋点了头,拿起了那杆喜秤,那个喜婆又道:“先挑左边,再挑右边,最后再挑美新娘,恭祝王爷王妃,称心如意喜满堂!” 说完了吉祥话,喜婆也不打扰两人的好事,领了赏钱,就笑吟吟地退下了。 周子晋看着端坐在床上的人儿,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那身嫁衣,是他为林之语量身定制的,腰间做了特殊的设计,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昏黄的烛光照着缎面,泛出暖洋洋的光泽,红盖头下的流苏长而秀气,静静地垂落下来。 周子晋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床上的人走去,脚步有些飘。 这一切,太像是个梦了! 他曾经做的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和眼前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就是盖头下的人。 会是她吗? 明明是自己亲手迎进来的人,可到了这个关头,内心深处却打起了退堂鼓。 他闭了闭眼,依照喜婆的话,挑开了盖头。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红底金绣的嫁衣,衬得气色极好,额间一点绯红,添了许些妖艳。 林之语看着是周子晋,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怎么样,好看吧?” 清丽的嗓音把周子晋的思绪拉回,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红色很衬你。” 林之看似镇定,实际上在心里也是被周子晋狠狠惊艳了一把。 他一身大红锦袍,袖口处也绣着几朵金桂,倒是和林之语的相得益彰。 周子晋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烛火映在他的眼中,更是目似繁星,舒眉浅笑着,直直化到了林之语的心里去。 “接下来,是不是要喝合卺酒了?” 林之语主动道。 喝了合卺酒,才能算是礼成。 她想着,周子晋这么保守的一个人,自己总得主动一点。 看他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林之语不由得想,要是把他亲哭…… 周子晋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林之语坐到了桌子前。 铺着红绸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旁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个杯子,一个写着“龙凤呈祥”,另一个写着“琴瑟和鸣”。 林之语道:“那天在皇宫,你是不是吃醋了?” 说的就是之前上阳公主的生辰宴上,林明华为了陷害林之语,找人把郑关月的碗筷换掉的事情。 周子晋把酒分别倒在了两个杯子里,正是之前在皇宫中一起酿的桂花酒。 “那又如何,现在娶你的人,还是我。”周子晋把杯子递给林之语,眼中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大概是周子晋那天带来的米酒品质太好,一杯酒下去,林之语感觉自己都有些微醺。 “你饿不饿?”周子晋问道。 林之语摇摇头:“你出去的时候,巧秀给我端来了一小碗清汤面。” “一小碗?”周子晋皱了皱眉,“你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一小碗怎么够?” “大晚上吃多了,容易不舒服。” “真的够了?要不要再让厨房做一碗过来?” 林之语有些奇怪,周子晋怎么这么关心自己吃没吃饱? “真的够了。” 林之语强调道。 “那我们……” 周子晋不说话了,手轻轻摩挲着林之语的脸:“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林之语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喝完合卺酒,下一步,就是……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即使自己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很传统保守的姑娘,可是面对周子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有点渴。”林之语迅速和周子晋拉开了距离,又倒了一杯酒,想要借此掩饰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可口中的酒还没下肚,周子晋突然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把林之语带到了自己面前,轻柔地撬开了她的唇。 林之语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任由周子晋把桂花酒卷走,几滴酒液趁着林之语微微喘息的空隙,一路流至锁骨处。 唇齿间充斥着淡淡的酒气,碰撞出浅浅的桂花香。 周子晋拉住了她的手,低低问道:“上次,是用这只手采的桂花?” 林之语哪里顾得上思考,只能胡乱应着。 周子晋又是一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林之语的耳垂处,见那粉嫩的耳珠罩上了一层薄红,还坏心地轻咬了一下。 与此同时,周子晋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身前,顺着衣襟往下滑去,不料碰到了腰间的饰带,惹得林之语轻呼一声。 “我错了。” 周子晋自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眼底清明了一瞬。 可看到心上人双眼含着莹莹水光,娇娇软软的身子瘫在自己的怀中,周子晋的目光又再次染上了情欲。 苦苦追求多年,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林之语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妈呀,一定是酒的问题,一定是! 周子晋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紧接着,顺着刚刚酒液流动的痕迹,一点点往下探。 林之语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外衫已经被褪去了大半。 这人,看着恪守礼节,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就像只饿久的狼,想要一点点的把她拆吃入腹。 “嗯……” 林之语嘤咛一声,朵朵红梅在颈上绽放。 她推了推身上的人:“你是在哪里学的?怎么这么会?” “无师自通。”周子晋修长的手指勾开林之语胸前的发丝,又低头亲啄了一下。 突然,院子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期间还有甲胄相碰的声音。 林之语的思绪猛然被拉回:“外面是怎么了?” 周子晋反应迅速,在那些人破门而入前,一把就拉过外衣,盖在了林之语的身上。 “晋王意图谋反,今日起,褫夺王爷名号,收回封地,打入天牢,其余家财一律充公!” 第二百四十七章 被封县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认出,说话的是禁军统领,陈泽宇。 屋内精心装饰的物件被碰落在地,好好的喜房,被弄得一片狼藉。 “陈统领,是不是弄错了。”周子晋的话中带了点怒气。 “晋王爷,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听得分明。” 陈泽宇话是这么说,可心里也是纳闷,这晋王爷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扣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而且还是在人家新婚燕尔的时候派自己来查抄。 后面的人见他不动,就想上前把周子晋给扣住,以此在皇上面前得个青眼。 “慢着。”陈泽宇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故而对周子晋还是恭敬的,“等王爷换好衣服,再扣押也不迟。” 几个人黯然退了下去,陈泽宇按了按自己腰间的佩刀:“还请王爷快些,否则我也不好交代。” 吱呀一声,带上了房门。 林之语也重新穿好了衣服,心里对周霆琛是咬牙切齿。 “祖母说的没错,自己光明磊落,架不住他人恶意揣测。” 林之语好歹也是和周霆琛相处过的,既然扣上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便不会轻易放过。 “不如我们逃吧。”她一把拉住周子晋系腰带的手,“我和陈统领有些交情,就说来查抄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 周子晋单膝跪在了床上,细细替林之语穿好衣服:“要是逃了,岂不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陈统领本该直接把我拿下,却给我留了体面,要是趁此机会逃了,他难免也会被我们牵连。” 周子晋理了理林之语微微有些发皱的衣领,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刚刚留下的一抹痕迹。 周子晋的目光暗了暗。 红色,果然很衬她。 林之语后知后觉,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周霆琛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 “怎么哭了?”周子晋伸手抹去林之语眼角急出的泪水,“请辞的折子我一早就写好了,皇兄看过,自然会明白。” “可是,可是……”林之语垂下眼睫,心里气苦。 明明已经打算放下一切,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的。 为什么? 周子晋看她这样,眼底漫上心疼,出言安慰道:“不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咳咳。” 门口,陈泽宇的咳嗽声明显有些刻意。 周子晋贪恋地在林之语的唇上印下一吻,推开门,道:“陈统领,有劳。” 陈泽宇一点头,其余人等也查抄得差不多了。 那个胖侍卫小跑前来:“陈统领,找到了。”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周子晋和郑关月商讨粮食价格的书信。 “用百姓的钱财,供养敌国太子的私兵,晋王好手段。” 陈泽宇把那书信粗略地看了一下,目光冷了几分。 他生平,最是看不起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的人。 跟在后面的林之语一时情急,夺过那信件细细看了。 “不过是公事公办,哪来的通敌?”林之语眉心纠成一团。 “晋王妃,你是要销毁证物不成?”陈泽宇话语当中暗含威胁,“还是说,你也是同谋?” 几个官兵得了令,上来就要按住林之语。 “别动她!”周子晋目光一凝。 “章公公到——” 尖声细气的太监在门口拖长了尾调,众人手上的动作皆是一顿。 章公公快步走来,手中的拂尘在风中剧烈的飘动。 “快松开晋王妃!”章公公一眼就看到了林之语,急急道。 林之语感觉自己肩头的桎梏一松,立刻道:“章公公,是不是皇上那边来了旨意?” 章公公夸道:“晋王妃真如皇上所言,蕙质兰心!” 林之语和周子晋对视一眼,心里俱是升起一个期待: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章公公掏出了一份明黄的圣旨,高声道:“丞相之女,林之语接旨——” 众人又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丞相之女林之语,克娴内刚,忠诚正直,调查晋王谋逆一事有功,特封为二品县主,赏良田千亩,钦此!” 林之语被这圣旨上的内容给震得出了神。 “县主,接旨吧。”章公公笑眯眯道。 林之语却没接,下意识地就去看周子晋。 只见他也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县主,您现在可是大功臣呐。”章公公又把那圣旨往前递了递。 他之前还奇怪,为什么皇上对于晋王成亲一事,态度会如此捉摸不定,原来是和林之语一起上演了一出瓮中捉鳖。 章公公又看了一眼周子晋,心里感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个看似忠心的王爷,温润外表下,居然藏着这样一个狼子野心?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乱臣贼子带走。”章公公以为是林之语心里有愧,不敢在周子晋面前接了这个圣旨。 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说的话哪里有不从的道理?陈泽宇抱拳行了一礼,就挥了挥手,带着周子晋往刑部去了。 林之语看着周子晋的背影,呼吸猛然一窒,明明尚未完全入秋,可她感受到了一股凉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整个人在风中打着摆子。 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林之语恍然间,好像看到章公公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手,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木讷地接过了圣旨,随后两眼一黑,意识全无。 …… 林之语昏迷了整整三天。 太医流水一般地来,又流水一般地去,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坊间流言四起。 先是有人吃惊周子晋这么一个皎皎如天上月的王爷,居然想谋反,还是和敌国一起。 然后就有人感慨,林之语一介女流之辈,居然不惜以身作饵,替皇上找到证据,免得百姓被蒙在鼓里。 到了第三天,就有人把晋王谋逆的事情,变成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在茶楼大肆宣扬。 周霆琛坐在林之语的床前,一字一句地把故事念给她听。 “林姑娘高义,用了美人计把晋王迷得神魂颠倒,而那边,皇上也未停歇片刻,拉着皇后上演了一出恩爱戏码,迷惑敌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到皇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眼皮动了动。 周霆琛浑然不觉,又继续道:“……最后晋王的阴谋诡计被揭穿,林姑娘无处可去,被皇上接入宫中,成就了一段佳话。” 故事说完了,周霆琛摸了摸林之语的脸颊,从鼻尖处,一点点地滑到了脖颈。 “之语,这个故事可好?你要是不喜欢,朕让他们另写一版。” 床上之人依旧是毫无动静。 周霆琛放下了书卷,走到未央宫外。 院子里,乌泱泱跪着一大片人,有宫女,有太医,还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脸孔。 “林小莲,你主子迟迟不醒,你可还有其他办法?”周霆琛凉薄的嗓音自林小莲头上响起,惹得她整个人抖了几抖。 她只觉得,皇上疯了。 这段时间,林之语是什么药都喂不进去。 昨晚一个宫女喂药的时候,不慎把漆黑的药汁撒在了林之语的衣服上,当天夜里,就被杖毙了。 林小莲至今都记得那个场面,那个小宫女不过和自己一般大,死死扯住她的裤腿。 “莲姑姑,求求你,救我一救!我不是有意的,县主她不愿意喝,我也没办法啊!” 林小莲心有不忍,想要替她说话。 周霆琛道:“拖下去。” 那个宫女就再无生息。 “回皇上的话,奴婢或许可以一试。”片刻,林小莲道。 她知道周霆琛昨晚的那一出,就是为了威慑自己,要是林之语再醒不过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落入黄泉。 可她作为林之语的心腹,实际上是不愿她醒的。 王爷下狱,生死未卜,巧秀等人也失去了踪迹,周霆琛此番,就是奔着林之语来的。 周霆琛见她松了口,下巴一抬,就有人端来一碗全新的汤药,送到了林小莲的手中。 所有人都知道,是林之语自己不愿醒。 林小莲想了想,又道:“我会与王妃说些体己话,别人不能跟来。”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有些胆战心惊,悄悄从视线的缝隙中打量周霆琛的脸色。 周霆琛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准。” 林小莲这才端了药,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面色憔悴,三天未曾进食,人是清减了不少。 露在被子外的那一小截皓白的手腕越发纤细,似乎轻轻一用力,就会应声而断。 “小姐……”林小莲的语气带了几分哽咽。 似乎是真的听到了林小莲的声音,林之语的手指微动。 林小莲又道:“王爷下狱,看似是死局,但是奴婢觉得,也未尝不是没有办法。” “安妈妈让人悄悄送了信,奴婢愚钝,虽然不知道小姐以前在筹谋什么,但是我觉得,那样也未尝不可。” “总比现在要好。” 林之语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林小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抬手就把手中的药倒到了一边的盆栽里头。 她刚要起身出去,就听见床上传来了一阵异响。 “小姐?”林小莲回头,快走几步,将醒转的林之语给扶起。 林之语揉着头,半晌,从牙缝当中挤出一个字:“水。” 林小莲恍然大悟,可桌上只有彻底凉掉的茶水,犹豫了片刻,还是倒了一小碗。 可林之语似乎是渴急了,看林小莲动作慢慢吞吞,干脆自己赤着脚下了床,一把夺过那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林小莲大惊:“小姐!我还是让人拿一壶新的吧。” “别。”这一觉起来,林之语似乎变得惜字如金了许多,“我不想见到周霆琛。” 林之语喘了口气,太久没有吃东西,说话都费力。 如果外面的人知道她醒了,周霆琛一定会进来扯东扯西。 至少现在,林之语不想看到他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这次机会难得,下次你我二人想要单独见面,可就难了。”林之语起得太快,打了个寒颤。 林小莲点点头。 经此一事,她也变得稳重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整日哭哭啼啼的小丫鬟了。 “小姐晕倒后,老夫人那边也得了消息,似乎身体又不好了。” 林小莲把这三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 包括京城里那些翻天覆地的流言。 “王爷被关在刑部大牢,相爷又称病不出,皇上现在准备重新启用江将军,褚大人连带着也受了重视,但有人说他之前是江将军的谋士,此一番估计江家又要一家独大了。” 林小莲一气呵成,也不敢说得太过堂而皇之,语速又快又急,声音还小,林之语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信息尽数记在脑中。 “宫里最近如何?”林之语问道。 林小莲想了想:“江氏姐妹比皇后娘娘的势力还大,皇后娘娘倒是奇怪,待在坤宁宫一声不吭。” 顿了顿,又道:“安妈妈那边似乎已经被皇上盯上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林之语想了想,道:“小莲,等你出去之后,我估计不会是自由身,得由你去寻个由头,让江桐妙想办法和我私下见一面。” 她心里还惦念着江桐妙那最后一件没有说出来的事情,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重要。 即使她说出来的事情,林之语已经从庄心兰的口中知道了也无妨,她还想再探一探,江夫人,秦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等她说出更多,外面等待的周霆琛坐不住了。 他见林小莲迟迟不出来,眉头一皱,大力推开了门。 林之语的话戛然而止。 屋内的气氛有那么一丝不对。 林小莲道:“皇上,小姐喝了药,刚醒不久。” 周霆琛一抬手,林小莲就识趣地收拾了东西,出门去了。 “把门带上。” 林小莲闻言一顿,担忧地看了林之语一眼,后者察觉到了她投过去的视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屋外等待的那几个太医,看见林小莲手中的药碗空了,又听说林之语顺利醒转,大舒一口气。 这三天来,他们作为秦国最顶尖的医者,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句废物。 要是里面的这尊大佛再不睁眼说话,皇上估计是准备要一天砍一个。 屋外的气氛是轻松了,可是屋内却剑拔弩张。 第二百四十九章 见到小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和周霆琛两人面面相对,谁也没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周霆琛服了软,朝林之语走了几步:“为什么?” “这话应该是要我问皇上才是。” 周霆琛走了几步,林之语就后退几步,戒备之心不言而喻。 “好,那你问。”周霆琛不动了。 林之语奇怪他的态度,但是又说不上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话音未落,周霆琛率先一步回答:“成亲之前,一场高烧。” 林之语皱眉,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样也好,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 林之语又问:“周子晋是你的王弟,他知道你的事情,准备放过,你又为什么要给他扣上谋逆的罪名?” 这一大串话说得有些费力,林之语感觉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气短。 果然人不吃饭,就会死。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再死一回了。 也不知道周霆琛在牢里,有没有吃饱。 林之语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刑部的那几个人,她是知道的,势利小人,谁落马了,就迫不及待地上去踩一脚。 周霆琛道:“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庄心兰,是不是你杀的?” 他道:“一连回答了你两个问题,该轮到朕问你了。” 林之语皱了眉,这算是默认了? 毕竟暗害了保家卫国的大功臣,大功臣的儿子女儿都因为他落了难,现在唯一的妹妹也死得不明不白。 说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你又是什么时候……?”周霆琛卡壳了一下,似乎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诡异的现象。 林之语惊了一跳,他是如何得知? 可惜自己这扇天窗,终究是只能对他半掩。 因为自己还有事要做。 她昏睡了这么久,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见到周霆琛,还是因为她希望有充足的时间,细细筹谋接下来的事情。 林之语不假思索:“什么什么时候,你说清楚。” “你刚刚问朕的是什么事情,朕问你的便是什么事情。” 周霆琛看向她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探究。 林之语一笑:“我问的,是皇上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把我留在宫里。” 这话,有毛病吗?一点毛病都没有。 周霆琛的目光在林之语的脸上游移片刻,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来。 “那日你在寿康宫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是不死心,又继续追问。 林之语眨了眨眼:“我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还能是什么意思。” 周霆琛有些不甘心,但心里又隐隐舒了一口气。 不是就好。 屋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皇上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林之语道,“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 周霆琛脚步不动,视线落在林之语脖子上尚未淡去的红痕上,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 罢了,倒也无伤大雅,他可以忍。 可是心里却是不得劲得紧。 “你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他松了松手,眉目间似有放松,“朕以为,你会替他求情。” “我问了,皇上就会放人吗?”林之语反问。 “不会。” “那就是了。” 林之语转身不再理他,本以为周霆琛会自讨没趣离开,可他又说话了。 “语儿。”周霆琛轻轻唤了一句,“现在一切都即将回到正轨,你就在皇宫里安心住下。” 回到正轨?林之语心里冷笑了一声。 那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只有嫁给他,然后被烧死,才是正轨吗? “可惜了,我不这么认为。”林之语的声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所认为的正轨,是我和子晋一起,远离你这个魔鬼。” 本以为这句话会惹恼周霆琛,可出乎林之语的意料,他的语调和刚刚一样平缓。 “你注定只会爱上朕。”他道,“你之所以对周子晋产生感情,只是因为你和我相处的时间不够多而已。” “可笑!你凭什么这么说?”林之语被他这个无耻的话给激怒了,“你就不觉得,你抢夺了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诞了,自己明明成全了他和林明华这一对痴情鸳鸯,现在反而又要来招惹自己。 这是个什么道理? 可她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又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周霆琛牵着走了,不免有些懊悔。 周霆琛迈步向门口走去:“章公公?” “哎。”章公公听到皇上在叫他,立刻就推门进来。 “传令下去,县主恐遭人报复,未央宫派人严加看守。” 名为保护,实为囚禁。 “那莲姑姑?”章公公看了林之语一眼,试探地问道。 “调到我身边伺候。” “哎。”章公公应下,马不停蹄地去办了。 林之语站在原地,看着周霆琛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恨不得天上掉一个大雷,把他活活劈死。 他知道自己在意林小莲的性命,故意把林小莲调到他身边,自己要是想见林小莲,必然也要和他打照面。 而且这么一来,林之语也没办法和林小莲互通消息,切断了自己和外界保持联系的唯一渠道。 “阿嚏!” 林之语脚底冰凉,现下宫里还没开地龙,自己又没吃什么东西,这股寒气直直逼到骨头里。 “县主。” 一个丫头怯生生地进来了。 林之语眯了眯眼。 “奴婢叫桑稚,是来伺候县主日常起居的。”桑稚感受到了室内遗留的氛围,不敢看林之语一眼。 “知道了。”林之语不咸不淡地应着。 桑稚见她的语气平缓,稍稍放下心。 一抬眼,又看到林之语光着脚站在地上,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县主!季节交替之时,容易染风寒的。” 她急急拿来了鞋袜,又取来一件外衣给林之语披着。 刚刚皇上不会就是这样,让县主赤脚站了这么久吧? 桑稚悄悄想着。 看来坊间传言,也不足为信嘛。 林之语看她低头,给自己细细整理的样子,联想到自己初入皇宫的时候,周子晋也是这般。 “你在宫里多久了?”林之语问道。 “大,大约有三个年头了。”桑稚结结巴巴道,“之前奴婢负责洒扫,后来才来的未央宫。” 林之语想了想:“晋王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第二百五十章 她的价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话就像是触碰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禁区,桑稚怎么也不开口说话了。 也是,周霆琛既然要把自己强留在这,自然也不会送一个多嘴多舌的人过来,让自己知道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如林之语所料,桑稚是个极其沉默寡言的人,林之语问一句,她答一句,要是问到了关键之处,就紧闭嘴巴,不发一言。 如果林之语拐着追问,她就扑通一声跪下来,不断重复:“县主饶过奴婢吧。” 既然问不出什么,林之语干脆也不问了。 以往热热闹闹的未央宫,一下子就寂寥了许多。 晚上,章公公派人来请。 “县主,皇上让您去乾元殿,和他一起用晚膳。” 林之语没好气道:“我不过去,他就不吃了吗?” 章公公为难道:“皇上已经准备好了,县主不去,恐怕不合适。” “那就让他等着吧。”林之语不以为然,自行回了房,靠在榻上假寐。 要说饿,林之语也是饿的,自打醒来之后,就用了一碗素面。 对此,桑稚给出的解释是,她太久没有进食,不宜吃太多,对胃不好。 章公公就站在门口,也没回去,像是铁了心要把林之语给请过去。 桑稚挪到林之语身边,小声道:“县主,今日未央宫没有准备晚膳……” 好啊,好啊! 林之语咬牙切齿。 周霆琛是故意的吧。 之前那么喜欢林明华,怎么不去找她?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章公公似乎有些等不住了。 “县主,再不去,那五味杏酪鹅,葱泼兔子,干煸冬笋……” 林之语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 搁这报菜名? 章公公显然也听见了,压住喉头的笑意,道:“可都要凉了。” 桑稚也道:“再怎么样,也抵不过自己的身体啊。” 林之语不为所动。 章公公话锋一转,似是叹息:“那小莲姑娘,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林之语心里有些急,小莲还捏在周霆琛手里呢。 “桑稚,替我换衣服。”林之语不情不愿地起身道。 一入乾元殿,就看见林小莲跪在了地上。 “王……小姐,你怎么来了?” 林之语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我还想问你,怎么就跪在这里了?” “我第一次御前侍奉,不懂规矩。”林小莲低声道。 她不敢告诉林之语,是皇上因为林之语迟迟不来,让她在这里跪到林之语过来为止。 这是一个警告。 林小莲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林之语。 章公公从后面走来:“既然县主来了,你也别跪了,去吧。” 林小莲揉着腿,谢了恩,踉跄几步,低着头跟着桑稚离开了。 章公公看着林之语:“县主还愣着干嘛?在乾元殿和皇上共进晚膳,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林之语瞪了他一眼,迈步进了内殿。 章公公也没放在心上,一甩拂尘,走了。 这整座乾元殿都有暗卫守着,林之语就算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殿内,周霆琛手边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壶,自斟自饮。 林之语进来,也不打招呼,径直坐到了周霆琛的对面。 “来了。”周霆琛也不看她。 林之语应了一句:“我看皇上自己一个人,也是自得其乐。” 周霆琛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大手一挥:“你之前说朕不知道你的喜好,今日,朕就叫人把御膳房里反响不错的菜色给做了出来。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林之语看也不看一眼:“没有。” “……无妨。”周霆琛给她夹了一筷肉,肥而不腻,色泽鲜美,“你先吃着,明日朕就叫人换。” “我们,来日方长。” 他笑了一下。 谁要和你来日方长。 林之语腹诽。 可到底是饿了,按照周霆琛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在这菜里动什么手脚。 正吃着,周霆琛冷不丁地出声:“朕听说,你的心上人,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难猜到,他一定是问了林小莲。 林之语放下碗筷:“皇上明知故问。” 隐藏的潜台词就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够不够格。 周霆琛又不说话了,这顿饭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结束了。 临走的时候,周霆琛塞给她了一个八角宫灯。 林之语认出,这个宫灯与自己上一世送给他的别无二致。 “皇上这是何意?” 她冷眼瞧着,心里也没有多少欢喜。 “宫道黑,你走路小心。” 等林之语走后,周霆琛喊来了今晚做饭的厨子。 几个厨子战战兢兢,不知道皇上今日又抽的什么风。 “拖下去。” 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周霆琛的心情才好了一点。 或许在之前,他还要顾忌一下那些酸腐文人的口诛笔伐。 可是他现在不在乎了。 在他看见林之语脖颈上的吻痕时,心里的怒火就按压不住。 要是他之前没有顾忌那么多,强行把她扣在自己身边,她还会和周子晋有交集? 周霆琛的目光落到了林之语用过的碗筷上。 幸好,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林明华提着裙摆,脸上的妆容精致,和她往常的风格迥然不同。 若是心细的人,就不难发现,她现在的样貌,和未央宫的那位有六七分相似。 “皇上心情不好,可是姐姐又惹皇上生气了?”她莲步轻移,走到周霆琛身后,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指勾上了他的脖颈。 “你来干什么?”周霆琛睁开眼,看到面前之人的样子,眼底划过讶异。 “自然是来陪皇上解乏。”林明华笑道,“皇上不来找臣妾,臣妾就不能来找皇上吗?” 上一次她听了墨菊的话,顺利让周霆琛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大概是因为张秀丽的事情,他心中有愧,便解了林明华的禁足令。 林明华乘胜追击:“臣妾之前对姐姐做下了许多的错事,如今也已经悔过,皇上不如把她封作县主,也好……将她接进宫来。” 周霆琛敲击着桌面,似乎以此来离间他们夫妻两人,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林明华话中的不妥来。 “姐姐和皇上之间可能也有什么误会,臣妾想着,不如投其所好,嫌隙自然就淡了。”林明华又道。 她是林之语的妹妹,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一些习惯,多少还是知道的。 这对于周霆琛来说,自己的价值,独一无二。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代她受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臣妾的这个姐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皇上不妨一试。” 林明华道。 周霆琛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爱朕入骨,才做下错事?如今又为何突然回心转意?” 林明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犹豫了一阵:“就是因为在意皇上,臣妾才希望皇上能够得偿所愿。” 本该是一个满分的答卷,可是她那一刻的犹疑出卖了她。 周霆琛信了,但是也没完全信,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转头就让人把坤宁宫的人叫来问话。 于是,理所当然的知道了林明华口中的情深意重是为了谁。 章公公把这个消息呈上去的时候,本以为周霆琛会动怒,伏在地上抖抖索索,等待预期当中的暴风雨。 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周霆琛只是砸碎了一个杯子,仅此而已。 “朕只要她就好了。”周霆琛道。 逃过一劫的章公公不敢去深究皇上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一溜烟儿地跑了。 待御书房重归寂静,周霆琛提着狼毫笔,空悬良久。 自己即使是一国之君,却也爱错了人。 之前种种,早有预兆。 比如,为何婚期选在同一天。 又比如,为何一开始她的目光满是抗拒。 直到窗外日头西斜,他才沾了墨汁,一道册封县主,一道捉拿反贼。 那天,是林之语和周子晋的大喜之日。 不知自己的这份礼物,他们可还满意? “皇上?” 直到门外章公公的一声轻唤,屋内两人的思绪才一同被拉回了现实。 林明华替周霆琛揉按太阳穴的手一顿,自觉退到了一边。 章公公打开门,褚念善迈步进来,看了一眼林明华,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当着她的面开口。 周霆琛道:“无妨。” 褚念善这才道:“晋王……周子晋虽然下狱,可那几个老臣贼心不死,满大街的说皇上此举,无凭无据,还把弟媳强掳进宫,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置?” “找个由头,拖下去砍了。” 周霆琛开口道。 “既然是王弟的人,就不该留着。” 说这话的时候,周霆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明华。 林明华是第一次见周霆琛处理公务的样子,暗暗心惊。 她的大脑只经历过内宅争斗的洗礼,没有去细想,为什么褚念善一个外臣,可以在大晚上出入天子的寝殿。 因此头也不敢抬,专心致志的数地砖。 周霆琛又道:“他可认罪?” “刑罚用遍,不曾吐露半个字。”褚念善觑了一眼林明华,心里暗道,果然是个东施效颦的蠢货。 “那就继续,剿灭余党,刻不容缓。”周霆琛吐出这四个字后,心念一动,“姑且留他一条命。” 褚念善停顿了一会,忽道:“恕臣多嘴,县主如何了?” 林明华又是一惊,一个左丞相,怎么会问起这个? 皇上这几日派人把未央宫围得水泄不通,一点消息也不曾放出,她只知道,林之语似乎是醒了。 同样好奇的林明华也竖起了耳朵。 周霆琛目光一凝,犹如一道寒光扎在了褚念善的身上。 褚念善不加躲闪,大有一副“我就是问问恩人现状”的坦荡。 “醒了。”周霆琛没看出什么,薄唇轻启,“只是县主心善,心念王弟性命。” 他的视线忽地转向林明华:“不如,由皇后代劳?” 林明华微怔,下意识拒绝:“皇上,这不妥。” “褚相觉得如何?”周霆琛静静挪动目光。 “皇后娘娘是县主的胞妹,没有什么不妥。”褚念善顺着皇上的意思道。 “那就这么办。” 接下来,两人又就着现在朝堂上的局势争论了一番,不过短短一刻钟,什么人要被罢免,什么人要来填位置,已然敲定。 周子晋本就无意于皇位,拥护他的人,都没了好下场,如此一来,权利彻底被架空,晋王党不复存在。 林明华听不懂,也无心去听,满脑子都是自己和周子晋见面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亦或是,带他逃亡?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不,她是皇后,这是她打开周子晋心防的最好时机。 张秀丽曾告诉过她,要想让一个男人对你念念不忘,就要在他最失意的时候,伸出援手,笑意温柔,必要时,给他提供东山再起的帮助。 林明华不在意周子晋到底是不是乱臣贼子,她只知道,周子晋是她想要的人。 既然是她想要的人,有什么理由拱手让人?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林鹏生都会如珍似宝地捧到她面前。 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林明华站在旁边,眼神早已涣散,就连褚念善走了,也未曾发觉。 “皇后这是高兴,还是害怕?”周霆琛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撩起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 林明华一震:“皇、皇上。” 周霆琛的眸色晦暗,定定地看着她精致的妆容,牵起林明华的手,向内室走去。 床幔落下,两重身影交叠,时不时发出令人脸红的呻吟。 林明华觉得自己的意识不断沉沦,脑海里居然构造出了周子晋的形象。 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周霆琛的一声低喘把她拉回了现实。 这一次,林明华听得无比清晰。 “之语……” 次日。 林之语因为一下子吃得太好,肠胃有些顶不住了,涨得慌。 幸好桑稚拿了她家乡那边的秘方,才略略消了下去。 可周霆琛似乎是铁了心要和林之语过不去,一日三餐,都要把她召过去。 她不去,就拿林小莲开刀。 林之语咬咬牙,这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于是在午膳过后,她道:“拿人质威胁,是那些能力不足的人才用的法子。” 周霆琛也不恼,又往林之语的碗里夹了一筷子八宝鸭:“吃。” 妈的。 林之语暗骂一句。 他怎么转性了? 若是在以前,自己的这番话可谓是在周霆琛的雷区蹦迪,他一定会破口大骂,然后掀桌,一道圣旨把自己关禁闭。 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林之语撂下筷子:“吃饱了。” 周霆琛道:“菜色不满意?” “满不满意,是我说了算。”林之语没好气道。 之前墨菊就送了一张纸,把林之语以前在丞相府里爱吃的东西尽数列在了上面。 丞相府的厨子因此也被召到了宫里。 美其名曰:皇后娘娘想家了。 林之语不是蠢人,一尝就知道不对。 周霆琛也不恼,拍了拍手:“带上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当街吵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负责今日午膳的厨子被带了上来。 林之语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知周霆琛又有什么招数。 她心里还在思量着,该怎么激怒周霆琛,好让自己有短暂喘息的时间,想办法和外界联系。 周霆琛指了指八宝鸭:“这是谁做的?” 一个络腮胡大汉颤巍巍举起了手。 “拖下去。” “皇上!皇上!”那络腮胡绷不住了,“草民有家室,草民死了,妻儿该怎么办啊!” 林之语大惊:“你干什么!别动他!” 这个络腮胡她是认识的,很早以前就在丞相府做事,在她小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拨浪鼓造型的糕点逗她开心。 周霆琛道:“晚了。” 林之语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络腮胡被拖了下去,噗嗤一声,没了声音。 再看其他几人,脸色惨白,其中一个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立刻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林之语整个人都在抖。 周霆琛又夹了一道虾腊,目光凉凉地往下一扫。 那个干呕的人被吓地两眼一黑,这道菜,是他做的。 周霆琛看向林之语,语调温柔,就像是在哄人:“语儿?” 林之语感觉到好几道目光紧紧黏在自己的身上:“这,这道菜不错。” 本以为这样周霆琛就会饶过那个青年的性命,可没想到他又是一抬手,眉目间似乎有厌倦之色。 立刻就有人上来,把昏迷的青年带下去,就像是在拖一具尸体。 他也确实变成了尸体。 看着林之语难以置信的样子,周霆琛满意地笑了。 既然软的不吃,那就软硬兼施。 他不信林之语不低头。 “你说谎了,你不喜欢吃虾腊,一点都不。”周霆琛道,“你为了他,欺骗朕。” 林之语脑子里的齿轮都要擦出火花了。 她确实不喜欢吃虾腊。 上一世,她是碰都不碰一下的。 自己说不喜欢,要拖出去,自己说喜欢,也要拖出去。 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压着自己的火气:“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也有人会从一而终。”周霆琛知道林之语是在映射她和周子晋的事情,眉间浮出一丝黑气。 他又夹了一道姜汁白菜。 林之语也不看他,安安静静地吃了。 周霆琛道:“这道菜……?” 一个陌生的面孔举起手来。 “赏。” 此人是宫里的人。 于是他回去之后,整座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脑袋,和未央宫里的那位息息相关。 一时间,人人自危。 消息传到了纤云殿,里面住的正是之前的云月公主,如今的月妃娘娘。 褪下少女的装束,繁复的宫装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未央宫被禁军围得像个铁桶,大姑娘出门在外,也是有一大群人跟着,想要见上一面,有点难。” 容佳道。 因为周子晋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作为郑关月的妹妹,云月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郑关月那边,情势也很紧张。 他被周霆琛的这一出过河拆桥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西戎的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在世人眼里,她是大功臣。”云月想了想,“我过去,就当是在问哥哥的事情,成或不成,总要试一试的。”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未央宫。 彼时林之语正无精打采地趴在了院子里,心里只希望林小莲能够争气,让江桐妙过来见自己。 她是宠妃,还怀着身孕,别人不敢为难她。 “让开,本宫就要问问里面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本宫的哥哥是怎么一回事?平白无故,怎么就和什么通敌牵扯到一起了?” 林之语听到这个声音,记忆一时间有些模糊,是谁来着? 目光落在了屋里刚刚翻出来的团扇上。 哦,是那个能和林明华平分秋色的云月。 她一喜,立刻拿起那把扇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桑稚拦她不住:“县主,你不能出去啊!” 云月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知此计奏效,于是更加卖力地喊着。 “林之语,你说说,我哥哥到底怎么惹你了?我把晋王让给你,没想到你居然背叛他!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封举报信,让两个人都身陷囹圄!” 大概是因为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禁军拦着,云月说了很多废话,假装自己很生气。 一方面是为了壮胆,一方面是怕自己话里的消息被人注意到。 她看见林之语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又道:“林之语,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你休想脱开干系!早晚有一天,你会和那肖尧一样,被五马分尸!” 几个看守的人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月妃娘娘今日怎么像是发了疯一样,站在门口,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他们见云月也没有要闯入的意思,就好言相劝:“娘娘,这件事情自然会由皇上来定夺,您在这里,岂不是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不等他们寻借口,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背叛你奶奶个腿儿!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不信?” 林之语也是气势汹汹地走来,一双眼睛似乎要把云月给活撕了。 桑稚匆匆跟在她身后,急得满头是汗。 禁军你看我,我看你,为林之语这么粗鲁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这几日除了用饭,就只有那个少言寡语的桑稚陪着她,是个人都要憋疯了。 这样骂一骂,把火气撒出来,回头对皇上的脸色也好些,他们也不用整日听谁谁谁又被拖下去了。 毕竟都是同,怪可怕的,谁也不知道那命运的铡刀第二天又会落到谁的头上。 林之语喘了口气,接着骂:“要不是你之前给我送了团扇,我至于和周子晋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现在一个人在未央宫,自己的丫鬟也见不到面,你还骂起我来了?你有我惨吗?” 噼里啪啦的一大段话,砸得一群人头晕转向。 “什么团扇?本宫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容佳!”云月似乎真的被激怒了,叉腰喊道。 “马上给父皇写信,本宫受了委屈,要回娘家!” 她一贯任性,那些人也没有觉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妥。 “啪嗒!” 林之语把那团扇用力扔到了云月身上。 “你走啊,带着你的破扇子走得远远的,不要来碍我的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派人监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门口的禁军害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也不敢去替云月捡。 所幸云月弯着腰,捡起了那扇子,气冲冲地又骂了一句:“走就走,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到死吧!” 说完,就带着容佳,大踏步地回了纤云殿。 林之语演上瘾了,一抱胸,问旁边的桑稚:“怎么样,我骂得好吧?” 桑稚搜肠刮肚,硬着头皮夸道:“县主……骂出了气吞山河之势。” 林之语得意得看了一眼云月离去的背影,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回屋去了。 那几个禁军目瞪口呆,就这么结束了? 女人吵架,好生厉害! 林之语回了屋,门一关,自己琢磨起来了。 云月的话虽然密集,但是也给她提供了关键的信息。 首先,是有人举报了周子晋,手上估计还有什么,让所有人对周子晋通敌的事情深信不疑。 这个人是谁,暂时还不知道。 其次,肖尧是周子晋的人,他在朝堂上的威望不亚于江生,可是却被五马分尸了。 这说明,周霆琛已经开始找借口,一点点把周子晋在朝堂上面的势力给拔除。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云月有办法和西戎那边建立联系,她十有八九,打算曲线救国,通过西戎把自己捞出来。 可是现在郑关月似乎也是举步维艰,云月不会不知道。 难道还有人在帮她? 林之语确实没想错,云月拿了那扇子,立刻给一个人写了信,把林之语的情况细细交代。 她不是什么聪明人,只觉得自己如果能帮周子晋洗脱罪名,郑关月那边的危机也会一并解除。 容佳问道:“娘娘,现在出了这个事情,信件想要送出去,不容易。” “我来想办法。”云月道,“你平日里,多多关注皇后那边的动静,她十有八九,会有动作。” 云月把那扇子转了过来,两棵袖珍常青树上,珠绣被扯掉了一块,露出一片白。 双木林,林明华。 容佳得了令,立刻着手去办了。 云月看着桌上的信纸皱了眉,万一这封信被人拦截了,那可怎么办? 她又想起那个人来。 林之语回到皇宫的当天,就有一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院子里。 那人一身黑,还戴了一个黑色的兜帽,月色朦胧,云月看不清他的脸。 “消息已经被郑子言的人送回西戎,郑关月的处境,不会好。” 云月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指着他:“你是谁?你和我皇兄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不回答她,只是道:“我是来帮你的人,你要是不信,就等着郑关月的死讯。” 云月收起了匕首。 她怕了,她不敢赌。 周霆琛加强了防卫,自己的消息想要送回西戎,几尽周折,那个时候,极有可能为时已晚。 她现在是月妃娘娘,不再是那个有郑关月护着的小姑娘,凡事都要她自己拿主意。 而且云月也想自己拿主意,让皇兄看看,自己不比别人差。 “我答应你。” 不等那个人说出要求,云月就冷声道。 风起,云月乌黑的发丝扬起,竟有了几分西戎皇帝杀伐果决的气质。 …… 乾元殿。 未央宫那边刚闹完,这边周霆琛就得了消息。 桑稚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始末说来。 面对九五至尊,她怕得要死,本来就内向,这下遣词造语更是乱七八糟。 好在周霆琛算是有耐心的,没有立刻砍了桑稚的头。 原因很简单,桑稚说了一句话:县主好像慢慢开始信任她了,偶尔无聊的时候也会说一些童年的趣事。 这些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周霆琛的耳朵里。 “她们吵架,有没有提到其他不该提的?”周霆琛叩击桌面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显得有些瘆人。 桑稚想到那句肖尧,又想到郑关月:“月妃娘娘只是骂了句水性杨花,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没有说谁谁又被砍了?” “没有。” 桑稚答得斩钉截铁。 周霆琛满意了:“行,你下去吧。” 桑稚如临大赦地走了。 晚上,章公公又来请林之语过去。 林之语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哎呀哎呀,不行了,我心口痛,痛的快死了!” 章公公傻了:“这是被月妃娘娘气的?” 桑稚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啊。 自从她从皇上那边回来,林之语就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要是请太医吧,又怕皇上不乐意。 万一看病看出点什么消息出来,那不是完蛋了? 林之语在床上又嚎了一嗓子。 章公公慌忙抬脚去请太医。 太医院一听说又是未央宫,手脚都软了,推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把方太医推了出来。 没办法,谁叫他没有靠山呢。 方太医还是穿着那个旧官服,什么都没变。 他战战兢兢的取了脉枕,周霆琛的目光把他后背烫出了冷汗。 林之语掀起眼皮:“啊,是方太医啊。” 方太医只敢轻轻嗯了一声。 “你的女儿找到了吗?”林之语有气无力地寒暄。 方太医眉头一跳。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找女儿? 十年前,他被排挤得受不了了,学着别人找了个靠山。 那个靠山就是疯掉的嘉妃娘娘。 可是不知道得罪了谁,也许是江婉宁,也许是魏淑仪,他的女儿自此就不见了。 方太医拼命攒钱,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找到自己的女儿。 他私心里以为,这是他的报应。 因为他听了嘉妃娘娘的话,害死了一个人。 林之语恹恹道:“之前出门的时候看到告示了。” 方太医没再搭话,眼中染上了忧虑之色。 “方太医,如何了?”章公公的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要是林之语又有什么三长两短,估计又有一波人要倒霉了。 方太医看了一眼林之语。 双方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片刻后,各自收了回去。 方太医收起了工具:“县主是心病。” 周霆琛一抬眉,半信半疑:“心病?” “微臣无能,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方太医道。 周霆琛道:“大胆。” 方太医跪得更低:“微臣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章公公小声道:“方太医是有名的固执,说的应该不假。” 周霆琛摆了摆手,信了。 上一次让他说个假话,都战战兢兢,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方太医忙不迭地走了。 他说了假话。 第二百五十四章 皇后之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身体什么事都没有。 刚刚目光交汇的一瞬,方太医看见了林之语眼中的求救信号。 晋王谋反的事情,他多少也有在同僚的谈话中听了一点,方太医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不敢揣测天家的意图。 他想,自己的女儿要是身陷囹圄,是不是也希望有人可以拉她一把? 方太医心里装着事,背影渐渐融于夜色。 屋内,灯火通明。 周霆琛捏住了林之语的下巴,冷笑了一声:“你不就是想见他一面吗?” 林之语虚弱地和他对视,心里七上八下。 自己还没开始演,他怎么就看穿了呢。 周霆琛又道:“你信不信,他只是看上了你的价值?” 这是污蔑,林之语想。 她需要见周子晋一面,确认他状况,也确认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她嘴上十分配合:“我不信,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不信?”周霆琛道,“不见棺材不落泪,要是有人说,能把他带出去,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和那个人走。” 林之语继续捂着心口,神色痛苦。 “你不信的话,朕就让你亲眼看看。” 林之语一喜,但还是继续演。 对于周霆琛,她深知,如果老老实实和他哀求,是绝对行不通的。 “对了,你这个招数用过一次,不管用了。” 周霆琛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之语一愣,怎么会? 刑部大牢里,周子晋的双手被悬吊在空中,脚尖只能勉强够到地面。 华美的婚服早已破烂不堪,有几处和血肉黏在了一起。 两个狱卒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说来也奇怪,之前林姑娘那会,褚大人不是还从中周旋,到了晋王,就不管不问。” “还能为什么,不是一伙的呗。” 率先挑起话题的狱卒否认:“我看不然。” “此话怎讲?” “我看,就是因为林姑娘!你是不知道,褚大人看林姑娘的眼神,很是不寻常。” 一说到这个,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周子晋投去目光。 这个王爷也是实在可怜,上面发话,让他死也要死得拖泥带水。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两个狱卒回头,瓜子一扔,就跪了下去:“皇后娘娘。” 林明华在墨菊的搀扶下,迈步进来。 她特意学了林之语的妆容,原本柔和的五官多了几分凌厉。 墨菊喝道:“还不快滚?” 狱卒依言滚了,心里直嘀咕,这晋王,艳福不浅。 林明华第一次踏入牢房,捂着鼻子直皱眉。 她嫌弃地提起自己的裙摆:“地上是什么,黏黏糊糊,也太恶心了吧。” 墨菊取了蜡烛,低下身辨认了一下:“娘娘,是、是血!” 林明华干呕了一声。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今天的目的来。 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被挂在架子上。 她用眼神询问墨菊:面前这个是周子晋吗? 墨菊眯着眼:好像是。 “娘娘,我在门口守着。”墨菊停住了脚步。 林明华立刻上前,哀切道:“王爷,王爷你还好吗?” 周子晋的手一动,铁链就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响声。 他的双目赤红,满是红血丝,似乎是把林明华认作了林之语:“你……你不该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噗嗤一声吐了一口血。 林明华被吓到了,往旁边闪了一下。 她看着周子晋微微抬起来的那半张脸,心里满是惊恐。 那还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吗? 面前的人,瘦了一大圈,身上的伤口狰狞,新伤叠旧伤,翻出了血红的肌肉,十分可怖。 更让林明华惊讶的是,周子晋的左脸有一条长长的疤。 “是你。”周子晋眯着眼,看清了面前的人,眼中细碎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林明华看着他的伤口,犹豫一瞬,还是把手里的药粉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周子晋艰涩道:“多谢。” “我偷偷来的,没想到那群人对你下手这么重。”林明华泫然欲泣。 周子晋没了和她说话的兴致,头又低了下去。 林明华道:“子晋哥哥,我姐姐被带到了宫里,和皇上整日黏在一起,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面前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明华有些尴尬,心里暗暗劝自己,他受了重伤,说话少了一些,也没事。 “子晋哥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我即使失了宠,可还是皇后,我的父亲,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的。” “我会想办法,带你逃出去。” 周子晋终于有了反应:“逃?” 林明华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个我来想办法。”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像姐姐,真的以为你叛逃了,一转头就把皇上给勾走了。” 周子晋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挣动了几下铁链,像是不甘:“她,她居然是这样的人……枉费我对她的一片心思。” 地牢黑暗,他的脸又被头发给挡住了,林明华看不清周子晋的表情,听他的声音,觉察到了几分震惊和悲伤来。 “你要是愿意和我走,我立刻就放下这里一切,陪你浪迹天涯。”林明华又落下泪来。 周子晋沉默了一下,缓慢点头:“没想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他冷笑了一声,干涩的嗓子让他的笑声扭曲,活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恶鬼。 林明华心惊地想,母亲的话果然没错。 要是放在以前,周子晋多看她一眼都不肯,哪里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里面的气味腥臭无比,她也不想多待,匆匆又说了两句宽慰的话,就带着墨菊走了。 一墙之隔,林之语和周霆琛站在一起,完完整整地听完了所有的对话。 “如何?”周霆琛道,“他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你看,毫不犹豫地就要和你的妹妹离开,一点也不考虑你的感受。” 林之语没说话。 她觉得,这个走向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一些。 就像是有人故意引导这个局面。 她问:“你会看我妹妹给你带绿帽子?” 周霆琛轻笑,声音在地牢里不断回荡。 “怎么会呢?等他们走了,就有理由处死那些卖国贼子。而你,就会成为我的继后。” 末了,他大笑了起来,状若疯癫。 他说:“林之语,你只能是朕的皇后,也注定是朕的皇后。” 第二百五十五章 推波助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切感觉那么奇怪了。 敢情是周霆琛设好了套,等着自己钻! 虽然没有见到周子晋本人,但林之语还是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得知了一些信息。 周子晋受伤,但是还能说话,还具有逃跑的能力。 林之语私心里是希望林明华能够聪明一回,把周子晋带出去。 可是周霆琛却已经布置好了暗线,她该怎么把这件事送出去? 她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恨不得把面前这位笑得开怀的昏君一拳头给锤到墙里。 “我不理解。”林之语道,“他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王弟,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周霆琛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甘。 “就是因为你啊。” 身后掌灯的太监宫女,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闭起来,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也被周霆琛叫人给拖下去。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周霆琛深深地看了林之语一眼,一把揽过她肩头,出了地牢。 林明华先一步回到了坤宁宫,得知周霆琛不在宫里之后,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墨菊一脸担忧,她在门口,可是把林明华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娘娘,您真的要帮那位……” 她不敢往下说。 作为林明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她最近明显地发觉,坤宁宫多了不少生面孔。 “之前是这么想的。”林明华嫌恶地把那件沾染污物的宫装给踢到一边。 墨菊的心口咯噔一跳,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林明华垂下眼,细细净了三四遍手:“可本宫现在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 墨菊拿来锦帕,替林明华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手指。 林明华的手是极为出挑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真正的闺阁小姐做派。 “你可知,最近朝堂上死了多少人?” 擦好了手,林明华目光沉沉,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她的脑海里全是周子晋左脸上的那道疤。 墨菊道:“王爷手底下已经没人了。” 林明华点头:“东山再起,如果幸运,那就是从龙之功,不幸,就是满门抄斩。墨菊,本宫吃不了苦,也看不得林之语在我面前逍遥。” 可她心里又放不下周子晋。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温柔,体贴。 想到这里,林明华恨恨咬牙,凭什么好的都被林之语占去? 墨菊想了想:“不如娘娘想办法,给王爷换一个身份,就算是留在坤宁宫陪着娘娘,也是好的。” 她现在是身处高位的皇后,要什么没有? “那也得子晋哥哥愿意。”林明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还是犯了难。 这宫里,可还有一个林之语啊。 万一旧情复燃,自己岂不是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娘娘现在对于王爷来说,是给了他第二条生命的人,不会不惦念娘娘的。”墨菊宽慰。 “皇后娘娘如此纠结,不如听我一言?” 大殿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林明华头皮一炸,脚下一软,一把拉住变成木头人的墨菊,惊恐地转过身:“你是谁?” “我?我是来帮你的人。”黑衣人的脸孔被兜帽挡住,周围缭绕着一股黑气。 林明华胆战心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就在了吗?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非礼勿视,我此番,只是来帮你的。”黑衣人道。 林明华动也不敢动,颤颤巍巍道:“你说帮我,怎么帮?你是子晋哥哥的人?” 对于后面那个问题,黑衣人只是笑笑,没有否认。 “晋王的人都隐藏在民间,听闻娘娘有办法把晋王带出,故而过来一见。” 林明华道:“这不是过来求我帮忙,何来帮我一说?” 黑衣人又发出一声笑:“替娘娘解惑,不就是帮?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林明华一个闺阁小姐,在黑衣人的循循善诱下,不免想到了未来美好的场景。 她和周子晋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并立于世间。 而林之语,则是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人人厌弃。 不,那样太便宜她了,林明华想。 应该要把她关起来,割去舌头,做成人彘,让她日日看着自己和周子晋欢好。 黑衣人见林明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来,便道:“娘娘只需要把王爷从大牢里带出来,外面自然会有我们的人接应。” “不过这个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林明华奇怪道:“那样不是更危险?” “自然是有我们的道理。”黑衣人话已带到,一个呼吸间,就没了踪影。 墨菊还没反应过来:“人呢?” …… 有了昨天晚上那一遭,林之语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对于周子晋来说,现在和林明华走,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出了刑部大牢,他就可以找到安妈妈,一切就可以重来。 不,不对。 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刑部! 之前自己被污蔑的时候,有人把自己的案子转到了刑部。 是褚念善。 他和周子晋之间的交情匪浅,他们之前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林之语合了眼,床头的火光透过眼皮,似明似灭。 他们在计划出逃,彻底放弃了从正规渠道翻案的可能。 那伤呢?如果是褚念善,会让人下重手吗? 或者有没有可能,伤也是假的。 毕竟林之语没有看到周子晋本人,无法确定。 那林明华也是褚念善安排过去的。 林之语耐心想着。 但从周霆琛的话来推断,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县主,县主?”桑稚轻轻唤着。 林之语睁开眼,居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她听见外面有锯木头的声音,一骨碌地下了床。 “外面是什么声音?”林之语接过桑稚递过来毛巾,狠狠清醒了一把。 桑稚往外看了看:“皇上让人造秋千呢。” 林之语收拾好之后,迈步出了门,正如桑稚所说,几个宫人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地把木头架起,足足有三人之高。 林之语走到其中一个人身前,那人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县主。” “怎么好端端的要造秋千?” “奴婢听说,是昭仪娘娘的主意。” 林之语心里转了一个弯,看来是林小莲和江桐妙见了面。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制作秋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宫人又道:“昭仪娘娘很挂念县主,可皇上不让人探望,娘娘说,若是没人说话,也该做一些有趣的玩意,免得县主无聊。” 林之语轻轻嗯了一声,坐到旁边看着。 敢在主子面前这么多话的宫人,有点少见。 不多时,桑稚捧着一碗绿豆汤过来了。 “县主,外头热,您进屋等着吧。”她怯怯道。 林之语眼皮一掀:“我看看。” 语气不容置疑。 桑稚也不说话了,静静垂手立在一边。 宫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那秋千就初具雏形。 林之语忽然看出了什么不对来。 这个秋千,方向不对。 为了美观,要么是对着门,要么是对着墙,讲究的就是一个横平竖直。 可眼前的这个秋千,对的是墙角。 林之语又看了一眼刚刚与自己说话的宫人,她正是负责指挥的人之一。 宫人感受到了林之语的视线,微微冲她一点头。 林之语了然。 照常去乾元殿和周霆琛用过午饭,林之语坐上了那架秋千。 桑稚有些担心:“县主,饭后容易晕。” “不妨事。” 桑稚叹了一口气,走到林之语身后,用力一推。 午后的阳光依然刺眼,林之语眯着眼,视线越过高高的宫墙。 秋千架得高,看得也高,目光的尽头,是一片花圃。 “桑稚,对面宫里那片花圃是什么时候有的?”林之语问。 她上一世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花。 “好像是昨天晚上。”桑稚想了想,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林之语点点头:“放我下来吧。” 桑稚心里奇怪,林之语不过才荡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吗? 她看着秋千,想象着自己如果坐上去,风呼呼地在自己耳边响,会是个什么感觉? 林之语回了屋,桑稚看着那架秋千,踌躇半晌,坐了上去。 林之语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从刚刚秋千上的方向看去,花圃里的花呈四十度倾斜,刚好是某一时刻日晷的定格。 未央宫的人无论进出,都要被搜身,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把消息递进去。 其实林之语还奇怪一点,周霆琛既然认为周子晋不可能逃出他的魔掌,又为什么担心会有人给自己递消息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周霆琛知道有人会帮周子晋。 江桐妙此举,显然是已经尽力了。 毕竟是自己有求于她,总不可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期望她能够把自己带出去。 可是自己该如何出去,这是一个最头疼的问题。 而且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时时刻刻不离身的桑稚。 她转头向窗户看去,桑稚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脚尖在地上点啊点,麻绳在空中微微晃荡。 林之语起心动念,复又出了门。 桑稚坐在秋千上,本就是不安宁,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口瞟。 看见林之语突然出来,整个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秋千上跌下来,慌里慌张地跪了下去。 “县,县主,奴婢不是有意的。” 桑稚抖着嗓子道。 林之语对她这种动不动就跪的举动很是不习惯,即使是宫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像她这样的。 “你很怕我?” 桑稚下意识点头,可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摇头。 林之语估摸着,她估计是怕自己身后的那位,周霆琛。 想到这,她放软了语调:“你很想荡秋千?” “不,不想。”桑稚把头埋了下去。 林之语道:“坐上去吧,我来推你。” 桑稚刚要答是,话到嘴边,就觉察出不对来。 县主没有生气,反而让她坐在秋千上? “县主,这不合规矩。”桑稚小声道。 林之语嗯了一声,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桑稚拗不过,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林之语的那双手一碰到后背,桑稚就打了个冷战。 即使还没入宫的时候,她也不曾享受过这个待遇! 林之语轻轻一用力,桑稚顿时就腾空而起,一股力推着她往上走,风在耳边呼呼叫着。 惊奇的感觉盖过了心里的害怕,桑稚不由得笑出了声。 被檐角切割的天空终于在此刻显出它的辽阔来。 林之语推着推着,目光落在了左边的木头上。 在力的作用下,一条缝隙若隐若现。 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林之语暗暗记下了位置,准备等无人的时候将这个东西取出。 桑稚高兴归高兴,心里还是顾念着林之语。 “县主,奴婢,奴婢玩够了。” 桑稚小声道。 林之语放轻了力道,桑稚的脚尖慢慢触碰到了地面。 她一下来,又要在林之语面前跪下。 “你这是何意?”林之语皱了眉,这个习惯,当真不好。 桑稚道:“以前弟弟有这么一个秋千,奴婢碰一下都不敢,可是今天县主却愿意……桑稚谢过县主。” 林之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和林小莲的关系要好,别说秋千了,吃同一道菜都没关系。 桑稚对着林之语磕了一个头。 林之语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起来吧。” 想了想,又道:“别动不动就跪,人跪多了,骨头就软了。” 桑稚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林之语会说出这个话来。 小的时候,她犯错,只有及时跪下认错,才能躲过一顿毒打。 所以后来进了宫,她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林之语看她失神的样子,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烧壶新茶吧。” 桑稚回过神,忙不迭地走了。 林之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转而伸手去抠木头缝隙里的东西。 不出所料,是一包药粉。 看守的人只顾着搜身,不可能细细查看这几根木头。 要不说江桐妙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呢。 林之语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夜幕降临,门口的人打着瞌睡。 林之语特地泡了一壶热茶,袅袅茶香溢了满室。 桑稚劝道:“县主,晚上喝茶,夜里容易走眠。” “这种茶不会。”林之语也给她倒了一小杯,往桑稚那边推了推,“你也尝尝。” 里面掺了江桐妙送进来的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让人昏睡到天明。 桑稚看着那杯茶,神色不明:“多谢县主好意。” 她抿了一小口。 第二百五十七章 郎情妾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桑稚喝了茶,也不走,就这样看着地板,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 林之语心里着急,江桐妙和她约在酉正时分,要是过了这个时辰,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该有的差池,就不好说了。 “桑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林之语有些按耐不住,眼睛往窗外瞟了一眼。 桑稚低声道:“县主要是想出去,其实不必这样的。” “奴婢有更直接的办法。” 林之语心里一惊,她看出来了。 那药粉无色无味,她也只是下了极少的剂量,桑稚一个宫女,怎么会看出来? 桑稚像是看出了林之语心里的疑惑,有些不好意思。 “奴婢入宫培训的时候,就数泡茶这门手艺最精通,什么茶泡多久,不同时间下的口味如何,奴婢心里是一清二楚。” 桑稚挺了挺自己的腰板,语气中有几分得意。 “县主的茶是我亲自泡的,可是味道却不对。” 林之语不由得对这个小宫女刮目相看:“既然知道不对,你又为什么要喝?” “县主给的,不能不喝。”桑稚道,“这是姑姑教的。” “你既然有这个过人之处,之前却只是一个洒扫宫女,屈才了。” 林之语看了看桑稚的那双手,若是给贵人泡起茶,应当是赏心悦目的。 历史上的慈禧太后,还有专门伺候抽烟的人呢。 桑稚脸上有些落寞:“奴婢犯了错。” 她话锋一转:“县主您和奴婢换一身衣服吧,后门的侍卫和您不熟。” 说着,就要把自己的衣服脱下。 林之语又是一惊,她不是周霆琛派过来监视自己的吗? 桑稚道:“县主之前对奴婢有恩。” 林之语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 越鲤湖畔。 落水。 林之语恍然大悟。 当时随手种下的一个因,在无形之中结出了如今的果。 桑稚替林之语整理了一番,目光里满是感激:“奴婢要是没钱孝敬姑姑,日子不会好过,是县主的那支钗子,才让奴婢有了走出那里的机会。” 桑稚头一次,话这么多。 她自己心里也是很惊讶。 或许,是因为下午在秋千上,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苍穹,故而心胸也开阔了一些。 林之语垂下眼睫:“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发现了,你会被我连累。” 她不想有更多的人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现在的周霆琛,已经彻底变了。 在他眼里,人的性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桑稚手上的动作一顿,露出了她的害怕来。 “县主快去快回,不会有人发现的。” 桑稚也只是这么一顿,而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林之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也许是因为桑稚,她也紧张了起来。 到了角门,看守的人意识正混沌着,懒懒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你看着有些面生啊。” 林之语心跳如雷,生怕被他发现异常,把头往下低了几分:“奴婢是今天刚被指给县主的。” 那人把目光收了回去,像是打消了疑虑,打了一个呵欠,往旁边挪了一步。 林之语匆匆走过。 “诶,你等等。”那人冷不丁地出声。 林之语的呼吸一窒,却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不敢回头。 后面传来脚步声,林之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不是桑稚,为什么还穿着她的衣服?” 林之语的大脑嗡地一声响:“奴婢的衣服被打湿了,这才找她借了一套。” “你转过来一下。”那人又道。 林之语把头埋得更低了一点,有些僵硬地回头。 猝不及防地,手里被塞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子,有几缕热气从缝隙当中逃出。 面前是一个和桑稚差不多大的青年,此时正羞怯地不敢看她。 “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吧。桑稚爱吃。” 青年手足无措,挠了两下头。 和桑稚说得没错,此人并不认得自己的外貌。 林之语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奴婢知道了。” 青年道了声谢,又回去继续站岗了。 林之语不敢多耽搁,把那包子往怀里一揣,急急朝着花圃的方向去。 此时的太阳将落未落,正是人懈怠的时候,林之语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到了花圃。 其实约的地方是不是在这,林之语心里也没谱。 此时不早不晚,正好是酉正时分。 花圃边,有一个宫女正在浇水。 看见林之语过来,宫女左右看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才来。” 语气里带了一丝责怪之意。 林之语微怔。 宫女又道:“别磨磨唧唧的,娘娘往御花园去了,要想出人头地,可得把娘娘伺候好!” 林之语回过味来:“是。” 宫女一路领着她,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让她跟着其他人一起布置。 “昭仪娘娘来了!” 一个眼尖的小宫女低声提醒,所有人手忙脚乱地放好了东西,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带林之语过来的那个人往江桐妙的方向看了一眼。 “娘娘有了身孕,平日里喜欢在这里喂鱼散心,你待会就在旁边跟着,拿出你的看家本事!” 林之语低头又应了一声。 待江桐妙扶着腰,坐定后,林之语捧着鱼食上前:“娘娘。” 江桐妙觑了她一眼,凉凉开口:“其他人都退下吧,省得把鱼儿惊着了。” 兰香认得林之语,像是事先交代过的一样,一点眼神也没给她,站到了亭子外面。 江桐妙随手抓了一把鱼食,往湖里一撒,看着鱼儿争相抢食的画面:“陈娘子还好吗?” 林之语道:“在上阳公主名下的布庄管账,薪水照开。” “你见过了。” “还未见过,但那位见过了,陈娘子很是挂念娘娘。” 江桐妙闭了闭眼。 那可是她的亲娘啊,自从入宫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要是没有这一出,她现在应该已经是和陈娘子哭作了一团。 都是天意。 林之语把这次最重要的事情说来:“皇后要帮忙逃狱,烦请娘娘想办法知会一声,路线极有可能泄露了。” “有人在帮她?” “是。” 江桐妙笑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接她回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就说了,林明华那个脑子,两棍打不出一个屁来,能有这个胆色,把风口浪尖上的周子晋捞出来? 江桐妙又抓了一把鱼食,往湖里撒去:“本宫记下了。” 她的眼睛瞟了一眼身后,那几个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样。 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她江昭仪的手段? 一个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就丢了自己的位置。 江桐妙满意地笑了笑。 “白虎营的事情……” 林之语打断:“我已经知晓了。” 桑稚的命和她挂在一起,她不得不紧张。 “不,你不知晓。”江桐妙知道上面那位不是吃素的,对林之语的这个态度,也没往心里去。 “白虎营的事情一旦被揭发,皇帝的这个位置,就可以换人了。” 林之语一震:“此事何解?” “你知道本宫的父亲为何在清理当年的知情人吗?” 江桐妙一双稍带刻薄的眼睛移到了林之语的身上。 “老太后第二份圣旨里头,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之语心里一颤。 自己都不知道那圣旨的内容,江家怎么会知道? 她只知道,那圣旨可以帮自己实现夙愿。 可是如何帮,怎么帮,她一概不知。 “江夫人说的,至于个中真假,还要姑娘自个儿去辨。” 江桐妙顿了顿:“在本宫的印象里,江夫人的话,无一没有应验的。” “你们江家……”想篡位? 后面三个字,林之语没敢说。 江生不像是那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大义之辈。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轻易告诉自己? 江桐妙朱唇轻启:“一个帝王,要是没有本事,自然是要另择明主。” 另择明主。 也就是说,江生不想坐那个位置。 那他在其中汲汲营营,只是为了一辈子屈居人下? 真是阿婆留胡子,两个字——反常! 而且据林之语所知,江家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就因为一次削权,就要背主? 更别说现在周霆琛也重新启用江生了。 官场浮浮沉沉,沉沉浮浮都是常事,江生不至于这点气都咽不下去。 “为什么?”林之语不自觉把心里话问出来。 “本宫也不知道。”江桐妙笑得有些惨淡,她哪里会知道呢? 她不过也是江家的一条狗罢了。 江桐妙的目光暗了暗。 “有一个人想,就有千万个人想,你觉得,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能心安吗?” 林之语的心被轻轻戳了一下。 “怕是还没坐到那个位置上就丢了命。”江桐妙在后面补了一句。 林之语沉默片刻:“或许有所求。” 江桐妙笑:“是,目的一致才是盟友。” 她漆黑的眸子看着林之语,把她看得汗毛直竖。 话说到这里,林之语也明白过来。 江家挑中的明君,正是她自己。 之前想要置她于死地,是因为还效忠着周霆琛,秦国皇室的正统血脉。 “为什么不是周子晋?”林之语问。 “为什么要是他?”江桐妙反问。 “我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 林之语的大脑空了一瞬。 这真的是江生的主意吗? 之前她以为白虎营的事情,是周霆琛直接给江生下达的命令。 现在看来,还有第三者。 她的脑海没来由地又浮现出庄心兰死前的话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在后。 江桐妙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本宫后还有最后一句话要传达。” “什么话?” “九九归一,天下自定。” “没了?” “没了。” 林之语糊涂了。 就这一句话,是和那圣旨有关吗? 江桐妙眼中有丝丝悲凉:“出去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替我照顾好母亲。” 这辈子,或许是见不到了吧。 江桐妙起身欲走。 “等等。”林之语后侧一步,跟上了江桐妙的步伐。 “你不是说,想摆脱江家?”林之语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陈娘子安全了,你为什么还要替江家做事?” “本宫……”江桐妙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觉得是你也不错。”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这个孩子生在尔虞我诈的环境。 应该和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一开始,她打的是母凭子贵的算盘。 可是随着月份渐渐大了,江桐妙忽然有些不忍心。 争了宠,生了孩子,然后呢? 让孩子也去争那个位置? 有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孩子能生下来,是一回事,能养大,又是另一回事。 到了如今,她还是羡慕江生对江琬宁花费的心思, 为了她,从小把自己养在身边,就为了给她在夫家扶植一个心腹。 为了她,不惜交出自己的兵权和钱财,只为她下半生能安安稳稳。 江桐妙还记得自己请示江生的时候,问:“皇帝倒了,江琬宁怎么办?” 江生答:“她是我江家的女儿,又没有生育,不愁没个好夫家。” 是了。 她江琬宁的夫君,必然是万里挑一的。 而自己除了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没有。 “江昭仪今日竟然如此有闲情逸致。” 一道声音传过来。 亭子里的两人背后一凉。 林之语把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江昭仪不动声色地往林之语旁边一挡:“皇上万福金安。” 周霆琛眼风往林之语的方向一扫:“还不回去?” 江桐妙温温柔柔地笑着:“这就准备回了。” 周霆琛伸出了手:“朕在和你说话。” 江桐妙一愣,自己不是回话了吗?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周霆琛是在和自己身后的林之语说话。 他见林之语不动,手也没有收回去,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过来,朕送你回宫。” 林之语自知瞒不过,从江桐妙的身后出来。 “桑稚,你把桑稚怎么样了?”林之语不急着过去,眼睛里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 “原来你还在意她。”周霆琛见林之语迟迟不过来,收回了手,冷笑一声。 林之语的眉心突突直跳。 江桐妙身形微晃。 林之语刚往前面走了一步,周霆琛就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他的手劲大,林之语手上的伤被挤压,骨头缝里钻心地疼。 章公公道:“县主此番,实在过分了。皇上顾念县主养伤的时候无聊,特地寻了小玩意儿过去。” 他抬眼看了林之语一眼,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您这样,实在是让皇上心寒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场杖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想挣开周霆琛的手,却被他死死箍住,进退不得。 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 “桑稚不过在你身边,待了几日,你就这么挂念她?” 林之语道:“总比有些人谋害手足来得好。” 周霆琛怒极反笑:“为什么一点也不挂念朕?” “皇上有那么多人挂念,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好,好!”周霆琛松开了手,“桑稚如何,你回去自己看。” 林之语忽感怀中一烫,是那个青年塞在她手里的包子。 这股热气,直烫到她的心里去,烫得她心跳如雷。 江桐妙看着面前的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连珠炮似的,有情,有怨。 再傻的人,也该咂摸出味来了。 “臣妾恭送皇上。”她低头,微微福了福身。 周霆琛没理她,章公公倒是过来和她说了两句话。 “娘娘,听奴才一句劝,您怀着龙种是不假,可这事情,不是轻易就能掺和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无论刚刚林之语和她说了什么,求了什么,江桐妙都要把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 要是掺和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了她! 一句话说完,江桐妙已经是面色惨白,手撑着一边的桌子,冷汗直冒。 等章公公走后,兰香才急急上前,搀住了江桐妙:“娘娘?” “本宫,进退两难呐……”江桐妙身子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 兰香大惊:“太医,快叫太医!” …… 林之语跟在周霆琛后面,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前面的这个罪魁祸首,走得四平八稳,不慌不忙; 林之语跟在后面,走得兵荒马乱,还要时不时地压一下自己的步子。 她心里,都要急出火星子来了! 桑稚是无辜的,林之语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个傻姑娘,怕成了那样,还是给林之语准备了一条绝对方便快捷的路。 也不知道周霆琛问她的时候,有没有把自己的嫌疑撇清。 毕竟自己也是在茶里下了东西,叫太医来验一验,说不定能够保她一命。 一步跨进未央宫,林之语看见桑稚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口,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桑稚!”林之语的心突突直跳,心急如焚地越过了前面的周霆琛,几步跨到桑稚面前。 “你怎么样,皇……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桑稚摇摇头,嘴角笑了一下,看似轻松,却带了几分勉强。 后面的周霆琛,眉心顿时蹿起了一缕黑气。 一旁的章公公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揣测了一番君意,刚要开口斥责林之语,就被周霆琛拦下了。 好,当真是好极了! 他和林之语相处了这么久,她对自己还是一股冷气,时不时还要冒出几句话来刺他两下。 可是桑稚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怎么就被她放在心上了? 眼前的此情此景,就像是狠狠打了周霆琛一巴掌,大声叫嚷着一句话: 你一个皇帝,在她的心里,连个小小的洒扫宫女都不如! 桑稚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林之语就跪下来:“县主,奴婢没事,茶水凉了,我刚倒掉,待会喊人换一壶新的。” 林之语目光一滞。 她没有把自己在茶水里下蒙汗药的事情说出去。 甚至还把茶水倒了,销毁了证据。 “对了,你的一个朋友,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林之语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包子。 即使是在她怀里捂着,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那唯一带有的一丝人的热气,也散在了风里。 桑稚的眼里陡然亮起一丝细碎的光,郑重地接过。 “这是御膳房里专门给禁军大人做的包子,是奴婢家乡里的口味。” 桑稚咬了一口,不等咽下去,“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桑稚!”林之语手脚的血液一下子凉了下去。 桑稚的背上,全是宫杖打出来的伤,一看就是下了重手。 不见血,不见肉,却伤到了内里。 周霆琛从后面缓步走来:“朕也奇怪,明明朕才是天子,手上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她为什么,就偏偏听了你的话?” 林之语哪里还有心思理他,心里求着桑稚,千万不要闭眼睛。 周霆琛似是恐吓,又似是感叹:“二十下,愣是没有说出你去了哪里,连个痛呼都没有,要不是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秋千的方向,朕还想不到这一层。” 桑稚握着手里的包子,身子竟然比这个包子还冷了。 她只是一个小宫女,但是她不傻,这宫里的弯弯绕绕,不说有姑姑教着,自己的这双眼睛也看了个七八十。 茶里的药可以保她一命,她是清楚的。 可是这件事情一旦被皇上知道,另一头帮着林之语的人也无处遁形。 所以她不能说。 林之语看桑稚握着包子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整个神都乱了,只知道把包子往她的手里塞。 “桑稚,你别睡,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桑稚又吐出了一口血来,像是回光返照,撑起了一口气:“奴婢,奴婢自己的决定,县主不必自责……” 她以前,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活,她的一条命,可以换来弟弟丰厚的嫁妆; 后来,是为了姑姑活,她一个没有冒头的小宫女,姑姑飞黄腾达,她也跟着沾光。 现在她想为自己活一把,勇敢一把,做惯了困在地里的麻雀,也想看看天上的辽阔。 桑稚说完这句话后,嘴里的血就止不住,血沫带着血沫,一个劲地往外冒。 林之语看着面前这个神色淡淡的男人,道:“都是我的主意,你救救她。” 周霆琛莫名地涌上了一阵快意:事到如今,她还是要求自己,她离不开自己。 可不等他想出要求让林之语答应,桑稚就咽了气。 嘴巴微张,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交代,手里的包子滚在了地上,沾上灰扑扑的尘土,一双黯淡下去的眼睛还睁着,直愣愣地看着天。 繁星点点,是极美的。 林之语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桑稚最后一刻到底想说什么。 “在你眼里,下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林之语眼眶是干涩的,喉咙是紧的,一颗心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周霆琛眉头都没蹙一下,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 “未央宫死了人,不吉利,把县主带到乾元殿安置。”他道,“明儿请个戏班子进来,唱戏,驱驱邪气。” 章公公道:“什么戏?” “《长生殿》。” 第二百六十章 为她殉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天子发令,哪里有不从的道理? 不过一个上午,戏班子就搭好了台。 未央宫的院子里,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昨晚死过人的痕迹? 林之语昨晚被带到了乾元殿,缩在角落动也不动,索性周霆琛没说什么,自己到了御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正午时分,还是像往常一样用过了午饭,只是气氛更凝重一些,谁也不搭理谁。 用完饭,周霆琛的筷子一搁:“章公公?” 候在一边的章公公答:“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只是……要不要喊上后宫诸妃一起?” 一出大戏,只有两个人看,实在是可惜了。 “台子搭在未央宫,就是给未央宫的人看的。” 周霆琛冷冷抛下了一句话,长腿一迈,往未央宫的方向去了。 章公公见林之语不动,温声软语地劝:“县主,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林之语冷冷觑他一眼,也起身走了。 她有说不的权利吗? 下午的阳光正好,几只雀儿在树上叽叽喳喳。 树下,也有几个宫女在叽叽喳喳。 “诶,你听说了吗,昨个儿未央宫又死了一个人。” “我说这个县主和皇上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和话本里写得不一样啊!” 林之语脚步一顿,没想到那个话本都传到皇宫里来了。 但她没有注意到,树后面,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几个宫女又道:“我也觉得不对,皇上又是软禁,又是把人抬到乾元殿,简直是已经不把各宫娘娘放在眼里。” “那可不是!说不定啊,两个人之间早就有什么了。晋王爷和皇后娘娘,都是可怜人啊。” 身后传来一声清咳。 宫女立刻噤声,看到她们口中的那个极其不一般的县主就活生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小脸惨白。 林之语也不和她们计较,抬脚跃过,坐在了台子下面备好的椅子上。 宫女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就两张椅子,我看,县主早晚是皇后!” 坐在一边的周霆琛,眼底划过一丝自得来。 林之语又感觉自己背后一凉,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那几个宫女以为是在看自己,吓得连忙端上了瓜子水果,整整齐齐地摆在林之语的手边。 《长生殿》唱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生死恋,昔日尊贵的君王为了自保,不得不亲手了结心爱之人的性命。 林之语歪歪头,问:“皇上独独让我一个人来看这出戏,是想说,男子无情?” 他不也是男子。 林之语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身为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也有犯错的时候。”周霆琛的眼睛沉浸在戏里,“你说,给唐皇第二次机会,他还会这么做吗?” 林之语坐直了身子:“他会。” 周霆琛转过头看她。 林之语道:“我看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只知道在权利面前,女子永远是可以被牺牲的,是可以被抛弃的。” “朕不会。”周霆琛看着林之语的眼睛,里面闪着一丝期盼。 你会。林之语在心里默默道。 要是杨贵妃也能重来,绝对不会再为了这么一个人,重蹈覆辙。 周霆琛的眼,一点点冷了下去。 事不过三,一个帝王的服软,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台上的戏子正唱到马嵬坡的那一段:“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铮——”一柄长剑直刺周霆琛的面门而来。 “刺客,有刺客!” “护驾!” “还有县主,县主小心——” 一群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那长剑见行刺不成,迅速调转方向,在众目睽睽之下,架在了林之语的脖子上。 “昏君,你杀人成性,今天我就要你也体会一把,失去爱人的滋味!” 那人像是拿捏了林之语是周霆琛的软肋,一双眼睛里是滔天的怒意。 一个人,单枪匹马刺杀皇帝,实在是少见! 周围的禁军根本就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当即就要把冲上去,把贼人就地正法。 “你们要是过来,我立刻结果了她的性命!” “都别动!”周霆琛吼了一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林之语感到自己脖子一痛,身后的人已经有了杀意,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下手。 也是,一刀下去,林之语没命,他也没命了。 他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后面的人还是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声音很大,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 “林之语你不要以为你死得冤枉,桑稚就是因为你被杖杀的,你也脱不开干系!” 林之语的脑海里浮现了昨天晚上,那个给自己递包子的青年。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问?”林之语冷静道。 周子晋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她还不能死。 后面的人一怔:“我听说,桑稚还留了话,她说什么了?” 原来是来听遗言的。 林之语感觉自己的心里又被烫了一下。 “她说,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好像有几滴泪落在了林之语的后背上。 对面,周霆琛一抬手,已经让弓箭手准备好了。 “你要是再不下手,可就没机会了。”林之语用余光瞟了一眼墙头。 青年挟持着林之语,往周霆琛那边挪了两步。 周围的禁军里立刻戒备了起来。 县主受伤了没事,皇上要是受伤了,那就是他们的失职! 周霆琛夺过了旁边那人手上的弓箭,拉弓对准了那青年,似乎打算亲自结果了他。 章公公有些紧张:“皇上,这……” “狗皇帝,我和你拼了!” 青年大吼了一声,一把把林之语推到一边,是持剑向周霆琛冲去。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在那剑距离周霆琛还有半尺的时候,利箭破空,射穿了他的手腕。 与此同时,周霆琛手中的箭也刺穿了他的心脏,力道之大,只留下了一个箭尾在外面。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周霆琛就把她拥入怀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知道自己会胜利的坦然。 “之语,你看,只有我才能护住你,权力能害人,也能养人。” 林之语用力把他推开,不顾周霆琛眼里的错愕,冷声道:“我不需要。” “只有蠢人,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山雨欲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男人都喜欢柔弱的,不如自己的,以此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比如林明华,把柔弱不能自理这几个字运用到了极致。 比如江琬宁,虽说盛气凌人,可是只为着皇上一人示弱。 她林之语可不是这样的人。 刚刚穿过来的时候,林之语也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嫡长女,以后挑一个好夫婿,这辈子照样过。 可是在看到王云锦后,她不再这么想了。 王云锦是一个极其有才干的女子,守着一方后宅,事事妥帖。 看似是当家主母,威风八面,可命运不也还是捏在林鹏生手里? 就连死了也无法讨个公道。 林之语还记得,王云锦生命垂危的时候,曾拉着林鹏生的手:“相爷,要是妾身说,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相爷会信吗?” 那个时候,林之语的年岁尚小,趴在一边,勾着脑袋偷偷看。 院子里,除了张姨娘,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你好好养病,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林鹏生把她的手塞进被子。 此次过来看望,也是碍于林老夫人的颜面。 王云锦无力地笑了一下,眼里满是苍凉。 林鹏生又道:“你我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安心去吧。”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过冷漠了一点,眼睛不敢看王云锦:“明华还小,我不能不照顾她的感受。” 林鹏生一直知道秀丽在其中动了手脚,只是迟迟不点破而已。 林之语在一边看着,心里的不甘铺天盖地。 她和林明华同岁啊。 等林鹏生走了之后,王云锦看着林之语,目光充满了不舍和爱怜。 “语儿,娘亲熬不住了。” 夫妻之间,没有相敬如宾,没有举案齐眉,只有每天夜里等不到人的那盏孤灯。 人呐,没了活下去的信念,身体就以摧枯拉朽之势衰败下去。 林之语就带着这股气,一路走到了郑婉面前。 …… 坤宁宫。 林明华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出神。 墨菊拿来一件薄披风,搭在了林明华的肩膀上。 “娘娘,莫要着凉了。”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吗?” 墨菊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都办好了,酒菜是以皇上的名义送去,里面的药量足够。” “把人运出去之后,我们的人会上演遗传自导自演的戏码,绝对会闹得声势浩大,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就会传遍京城。” 林明华掩下眼中的担忧:“不知道为什么,本宫心里总是堵得慌。” 静默半晌,林明华道:“墨菊,让人备车。” 墨菊怔了一瞬,大惊道:“娘娘是要亲自过去?” “这件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本宫也难逃一死。”林明华一看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如本宫和他一起走。” “娘娘,万万不可!” 墨菊以为林明华是疯魔了,堂堂一国之后,和卖国的贼子一起出逃,这成何体统! “娘娘要是走了,相爷那边怎么办?林府怎么办?” 墨菊极力劝阻。 “母亲已经不在府里,就算出事,也祸及不到她。”林明华的语调里没有丝毫眷恋之情。 在她心里,自己母亲会这样,也有林鹏生的一份功劳。 要是他能忤逆林老夫人一回,让张秀丽做了正头娘子,还有这后面的事情吗?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 她林明华的前半段人生,是张秀丽给她筹谋来的 这后半段人生,她只能依靠自己。 如果那个黑衣人没有说谎的话,那她就要想尽办法,和周子晋培养好感情。 “皇上得位不正,迟早要倒,本宫不过是在给自己搏另外的一条出路罢了。” 不顾墨菊的劝阻,林明华还是出了宫门,一辆盖着油布的马车冲进了雨幕。 随着轰隆一响,秋季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林之语独自站在窗前,看院子里的花在雨中飘飘摇摇。 林小莲端着一碗银耳走近:“小姐,厨房那边,做了一碗银耳,您多少也吃点吧。” 林之语道:“我没胃口,你先放那吧。” “是厨子做得不好?” 周霆琛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林小莲打了个寒颤,佯装没有看懂周霆琛眼里的意思。 “你还不走,是要朕让人把你请出去吗?” 周霆琛凉凉的斜了林小莲一眼。 她不走,还不是觉得您老人家会对我家小姐做些不好的事情吗! 林之语缓声道:“小莲,你先下去。” 林小莲缩了缩自己的脖子,担忧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小姐这么说,应该有她的把握吧? 她低头走了出去。 周霆琛见林之语没有回头,自顾自走到她的身后,长臂一伸,环住了她的腰。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抖,似乎没有之前那样抗拒。 “听说今晚,刑部那边,会有一场好戏。” 周霆琛凑到林之语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 “如果你求求情,或许朕可以饶他一命。” “求情,不都是要有条件的么?” 林之语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想到章公公今天下午说的那句话来。 “皇上今天心情好,喝了两壶小酒,县主莫要打搅了皇上的好兴致。” 他的王位即将失去仅有的威胁,心里能不高兴吗? 周霆琛把头往桌子上偏了偏:“你把银耳汤喝了。” 林之语挣开他,盯着她的眼睛,里面迸射出了一股冷意。 “可是我不喜欢吃银耳,皇上也要强迫吗?” 表面的和平终于被打破,周霆琛的表情有一丝丝龟裂。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一人来报:“启禀皇上,刑部的人已经做好准备,等晋王一出来,立即扣押,生死不论。” “不。”周霆琛断然否认,“只有让他们看见生的希望,再一点点敲碎,才有趣,不是吗。” 那双黑漆漆的瞳仁看向了林之语。 林之语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是七上八下。 她不能保证,江桐妙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一定会把消息递出去。 周霆琛又看了一眼桌面上尚有余温的银耳汤,似乎是在等待林之语的答复。 上位者的恶趣味,就是一点点敲碎他人的脊梁,看不可一世者,跪在自己身下,低头求饶。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亲自接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人退了下去。 周霆琛拉着林之语坐到了桌边,端起那碗银耳汤,亲自舀了一勺,送到了林之语的嘴边。 “乖。” 语气就像是在驯服一条小狗。 周霆琛道:“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 “皇上在这,我吃不下。”林之语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几日,周霆琛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并不恼。 林之语实在忍不住,问出了这几日一直盘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 “我以前告诉皇上,要珍惜眼前人,可如今皇上放着后宫佳丽不管,偏偏要把我扣留在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想要你爱我。 周霆琛道:“朕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之语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后宫不过就那么寥寥几人,江桐妙的心本就不在皇上身上,云月是为了郑关月留在这里,林明华一心都扑在了周子晋的身上。 而唯一一个还算是皇上有几分真心的江琬宁,在自己和周霆琛这么频繁的接触下,居然没有来闹事。 事出反常。 林之语难得看着周霆琛笑:“皇上,此道,必孤。” 为什么说高处不胜寒,就是因为没有可以并肩而立的人。 先皇后郑婉告诉她,如果要坐上那个位置,一点真心也不要和别人露。 即使是枕边人都不行。 世人都说郑婉已经彻底放下了对西戎的感情,一心一意扮演着一个好皇后的角色。 可只有林之语知道,和顺的外表下,是一层套一层的皮囊。 周霆琛道:“孤不孤的,哪是现在说了算。” 他打心眼儿里相信,林之语会陪他走到最后。 林之语别过头去,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只要周子晋能顺利逃出去,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走接下来的路。 一条谋划了十年的路。 只有周霆琛彻底倒台,尘封十多年的真相得以昭雪,她站在高台上,才能走出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故事。 “砰!” 又是一声惊雷从天边炸开,炸得马车里的人心头一颤。 “娘娘,到了。” 车夫戴着宽大的帽檐,看不清脸。 墨菊先下了车,撑起一把伞来,扶林明华下了马车。 门口的人认出了林明华,恭恭敬敬地把她迎了进去。 “皇后娘娘怎么亲自来了?这刑部可不是您待的地方。” “本宫来看看王爷。”林明华眼皮也不抬一下。 门口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 他们都在眼里看到了疑惑。 皇上下令,凡是看到形迹可疑的人,都要提一百个心。 今晚天气这么糟糕,他们左等右等,居然等来了纡尊降贵的皇后娘娘。 一个女子,来这里做什么? “地牢潮湿,皇上还是挂念自己的弟弟,本宫不过是替皇上分忧,过来跑一趟。” 墨菊拉了拉林明华的袖子,林明华用余光看见,自己的人今晚送来的饭菜,还完完整整地放在那里。 她按下了自己心里的不安,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今晚突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 毕竟林明华之前也得过盛宠,即使众人心有疑虑,可还是把她带了进去。 刚打开牢房的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黑衣人,身手极其敏捷,一人一个手刀落下来,那两个狱卒应声倒地。 林明华心知这都是那个黑衣人的安排,提着一口气,迈步进去。 那个黑衣人把她拦住:“皇后娘娘,您不该来。” “这是本宫的主意,本宫为何不该来?”林明华心有不怠。 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林明华见周子晋醒了,欣喜落泪:“子晋哥哥,你还活着!华儿……华儿真的是太高兴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得换一个办法! 周子晋忍着疼,之前的伤口被浸了水,又沾到了灰尘,有的地方已然溃烂发炎,青青白白,不忍直视。 那两个黑衣人搀着他,飞快地朝之前布置好的路线跑去。 即将出刑部大牢的时候,另一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林明华给劈晕,往旁边一扔,大叫一声:“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 注入了内力的声音传得极其远,刑部的那几昏昏欲睡的人全部都打了一个激灵:不是皇后出事,是晋王那边出事了! 等他们冲出来的时候,地上只有昏迷了的林明华,以及扬长而去的马车。 周霆琛听了底下的人汇报来的消息,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面前的银耳汤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他见林之语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朕以为,皇后不会为了周子晋做到这个地步。” 他的笑里有几分悲。 “皇后回来之后,就打入冷宫,此事不可外泄。” “是。” 乾元殿再次只剩下了周霆琛和林之语两人。 林之语的心里千回百转,明明失败了,为什么周霆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之语,接下来,就等着周子晋自己入宫吧。” 周霆琛再一次攀上了林之语的腰间,手肘碰倒了桌子上的砚台,纯黑的墨汁在地上晕开,像极了今天的夜色,浓稠,阴鸷。 马鞭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其中一个黑衣人摘了兜帽,赫然是褚念善的脸。 “怎么亲自来了。”周子晋按住因为颠簸而崩裂开来的伤口,“你不应该亲自涉险。” 褚念善道:“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他又看了看周子晋的伤,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兄弟之情在皇权面前,不过是一摊不值钱的烂泥。” “之前你随江将军出征的那次冷箭,就是他的人,可你偏偏不信。”褚念善摇摇头。 “要不是那个锁子甲,你还能和郑关月搭上线?” 周子晋苦笑了一声,心里对兄长的那最后一点孺慕之情,也已经消失殆尽。 “之语她……还好吗?” “你皇兄把她当个宝一样哄着,还能有什么事情?” 另一个黑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爷,路不对。” 两人面色一凝。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同门情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路不对,那就是车夫不对。 可今日定好的赶车人,是褚念善的心腹十九。 周子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是进宫的路。” 他压低了声音。 这是要他自投罗网啊。 褚念善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十七,你去。” 被叫作十七的黑衣人一点头,猫着腰就往帘子里去。 马车外,雨还在一盆一盆地往地上倒。 赶车人的耳朵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人,不简单! 不然为什么皇上偏偏派了他来? 一个受伤的囚犯,一个会点武功的黑衣人,还有一个,看不出来头。 管他呢,各为其主,他堂堂大内高手严如云,还不曾怕过谁! 身后一道杀气逼近,严如云手上的马鞭不停,袖子里翻出一把短刃,上面淬了皇家特有的毒。 一刀下去,见血封喉。 里面的两个人竖着耳朵,听到外面传来有来有回的打斗声。 褚念善眉头一皱:“这个车夫,不简单!” 心里对林明华也是恨得透透的了。 要不是没办法了,才不会找这个蠢女人! 周子晋的脸色也不轻松:“是那一位?” 褚念善点点头。 周子晋的脸色更白了。 自己的这个哥哥,当真是一条活路都不给。 没过一会,外面的动静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跌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被如注的暴雨淹没。 褚念善手中的剑出鞘:“不对。” 路还是不对。 他耳朵一动,刚要出手,一把袖珍的短刀率先飞了进来,直直插在了车厢壁上。 不好! 即使周子晋身负重伤,也不得不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那匕首拔下。 “不管你是谁,我奉劝你一句,你们两个,是打不过我的。” 严如云冷声一喝。 褚念善暗骂了一句,飞身出去。 周子晋把破布往自己的小臂上绕了绕,打了个死紧的结,也紧随其后。 哪有让兄弟一个人挡在前面的道理? 马儿受了惊,嘶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三人你来我往,寒光闪过,褚念善的手立刻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刀上有毒!”褚念善大声道,唯恐周子晋听不见。 周子晋一个翻身,血水顺着衣服往下淌,拉着严如云一起上了马车顶。 褚念善趁此机会,一把拉住缰绳,马儿的前蹄腾空,生生调转了一个方向。 严如云招招致命,本以为能很快解决掉面前的这个伤者,可他忽略了一件事。 人在绝望中,会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气。 更别说,周子晋心里还有挂念。 他的心上人,现在还在深宫,不知有没有受委屈。 他自己,也还没有走到他的那个好皇兄面前,好好地问上一问: “你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他娘的为什么?” 带着这口气,周子晋硬生生地和严如云过了十几个杀招。 要是换作是以往,三招不到,他就该跪地求饶了。 此时他心里也有悔恨。 恨自己被眼前的舒坦生活迷了眼,自诩有个皇兄在上面顶着,就什么事都不用慌。 到头来,连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 褚念善中了毒,眼前是一阵阵地发花。 要不是他及时封住了自己的几个穴位,让自己血流速减缓,此时也已经和十七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子晋,不要恋战!” 褚念善见马车已经彻底脱离开原先的轨迹,也翻身上了车顶。 严如云显然没料到这个人居然还有一口气在,心神一个不定,下一秒,褚念善手里的剑就把他的肩胛骨捅了一个对穿。 他心里暗暗称奇,这人,是个高手,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要是自己能找机会和他切磋一番,那该是多好的事情! 他长剑一伸,刚把褚念善脸上的面罩挑开出一个缝隙,就听见两支羽箭破空而出。 褚念善的心这才放下了一点,大概是接应的人见他们迟迟未到,这才一路寻来了。 来的真是时候! 严如云本就有意给褚念善一个活路,见有援兵到,也不再执着于眼前两人的项上人头,利落地一个翻滚,落了地,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剑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王爷还好吗?” 书琴则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褚念善:“褚大人!” “先走!”褚念善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走大道!” 书琴一愣:“为什么走大道?” 褚念善哪里还顾得上解释,刷刷两下,把自己的心脉都封住了。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出事,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还要见他,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周子晋也已经是筋疲力尽:“他怎么说,你怎么做。剑影,扶我进去。” “是!” 京城外的一处二进二出的宅子门口,点着两对大红灯笼,在雨幕里,显出了几分悲凉。 姬偃师在室内,一会叹气,一会锁眉。 上阳公主靠在榻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看到姬偃师如此,更是心烦:“你再怎么叹气,人也不会一下子飞到你面前!” “我的姑奶奶呦。”姬偃师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好兄弟遇难,我不急,那还是不是个人!” 上阳公主不说话了。 两个都是她自己的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自己也想不到,为什么其中一个,会突然性子大变。 她也不敢想,自己怎么就答应面前这人的荒唐要求,干出包庇罪犯的事情呢。 上阳公主的目光又落在了姬偃师那好看的唇上,神思有些恍惚。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姬偃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顿时浑身都不自在了:“师姐看我做什么?再怎么看,他们也不会一下子飞到你面前!” 上阳公主勾唇笑了一下:“真是时代变了,以前你在我身边,左一句师姐,右一句师姐,现在倒好,躲着我不说,只有要我帮你的时候,才愿意喊上一喊。” “我那是……那是为自己兄弟喊的!”姬偃师面上有些燥热,忽的转念一想,“不对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来了来了!快开门!”剑影扶着周子晋,一脚踹开了大门。 室内的两人皆是一惊。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为人所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书琴紧随其后,背上趴着个褚念善,也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姬偃师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 “剑影,你先去给王爷清洗一下伤口,书琴,把褚大人平放在榻上。” 上阳公主起身让出了位置。 自己的这个师弟,还是是和以前一样,一遇到人命关天的事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周子晋看上去严重,实际上不过是一皮外伤,再不济也就是伤个骨头,养几天就回来了。 可是这褚念善看着没伤筋没动骨的,才是真的危险。 姬偃师拿来药箱,皱眉道:“中毒?” “皇后娘娘今天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亲自过来接人,那个大内高手严如云,就是那个时候上了车。”书琴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来。 “那么就是忘忧散。”姬偃师看着褚念善发紫的嘴唇,“他也反应够快,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内力封住了。” 上阳公主也在一旁勾着脑袋看,看自己的师弟会怎么解。 “没有解药,只能以毒攻毒。”姬偃师拿出几根银针,挨个刺入褚念善的穴位之中。 一道细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有解药。” 众人一抬头,发现巧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角落。 她的右手缠着一圈纱布,看得人心头一跳。 这手,废了! 那天晚上,本是个和和美美的日子。 林小莲收拾好了林之语的东西,拿着几盘水果,挨着巧秀坐下。 “我家小姐打小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藏在心里,有的时候,我这个与她朝夕相伴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林小莲看着晋王府她帮忙布置的东西,眼睛里浮现出几分感慨。 “巧秀,我们也来干一杯,祝我家小姐觅得良人归!”林小莲嘻嘻笑着,抱着从剑影手上抢来的一小盅桂花酿,笑得开怀。 巧秀发着呆,被林小莲这么一撞,才终于回过神。 现在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他应该也知道林之语结婚的消息了吧。 巧秀被林小莲灌了一小杯酒,意识也有些迷糊了起来。 无意中,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慌。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巧秀悄悄安慰自己。 大姑娘的事情了了,白虎营的事情了了,接下来就该好好过日子了。 可还没和林小莲说上几句话,抄家的人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她们被团团围住,几把长剑猝不及防地架在了脖子上。 “都他妈的老实点!”为首的一个人大吼了一句,“晋王谋反,你们一个个都有嫌疑!” 晋王,谋反? 这四个字不仅砸到了巧秀的心里,也砸到了林小莲心里。 周子晋怎么可能谋反? 那是一口多么大的黑锅! “这位大哥,那,那我家小姐怎么办?”林小莲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那人鼻子里哼出了一道冷气:“那还能怎么,要么流放,要么,充做官妓!” 林小莲一听就急了:“小姐遇到事情,我不能不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行,我要去找她!” 她刚要动,那个人就把剑尖对准了林小莲的喉咙:“你一个丫鬟,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你锦衣玉食的主子,一看就是要找借口逃!” 巧秀的脑子还在转,想着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怎么逃出去,逃出去之后,又要找谁帮忙,要动用哪些暗桩。 听到林小莲的惊呼,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右手一挡,替林小莲挨下了这一剑。 剧痛传来,巧秀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手掌被扎了个对穿。 那人冷笑:“看来是一伙的!皇上有令,叛徒杀无赦!” 巧秀忍着疼,一把就抽出了旁边之人的剑,死死护住了林小莲。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章公公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传来,林小莲被皇上的人带走,自己才脱力跌坐在地上。 那人也是惊讶:“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有两下子,可惜手伤了,以后啊,废了!” 废了? 巧秀脑中一片空白。 剑影和书琴是皇上特意下令捉的人,他们一左一右,冲出了包围圈,把巧秀架起,带离了混乱的晋王府。 别院里,雨势渐渐小了。 巧秀顶着众人的眼光,道:“解药是蚀骨散,我放在了晋王府的一个小抽屉里。” 姬偃师这才一拍脑袋:“你之前来找过我,好像是问了这么一件事!” 上阳公主悠悠道:“晋王府被封,你怎么去拿?” 一句话,让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周围都是禁军把守,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 而且现在雨这么大,一来一回,他们等得起,褚念善等不起。 姬偃师习惯性地去问上阳公主:“师姐,怎么办?” 他是医圣不假,可是对于忘忧散,也是束手无策。 “师弟可是忘了,我多少年没碰医。”上阳公主道。 剑影有些奇怪,朝书琴眨眨眼:上阳公主和姬偃师是师兄妹关系? 书琴撇撇嘴:我哪知道? 剑影又看了看上阳公主:不碰医术,是个什么鬼? 书琴翻了个白眼:有内情呗! 周围的几个人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眉眼官司,一心都挂在褚念善身上。 周子晋一抬手,剑影停了手上的动作:“王爷?” “皇姐,劳烦你了。”周子晋道,“念善是我朋友,没有他,我也不可能从严如云的手下逃出来。” 上阳公主道:“我说从此不碰医,就不是玩笑。” “不让你碰,你张嘴说不行?”姬偃师道。 上阳公主拿他没办法,苦笑了一下。 “那我有个要求。” “你说,不过分,我都替王爷答应。” “不用王爷,你就能行。” 姬偃师心里一跳。 上阳公主斜眼瞧他,嘴角勾着笑:“跟师傅说,我要回去。” 完了。 整个药谷,谁不知道她是被赶出去的? 姬偃师在心里哀叫一声。 “行行行,我答应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只能尽力而为。” 上阳公主这才正了神色,指了指褚念善的伤口:“穴位被封,血液流得慢,毒素走得也慢。一个把伤口划大一些,挤出毒血,另一个,回去取药。”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上阳公主在姬偃师的额上点了一下:“有的时候,不要想那么多,再狠的药,也是为人所用。”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兄弟私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深宫里。 周霆琛靠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地下的人。 “皇上,消息千真万确,晋王身边有个高手,来历不明,严大人也不知所终。” 林之语在一边,喉咙里银耳的味道一下一下地漫上来,有点难受。 在听到周子晋顺利从刑部逃脱了之后,她一颗飘飘悠悠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周霆琛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林之语:“你很高兴?” 林之语认真道:“当然高兴。” 因为无论你再怎么捂消息,等天一亮,晋王没死,反而从大牢里顺利逃脱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 这个举动,等于说间接坐实了他谋反的事情,毕竟你要是问心无愧,跑什么跑? 但有句古话,是富贵险中求。 周子晋一跑,人人就知道他没死,甚至还有旧部,那几个老臣,心里就又会活动开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不如搏一搏,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来得好。 周霆琛铁青着脸走了出去,章公公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就知道不好。 外面的雨点子稍微小了一点,宫人小心地给周霆琛撑开了伞,唯恐这位天子对哪一处又不满意,把自己给拖出去了。 章公公踩着碎步跟在后面,以为是林之语又给周霆琛脸色看了:“皇上,县主毕竟和晋王有过那么一段,一时半会忘不掉旧人,也是人之常情。” 周霆琛心里哼了一声。 什么旧人,明明他才应该是林之语心里的那个人。 那周子晋算个什么,自己的皇后也巴巴地凑过去。 章公公见他不说话,又道:“奴才觉得,天下的女人都一样……” “她不一样。” 周霆琛以为章公公是在劝自己换一个人,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林之语聪慧,脑子里有不少新奇的点子,那次旱灾,要不是没有她,朕要被天下百姓骂死。” 章公公先是认错:“县主她在皇上心里,当然不一样。” 随后又疑惑道:“可这旱灾,老奴没印象啊。” 周霆琛一愣,突然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日子?” 章公公讶异皇上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难不成是被里面那个主儿气昏了头? “回皇上的话,现在是秦历三十一年了。” 周霆琛脚步略有停顿:“那快了。” 章公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快了? “把钦天监叫来。” “什……什么?”章公公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么晚了,天上还下着雨,皇上这是要闹哪出? 好像自从皇后入主中宫以来,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皇上的心思。 也就是在皇后入主中宫之前,皇上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火急火燎地把钦天监的人给叫来了。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在其位谋其事,章公公作为周霆琛的近身内侍,就是负责揣度皇上的心思。 周霆琛被章公公这么一问,终于觉得这话确实不妥:“明日一早,让他们在御书房等朕。” “是。”章公公应下,“皇上现下准备去哪个宫里头?” 周霆琛这才发现,自己被气得狠了,没头没尾就从自己的寝殿里走了出来。 明明是自己的地盘,怎么感觉自己就矮了一头? 他停住脚步:“哪也不去,回宫。” 说完,脚步陡然一转,大步朝乾元殿走去。 后面的宫人也呼啦啦地一转,心里也转了个弯:这县主能把皇上气成这样,还能让皇上回头,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皇上诶您慢点,小心着脚下。”章公公硬是在冷风中,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县主不过是太年轻,以后有了孩子,就会好了。” 章公公一急,刚刚没有说完的话又从嘴里溜了出来。 “孩子?”周霆琛蓦地又停住了脚步。 雨点子在油纸伞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谁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 “章公公,放出话去,就说朕最近新得了一个美人,三日后,准备封为德妃。” 底下的人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里面的二品县主,继续不明不白地住在乾元殿,到底是于礼不合。 皇上这是要给名号了。 …… 别院。 过了一天一夜,褚念善的脸渐渐由白转红,姬偃师把了脉,长长舒了一口气。 “算是抢回了一条命。” 周子晋的伤也被包扎好,借了褚念善的衣服,站在院子里练剑,竟然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剑影收拾了一下室内,嘟囔了一句:“这褚大人也是奇怪,柜子里全是白衣,没几件黑色的。” “黑色不吉利。”书琴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色也不吉利。” 书琴瞪了剑影一眼,“就你话多。” 周子晋收了剑,瞥了一眼书琴:“醒了?” 书琴点点头:“大人说有事找王爷。” “当”地一声,随着剑入鞘,周子晋把那剑丢给剑影。 屋内,褚念善披着外衣,靠在床头。 “称病不出,那人可起了疑心?”周子晋关上了房门。 褚念善道:“十五年纪虽小,但做事妥帖,让人假扮了我的样子,故而问话的人没有看出什么。”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周子晋,手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还有一件新鲜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什么事?” “皇上要封妃了,来头不明。” 周子晋的喉头滚动了两下:“是她?” “是。” 一时之间,偌大的室内被这个消息给砸的鸦雀无声。 没过一会,周子晋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我要去找她。” “你拿什么身份找她?” 褚念善的话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是晋王爷,还是秦国的罪人?” 周子晋的脸白了白:“我……” 褚念善接着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周子晋当然知道,早在庄伯远出事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霆琛在位的这几年,虽说没有苛待秦国的百姓,可也有许多无辜之人,为他的皇权铺了路。 其中就有褚念善的师傅,唐午。 唐午是上一任的御史中丞,负责监督百官的所作所为,最是铁面无私。 就连先帝,也曾被他弹劾,下了罪己诏。 褚念善在准备科举的时候,为了摆脱过去的影响,孤身一人在外面漂泊,是唐午收留了他。 第二百六十六章 瞎子上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知道,唐御史是怎么死的吗?”褚念善修长的手指交叠,那张平日里一向没什么波澜的脸上,似乎有隐隐的悲。 “因为贪腐,诛了九族。” 周子晋是皇子,自然是一清二楚。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为皇兄所用。” 褚念善的悲伤只出现了一瞬:“子晋兄,你我相识,也有我的私心。” 既然是要监察百官,首先自己就要身正,身直,说出来的话才能为人所信服。 唐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绝对不可能贪赃枉法。 “是他告诉我,人无贵贱,不过是自己看轻了自己罢了。” 那个时候的褚念善,还什么都不是,走到街上,都要被人说一句穷酸书生。 他想要爬上青云梯,看一看那些贵人眼中的风景。 也想看看,当年的那个姑娘。 只有极贵的水米,才会养出那样的一个人来: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眉,举手之间都是矜贵。 但如果只有这些,褚念善也不会念念不忘十多年。 那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乍一看是恭顺的,可褚念善对上的那一刹那,却觉得底下是和自己一样的不甘。 一个大小姐,一个连自己的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风尘子,居然是同类。 可笑之余,勾起了他浓浓的好奇。 “子晋,路已经走到这里,你还想着保全他的皇位吗?” 作为好友,褚念善难得用这种口气对周子晋说话。 周子晋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褚念善继续道:“皇上看着威风,底下也没几个人撑着了。” “找到第二份圣旨,说出白虎营的真相,撕下他虚伪的面皮。” “想想林之语,庄伯远,庄府上下几百口人。” “周子晋,你还在犹豫什么!”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周子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先见见她。”他哑着嗓音道。 “王爷!”书琴敲了两下门,“外面有个老瞎子,指名道姓说要见您。” 周子晋一震。 “这里是上阳公主的别院,寻常人等不会找到这里。”他道,“有说什么事情吗?” 周子晋等人,现在是京城的头号通缉犯,赏金之高,令人咋舌。 事到如今,不得不万事小心。 褚念善的声音在他身后再次响起:“子晋兄,我有私心,可也是为你好。” “你不可能就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 周子晋深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出去。 书琴道:“王爷,见不见?” “去书房。”周子晋听见自己的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说出这三个字,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就好像自己必须见他一样。 “还有,别叫我王爷了。”周子晋顿了顿。 书琴这才反应过来,要是被人听见,不仅他们,就连公主也会惹来麻烦。 “是。” 老瞎子手里掐着什么诀,嘴里念念有词。 书琴警惕地打量他,似乎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老骗子。 “请随我来。” 书琴要上去扶,却被那个老瞎子一把拍开了手。 “我能一路从京城找到这里,你看见有人扶我了?”瞎子的语气并不算好,惹得书琴皱了皱眉头。 一踏进别院,这瞎子的嘴就没停过,鼻子直抽抽,像是在努力闻着什么味道。 “女子的院子,不常来住……嗯,厨房炖着肉汤吧?啧啧啧,伤得还挺重……嗯?” 瞎子的话戛然而止。 书琴顿时觉得耳朵清静不少,一路上,她什么话也插不上,正好抓住这个空档,急忙道:“老先生,书房就在前面,过了这个院子就到了。” 言外之意,就是您老可别讲了,前面就贵人在的地方,省省力气吧。 那瞎子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猛然转了过来,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书琴却觉得他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老先生?”书琴凝住了呼吸,伸手在他面前摇了两下。 那瞎子冷声道:“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 书琴的声音也沉下去了几分:“老先生,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 褚念善的身份,万万不能暴露。 这话出来,书琴感觉这个瞎子的眼眶似乎泛着冷意,还有几分轻蔑。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他从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挺直了背,大步朝书房走去。 那样子,傲的不得了! 书琴心里直犯嘀咕:这是个什么人呐? 穿的像个叫花子,偏偏行为举止又像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周子晋早已在书房备好了茶,看见这瞎子进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自得,也皱了皱眉:好奇怪的人! “先生请坐。”他也不问,直接伸手,虚虚扶着老瞎子,将他引到了椅子上。 瞎子满意了:“外面那小子要是有你的一半,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止步不前!” 周子晋听了,心里暗暗一惊。 书琴的武功,确实卡在瓶颈期多年了。 他将茶水放到了老瞎子的手里:“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称呼?哈哈,那不过是身外之物!” 瞎子咕咚一声,那茶就见了底。 周子晋想去接,那瞎子却不给他机会,把茶盏往上一抛,再一拍桌,另一只手在心念电转之间,准确无误的拿过茶壶,自己给自己续上了水。 “被唬住了吧?哈哈哈哈哈……”瞎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像个逗弄小孩的老顽童,“鄙人单字一个伍,没有名,没有姓。” 周子晋按下心里的惊讶,恭敬道:“伍先生。” 伍先生掐指一算,小声叨咕了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周子晋冷汗直冒,这话,庄心兰也说过! “还请先生赐教。” “教不了,教不了!”伍先生摆手道。 即使是见过不少人,此时的周子晋心里也是一连串的问号,你来找我,现在又什么都不说? “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还没那么深。”伍先生二郎腿一翘,“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这意思,是要在这里住下了。 瞎子道:“王爷,你命犯孤星,可要小心身边人啊。” 末了,一顿,又道:“进退两难,以进为先,这是今天的见面礼!” 第二百六十七章 蛛丝马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接连下了两天的小雨,京城算正式入了秋。 周霆琛倚在龙案后,手边的一盏热茶氤氲着水气,脸色晦暗不明。 前面站着两个臣子,都是钦天监里的大拿,左边那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是祝桑,现任监正一职; 右边的那个略显年轻,叫祝若,是祝桑的嫡长子,刚进钦天监不久。 “启禀皇上,臣算过,年关一过,秦国确实会有一劫,为旱灾不假。”祝桑见多识广,率先道。 周霆琛嗯了一声,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的目光挪向祝若:“你说,这算是个什么征兆?” 祝若一抖:“天灾,乃是上天对皇上的警示……” 祝桑听了,脸色一下惨白:哪有这么直接说明的?也不委婉一点! “帝星齐聚,然另一颗已有衰落之象,旱灾不过是我大秦的一劫,没有什么警示一说。” 祝桑瞪了儿子一眼,连忙出言补救。 周霆琛又是轻轻一点头:“既然如此,朕该当如何?” 祝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自己只是一个算风水八卦的,旱灾而已,怎么知道如何做? 关键时候,还是祝桑出言道:“由卦象上看,不可逼到山穷水尽之地,否则天下大乱。” 他是个老臣,怎么不知道皇上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晋王从牢里逃脱,皇上这是在问,要不要赶尽杀绝! 在自己的利益被损害的时候,手足之情不过无物。 周霆琛道:“有劳爱卿,都退下吧。” 祝氏父子忙不迭地行礼,谢恩,一鼓作气走到外面。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两人的心里具是一松。 祝桑一巴掌拍在祝若的后脑上:“你是疯了吗!敢在皇帝面前说这个话!” 周围的人见了,也不敢上去劝,一个个只当看不见。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明明是三星齐聚……”祝若顶了一句,“父亲是在欺君。” 祝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话来,吓得环顾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大约两个月前,皇上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大半夜火急火燎地跑到钦天监,说了些魂啊一类的东西,把他们吓得不轻。 而后又让他们算了一卦,算的,就是林丞相家的两个女儿。 当时的祝桑是这么说的:“皇后之位变动,乍一看是大吉之兆,可背后却有暗流涌动,至少在目前来看,不知是好是坏。” 随后又起一卦,曝出来一个惊天的消息:“还有第二颗帝王星,之前弱到看不见,可如今却隐隐约约有光芒刺出,两颗星,呈现对立之势。”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天子的神色。 之前也是见过的,只是那天祝桑觉得,周霆琛的眼神好像变了。 做了两年的皇帝,和做了很多年皇帝的人,还是有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在眼神。 上一次见周霆琛,对方的眼神还是和做太子时别无二致; 可这一次,他只是单单坐在那里,就让人背后一凉,感受到了一股阴狠。 是什么让年轻的帝王性情大变? 祝桑下意识就想算一个究竟,可家伙事拿起来,止不住的心慌心悸,眼前一黑,就栽倒了下去。 这件事,他没法算,也不能算! 此时在皇宫门口,祝若也在自己父亲的眼中看出来了不对。 “父亲,那日你不说,可儿子心里,始终想不明白。”祝若道,“心不明,如何给别人指明路?” 祝桑弯腰上了马车,父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第三颗星隐在第二颗星之后,等到三星并线,那是大凶之兆啊。” 凶就凶在,现在皇宫里住的这位。 祝若愣了愣,他是极其有灵气的,一点就通。 江山,要易主了。 …… 林之语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婚服。 林小莲看了,嘴巴一扁:“不如王爷的那件好看。” 林之语在铜镜面前转了一圈,一身的喜色,盖不住她眉目里的忧愁。 一边的海姑姑替她整理着裙摆,面色也说不上是喜是忧:“世事难料啊……” 是了,从今天起,林之语就是这皇宫里的德妃了。 真正的晋王妃,在外人眼里,是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丞相府。 宫里见过林之语的人,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也都当看不见,路上遇到了,还是恭恭敬敬的一句“德妃娘娘”。 周霆琛的用意并不难猜,就是为了把周子晋引出来。 他在赌,在赌周子晋一定会出现。 林之语也在赌,赌周子晋不会为了自己,一个人以身涉险,让之前的功夫毁于一旦。 她留在宫里,还有一件未了的事情,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海姑姑见林之语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 “大姑娘,这女子不管身份,不管地位,总归是要嫁人的,你看这京城,有哪个姑娘真的能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林小莲横插了一句:“我家小姐就嫁得。” 字字都是说不出的怨气。 “小莲姑娘,你还小,自然是不知道里面的门道。” 海姑姑也不和她计较,她在宫里都多少年了,头上换过了多少主子,这点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就说这宫里的娘娘,有哪个是真心实意进来的?有哪个是不掺杂其他的东西? 女子嫁人,图的不过就是夫君疼爱,趁着这个机会,生个男孩,腰杆就挺起来了。” 她深目看了林之语一眼:“嫁鸡随鸡,大姑娘,为着那一点累,不值当。” 林之语道:“姑姑的话,我记下了。” 海姑姑欣慰地笑了一下:“记下就好,一颗心安安分分,日子也轻松。” “之前出过不安分的?”林之语一挑眉,无端想起太后郑婉来。 不安分,就是给皇帝戴绿帽子。 海姑姑伺候过先帝的娘娘们,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林小莲哭丧着个脸,好像林之语以后要面对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是人人避而远之的地狱。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听八卦!”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九九归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听八卦有什么的。”海姑姑以为林之语是紧张,“那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也就是死了才敢提一提。” 海姑姑如此劝慰林之语,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如今皇上看上了她,自己之前又和林之语有些关系,她还指望林之语能把她往上再提一提呢。 见林之语感兴趣,海姑姑也就没什么顾忌,一边把林之语扶到床边,一边说道: “就是那个西戎过来的太后,看着威风八面,实际上我瞧着,也是个苦命的!” 林之语想起那人端坐在凤椅上,云淡风轻的脸,就好像她的眼里是空的,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 “年轻的时候,谁没个得心意的人呐?可不也是一道圣旨来了我大秦。刚来的那会,还是我过去给她做的衣服!” 海姑姑的脸上有些许自豪。 “听说她那边有个相好,进了宫还想着带信儿呢。” 林之语问:“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大罪!” “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能不被发现吗。” 林小莲奇道:“可最后不还是做了摄政太后?” 海姑姑摇摇头:“那是她有本事,听说自己的母亲被西戎皇帝以教子无方的理由处死后,当即就摆明了态度。” “这和她母亲有什么关系?” “大姑娘,你这就不懂了,怒气总要有个出口不是?” 海姑姑拍了拍林之语的手。 “她当着先帝的面,写了信,哄骗那人来找她。” “那人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吗?”林之语勾起了好奇。 直觉告诉她,想要破解那句“九九归一”,要先从太后入手。 这寿康宫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第二份圣旨十有八九藏在了哪个密室里。 “谁知道他知不知道,反正是来了。” 海姑姑语气里带着惋惜:“那人的头被太后砍了下来,可惨了。” 处死郑婉的生母,是西戎皇帝的诚意。 自己的女儿作为和亲对象,轻易杀不得,一杀,大家就知道这桩丑事,就觉得是西戎那边故意恶心秦人。 到时候,武将的血性就会沸腾,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而郑婉,也是在对先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之语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情郎,在西戎是什么身份,做的是什么营生?” “这个不太清楚,好像也是在钦天监里做事,据说来头不小。” 海姑姑说完,似乎是想要恐吓林之语一番,补了一句:“据说那颗头颅都烂了,臭了,就剩个空荡荡的眼眶,还在看着秦国皇宫的方向哩。” “烂了?” 海姑姑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打了一个冷颤:“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曝尸荒野哩。” 人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黄土一埋,墓碑一立,管你生前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也不管你有过什么什么样的经历,都化作过往云烟。 既然是钦天监,在郑婉生命里扮演过那么一个刻骨铭心的角色,那九九归一,是不是和他也有什么关系? 不知怎的,林之语的脑海里想起书房里的那九个香炉来。 九这个数字,在玄术一派,还是有一定说法的。 九是阳数之极,是权威的象征。 对于男子来说,九是凶数,可女子是阴,如果处理得当,则可以化凶为吉。 郑婉恭顺的外表下,藏着那样大的一颗野心,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门外的一个小太监冲里喊了一句。 海姑姑颔首,拉着林小莲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周霆琛被人前呼后拥地来,他的脸上乍一看没什么喜怒,可是章公公却看见,他的眼睛微微弯着。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章公公说了几句吉祥话。 林之语没有出来迎接,态度依旧是冷漠的。 周霆琛也不避着她,吩咐身后的人:“今晚心情好,传令下去,各宫今晚可以不用值夜,另外发放三两的赏钱。” 故意撤去守卫,给周子晋提供方便。 “你怎么就觉得他一定会来?” 林之语的声音无波无澜,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周霆琛笑:“他是朕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弟弟。” 周围的宫人谢了恩,关上了房门。 周霆琛今日依旧是一身玄黑色的龙袍,上面绣着九爪金龙,十分贵气。 “过来。”周霆琛的语气带有命令的性质。 林之语想到寿康宫的秘密,要想进去,还要眼前之人的点头才可以。 她坐在周霆琛旁边,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给他倒酒。 “怎么是酒?”周霆琛皱了皱眉。 当然是想把你灌醉。 君子从不趁人之危,可是林之语不是君子。 “你让我穿一身红,又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不答反问。 未央宫的布置,和她记忆里的那场大婚,别无二致。 答案很明显。 可是周霆琛为着心里的那点反骨,就是不愿意说。 “钦天监算过一卦,明年开春,秦国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旱。” 周霆琛没有喝桌子上的那杯酒。 林之语斜了他一眼,周霆琛的目光一暗。 微微上扬的眼尾,无端带着些妩媚和勾人。 林之语道:“开春,冰河融化,却有大旱,实在反常。” “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林之语当然知道怎么做,因为上一世,她也经历过。 因为旱灾,本该是喜气洋洋的秋收之日,变成了缺粮的开端。 有赖于和西戎和谈的成果,只要低价买入西戎最不缺的燕黍,在全国推广种植,自然就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次天灾。 “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知道这些?” 林之语不答。 她几乎是笃定,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是重生而来,既然是重生,这个方法不会不知道。 周霆琛却道:“可是这粮食的事,归晋王管,他和郑关月在私底下,又另有交情,你说,朕要怎么做?” 连问两遍。 语调是平和的,可给人一种胁迫的意味。 林之语垂下眼。 他是想问什么? 关于旱灾的应急手段; 关于郑关月那边的态度; 亦或是自己对周子晋的态度? 即使自己再厌恶眼前的人,可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林之语还记得,那一年的旱灾,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到了冬天,即使官府开仓放粮,也只是杯水车薪。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早做打算,或许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少伤亡。 第二百六十九章 愿做昏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件事情不在于郑关月,而在于西戎皇帝。”林之语淡淡道。 她不是善人,但自诩也不是个恶人。 “皇上只要拿出诚意,他不会不同意的。” 周霆琛细细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是她,她一点也没变。 殷红的唇一张一合,把他的心看得狠狠一跳。 “燕黍早熟,耐旱,明年开春,就让百姓种下去,后面自然也不缺食物。” 林之语一点一点的说来。 和上一世说的话一模一样。 只是之前是要找西戎借,生民当前,无论是什么条件,周霆琛也不得不答应。 如果现在早作打算,也不会任人拿捏。 周霆琛看着她,眼底漾上了一丝温柔。 这样的人,才配做他周霆琛的皇后。 “皇上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说得投入,结果发现面前的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双狭长的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发呆。 “你好看。”周霆琛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林之语挪开目光,轻哼一声。 周霆琛一点也不在意,伸手把她的脸掰过来,和自己对视。 “小时候,你把朕救下,是为什么?” 林之语看着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咬牙切齿:“不过是看见有个白眼狼,觉得淹死在丞相府可惜了,想着他以后能去祸害别人。” 白眼狼。 周霆琛忽然萎靡下来。 那个高高在上,涂着鲜红豆蔻的女人,也说自己是个白眼狼。 自己在她眼中,是心狠手辣的儿子,为了权势不惜对自己的师傅下手。 于是自己变成了她手里的弃子。 而自己的父皇,对自己也只是摇头。 “性子偏激,和子晋是两个极端。” 这是他躲在书房里,偷听到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这么说?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朕至少,现在,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周霆琛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死死看着林之语。 林之语看着他,冷声道:“如果我是太后,在暴君和仁君之间,我会选择仁君。” 为君者,当仁。 周霆琛道:“如果朕说,朕愿意为你,当个昏君呢?” 林之语怔住。 这人抽哪门子疯。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不可一世,甚至有些普信的男人,眼睛里有一丝丝哀求。 为什么,就因为自己以前救了他?因为林明华的心不在他身上,就回过头来找自己了? 林之语的心情,一度很复杂。 “我记得,之前和皇上说过,有的东西一旦错过,就晚了。” 她道。 周霆琛感觉自己的面子被刺痛:“他当真有那么好?” 林之语丝毫不惧地看着周霆琛的眼睛:“当真。” “为什么?” “他会尊重我的意见,把我当作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他的附庸。” “就这?” “就这!” “朕可以给你更多。” 周霆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让林之语痛呼出声。 他的脑海里就被一个念头占据:现在她不接受自己,是因为周子晋。 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一定会修成正果。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周霆琛勾唇一笑:“你瞧,他来了。” 林之语心里大骇。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能来! 不容她做出反应,周霆琛一把捞起她,把她扔在了床上。 “只要过了今晚,朕事事都依你。” 他宽厚有力的手掌紧紧抓住了林之语双手的手腕,一个用力,就牢牢扣在了她的头顶。 目光下移,是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的胸脯。 “你干什么……啊!” 腰上猝不及防地被掐了一把,惹得林之语痛呼一声。 周霆琛故意道:“朕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清清楚楚,你叫什么?” 一想到周子晋可能就在外面听着,周霆琛心里就涌上了一阵快感。 天资聪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 林之语瞪他。 “真以为你不说那件事是什么,朕就不知道了?” “林之语,这是天意,天意给你我二人一次重新相爱的机会。” 林之语想推开他,可是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这家伙,整天都在自我攻略什么啊? “我实话告诉你,这根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 林之语眼里都是滔天的怒气,压着自己的声音道。 “你不喜欢我?”周霆琛反问,“那盏宫灯算什么,每天睡前的银耳汤算什么?”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周霆琛的眼角泛红。 “我不能见死不救。”林之语道。 两个人的距离极其近,周霆琛甚至可以看见少女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目光放到林之语身上的? 周霆琛也说不清楚。 明明林明华是那样的温顺,事事都顺着自己的意思。 是在她面对后宫那些心怀鬼胎的女人时,机智周旋; 是在她牙尖嘴利的顶撞自己,眼里满满的是不甘; 是在未央宫的大火,燃至天明,看见周子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场火,直接烧到他心里去了。 那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他俯身吻了下去。 “皇上——” 就在鼻尖相碰,即将落在林之语唇上的时候,外面传来陈泽宇的声音。 “皇上,皇宫里抓获了一个贼人!” 有哪个小贼会如此胆大妄为,偷到皇宫里来,有哪个小贼,会让禁军统领高呼一声? 想也不用想。 周霆琛手上松了劲,林之语趁机一把将他推开。 一颗心在胸膛里到处乱撞,撞得她呼吸不过。 周子晋被发现了。 周霆琛看见她这幅样子,面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钦天监的话一下子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重重摔门离去。 林之语的脑子像浆糊一样乱,在床上枯坐了半晌,起身打开了窗户。 外面空空荡荡,哪里有人的影子? 凉风裹挟着一阵湿意扑面而来,让林之语清醒了几分。 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竹息香。 林之语的心蓦地一跳。 他真的来了。 她僵硬了一瞬,想起周霆琛刚刚的反应,来不及再想,冲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章 深宫重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门口的林小莲惊慌地站起身:“小姐?” 刚刚听里面的动静,她以为林之语真的受了欺负,眼睛还红着。 可没一会,皇上就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她还没反应过来,林之语也出来了。 这是,大吵了一架? 林小莲先是舒了一口气,可随后又是一阵担心。 今天算是过了,那明天呢,后天呢? 林小莲的小脸又耷拉下来。 她替林之语拢了拢衣裳:“外头冷,小姐还是进去吧。” “小莲,你有没有在外面看见什么人?”林之语却没有丝毫要进去的意思。 借着室内的灯火,林小莲这才注意到,林之语的眼里汪上了泪。 她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外面好好的,什么人都没有。” 林之语感觉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气。 “不行,我得去看看……” 林小莲惊讶,不用想,就是和刚刚陈泽宇说的那个小贼有关。 那人是王爷? 林小莲捂住了嘴巴。 来不及劝,林之语连外衣都没披一件,就闯入了浓浓夜色当中。 林小莲看她跑出去,心一横,也抬脚跟了上去。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跟在小姐身边。 去御书房的路上,林之语只觉得越来越冷,冷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会不会后悔过来? 他看到自己了吗? 这种感觉,是林之语从未有过的。 她越走越快,眼睛只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路。 走到一个拐角处,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大力给拖到了一个角落。 林小莲慢了一步,等她跟上来的时候,哪里还有林之语的人影? 空荡荡的街上,只有树影在地上晃动。 林小莲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林之语也不能应。 因为她的唇,被人给堵住了。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让人一如既往地心安,可面前的人却没有那副温润的样子,正在肆意掠夺着她为数不多的空气。 林之语一口气上不来,下意识打了面前的人一拳,那人后知后觉,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林之语大口呼吸,感觉这一切都像是个幻梦——可眼前的人确实是周子晋无疑。 “你怎么在这?不对,小莲还在找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堵上了。 这次,他吻得更重,就好像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扣在林之语腰上的手细细摩挲,隔着衣料,带起一阵轻颤。 明明毫无技法,林之语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震了又震。 “哭了?”周子晋感受到了一阵湿意,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眼泪。 林之语的魂终于落回身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泪来。 眼前的人即使穿着最不起眼的太监服,也一样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林之语拉过为自己擦泪的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该来,周霆琛就是在抓你……” 话说一半,她的大脑才开始转动:“不对,你不是被陈泽宇抓了吗,逃出来了?那她他们一定在找你,我知道一个安全地方,你跟我来。” 她拉着周子晋的手,就要带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要知道,这里距离周霆琛的御书房,只有一条小道的距离! 林之语一个用力,却发现身后的人寂然不动,疑惑的目光刚投过去,周子晋就一个暗暗发力,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你……?” 耳边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林之语自己的,错落开来。 “咚,咚。” 两颗心贴近,伴着粗粗浅浅的呼吸。 “咚咚,咚。” 林之语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 “那个不是我,是我找人来引开皇兄的。我在知道消息的第一天,就马不停蹄地找来,可是你一直被关在乾元殿,我找不到机会……我好想你。” 周子晋语速飞快,只有在最后一句的时候才有了些许的停顿。 林之语能看出来,他瘦了不少,下颚更锋利了些,掌心也粗糙了不少。 忽然想起在牢里,听到的那些伤来,林之语脑子一热,直接扒开了他的衣服。 “一定很痛。”林之语眼里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又要决堤。 应该是姬偃师的功劳,胸前的鞭伤浅浅地结了一层痂,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个叠着一个。 “刑部不是褚念善的地盘?怎么会这样。”林之语声音渐渐低了。 周子晋道:“我是个王爷,犯的事情非同小可,他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他苦笑了一声:“以前全京城的姑娘争着要嫁的人,破了相,你怕不怕?” 林之语心念一动,在最深的那道伤上,轻轻印下一吻。 周子晋全身一僵。 林之语像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一样,一点点,顺着那道痕迹,感受着他的感受。 “我以前,见过比这个更可怕的。” 林之语一笑,伸手摘去了那面具。 周子晋条件反射一般按住了:“你……别看。” 像是哀求,像是自卑。 那样一个完美的人,有着那样顺遂的一生。 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就连他的脸,也破了相。 林之语冲他摇摇头,轻轻把那面具摘了下来。 周子晋把头别在一边,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缺陷。 “没有人是完美的。”林之语轻柔的声音响起,手指轻轻抚上了那道疤。 周子晋肤白,把那道疤衬得极为狰狞。 “周子晋。” 这是林之语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全名。 “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对方是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者健康,顺利或是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在一生之中,只衷心她一人吗?” 黑暗里,林之语的眼里还有未干的泪,晶莹剔透。 她认真地看着周子晋,等待着他的答复。 周子晋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眼中先是浮上了一层疑惑。 后面渐渐反应过来,浓浓的情意化在眼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道:“我愿意。” “那么,我也愿意。” 林之语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冷宫相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里是一处小花园,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刚好是在一处不知名宫殿的墙角。 不远处,有兵器相碰的钝响,似乎有侍卫在往这里来。 林之语眼神一暗:“快走。” 她牵着周子晋,轻车熟路地从另一条小路钻过去,绕开了那队侍卫。 周子晋也不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这里没人来。” 林之语带着他到了冷宫的偏殿,刚要伸手去擦椅子上的灰尘,被周子晋一把拉住。 “脏。”他示意林之语站在一边,自己寻了一个破布,细细清理着桌椅。 冷宫的布置简单,这里也只有一张方桌,一把小椅,一旁的床铺上,是不知放了多久的棉被。 林之语上前一拍,硬邦邦的棉被立刻扬起一片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 “宫里危险,我没办法待太久。” 周子晋将她抱到那张桌子上,自己则是坐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椅上。 他身高腿长,坐在那里,实在委屈。 一个大男人,缩在这么一把要坏掉的小椅上,让林之语噗嗤一乐:“你坐到我这里来。” “会塌掉的。”周子晋指了指那晃动的桌脚,“我坐在这里,万一塌了,我还能接住你。” 林之语也不强求,脚尖在空中略显得意地晃着。 借着月光,她的目光一刻都没从周子晋身上挪开。 即使受了伤,在她眼里,周子晋还是好看的。 有些人,看的不是外表,而是那种感觉。 “我准备造反了。”周子晋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 林之语只顾着看他:“嗯呐。” “这条路不会容易。” “嗯呐。” “念善之后会找借口带你出宫。” “嗯呐。” “你没在听我说话。” “我听了。” 林之语冲他眨眨眼。 一阵静默之后,周子晋摇头苦笑:“果然还是拿你没办法。” 其实林之语听出来了,他这次过来,是来和自己告别。 路太长,也太累,周子晋不想带上她。 “周子晋。” 这是今天晚上林之语第二次这样叫他的名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周子晋一愣。 长这么大,有人叫过他殿下,有人叫他王爷,直呼其名的人都是对他咬牙切齿。 怎么有人光是喊个名字,都能这么好听呢? “你不是好奇我以前到底为什么突然冷落你吗?” 周子晋的心停跳了一拍。 “我想当女皇帝。” 周子晋彻底傻眼。 “别说我们两个是夫妻了,从动机上来说,我们也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合作伙伴。” 少女的眼睛生动明亮,背后是皎洁的月光,穿堂而过的风声,沙沙作响的枯叶。 “无论哪条路,你都甩不掉我的。” 林之语笑着看他。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气,之前一直不敢说,就是怕他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可周子晋也不说话,林之语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的打算,是嫁给周霆琛,然后把他给一脚踹了,学学郑太后,回头养几个面首,没事喝点小酒。 可是遇到你之后,我不打算这么干了。 因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想嫁给你,可是那帮人又不愿意,说什么掌权者不该被儿女情长绊住脚。 我没办法,才逼的自己什么都忘了。” 林之语跳下来,用食指骨节轻轻敲了一下周子晋的前额。 “我可是把底都透给你了,要是还打算甩掉我,我第一个不同意。” 周子晋抚上被她敲过的地方,面上还呆愣着,可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 这个姑娘,这个姑娘,他真是拿她没办法! “我记得我也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你要学男子摆摊做生意,我奉陪;你要登上高位,我就送你登上青云。” 周子晋还想说什么,身下的椅子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嗒一声,塌了。 林之语忍着笑去拉他:“你自己都没想过,要是你跌下去,谁来接你?” 压在林之语头上多日的阴霾,终于在此刻散去。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在周子晋身边,自己都是控制不住地放松。 周子晋想伍先生说的那句命犯孤星,脸上僵了一瞬。 眼前出现了一只还缠着纱布的手,一抬头,就对上林之语的眼睛。 周子晋的心里忽然就松快了。 一个借力,就站起身来,灰扑扑的衣服染上灰尘,更灰扑扑了。 “谪仙落难,也是美的。”林之语挠了挠他的掌心。 周子晋从自己腰间取下那枚金环玉佩:“这既然是太后给你的,说不定你在宫里,还能用到。” “那安妈妈那边?”林之语担心周子晋无人可用。 周子晋道:“无妨。” 林之语放下心。 大抵是已经商量好的。 “接下来,我去找第二份圣旨,你看看白虎营那边……” 周子晋打断:“我知道,雁过留痕,一定会有证据的。” “娘娘,娘娘您别去!” 屋外传来墨菊的声音,两人被吓了一跳,迅速矮下身去。 墨菊在这,就说明林明华也在这。 林之语侧耳听着。 “放手!”是林明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相互推搡的窸窣声,扑通一声,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本宫看到子晋哥哥了,是子晋哥哥来了……” 林明华的声音距离这里越来越近,林之语都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她看了周子晋一眼:她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 周子晋摊了摊手:不是我的错,她自己要贴上来的。 林之语嘟起嘴,佯装生气。 周子晋一把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朵边低低道:“娘子是生气了?” 林之语耳朵一痒,又羞又恼,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算是发现了,面前的这个人,看着乖,熟了之后,就喜欢时不时坏一下。 还好他们进来的时候,把门顺手反锁了。 林之语往周子晋的怀里缩了一点,尽量放低了自己的呼吸。 但愿这扇门,能结实一点吧。 听脚步,林明华已经走到了门口,腻声道:“子晋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是来接我的,对不对?” 里面毫无动静。 林明华急了,她明明看见一个身形肖似周子晋的人往这里来了,她绝对不会看错! 第二百七十二章 没有证据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墨菊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去拉林明华:“娘娘,您别傻了,王爷怎么可能会来!” “就是他!”林明华的语气开始变得极其激动,“我为了他,皇后的位置都不要了,怎么可能把我抛下!” 墨菊道:“娘娘,皇上也只是被气到了,他那么在乎你,怎么可能一直让您住在这破败的地方?您可是相爷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啊。” 说着,拍门的力气越发大了。 冷宫偏殿没人住,平白无故怎么会上锁?里面一定有什么人。 那门多年未曾修缮,此时更是摇摇欲坠。 林之语按下了周子晋,用气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深更半夜这么一闹,会把禁军引来的。 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出去,你就趁机从后窗跳走。” “那你……”周子晋欲言又止。 林明华三番五次欺负林之语,他不是不知道。 “我现在可是德妃娘娘,你忘了,我这人,惯会狐假虎威。” 林之语一笑,握了握他的手,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朝门口走去。 周子晋感觉自己手上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握了握拳,正了神色,找了个时机,向窗户挪去。 林明华还在拍门,只听哐当一声,门后面探出来一张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 “怎么是你?”林明华一把拨开她,就要进去,“好啊,你在这里与人私会!” 墨菊一听就明白了,这可是娘娘复宠的好法子! 到时候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说是林之语指使的就好。 墨菊拔腿开溜。 林之语脚一拦,笑吟吟道:“妹妹不在那坤宁宫,来冷宫做什么?” 林明华气得跺脚,她哪里知道,一闭眼,一睁眼就到这里了。 “你个小贱蹄子,还想来落井下石?”林明华只觉得她的话字字刺耳。 林之语依旧是笑吟吟的:“妹妹,我哪里会私会男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我生母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女,我更不会做出这个事情啦!” 林明华被她一激,就忘记了自己刚刚的目的,气急败坏地就要上来扯她的头发:“你说谁?” 林之语见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自己转移,用余光往里一瞧,空荡荡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不过这还不够。 也不知道周子晋那人是不是被熏香腌入味了,去刑部走一遭,依旧还有竹息香。 林之语原本是挡着门,见林明华要上来抓她,往旁边一闪,眼睁睁地看见林明华扑了个狗吃屎。 她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妹妹好好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人?” “不对,一定是你藏起来了!”林明华立即爬身,也不顾自己的仪容,在房间里四处翻找。 林之语看她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无语,自己的这个妹妹,怎么非要盯着自己的小辫子呢。 她悠悠叹了口气,看着林明华把室内搅得一团糟。 “既然没有,那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林明华厉声质问。 “我就是闲的,过来看看。”林之语悠悠道。 明明那眼神都不曾给自己一个,可林明华就是觉得,林之语是专门过来看自己笑话的。 那双眼睛,像极了王云锦,生得极好,可林明华怎么看怎么觉得厌恶,感觉是在嘲讽自己。 墨菊边跑边喊:“娘娘,皇上来了,皇上往这边来了!” 林明华舍不下周子晋,也舍不下舒舒服服的皇后生活。 一想到要在冷宫过一辈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见周霆琛过来,连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周霆琛一来,她就跪了下去,哀哀戚戚道:“皇上,臣妾心里苦啊……” 结果周霆琛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林之语面前:“你怎么在这?” 不仅是林明华,墨菊也呆住了。 这个皇上,真的和娘娘说的一样凉薄。 之前把林明华宠得天上有地上无,现在脸色一变,居然连林之语也比不过了。 “屋子里闷,我出来透气,看冷宫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林之语瞟了林明华一眼:“不曾想,妹妹居然在这里。” 周霆琛,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可是你之前爱到发疯的人,别一天天往我这里跑了。 “出来走走?”周霆琛看了一眼屋内,里面什么也没有,又悠悠把目光挪到了章公公身上。 “你信吗?” 章公公摇摇头。 冷宫和未央宫隔着十万八千里,谁没事会走到这里来,还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鬼都不信。 周霆琛迈步进了屋子,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指着那窗户:“陈泽宇?” “在。”听到皇上点他的名字,陈泽宇应声道。 “带几队人,顺着这个方向,找不到人,也不必在宫里当差了。” “是!” 陈泽宇心知这是动了真格,林之语往这里来,里头有猫腻呢。 他走到那扇窗户面前,抹了一把上面的灰尘,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上面的脚印,手一指:“你们两个,搜这里!” 胖瘦侍卫各自带着一队人往左右两处搜去。 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带着另一小队,顺着那脚印往前追去。 林之语只能暗暗祈祷,周子晋能够逃出一劫。 看到面前,林之语心里又有点气,为什么周子晋非得进宫来走这一趟? 可想起那个炽热的吻,林之语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林明华看周霆琛怎么也不理自己,心里也急,挪动膝盖,一把抱住了周霆琛的腿。 “皇上,臣妾都是被冤枉的,是林之语拿臣妾母亲的性命要挟,逼着臣妾这么做的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林之语也对林明华刮目相看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长啊。 不过这娘俩还是像,一言不合就抱人家的脚。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 章公公觑了林明华一眼,目光流露出些许的怜悯。 “皇上,皇后娘娘这……” 章公公欲言又止。 皇上的心思谁知道呢,也不废后,还让她顶着个皇后的头衔,进冷宫的事情,也被压了下来。 这到底是冷一冷,还是其他? “皇上,娘娘所言,千真万确,奴婢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啊。”墨菊也跟着嚎。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主仆情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冷宫常年没有人打扫,位置又极其偏僻阴暗,里头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妃嫔,冤枉的,不冤枉的,临死都有一口咽不下的气。 林明华主仆两人这么一嚎,加上冷风呼呼刮,刮地人身上毛毛的。 墨菊的话让周霆琛心里一震。 为什么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们主仆二人,还要骗自己? 这是为什么? 周霆琛想起过去和林明华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为了得到她的注意,时不时地往林鹏生的府上跑。 先帝的人都被他换去了大半,唯独林鹏生还留着。 不是因为报答当年的恩情,还能是什么? 林明华见他没有反应,又落下泪来,可是却不知道,她在坤宁宫和墨菊说的那些话,已经全部进了周霆琛的耳朵里。 “皇上,臣妾对你掏心掏肺,句句属实,可是这林之语只是一个外人,她的心,都挂在周子晋那头啊。”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周霆琛的心里更堵了。 他在乎的,不在乎他,一腔真心付出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章公公离得近,一眼就看出周霆琛面色的不对。 “一个个愣着干嘛,把灯笼打亮一点,这冷宫阴气重,指不定哪个娘娘的魂还在这里飘着!” 几个太监宫女听了他的话,连忙掏出来火折子,还把灯笼往周霆琛那凑了凑。 皇上是真龙天子,怎么说也会压一压这里的邪气。 几个人按下了自己心里的害怕。 林之语道:“这话,皇上你信吗?” 周霆琛看看她,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林明华,一句话也说不出。 章公公劝道:“皇后娘娘,您先起来……” “不必了。”周霆琛终于开口。 林明华那一双饱含期盼的眼顿时投到了他脸上。 林之语依旧是倚在门边,也不说话,等待着周霆琛的下文。 这句不必,到底是说不必求情,还是不必打灯笼? 章公公的心思绕了绕:“是奴才多嘴,皇上是真命天子,有真龙之气,哪里会被这些妖邪欺负了去?” “墨菊。”周霆琛扫了一眼,“把皇后娘娘带回坤宁宫。” 墨菊喜不自胜:“是。” 林之语的心里和明镜似的,毕竟也就林鹏生一个人,对他还算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给逼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周霆琛的目光游移了一圈,又回到了林之语身上。 “章公公,你亲自送她回去。” “那皇上您?” “送她回去。”语气里有一丝薄怒。 章公公连忙应下,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走到了林之语面前。 “娘娘请。” 随着林之语一点头,章公公的这颗心,终于险险落了地。 今天这日子,实在是不好! 章公公打着一盏灯笼,走在林之语前头,身后跟着几个零零散散的太监宫女,手里都提着一盏灯笼。 他自己的徒弟,则是被留下来陪周霆琛。 漆黑的路上,一团光亮缓慢地在小径上移动着。 一国之君,身边哪里能一个人都没有? 他章德全,和皇上这几年来,都是称不离砣,砣不离称。 如今被皇上指使着去把林之语送回皇宫,结结实实地把他吓了一跳。 一路走,一路想,章公公放慢了脚步。 “大姑娘,老奴有些话,想和姑娘说说。” 林之语的脚步一顿,不叫自己德妃娘娘,不叫自己县主,叫自己大姑娘? “章公公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章公公得了许可,清清嗓子,斜了后面的宫人一眼。 宫人心领神会,脚步慢了下来,和两人拉出一段距离。 “皇上把大姑娘强留在宫里,大姑娘心里想来也是不痛快的。” 林之语嗯了一声。 身不由己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所以她对周霆琛,一直没个好脸色。 “可皇上心里是真的有大姑娘的,您想想,那宫灯,那戏台,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无福享受。” 这是实话。 宫里的人,最是讲规矩。 周霆琛因为她,屡次破了规矩,那些个迂腐文臣,嘴里估计都气出来燎泡了。 林之语看了章公公一眼:“公公有话尽管说,我要是乐意听,自然是会放在心上;不乐意听,就当今晚什么话也没听过。” 章公公有了她这句话,心里就稳当了,因为她接下来说的,都是后宫的秘事。 只有他这个打小进宫,又跟在周霆琛旁边的人,才知道。 “先皇为了培养这几个皇子,下了不少功夫,院子里头全是太监,为的就是不扰乱读书的心思 皇上耳濡目染,心思都放在肚子里,皇后娘娘很忙,一个月也不来看他几次,皇上更不用说。说一句自夸的话,只有老奴陪着他。” “他是太子,理当的。”林之语道。 章公公喘了口气,继续道:“半大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么多?闲着的时候,皇上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门口背书,就算是下雪,也拦不住他。” “你的意思,在皇上眼里,这就是对他的冷落了?” 章公公“哎呀”一声:“这老奴哪敢揣测?先皇对每个皇子,都是这样的。 有一回老奴看不过去,大着胆子求先皇多来看看皇上,您觉得,先皇说了什么?” 林之语想也不想,直接道:“既然是未来储君,就不应该计较这点小事,眼里要装得下百姓。” 章公公一怔,嗫喏半晌:“……一字不差。” 林之语又是一笑:“那我再猜猜,那天后,先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章公公一头冷汗。 又被她说中了。 一个女子,怎么懂这些? “公公继续吧。” 林之语抬头看了一眼,距离未央宫还有一段距离。 章公公轻咳一声:“大姑娘应该也听出来了,皇上学的,是如何成为一个君主,没有学过如何讨一个女子的欢心。” “公公是来替皇上当说客的?”林之语的语气平静。 “做奴才的一份心罢了。”章公公叹了一口气,“皇上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霆琛六岁的时候,耐不住急寂寞,去找了母亲郑婉,准备把自己的文章背给她听,期望得到夸奖。 不是来自一个母后的夸奖,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夸奖。 可郑婉似乎宾并不待见这个儿子,看见他花时间来找自己,语气很不好: “你天天往这里跑,也不想想你的兄弟已经读完了一段文章?你要是真的想本宫,就好好读书,别来添乱!” 周霆琛那个年纪的孩子,是该哭一哭的,可是他没哭,眼泪被他咽了回去。 章公公那个时候也还年轻,不免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疼的紧。 可是他只是个奴才,什么也做不了。 周霆琛小小的身体往里看,只看见自己的母后和周子晋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四章 随心而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章公公说着说着,当年的情景又一点一滴的浮现在他眼前。 “大姑娘,您怕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对奴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林之语停下了脚步。 “他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过来看一眼?’” 章公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林之语长长的乌睫垂落了下来。 周霆琛落水的那一年,自己也不过十岁。 之前也只是在宫里匆匆见过一面,自己都是在郑婉那边,可见他们母子确实是十分生分。 林之语当时也只是路过,无意间看见水里有动静,才下去救人的。 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一个不会水的人掉下去,一声不吭? “自从丞相府里走了一遭,皇上就不再那么消沉了。”章公公又是一叹。 他害怕自己的主子,可是也心疼自己的主子。 “大姑娘,老奴也不求什么,就是希望大姑娘以后面对皇上,想想他过去经历的那些,态度软和一点。” 林之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霆琛这个人,确实是讨厌的。 别说上一世的仇,就是这一世的梁子,也结下不少。 她如何能放下? “乾元殿里那个美人瓶,姑娘可有印象?” 林之语努力回忆了一番,自己一心想着怎么出去,根本没注意到这茬。 “那美人瓶里的桂花,是皇上下朝后,亲手折的。” “他不会,但是他有在为姑娘用心。” 林之语道:“他对皇后娘娘,不也一样用心?” 章公公的目光移向远处,夜色浓得化不开,像是每个人的心事。 “皇上也是个被闷在鼓里的可怜人呐。” 林之语笑道:“普天之下,敢说皇上可怜的,估计也只有公公您了吧。” “老奴说过,不过是做奴才的一份心意。”章公公道,“皇上有他的难处。” “可有的事情,不是强求就可以的。”林之语道。 “如果朕非要强求呢?” 章公公整个人一跳:“皇上?” 周霆琛大步走来,身上落了一层寒霜,似乎是林之语刚刚停住脚步的时候,他就在了。 也不知道自己和章公公之间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林之语道:“强扭的瓜不甜。” “那也是瓜。”周霆琛语气里有几分固执,“见到周子晋,你一定很开心。” “皇上误会了,我并不开心。” 宫人见周霆琛也在,急急跟了上来,手里的那一盏盏灯把林之语的眼睛衬出了细碎的光。 “我有些生气,有些担心,有些害怕。”林之语诚实道,“在我眼里,这才是爱一个人真正的表现,而不是区区几个赏赐,几堆金银,就可以了。” 周霆琛默了默:“他不会赢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章公公,进去吧。” 周霆琛转身而去,背影有些孤傲。 林之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迈步进了未央宫。 在章公公说完这番话之后,林之语才开始真正留心起这个院子来。 之前她因为触景生情的缘故,刻意忽略了那一草一木。 熟悉的陈设,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院子里的桂花,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依旧有人在修剪。 院子里的摇椅,是自己最喜欢待的地方,样式和上一世的一模一样。 可是有些伤,不是轻易就能了了的。 就如同钉进木板里的钉子,即使拔出来了,痕迹也依然在。 “小姐,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林小莲从门外奔了进来。 即将到林之语面前的时候,林小莲脚步一刹,不动了。 一张脸气鼓鼓的,仔细看,还有泪花在里面打转。 这是生气了。 林之语向她走了两步,可林小莲心里一股气,也后退了两步。 嘿,这丫头,开始和自己耍脾气了。 林之语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和你说一声就不见,是我的错。” “当然是小姐的错!”林小莲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落下泪来,“而且是大错特错!” “一句话也不说就走,我跟到半路,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害得我到处找,要不是看见了章公公,我都不知道小姐自己好好的又回来了!” 林小莲话里的怨气比天大,指了指自己的鞋底:“为了找小姐,我的鞋子都磨破了。” 林之语有些愧疚:“我一心想着晋王,什么都顾不得了。” “小姐现在最应该顾及的是自己,不是什么王爷。” “是我的错,回头差海姑姑给你做一双新的。” “这不是什么鞋子的问题!”林小莲抹抹脸上的泪,怒气消了一半,可依旧瞪着林之语。 “我半路不见,是因为晋王把我拉走了。” 林小莲的怒气彻底消了:“晋王?他不是……” 林之语摇摇头:“刚刚没有,现在不知道。” 现在也没有消息,可这对林之语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小姐抛下我,和情郎约会去了。”林小莲又想到了什么,一股委屈又涌了上来。 她没有什么卖身契,对于林之语来说更像是姐妹。 “我的好小莲,我错了,我争取给你也找一个如意郎君,好不好?”林之语拉住她的手,不住地哄道。 守门的人都看傻了,居然还有主子哄下人的?这是个什么道理? 林之语又道:“找一个像剑影那样的,要不要?” 林小莲又羞又恼,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瞪了林之语一眼:“我不和小姐好了!” 她甩开林之语的手,噔噔噔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看着林之语道:“我去备热水,小姐今晚可要好好清醒清醒!” “今晚可以吃宵夜吗?我想吃面了。”林之语道。 林小莲气得不行:“葱和香菜?” “都加!” 林小莲又是一跺脚,又走了。 未央宫外,周霆琛走了一圈,又站在了宫门口。 里面传来林之语和林小莲嬉笑的声音,还有面条的香味飘出,在静谧的夜,极其突出。 院子的桂花树长得极好,一路长过了宫墙。 谁也不知道,在林之语走之后,他悄悄让人去底下挖了一通。 他知道她酿了桂花酒,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像是把她留在宫里一样,只是想,就这么做了。 可能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期盼,或许她留了一坛给自己呢? 周霆琛摇了摇头,自己真的是疯了。 自己在想什么,如今自己也看不清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回到别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别院。 姬偃师靠在榻上浅眠,头一点一点的。 “砰”地一声响,门被人一把推开,惊得他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姬偃师屁股疼,手也疼,这么摔,可把自己摔清醒了:“那个不长眼的……子晋兄?” 周子晋已然换下了那一身太监服,眉头舒展,哪有走时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嗯,回来了。”他脱去外袍,心情极好地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姬偃师上前一瞧,气得差点给他一个毛栗子:“你去哪里混了?也不看看这伤口都裂成什么样了!” 那可是他一点点救回来的人啊。 褚念善跑出去,是因为公务在身不得已;这位爷不好好休息,看那样子,十有八九和别人打了一假。 “去宫里走了一趟。” 周子晋低头一看,也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的伤口往外渗血,墨蓝色的衣襟已经被浸透了。 也难怪姬偃师会气得跳脚。 “去了宫里??”姬偃师惊呼了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一声。” 他口里一边骂着,一边拿来药箱,给周子晋处理伤口。 衣服一解开,姬偃师火气更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当我是免费的郎中,就肆无忌惮了是不是?”姬偃师故意下手重了一点,结果发现面前这人愣是不吭一声。 不仅没吭声,嘴角还有笑。 姬偃师算是明白过来,难怪非要走这一趟,原来是为了宫里的那位主子! “下次再找我看病,千两起步。”姬偃师眉毛一竖。 周子晋道:“我没钱。” 这话一点也不假,晋王府被抄了,他从一个出手阔绰的王爷,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结果他下一句话,更是把姬偃师气了个仰倒。 “我准备造反了,你干不干?” 姬偃师动作一顿:“还是为了那位?” “就算不为他,也为我自己。”周子晋收起了嘴角的那抹笑,神色顿时就冷了下去。 他好歹也是用皇家的水米养大的,即使仁义太过,可也有皇子的清高孤傲。 “偃师,要我作一条狗,四处流窜,祈求他放我一条性命,我是做不到的。” 做不了狗,就做一条孤狼,搏一搏,总有个前程。 眼看姬偃师换好了药,周子晋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拢好,眼睫垂落,投下一片阴影。 姬偃师傻眼了,他只是一个学医的,先帝改朝换代那会,他还在药谷里待着,平时也是专研医术。 如今听到谋反二字,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其实这件事,念善早就和我说过一回,可我那个时候,顾及他是我唯一的皇兄,没答应。” 周子晋自顾自说着,天大的事情,语气却像话家常一样平淡。 在周霆琛登基的第一个月,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兄不会是个仁君。 周霆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朝堂,把那些关键的,不关键的,统统换上了自己人。 那个时候,他在犹豫,在徘徊,即使猜到白虎营和周霆琛脱不开干系,心底的那点仁义就跑出来作祟。 姬偃师沉默了片刻,突然拍案而起:“我干。” “反正官府也没有我的名字,大不了我就带你躲回药谷,一辈子也不出来。” 姬偃师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里面的那位呢?” “她?”提起林之语,周子晋的嘴角又微微勾起了一个不宜察觉的弧度。 “她更疯狂。” “展开说说。” 周子晋摇摇头,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可是转念一想,她可是林之语,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子没有。 “她想当女帝,想开女子太学,想让女子不再困于内宅。” 姬偃师呆若木鸡道:“疯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周子晋笑了一声,“男子女子,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林之语在这,一定得意得尾巴要敲到天上去了。 看看,不愧是我从小一手培养起来的好夫君! 可惜她不在,室内只有姬偃师一口接着一口的抽气声。 “你想天下与她共治?”姬偃师摇摇头。 “大不了国印分她一半。”周子晋说得云淡风轻,“左右我心太软,有些事还是要她来。” 姬偃师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疯。 国印劈一半,也就他能想得出来! “罢罢罢,不和你这个恋爱脑说了,我为了等你,硬是半宿没睡。” 姬偃师一个飞扑,就倒在了香香软软的床上。 即将和周公会面的时候,姬偃师的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自己要不也学人家,带师姐游山玩水? 呸呸呸,平白想那个疯女人干什么。 姬偃师两眼一翻,呼噜震天。 …… 褚府。 书房里也亮着一盏灯。 一个黑衣在高墙上疾跑几步,一个提气,稳稳当当落在了窗前。 “主上,晋王去了宫里一趟,回去之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十五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来。 “不过晋王说,林大姑娘想做女帝,要让女人和男人都平起平坐。晋王还说,他打算把国印一分为二,天下共治。” 良久,里面传来一声轻笑:“荒唐。” 十五撇撇嘴,可不是荒唐吗。 女帝,国印一分为二,实在是太过理想主义! 见里面又没了动静,十五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主上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继续。” 坐在窗前的褚念善搁下狼毫笔,宣纸上是一个女子的形象,顾盼生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极其灵动。 “周子晋太过仁义,不逼一逼他,他一辈子都会当个糊涂君子。” 褚念善看着画上的女子,目光深深。 做皇帝,七情六欲都要藏在心里的。 他到底还是不适合。 还得再想办法逼一逼! 只有走到真正孤立无援的境地,才能把那位拉下来! “十七和十九点尸身呢?” “已经找到了。” 十五的声音带着沉痛:“十九中了毒,浑身发紫,头颅碎了;十七被人一刀封喉,尸体是在杂草堆里发现的。” “十五,准备好黄纸和酒,尸身收敛好后,带着弟兄去看他们。” “是。” 十五应下,又像一阵风一样不见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制定计划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隔日。 下了朝,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缓缓朝城门口驶去。 驾车的是十五,一扬马鞭,带着肃杀之气,百姓纷纷避让。 一个两个心里都朝车里的人吐了一口唾沫:什么官儿啊,这么大的谱子! 褚念善稳稳坐在车里:“十五。” 十五的速度慢了下来:“主上?” “慢点,不要惊到别人。” 慢点,就是要稳点,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夫却这么嚣张,可不是得让人注意上? 十五委屈地撇嘴,他行事一向稳妥,只是刚失去了两个弟兄,心里难免有些火气无处发泄。 马车慢了下来,在城外的一处宅子前停下。 “主上,没人。”十五左右看看。 褚念善嗯了一声,掀开车帘,迈步进了别院。 自从上次和周子晋闹了不愉快,他就再也没来过。 门口的书琴一看见他,心里就想起了那日他舍命相救的样子来,连忙恭恭敬敬地上前抱拳。 “褚大人,王爷此时正在书房。” 褚念善还是一声嗯,又回到了那个话少的左丞相。 十五环视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书琴身边:“别院还来了其它人?” 书琴看他的眼神里略带惊诧:“是来了个瞎子,神神叨叨的,像是个骗子?” “瞎子?”褚念善的脚步微顿,一看就是留着个耳朵在听他们的谈话。 书琴点点头,奇怪地看了褚念善一眼,心道这人走路就走路,怎么还管自己和十五说的话呢。 “那瞎子的口气很大,王爷把他留在了西侧的院子。”书琴道。 褚念善的心思转了个来回:“人呢?” “一个瞎子,去不了哪里,整日就在院子里,也不要人伺候。” 书房里的周子晋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开门,就看到褚念善一行人。 两个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子晋兄。”褚念善一抬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进来坐坐。”周子晋目光一动,“书琴,去沏壶热茶。” “是。” “十五,你在外头等着,我和你主子有事要商议。” 十五乖乖闭上了嘴,站直了身子。 褚念善又补了一句:“一个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是。”十五应了一声。 褚念善和周子晋隔着一张矮桌,相对而坐。 中间是一壶热茶,氤氲满室茶香。 “想好了?” “想好了。” 周子晋一拨茶盖:“之语在想办法去寿康宫取圣旨,我要想办法,让白虎营的知情人站出来。” 庄伯远在民间的威望一向很高,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站在周子晋身后,周霆琛会如此忌惮的原因。 “徐闾严一家死绝,庄心兰也死于非命,时隔多少年,证据也不复存在。” 褚念善把事实一点点道来:“你想用这个理由逼宫,可是没有证据,谁会信?谁敢信?” “没有证据,就查出个证据。” “人力,物力,我这边可以提供。” 褚念善话锋一转:“可是你总要有个线索不是。” 周子晋道:“当年的白虎营,有几个逃兵。” “逃兵无名无姓,几年间住所也都变了,你要怎么找?” “兵马司指挥使,庚余年。”周子晋吐出这个名字。 褚念善毫无表情都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裂缝。 “此人在这个位置上溜须拍马,不好糊弄,我们这件事没过明路,他估计不肯说。” 周子晋给褚念善续上了一杯茶:“劳烦相爷走一趟?” 褚念善的脸垮了下来。 在他眼里,这个庚余年,就是一个小人,小人难缠,故而也不愿意多和他有交集。 “就算要去,你用什么借口?” 褚念善道。 “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人我们找到了,由谁来捅破这个窗户纸?” 周子晋沉默半晌:“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开端。” “你想借此,暗中拉拢更多的朝臣?” 周子晋点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死的消息,我要的,是让人心更加浮动。 白虎营只是一个借口,有了这个借口,我就能名正言顺,名正言顺了,才能收拢更多人心。” 庄伯远是个讲义气的人,与他交好的老臣,不在少数。 自然,这些也可以为周子晋所用。 褚念善抚掌:“好!” 周子晋抬头看他。 “皇帝要想的,是如何把这些人用到极致,如何让他们更加衷心于自己。” 周子晋看着自己的茶,一言不发。 “人,好办,那个庚余年,逼一逼,也好办。”褚念善轻饮了一口茶,“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让御史弹劾皇上。”周子晋道。 “御史汪来?”褚念善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弹劾皇帝,这可需要不小的胆子。他会愿意?” “如果庄伯远和他,有那么一段缘分呢?”周子晋笑而不语。 “那要看这个缘分深不深了。” “极其深。”周子晋眉毛一挑,眼底是势在必得,“御史汪来是个清官,皇上暂时动不了他,也不敢动他。” 褚念善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要把庙堂与江湖,都搅和得一团乱。 他不禁多看了周子晋一眼,自己的挚友,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褚念善长叹了一口气,即将推开房门的时候,又道: “兵马司那边,我会想办法。” 褚念善一出书房,就看见一个人在屋檐下晃晃悠悠,两只手都背在身后,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居然是那个老瞎子。 瞎子耳朵灵,一听到有动静,就优哉游哉地朝褚念善走来。 十五的剑一横:“干什么?” “没大没小。”瞎子轻斥了一句,“和你主上一样,动不动舞刀弄枪,怪吓人的哩。” 书琴上前,一脸奇怪,伍先生一向不出院门,今天怎么等在书房? “褚大人,这位就是暂时住在院子上的伍先生。”书琴介绍。 褚念善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个人面前,他感觉自己好像都被看得透透的了。 他道:“伍先生是来找子晋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又做噩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嘛,就是过来看看。”伍先生还是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眼睛空洞,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莫名的,褚念善总觉得这个伍先生,是在看自己。 他鬼使神差般的冲他一颔首,也不敢回头看,出了院子就上了马车。 十五紧随其后,看见他的脸色不好,以为是周子晋那边又怎么了:“主上,是不是还要再想想办法,逼一逼晋王?” “不必了。”褚念善疲惫地靠在车厢壁上,“他同意了。” 十五有些惊诧:“可是昨晚……” “是我低估他了。”褚念善眼皮一掀,“十五,我问你,一个亲人,杀了待你如父的师傅,你恨不恨?” 十五想了想:“心里有怨气,但还没到决裂的那个地步。” 褚念善又道:“那如果,这个人还抢夺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一心要把你置于死地,甚至还把他的过错推到你身上,你恨不恨?” 十五闭眼想了一下,拳头不由得捏紧,这何止是恨,这简直是把一个男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褚念善看到他这幅样子,嘴角轻轻一勾。 “十五,他变了。” 十五反应过来,敢情这说的是王爷啊。 “我以为,他心里的仁义会阻止他走到这一步,没想到他自己就先迈出了这一步。” 褚念善似乎对这一切很满意。 “可是女人是祸水,在卑职看来,他有一半的动力,都来自于林大姑娘,万一后面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前功尽弃?” 十五忍不住提醒道。 “不会的。”褚念善合上眼睛,“说不定,林之语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不定,还会把他往深渊再推一步。 “十五,你这段时间,和其他几个弟兄一起打听打听,这个庚余年是个什么性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三天后呈给我。” “是。” 十五见自己的主子不愿多说,也按下了心里不断冒出来的疑惑,马鞭一扬,摇摇晃晃向褚府驶去。 比如,自己的主上有这样的韬略,为什么不自己造反做皇帝? 又比如,他为什么一直鼓动晋王和他哥哥反目? …… 有了昨晚那一遭,林之语奇迹般地失眠了。 一大早,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把林小莲吓了一跳。 一个晚上,怎么自家小姐变得和鬼一样? 林之语打了一个天大的呵欠:“一直做梦,实在是睡不下。”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林小莲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我就说这未央宫的风水不好吧,小姐每次住在这里,都要做噩梦。” 林之语想了想昨晚的那个梦,背后又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好的,居然梦见周霆琛跪在地上,求自己不要走,还在自己耳边说“语儿,怜我。”,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林小莲看她的脸色这么不好,忙道:“我这就去内务府取点安神香来,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可遭不住!” “那还是算了。”林之语连忙出声阻止,谁知道这个香里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都怪章公公,没事和自己说什么周霆琛小时候的事情! 要不,自己和周霆琛开诚布公地再聊一场? 林之语皱着眉头,整个人是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她的目光又飘到桌子上的桂花上,美则美矣,可是在此刻出现,让她更是心烦。 “小莲,把那桂花扔了吧。” 林小莲不解:“这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扔呀?瓶子里空空的,也不好看。” 林之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烦。”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穿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二十岁了。 走这么一遭,外表依旧年轻,可内里却沧桑得不行。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喜欢的,一定要得到,自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走她的心。 “娘娘?”耳边传来章公公的声音,把林之语的神魂都吓出来了。 这人是阿拉丁吗,自己心里腹诽他一句,扔个桂花,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章公公。”林之语浅浅应了一声。 章公公看见她这幅样子,似乎没有之前抵触的情绪,心道是自己昨天的那番话见了效。 “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奏折也看不下去,老奴想着,不妨娘娘去送碗银耳?” “不去。”林之语一秒拒绝,自己正烦着呢,为什么就非得在自己这棵树上吊死? “娘娘不是想出去走走,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把守卫撤了呢。”章公公循循善诱。 皇上好不容易有个在意的人,自己这个做奴才的,当然也要帮上一帮。 林之语听到他的话,眼神一亮。 把守卫撤了,自己不就可以悄悄去寿康宫了吗? 寿康宫那么大,一定还有什么缝隙可以钻。 实在不行,再和周霆琛打打感情牌。 九九归一到底是什么,她得再去一次,才知道。 一刻钟后,林之语提着一个食盒,站在了乾元殿门口。 一个小太监看见她,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娘娘,皇上现在还在御书房,不如进来等吧。” 进去等? 林之语眨了眨眼:“这不合规矩吧?” 小太监低眉顺目:“这也是皇上的吩咐,说娘娘是特例。” 林之语脚步有些僵硬,周霆琛是真不怕自己给他搞点小动作啊。 进去后,她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坐着。 不远处就是周霆琛的书桌,上面还有一些没写完的字,就这样零散地放在那边。 林之语心里想着待会要这么说才合适,显得不刻意,目光四处游荡。 当她的目光第二次落在桌子上的时候,发现一点不对来。 上面有一封信件,放在那里极其突兀和刻意。 就好像……等着自己去看一样。 林之语左右看看没人,好奇地走了上去。 那信件也已经被拆封,被镇纸压着一角。 竟然是举报周子晋通敌的信件! 林之语浑身一震,弯下腰细细看去。 和郑关月私下见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 林之语越看,越觉得心惊。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一手龙飞凤舞的字! 第二百七十八章 撤除禁令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字,她是见过的。 肆意,洒脱,像是草原上不羁的野马。 记得当初她在承恩寺求姬偃师过来帮忙的时候,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张字条。 上面也是用这样龙飞凤舞的字,写了两个大字——蠢材! 就是因为这字和周子晋实在是大相径庭,她才多看了两眼。 会是同一个人吗? 难道是姬偃师? 可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林之语和姬偃师的打的照面并不多,只知道这人行事不被礼法所拘,很是潇洒。 “凭什么她能进,本宫不能进?” 冥思苦想之际,门口传来了林明华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气急败坏。 林之语站直了身子,往外看去。 左等周霆琛不来,右等周霆琛不来,等到最后,居然来了一个林明华。 刚刚把自己领进来的小太监寸步不让:“皇后娘娘,这里是皇上的寝宫,未经许可,是不能进的。” “本宫可是皇后,你一个小小的阉人,也敢阻拦?”林明华指着那个小太监的鼻子骂,“本宫都不行,林之语她凭什么进?” 小太监不卑不亢道:“那是皇上特许的。” 林明华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林之语把食盒放好,走了出去:“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呆着,怎么来了?” 昨天刚刚回到坤宁宫,怎么第二天就出来给自己找场子了? 还真是闲不住。 林明华看到她来,一把推开那小太监,不管不顾地走进去。 早就知道这群人捧高踩低,自己不过是被周霆琛冷落了一阵子,就连阉人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要不是他是皇上的人,林明华高低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墨菊经过那太监身边的时候,鼻子一声轻哼。 小太监冷眼看着,也不说话。 林明华眼睛一扫,就看见了林之语带来的食盒。 与此同时,林之语也看见了墨菊手上的食盒。 今天是刮哪门子的风,一个两个都来给周霆琛送东西。 林明华轻咳一声,挡住了林之语的视线。 “本宫来看看皇上。” 林之语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说,淡淡应了一句。 林明华自讨了个没趣,又道:“姐姐那么喜欢晋王爷,为什么不愿意救他于水火,反而还要和妹妹抢男人?” 林之语道:“别在这里姐姐妹妹的,又没人看。” 林明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猪肝一样难看。 “你爱慕周子晋,又放不下皇后的风光,我这个做姐姐的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免得落得一个青灯古佛的下场。” 最后一句话映射意味明显,把林明华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后怎么在这里?” 周霆琛略带不满的声音横了过来。 “皇上,臣妾就是想念皇上了,这不,见皇上辛苦,带了些吃食过来探望。” 林明华惊喜地转过身,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尽是绵绵情意。 可出乎她的意料,周霆琛看都没看一眼:“带回去吧,最近胃口不好。” “反而是皇后娘娘,宫中中馈的事情交给了凌妃,你就没事做了吗?” 见林明华没有想走的意思,周霆琛出声责怪道。 林明华的气焰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本以为周霆琛冲林鹏生的面子,对自己不会那么冷漠,可没想到…… “姐姐也带了东西,看来姐姐也白走一趟了。”林明华恨恨看了林之语一眼。 自己碰了壁,她也别想好过! 周霆琛的目光一动:“你带了什么?” “银耳。”林之语言简意赅,“既然皇上没胃口,我就回去了。” 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说巧不巧,墨菊就站在她那个食盒旁边,两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周霆琛一把拉过林之语:“放那吧,朕想起来,会吃上一两口的。” 林之语微微挑眉,呦,这不是明晃晃的双标吗? 她下意识看了林明华一眼,后者脸上净是难堪。 要是她能安安分分,也不至于落到两边都不讨好的地步。 周霆琛看她还站在这里,一记眼风扫过去。 林明华垂着头,规规矩矩行礼告退。 “你有事找朕?”周霆琛似是无意看了桌案上的信。 那是他一早就放好的。 目的就是让林之语看看,不止他,还有别的人盯着周子晋呢。 你是要继续和他吃苦,还是和我一起并立世间,可得好好想想。 林之语显然是没领悟到周霆琛的良苦用心:“我想出宫。” 周霆琛坐下,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林之语。 “为什么?”听到林之语的话,他眉头微皱。 “我不应该在宫里。” 周霆琛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为什么?” 又是一句为什么。 林之语道:“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被赶出了林家,出宫后,你无处可去。” 周霆琛的呼吸明显乱了,胸口微微起伏着。 “朕看重你,你在宫里,可以过得比都舒服。” “你要是有什么心愿,朕都会满足。” 林之语笑了:“要是我说,我的心愿是设立女子太学,让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呢?” 周霆琛显然是被惊住了:“女子和男人,怎么能比?” 古往今来,就没人这么说过,更没人这么想过。 可是林之语不一样,她从现代来,要是让她在这样的制度下生活,她会疯的。 “皇上,喜欢一个人,是放手让她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把人困在一方天地,变成驯养起来的金丝雀。” 林之语眉目淡淡,不见情绪起伏。 “还是那句话,珍惜眼前人。” 周霆琛苦笑一声,自己的后宫,个个都有自己的打算,有什么可珍惜的? 该珍惜的是他们。 “朕是皇上,有钱,有权,有势。”你该爱上朕的。 林之语道:“我话已说尽,皇上好好想想吧。” 也不等他有所反应,林之语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 门口的小太监惊呆了:这德妃,行事比那凌妃娘娘还张狂! 良久。 “章德全。”周霆琛唤了一声,“让人把未央宫的禁令撤了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热心大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章公公应了一句,又看见周霆琛一个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似有郁色。 “皇上,娘娘送了一碗银耳,现在估计是凉了,要不要叫御膳房那边的人热一热?” 他弯着腰,轻言细语,唯恐惊到了周霆琛。 “不必。”周霆琛目光沉沉,看着那碗银耳。 章公公勾着脑袋看了一眼,心里又是一叹。 银耳左右都是一样的,不过是送的人特殊了一点罢了。 他默默把自己的身影藏进了暗处。 …… 未央宫的人撤走,林之语顿时感觉这几日压在自己头顶的乌云散了,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看来周霆琛真的是很爱喝银耳汤。 居然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没了那些人处处盯着,林小莲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小姐,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准备出宫了?” 她巴不得赶紧从这个吃人的地方出去,好看看巧秀。 巧秀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林之语道:“不急,出宫的事情还要往后放一放,我还得去寿康宫走一走,看一看。” “寿康宫小姐不是去过了吗?”林小莲有些疑惑,“而且平日里都上了锁,小姐想进,还得求求皇上。” “求?”林之语狡黠一笑,“那是走正门才用的路子。” “小姐该不会……”林小莲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这是要重操钻狗洞的旧业啊。 “你想,寿康宫那么大,皇上又不让人进去,没人关注,总有几个缺口可以钻一钻吧。” 只是禁军刚撤,自己要用什么借口过去?要怎么掩人耳目? 林之语心里是有些急,可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周霆琛想一出是一出,最近这几天都没有把林之语喊过去陪他吃饭,主仆两个也乐得自在。 只是林之语的眉目间,总有一团愁云。 用过午饭刚要歇下,就看见几队宫女太监匆匆往乾元殿的方向走去。 林小莲探头看了一眼,奇了:“怎么一个个都沉着脸,莫不是天子驾崩?” 这话被前面领头的一个人听见,瞪了她一眼。 “外面怎么了?”林之语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原本舒舒服服躺下来的身子,立刻又坐直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乾元殿去呢,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方太医也过去了。” 方太医在太医院里虽然是个副使,但是也不讨喜,他出去了,要么是有个天大的烫手山芋,要么,就是太医院指使不过来了。 林之语眼睛一亮。 这不是瞌睡遇上枕头吗。 趁着现在没人关注自己,刚好可以去寿康宫走一走,转一转,运气好,直接翻进去了。 林小莲看了看林之语的穿着,眉头一皱:“小姐的这幅长相,配上这套衣服,实在是有点太过张扬了。” 林之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以前在丞相府,张秀丽就指着她的鼻子骂狐媚子,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外貌张扬,林明华那样的一朵娇花,也总是被自己强压一头。 周霆琛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疯,给自己准备的衣服都是极其鲜艳的颜色,尤其是红色系,衣柜里一抓一大把。 就因旁人说,自己的红色和他很配么? 林之语撇撇嘴。 林小莲一拍脑袋:“要不小姐穿我的吧,我的衣服,就算扔到人堆也认不出!” 林之语一点头,她就急急忙忙翻出了自己的旧衣裙。 林小莲身量偏小,衣服对林之语来说并不合身,裙摆都短了一寸。 她给林之语系上腰带,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心疼:“小姐这几日都瘦了。” 明明是不合身的衣服,穿上去除了短了点,处处都刚好。 尤其是那腰,竟然还大了一些。 “瘦子穿衣不挑人。”林之语轻松道,“而且我瘦了,钻起狗洞不是更得心应手?” 即使林小莲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还是轻松了些,说话也有了几分玩笑的味道。 “我得好好想想,今晚给小姐做什么好吃的才行。” 她看了一眼乾元殿的方向:“皇上家大业大,多吃几口,破不了产!” 林之语又去后院,抹了几把灰在自己脸上,就从角门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她对皇宫可谓是了如指掌,轻车熟路地抄小道,一点点往寿康宫摸去。 “站住,你是干嘛的?”一个侍卫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眼看寿康宫近在眼前,可不能让这人坏事! 林之语一抬头,做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宫女模样:“姑姑让我去乾元殿找她,可我是新来的,不认路。” 侍卫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年轻,穿的又是旧衣服,一看就是刚进来,被姑姑欺负的小宫女,脸上还脏兮兮的。 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的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凶了:“你在哪里做事?叫什么?” 怎么问得这样细。 林之语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不过她在丞相府里的那几年,别的没学到,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学得炉火纯青。 “大人,奴婢是在内务府做事,大家都叫奴婢萍儿。” 林之语说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那侍卫见她这么爽快,眼里的怀疑之色渐渐被信任所取代。 “这样啊……你对宫里不熟,不如我带你去吧。”那侍卫摸摸自己的下巴,好心道。 林之语快哭了,大哥,你知不知道乾元殿离这里多远? “大人有要务在身,不如给奴婢指个路,就不多劳烦大人了。” “没事没事,我也正要往那去。”侍卫挠挠头。 林之语强颜欢笑,不得不跟在他身后。 这人是个热心肠,话也多,一路上就没停过。 “你以前是哪里人?” “京城。” “爹娘还健在?” “风寒死了。” “怎么入的宫?” “我看包吃住,就来试试。” “过两年有一批出宫的名额,你什么打算?” “我……” 林之语苦笑着一一作答,这人怎么像是在没话找话?搁这查户口呢? 殊不知,那侍卫看她的眼里,带了几分怜悯。 也是可怜的人啊! 正当林之语在心里悄悄琢磨,如何才能在这位热心大哥的手底下逃脱时,大哥突然停住了脚步。 第二百八十章 圣旨消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哎呀呀,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再走两步就到了。”侍卫大哥歉意地冲她笑笑,直奔最近的茅厕而去。 林之语傻眼了,这大哥也是……够爽快! 眼看着大哥消失在暗处,林之语立刻转身,往寿康宫去。 咦,刚刚这大哥好像在带着自己兜圈子。 林之语走了没两步,就觉察出不对来。 刚刚这大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林之语的大脑还得编出一个宫女莫须有的身世,一点儿也没发觉。 大概也是个新人吧,林之语叹了口气。 这份热心,还真让人一言难尽。 一到寿康宫附近,林之语心里对热心大哥的怨气,顿时散了个无影无踪。 刚刚她走的这条小路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印,看得林之语的冷汗都下来了。 要是刚刚那个侍卫没有拦住自己; 要是这队人马里有认识自己的人; 要是…… 大哥的热心肠,来得真是时候! 林之语感叹了一句,行事更加小心了起来。 果不其然,林之语绕着宫墙仔仔细细走了半圈,就在一处杂草丛生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缺口。 只是那个缺口还是小了一点,不能说是狗洞,只有娇小的猫才钻得进去。 林之语蹲下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缝隙给扒拉得大了一些。 她比划了一通,幸好自己瘦了,不然还真是难办。 一猫腰,林之语灰头土脸地进了寿康宫。 前脚刚进去,后脚就有个身影,在那洞前停住了脚步。 “呵,倒是没有娇娇小姐的样子。” 这里是西侧殿,一看就是之前也没住过什么人,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林之语想了想,凭借自己的记忆,抬脚往书房去。 九九归一,九个青鹤瓷九转顶炉,林之语的直觉告诉她,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 她摸了摸怀中的玉佩,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里面的陈设依旧,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书墨的气息,古朴陈旧,那九个香炉,也静静地放在那里。 “九九归一,九九归一……” 林之语挨个看着那些香炉,口中呢喃着,大脑飞速运转。 到底是什么呢? 她取出了怀中的那枚金环玉佩。 对了,环! 林之语眼睛一亮。 九九归一,一就是圆,和这上面的环岂不是相对应? 林之语鬼使神差的把那金环一扣,“哐啷”一声,居然就这样掉了下来。 外面似乎有人声传来,林之语的心紧了紧,加快了查看香炉的速度。 在靠近壁角的一个香炉上,林之语发现了不对。 上面应当是有灰尘的才对,可是林之语借着外面的天光,发现上面的灰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人把香炉里的香灰抹了上去。 她心念一动,扒开里面堆积多年的香灰,站立之处顿时扬起一片纷纷扬扬的灰。 底下也是个圆形,和那金环的大小相当。 林之语把那金环放上去,简直是严丝合缝。 整个香炉一弹,似乎是个按钮。 她双手握着那两个把手,轻轻一拧,“嘎啦”一声,最近的书架缓缓移开,出现了一条密道。 下了密道,里面是一层又一层的书架,上面放的不是别的,正是郑婉的手记。 出于好奇,林之语随手拿起一卷,上面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可细细一看,笔力极深。 都说字如其人,郑婉在人前恭顺,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被皇宫的制度给驯服,可是这字底下,却展露了她的一番野心。 “欲变法者,先变其志。妇人后族,不可冒进,宜先从贵人,可以训人,后稍推也。……” 林之语眼睛一亮,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上面说,想要变法,首先就是要改变女子的内心,背后的家族是必须要忌惮的,最好从京城开始,有了表率后,再一一推广下去。 再换一卷。 “……夫书必与男子等,良者得参资,至于其臣,又欲说之以说。……” 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优秀者可以参加科举,书籍必须和男子一样。 再看几卷,也是如此。 郑婉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一点点调查,然后再把这个重任,交托到林之语的手上。 架子底下,还有郑婉自己编的书籍。 林之语的内心某处,被这些文字狠狠敲击。 头顶挂着一处匾额,上面是简单的八个字。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林之语记得,这是自己和郑婉说的一首诗。 彼时,她还不过十二,郑婉因为操之过急,引来君王怀疑。 林之语在嬷嬷的带领下进了殿,就看见郑婉一个人坐在那里,纷纷扬扬的桂花落在她肩头。 “娘娘。”林之语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站定。 “花有百样红,也有百种香。” 郑婉难得温柔地摸了摸林之语的发顶。 林之语看了一眼头上的桂花树,道:“桂花是暗香,不热烈,但胜在温和。” 又静了一瞬。 良久,郑婉叹出了一口气。 “娘娘,北海虽赊,扶摇可接啊。” 林之语也学着她的样子,悠悠叹了一口气。 一个公主,被当做和平的筹码送到异国他乡,被人欺辱,还不能还手…… 是什么,让她日日隐忍,最终爬上高位呢? 左右不过是心里的那一点希冀。 林之语把书卷整整齐齐地收好。 在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上面落了一把锁。 直觉告诉她,里面就是传说中的,第二份圣旨。 她走上前,手一动,那锁就落了地。 怎么会? 林之语心跳忽然加速,急急掀开木盒,里面空无一物。 联想到上面的香炉,林之语终于明白过来。 有人先自己一步,把东西拿走了! …… 失魂落魄地回到未央宫,却见一群人乌泱泱地站在院子里头。 为首的是江琬宁,许久未见,她凌厉的气质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圆滑和世故。 “凌妃娘娘大驾,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之语皱了皱眉。 江琬宁对林之语的态度淡淡,不像宫人那样奉承,也不像江桐妙那样客气。 “早上,你是不是带了一碗银耳,去了皇上的乾元殿?” “是。” 林之语会打得大大方方,本就是事实,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那就是了。”江琬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皇上喝了你的那碗汤,中毒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借刀杀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忽感脖子一凉。 这可是弑君,她林之语就算再怎么大胆,也没敢走这条路啊。 “哪个人下毒后,还自己亲自把东西送过去的?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我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吗?” 林小莲在一边,帮林之语辩驳。 这银耳是她做的,里面放了什么,没放什么,她是一清二楚。 “与其在这和本宫辩驳,不如去乾元殿自己看一看吧。” 江琬宁深目看了林之语一眼。 “你最好祈祷皇上没事。” 到了乾元殿,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子早已跪了一地。 一个个的,脸上看不出到底是担忧还是其它,反正就是在那跪着给别人看。 江桐妙有身孕,内侍搬了一把椅子,唯恐把这唯一的龙胎给跪坏了。 要是周霆琛有什么好歹,这位昭仪娘娘,可就有福了! 林之语也不急着给自己辩驳,自己找了一个空地,屈膝跪了下去。 不管人后如何,人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林明华自然也在其列,作为皇后,她是真的着急。 一看到林之语来了,就迫不及待道:“姐姐恨皇上把你带到宫里,可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万一皇上有个什么好歹,后宫姐妹可怎么办啊!”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众人,语气悲切。 皇帝驾崩,后宫没有生育的妃子,不出意外,是都要殉葬的。 她说这个话,一是把林之语的动机坐实了,毕竟这几天林之语对周霆琛的冷眼相待,大家都看在眼里。 二是要拉起这些人的怨气,好好治一治林之语,言外之意就是:你们看看,她自己不好过,还要把你们拉下水! 可谁知,没有一个人跟着她指责林之语的不是,包括一向爱慕皇上的江琬宁。 林明华有些讶异,以为是火候不够,直接对江桐妙道:“昭仪妹妹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你肚子的孩子,要是一生下来就没有爹爹教导……” “依本宫看,最希望皇上出事的,倒像是皇后娘娘。” 江桐秒懒懒地一掀眼皮。 “怎么会?”林明华慌忙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别处,“本宫的父亲是当朝宰相,本宫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看了林之语一眼,像是意有所指:“不像有些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这世道啊,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林之语道:“如果皇后娘娘的母亲也能懂得这个道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秀丽的事情一经官府,就闹得人尽皆知。 这也是林明华最不愿意被人提起的事情。 不等林明华说话,墨菊骨子里的那股骄傲的劲又上来了。 之前林明华风光的时候,谁见了她都要喊一声姑姑,可现在连姑姑都不是,一个内务府的总管,也给她脸色瞧。 她今天就要替林明华长长威风,让底下的人看看,再不济,她也是皇后身边的人! “啪!” 极其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把众人唬得一愣。 “你居然敢顶撞皇后娘娘!” 墨菊的手劲大,林之语的半边脸顿时红了起来。 几个宫女悄悄抬眼,暗暗期待着林之语的反应,心里琢磨回去怎么和自己的小姐妹说道说道。 可林之语没有她们想象当中那么愤怒,只是捂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没有肿起来之后,就把手放下了。 “何为顶撞?是皇后娘娘觉得,我这话说的不对吗?”林之语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笑,“看来我的话刺痛了皇后娘娘啊,是我不对。” 那几个小宫女见姐妹互扯头花的事情没有发生,低下头,眼里有些失望。 不过也是,这林之语是什么人啊,先是晋王,再是皇上,还能把自己那个恶毒姨娘斗倒,怎么想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撒泼的人。 林明华还没来得及反驳,江桐妙抚了抚自己头上华丽的珠翠,开口了。 “皇上还没死呢,皇后娘娘就开始摆起太后的架子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认定了林明华是幕后黑手一样。 林明华没想到,一个隐藏在江琬宁身后的江桐妙,今天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和自己叫板。 “江昭仪,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她的脸一沉,眉一压。 “证据有用吗?”江桐妙嗤笑,“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证据。” 想要害一个人,大可以把这所谓的证据硬塞给对方。 要是证据有用的话,冷宫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冤魂了。 林之语道:“这件事情也不需要讲究什么证据,就看这件事情最大的获益者是谁就好了。” 是啊,这件事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明华。 她是皇后,怎么说也是个正妻,除非自己愿意,否则是不用陪葬的。 只要周霆琛没有开口,江桐妙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唤她一声母后。 要是再往大处想,太子年幼,林明华这个做太后的,可不是得垂帘听政? 林之语心道,这林明华,走的是她之前想走的路子啊。 这下,林明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她们一个个说的都是事实! 气氛正尴尬着,几个太医走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天娘嘞,毒杀皇帝,还险些成功,一百年都不会遇上一回! 章公公也跟了出来:“皇上已经无碍,几位娘娘先回去吧。” 本以为会有几个妃子自告奋勇留下来侍疾,结果一个二个听到皇上没事,脸上也没多高兴,由各自的贴身大宫女扶着,各回各家。 章公公的脸上一时间有些尴尬,他还准备了一溜的说辞呢! 人一走,就剩下林之语和林明华,以及一个代行六宫之事的江琬宁。 皆没开口说话。 林明华愣的像个木头一样,林之语表情淡淡,江琬宁则是下巴一抬,一副有屁快放,没屁就放老娘走的样子。 章公公嘴巴微张,半晌才道:“皇上指明,要德妃娘娘一个人进去。” 江琬宁象征性地一颔首,掉头就走。 第二百八十二章 坦诚相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则被这句话拉回了思绪:“为什么?她可是最有嫌疑的人,让她进去,皇上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章公公冷眼瞧着,等她戏做完了,道:“皇后娘娘多虑了,皇上正值壮年,不至于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 再不济,也有暗卫呢。 林明华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自己怎么说也是皇后,章公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给自己面子吧。 她哪里知道,早上那个被她骂阉人的那个小太监,是章公公的干儿子呢! 做太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孙,所以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太监,都会收几个干儿子,为自己养老送终。 那个小太监叫作付守,是章公公最重视的一个。 此时见林明华不动,付守得了章公公的示意,往前一步,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奴才送皇后娘娘。” 周霆琛身边的大太监都这个态度,林明华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算是彻底失宠了。 宫里的人,说话都带着三分假面,就算一个妃子不得皇帝的心意,也是客客气气的。 万一哪天复宠了,相见时也不至于难堪。 可现在…… 林明华心灰意冷,面上还要摆几分皇后架子:“本宫才不要你这个阉人送!” 章公公看着林明华的背影,呸了一句:“真是有什么样的母家,就养出什么样的人!” 付守是个好性子,面上也不多说什么,往旁边一让:“德妃娘娘,请吧。” 跪了大半天,林之语的膝盖痛的要死,一瘸一拐地进去了。 龙床上,周霆琛白着脸,气色从未如此差过。 走了两步,林之语按照礼仪,跪在了外面。 周霆琛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有眷恋,有不舍,有心痛。 “那碗银耳,因为是你,朕才没有银针试毒。” “总该试一试的。”林之语道。 周霆琛默了默。 “朕自三岁启蒙,就再也没有见过奶娘,一个人睡不踏实,哭了三天三夜。最后奶娘死了,因为失职。” “十岁那年,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父皇,为了让他看看朕,害死了头上的两个哥哥。” 林之语震惊抬眼,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知道了这个秘密,她怕是再也睡不好觉了。 周霆琛靠在床上,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自顾自说着。 “十二岁那年,母后骂朕是白眼狼,心里没有一点礼义纲常。” “那个时候,朕已经是太子了,不少人趋之若鹜。” “朝堂上有几个老臣,对朕颇有微词,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朕就想了办法……” “皇上和我说这个,是为什么?”林之语打断。 “没什么,就是想说。” 他倒是很坦诚。 有些话,今天不说,以后就没说的机会了。 他是个帝王,可是也是个人。 是个人,就会有故事。 没有听故事的人,自己的故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日后史书提起,也不过是寥寥数笔。 一个人的生命是那样漫长,其中的悲欢离合,岂是那寥寥数笔就能概括的? “毒不是我下的,下毒的另有其人。” “朕知道不是你下的。” 周霆琛抬头看窗外。 “你恨朕,只会指着朕的鼻子骂,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霆琛很为自己感到悲哀。 “你猜的没错,朕已经重活了一回,你走之后的一个月,眼睛一闭一睁,就来了。 上一世的事情,是朕的对不起你。 林明华……她之前一直是很好的。 朕不知道她会这样。 朕只是觉得,重回大婚当天,是不是天意让朕来纠正自己的错误?是不是朕不够爱她?” 又是一阵沉默。 林之语承认,自己一开始,确实恨不得这个人去死。 区区一个误会,区区一句谗言,就把她的人生击了个粉碎。 “现在呢。”林之语道。 “现在么。”周霆琛苦笑了一声,“现在觉得,重活一世,是来揭穿一个又一个假面。” 这一个多月,仿佛是一场戏终于落幕,一张又一张白垩制成的假面一片片崩落,碎裂成无数粉末,露出底下真实又丑陋的活人皮肉。 “此道必孤。”林之语道。 想要坐上这把椅子,要么为权,要么为色,要么,就是为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可怜的抱负。 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又是一阵长久的,压抑的沉默。 “今天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周霆琛合上眼睛,“不日之后,朕会放你出宫。” “章德全。”他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一点。 候在外面的章公公推门进来:“皇上?” “把林之语送回未央宫,听候发落。” 章公公:“这件事明显有蹊跷……皇上不严查?” “不必了。”周霆琛的声音十分疲惫。 …… 林之语安然无恙地回到未央宫,又掀起了好一阵轩然大波。 如此严重的事情,就这样放过? 不严查? 一夜过后,宫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几个人。 就像是湖里投入一颗石头,一阵涟漪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林小莲担心林之语,缠着她要把那日在乾元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林之语拗不过,可是那些事情,是万万不能说,不可说。 她也只是言简意赅:“皇上说,过两天,我就可以出宫了。” …… 坤宁宫。 林明华什么也吃不下,让墨菊拿来了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酒是个好东西,你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藏在酒里。 酸,甜,苦,辣,咸。 贪,嗔,痴,慢,疑。 她林明华,就输在了一个贪字。 终于在晚上,等到了那个黑衣人。 他一出现,林明华就将酒杯砸了过去。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毒害皇上,嫁祸林之语,本宫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一切变得更糟?” 黑衣人身子一歪,那酒杯一点也没碰到,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是娘娘自己的选择。”他冷冷道。 “本宫没得选!”林明华歇斯底里,墨菊避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黑衣人道:“你又失败了,看来我们的合作,可以终止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赐死妖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什么?” 林明华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面上不再是之前的那样我见犹怜,而是被满腔的怨恨取代。 “你让本宫想办法把周子晋弄出去,本宫用自己的这层皇后身份,给提供了多少便利? 你说皇上一死,什么都是本宫的,本宫才学着林之语的样子,做了一碗银耳送了过去,顺利栽赃到了她身上。 什么叫又失败了?” 黑衣人一笑:“皇后娘娘,你为了两边讨好,佯装无意把路线泄露,是也不是? 你突然出宫,就是为了更改路线,好让你自己在周子晋的心里占据一点地位,是也不是? 你下毒栽赃,尾巴做的一点都不干净,让那皇上安然无恙地醒过来,是也不是?” 林明华脸上一片灰白,原来,自己的那点小九九,都被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黑衣人看她这幅样子,冷笑一声:“皇后娘娘,您自个好自为之吧!” 只听“嗖”地一声,那黑衣人再次不见了踪影。 墨菊这才敢走出来,刚刚那个黑衣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她这个丫鬟都感觉到了。 “娘娘,这个人……下次来,该怎么办?” 她知道林明华心情不好,故而脸上也挂着讨好的笑。 林明华看也不看她一眼:“他不会再来了,本宫在那边,已经是废弃的棋子一枚。” 墨菊一噎,不知该说什么安慰。 毕竟是那个黑衣人主动找来,话里话外,说的就是林明华对周子晋来说,是必不可缺的一个人。 这才让林明华那颗心,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娘娘,奴婢看,这些都是林之语给娘娘做的局!”墨菊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个过错推到了林之语身上。 “林之语是那样恨张家人,前几年隐忍装乖,奴婢觉得就是在收集那些证据,等着大婚后,好好报仇!” 林明华被她说动了:“报仇?她有什么资格?本宫现在这样,不就是她害的?” 墨菊看见她的情绪已经从那个黑衣人身上脱离,继续道:“娘娘您想,先是张姨娘,然后又是许老夫人,就连您的舅舅,她可都没放过。” “事情已经这样,娘娘更不应该自暴自弃,有相爷在,皇上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您到底还是皇后啊。” 是啊,我到底还是个皇后,我父亲手上的人脉,我在闺阁之中的人脉,并没有随着张秀丽的败落而一起跟着去。 “墨菊,明天喊几个以前和我玩得好的姑娘,嫁人的,没嫁人的,都递个帖子过去。” …… 这日的早朝,底下的臣子都各有心思。 右丞相林鹏生悄悄抬头,看了龙椅上的那位一眼,只见他气色红润,一点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左丞相褚念善也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皇上似乎有哪里变了,可是又说不上来。 周霆琛一掀眼皮,状若无意地扫了一眼底下的朝臣。 褚念善的轻咳一声,开了一个头:“皇上,臣有本奏。” “说。” “听闻前几日皇上遭贼人暗算,不知罪魁祸首当如何处置?” 林鹏生斜了他一眼。 虽然皇上没明说,可是人人都知道那个下毒的人,是他自己的亲女儿,林之语。 林之语害皇上,就说明他林鹏生要害皇上。 想到这一层,林鹏生跪下道:“皇上英明,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决断。” 褚念善也不看他:“林相急什么。德妃娘娘都和林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莫不是做贼心虚?” 林鹏生没话说了。 有了褚念善开的这个头,不少人都开始附和了。 出乎意料,附和的人不仅有褚念善自己的人,还有林鹏生手底下的几个人。 先是礼部尚书:“启禀皇上,德妃娘娘品行不端,为心中的私愿毒害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轻饶!” 再是谏议大夫:“美色误人,皇上要以江山为重啊!” 然后是户部尚书、工部侍郎…… 等他们都说完了,一双双眼睛都聚焦在龙椅上时,周霆琛终于发话:“这件事发生在朕的后宫,诸位是如何知道的?” 短短一句话,几个人哑口无言。 还是褚念善:“昨天下朝,碰到礼部侍郎的家眷,说是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之后这件事情就传出来了。” 周霆琛还是那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那,诸位有何想法?” “赐死妖妃!” “对,赐死妖妃!”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林鹏生暗暗心惊。 这一看,就是有心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是劝谏陛下,还是……冲着他林鹏生? 这么一想,林鹏生的里衣都被汗浸湿了。 他因为张秀丽的事情,刚刚被人弹劾,又一连告病了三天,自诩也没惹上其他人啊。 周霆琛道:“为何一个个,就默认是德妃所为?” 内阁学士万知非头发花白,再过两年就可以告老还乡,悲切道:“妖妃祸国啊……” 谁不知道,这林之语就是德妃,谁不知道,她之前和周子晋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那万知非说着,就要死谏,要一头往柱子上撞。 章公公看底下乱成这样,也是心惊肉跳。 这些事情,皇上从未和别人说起,而且还是在后宫发生的事情,这些人是如何知道的? 周霆琛衔着一记冷笑,眼看着万知非就要撞上柱子,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赐毒酒,诸位,可还有其他意见?” 万知非生生刹住了脚步,估计头上这位一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抽动了几下,最后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皇上圣明!” …… 下了朝,章公公亲自带着毒酒来到了未央宫。 林之语看到他来,似乎是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惊讶。 “娘娘,一切都安排好了,上路吧。” 林小莲一心以为是放林之语出宫的圣旨,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一杯毒酒。 “章公公,我家小姐什么事都没犯……” “弑君,不算吗?”章公公斜了林小莲一眼,“按道理,你也是要被杖毙的,要不是皇上仁慈,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 林小莲急了,挡在林之语面前:“哪有这样的,真凶都不查一查?” 她还想说什么,肩头被林之语一按。 “小姐?” 林之语眼底没有一丝惧意,道:“有劳公公。”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杯毒酒上,更准确地说,只是酒而已。 里面,没毒。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出尔反尔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章公公左右看了一眼,自己拿过了那放着毒酒的盘子。 “你们先到门外候着。” 几个小太监都是他的心腹,对章公公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 林小莲还是那一副戒备的神色。 章公公压低了声音:“这杯酒喝下去之后,就由小莲姑娘把娘娘的尸身带出去。 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这酒喝下去,一个晚上之后就可以醒过来。” 林小莲眼中的戒备被震惊取代:这皇上,还真是说话算话啊。 林之语一点头,接过了那杯酒,正要喝下的时候,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林明华大步走来,看到林之语正把那酒杯喂到嘴边,大喊了一声:“姐姐!” 广袖一拂,林之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酒杯一下子就脱了手。 章公公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随后眼神往门口的那几个小太监瞪去:叫你们出去守门,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进来,这个意思都听不出? 那几个小太监脸上都有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不用想,就是林明华身边的墨菊干的好事。 既然你章公公不给本宫面子,那本宫对你也不必以礼相待! 林明华看出了章公公脸上的慌乱,道:“哎呀,本宫是听说姐姐要被赐死,念着到底是姐妹一场,想过来见最后一面。 是本宫太过心急,居然不小心把毒酒给打翻了。” 她看了地上四散开来的酒液,脸上露出来几分愧疚。 “皇后娘娘,老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您这样,可是对皇上大不敬啊。” 林明华委委屈屈:“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家中的祖母对姐姐十分上心,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估计旧疾又要犯了。” 说到林老夫人,林明华还掉了两滴鳄鱼眼泪。 “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当真是让人感动。”章公公似乎有弦外之音,“可是毒酒被打翻了,老奴要怎么和皇上交代?” “姐姐爱喝的是桂花酿,本宫想着,既然是来送姐姐最后一程,怎么也要满足姐姐的心愿。” 林明华看着林之语,一字一句说出了剩下的话:“毕竟,死者为大。” 话语一落,墨菊取出带来了那一小壶酒,另外倒了一杯。 确实是桂花酿无疑。 林之语冷眼看着林明华,后者的心思,可是在她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 刚刚那酒,没毒,现在这酒,有毒! 林明华巴不得她早死,怎么可能还来救自己。 章公公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您这酒,里头有没有加东西,可真不好说啊。” 林明华看了墨菊一眼,墨菊立刻让一个下人抱来了一只猫儿。 不得不说,准备当真是齐全啊。 这猫儿,林之语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就是云月救下的那只猫,最后送去昭阳殿里头养着了。 想起云月为了那只猫,把自己的头给磕破的事情,林之语的眼神暗了暗。 “皇后娘娘,这猫是从何而来?” “昨个晚上,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猫闯入坤宁宫,把娘娘吓得不轻。” 墨菊说着,就把那杯酒放在了地上,诱惑着那猫喝下。 “万一是凌妃娘娘的猫,皇后娘娘要怎么交代?” 林之语心里清楚,林明华这样做,就是在记恨这只猫戳穿了她的谎言。 要是没有这只猫,她依旧是皇上宠爱的皇后娘娘。 “姐姐一个即将赴死的人,居然还会心疼一只畜生?”林明华笑了,“凌妃娘娘的猫自然是有专门的人照料,怎么会跑到坤宁宫来?” 日后江琬宁问起,也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自己可是皇后! 章公公从林明华的那丝笑里看出了一点不对:“娘娘不是诚心来送德妃娘娘最后一程的吧?” 林明华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都是她带来的人。 “怎么会?林之语企图谋害一国之君,死的时候,本宫这个妹妹自然是要陪在身边的。 左右都是一个死,章公公,这么多人在外面看着,难不成本宫还会做手脚不成?” 林明华眼睛一眯:“倒是章公公,怎么还把其他人指使到门外去,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不少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到了章公公身上。 该不会,德妃娘娘和章公公之间有什么,章公公又是皇上的红人,为了压下这个事情,皇上才借着这件事要处死林之语? 她们只敢自己在心里偷偷揣摩。 那猫喝了酒,没过一会儿,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彻底没了动静。 这里面,是剧毒啊。 林明华看向林之语:“姐姐,本宫特地给你准备的毒酒,可是一点痛苦都没有。” 墨菊怕林之语不肯喝,招呼着外面的那几个小太监过来帮忙。 那几个小太监哪里知道周霆琛给章公公下的命令,相互看了一眼,把林之语给按住了。 章公公的脸色极其难看,皇上是为了保密,才把这件事情只告诉了他一个人,林明华是怎么知道的? 林明华亲手捏着林之语的下巴,要把毒酒往她的嘴里灌:“姐姐,一路走好!” 她终于,可以亲眼看着林之语一点点死去。 章公公想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救了,那皇上的打算不就暴露在那几个臣子的视野里吗? “慢着!” 付守匆匆而来,一把拦住了林明华。 “皇上有令,德妃一事,延后再议。”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 “什么?”这是林明华的声音。 怎么又让林之语逃过一劫? “什么?”这是林之语的声音。 周霆琛是要出尔反尔? 付守有些奇怪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皇后娘娘惊讶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德妃娘娘也跟着惊呼? 难不成她还巴不得去死? 章公公见林之语暂时没事了,眼睛里一下就有了神采。 “皇后娘娘,您也听见了,皇上说此事暂缓,看来是枉费了娘娘的一番心思啊。” 他的语气有些尖酸。 还是付守,把林之语从地上扶起来,道:“娘娘稍安勿躁。来人啊,娘娘受了惊,还不送娘娘回去休息?” 回过神的林小莲连忙上前,准备把林之语带离这里。 付守笑眯眯道:“德妃娘娘,您现在,可是一点也伤不得啊。” 林明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西戎来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御书房内。 周霆琛目光沉沉,桌上,是一刻钟前,一封西戎送来的信件。 褚念善站在龙案前,等待周霆琛开口。 “西戎指明说要晋王妃亲自过去商议燕黍的事情,褚爱卿,你怎么看?” 褚念善道:“如今晋王谋逆,已经是罪人,但是毕竟是皇亲国戚,故而臣建议,保留晋王的名号,在王府里圈禁到死,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这样,西戎那边也好交代。至于晋王妃,直接让人把她送出宫去,对外就说德妃娘娘已经赐死,左右皇上也没有对外公开过她的身份,那几个臣子也无话可说。” “爱卿啊。”周霆琛叹了一口气,“你当真是妥帖。” 这话,别有深意。 褚念善这才发觉,自己似乎答得有些不假思索了一点。 “郑关月不可能不知道周子晋的事情,这看似是在说晋王妃,实际上是要朕放周子晋一马啊。” 褚念善心里一跳。 “毕竟是皇上唯一的王弟,这样一来,可以向天下人彰显皇上的仁德。” 周霆琛终于抬起头,看向褚念善。 眼前的这个人,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在朝堂和自己打过照面,只是那个时候,褚念善还只是一个五品小官,是自己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 提拔的原因很简单,褚念善没有什么背景,在朝堂上从不站队,偏偏自身的能力又很强。 天子需要这样的一个人物。 要是把朝堂比做一杆秤,那么褚念善就是中间的那个支点。 “就按你说的办。”周霆琛沉默了一会。 褚念善又道:“为掩人耳目,出使的队伍不能从皇宫出发,还请皇上下令,放她出宫。” “林丞相和她一刀两断,晋王府也不适合,出宫后,她能去哪?” “臣会安置一座别院。” “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爱卿处置。” ……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林之语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与此同时,宫里的德妃娘娘被一杯毒酒送上了西天,一卷草席匆匆安葬。 章公公轻敲了两下御书房的门:“皇上,已经安全把人送出去了。” 周霆琛还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那道明黄的圣旨上,还少了一个象征皇帝身份的印章。 “章德全。” 听到皇上叫自己,章公公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走到他身边。 秦国的天气反复无常,刚下过一场雨,晚上却有些闷热,窗户开着,偶有一缕清风,也没能消去周霆琛心里的烦闷。 “你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你说说,朕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章公公神色一凛,这个当初,是指哪个当初? “皇上是天子,决定自然是有利于江山社稷。” 章公公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打了个马虎眼。 周霆琛悠悠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孤家寡人啊。” “皇上您可别这么说,这不是还有奴才吗。” 章公公回过味来,敢情皇上还是舍不得林之语呢。 “不一样,朕,没有家。”周霆琛道。 “皇上是明君,心系江山,奴才的师傅说过,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这江山都是皇上的,百姓就是皇上的子民,怎么会没有家呢。” 章公公是太监,是周霆琛从小到大的奴才,一心都放在主子身上,主子不开心,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是要想办法哄哄。 周霆琛听到他的这句话,目光动了动。 …… “娘娘,林之语作为晋王妃,准备代表秦国出使西戎。” 容佳一点点替云月卸下头上的钗环。 云月道:“那看来,皇兄现在的处境也不算是太过难过。” 容佳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娘娘可要让林之语给大皇子捎点东西过去?” 云月看了一边桌子上的衣服,是男子的式样。 天气慢慢变冷,也不知道皇兄在那边,过得如何。 以前天天都能见面的人,如今…… “算了吧。”云月道,“我想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亲手给他。” 亲手把自己做的衣服递给他,亲口告诉他,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公主,如今的女红也能做得很好了。 如果可以,云月还想像以前那样,和皇兄撒撒娇。 哪来那么多如果呢。 云月悠悠叹了一口气:“我乏了。” …… 天将大亮之时,马车停在了一处别院。 林之语下了马车,看见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卑职名为十五,主上说,让卑职在这里等王妃。” 十五双手一抱拳。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替我谢谢褚大人。” 十五一怔,再一抬眼,就看见一个明艳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穿着最普通的藕色衣裙,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头偏小的姑娘。 林之语冲他一颔首:“旁边这位是我的贴身丫鬟,林小莲。” “林姑娘好。”十五连忙把头低了下去,给她们带路。 林之语刚要迈步进去,不经意间看到门外一个角落里,堆着黄纸和花,一看就是上坟用的。 “这是?”林之语指了指那堆东西。 十五回头一看,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神色:“今天是我兄弟的头七,一会要过去看看他们。” “兄弟?”林之语想到他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个十五似乎是他的代号,“家里的,还是一起共事的?” “一起共事的,十七和十九,都是过命的兄弟。” 十五的眼睛有些红。 “我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会来,就早早在这里等着,又怕误了时辰,就把东西一起带过来了。”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到什么:“如果王妃嫌弃,我这就把它们移走。” 说着,他就要去拿那些东西,林之语连忙出声:“不必。” “没什么好晦气的。”林之语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十七和十九。” “我问的是真实的名字。” 十五默了默:“我也不知道。我们都是主上捡来的孩子,做我们这一行,就是把自己身家性命给交了出去,过去的种种,包括名字,都和我们没关系。” “他们是怎么死的?” 林小莲好奇道。 十五有些纠结,主上没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妃啊。 “是在劫狱的时候,被大内侍卫严如云杀死的。” 一道声音出其不意地传过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祭奠兄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十五惊道:“主上?” 褚念善骑着一匹黑马,依旧还是那一身白,纤尘不染。 “我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之语的身上。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不介意。” 林之语猛地一抬头,自己还没说话,他就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褚念善又道:“听说了你的事情,十五和十九对你很好奇。” “嗯。”话都说到这个份,林之语轻轻应了一声。 林小莲见状,连忙道:“那小姐去,我留在这里帮小姐收拾东西。” 褚念善朝十五一点头,十五立刻从后院牵出了一匹马。 “十五先走一步,你和我一起。”褚念善向林之语伸出了手。 林之语微微一愣:“只是骑马?” “山路崎岖,马车不好走。” 林之语顾及着男女有别,一时间没有动。 褚念善依旧是那张面瘫脸,语气也依旧沉稳:“心里坦荡,怕什么?” “主上,王妃的那一份已经准备好了。”十五适时道。 如今林之语要是说不去,似乎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罢罢罢,君子坦荡荡,自己心里没鬼,何必计较这个。 林之语搭上了褚念善的手,上面和周子晋一样,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唯一不同的是,褚念善的手心微凉,就像……他的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 褚念善一用力,林之语就被他拉上了马,稳稳地坐在褚念善前面。 林之语的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开阔起来,略微有些紧张地揪住了马儿的鬃毛。 “你没骑过马?”褚念善皱眉。 林之语轻轻一点头:“以前爹爹带我和林明华出去,马儿只有一匹,我只能在边上看着。” 褚念善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坐稳了。” 十五率先出去,褚念善则是拍了拍马身,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一路疾驰,清晨的风随着阳光一道,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林之语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渐渐放松,一双漆黑的眸子四处看,对沿途的风景啧啧称奇。 “吁——”褚念善一收缰绳,马儿长嘶一声。 “前面再步行一段路,就到了。”褚念善翻身下马。 林之语犹豫了一下,有样学样,只是落地的时候,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旁边的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后衣领。 借着这股力,林之语免于崴脚的危险。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拎人后衣领呢。 林之语感激的目光还没投过去,后者就将手背在了身后,眼神瞟了一眼被林之语抓乱的鬃毛,轻咳了一声。 “十五应该已经到了,走吧。” 林之语顺着他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杰作。 唉,果然是不该来。 林之语有些惆怅地想。 黑马不满地呼出一口气,跺了跺前蹄,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褚念善道:“知道了,回去找胡四给你重新梳一梳。” 黑马这才安分下来。 褚念善抬脚向上走去,林之语也连忙提着自己的裙子,可他的步子大,林之语不得不小跑两步。 “那匹黑马,好像真的能听懂你说话。” 褚念善的眼睛往地上一瞟,放慢了脚步:“万物皆有灵。” “不过你这么喜欢白色,为什么独独选了黑马?”林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脚步,发现自己刚好能和他并肩而行。 “谁告诉你我喜欢白色?” “你每次都是一身白。”林之语指了指褚念善的衣服,心里还奇怪,这人穿白衣,怎么还不会脏呢? “那我就喜欢白色。”褚念善的脚步轻盈了一些,林之语浑然未觉。 他这么言简意赅的回答,让林之语接不下去了。 又沉默了一路,林之语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思来想去,对方帮了自己好几回,还救了周子晋,怎么说,也该感谢一下吧。 “之前的事情,多谢你了,连带着子晋的那份。”林之语诚恳道。 褚念善脚步不停,只是一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林之语想了想,又问:“子晋现在,在哪里?出使西戎的话,他……” 出乎意料,褚念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在人前出现。” 语速有些急,脚步也快了些。 林之语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十五已经到了,正在清理杂草。 她以为褚念善是因为十七和十九心情不好,便也收住了话头。 和十五说的一样,那一片区域,立着大大小小十几座墓碑,有新有旧,最新的两座,就是十七和十九的。 上面同样也只有代号。 三人烧了纸,上了香,默默无言,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临走时,褚念善在这两座新坟上洒了一壶黄酒。 “以后,别投胎做人,太苦了。”他喃喃一句,清楚地传到了林之语的耳朵里。 十五凑到林之语耳边:“我们先到一边等着,主上每次都习惯自己一个人站一会。” 十五在树荫下清理了一番,示意林之语站过去。 “王妃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主上说了,要仔细小心一点。”十五挠挠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林之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上:“你说,你们都是他捡来的,那你们的功夫,也是他教的?” “对,但也不对,我们有的人之前就会了,有的是后来学的,主上自己也在学,就边学边教。” 十五的语气带着羡慕:“主上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说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你之前呢,之前是做什么的?” 十五没料到林之语会问这个问题,涨红了脸:“我,我之前是个贼。” “偷了个包子,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是主上把我带走的。” 林之语心里蓦然冒出了一句话。 世人皆苦。 王侯如此,百姓亦然。 下了山,褚念善没有按照来时的路去,而是绕到了最近的驿站,租了一辆马车。 “回去不着急。”褚念善道,“你再揪烈烈,它回去要闹脾气。” 烈烈是那匹黑马的名字。 林之语囧得想找个地缝钻。 四下看看,地缝没有,小厮倒是备好了一辆马车。 林之语马上钻了进去。 褚念善还是骑马,把十五留下来驾车。 眼看快到别院,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刚刚好往地上一滚,挡在了林之语的马车前面。 十五头皮一炸,紧紧拉着缰绳。 地上的那个人歇斯底里地叫:“救命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遇见许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十五,发生什么事了?”昏昏欲睡的林之语听到动静,掀开车帘。 十五一脸慌张:“走得好好的,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一个老妇人,我,我也没碰到她呀。” 这里的动静已经惹得行人驻足围观,那个老妇就这样躺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喊:“哎呀,可疼死我了,腿断啦,走不了路了……” “这是被马车给撞到了?这天气,还穿着夏季的衣服,一看就是个可怜人。” “你看这马车上的那个女的,那衣服看上去就是好料子,她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吧?”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第二个何成虎!” 几个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面前的场景指指点点,可没一个人上前扶那老妇。 十五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没有碰她,是她自己倒在马车前面的!要是被马儿撞到,哪会是这个样子?” 围观的人群中,有个中年男子,穿半新不旧的衣服,跳出来道:“你这个不就是不想负责吗?哪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在地上等着车来撞?” 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王生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热心肠,他说的话,可信!” 偏偏那个老妇还在喊疼,十五没办法,想要上去把她扶起来,没想到这么一扶,那个老妇居然吐出一口血来。 “哎哎哎,还说没有撞,这都见血了!” 王生大声指责道。 十五急眼了,他干的是杀人的活计,哪里会应付这样的场面? 眼看自己十张嘴也说不清,一着急,就把腰间的佩刀给拔了出来。 看到十五拿了刀,周围的人顿时后退了一步:“你看你看,这不就是何成虎那个做派吗?” 王生更是道:“这是自己不占理,就要拿刀威胁!” 外面吵吵嚷嚷,林之语下了马车,第一眼就看到十五把刀架在了那王生的脖子上,急赤白脸道:“你不要乱说!” “十五,放下!”林之语快步走过去,往十五的肩头一按。 十五瞪了那王生一眼,收起了刀。 王生见危机解除,不由得挺了挺胸,得意地看了十五一眼,还向他啐了一口。 “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十五的怒气再一次被点燃,林之语搭在他肩头上的手往下用了三分力,十五只好把自己的火气憋在心里。 “王妃,你看看,这个情况要怎么处理?”十五压着自己的声音说道。 林之语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妇,似乎有些眼熟。 老妇正悄悄往这边看,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林之语的视线,连忙收回目光,又开始嚷嚷了。 王生指了指那个老妇:“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要赔钱!” 林之语冲他一颔首,随后走到那老妇的身边,蹲下身去。 奇怪的是,老妇故意把自己的脸别了过去,还用头发挡住了林之语探究的视线。 “你还好吗,我让十五送你去医馆可好?” 只一眼,林之语就把老妇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许氏吗? 自从给林老夫人下毒的事情被揭穿,许氏怕林家人把她扭送到官府,自己悄悄收拾东西跑了,如今居然在这里碰上,倒是让林之语吃了一惊。 与此同时,许氏也认出了林之语。 在看到林之语的第一眼,她心里的愤怒,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了。 要不是周围都是人,许氏真想直接掐死林之语! “我,我这个身子,不用去医馆,你给我一笔钱,我自己用土方子治一治,就好了。” 许氏咬牙道。 林之语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的血迹,黏黏糊糊,没有血腥味,倒像是被稀释过的西红柿汁水。 王生道:“这哪里成?得去看看!” 许氏吃力道:“我还有个小孙子,万一我死了,小孙子还要吃饭。” 十五心里委屈,这事情要是被主上知道了,自己岂不是又要挨骂了? “十五,你当真没有碰到她?”林之语站起身,转向十五。 十五笃定道:“我做的是那个活计,就是要敏锐,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前面,我不可能就这样撞过去。” 听到十五不承认,许氏又嚎起来了:“没良心的,还是个王妃,当街欺压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这话,算是说到围观百姓的心里去了。 “王妃,那就是那个不受妇道的晋王妃了。”王生的目光像一把剑一样扎在了林之语的身上,“说是勾引晋王,然后把人家踹了,和皇上做那龌龊事情!” 谣言的力量果然可怕,距离何知芳闹事有一段时间了,自己身上的污名,却依旧存在。 十五又要拔刀,林之语发话了:“十五,上车,我们走。” 十五愣了愣:“这人赖在地上,周围都是人,改道也不方便。” “改什么,我们没做亏心事,自然是要继续走这条路。” 许氏不相信林之语会从自己身上碾过去,也赌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走了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结果林之语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上了马车,十五见状,也跟了上去。 王生大喊:“你看看,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周围的人群立刻群情激奋了起来。 可笑的是,一个两个都站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上去拦。 十五手里的马鞭在地上重重一敲,扬起一片尘土,力道之大,把那几个喊得最欢的人都吓得噤了声。 “王妃,坐稳了!”十五大喊了一声,那马儿听到指令,也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大有蓄势待发之势。 “你,你干什么,你这个叫做杀人,杀人懂不懂!” 眼看那匹马就要直愣愣地冲过来,许氏吓得立刻坐起了身子,大骂道。 林之语从车窗探出了半个脑袋:“十五,别管她,我们走。” “好嘞。”十五早就看这个妇人不顺眼了,自己明明没有碰到她,还强咬自己一口,实在是无理! 马儿腿一弯,带着马车向前了一步,就是因为这一步,把许氏吓得够呛,一下子就从地上弹起:“杀人了,杀人了!” 没想到这马车也只是动了一下,就在原地停住了。 十五阴阳怪气道:“大娘,看来你的腿没事啊?早知道这个方法能治你的腿,刚刚何必费那个劲儿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揭穿骗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围的人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尤其是那个王生,是他先入为主替叙许氏说话的,一时之间,有几个人开始埋怨他了。 “我说老王,你也不看清楚,害得人家姑娘白白蒙冤呢。”一个大娘戳戳王生的手臂。 许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情。 她心里不甘,就是面前的这个林之语,害得自己没了好日子,要靠这种手段生活! 想到之前没进丞相府的时候,靠着张秀丽时不时的接济,自己至少还能在乡下作威作福,今昔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心里的怨气犹如烈火,越烧越旺。 许氏左右一看,刚好旁边有个杀猪摊,摊主把刀扔在一边,自己则是倚着门看热闹。 “林之语,我现在这样,不还是你害的,你有什么资格,过的心安理得!” 在那个摊主一个不注意的时候,许氏一把抓起那带着血迹的杀猪刀,往林之语的车厢上砸去。 “这人,该不会被气疯了吧?”人群又发出了一声惊呼,自动离许氏远远的。 十五手中的剑一出鞘,只听“叮”的一声,那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嘿,这身手,一看就不是凡夫! 王生急着把自己刚刚失去的面子给找回来,立刻道:“这位大侠刚刚都没直接对我动手,想来是个明事理的,是这个老妇,在这里招摇撞骗,估计是疯了,我看,不如把她交给官府。” 周围的都是平头百姓,见到许氏的这幅样子,即使心里对王生的行为多有鄙夷,可也不愿意自己住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动不动就拿刀砍人的疯子。 “对对对,还是要报官。” “最好检查检查,到底是不是疯子,这也太可怕了。” 林之语不屑于听这些话,让十五驾车离开。 许氏就在马车后面追,嘴里还骂着各种难听的词汇。 很快,官老爷来了,许氏真真正正地感到了害怕,又开始哭诉了起来。 “老爷啊,我也是命苦啊,被卖给酒鬼当老婆,要不是我生了个儿子,估计都要被打死啊……我真的没病,是逼不得已的……啊!别碰我!” 许氏赤红着眼睛:“我的孙女是皇后,皇后你见都没见过吧!你要是把我抓起来,我就让我孙女把你五马分尸!”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为首的捕快半点也没理会许氏的话,反而还冷笑了一声:“你孙女是皇后,我爹还是玉皇大帝下凡呢,带走!” …… 褚府。 书房。 褚念善负手而立,十五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主上,我觉得,王妃确实和别的女子不同,要是换成了别人,一定会哭哭啼啼,最后吃这个哑巴亏。” 末了,十五还感叹了一句。 褚念善一掀眼皮,语气淡淡:“你今日,话似乎有些多了。” 十五一怔。 “褚大人,外面有人来找。” 是王七的声音。 王七是褚念善身边的管事,嘴巴严,褚念善不在的时候,就负责打理府邸。 褚念善不喜欢太多人,因此府里的下人,不过三人而已。 “让她来书房找我。” “是。”王七先是应了一声,又看见十五僵在那里,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手上还有事情没做完,你替我去迎一迎。” 十五感激地看了王七一眼,低着头朝门口去了。 “大人,十五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孩子,不必那么严格。”王七见他走远,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褚念善斜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他还小,我才把他放在身边,要是连刚刚那个情况都处理不好,以后怎么办?” 暗处,两名暗卫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关心。 “十一,十二,你们这段时间,好好盯着十五,他刚失去了两个哥哥,心思重。”王七冲无人处道。 只有王七知道,自家大人看似面冷,其实心热着呢。 “褚大人。” 睡了一觉的林之语精神好了许多,看见王七也在,冲他微微一笑。 王七道:“王妃和大人先说着话,我这就去备茶。” “王伯不用麻烦,我从后厨那边拿来了。”十五拎着茶壶进来。 林之语有些讶异:“我以为暗卫只要负责保护主子就好,没想到这方面也要兼顾。” “十五是特例。”王七笑笑,目光移向那个精瘦的身影,“他年纪最小,除了学功夫,什么都要会一点的,不然以后怎么讨生活?” “以后?”林之语也看了十五一眼。 褚念善轻咳一声:“王七,你带十五下去,记得考考他今天的功课。” “哎。” 待人走后,褚念善才转过身,坐进了太师椅。 “以后你有事,直接让人说一声就好,到府上,终归是不方便的。” 林之语道:“我看你挺忙的,还是我过来找你比较妥当。” 毕竟,自己有求于人呢。 还没等林之语想好要怎么开口,褚念善就抢先一步:“巧秀和子晋兄一起在上阳公主的别院,有姬偃师在,可以放心。” 林之语摸了摸鼻子,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褚念善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关于白虎营,我们打算先从逃兵那边入手。” “逃兵?” “庄伯远的军队训练有素,军纪严明,逃兵一事,必有猫腻。” 他如此坦诚,倒是让林之语有些不自在了。 “你打算和子晋一起……谋反?可是你不是……” 在林之语的耳朵里,人人都说褚念善是周霆琛最信任的人,他为什么也会参与进来? “别人如何说,我就要如何做吗?”褚念善反问。 “只是好奇。”毕竟之前,他还骗过自己呢。 “每个人做事,背后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个动机吧。”林之语试探道。 褚念善粗粝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挲着杯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和面前的人说实话。 漫长的沉默后,林之语率先投降。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褚念善的神色,后者的脸依旧板着,倒有几分泰山崩于前却依旧能面不改色的稳重。 也有几分上位者的威压。 “是为我师傅。”褚念善也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话锋一转,“明天我要去兵马司一趟,那个庚余年不是什么好糊弄的,我用的是出使的借口,你可能也需要在场。”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说书先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林之语微愣,“那我们是不是要打听打听,他平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褚念善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稍稍坐直了身体:“十五已经打听过了。 庚余年这个人,年过三十却没有娶妻,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下衙之后就一个人在茶馆里坐坐,听听书。” “而立之年却不娶妻?”林之语不由得想起何成虎来,“他不会和何成虎一样,好男风吧?” “不,恰恰相反,他不去勾栏,甚至为此还驳了他上司的面子。” “这好像,除了不娶妻,就是一个普通人。”林之语的眼神有些放空。 可说到庚余年,褚念善的脸色似乎阴沉了一些。 这是为什么? 很快,褚念善的下一句话就解开了原因:“他这个人,对人的防备心极其重,而且极其执拗,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只要他不想,绝对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独来独往; 执拗; 爱听说书。 林之语的大脑立刻整理出这些关键。 白虎营的事情,算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也难怪褚念善会这么说。 “我打听过,出使西戎的圣旨已经拟好,三天后,队伍就出发。” 三天,只有三天。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周子晋,怎么办?” 褚念善把茶杯往前一推,声线往下沉了两分。 “我自然会安排好。” 林之语知道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没有没有,我不是说不相信你,我就是有点担心他现在的处境。”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褚念善看着林之语的眼睛,无形之间带上了几分压力,“西戎那边,情况不是很好,不然你以为,郑关月为什么点名要你过去?” 林之语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人说话,怎么都是这么冷冰冰的。 门口,林小莲正蹲在地上,手里晃着两朵不知名的野花,和十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原名叫什么啊。”林小莲好奇地看着十五。 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轻轻,什么都会,还有一身好功夫。 再看看自己,除了伺候林之语的衣食住行,就什么也不会,还连累了巧秀…… 林小莲的心底涌上一丝怅然。 十五看着这个姑娘一会眼睛亮亮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想看一看,问一问; 一会又把头低下去,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落了下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以为是自己把林小莲弄得不开心了,连忙道:“你别不开心啊,我不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反正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没见过我爹我娘。” 林小莲抬起头,故作轻松地一笑:“那我比你还好一点,我至少记得爹爹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说起来,我也没有名字,这个名字,还是买我的那个人给我起的呢。 说不定,我们以前还在哪个街角遇到过!” 十五哑然失笑,自己以前是个要饭的,要不到就去偷,人人对自己避之不及,哪里会遇见呢。 一抬头,一低头,手里被塞了两朵花。 林小莲道:“小姐来了,我走啦!下次再见!” 十五一愣:“小姐?” “就是王妃呀,反正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超级厉害的小姐。”林小莲咧嘴一笑,提起林之语,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十五呆呆地看着林小莲的背影,连王七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都没有发觉。 “你这个臭小子,要是出任务,敌人都走到你背后,你还在这发呆呢。”王七冲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把那两朵花往身后一藏:“没,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他的小动作被王七尽收眼底,王七也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另一边,林小莲急急拉着林之语问:“巧秀呢,褚大人有没有说什么?” “他就提了提,不过姬偃师和他们在一起,你就放心吧。” “也是,姬偃师那么厉害,巧秀的手一定没问题。”林小莲悬着多日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上了马车,林之语忽然问了一句:“兵马司附近,有没有听评书的地方?” 车夫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地方,叫安福楼,小姐要去那边看看吗?” “嗯。” “好嘞。” 车夫巴不得多赚几两银子,马鞭一扬,就往安福楼去。 安福楼严格意义上其实不算是一栋楼,只有三层,一楼正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不少的纸张,还有一把折扇。 二楼是散座,三楼是包间,装修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二楼的围栏边,摆着普通的木制方桌,每张方桌都用小小的屏风隔开。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不少人都回去吃饭去了,因此热热闹闹的安福楼,冷清了不少。 林之语迈步进去,一个老汉歪坐在竹椅上,半睡半醒,被脚步声吵醒,懒懒地掀起眼皮。 “姑娘是来喝茶的,还是听书的?听书得等晚上了。” 林之语回头看了一眼天色:“行。” 林小莲惊道:“小姐不吃饭吗?” 老汉道:“吃饭出门右转。” “暂时不饿。”林之语在老汉对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我倒是想和你聊聊。” “聊聊?”老汉一下子坐起了身,“我有什么,值得聊的?” 林之语道:“聊聊客人。 你在台上讲别人的故事,下面的人在听自己的故事,不是吗?” 老汉眼睛一亮,仔仔细细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看上去,就是深闺里的娇娇小姐,可是眼神里,却透露出主人的叛逆。 “我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说书的?” 老汉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林之语道:“你身上,有一股文气。” 老汉一动不动地看着林之语,片刻,干笑了两声:“除了那几个和我熟识的客人,没一个人能知道,我这个邋遢的老人,就是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说书人。” 第一眼看上去,确实邋遢。 衣服的领口是歪的,上面还有几滴酒渍,头发散乱,从头到脚透露出一股颓唐之气。 林之语道:“台上一面,台下又是一面,人只在乎光鲜的那一面。” “你这个小丫头,说起话来怎么老神在在的。”老汉也不顾忌什么,直接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往嘴里倒,暗黄色的茶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第二百九十章 一个女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丫头,你再看看,还能看出什么?” 老汉往后一靠,身下的竹椅发出“咯吱”一声响,一点也不忌讳被人用赤裸裸的目光打量。 林之语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你眼下乌青,一看就是经常熬夜,袖子上有墨汁,你自己也有在写故事吧?” “嗯,不错。”老汉颇为满意。 “你想问什么?” 林之语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哪里知道我该问什么呢?” “鄙人姓吴,吴千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林之语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是个好名字。” “人迹罕至,有什么好的?”吴千山的嘴角是上扬的,可是他的眼却是往下垂。 “安福楼在京中没那么有名,可也是高朋满座。” “你懂个屁。”吴千山把头扭到一边,看那来来往往的人群,“要问什么,快说。” “你熟识的客人里,有没有一个叫庚余年的?” “人那么多,我哪里会知道。” “他次次都来听你说书,就在这个时间点,你当真不记得?”林之语皱了眉。 吴千山道:“你问他干什么。” “就是好奇,为什么他每天一个人来,听完就走,也没个同僚一起。” “他愿意,我哪里管得着?” “你以前就认识他吧?”林之语的眼神锁在了吴千山的脸上。 “以前是挚友,不过后来没来往了,我说我的书,他听他的故事。”吴千山见瞒不过林之语,也不藏着掖着了。 “为什么没来往?”林之语继续往下问。 “左右不过是那点破事。” “晚上一般都说的是什么故事?” “都是同一个故事,说的,无非是一个落魄书生,和一个世家公子的事情。” 吴千山的眼睛忽地一亮,“他来了。” 身穿官服的庚余年大步进来,看见林之语坐在这里,眼底有一瞬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来了,吴千山显然不愿意继续往下说,林之语也不急,带着林小莲出去吃了一碗馄饨,又坐回了安福楼。 她挑了一个靠近庚余年的位置,静静地喝茶。 可是庚余年似乎对林之语的到来十分厌恶,在快开场的时候,自己换了一个位置。 林小莲撇撇嘴:“搞什么,弄得我们身上好像有什么病毒一样。” 林之语没说话,静静听完了这一场之后,茶杯一放,就回了别院。 …… 次日,依旧是一个艳阳天,只是这阳光却带着一点秋意,不像夏天那般燥热,照在身上十分温和。 林之语和褚念善到了兵马司,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人走了过来:“二位,可是有什么事情?” 褚念善出示了一下象征自己的身份的腰牌:“我要见庚余年。” “原来是褚大人,是为了出使的事情而来吧?快快,里面请。” 林之语要踏进去的时候,刀疤脸则是有些为难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们老大,不待见女的。” “我就是西戎那边钦点的使臣,怎么,我还进不得?” 林之语眉毛一竖,摆出了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褚念善道:“兹事体大,不是你们一个小小的兵马司能说了算。” 刀疤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庚余年有自己的衙房,平时见客休息,都是在这里进行。 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细细看着案宗,听到动静,一抬头,先是看到了褚念善,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一下。 等他看见林之语的时候,目光一凝,眼里起了戒备之色。 很显然,他认出林之语就是昨晚在茶楼看见的那个人。 “我这里,不欢迎女子。”庚余年把手中的案卷啪地往桌子上一丢,杀气腾腾地站了起来。 林之语看他这幅样子,也难怪褚念善觉得头疼了:连左丞相都是这个态度,可见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子! 这次来,褚念善也只带了十五一个人,阵仗太大的话,担心会弄巧成拙。 “庚指挥使,你这个态度,还能在这个位置上稳坐多年,看来,确实不简单啊。” 林之语就当没有听到他的话,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庚余年显然没想到林之语会这样。脸色更阴沉了:“你在调查我?” “这不是因为出使的事情,要劳烦庚指挥使配合一下么。 毕竟,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庚指挥使天不怕地不怕,皇上总是要忌惮三分吧?” 庚余年憋青了脸,哼了一声。 褚念善见林之语这关算是过了,轻咳一声,道:“逃兵这事,也是归兵马司管?” “自然。” “当年白虎营最后一仗,可有逃兵?” 庚余年看了林之语一眼:“没有!” 褚念善微不可闻地皱了眉头,周子晋和庄伯远最为熟悉,他说有,那一定是有的。 可是庚余年为什么要说谎? “你在说谎。”褚念善摆出了官威。 “那就是我记错了,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哪里知道。” 白虎营那么大的一件事情,正常人都会多留意一眼,他这样,实在是惹人怀疑。 褚念善一个眼风扫过去,十五立刻抽出剑,架在了庚余年的脖子上:“不说实话?” 庚余年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道:“十五,放下,他不说,我们也不能强迫他。” 庚余年对林之语的这句话没有丝毫动容:“一个女人,也能出使西戎?” “吴千山的故事,你听了太多遍,他都已经释怀了,你为什么不能放下?” 庚余年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他……和你说了?” “没说,一个字也没说,我是从他的故事里听来的。 你是故事里的那个落魄书生,他是那个世家公子,可对?” 被林之语说中了往事,庚余年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可是哪又怎样,这件事的源头,不还是女人?”庚余年瞪了林之语一眼,恨恨锤了一下桌子,“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前程舍弃了,实在愚蠢!” 此时的褚念善,看林之语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林之语耐心地等庚余年平静下来,把那故事缓缓道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得到情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不是京城人,进京赶考的时候寄居在吴千山家中,自此和他相识。 有一年征兵的时候,吴千山本应该应征,却被一个女子哄着做了逃兵,可那个时候战事吃紧,要是被发现,后果严重。 你为了报答吴家恩情,也为了自己的兄弟,放弃科举,顶替了他。” “都是那个女人哄骗的他!”庚余年听到冒名顶替这四个字,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难堪。 原本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他吴千山才是啊! 林之语没有理会,继续往下说:“后来你回来,发现那个女子弃他而去,嫁给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传令使,一向视你为儿子的吴家父母也对你生了怨恨之心。 你把这件事的源头,怪罪在那个女人身上,可对?” 庚余年眉毛一横,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右手紧握成拳,哼了一声:“红颜祸水!” 十五道:“我们问你的,是逃兵的事情,和女子无关,你又为什么不肯说?” 林之语红唇轻勾:“因为你也怕死,中途逃过一次,还被抓了回来,将心比心,你以为我们是来追究当年的事情,所以不愿意说。” 庚余年像是想起了那时候的模样,态度稍稍缓和了一点,“逃兵,为什么逃,你们这些人的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本来就武艺不精,上了战场,岂不是等死? 可奈何官府不给周旋的余地,说是他们作为秦国子民,应尽的义务。 “我呸!去他妈的劳什子义务!”庚余年这么想,他也这么说了。 他一个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是一想到吴千山,又不得不咬牙撑着。 林之语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你本该是被处以军法的,但你现在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庚余年一噎:“运气好而已。” 林之语看向褚念善,示意他可以把查到的东西拿出来了。 褚念善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有个大人物把你保下,做了伙夫,那个大人物,就是庄伯远庄将军。” “还有一点,他知道你是替别人来的,可是也没有追究。”十五补充。 昨天晚上,跟着林之语的暗卫十一说,她去了安福楼听戏,十五留了一个心眼,顺着往下查去。 今天这一出,先武后文,也是他们在路上一早商议好的。 “我不管你之前有过什么,只想知道,秦历二十八年,逃兵的名册。” 林之语瞟了庚余年一眼,后者心思重重,哪里还有刚刚的气焰?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庄将军的死有蹊跷,不是西戎所为,故而要从逃兵查起,你放心,我只是过去问几个问题,不会为难他们。” 林之语怕他不说,给庚余年喂了一颗定心丸。 庚余年抬头,脸上的惊讶怎么也遮掩不住:“那件事是当今皇上亲自说的,你莫不是……” “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才是有好处的。”褚念善冷冷道,言外之意,就是不让庚余年继续往下问。 庚余年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似乎有火在烧,怎么也不安宁。 末了,他让人拿出了一本册子,在上面圈出了几个名字:“就是他们。” 褚念善瞥了一眼,缓声道:“十五,记下。” 十五凝神看了片刻,用力点了点头。 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庚余年破天荒地叫住了他们:“庄将军的事情,可是真的?” 褚念善的脚步一顿:“你大可以私下去问问。” 这也是他的一步棋。 为的,就是让百姓知道,庄将军的死是有蹊跷的。 之前周子晋得了彻查的令牌,几个小官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 如此一来,大家心里就会有一个疑问:庄将军死有蹊跷,那作为他徒弟的周子晋,是不是也是被冤枉的? 否则,为什么坚持要查庄将军的事情? 褚念善想了想,还是对庚余年道:“据我所知,那个女人没有背叛吴千山,是女子的母家,把她卖给了当地有名的一个大户。” 庚余年的身子晃了晃,最终什么也没说。 …… 被那个刀疤脸恭恭敬敬送出了兵马司的大门,十五才疑惑道:“主上,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子没有背叛吴千山?” “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猜测?” “坊间传言,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和吴千山故事里的那个女子经历相似。” 褚念善语气淡淡。 坊间传言嘛,有真有假,谁知道呢。 十五情窦未开,听了吴千山的故事,也是一阵唏嘘:“那,那个女子最后呢?” “凭着自己的实力,在夫家站稳了脚跟。” “不是个简单人物啊。”十五感慨。 暗卫得了名字,立刻动身去打听下落。 林之语也索性不回别院,在褚府上等消息。 她的目光在书房里转悠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副美人图上。 “你还会画画?”画上的人有些眼熟,林之语想上前仔细看看,却被褚念善给挡住了。 “闲来无事,随笔而已。”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似乎那画是个见不得人的废稿。 林之语“哦”了一声,目光移向别处。 身侧的某人见她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往暗处瞪了一眼:多管闲事! 隐在暗处的十二有些委屈。 那日褚念善画完,忘记把窗户关上,可是水墨还没干,他不过是好心把画挂上去晾干而已。 林之语也不敢多看,自己的手受伤后,阴雨天总是隐隐作痛。 之前她尝试画了几笔,握笔还是不稳。 褚念善则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幅画从墙上扯下,刚要丢了,想了想,还是把画给卷起来,塞到了书架的一角。 林之语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回头,就看见褚念善把那副画收起,刚要开口,忽地看见了什么,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褚念善有些窘迫,脸上依旧在强作镇定:“怎么了?” 林之语指了指桌子边堆放的纸张:“这字,是你写的?” 龙飞凤舞,透露着不羁。 和那张写着蠢材二字的字条极其相似,同样,也和周霆琛桌子上的那封举报信极其相似。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相似字体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练字,不是因为喜欢。 而是他的师傅唐午,整日说他的字像是狗爬一样,他日到了官场,写的奏折,皇上恐怕是看一眼都不愿意。 那个时候的褚念善还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气,他的出身低微,能有书读就不错了,哪里管得了这个字好不好看? 再说了,字不好看,他一样过了乡试,一路到了京城。 可是唐午不满意啊,他是御史大夫,说话自然也是直来直去,落到褚念善的耳朵里,实在是不太好听。 “你这个字,就算中了举又能怎么样?字如其人,字不好,你如何让别人相信你的为人?” 唐午戳着他的后背,恨铁不成钢。 褚念善被他这么一激,心里的那点反骨又跑了出来。 你说我字不好,说我人不好,可我偏偏要证明给你看! 自此,他就有了饭后练字的习惯。 他的字,从不模仿那些名家的字帖,而是从书房里拿了唐午的字迹,一点点临摹,而后再自成一体。 不为别的,是为了让唐午看看,只要他愿意,可以写得比他更好。 那个时候,褚念善是憋着一口气的,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风月场里的引来送往,让他学会了借别人的力量,一步步往上爬。 直到唐午死了,他借着这个字入了高官道青眼,才后知后觉:除了那个姑娘,唯一一个真心为他好的人,不在了。 此时面对林之语的话,他也只是瞥了一眼那字,云淡风轻道:“嗯,是我写的。” 可林之语却有些不可置信一样,是他吗? 可是褚念善把周子晋救了出来,还多有帮助,现在更是盟友,为什么会给周霆琛写这么一封举报信? 林之语不知道他口中的师傅是谁,自然也觉得,他没有任何动机这么做。 自己大概是草木皆兵了吧。 “很惊讶?”褚念善见林之语迟迟不说话,再度出声。 林之语想摆手,可是还没摆个来回,又觉得不太妥当,只好讪讪把手放下。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应该是忙得脚不沾地才对。” “我?”褚念善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欢愉,“就是因为事情太多,所以才要写字,写字,能静心。” 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念头,褚念善示意林之语过去,随手抽出了一张给她看。 “最上面的字,显然是有几分心浮气躁,可是越到后面,字体就越发沉稳。”林之语顺从地过去看了,顺道点评了两句。 这字,怎么看,还是和那信的字很像啊。 林之语的脑袋里冒出来这个想法。 不过,那天自己也只是匆匆一瞥,后面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记错也很正常吧。 得了林之语的评价,褚念善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得意,落到林之语的耳朵里时,就像是一个邀功的小孩。 “我也觉得,不错。” “主上,有消息了!” 十五飞奔进来。 “名单上总共是五位,其中三位,已经搬离了京城,还有一位,去年重病死亡,只剩下一个叫张清的,住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张清? 林之语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褚念善给了十五一个赞许的眼神:“时间紧张,出城去找那三个人,恐怕是来不及,这个张清,倒是可以试一试。” 十五得了赞许,却面有难色:“可是那个张清,周围的人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看见他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或许就在家里待着呢?”林之语猜测。 “不,张清,他,他已经死了。” 林小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惨白着一张脸,把林之语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之前桑稚也是这样惨白着一张脸和她说话,后来就倒了下去。 她来不及问林小莲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门口,急急拉过她,仔仔细细地看:“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差?要不要找人来给你看看?” 林小莲摇摇头:“张清,就是那个在承恩寺里,污蔑我的那个。” 那天的记忆太过于鲜明,即使知道这件事是庄幼南一手推动,并没有实际发生,可还是在林小莲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十五没有和褚念善一起去承恩寺,自然也不知道这一件事,看见林小莲的这幅模样,立刻就心疼了。 “是不是那个张清欺负你了!待会见到他,我替你好好教训他。” 褚念善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十五一眼,这小子,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没听到她说,张清已经死了吗?” 十五下一句还没说出口的话,又滚回了肚子。 他只听到了后半句……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林之语被林小莲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那个假和尚。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还是过去看看,庄子不大,大家都是邻里街坊,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林之语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万一呢。 褚念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正是下午,阳光躲过云层,落在了他脸上。 “明天过去,也来得及,如果没有收获,就从另外那三个人入手。” 林之语轻拍着林小莲的背,神色萎靡:“但愿吧。” “左右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你急什么。”不知为什么,褚念善的声音低了几分。 “我一走,就只有子晋一个人,我就是想着,能多帮一点是一点。” 林之语语气诚恳,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自己和周子晋好好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两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褚念善转了个身,脸立刻就阴了下来。 “十五,明天你和王妃一起去。” 十五对自己主子的反应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行,王妃想念晋王爷,明天出城,刚好可以见一见。” 殊不知,他这句话落在褚念善的耳朵里,有些刺耳。 暗处的十二咬牙切齿,这个傻子,没看出来自家主子的心思也就算了,怎么还往他的心上插刀子? 褚念善的背影有些紧绷:“你们自己决定。” 余光里,他窥见林之语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第二百九十三章 气氛不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当天际铺上绚丽晚霞时,林之语一行人终于到了周子晋所在的别院。 推开院门,就看见常青树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挽起一个剑花,剑气划破空气,显得气势凌厉。 夕阳撒在周子晋的身上,给林之语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站在一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剑影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大姑娘?你怎么来了?” 周子晋的身影一顿,蔼色的眼睛往林之语的方向看来,整个人散发出神采。 收了剑,丢给剑影,一把就将林之语拥入怀里。 “我还以为你没空过来呢。”周子晋的声音带着惊喜。 “褚念善怕你的位置暴露,我就没敢立刻过来。” 林之语把自己埋到周子晋的怀里,闻着熟悉的竹息香,觉得分外安心。 就好像那些白虎营,什么谋逆,都没有发生过,她和周子晋就在这一方小院,惬意又舒适。 此时,十五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王爷,逃兵里有一个叫张清的,我们是现在动身,去他家里看看,还是用过晚饭再去?” 剑影这才发现,林之语身边多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尤其是这个人,和林小莲挨得还很近。 “你是褚大人身边的?”剑影的声音带了一些敌意,“这么没眼力见,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在旁边的。” “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小莲出来打圆场,悄悄碰了一下十五的手臂,道:“你别介意,他今天吃火药了。” 十五第一眼,就看剑影不顺眼,可林小莲这么说,他心里的那点不快就消了下去:“我说的是正事。” 剑影哼一声,扭过头去:“王爷,您拿主意。” 周子晋有些不舍地放开了环在林之语身上的手,轻咳了一声:“用过晚饭了吗?” “还没。”被他这么一说,林之语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刚刚急着过来见你,就只吃了一个饼子垫了肚子。” “那就吃完晚饭再走。”周子晋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林之语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十五,你也一起吧。”林小莲说,“我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的。” 大概是因为她和十五有相同的经历,加上十五刚刚又安慰了她好一阵,因此林小莲和十五亲近了不少。 林之语四下看看:“怎么没看见巧秀?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剑影解释:“前两天来了一个算命瞎子,巧秀这两天都和他在一块。” “她的手怎么样?”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几个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林小莲眼眶一红。 周子晋委婉道:“伤到了筋骨,以后恐怕是提不起剑了。” 林小莲脸上十分自责:“我先去看看她。” 说着,就往侧院去,剑影见状,立刻抬脚跟了上去:“诶诶诶,你等等,你知道路吗就乱走。” 林之语也担心巧秀,拉着周子晋的手来到了西侧院。 “哎呀哎呀,小姑娘,外头来了不少人呢。”伍先生拍拍巧秀的手,示意她去外面看看。 “你快些出去,我可不想被这么多人打搅。” 巧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默了一瞬:“多谢先生今日赐教,我明天再来拜访。” 伍先生摆了摆手:“来什么来,快走,快走!我就是一个江湖骗子,那么把我放在心上干什么。”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巧秀还是冲伍先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刚从西侧院出来,就和林小莲撞了个正着。 巧秀有意把自己的右手往身后一藏,林小莲却抢先一步:“姬偃师怎么说?你这个手,可要好好养养。” 巧秀垂下眼:“他说,估计只有他的师傅,才有办法治一治。” “他师傅在哪?” “自然是药谷。”周子晋走上前,“药谷就在西戎境内。” 林小莲眼里也染起希望:“小姐不是要去西戎,刚好顺路!” 巧秀的眼睛亮了一瞬,可是很快就熄灭了。 出使西戎,怎么说也要十天半个月,自己的手废了,没办法保护林之语。 林之语知道巧秀心思敏感,见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慰道:“巧秀,你也一起来,路上也好有个伴。” 巧秀感激地看了林之语一眼,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林之语没有丝毫嫌弃。 “可是我,会不会拖累大家?”巧秀心里是想去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小姑娘!”伍先生的声音大得能刺破众人的耳膜,“你天天赖在我的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啊,我们孤男寡女……” 林之语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名老者,想来这就是剑影口中的那个算命瞎子。 不过,即使他看上去有些落魄和狼狈,嘴里还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林之语却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这位是伍先生。”巧秀介绍,“伍先生,这位是便是王妃了。” 林之语习惯性地一颔首:“伍先生不是秦国人吧?” 伍先生完全没料到林之语会这么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故弄玄虚。”剑影小声吐槽了一句。 不出所料,这句话又被伍先生听到了,他精确地转向了剑影的位置:“故弄玄虚,也比某个胆小鬼强!” 周子晋捏捏林之语的手心:“你是如何得知?” 他们的手一路上,就没舍得放开。 林之语道:“伍先生身形高大,我也是随口一猜。” 谁料,伍先生忽然凑到了林之语面前:“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手背在后面,正捏着卦。 林之语彻底对这个瞎子起了兴趣,能看出自己是异世灵魂,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命悬一线,不过,倒是可以搏一搏。”伍先生算够了,摇着头,自顾自回了屋子,“既然见了面,我也送你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还没一会,就传来哎呀一声,以及椅子倒地的响声。 就好像他出来,就是为了见林之语一面。 巧秀歉意一笑,进屋查看情况。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十五:“王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还是什么?鬼吗?” 剑影:“我看,还是一个江湖骗子!” 周子晋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朝林之语笑了一下。 算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整个晚饭过程,只有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之间的氛围是自然的,其他人则透露着一种诡谲的气氛。 剑影死死盯着十五,他吃一口饭,剑影也吃一口饭,就连书琴也看不下去了,脚尖在桌子底下踢上了剑影的小腿。 书琴:你今天是哪根弦搭不对? 剑影埋头挖了一大碗饭:关你屁事。 书琴的筷子一放:作为同僚,我还没资格提醒你了? 剑影看看十五,又看看林小莲,哼了一声。 第二百九十四章 洞房花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别院不大,林之语突然过来,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林之语脸上有些红,自己怎么说也是和周子晋成亲,拜了天地的夫妻,一间房的话,也正常。 可是如果自己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太矜持? 周子晋心里也在纠结。 他主动说的话,好像显得自己有那么一些些急不可耐。 今时不同往日,会不会吓到她? 巧秀看看林之语,又看看周子晋,忍着笑:“我和小莲一间房就好了,挤一挤,没关系的。” 剑影看了十五一眼:“我的那间房给十五吧,我和书琴一间。” 林之语和周子晋皆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原来说的不是自己。 林小莲却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那小姐呢,小姐睡哪?” 还是一样迟钝。 巧秀用完好的左手敲了一下小莲的眉心:“还小姐小姐,你家小姐和王爷可是已经拜过天地了,是正经夫妻!” 林小莲终于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进了房间,里面如在晋王府一般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床上竟然换成了大红锦被。 想起那晚的未尽之事,周子晋的耳垂有些发烫。 “因为你来,我就想着换一床,干净些。”周子晋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估计是剑影的主意。” 有些东西,鼓起一次勇气之后,第二次士气就弱了下去。 林之语的心砰砰乱跳,面上却是故作轻松,脱去外衣,倒在了床上。 “其实我也没那么讲究,以前张秀丽还在的时候,我哪里睡得了这么好的被子。” 林之语扯过那被子,往身上一盖:“一到冬天,那棉被就死沉死沉的,还冷。” 周子晋眼里泛上了心疼的神色,被这个情绪一主导,他也忘记了刚刚的拘谨,躺在了林之语的身侧。 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还是将林之语拥入自己的怀中。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僵硬了一瞬,周子晋的手松了松。 “都过去了。” 林之语有些紧张,从他怀里挣出来:“我,我把床幔放下来。” 她一手撑着床沿,另外一只手费力地去够那床幔,领口处的衣服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微微敞开了一点。 好巧不巧,周子晋一抬头,就看见如此景象,喉结滚动,别过头去。 可林之语似乎是够不到,又往周子晋的方向蹭了蹭。 “别动。” 周子晋鼻尖萦绕着心上人独有的清甜香气,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沙哑。 他一把抓住了林之语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与此同时,床幔落下,形成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的狭小空间。 林之语和周子晋的气息交融,生出了几分旖旎。 “我……”话还没说完,林之语一个不稳,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周子晋的身上。 两颗心骤然贴紧,伴随着轻轻浅浅的呼吸。 林之语悄悄抬头,发现身下的人似乎也是十分紧张,一点也没有大婚时那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林之语哪里知道,那天周子晋为了壮胆,加上那几个人有意灌他,才有了那副胆色。 如今两个人都是清醒着,自然紧张。 目光再往上,就是抿成一条线的唇,在烛火中看得不甚分明的眼,微微蹙起的剑眉。 既然是夫妻,总要有一方主动一下吧。 林之语这么想,也这么做,一只手撑着,一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周子晋的瞳孔骤然放大,放在林之语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 临结束的时候,林之语也不知从哪起的坏心思,轻轻咬了一下周子晋的下唇。 神思清明了一瞬,周子晋推了推她:“现在不行。” 嘴上说着不行,可是眼底却染上了浓重的情欲。 和周子晋紧贴在一起的林之语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睁着水雾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 周子晋侧身,一只手支着头:“我做的事情,一旦失败,就没命了。” 聪明如林之语,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你是觉得,你要是死了,我依旧可以清清白白地嫁人,是不是?” 一贯柔和的嗓音沾上了怒气。 周子晋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林之语这么直接地说穿,低低地应了一声。 果然没错! 林之语气得不行。 “皇兄定然是容不下我的,但他一定会留你,要是……至少他会好好待你。” 情人低声的呢喃,本该柔情蜜意,却一字一句如刀一样扎在林之语的心上。 都这个时候,都这个地步了,他还想着保全自己。 “是不是因为那个伍先生的话?” 林之语发狠似地掐了一把周子晋结实的腰身,手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居然正好在他的伤上。 怒气霎时被自责取代:“我,我……” 磕绊了半天,硬是没拼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可周子晋却还是一声不吭:“我没事。” 随即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握着:“捏疼了没有?你要是生气,还可以再来一下。” 林之语算是彻底泄了气,哪有这样的! “你是不是忘记在宫里怎么说的了?”林之语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黄泉路很冷的,我不陪你,谁陪你?” 温香软玉在怀,周子晋心底的弦被某人拨动了一下。 “我是认真的。”周子晋看林之语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件绝世珍宝。 “我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可是你还有哥哥,还有你祖母,你本可以按照你的计划,稳稳当当地走向你的目标。” 林之语的眼眶红了:“你说会支持我任何决定的。” “语儿,这个不行。”周子晋难得唤她的昵称,食指一勾,把她垂落下来的发丝勾到了耳后。 林之语彻底火了,一个用力,再次把周子晋压在自己身下。 “你不是说,你过往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父皇不看好你,因为你太过仁义;母后爱你,是为了博得一个美名;要好的皇兄疼你,是为了那把龙椅? 可是如今我回来了,我是真的。” 周子晋想动,林之语强势地压住了他的手腕。 “我若是处处想着保全自己,那我和他们又有何异?” 周子晋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语儿……”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在说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次日。 林之语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心神一凛,猛地睁开眼睛。 周子晋见她醒了,坐回床榻边,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怎么醒得这般早?” “现在几时了?今天说好的,要去张家庄的。” 林之语刚醒没多久,声音里还带着些慵懒的调子,软软糯糯,倒和她平日那冷静的样子大相径庭。 “辰正过半,还早。”周子晋伸手,让林之语借着他的力气坐起身,“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之语懵了片刻,自己睡得好好的,哪里会不舒服?可是她刚要下床,整个人又是一软,跌进了周子晋的怀里。 这么一跌,她总算是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脸一热,又气又羞地瞪了面前人一眼。 还不是他干的好事。 昨晚,某人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情动时分总是一遍遍让自己念着他的名字。 林之语的大脑本就混沌,不过是敷衍了两下,他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身下发力的同时还委屈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周子晋被她这么一瞪,怜惜的同时还有几分委屈。 知道今天还有事情要做,也顾念她是第一次,明明是已节制了。 “王爷,东西已经备好了。”书琴在外面嚷了一句。 随后似乎被人打了一拳,紧跟着的就是剑影的声音:“你在这里犯什么浑?王妃还没醒呢。” 外面顿时静默下来。 林之语连忙勾了勾周子晋的手指:“半个时辰后出发,如何?” “嗯,都听你的。”周子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仔仔细细帮她穿衣描眉,甚至还给林之语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女子发髻都会梳?”林之语见他手上生疏,但成品还是和林小莲梳出来的有的一拼,心里有个地方像猫抓一样,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以前是不是有替别人梳过? 可是这么问,显得她有点太过拈酸吃醋了。 一个王爷,有几个通房丫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周子晋替她插上一支别致的玉簪:“成亲之前,我拿剑影练的,想着成婚后的第一天给你梳头,没想到被耽搁了。 不过,我也只会这一种,夫人可不要嫌弃才是。” 饱含情意的眼看向铜镜里的林之语,极为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还不忘补上一句:“夫人以前说要一双人,我自当是记得,哪里敢和别人一道儿。” 林之语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这么被周子晋三言两语给抚平了。 依旧是十五驾车,旁边还坐了一个剑影,两个人像是在怄气一样,各自都是木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谁。 林之语看着奇怪,悄悄歪头去问书琴:“这两人今早是怎么了?” 书琴略带鄙夷地看了剑影一眼:“刚起来的时候,十五不知从哪找的一束野花给了小莲姑娘,剑影就呛了一句,说什么路边的野花不值钱云云,就这样杠上了。” 林之语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整理东西的林小莲身上,心领神会地一笑。 一路到了张家庄,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 车停,先是一位黑衣男子下了车,也不急着离开,朝里面的人儿伸出了手。 不多时,一只素白的手搭了上去,一位红衣女子施施然下了车。 张家庄上多是一辈子都进不了京城的普通人,顿时就被这几人吸引住了目光。 “你们是做啥子的嘞?”一位大娘挎着个菜篮子,官话里夹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俚语,好奇打量着面前一行人。 这几个人看着普通,可周身的气质却是不俗。 林之语笑道:“不知庄子上有没有一个叫张清的人?” 不知为什么,大娘的眼里多了几分戒备:“找他?做啥子要找他呦,我们庄子上的人,不偷不抢,良民的嘞。” “我们找他,是有事情想问问。”周子晋态度温和,看着就是谦谦君子。 可惜,左脸上一道淡淡的疤,让他多了几分戾气。 大娘瞧着他们几人,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道:“上个月吧,有个看着就贵气的姑娘过来找他咧,给了好大的一笔钱哩,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贵人? 林之语和林小莲对视一眼。 周子晋塞给大娘一小块银子:“那可否带我们去他家看看?” 大娘先是假意推拒了一番:“这咋个能行嘛。” “您就拿着吧。”周子晋一笑,大姑娘小媳妇看了,无一不心神荡漾。 大娘这才收了银子,笑眯眯地给他们引路。 路过的一个猎户瞧见了:“秦大娘,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张清家看看哩。”秦大娘笑得两颗大门牙露在了外面。 秦大娘似乎对周子晋有不错的印象,一路上和他挨得很近。 “公子看着好贵气呦,可是京城人?” “嗯,在京城里有些生意。”面对秦大娘查户口似的问询,周子晋并没有不耐烦。 “哎呦,那家里条件不错吧。”秦大娘想起那银子,眼睛一眯,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周子晋一眼。 “我听说京城里那个公子,还有暖床的姑娘,公子你长得这般好,瞧着就是个受欢迎的主儿。” 秦大娘对他就是一通夸。 周子晋握着林之语的手,抱歉笑笑:“夫人管得紧,这想法是万万不敢有的。” “夫人啊,以后要是怀孕了,房事可就不方便啦,还是要有几个贴心的在旁边伺候。”秦大娘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林小莲奇怪地嘀咕:“这大娘,怎么上来就劝公子纳妾?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林之语则是眉心微蹙,这个大娘,似乎不只是热心这么简单。 路不远,几步就到了张清家门口,秦大娘的话头戛然而止。 大概是因为庄幼南给的那一笔钱,张清家刚刚翻新过,在几座屋舍当中极为显眼。 “没人在家,我也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秦大娘冲他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回了自己家。 屋外有一圈篱笆隔着,林之语往里一看,里面的小院子也算是整洁,水缸里还养着几尾鲤鱼。 “这里也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啊。”剑影摸着自己的下巴。 “不仅是有人住,而且住在这里的,还是一个女子。”林之语补充。 可是既然有人,这个人大概率还是张清的亲人,为什么刚刚秦大娘却说,家里已经没人在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张清之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叫住了刚走没几步路的秦大娘:“大娘,忘记问了,这张清有娶妻生子?” 秦大娘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停顿了一下,才笑眯眯道:“他啊,之前娶了个婆娘,后来死咯,现在就是个单身汉。” 林之语和周子晋对视一眼。 这个秦大娘在说谎。 十五上前一推,发现那锁头已经被人打开过了,如今挂在这里,也只是形同虚设罢了。 林小莲一看,眼里的疑惑更浓:“这院子里的衣服挂了这么多天,也没人来收啊。” “不是说张清被人叫走了吗,他光棍一个,当然没人来收。” 剑影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 “不对。”林小莲否认,“挂了十天半个月的衣服,和挂了三四天的衣服不一样。 小姐你看这上面,没什么灰尘,也没有雨点子的痕迹,可是前段时间明明下了雨,如果是一直挂在这里的话,上面不可能没有痕迹。” 剑影夸道:“你最近,倒是细心得很。” 十五也夸道:“小莲姑娘一向很细心。” 同样的话,两个人说出完全不同的意思。 在往里面走两步,林之语就注意到,厨房里还有切了一半的胡萝卜,只是刀工实在是不怎么样,大小不一。 周子晋也跟在了后面,示意林之语去看地上的一张矮凳,上面还有黑乎乎的脚印。 “张清家里,应该是有个小女孩的。”周子晋目光沉了下去,“上面的东西都没整理好,可见出门的时候是临时被人叫出去的。” 林之语眼前浮现出这样的一副场景:一个个头矮小的姑娘站在矮凳上,费劲地学着大人模样切菜,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才放下手里的菜刀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林小莲把自己代入进去,面上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有点可怜。” 十五拔出了腰间的剑:“我过去把刀架在那婆子的脖子上,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林之语一点头,一行人顺着秦大娘离开的方向奔去。 “诶诶诶,几位怎么又来了?”秦大娘被十五吓到了,刚要叫,十五就把刀往桌子上一拍,呼救的声音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你,你们几个要咋子嘛,我可喊人来了啊。”秦大娘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腿都在发抖。 十五瞪她:“说,张清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小女孩?” 秦大娘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有被戳穿后的心虚,也有害怕。 “我,我哪里晓得,可能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和张清住得那么近,你会不知道?” 剑影也跟着喝了一声,期间还不忘看十五一眼。 就你会唬人?老子也会。 秦大娘被吓住了,哆哆嗦嗦半天,才道:“是有个女娃子,不过她在哪里,我啷个晓得。” “你们干什么?”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闯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把砍柴刀。 屋内几人循声看去,正是刚刚遇到的那个猎户。 他大步流星地一把捞起要瘫坐在地上的秦大娘,冷眼看着十五:“张家庄离京城远,可是也不代表说官府管不到。” 话里是赤裸裸的威胁。 秦大娘见有人来帮自己,立刻开始哭嚎了:“要死人啦!这几个外乡人没安好心的嘞,要把我们张家庄害死的嘞……” “你胡说什么!”十五极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眼看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围在院子外面,立刻就着急了。 剑影看十五这样子,哼了一声:“臭小孩,看好了。” 他上前一步,拧过秦大娘的手腕,朗声道:“你说谎骗人,还有理了?之前我审过那么多犯人,一个两个就像你一样嘴硬,后面不还是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比她更硬,更无赖。 “原来就是官府的人啊,秦姐儿平时也没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是不是误会?” “怎么没有,那个李户不就是她的姘头,我看啊,是两个人干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 “就是,也没见他们去做什么事,钱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这些细细碎碎的议论落在了林之语的耳朵里,心里暗暗标了个重点。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不是在找我爹爹?”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秦大娘,似乎有些害怕。 “哎呀,这不是张清他女儿?”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一个年纪和秦大娘不相上下的婶子道:“小翠,秦姐儿不是给你找了一户人家,怎么回来了?” 果然和秦大娘脱不开干系! 不过这个婶子,看上去不像是当地人。 她的口音,和京城里的口音有些像。 林之语看了一眼秦大娘,后者强作镇定:“你回来要咋子嘛,让人家担心,好不懂事!快回去。” 小翠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周子晋见她害怕,主动过去把小翠牵了过来:“别害怕,我们是你爹爹的朋友。” 小翠抬头看了看周子晋,脸上的防备退下去了一点。 李户看见小翠,色厉内荏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回来干什么?” 说着,就要上来拉小翠的手。 小翠惊叫一声,躲到了周子晋身后。 再傻的人见了小翠这副样子,心里也对秦大娘和李户生出了几分怀疑。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纯粹不过,你对她好,她自然与你亲近;你对她不好,自然对你多加防备。 更别说小翠身上还是这副可怜模样了。 林之语蹲下身:“是不是这两个人欺负你了?这位哥哥是官府的人,你和他说,他会为你做主的。” “我,我……”小翠期期艾艾,“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之语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 “爹爹出去赚钱后,把我交给了秦姨照顾。”小翠揪着周子晋的衣角,“可是她让李叔叔把我送给了一个老爷爷,那个爷爷天天晚上在我身上乱摸,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 十五立刻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了,心头火起,一把刀就架在了秦大娘的脖子上。 “好啊,你和小翠假装亲近,实际上把她卖给那样恶心的人,说!你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柳暗花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围的人立刻炸了起来。 “是不是隔壁庄子上的那个大户,我说呢,前两天怎么突然来这里,还在小翠家门口逛了那么久。” “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咧,老不正经的!” 林之语冷冷地看向秦大娘:“那小翠爹留给她的钱财,也被你私吞了吧?” 秦大娘不敢说,可十五的刀又往前逼近了一寸,吓得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是是是,是我拿的,我就是看这个小妮子,一个人怪可怜的嘛,大家都得利的事情……” “放你娘的狗屁!” 刚刚那个婶子几步进了秦大娘的院子,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怕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我呸!” 秦大娘推了那婶子一把:“说什么呢,王婶,你管那么多,怎么不管管你自家男人,指不定钻了哪个婆娘的被窝!” 王婶的脸色涨红,又要开骂,周子晋出声打断:“小翠能平安回来是最好的,至于这两个人,还是交给官府处置。” 那王婶立刻道:“对对对,送官府!” 秦大娘早就软了腿,抱着柱子不撒手:“我也是好心,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 几个力气大的硬生生掰开她的手:“证据?我们都是人证!” 书琴一早就进去搜了一圈,翻出了一个箱子,一打开,里面都是真金白银,让人眼红。 一起搜出来的,还有秦大娘买卖人口的账本。 这下,秦大娘没话说了。 可李户靠打猎为生,力气本就比别人大,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抱起那个箱子,撞开人群就要跑。 “快快,抓住他!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几个人大叫,还是十五速度快,飞奔出去,一脚踢在李户的膝关节处。 几个人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把那两个人五花大绑。 “去官府,小翠也要一起去,也好做个证明,我带她去洗个澡,收拾一下。” 王婶拉过小翠的手,带她回去收拾了。 林之语一行人回到了张清家等待,林小莲小声问道:“十五,你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啊?” 十五面上依旧带着薄怒:“还不是因为以前也……算了,不说也罢。” 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都是那些畜牲不如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王婶牵着小翠的手回来了。 “要不是我之前出去打工了,照顾小翠任务哪里轮得到她头上!” 王婶也是余怒未消。 仔细收拾过后的小翠十分水灵,即使瘦了些,也依旧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林之语让小翠坐在了自己旁边,周子晋则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小块麦芽糖递给她。 “路上怕你嘴馋,我就带了一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 看着小翠十分珍惜地一点点吃着那麦芽糖,周子晋怜爱地揉了揉小翠的脑袋。 林小莲嘟囔:“这样看,好像一家人啊。也不知道小姐和王爷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声音不大不小,在室内听得一清二楚。 小翠有些难过:“我没见过娘,是我爹爹把我带大的,有一回要打仗,他去报了名,说是想多赚一些钱。” 林之语语气温柔:“那他去打仗,小翠怎么办?” 坐在一边的王婶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邻居,不是秦姐儿照顾,就是我来帮衬,他也放心。” 林小莲插了一句:“既然是为了女儿,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对于承恩寺里张清那副无赖的样子记忆犹新,现在想想依旧后怕。 王婶面带为难地看了一眼小翠:“这……” 她没敢直接说,附在林之语耳边小声道:“张清得了病,时不时就头痛难忍,据说是脑袋长了一个东西,活不久了。” 王婶又指了指桌子上从秦大娘那边拿来的东西:“这些啊,都是他给小翠攒的嫁妆。” 一时间,林小莲的神色有些复杂,借口说屋内有点闷,出去透气去了。 “可是张清跑回来,不就是逃兵了吗?”剑影问。 说到这个,小翠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他们说爹爹是逃兵,可是不跑的话,会死的!” 会死? 张清无论如何,最多也只能当一个传令使或者伙夫这样打杂的角色,远远轮不到那真刀真枪的地步。 为什么说一定会死? “这就说来话长了。张清哥回来的时候,还是我去迎接的。” 王婶有些局促。 “他说,有人逼他在饭里下了东西,不然就要杀了他,张清哥没办法,下了药之后就跑了,也不知道后来如何。” 林之语下意识去看周子晋,后者的脸白了一瞬,安抚小翠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原来张清就是那个下毒的人,也无怪乎庄幼南会找上他。 一个怕死,心里又有牵挂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林之语递给周子晋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道:“只是下药,他又如何说自己一定会死?” 王婶仔细回想了一下:“据说是听到了什么。” 可是只有说辞的话,也没有信服力啊。 “对了。”王婶一拍脑袋,“那个药他留着,就是害怕出事,想着以后说不定能有个证据,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我去给你们找找。” 趁着这个间隙,小翠抬起头,懵懂地问道:“姐姐既然是爹爹的朋友,有没有见过他呀?如果见到了,可不可以跟他说,小翠很想他。” 林之语一怔,看来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张清已经死了。 “秦姨说我爹爹和别的女人跑了,去吃软饭了,可是我不信,爹爹不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林之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在小翠眼里,张清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一个好父亲。 “人之常情。”林之语见周子晋的面色不太好,轻轻冲他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舍小家为大家的英雄?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英雄才更值歌颂。 比如庄将军。 小翠虽然听不懂,可是也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的爹爹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王婶就拿出了一个纸包,周子晋打开一看,确认无疑。 第二百九十八章 背后之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接下来,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们去作证,不用担心,只要把我们今天问你的事情,再说一遍就好了。” 周子晋定了定心神,把来意和盘托出。 王婶有点犹豫,这些人是揭穿了秦大娘的计谋不假,可是他们就是为了张清来的,真的值得信任吗? 林之语道:“当然,在此期间,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过可能需要把你们接过去。” “这……”王婶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和他们说这么多了。 倒是小翠,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着王婶的衣角:“王婶,我……我想去。” “你一个小娃娃,能知道什么。”王婶难得训斥了一句。 “要不是他们过来,我也不敢站出来,因为我一出现,秦姨肯定会把我送回去。 而且,我想说,爹爹逃跑,是有原因的,他不是什么胆小的人。” 小翠鼓起勇气,一下子把心里的话倒出来之后,又把头埋下去,拿着麦芽糖的手也颓然地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王婶看看小翠,又看看林之语,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再三权衡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们。” 林之语心头一松。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王婶继续道。 “小翠她娘走得早,我也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她是个聪明的,我想让你们给她找个先生启蒙,以后也不至于像我一样,大字不识,被人骗来这个鬼地方。” 林之语不假思索:“好,我答应你。” 王婶的眼圈顿时红了。 小翠和王婶还有一些余下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说秦大娘,故而后天才能到别院。 事情结束,也拿到了证据,接下来,就是要说动御史汪来。 “汪来和庄伯远是同窗好友,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急,我们先放出风声,自然会有有心人去查,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会牵扯出更多的证据。” 周子晋目光沉沉。 “这件事安妈妈可以帮忙。”林之语道,“那些地方,最适合散播消息不过。” 说到安妈妈,自然就想起了那金环玉佩,想起金环玉佩,自然又想起了那份不翼而飞的圣旨。 周子晋听了林之语的话,面上思虑之色更重:“你还记不记得,庄心兰的那句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之语的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不是说明,暗处还有一个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甚至,还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可是那个金环玉佩,是唯一一把开启密室的钥匙。 “也就是说,所有碰过金环玉佩的人都有嫌疑?” 林之语分析道。 可是自从魏少沅把玉佩给她以后,就再也没有给过别人了。 不对。 “褚念善。” “褚念善。” 林之语和周子晋几乎是同时喊出了这个名字。 可是这一路上,都是他在暗中帮忙,会是他吗? “后宫是皇帝妃嫔居住的地方,而且你也说了,寿康宫被锁着,还有人把守,他一个外男,进不去。”周子晋眉头紧锁。 无端的,他想起了伍先生的警告。 ——“王爷,你命犯孤星,可要小心身边人啊。” 小心身边人。 “褚念善和我已经是多年的好友,在他只是一个六品小官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周子晋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压着一块石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卡在胸口,有些呼吸不上来。 “那个时候,就有了废太子的传言,皇兄忙着自己的事情,故而不知道我和褚念善的事情。” 林之语也想起了那相似的字迹,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如果真的是褚念善,那周子晋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我回去的时候,试试他的口风。” 到了别院,十五欲言又止。 “王妃,出来这么久,是不是该回去了。” 林之语的心顿时空了一拍。 万一圣旨来了,自己却没在那个别院,岂不是给周子晋平添了一份危险? 周子晋也不避讳现在是在外面,一把将林之语拥入怀里。 “我这边不急,念善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不该给他多添麻烦。” 林之语轻轻嗯了一声。 最后看了周子晋一眼,林之语再次上了马车。 此时的褚府,气氛却有些凝重。 十一仔细看着自家大人的脸色,一点点把自己在别院里的所见汇报。 褚念善像是被什么钉在了椅子上:“她……在那边留宿了一晚?” “……是。” 十一也不知道自家主子今天怎么了,虽然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可周遭的气压都低了不少。 难不成,自家主子喜欢晋王妃? 十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至于吧。 注意到十一的表情不对,褚念善一记眼风扫过。 十一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不过王妃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褚念善周围的气压稍稍正常了一点。 “下去吧。” “是。” 十一一下子就没了影。 褚念善看着自己面前铺好的宣纸,没来由地感到心烦,刚下了两笔,又觉得不甚满意,索性把笔扔到了一边,闭目养神。 “大人。” 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响起。 褚念善猛地睁开眼睛:“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现在不方便么?” 那女子的打扮十分素净,看上去三四十岁,身材却保养地极好,只是那双眼睛,稍显刻薄了一点。 “我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替夫人看看,大人这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褚念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丢到了那女子面前:“你既然来了,我也省得让十二走这一遭。” 女子也不恼,捡起了信,眉目中却有疑惑:“大人这幅模样,像是为情所困啊。” 褚念善的眼神一下子就锋利了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夫人连这个都要管吗。” 语气极冷。 “关心你啊。”女子又是一笑,“你可是我们这顶顶重要的人,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夫人怎么办?” 第二百九十九章 送来钱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大人就在书房。” 外面传来了十五的声音,是林之语过来了。 大概是没有想到林之语没回别院,而是先来了自己这里,褚念善的瞳孔微缩。 “还不走?” 女子恍然大悟一般看了窗外一眼,意味深长地冲褚念善一笑,下一秒,就低着头,推开了门。 林之语看到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从书房走出来,也没放在心上。 “那个张清,还留着之前的药粉,也算是一个铁证。” 林之语把得到的信息一一说来。 “知道了,我会让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褚念善的手指轻叩桌沿,眉目舒展了些。 林之语留心着他的神色,目光微顿:“我听说,还有第二份圣旨的存在,不知道褚大人可否想办法,把这份圣旨拿到手?” 褚念善微微惊异,身子往前倾了些许:“哦?” 回答意味不明。 “子晋兄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 “褚大人不信我?” 褚念善眼皮一掀,多了几分玩味:“我自会尽力。” “如此,那就多谢大人了。” 林之语一颔首,回了自己的别院。 圣旨不翼而飞的事情,只有她和周子晋知道,如果褚念善是那个内鬼,那么他一定不会让自己人去冒险。 而她在来的路上,已经让安妈妈的人暗中注意着褚念善的一举一动。 …… 将近入日时分,章公公带着圣旨来到了林之语的别院。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无数金银。 那一箱箱珠宝,一路从院子摆到了院外。 林小莲战战兢兢:“小姐,我怎么觉得,我们有去无回了呢?” “他知道子晋和他决裂,如果是要起兵,最缺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银钱。” 林之语看着那一箱箱珠宝,眼底爬上来一丝冷意。 “这是在钓鱼啊。” 林小莲傻了:“小姐,钓鱼是什么意思?皇上还喜欢钓鱼?” 林之语解释:“他知道我定然是站在周子晋那边的,他缺钱,我一定会鼎力相助,所以故意送了这么多过来。 这一箱箱东西,恐怕他早就让人暗中盯着了。” “我就说皇上怎么突然让小姐出宫了,原来还是在利用小姐!”林小莲捂住嘴,小声低呼。 如今,林之语倒是看不懂周霆琛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了。 这个人,实在是危险! “防人之心不可无,东西,我们还是要送,不过,要多上几层保险。” 说话间,林之语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是夜。 一队人马带着几个大木箱子,从侧门出了别院。 不远处的暗卫一看,做了几个手势,只留下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另外三个黑影足尖一点,跟上了那队人马。 别院里,一灯如豆。 安妈妈带来的两个人,分别是月见、辛夷,三人均是扮做了丫鬟的样子。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份京城的暗渠图。 偌大的京城,地上是别有一番景象,暗渠和地下钱庄是互通的,从那边出来的安妈妈最是了解。 林之语圈起几个地方:“他们重点是盯着后门、角门,那我们就从正门走。” “外面还有人。”月见耳朵一动。 安妈妈目光一凛:“我去引开他们。” 她作为神机营的代掌人,自然也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林之语却有些担忧:“我不确定,严如云会不会在。” “只是箱子而已,不至于如此吧。”辛夷道。 “上次有严如云坐镇,可子晋还是逃脱了,周霆琛那边会觉得,我们这里有一个比严如云还厉害的人物,自然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之语支着下巴,一副闲散的样子,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安妈妈的功夫,并不算精,万一真对上了严如云…… “赌一把。”安妈妈正了神色,“月见,辛夷,你们注意着点外面的动静,找准时机,就把东西送过去。” 月见、辛夷眼底隐隐有担忧之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要是换做之前,林之语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把东西交给褚念善,由他交给周子晋。 可现在,褚念善立场是个谜,动机是个谜,在盯梢的人没回来之前,林之语不敢百分之百地信任他。 安妈妈换上了男子装扮,鬼鬼祟祟地从角门出去。 暗处,严如云眉头一皱:“晋王居然如此大胆。” “或许是怕被人劫走?”另一个人的面目被掩在了黑袍之下。 “你在这里继续盯着,我去看看。” 严如云一走,剩下的那个蒙面人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几个出入口。 不知哪里飘来了一阵异香,蒙面人鼻子一动,竟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严如云身轻如燕,逐步靠近了安妈妈的方向。 安妈妈低着头,可她的本能告诉她,有人跟上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高手。 气息平稳,落地无声,要不是安妈妈的鼻子灵,估计被人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她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即将落在安妈妈后颈的时候,她身子往下一低,手中的匕首精确无误地对着那人的大腿扎去。 可那人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步,顺势往下一劈,拧住了安妈妈的手腕。 “你不是晋王,你是……” 借着月色,严如云看清了安妈妈的脸,剩下那半句话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怎么也吐不出。 安妈妈肃着脸,借力打力,趁着严如云愣神之际,挣脱了他的桎梏。 严如云还想拉住安妈妈的手,眼底惊诧难掩:“这些年,你去哪了?” 安妈妈冷冷瞪了他一眼:“官人怕不是认错人了。” 不等他回答,安妈妈抽身离去,只留下严如云一个人在原地,看着刚刚拉住安妈妈的手,喃喃自语。 “像,实在是太像……”严如云有片刻失神,“可惜了,不是她。” 一抹冷厉在他眼底闪过,紧紧跟上了安妈妈的脚步。 丞相府。 林危照例到了暮苍斋,自从林之语走了之后,林老夫人就一直提不起劲,林危作为长子,自然是伴在老夫人左右。 朱红带着新制的布料花样,踏入了院子。 “老夫人,外头都在说,大姑娘要作为使臣,代我们大秦出使西戎了。” 林老夫人浑身一震,手里的汤匙掉在了地上。 第三百章 中途告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出使西戎?”林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僵住,“她一个女孩子,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林危也跟着站了起来,剑眉蹙起:“现在晋王不知所终,真是活活连累了妹妹!” “我倒是觉得,这对于大姑娘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朱红捡起了地上的汤匙,用帕子轻轻擦拭。 林老夫人坐回藤椅上,浑浊的眼里放出了一点光亮:“何以见得?” 朱红道:“皇上对大姑娘有那份心思,可是大姑娘心里却装了别人,要是留在京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旁的事情。 若是去了西戎,说不定可以趁机离开,不瞒老夫人,最近这几天我心里总是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自打朱红进府,被抬为续弦,桩桩件件,无论是大事小事,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在方妈妈的有意提点下,也有了几分主母的样子。 短短半月,林老夫人对她很是信赖。 她细细揣摩着朱红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如今的京城,已经是一片浑水,要是真变天了,我们林家,也自身难保啊。” 林老夫人发出一声叹息。 “危儿。” “祖母?” “明天就让你父亲和皇上说说,让你跟着你妹妹一同去西戎。” 林危心念一动。 “可是祖母怎么办?” 林危看着面前的林老夫人,一场病,让她的身形又往下缩了一寸,隐隐约约有了下世的光景。 林之语离开林家的时候,把林老夫人交托给了林危,让他代自己尽孝。 “之前更朝换代的时候,也是如此啊。”林老夫人看着林危,眼里满是不舍。 “之前希望你回来,是因为新帝登基不久,正是用人的时候,祖母私心,想着你作为林家的长子,也是时候接过你爹的位置。 可如今,晋王谋反逃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妹妹又不知是如何想的,你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平时都是林危在说,林老夫人在听,时不时应上那么一两句。 现在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就已经开始微微喘气了。 朱红端来一杯温水,给林老夫人顺着气。 “哪有那么多的枭雄,我们能明哲保身就不错了。” …… 出使当天。 一队护送的人马浩浩荡荡地从皇宫驶出。 而林之语坐着一辆马车,和林小莲一起,从别院出发。 而巧秀,则是提前了一天,在驿站等她们。 按照计划,她们会在城门汇合。 “奇怪,毕竟也是出使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为什么做得这样不声不响?” 林小莲咕哝了一句。 林之语还乐得低调,要是弄得声势浩大,还得面对林明华那一双幽怨的眼神。 不出所料,林之语的马车路过了丞相府。 林小莲挑开车帘,远远地就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的身影被搀扶着,站在了门口。 “好像是老夫人。” 林小莲眯着眼睛辨认,发出了一声惊呼。 林之语心里一动,祖母知道自己今天要离开京城,离开秦国,特意等在这里呢。 “小姐,要不要下去看看?” 林小莲注意到林之语的神态,让车夫慢了下来。 去吗? 自己已经不是林家的人,又和周子晋是一伙的,会不会被有心人看到,从而连累了林家? 不去,那里站着的又是自己的祖母,是她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停车。” 林之语在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让车夫停在了距离丞相府十丈远的地方。 即使有不斩来使的规矩在,可架不住别有用心的人从中作梗。 要知道,那个郑子言巴不得秦国和西戎开战,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林之语使臣的身份,晋王妃的身份,就是最好的借口。 “小姐?”林小莲下了车,替林之语挑开了车帘。 “我就不过去了。” 林之语没下马车,而是远远地看了林老夫人一眼。 人终究是抵不过时间的。 数日未见,林老夫人明显苍老了许多。 林小莲见状,眼眶有点热。 朱红从侧门出来,递给林小莲一包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桂花糕。 “老夫人身子不好,可心里是记挂着大姑娘的。”朱红冲车内的人微微一笑,“越往西戎走,气候越冷,大姑娘记得多备些衣裳。” 林小莲道:“一早就收拾好了。” “为何不见哥哥?” 林之语想起路过的时候,似乎只有祖母和方妈妈在,并没有见到林危。 “大公子进宫去了。”朱红有意给林之语一个惊喜,话还留了一半。 “老夫人心里想着你,见皇上给你派那么多人,心里才舒坦一点,知道你有顾虑,特地让我出来看看你。” 朱红郑重地给林之语行了一个拜别礼。 不管林之语找她回府,是出于什么原因,朱红心里清楚,如今的生活都是托了林之语的福。 林之语看重她,林老夫人就对她宽容,林老夫人对她宽容,下人就不敢造次。 前面有人在催,林之语简单交代了几句,不得已上了马车,一路向城门驶去。 皇宫的车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暗色劲装的男子,乌黑的发高高束起,俊逸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姐,是大公子!”林小莲惊呼一声。 马车堪堪停稳,不等林小莲搀扶,林之语就跳下了马车。 “哥哥!” 林危回头,明媚的少女如鸟儿一般朝他扑了过来,就像他在边关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里,那个不甚真实的梦境一样。 林危翻身下马,一把接住了她:“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后面进宫了,皇上有没有难为你?” “哥哥又不是不知道,从来只有我难为别人的份。”林之语一笑,替林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就像小时候,林危和别人打架回家,怕林鹏生骂,林之语替他整理衣服一样。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林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是什么时候?”林危眼里都是心疼,“周……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在大理寺里的时候,烧了一场,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林之语说的轻描淡写,“那个时候事情多,没来得及说。” 林危心里又涌上了一股气。 自己的这个妹妹一心一意对周子晋,可是现在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你出来了,那祖母怎么办?”高兴的劲头一过,林之语又想起那个佝偻的身影。 第三百零一章 有人跟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把林老夫人和朱红说的话言简意赅地说了。 “我都已经想好了,出了秦国,我们自然有千百种方法离开,到时候,就把祖母也一起接过来。” 林之语原本握着林危的手落了下来:“我……我不能走。” 她无声地对林危做了一个口型。 林危的眼睛瞪大。 “你想好了?” 林之语点点头:“这也是我不回去看祖母的原因。” 半晌,林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蔫坏蔫坏的样子,轻轻扯了一下林之语的头发。 “你不说,不就是想把我,把林家摘出去?”林危摆出了兄长的样子。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你是我妹妹,妹妹哪怕捅了再大的篓子,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陪着不是?” 林之语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家人吧。 永远在背后,默默支持。 “时候不早,上马,出发!”林危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向西戎的方向驶去。 即使是坐在马车里,林之语也还是觉得腰酸背疼,林小莲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上尽是疲惫。 “小姐,再撑一撑,驿站马上就到了。”林小莲探出头看了一眼。 如今她总算知道,云月公主为什么会一路叫苦连天。 来回一趟,实在是不容易! 一路颠簸,即使车厢里的位置还算宽敞,可林之语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 “哒哒哒。” 车厢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林之语掀开车帘子,对上林危关心的眼神。 他递来一个小小的薄荷膏:“如果晕车难受的话,可以闻闻这个。” 林之语一打开盖子,脑子果然清醒了许多。 “还有这个。”林危又塞给她一个竹编的小笼子,里面居然是个蝈蝈。 受到车内温度的影响,蝈蝈叫了两声,倒是给沉闷的车内带来了一丝活力。 林小莲被叫声吸引,也凑过来看,“呀”地惊叫了一声。 “也是奇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找到蝈蝈。” 林小莲随手拿去一个小小的流苏,逗着那蝈蝈。 “大概他知道有个小姑娘要来,特意在这里等着陪她逗趣儿。” 林危眼睛一弯,一拍身下的马儿,嘚嘚嘚往前去了。 “大公子这样,少不得惹许多小姑娘芳心暗许。”林小莲道,“如今看来,何小姐对大公子痴迷成那样,也不足为奇了。” 林之语嘴角轻轻勾起。 不得不说,鸣虫作为古人解闷儿的活动,是有它的原因的。 有了这只蝈蝈在旁边,时不时发出两声悦耳的虫鸣,倒是消了长途奔波时心里的那股躁意。 驿站一早就得了消息,早早的预备下了,林之语迫不及待地进去冲了个热水澡,就把自己包裹进温暖的被窝。 本该是一夜无梦,可林之语却睡得极其不安稳。 原因无他,她又一次梦见了周霆琛。 他说着真假难辨的话,把她堵在了秦国和西戎的交界处。 一会祈求她别走,一会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剑,架在她脖子上。 这就导致林之语一早起来,整个人心慌得不行。 林危看着自家妹妹,十分心疼:“要不要再歇歇?” “不用了。”说来也奇怪,即使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林之语此时却没什么困意,“燕黍的事情,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 而且郑子言那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新的证据。 林之语上了马车,在这个间隙,无意中瞥见,除了自己的队伍,似乎还有一列车队。 看着十分普通,可无论是车帘,还是随行小厮身上的衣服,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大概是哪个世家公子出来游玩了吧?”林小莲没放在心上。 林之语却是留了一个心眼。 果不其然,整整一天,那车队一直跟着自己。 快到黄昏的时候,林之语借口身体不舒服,停车休整的时候,和林危说了这件事。 林危面色一凝,转而去吩咐身边的人:“你们几个,保护好王妃,其他人跟我来。” 林小莲手上抱着那个蝈蝈笼子,一脸担心:“小姐,是不是有人跟踪?” “不清楚。”林之语皱了皱眉,“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很快,远处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音,让人心头一紧。 再过半刻钟,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揪着耳朵,往林之语所在的地方来。 “姬偃师?”林之语震惊道,“你来做什么?” 揪他耳朵的,正是上阳公主无疑。 “林姑娘,实在对不住,师弟下手没轻没重,伤了林将军。” “大姐,你好好看看,是谁把谁伤了好不好!” 姬偃师哀叫一声,往旁边跳了一步,和上阳公主保持距离。 “谁是你大姐,叫师姐!”上阳公主拧眉道。 林危不紧不慢地从旁边踱步过来,不紧不慢地冲姬偃师一抱拳,不紧不慢道:“多有得罪。” “得罪狠了!”姬偃师拉着一张脸,“林之语,我可是你夫君御用的医师,你哥哥把我手伤了,这怎么说?” 林之语彻底傻眼,之前她见到的姬偃师,可不是这样啊? 承恩寺时,她为了救徐玖儿,特地请姬偃师过来了一趟。 那个时候算是她和姬偃师正式的见面,给林之语留下的印象,就是高冷,话少,医术精湛。 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人,又是个怎么回事? 上阳看出了林之语的惊讶:“林姑娘,林将军,你别管他,他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 林之语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要不是上阳公主在这,她都快怀疑面前的这个姬偃师被夺舍了。 “在方太医面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林小莲弱弱道。 上阳瞪了姬偃师一眼:“他啊,死装。” 众人:“……” “我好歹是药谷的继承人,也是要有形象的。” 姬偃师咕哝了一句。 林危道:“医师,可比试尽兴了?” 姬偃师点头,可脸上却不服:“到底是林小将军技高一筹。” “我们本来就想悄悄跟着,不打扰,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上阳公主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三百零二章 遇到山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过,医师和公主居然是师姐弟的关系,倒是我没想到的。” 林危笑得人畜无害。 姬偃师双手交叉抱胸,哼了一声:“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话一出口,上阳公主的脸色就不对了。 姬偃师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巧秀也和你们在一起吗?”林之语朝他们来的方向张望,却没有看到想象当中的那个身影。 姬偃师道:“一起呢,不过她在后面的马车里休息,昨天晚上你们休息得早,我们到得晚,就没和你见面。” 林之语放下了心。 几个人稍作休整,正准备继续上路时,却看到周围的侍卫一脸戒备地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林将军,似乎有山贼。” 林危面色一肃。 此时天快黑了,可是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起码两个时辰的距离。 “估计是盯了我们一路,刚医师碰面的时候,就察觉有跟着,我还以为是他们的人。” 林危见林之语的面上有自责之色,连忙安慰。 “唰啦”一声,不远处的叶子无风自动。 姬偃师下意识地把上阳公主护在身后:“我就说,出门的时候要让伍先生算上一卦,你偏不。” 上阳公主来不及反驳,周遭就跳出了几十个山贼,把车队团团围住。 林危抽出刀来,高声道:“这可是皇上钦点的出使西域的队伍,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呵呵干笑了两声:“皇上?我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皇上。” 旁边身形略微矮小的络腮胡语气轻蔑:“京城里娇养的小娘子,那个身段就和寨子里的不一样,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污言秽语让林危眉头一皱,懒得和他们废话,手一抬,就带着几个侍卫一齐冲了上去。 林小莲吓得连蝈蝈笼子都顾不上了,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背后伸来一只手,把她一把捞起。 “巧秀?”林小莲怔住。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巧秀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我的右手是伤了,可是我其他地方的本事还是在的。” 话落,左手的袖口多出了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暗器,轻轻一动,就有数枚银针朝着面前的匪寇射去。 林危等人都是受过正经训练的人,可是这些匪寇用的是大刀,刀法奇诡,招招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能和他们打一个平手。 “京城里的人,不过都是些白面郎君,我看,一点男人味也没有,几个小娘子,不如和我们一起上山,过好日子如何?” 络腮胡以一打十,不断往林之语和上阳公主所在的位置靠近。 眼看就要破开侍卫建立起来的防护,姬偃师拔剑上前:“你们几个好大的口气!我今天就给你们看看,白面郎君,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 上阳公主吓了一跳,她自小就是在重重防护的深宫里长大,后面去了药谷,又是与世隔绝,哪里见过这样大的场面。 络腮胡嘿嘿一笑,丝毫不把姬偃师的话放在心上:“放马过来!” “师弟他除了治病救人以外,哪里能打得过?浑身上下,也就轻功好一些。” 上阳公主为他捏了一把汗。 彪形大汉见缠斗太久,大吼:“不要恋战,把那个落单的给绑了!” 好巧不巧,这个落单的,就是上阳公主。 络腮胡应了一声,手里的粉末一扬,趁着几人捂眼的时候,一把把上阳公主扛在了肩上:“想要人,就拿银钱来换!” 姬偃师身上落了几处伤,等他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络腮胡和大汉一走,其他的匪寇也一点点往后退,一个不察,径直上了山。 姬偃师想追,林危一把长剑拦住了他:“上面易守难攻,轻易上去,恐怕不妥。” “可是我师姐在上面!”姬偃师红着眼睛。 林之语身上也溅上了不知道是谁的血,微微喘着气:“哥哥说的对,他们既然是想要钱财,暂时不会对上阳公主做什么。” “可是……”姬偃师的喉头滚动了一番,把剑狠狠扔在了地上。 “都怪我,就不应该答应她一起过来。” 林危冷静吩咐:“负伤的人先去客栈,其他人原地待命。” 只有林之语知道,他只是面上冷静,心里倒是慌得不行。 那可是当朝公主啊。 先不说她是自己跟过来,周霆琛还不知道这件事,作为负责人的林危,本该第一时间把她送回去。 “林将军,在那几个人身上找到了这个。” 一个侍卫递来了一块木牌。 “威猛寨?”林危念出了上面刻的字。 想起刚刚那几个人的样貌,林之语心道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字。 木牌背面,还刻着一个人名:午十。 “将军,那些尸体怎么办?” 姬偃师想起了刚刚那些人嚣张的嘴脸,恨恨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扔下山坡,总不能让我们把这些人带上吧。” “不可。”林之语断然否定。 她走到那几具尸体面前,仔细翻看了一番。 林危想阻止:“毕竟是尸体,交给我处置就好。” “有劳这位小兄弟,把尸体整齐安置。” 林之语道。 “为什么?”姬偃师第一个不同意。 “我听说山上的匪寇看似可怕,其实最讲义气,他们每个人不仅有自己的名牌,身上穿的也和刚刚那两个首领差不多。 他们明明是来抢钱的,可是却在半路离开,哪怕距离胜利就剩一步之遥,为什么?” “因为那个首领看到自己的兄弟倒在了地上。”林危答。 “不错。”林之语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那三具尸体,“所以我打赌,他们准备等我们离开之后,再下来殓尸。” 林危当即就吩咐:“你们几个,仔细注意他们下来的地方,如有异动,第一时间汇报。” “是。” 随后对林之语道:“这里危险,上阳公主我会想办法,你先和他们一起去驿站,那里有接应你们的人。” 林小莲也道:“是啊小姐,要是那些人再下来,可就危险了。” 几道目光集中在林之语的脸上。 “不,我留在这,小莲和巧秀先走。” 第三百零三章 男女搭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皱眉:“胡闹!小莲,把之语带走。” “哥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这些人连皇上派出的使臣都敢劫?” “就是因为他们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我才要你先走。” 林危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心里有气,也舍不得发出来。 “哥哥可曾往深处想一想?”林之语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些人远离京城,可是在我们提起皇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轻蔑的,憎恶的。 百姓成为匪寇,无非就是那几种情况,一是生存环境动荡不安,二是地区偏远民风尚未开化,三是官逼民反,哥哥觉得,他们是哪一种?” 姬偃师还在细细分析林之语说的话,林危率先一步反应过来:“这里严格意义上还算不得偏远地区,而且我国也没有发起战争,那么,就是第三种。” “不错。”林之语点点头,“周子晋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能有人愿意追随他,自然是好的。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你还真为他着想。”林危心里有点不舒服。 周子晋这人到底给自己的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个时候了,还念着他的事! “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你就放心和林小莲走。” 可惜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让林危把林之语留在这里。 一直默默不语的姬偃师忽然道:“我走的时候,伍先生和我说过一句话,阴阳平衡,为上上之策。” 话还没说完,林危那道充满压迫性的眼神就扫了过去。 林之语连忙解释:“伍先生在子晋的别院里,靠算命为生。” “一个江湖术士,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林危轻哼。 “大隐隐于市,我和他聊过,是有真功夫在的。”林之语的脑海里想起了他说的那句“异世之人”来。 有了林之语在旁边帮腔,面对林危,姬偃师的胆子就大了不少:“之前我以为是指我和师姐,所以才带上她,说不定可以让谷主心软,可如今看来,说的是这件事也说不定。” 林危冷声道:“就为了一个说不定,就要让我的妹妹涉险?” “我师姐还是公主呢,她的安危,林将军就不顾了吗?”姬偃师不服输地瞪眼。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大有吵起来的意思。 林之语扶额,只好像小时候那样,故技重施:“既然哥哥在这,一定不会让我受伤的,对不对?” 林危还未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低头一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妹妹,拉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得得得,他还真被自己的妹妹给拿捏了。 小莲一咬牙:“小姐在这,我也不走了,我得照顾小姐。” 巧秀也是一点头:“我即使右手有伤,可本事还没忘,关键时候,还能护着大姑娘一把。” 见她们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林危只得让侍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轮流换岗。 “林将军,有一个人好像还没死透。”负责拖尸体的一个小侍卫抱拳道。 “刚刚我们哥几个听了将军的命令,就在尸体旁边蹲着,一开始,那个人只是手指头动了两下,我们没在意。 可是后面居然哼哼了两句,和我一道的人还以为是诈尸了,过去一探,居然还有气。” 林危看向林之语,林之语看向姬偃师。 “你们干什么,那可是匪寇,我行侠仗义,我不干。” 一阵冷风吹过,姬偃师打了个冷颤。 荒山野岭的,自古以来就有僵尸的传说,现在的月亮又圆,万一…… “如果把那个人治好,说不定他们会把上阳公主放出来也说不定。”林之语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给姬偃师下了一剂猛药。 短短半日,林之语算是看出来了,姬偃师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和上阳公主不和,可是心里却记挂着呢。 这剂猛药下得又快又准,刚好在姬偃师的七寸上。 “你拿她说事干什么。”姬偃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只是答应她,要帮她重新回到药谷,君子一诺重千金,仅此而已。”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腿上打着颤,跟着那侍卫过去。 刚走没两步,姬偃师又回头道:“你们不一起?” 林危两手一摊:“我和我妹妹都不会医。” 侍卫看出了姬偃师的别扭:“医师无需担心,我们几个兄弟都在,阳气旺盛。” 姬偃师脸一黑:“谁说我怕了。” 话落,挺了挺自己的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身的侍从生起了火堆,日头渐渐沉了下去,瑰丽的晚霞铺满天际。 半个时辰不到,受了重伤的那人就在姬偃师的救治下,缓过了一口气。 只是看见周围都是刚刚打斗过的人,他硬是把头别了过去,无论姬偃师问什么,他都紧闭嘴巴,什么话也不说。 “罢罢罢,你不说,我等你们的大当家来说。” 姬偃师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索性站起身:“我还是上去看看,那几个人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交代?” 林危一把拉住他:“再等等,他们也在观察我们。” 此话不假,威猛寨上,络腮胡一脸为难地看着面前的人:“大当家的,那几个人似乎是铁了心不走,一直在那等着呢,哥几个的尸首还在下面……” “还是个硬骨头。”那人盘腿坐下。 络腮胡犹豫了一瞬:“不过午三好像还活着,我们的人说,是个女的让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把他给救了起来。” “午一,你让人下去,把他们请上来。” “请上来?”午一有些不愿,“若是我们先开口,他们一定会拿弟兄们的尸身作文章,好不容易碰到了一条大鱼,还是朝廷的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 “那件事,可以徐徐图之,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不行,还有后天,可午三等不得。” 停顿了片刻,那人又道:“让那个女的一道上来。” 午一无奈,领命下了山,他还没吃饭,肚子是咕咕直叫,因此看到林之语等人围着火堆,在吃滋滋冒油的野兔肉时,说活也带上了一丝怨气。 “我们大当家的说,让你们把尸首还给我们,剩下的事情,都可商量。” 第三百零四章 见大当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围的侍卫“唰”地一下拔出了刀。 姬偃师“蹭”地一下站起了身。 午一浑身一震,也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林危的目光越过午一,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埋伏着不少人。 “都放下。” 此时也是杀意四起,多年的经验告诉林危,如果这个时候对面前的人动手,威猛寨的人极有可能和他们碰个鱼死网破。 侍卫收起了刀,一双双眼睛戒备地看着午一,生怕他会搞什么小动作。 “哼,我们威猛寨和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不一样,不屑于耍这些阴谋诡计。”午一稍稍放松了一些,向上翻了一个白眼。 林危道:“最好是这样。” “对了。”午一想起大当家临走时说的话,往林之语身上一指,“只能上去三个人,这个女的也要一起。” “如果不去呢?”林危眉眼往下一沉。 “大当家说,如果不去,那就这么耗着。” 姬偃师急道:“我说将军,人家就一个人下来,能有什么恶意?” 林危哑然,居然还真被那个伍先生给说中了。 “那我也一起。”林危往林之语身边站了一步,“胡四,你也一起。” “那我呢?”姬偃师一看,已经满了三个人,眉头立刻蹙起。 林危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要是真动起手,你护得住人吗? 胡四和我是同一个时期进的军营,功夫不在我之下。” 姬偃师指了指旁边那个气若游丝的人:“人是我救的,我怎么不能上去?再说了,上面可是我的师姐,我自然能护得住。” 林危看了一眼姬偃师身上那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冷笑了一声。 姬偃师炸毛:“你什么意思?”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林之语干脆一锤定音:“姬偃师说的不无道理,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区区三人,功夫再高,也是瓮中捉鳖。 姬偃师跟着,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医术高超的人动手。” 见自家妹子发话了,林危才点头应下。 午一转身在前面引路,一点也不怕他们背后偷袭。 “午一,你带他们上去,弟兄们交给我们!” 草丛里跳出了几个大汉,手里拿的是三块木板。 见午三还有气,立刻就把他背在了身上,快步上了山。 林之语等人紧随其后。 威猛寨坐落于半山腰偏上一点的位置,林危环视了一圈,的确如林之语所说,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势。 门口两侧,还有几个人持着一把大刀,虎视眈眈地看向来者。 “哎呦我的老天,这破地,还不如用轻功飞上去。”姬偃师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揉着酸痛的大腿,不住地抱怨。 午一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大当家的就在里面,你进去和她诉苦去。” 果然是京城里娇生惯养的废物。 林之语进门,被里面的陈设惊了一跳。 和她想象中的样子截然相反。 在林之语的印象里,山匪的住处就应该是粗犷豪迈,如果可能的话,还有兽皮铺在地上。 可是面前的这个大厅,整洁干净到令人咋舌,甚至还有两把太师椅放在正上方,左右两侧还有黄梨木的椅子供客人就坐。 “这个布置,怎么闺里闺气的。”姬偃师吐槽了一句。 “怎么,不允许?”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跨步进来。 “茶已备好,各位就坐吧。” 那人扎着高马尾,衣服是利落的骑马装,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倒是娇憨可人。 “对了,在下赵三妹,各位如何称呼?” 姬偃师没坐,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们大当家的呢?叫他快点把我师姐给放了。” 赵三妹一撩马尾:“我就是威猛寨大当家。” “我滴个亲娘嘞,怎么是个姑娘!”姬偃师下意识脱口而出。 林之语在震惊之余,还是给赵三妹行了一礼:“林之语。” “林危。”林危眼里是满满的怀疑。 面前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是大当家? 赵三妹慢悠悠地走到三人面前,慢悠悠地一个个看过去,眼里都是戏谑:“不信?” 不等姬偃师回答,赵三妹向后一步,就要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掉。 林危和姬偃师齐齐捂住眼睛:“姑娘这是何意?” “姑娘?哈哈哈,好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赵三妹无视他们的举动,三下五除二就把外衣解了。 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是结实的肌肉,和她这张脸简直格格不入。 “我嘞个亲娘。”姬偃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姑娘当真称得上是威猛二字。” “多谢夸奖。”赵三妹利落地把衣服套了回去,大大咧咧地太师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三人也不敢站着了,齐刷刷在椅子上坐下。 姬偃师拍了拍自己酸痛的大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就是你让人把午三救下的?”赵三妹看向林之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之语颔首。 谁料赵三妹一拍桌面,喝道:“人,是你们伤的,甚至还有两个人折在了你们手里,何来七级浮屠之说?” 林危眼神往下一压:“我们也失了三个弟兄。” “就是啊,你不是说让我们上来领人?”姬偃师头一抬,学着林危的样子。 赵三妹呵呵一笑,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这是谁说的,我可没说过。” “你!”姬偃师拍案而起。 林危用目光把姬偃师往下一按:“还有什么条件?” 赵三妹拍手道:“好一个爽快的白面郎君!” 她身子前倾,左手搭在大腿上支着自己的头:“我缺一个压寨夫君。” 姬偃师差点从椅子上滑落,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哪有这样的,婚嫁该听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你是个女的,男的也不能如此轻率。” “女的怎么了?”赵三妹站起身,手背在自己身后,来回踱步,“这里山好水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地,跟着我,吃香喝辣,如何不行?” “这里鸟不拉屎,没有茶坊酒肆,哪里好了?”姬偃师摇摇头。 赵三妹眉毛一横。 姬偃师缩了缩脖子。 “你要郎君,回去之后,我自会给你介绍。” 林危一动不动地看着赵三妹。 “我们几个是要护送使臣前往西戎,断不可能留在这里。” 赵三妹轻轻“哦”了一声:“那么多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为何不能留?” 林之语抬头,毫不避讳地迎上了赵三妹的目光:“你想要什么样的郎君?” 第三百零五章 压寨夫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的目光从林危身上移到姬偃师,又从姬偃师身上移到林危,抬手一指。 姬偃师长出一口气。 可下一秒,赵三妹的手悠悠停在了姬偃师的头上。 姬偃师一抖:“我有意中人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天王老子的庙我都拆得,你的姻缘庙我还拆不得了?” 赵三妹一拍手,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赵三妹收起了刚刚那个嘻嘻哈哈的样子,抛下这句话,悠然走了出去。 室内一阵静默。 林之语好奇道:“姬偃师,你的意中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子晋提过?” “没有的事,那是我骗赵三妹的。”姬偃师愣了一下,断然否认。 林危抖抖衣服上的灰尘:“我倒是有个提议。” 姬偃师的眼睛一亮。 “你不是自诩轻功第一么,把公主救出来之后,你就逃婚。” 姬偃师看了看门口的那两个人:“你确定我可以?” 天知道,他之前做的,都是一些上房偷瓦的活,从未真正实战过。 “哦,那你就是不行。”林危点点头,“那还是我来吧。” ——你不行。 姬偃师耳朵里只听到了前面的那三个字,再想到刚碰面的时候,林危把他打了个狗吃屎,心里的那根反骨就被激了出来。 “我去。”姬偃师正了神色,“药谷的地形复杂得多,我都能偷溜出来,区区一个威猛寨,不过是小菜一碟。” 林危一抱拳:“那就期待你大显身手。” …… 入夜,林之语被安排到了二楼的一个空置的房间,木地板受了潮,踩起来咯吱咯吱响。 像是故意的一般,林危和姬偃师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中间始终隔着一条蜿蜒的小路。 林之语的这间房子,布置得十分整洁,用过午饭后,一个中年妇女进来送了热水。 “林姑娘,这是洗漱用的东西,已经给你备好了。” 妇女说着,看了林之语桌子上的包袱一眼,就要退出去。 “等等。”林之语突然出声,“怎么称呼?” 妇女脚步一顿:“万宝珍。” 比一万个珍宝还宝贝。 想来父母对她是极其重视的。 “我看你说话的方式,不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林之语起身拉着万宝珍进屋。 万宝珍不知道林之语打着什么主意,不敢抬头看她。 “坐。”林之语给她倒了一杯水,一副要问话的样子。 万宝珍连连摇头,把那杯水往前面推了一大截,好像是为了显示出她的决心似的。 “姑娘别问了,大当家对我有恩,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有恩? 林之语提炼出了这一个关键词,默默在心里记下。 “不是问你话,我们三个人都在寨子里,问话有何用处?” 林之语指了指自己的包袱,包袱里,露出来金项链的一角。 “我看你刚刚一直往这个包袱看,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我没什么事情。”万宝珍飞快地看了那个包袱一眼,又迅速地收回目光。 林之语精准地捕捉到她眼里的一丝好奇:“看到这个包袱,我还真有事情想问。 这里面是我带来赎人的东西,你帮我参谋参谋,你们大当家的会不会喜欢?” 林之语把包袱挪到桌子正中,当着万宝珍的面打开。 里面各式各样的首饰一暴露在空气里,万宝珍的眼睛就舍不得挪开了。 “哎呦,现在外面的工艺已经到这个地步啦。” 万宝珍不敢碰,看着里面的一枚镶玉戒指动也不动。 林之语再次提取出一个关键的事情:万宝珍就不是寨子里的土著。 她回想了一下白天那几个人说话的语气腔调,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威猛寨,建立起来的时间不长。 那些人的口音参差不齐,什么地方的都有。 而且她一路走来,发现这个寨子里的女人居多。 林之语把那戒指塞到了万宝珍手里:“我不问那些,我就是有点好奇,是不是大当家把你收留下来的?” “……是。”手上的戒指像是一个烫手山芋,扔吧,舍不得,不扔吧,又觉得自己好像有背主的嫌疑。 林之语见她没有立刻把戒指送还回来,放松一笑:“那你以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说的是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说大当家的事情,应该就没事。 想到这,万宝珍拿着戒指的那只手紧了紧,生怕林之语反悔。 “我哪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不过是个妾而已,老爷腻了,把我卖给了当地一个老头,我不愿,就一路跑到了这里。” 妾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个可以随意买卖的物品,哪怕是当场处置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张秀丽一心一意要当正妻原因。 林之语道:“所以,你在这里遇到了大当家,大当家收留了你?” 万宝珍点点头:“大当家是个好人,说这个世道女子可怜,就把我留下来了。” 大当家是一个女子,想来是和万宝珍有了什么共情的地方,才会把她留下。 再想想屋内的陈设,这个赵三妹原先的生活应该也不差,品味也不错。 “我看这里人烟稀少,除了我这样的,也没什么商队,你能适应?” “你一看就是那些闺阁里的小姐,这么蠢的问题都问得出来。” 在这一问一答中,万宝珍渐渐放松了下来。 “要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谁愿意在这里一辈子? 这里的人,要不是背了人命,或者是天地间没了容身之处。” 万宝珍叹道。 “那你们这个大当家可真是个奇女子,要是能和她义结金兰,倒也是一桩幸事。” 林之语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上阳公主应当还是安全的。 “那是当然。”万宝珍话题一转,“她的才学,在这里可惜了,要不是朝廷无能,她就算是当一个教书先生都不为过。” 第三百零六章 你行不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教书先生?”林之语略带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赵三妹那个比姬偃师还结实的胳膊,实在是难以把她和教书先生联系到一块。 看来这个赵三妹,身世不简单。 而此时身世不简单的赵三妹,正和午一等人一起,在后山祭奠两个死去的兄弟。 地上是白色的纸钱,树上也挂着白幡,几乎大半个威猛寨的人都聚在了一起,神情肃穆。 赵三妹啪嗒一声开了一壶酒,浇在了午十的坟头。 “午十爱喝酒,我不让,如今,也算是可以喝个痛快了。” 随后,赵三妹又拿出了一个孩子用的竹编球,放在了午六的坟头。 “见到你女儿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好。” 做完这一切后,赵三妹凉凉地看了一眼和午一一起下山的彪形大汉。 大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当家的,我就是想着干一票漂亮点的,好让大当家认可。” 赵三眉哼了一声:“折了两个兄弟,程数啊程数,你干的是有够漂亮的。” “请大当家的责罚。” “责罚?你们几个都是刚上的山,心里对朝廷多有怨怼,我看你们几个,立功是假,报仇是真!” 赵三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午一看不下去了:“大当家,您不也是被这个狗日的皇帝害得家破人亡?程数也是一片好心,想要给那个狗皇帝一个下马威瞧瞧。”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赵三妹冷眼瞧着程数,“下不为例。” 午一道:“之前都是午六帮大当家剥核桃,可现在午六走了,大当家今晚岂不是又要失眠。” 赵三妹踢着脚下的石子。 她有个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要有个人在旁边窸窸窣窣地发出点什么动静才能睡着,这是威猛寨里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午一,把白天我看上的那个医师叫来。” …… 像是怕姬偃师反悔似的,第二天一早,林之语就被告知,今天就是姬偃师和赵三妹大婚的日子。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嘛,哪有前一天上山,后一天就和人结婚的。” 姬偃师换上了大红的婚服,出乎意料地合身。 林危还是老样子,抱着自己的剑倚在门边,眼底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半夜没人的时候,我去外面摸了一圈,也不知道上阳公主被关在了哪里,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 林之语不疾不徐:“赵三妹在别人的口中,有义气,也有同情心,而且她似乎对女子格外宽容,上阳公主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她是安全了,我可不安全。”姬偃师撇撇嘴。 “你们是不知道,昨晚大半夜的,我被叫去给她剥核桃,说什么睡不着,搞笑的是,等我剥完抬头一看,她头一歪,还打起了呼噜。” 姬偃师的语气十分幽怨。 “夫君伺候娘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林危打了个呵欠。 林之语则是微微阖了一下眼睛,赵三妹的习惯,倒是和自己印象里的一个人,有点相似。 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姬偃师磨磨蹭蹭,午一不耐烦地在门口敲了两下:“你一个男人,居然还磨磨唧唧的,矫情个什么。” 姬偃师耷拉着个脸,不情不愿地跨出了门。 威猛寨所谓的婚礼,也不过是在空地上摆出桌椅,摆上好酒好菜,就连拜天地的这个环节都省了。 赵三妹勾着浑身僵硬的姬偃师的脖子,满不在乎道:“拜天地,出了事情天地又不会保你,拜高堂,我父母双亡,也没什么可拜的,还是直接送入洞房比较实在。 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夫君?” 赵三妹转头,对上了姬偃师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刚刚还笑吟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在他右肩上重重一拍。 “怎么,嫁给我赵三妹,你委屈了?” 在旁边充当证婚人的午一在姬偃师的左肩上也重重一拍,低声威胁:“今天是大当家的大喜之日,给老子笑一笑,别整得这么晦气。” 姬偃师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大当家误会了,我只是生性不爱笑。” 不就是过家家嘛,等你们玩够了,老子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坐在主桌上的林之语瞥了一眼林危,后者正努力压着不断上扬的嘴角。 赵三妹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色,看着分外喜庆。 待赵三妹坐下来之后,林危道:“你要的银钱给你带来了,你要的人也给你了,什么时候把我的人放了?” 姬偃师被迫挨着赵三妹坐下,小声咕哝了一句:“谁是你的人,人家可是公主。” 赵三妹意味深长地看了姬偃师一眼,不紧不慢道:“这得等洞房之后,才能放人。” 姬偃师头皮一紧。 “不然,我要是提前把人给放了,你们几个跑了,我上哪说理去?” 赵三妹眼睛一弯。 “而且,这人好不好,行不行,还得试一试才知道,要是我不满意,还得换人呢。” 姬偃师听得头皮一紧。 姑娘家家,这么直言不讳,也不害臊。 还有,什么行不行,他明明可行了! 林之语心里不免对这个赵三妹有了几分兴趣,这个兴趣不为她的身世,就冲她这份七天无理由退换货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来来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让我夫君给各位敬一杯!” 赵三妹给姬偃师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拉扯着他站起来。 浓烈的酒气让姬偃师皱了一下眉头,做戏还是得做全套,他举杯示意,轻轻抿了一口。 程数啪的一声把自己的杯子放下:“我说,那么大的一杯酒,你就喝这么一点,养鱼呢?” “就是啊,大当家的,这个白面郎君,好像真的有点不行!” 午一和程数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起来。 赵三妹一把托住了姬偃师即将放下的酒杯:“在我威猛寨,敬酒有个规矩,那就是必须一滴不剩。” 姬偃师僵住,下意识就往自己腰间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 奇怪,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小药瓶呢? 为了以防万一,他在里面准备了许多应急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解酒药自然也在其列。 一抬头,姬偃师就对上了午一不屑的眼神,他的脸上就差直接用毛笔写上“你不行”这三个字了。 这些人实在粗俗,动不动就拿行不行说事,真当他不要面子的? 姬偃师心一横,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 第三百零七章 故意灌酒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碗下去,姬偃师整个人都热起来了,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凉风灌进来,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把那碗朝下倒了倒,得意地看了午一一眼,一副我最行的样子。 午一又转向林危:“哥们昨天身手不错啊,我们也来碰一个!” 林危举起碗示意,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我说林小将军,你刚刚是没听到吗,这里的规矩,是都要喝完的。”姬偃师身子微微前倾,双臂往前一伸,撑在了桌子上。 “我要照顾妹妹,不宜多喝。”林危瞥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把姬偃师的话放在心上。 赵三妹看向林之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羡慕。 “林小将军对自己的妹妹还真是上心。”赵三妹敬了他一杯。 林之语道:“我倒是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问。”赵三妹懒洋洋往后一靠。 “三妹这个名字,可是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 赵三妹的眼有片刻的失神:“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林危接过话头:“也在威猛寨?” “……死了。”赵三妹的表情还是刚刚那个表情,动作也还是刚刚那个动作,说这话的时候,却没了之前那样的神采。 午一喝多了酒,嗓门也大了不少:“还不是那个狗日的皇帝,仗着自己是天子,随随便便给人安罪名,不然,大当家的哪里用得着改名换姓躲到这里!” “午一!”赵三妹轻喝一声。 午一自知失言,低头扒拉了一大筷子的菜。 “是我唐突了。”林危真心实意地向赵三妹敬了一杯,以表歉意。 赵三妹一碗酒下去,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都过去多久了,人总不能被过去困一辈子吧。”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赵三妹频频让姬偃师去敬酒,姬偃师一开始还有点瞻前顾后,可被山风一吹,后劲一点点上来,便毫无顾忌得一碗碗干下去。 赵三妹似乎觉得还不够,在一边鼓掌叫好:“不愧是我选中的夫君,就该有这样的海量!” 姬偃师又干了一碗,一抹嘴角残留的酒液,动作举止也带上了豪迈之气:“那是自然,我是谁啊?我可是威猛寨大当家的夫君!过了今天,我看谁还说我不行!” 说完,他就摇摇晃晃地走向下一桌。 林危见他这幅醉态,皱了皱眉头,趁赵三妹不在的时候,上去一把将姬偃师手里的酒碗给夺了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有什么事情没做?” 姬偃师瞪大眼睛,好一会才认出自己面前的人是林危:“当然记得,林小将军,我看你也是个汉子,不如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林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姬偃师浑然不觉:“我承认,之前对你说话的声音是大了一点,可毕竟旁边有我的师姐,怎么说也不能在我师姐面前丢脸,你说是不是?” 林危还想再说什么,午一突然过来了。 “我说大当家的,你的夫君喝醉了,待会还能洞房吗!” 露骨的话惹人发笑。 林危摇摇头,任由午一把姬偃师给带走了。 “你看他那个样子,像什么话。”林危坐回到林之语的身边。 他有心救一救姬偃师的清白,可他那样子,估计已经忘记面前的危机了。 姬偃师出身于医学世家,把饮酒伤身牢牢记在了心里,如今却喝成这幅模样,即使是周子晋过来也不敢认。 “我倒是觉得,赵三妹是故意的。”林之语看着那两道红色的身影。 林危摇摇头,他只希望能早点找到上阳公主,好尽快上路。 赵三妹见姬偃师喝得差不多了,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行了各位,今天就到这里,姑奶奶我啊,准备春宵一度了啊!” 午一等人齐齐站起来相送:“大当家慢走!” 姬偃师还在那傻乐:“好好好,各位不必送,不必送了!” 午一一拍他的肩膀,邪笑道:“你小子,明天别下不来床!” “哈,谁下不来床还不一定呢。”姬偃师一拍胸脯,“我可是医圣,懂?就算我不行,我也有办法行!” 又是一阵哄笑。 林之语扶额,姬偃师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吃饱喝足的众人依次散了,剩下几个不尽兴的,在那里划拳取乐。 林危刚想走,却被林之语一把拉住了衣袖。 “哥哥,不如去看看?” 林危愣了一瞬:“看什么?” “自然是洞房啊。” 林危脸一红:“你是个姑娘,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好奇嘛。”林之语狡黠地眨了眨眼,“赵三妹这个人,我不信她是真的要纳姬偃师为压寨夫君。” “你是说,赵三妹另有打算?”林危正了神色,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即使他和姬偃师互看不顺眼,可到底也是自己没注意,导致上阳公主被抓。 而且姬偃师和他们一道,也算是自己人,如果见死不救,林危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还担不起将军二字。 林之语见林危面带犹豫,嘟囔道:“去不去?” “去!” 两人一拍即合,那些人今天都喝了不少酒,躲过看守还是很容易的。 林危按照自己昨晚的记忆,一路摸到了赵三妹的屋子外面,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带着林之语轻轻一跃,就上了房顶。 小心翼翼地挪开上面的瓦片,说巧不巧,下面刚好就是赵三妹的床,也用红色的纱帐装饰了一番。 林危见林之语勾着脑袋仔仔细细地往里看,心里哭笑不得。 带自家妹子听人洞房花烛,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林危一只手护着林之语,一有什么不对,也能及时把她带离这里。 “哥,你看那个屏风后面,是不是上阳公主?” 林之语突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是她!”林危顺着林之语手指的地方看去,那模样,那衣服,不是上阳公主,还能是谁? 就说为什么搜遍寨子,都没有找到关押上阳公主的身影,原来在赵三妹的房间里! 正如林之语所说,上阳公主安然无恙,四肢活动自如,只是那张秀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紧张的神色。 不过,赵三妹这是要闹哪出? 此时的上阳公主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凝神听着赵三妹那边的动静。 姬偃师被赵三妹按在床上,白净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 第三百零八章 一起偷听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知道我是谁不?” 姬偃师呵呵一笑:“知道,你是我新娶的娘子。” “错!” 赵三妹勾起食指一敲他的眉心:“是你嫁我,你是倒插门,可懂?” 姬偃师机械般点点头。 赵三妹满意了:“那我们洞房吧。” 赵三妹说着,就要去解姬偃师的衣服。 偷听的三人呼吸一窒。 这是要来真的? 林之语皱眉,林危时刻准备把林之语的眼睛捂上,而上阳公主的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 “不行,我不能和你洞房。” 赵三妹的手刚碰到姬偃师的腰带,姬偃师就把自己的衣服给捂紧了。 那模样,像是一个倍受欺负的小媳妇。 三人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人还是有理智在的。 赵三妹不解:“你都说我是你娘子了,为何不能洞房?” 姬偃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人了。” “怎么,你不是诓骗我的吗?”赵三妹停住动作,在床上盘腿而坐。 姬偃师摆摆手:“我谁也不会说的。” 呦,这个时候,居然知道是在套话。 赵三妹眯起了眼睛:“那你看我今天,和你那个心上人相比,谁好看?” 姬偃师很认真地想了想:“你身材比她好,脸也比她好看,性格也比她好。” “哦?”赵三妹往屏风后看了一眼,“那你还喜欢她。” “你这种凡夫俗子,自然是不懂的。”姬偃师脸上多了一分骄傲,“这是一种感觉,没有了感觉,什么都不是。” 赵三妹被这个回答整无语了:“什么是感觉?” “她会追着我打,会偷偷往我杯子里下泻药,还会恶人先告状,让我罚跪。” 赵三妹额头上的黑线更明显了。 这人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爱好吧? 倒是屏风后的上阳公主,嘴角轻轻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既然你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那你就悄悄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呗。” 赵三妹搓了搓手,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你会说出去吗?”姬偃师极慢地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自然不会。”赵三妹又往屏风处看了一眼。 我不会说,至于别人说不说,她可就管不着了。 姬偃师一笑:“我喜欢的人是……”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朝颜。” 朝颜? 林之语和林危面面相觑。 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 屏风后面传来了一声异响。 赵三妹不死心,继续问:“那你师姐呢,你师姐知不知道你喜欢她?” 姬偃师摇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师姐喜欢你很久了?” 赵三妹的脸色冷了下来。 姬偃师再度摇头:“我和她不可能的。” “为什么?” 是上阳公主的声音。 她眼眶通红,语气像是在质问。 赵三妹没想到她会出来,一时间有些慌张。 “我为了等你,硬是熬到了现在,你知道那些小姐都怎么说我的吗? 她们说,我不招驸马,是因为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她们说,我是个花痴女,是个舔狗,等那么久,也不见所谓的心上人过来。 多可笑啊,我堂堂一国公主,还是最尊贵的大长公主,被人这样说。” 上阳公主整个人都在抖。 “你呢,你在京城,想必也是听到了这些话吧? 可是你却不愿意来见我,甚至一看到我,还远远地避开,怎么,我是会把你吃了不成?” 赵三妹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她这幅样子,确实像是要吃人。 上阳公主见姬偃师迟迟不说话,大步上前,一把把他的脸转了过来,顿时说不出话了。 姬偃师他,居然睡着了! 上阳公主的一口气卡在心头,不上不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说周阳,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胆小怕事,我看午一都比他好上千万倍。” 周阳,就是上阳公主真正的名字。 “这是一种……一种感觉!”周阳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九岁那年,我是女扮男装进的药谷,刚进去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我白白净净,身子又弱,只有偃师愿意和我一起。 他还给我熬药,说是这样能帮我调理身子,即使他第一次端来的药,让我上吐下泻了好几天。 我就是舍不得他……” 林之语和林危齐齐皱眉,没想到姬偃师是这样的人! 之前看他和上阳公主的相处方式,还以为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呢。 赵三妹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不能混为一谈。 他明明知道你会难过,可是还是这样做了,你还想不明白吗?” 周阳一噎。 赵三妹继续下猛药:“我就说吧,他就是吊着你,不拒绝,也不答应,恋爱脑是病,得治啊姐妹。” 周阳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走了:“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赵三妹从床上跳了下来,“这简单,我帮你揍她,回头你再在寨子里挑几个顺眼的。” 这话说的,倒真的像是一个土皇帝,把周阳给逗乐了。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愿意陪我演这出戏。” 赵三妹啧了一声:“反正我也想看看我穿嫁衣的样子,也没什么。” 周阳揪着衣角:“可是,母后说,嫁衣对女子来说,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只能穿给心上人看。” “哈,那我可不这么想。”赵三妹一挑眉,“我就是自己的心上人,我穿给我自己看,又如何?” 见周阳不说话,赵三妹指了指姬偃师:“他刚刚说的,你也听见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阳一吸鼻子:“以前喜欢他,以后就不可能了。” 赵三妹道:“行,那你别心软。” 她一把将姬偃师扛到肩膀上,往门外一放,随即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之语和林危并没有去救的意思。 这种人,就该冻一冻,清醒清醒! 好戏看完,观众也该离场了,林危把瓦片盖了回去,准备带着林之语下去。 “咔啦。” 林之语蹲久了,一下子站起来,身形不稳,不小心碰到了松动的瓦片。 赵三妹警觉的声音响起:“谁?” 第三百零九章 唐家三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面色一凛,带着林之语飞身而下。 可赵三妹比他们更快一步,堵在了林危面前,带着内力的掌风直直朝林危的面门袭来。 林危急忙将林之语推到一边,生生接下了赵三妹的这一掌。 赵三妹顺势收手,转而换了一个林危从未见过的招式,一个愣神间,居然避无可避。 “赵三妹!”眼看林危躲不过,林之语情急之下喊出了赵三妹的名字。 赵三妹动作一顿,林危得了机会,借力化力,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林之语,林小将军。”赵三妹斜睨着面前两人,“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兄妹二人,居然还有听墙角的癖好。” 林之语见他们暴露了,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从暗处站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大当家居然把我们几个人都戏弄了一番。” 赵三妹冷笑一声:“还不是为了周阳?” “三妹,外面怎么了?”说曹操曹操到,周阳推开了房门,看到林之语和林危站在外面,面色一僵。 刚刚姬偃师和自己的话,该不会被他们听到了吧? “你们怎么在这?” 林之语知道她面皮薄:“只是路过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 周阳松了一口气,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午一把我带上来之后,也没为难我,就让我和三妹住一块,等你们来接我。 三妹见我害怕,就和我聊天,一来二去,就熟了。” 赵三妹依旧冷淡:“周阳,你先进去休息,我和林之语,有话要说。” 周阳不知道一贯亲和的赵三妹为何冷脸,担心地看了一眼林之语。 “公主,你先进去吧。”林之语柔柔一笑,“只是一些误会而已,说开了就没事。” 赵三妹说:“误会?那就去正厅,好好说道说道。” 正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坛酒摆在中间。 赵三妹自顾自地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坐着:“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来听墙角?” 林之语诚实地把缘由简单说来:“就是好奇,你既然对姬偃师没感觉,为什么要把他纳为压寨夫君?” 赵三妹一挑眉:“嗯哼,看来我的演技还需要磨练磨练。” “不过,”赵三妹的话锋陡然一转,“你们也有事找我吧?” 林危微微蹙眉。 看来他们在观察赵三妹的同时,赵三妹也在观察他们。 “诶,你们先别说,让我猜猜。”林之语刚要张嘴,就被赵三妹抢先了一步。 “一个是使臣,一个是护卫使臣的小将军,公主出事,完全可以打着清剿的名号,让人把我这小小的威猛寨给端了。 可是你们并没有,反而还顺着我的意思,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赵三妹像个男人一样摩挲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你们不会想着把威猛寨招安吧?” 她眼睛一眯。 林之语也学着赵三妹的样子,轻轻一挑眉:“说对了一半。” “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三妹一愣:“你们……” 林之语点头:“不错,我们和你一样,都想把上面那位拉下马。”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三妹的眼神冷了下去。 自己的身边人里,有叛徒? “不过是从别人的话里推敲出来的罢了。”林之语双手手指交叉,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们合作。” “我和你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如何让我相信你?” “当然是用我们的秘密交换。” 林之语递给林危一个眼神。 林危接着道:“这里距离京城不算远,你既然有这个想法,一定也知道,当今皇上的弟弟,晋王造反的事情。” “不错。”赵三妹点头,“可我听说他被抓到了大牢,发妻也被皇上强占了。” 看来还是有信息差的。 “他被旧部救了出来,而且他的发妻,也顺利从宫里逃了出来。” “你们是如何得知?” 林之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就是那个被强带进宫的晋王妃。” 赵三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这个林之语看起来柔柔弱弱,倒也是个厉害人物。 “这不算是秘密。”赵三妹道。 “当然,这只是个开头。”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赵三妹,眼里那股势在必得的气息,让赵三妹心里多了几分防备。 “当年的白虎将军,在民间备受敬重,可是皇上为了自己的皇位,和西戎皇子郑子言联手,设计了整个白虎营,时称天马事变。 只要这件事一出,民心动摇,晋王作为最后的皇室血脉,就有了正当理由发动兵变。 当今最年轻的丞相,也站在我们这边。” 赵三妹眼底划过一丝震惊,意识到后,立刻换了一副表情:“那我参与进来,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要你们给前御史唐午,洗清冤屈。”赵三妹厉声道。 “你是他什么人?”林危一震,坐直了身体。 “我是他的唯一的女儿,唐安衾。” 这个名字犹如一个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开。 “男丁斩首,女子充官妓,你又是如何逃出?” 赵三妹面上浮现出一抹沉痛:“是我哥哥,冒死把我送了出来。” 唐午唯一的女儿不在,刑部当即就派人追捕,即将被发现的时候,她的大哥红着眼睛,把小小的她藏到了烂叶堆里。 “小妹,你是女儿身,年纪又小,他们找不到你,自然就会不了了之,我和你二哥不一样,只要我们逃一日,他们就会追一日。 小妹,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替二哥,替我们唐家。” 唐安衾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睁睁地看着最宠爱自己的两个哥哥被一剑穿心。 她父亲唐午将近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唐午和她的两个哥哥说:“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你们的小妹,要一辈子平安,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如就叫安衾,如何?” 大哥二哥觉得拗口,成天三妹三妹地叫。 “三妹,你看这个狸子,好不好看?” “三妹,今天爹爹下值后,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好不好?” “三妹,跑啊,跑得越远越好……” 赵三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往下落。 “我还记得父亲被剑架在地上时,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安衾,不要当我女儿了,就当三妹吧。 三妹,你要一辈子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啊。” 第三百一十章 清剿山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话落。 寂静排山倒海一般扑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赵三妹低着头,一点也没有白日里那个说“一切都过去了”那个洒脱劲。 父亲蒙冤,偌大的一个唐府就剩下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她的心头,直至沉了底,变成不可触碰的雷区。 而林危,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林之语。 要是林之语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也会像唐家兄弟一样,以命相护。 林之语往赵三妹的肩膀上重重一按。 赵三妹的神思顿时清明了些许。 “既然你们把自己的秘密交给我,那我自然也要把自己的秘密交托给你。”赵三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这也是我的诚意。” 这诚意可大了去。 要是林之语有二心,大可以直接把她送进官府,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包括威猛寨,都会化为乌有。 “不过你既然是唐家的三妹,赵这个姓又是怎么来的?” 林危眼底多了几分好奇。 总不能是瞎取的一个名字吧。 “我逃出京城后,威猛寨寨主夫人赵娘子收留了我。” 赵三妹和盘托出。 她走走停停,想去投奔自己的外祖家,经过林之语他们走的这条路,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被赵娘子捡了去。 “那个时候的威猛寨,和现在可不一样,因为寨主年老,底下的人都跃跃欲试。” 林之语阖了一下眼睛。 倒是和皇宫的状态有点相像。 赵娘子也是个狠角色,让寨主把自己的一身武艺尽数教给了赵三妹,也就是赵家刀法。 说到这里,赵三妹的眼睛渐渐有了光亮。 “赵家刀法和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法可不一样,一把大刀可乱人视线,刀背一翻一挑,头颅落地。” 赵三妹早就过了打基本功的年纪,以前在家里又是以读书为主,学起来极其吃力。 是心里的那股气,撑着她坚持下去。 寨主去世之后,赵三妹硬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让人心甘情愿地称她一声大当家。 顺手还清理了几个有异心的手下。 “午这个字,是我父亲的名,名字里带午的,都是我自己亲手培养的心腹。 你别看我们这些人说话粗俗,行事鲁莽。 赵娘子唯一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就是把进京的书生给抢上山,教我读书,把我教会了,再给盘缠,放他们离开。” 林危想起赵三妹和午一那几个汉子开的玩笑,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咳咳,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别整日把行不行,睡男人挂在嘴边。 “我都已经大当家的,手底下的人,啥样的都有,要是像个小姑娘一样矫情,那算是个什么事!” 赵三妹耸了耸肩,丝毫没有把林危的话放在心上。 “姬偃师已经名草有主,我看林小将军身子骨也不错,武功倒也能入眼,不如你来做我的压寨夫君?” 赵三妹颇有兴致地打量着林危。 “胡闹!”林危皱眉,这个赵三妹,没救了! 赵三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白虎将军,他的刀法还是赵娘子教的呢。” 赵三妹极其自豪。 这个小插曲,让屋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林之语和林危对视一眼。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不等林之语继续往下问,午一突然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我们的寨子被围了!” “什么?” 赵三妹猛地站起了身,身下的椅子在突如其来的外力作用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午一呼出一口气来,满面通红:“程数看了,起码有千人之数,装备齐全,看上去、看上去像是朝廷的人, 而且,里面还有几个,是昨天和我们的人交过手的,我也看了,绝对不会认错!” 此话一出,犹如七十二道天雷齐齐在屋内三人的耳边炸开。 林之语和林危脸色俱是往下一沉。 那几个随行的侍从都是林危极其信任的人,没有林危的吩咐,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来的是什么人? 换句话说,什么人能越过林危,让这些人直接听命于他? 赵三妹气血上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林危面前,毫不客气地揪起他的衣领。 “好啊,是不是吃我今天不答应你们,就要用武力压制了?” 午一见大当家的发难了,也拔出刀来架在了林之语的脖子上:“大当家的,我就说这几个白面郎君不可信,一看就是朝廷的走狗!” 林危见林之语有危险,刚要动,赵三妹转身拿起刀架上横放着的三挺金背刀,冷声道:“将军可要试一试赵家刀法的最后一式?” 一翻一挑,人头落地。 赵三妹拿刀的手暗暗用力。 要不是因为寡不敌众,这两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赵三妹当即就要取他们的性命。 林之语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三妹,如果按照你所说,我们既然达成了合作,我又为什么要让人把你的寨子围住? 而且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要是有什么异常,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三妹一愣。 好像确实是有点道理。 就在这时,程数也闯了进来,看见里面的场景,也先是一愣,随即道:“大当家的,为首的那个人从未见过,说是要清剿山匪。” 清剿山匪? 赵三妹眼珠一转:“午一,把刀放下,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 如果只是清剿山匪,林之语和林危两个人没必要在这里多费口舌,劝她合作。 午一不情不愿地放下刀:“他们一来,朝廷的人就跟过来,要是说这其中没什么联系,鬼都不信!” 林危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在这里,十张嘴也说不清,倒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赵三妹一点头:“程数,为了安全起见,你先把老弱妇幼带走。” 程数因为刚刚犯了错,巴不得立个功,好让赵三妹对自己改观:“是。” 赵三妹拿起那把三挺金背刀,几人在午一的带领下,迅速走出房门。 面前场景让几人呆在原地。 第三百一十一章 皇上来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负责守卫的人被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一个身披甲胄的人拿着剑,疾言厉色地问:“说,你们大当家的在哪?” “我不知道。”地上的人梗着脖子,咬牙看着面前的人。 噗嗤一声,献血四溅。 他走到下一个人面前:“敢劫持使臣和公主,你们好大的胆子,说,大当家在哪?” “大当家对我有恩,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 “那就如你的意。” 那人狞笑着,剑上还残留着上一个人体内的余温,就这样直直刺进这个人的身体。 “你是何人,居然滥杀无辜!” 午一急了,这几个,都是白天和他一起喝酒划拳的好兄弟啊。 “滥杀无辜?哈哈哈哈哈哈,这话居然会在小小的山匪嘴里说出来,实在可笑!” 那人转过身,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话里,带着杀伐之气。 林危皱眉:“此人,我从未见过。” 赵三妹刚要把手上的刀插在地上自报家门,却被午一给拦住了。 午一道:“我们威猛寨和你们朝廷,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在这里闹事?” 那人道:“你们犯下大错,还有理了?按照朝廷律法,当斩立决!把大当家交出来,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小命。” 林危站了出来:“这位同僚,我就是负责护送的林危林小将军,使臣无事,可以让这些人退下去了。” “林将军,你玩忽职守,如今还要替这些人说话么?” 那人看了看午一和赵三妹,这下是什么都没问,直接就把地上剩下的那个人一剑刺死。 赵三妹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视人性命于无物,这个畜生!” 说着,就要拔刀上前取那人首级。 “大当家,不可。” 这人口口声声说要找大当家,下手那么残忍,估计不会善了。 十有八九,就是要借大当家的,杀鸡儆猴! 午一再次拦住了赵三妹:“这人以一己之力,活捉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其武功深不可测。” 他想了想,往前一步:“我就是大当家,你又是何人?” “大内第一高手,严如云!” 是他! 他怎么会来? 一道林之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威猛寨蔑视朝廷,说到底还是根不正。严如云,杀了吧。” 周霆琛手背在身后,缓步朝林之语走来,语气不辨喜怒。 严如云身子一动,手里的剑直刺午一的面门。 午一心里一惊,仰身一躲,堪堪避过这一击。 “身法不错,如果愿意被朝廷招安,皇上说不定可以饶过其他人。”严如云冷笑。 “做你的春秋大梦!狗日的皇帝,简直是异想天开!” 午一大吼一声,和严如云缠斗在一起。 赵三妹看着面前矜贵的男人,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恨不能立刻拿起刀,和他拼命! “赵三妹,你一个人,打不过的。” 林危察觉到了赵三妹的不对,死死箍住她的手腕。 能和周霆琛一起的,都是秦国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是十个赵三妹,也是飞蛾扑火。 林危押着赵三妹跪在地上:“微臣,参见皇上。” 林之语也跟着跪了下去。 周霆琛在他面前站定,一言不发。 林危低着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与此同时,午一渐渐落了下风。 不过短短三招,严如云就摸清了他的门路,次次出手,直击午一命门。 午一见自己的胜算一落千丈,冲赵三妹的所在的地方大吼了一声。 “威猛寨的弟兄们!是我午一对你们不起,如今大难临头,威猛寨,就这么散了吧!” 他深目看了赵三妹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了严如云面前。 “兄弟一场,各奔天涯,莫要回头啊——” 这句话,是对赵三妹说的。 安衾,你要平安。 三妹,不要回头。 午一手上的刀掉了一个头,冲着周霆琛而去。 周霆琛一动不动,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杀意。 午一忽然使不上一点力气,低头一看,严如云手上的那柄长剑,不知何时,穿透了他的左胸。 周霆琛这才对地上的三人出声道:“起身吧。” 赵三妹被林危从地上拉起,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三妹,不能哭。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三妹,不能哭。” 午一捡起地上的刀,递给赵三妹。 “你刚来,练刀的事情,不急。” 赵三妹一抹鼻子:“既然寨主要把我收作义女,我就得当得起赵这个字,要是不能让人服众,我该如何自处?” 午一身量不高,和尚未及笄的赵三妹并肩一站,和她差不太多。 赵三妹执拗地捡起地上的刀。 “刀不能这么握啊,傻三妹。” 午一仔仔细细地地调整赵三妹的姿势。 教着教着,赵三妹就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 午一替赵三妹擦着刀,冷眼看着底下那群闹事的人。 “谁和大当家过不去,就是和我午一过不去。” 赵三妹有些害怕,等人走了以后,午一把擦得铮亮的刀递给赵三妹。 “谁想伤害大当家,就先从我午一的尸体上踩过去。” 严如云也确实从午一的尸体上跨过,稳稳站在了周霆琛面前。 “皇上,山匪头目已经就地诛杀。威猛寨的其余人等,已经被御林军控制住,听候皇上发落。” “辛苦了。” 周霆琛的语气依旧不变,忽地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赵三妹。 “林将军,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啊。” 林危答道:“回皇上,此人也是被绑上山的,微臣只是顺手一救。” “朕倒是觉得,她好像对得救这件事,并不是很高兴呢。” 赵三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着头,可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之语替她回话:“皇上突然出现,是个人都会害怕吧。” “普天之下,不怕朕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周霆琛对林之语这个态度早已习惯。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危和赵三妹的手上。 “林将军,不去救上阳公主,却拉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放,是什么意思?” 林危心头一跳,松开了赵三妹的手。 第三百一十二章 编造身世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要怎么说? 说赵三妹才是大当家,说他们和赵三妹达成了合作,说赵三妹是前御史的女儿唐安衾? 周霆琛显然对赵三妹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了。 林危冷汗直冒,他也算是在军营里长大,和那些直来直去的将士一样,不会说谎。 关键时候,林之语说:“三妹是哥哥的……心上人,之前在回老家探亲的路上被带上了山。 确认上阳公主安全后,哥哥才去找的三妹。” 赵三妹浑身一震,下意识就去看林危的表情。 周霆琛疑虑似乎还没打消:“林将军有心上人,林相可从来没有说过。” “微臣怕父亲不同意,就没说。”林危道。 也难怪周霆琛会对赵三妹格外注意。 她和唐午的五官极其相像,在威猛寨待久了,举手投足之间自然也带上了几分匪气。 “是哪里人,叫什么?”周霆琛问道,“林将军也到了年纪,要是非她不可,朕可以替你做主。” 林危的大脑飘过了一连串的地名。 林之语还想说什么,可周霆琛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赵三妹。 “让她来说。” 赵三妹低着头,艰涩开口:“奴家,是云南人,小的时候家里穷,把我卖给了人贩子,后来到了京城的江烟楼做事。” 江烟楼,也是京城的一个花楼,如果当初赵三妹没能逃脱,去的就是那里。 而云南府偏远,也确实是赵三妹的外祖家,如果周霆琛想要深入再问,她也能答得上来。 赵三妹特地换了一个说话方式,恍惚间,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娇弱的唐家小姐。 大概是她回答得不假思索,周霆琛收回了目光。 “原来是这样的身份,也难怪林将军不愿说。 既然你们又遇上了,也是一种缘分,路途遥远,就让她跟着你吧。” 周霆琛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迈步进了正厅,从容自如地就像是在逛后花园。 程数也被绑起来,和威猛寨的其他人一起聚在正厅。 他抬头,见赵三妹走了进来,目露惊喜:“大……” 林危瞪了他一眼。 程数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而且林之语等人的表情,也十分不对。 程数心里既是庆幸又疑惑。 他一直都太过莽撞,赵三妹一直对他颇有微词。 如今他把人都送了出去,原本也是有机会跑的,可是他念着大当家的好,还是回来了。 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大当家的被处死整个人木在了那里,任由他们把自己绑住。 既然大当家没死,那死的是谁? 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就是让人把寨子围起来的人。 他又是什么来头? 严如云也跟了上来,见程数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打量着周霆琛,上去就踹了他一脚。 “天子也是你这种人能看的?” 什么? 天子,就是皇上。 皇上怎么会来? 程数百思不得其解,低下了头。 周霆琛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整个寨子,就这么点人?” 严如云道:“老弱妇幼估计是得了消息,自己跑了,剩下的这些,应该就是大当家的心腹。” 赵三妹松了一口气。 程数啊程数,在关键的时候,不掉链子。 不错。 周霆琛道:“既然是心腹,那就都处死,也省得麻烦。” 赵三妹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已经害了午一,不能有更多的人因为她而死。 刚刚听周霆琛的语气,林危似乎很得他的心意。 不等赵三妹向林危投去求救的目光,林危就开口了。 “皇上,微臣以为,既然始作俑者已经伏法,不如饶了他们的性命。” “匪寇和野草一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严如云哼了一声。 “现在军中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不如把他们分入军营,严加教化。 一来,可以彰显皇上的仁德,二来,也可以充实兵力,让他们感受我大秦的威风。” 林危站在周霆琛的角度劝说道。 程数呸了一声:“林将军的好意,大可不必!我们威猛寨的人,宁可死,也不会和这个狗皇帝狼狈为奸!” “对,我们威猛寨的人,从来只听大当家的话,什么皇帝,什么参军,谁稀罕!” “对,我们不稀罕!” 程数的话在人群当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周霆琛的脸上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也是奇了,居然还有人一心求死。” 程数看向赵三妹。 大当家怎么不说话? 难道,接受朝廷的招安,是大当家的主意? 周霆琛凉凉地看了一眼林危:“林将军,你也看到了。” 林危道:“上阳公主和三妹在山上,也并没有受伤,是以微臣觉得,他们心里还是有善念的。” 赵三妹见这些人态度坚决,心里百般滋味。 如今,确实只有这条路才能救大家一命。 林之语递给林危一个眼神。 林危愣了一秒,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赵三妹,似有纠结之色。 林之语用眼神催促,嘴里说道:“三妹也是被他们带上来的,皇上不如听听她的意见。” 林危有些不自然地拉过了赵三妹的手:“咳咳,那个,三妹,你既然是受害人,你觉得该当如何?” 几十道目光投在了赵三妹身上。 赵三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沉默片刻:“奴家觉得,将军的话不无道理,至于其它,可以徐徐图之。” 前半句,算是回答了林危的话。 后半句,则是对底下的人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程数等人皆是一愣,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刚刚进来的时候,大当家就那么奇怪了。 因此,当周霆琛再次将目光投在他身上时,程数咬牙道:“草民程数,参见皇上。” “皇上,在屋外的一个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有人进来,冲周霆琛行了一礼,随后冲后面的人一招手。 “带上来!” 林之语定睛一看,这不是还没醒酒的姬偃师吗? 姬偃师被人押着,丢在了地上。 他吃痛,迷迷茫茫地睁开眼。 “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林之语,我娘子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京中来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暗叫一声不好。 姬偃师喝了太多的酒,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是晋王身边的人,只不过深居简出,周霆琛并没有见过他。 要是姬偃师一个犯迷糊,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那周子晋,可就危险了。 就在林之语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圆过去的时候,周阳突然进来了。 “皇姐。”周霆琛冲她微微一颔首。 “原来皇上还认我这个姐姐。”周阳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对周霆琛行了一礼。 “皇上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的面首给带走,这算是什么意思?”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皇姐可没有这个爱好。”周霆琛的眉毛往下一压。 “我在威猛寨上新收的。”周阳道,“菀菀类卿,到底也能解相思之苦。” 周霆琛听她这么说,才仔细看了一眼姬偃师的外貌,和宫宴上那宫灯上的人,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周阳怕他不信,上前两步,纤纤玉指挑起姬偃师的下巴:“走了,跟我回去。” 她本没想姬偃师能有所回应,能乖乖离开就很好了。 可姬偃师睁着眼睛,看了周阳一眼,忽地笑了:“是你啊,阳阳。” 明明知道他有了心上人,周阳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在药谷的时候,姬偃师就是这样就称呼她的。 “你这么好看,我要是能喜欢你,该多好啊。” 周阳强行按下自己心里的悸动,扯出一抹笑。 周霆琛别过脸去:“皇姐还真有情趣。” 周阳道:“我还没问你呢,一个皇帝,是没有国事要处理吗?” “晋王妃独自一人前往西戎,朕不放心。” 周霆琛看了林之语一眼。 林之语把目光移到别处。 谢谢你,大可不必。 …… 就这样,姬偃师成了上阳公主的面首,而赵三妹,成了林危的随身丫鬟。 周阳执意要去西戎,给出了一个极其正当的借口:“我听说我的心上人在西戎,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 她为了这个影子都没见到的心上人,硬是拒绝了好几门亲事,把自己拖到了这个年纪。 故而能做出这个事情,也不足为奇。 和周霆琛一起来的侍卫同情地看了姬偃师一眼。 不过是个替身而已,要是公主真的找到了那个正主,他十有八九就失宠了。 历史上失宠的面首,下场都十分凄凉。 姬偃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喝了一趟酒,自己就变成周阳的面首。 而另一边,从未伺候过人的赵三妹,不是惊了林危的马,害得堂堂将军差点摔成个瘸子,就是把水洒了林危满身,惹得周围的人暗暗发笑。 赵三妹心里也是十分过意不去,人家至少帮了自己,可自己却一直在给他添麻烦。 不过。 此人的身材,还是很好的。 赵三妹悄悄看了一眼林危。 水一路从外衣浸到了里衣,林危不得不把外衣脱了,动作之间,露出了紧实的胸膛。 “将军,皇上叫您过去一趟。” 周霆琛身边的人过来传话。 林危迅速套上衣服:“我这就去。” 出了威猛寨的这件事,周霆琛决定先在驿站休整片刻。 他住在走廊尽头的那间上房,林危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 嘎吱一声,门开,门关。 林之语住在周霆琛隔壁,知道林危进去,立刻就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这个时候,周霆琛找哥哥有什么事? 隔着厚厚的木板,听得实在是不算真切。 隐隐约约,似乎提到了晋王,以及林家等字眼。 “小姐,外面有只苍鹰一直在绕圈飞,腿上绑着个信筒。”巧秀附在林之语的耳边道。 这时安妈妈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左右也听不清,干脆等林危出来之后,找个机会问问。 林之语走到窗户前,见没人经过,轻轻吹了声哨。 一直盘旋的苍鹰落了下来。 林之语解下信筒,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褚念善代行国事,派人去了寿康宫,无所获。” 他去了寿康宫? 可是周霆琛已经出来,宫里的高手也跟在了他身边,褚念善这个时候进去,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就像是,精心设计的圈套没套到什么,目标还把饵吃掉了。 林之语叹了一口气。 褚念善啊褚念善,你是那个黄雀吗? 不多时,林之语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她轻轻打开了一条缝,是林危无疑。 “哥!”林之语压着声音喊道。 林危脚步一顿,左右看看,进了林之语的房间。 “刚刚皇上找你,有没有说什么?” 林之语担心道。 “没什么,就是简要问了问路上的情况。”林危的眼神略有闪躲,林之语一看,就知道他在说谎。 “哥哥还不放心我么?”林之语急了,“他是不是提到了周子晋,提到了林家?” 刚刚林危在走廊上回头的时候,林之语就看出他的表情不对。 林危的喉结滚动了一番。 “你我兄妹关系,皇上就是问了一些你和周子晋之间的事情。” “你怎么说?” “我说,我刚回到京城不久,之前和你们也没联系,所以在我心里,周子晋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林之语一听就明白了,周霆琛这是在试探林危的立场。 “皇上什么态度?” 林危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交代我,要好好保护你的安全。” 林之语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问一句,林危答一句,就像是算盘珠子,一拨一响。 “哥,你还有事瞒着我。”林之语摆出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如果只有刚刚这些事情,林危不会不愿意告诉她。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见林危迟迟不答,林之语的右眼跳了一下,“我虽然已经不是林家的人了,可是还有祖母,是不是祖母出了什么事情?” 眼看瞒不过林之语,林危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我们离开京城的第二天,祖母就倒了,听人说,是在梦里走的,没受什么痛苦。 皇上把我叫去,就是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该是丁忧三年,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林之语被这两句话定在了原地。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共乘一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老夫人走得悄无声息。 深宫里的周霆琛之所以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因为一向准时上朝的林鹏生,第一次无故缺席。 他对林老夫人没什么印象,但好歹是林明华的祖母,周霆琛还是携林明华出宫,去林家看了一眼。 林老夫人的棺椁放在正厅,当家主母朱红忙着应付前来吊唁的亲眷,林鹏生一身孝服,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即使林明华的素来不喜欢祖母,看到眼前的场景也难免动容,当即就红了眼睛,扑到林鹏生怀里,哀哀地唤了一句“父亲。” 林鹏生安抚着自己的女儿,歉意道:“皇上恕罪,今天府里上下都乱了阵脚,失了礼节。” 周霆琛一把扶住要跪下去的林鹏生:“相爷不必如此。” “祖母年迈,要是没有这个病,也当能活到儿孙绕膝之时。”林明华哽咽,她还不知道,林老夫人的那一场病,是自己的亲外祖许氏导致。 “生老病死,又怎么不算是寿终正寝?” 是朱红的声音。 她不认得周霆琛,且周霆琛是和林明华之间已经有了淡淡的疏离感,故而朱红只是虚虚一颔首,姑且算是行过一礼。 林鹏生刚要呵斥,却被周霆琛用眼神制止了。 他多少也听说了一点林家的事情,比如面前的这个朱红,是林之语设计送到府上的。 朱红眼底尽是疲惫,只是粗粗看了周周霆琛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林明华:“皇后娘娘也去上一炷香吧。” 林明华很是看朱红不起:“只是本宫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不感谢知遇之恩也就罢了,还把母亲赶出府去,怎么,现在是要以嫡母的身份对本宫说话吗?” 早知道林老夫人走得那样早,她就该劝母亲再忍忍,熬过那几个月,府里上下不还是她说了算? 林明华的语气怨怼,落在周霆琛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之前那个乖巧懂事的林明华,如今还是活成了一个怨妇的模样。 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林鹏生早已被一件件事情击垮,也抽不出多余的心神,去提点林明华。 慈母多败儿啊。 朱红并没有把林明华的话放在心上,面色依旧淡淡。 “这世道兜兜转转,到底还是逃不过因果一词。”朱红道,“不是所有人都像皇后娘娘这么好命,把年幼的皇子推入池塘,却依旧还能凭借当年的一面之缘母仪天下。” 林明华的脸色煞白:“你都被赶出府去了,如何会知道?在祖母离世的日子污蔑她的孙女,你好大的胆子!” 朱红面上有些讶异,奇怪林明华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是真是假,皇后娘娘自己心里清楚。” “夫人,王家来人了。”李管家站在了朱红的身侧。 林明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李管家,表面上话少,实际上一双小眼睛一直在盯着张氏母女两人呢。 周霆琛已经对林明华失望至极,再添上这么一件事,更是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若不是那一点点的阴差阳错,让他发现真相,林明华估计要利用他的一腔真心,瞒他到死。 多可笑啊。 荀子言,人性本恶。 朱红离开前,还是好心地劝了林明华一句:“往日暗沉不可追,皇后娘娘,未来之路,可要徐徐图之啊。” 林家没落,还是要靠着她这个皇后身份,在京城保有一席之地。 这话林明华没听进去,却落到了周霆琛的心里,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艳丽的身影。 当天下午,一骑精锐护送着一辆马车,踏上了去往西戎的路。 …… 出发当日,林之语上了马车,可迟迟却不见车队移动。 正奇怪时,一只青筋分明的手掀开了车帘。 “我这里车小,容不下皇上。”林之语没好气道。 周霆琛自动忽略林之语的话,在她对面坐下。 “晋王妃勤俭,朕十分欣赏。” 紧接着,就有侍从送上来一张小几,上面摆着瓜果点心。 此时已经彻底入了秋,越往前,景象也越萧瑟。 待周霆琛坐定之后,车轮终于开始缓缓向前。 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林之语无论把目光移到哪里,总有周霆琛的身影。 因为祖母的事情,林之语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周霆琛又一直贴过来,更是让她心烦。 “皇上亲自过去,就不怕客死他乡吗?”林之语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怡然自得的男人。 “怕。”周霆琛十分实诚,“所以朕现在不是皇上,而是陪同晋王妃一起出使的无名之辈。” “你不怕我半路一时气急,把你给捅了?” “绝无可能。”严如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如果林之语真要对周霆琛动手,恐怕第一个受伤的,就是她自己。 林之语无话可说。 话题就此终结。 可周霆琛似乎不满足,三番五次想和林之语搭话。 “尝尝?”他递来一个果子。 林之语不搭理他,闭上眼睛假寐。 “上阳公主好像又和她的面首吵架了,你不去劝劝?” “天冷了,加件毯子如何?” 林之语还是不搭理他。 周霆琛的眼睛一眯:“严如云,使臣身体不适,让林将军停下休整。” “是。” 林危听说后,皱着眉头过来察看。 见自家妹子脸上和自己一样的表情,就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可奈何周霆琛是皇上,他发话,林危不敢不从。 “林将军,给你妹妹取点清水,再去附近的庄子上找几个医师,给你妹妹瞧瞧。” 皇上出行,怎么可能没有随行的太医。 只是看穿了林之语的把戏,故意为难林危而已。 这条路上荒无人烟,去哪里找医师? “不过是有点困倦而已,皇上不必为了我如此大动干戈。” 林之语心疼自己的哥哥,装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样子。 “车里有些闷,我下去透透气。” 强迫自己忽略周霆琛玩味的眼神,林之语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严如云对林之语这个态度很是不满:“皇上念她刚失去了亲人,可是也不能纵容她,把皇上威严置于何处!” “朕倒是觉得,她这样,比前两天死气沉沉的样子好看太多。” 周霆琛放下帘子,闭上眼睛休憩。 林危和赵三妹站在一处,看见林之语下来,下意识想过去说话,赵三妹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只好继续站在原地。 为了不让周霆琛起疑,兄妹两人只能保持着距离,让周霆琛以为他们两个之间不熟。 他无意间看了一眼三妹,她晕车晕得厉害,换上了女儿装束,显得有几分可怜。 “下次要是不舒服,就和我一起骑马,空气会好一点。”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朝颜是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有些不好意思,还在犹豫的时候,手里就被林危塞进了一截缰绳。 林之语看着哥哥,在心里很很给周霆琛记上了一笔。 实在是烦人,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出的馊主意,让周霆琛一路跟了过来。 他是九五至尊,事事都以他为先,进度硬是被拖慢了不少。 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林之语刚走到树下,就看见姬偃师也靠在树下,跟她一样,唉声叹气。 “怎么,公主又为难你了?”林之语第一次见姬偃师恹恹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好奇。 姬偃师道:“那倒不是,她最近,对我客气得过分。” “这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啊。”姬偃师又叹一口气,眉宇间满满的是忧愁,“就是因为她对我太客气了,才不好。” 林之语哦了一声。 姬偃师继续道:“她和我突然保持距离也就算了,我给她晕车的药,她居然还跟我说谢谢,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她一直问我,朝颜到底是谁,我就奇了怪,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看来姬偃师喝醉后,是属于会断片的类型。 姬偃师依旧絮絮叨叨:“她以前都是一直追着我说话的,我就想不明白了,难道是因为我和赵三妹成亲的事情生气了? 我说,现在女孩,怎么一会一个样子呢。” 你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 “不过,朝颜到底是谁啊?” 自那一晚之后,林之语就在心里把姬偃师划为了古代版的海王,不拒绝,不负责。 但,这不妨碍她对朝颜的好奇。 上阳公主名下产业无数,足够她再过两辈子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有一个大长公主的身份。 即使年纪已经偏大,京城里还是有人想要摘下她这一朵高岭之花,好让自己一步登天。 那个朝颜究竟有什么好的,让姬偃师念念不忘? 姬偃师跳脚:“你怎么也知道?” “你管我怎么知道。” “哼。” 姬偃师鼻子哼出了两道冷气:“你知道也没用,朝颜是我给她起的字。” 奇了,给女子取字,倒是少见。 一路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抵达西戎境内。 西戎实际上是由好几个小国组成,他们势单力薄,就联合起来,以此和秦国制衡。 久而久之,渐渐就以声望最高的郑氏一族为首。 碍于种种原因,国号一直没有定下,故而一直都是以西戎统称。 目前在位的永安帝,城府颇深。 几人神情疲惫,先把随行的人在主城外安置好,在客栈里休整了一个晚上,终于准备入宫觐见。 出了客栈,却没见到本该来接应的郑关月,为首的反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这位是三皇子郑子言,尚未有封地。”周霆琛低声道。 郑子言一身玄色,两肩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作为西戎皇帝膝下的第三子,因为长相酷似皇上,备受重视。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和郑关月相互制衡的原因之一。 只是郑子言的面色,实在是冷淡。 林之语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这位就是晋王?”郑子言的目光径直投向来周霆琛,“一早就听皇兄说起过,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不同凡响。” “殿下认错了,身边的这位,才是替秦国出使的使臣,我是他的义兄。” 周霆琛被郑子言这么一夸,脸上带了点笑意。 说是晋王身边的无名之辈,现在又变成她的义兄了。 看来是一早就找好了托词。 林之语在心里暗自腹诽。 林危背上则是被周霆琛的话给惊出了一身汗。 自己是林之语的亲哥哥,他这么说,岂不是和自己变成了结拜兄弟? 看这个意思,是要拉拢自己啊。 郑子言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语气有些不屑:“这就是引得兄弟相残的晋王妃?我看,也不过如此。” 林之语的脸色一沉。 这个态度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自己好歹也是西戎的皇帝钦点的使臣,结果他倒好,连个招呼都不打,上来就说这样的话。 这不是膈应人吗? 林之语忍了忍,扯出笑来:“我此番前来,代表着大秦的诚意,也代表两国的友谊。 三皇子看上去,是个聪明人,都说谣言止于智者,殿下,可不要被宵小之辈牵着鼻子走。” “王妃倒是伶牙俐齿得很。” 郑子言也报以一个戏谑的微笑。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耽误时间,请殿下引路。”林之语颔首。 “这不巧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马厩里的马匹都病倒了,只能委屈使臣,步行进宫。” 步行进宫? 众人看了一眼长得望不到头的青石板路,在心里直骂娘。 这是赤裸裸的为难啊。 他们的马车是木制的,一路走来,磨损严重,这才需要西戎提供方便。 要是说之前那句话,是郑子言自己个人的偏见,那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皇上的授意。 林危不悦:“这是吃准了我们有求于他,故意为难!” “今日我大秦使臣千里迢迢地来你们西戎,可马匹却出了问题,难道你们不曾请兽医来看吗?” 周霆琛已经是极其不悦了。 要不是林之语,这个什么劳什子旱灾,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开仓放粮,熬一熬也就过去,秦国国力强盛,哪里需要被小小的西戎冷待? 只可惜他为了掩人耳目,在郑子言面前,只能是林之语的义兄,一路陪同。 林之语蹙眉。 周霆琛和郑子言之间,似乎并不相识。 “自然是请了,只是兽医说,马匹通人性,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故而思虑过重,一病不起。”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 想想之前郑关月前来,周霆琛可是亲自出城去迎接,这么一对比,高下立见。 “三皇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一双素手拨开了人群,周阳一双瑞风眼一扫,摆出了十成十的公主架子。 郑子言皱眉。 怎么又来一个女子? 旁边的人小声提醒:“这位是上阳公主,据说之前是差一点就是大皇子妃了。” 上阳公主一个女子,居然也纡尊降贵来了西戎。 看来她和晋王妃的关系不错啊。 郑子言眼睛一眯。 周阳没有林之语那么多的顾虑,她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三皇子看上去面色蜡黄,似乎身体有疾啊。” 这是拐弯抹角地骂他有病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被人冷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郑子言哼了一声。 周阳又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三皇子应该是肝胃不和,多半,是情绪所致。 我劝殿下还是多多关注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关心别人的事情。” 郑子言的表情有些不对。 他确实是三日没有大解了。 都是郑关月这个人,处处给自己使绊子,父皇对自己已经是颇有微词。 要不是自己的母后在父皇的耳边吹枕头风,自己早就落了郑关月的下风。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上去好像真的有两把刷子,不像是说说而已。 随身太监魏户见郑子言不说话,连忙打圆场:“殿下,这上阳公主已满二十,就是为了等自己的心上人,所以迟迟未嫁。 她来西戎境内,就是为找自己的心上人,殿下不必为不相干的人介怀。” 郑子言没搭理魏户。 这个上阳公主,有点意思。 可他不知道的是,周阳的这番话,是在旁敲侧击地点他。 别一上来就整这些有的没的,少管闲事,才能长命百岁。 可惜她的话还是太过委婉,只有魏户听懂了。 林之语一笑,看来还是得说得更明白一点。 “马匹生病,不去调查环境和食料,却把原因归到我身上,实在是让人惶恐。” 说是惶恐,语气可一点也不惶恐。 “如果按照三皇子这样的思维,那是不是肠胃不好,也要怪母亲给你生得不好了?” 魏户喝道:“大胆,居然敢编排贵妃娘娘!” 林之语一耸肩:“我只是举例而已,难道三皇子真的肝胃不和?那可要注意了,肝胃不和,老得快!” 郑子言吃了这个哑巴亏,只能狠狠瞪了林之语一眼。 “晋王妃还是考虑考虑,如何尽快进宫面圣吧。” 步行过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个是时间上不允许,此外,仪容仪表也会变得不整洁。 这些,都是大忌。 目前还不知道西戎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人,礼数还是要做足。 他们是什么态度,那是他们的事情,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哥哥,把城外随行的马匹牵来。”林之语道,“我们骑马过去。” 林危看了一眼周霆琛,不敢答了。 一个是义兄,一个是亲哥,叫都是叫哥哥的,这是在喊谁? 周霆琛没有注意到林危面色的不对,掏出一包银子,塞到严如云的手里,低声吩咐了几句。 严如云一点头,迅速出了门。 “先在这里等着。”周霆琛在客栈大厅里从容坐下。 不过一刻钟,就有人架着马车过来了。 周霆琛优哉游哉地上了马车,冲林之语一挑眉。 没有自己,她什么也做不成。 林之语心里一股气,索性也不看周霆琛,自己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此番进宫的人,只有林危,周霆琛以及林之语三人,其他人待在客栈,稍后自然会有人接他们去准备好的小院。 郑子言没想到这个自称是林之语义兄的人,会找镖局借马车。 最近的镖局少说也有百里不止,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足足三辆的? 马车驶过青石板路,驶过看热闹的人群,驶过算盘落空的郑子言。 林之语的马车在郑子言面前稍稍停顿:“殿下不必相送,我们自然有人带路。” 带路的也是镖局里的人,对于哪条路距离皇宫最近,自然是了如指掌。 郑子言心头郁结。 魏户小心道:“殿下,我们是支开大皇子过来的,这样,也好过他们去皇上面前说什么。” “他们不会的。” 秦国人有事相求,必然会主动回避冲突。 如果来的第一天,就在父皇面前说他儿子的不是,白白招致反感。 他故意隐瞒了林之语等人到达的消息,替郑关月出来迎接。 一来,是想探探虚实,二来,要是招待不周,就可以在父皇面前参郑关月一本。 他的神色渐渐阴鸷了下去。 皇宫门口,只有一个大太监守着。 “皇上正在处理政务,各位先在此稍坐片刻。” 那大太监歉意一笑,把他们引到一个空旷的宫殿里,就退了下去。 桌子上的茶是冷的,椅子是冷的,就连陪侍的宫人也没几个。 周霆琛面色已经是极为难看了。 “林之语,这就是你的主意,为了区区一个燕黍种子,你连自己的尊严也不要了吗!” 林之语道:“你在宫里养尊处优,怕不是没有见过旱灾时的惨状吧。” 流民遍地,为了区区一碗掺了沙子的米粥,能闹出几条人命。 饿死的人多了,连棺材都不用,直接往乱葬岗一扔。 紧随其后的,就是瘟疫。 劳动力大量缺失,来年更没有精力去种植。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要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上辈子,为了保住周霆琛的皇位,她堂堂一个皇后,亲自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水定县看过,亲自坐镇,治理贪官,救济灾民。 那种种,依旧历历在目。 “百姓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却不愿意低头看看他们,如何对得起身下的龙椅?” 林之语目光极冷。 林危心里惊讶。 自己的这个妹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成熟得多。 “啪、啪、啪。” 空旷的大殿里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鼓掌声。 “参见皇上。” 周围的宫女跪倒一片。 林之语等人也急忙行礼。 周霆琛却没动,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永安帝。 不过短短的一个眼神交汇,就认出了彼此。 周霆琛以前曾替先皇出使过一次西戎,和永安帝有过数面之缘。 “寡人竟不知道,秦国居然如此重视这次的谈判。”永安帝收回目光,在主位上坐下。 既然周霆琛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也乐得装瞎。 林之语朗声道:“我等为秦国百姓而来,自然要拿出十足的诚意。 只是西戎,眼光未免放得太高了点。” 永安帝凉凉扫了林之语一眼。 这就是郑子言说的晋王妃? 胆子倒是大得不行。 熟知永安帝脾性的人都知道,这是动怒了。 他在位四十五年,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派一个污名缠身的女子过来,这就是你们大秦的诚意?”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面见皇帝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了然。 这才是冷遇的真正原因。 “我本以为永安帝是个明辨事理的人,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挺直了腰背。 “之前白虎营的事情,固然是一场误会,我们秦国的国君,已经在让人核查真相。 如今秦国为了百姓,不远万里来到你们西戎,却连一口热茶都喝不上。 再者,是您,朱笔一批,指明要我这个晋王妃过来仔细商议,可现在又说我满身污名,折辱了西戎。 敢问陛下,这是个什么意思?” 永安帝眼睛一眯。 “你叫什么名字?” “林之语。” “寡人看,你不如改名叫林大胆。” 永安帝忽地笑出了声。 “寡人在旨意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是晋王,而不是你这样的一个女流之辈。” “陛下是轻视女子吗?” “女子深居宅院,读的是《女则》《女诫》,手上拿的是绣花针; 男子是读的是四书五经,手上拿的是刀,是枪,心胸,眼界不同,如何能担起大任?” 说罢,永安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秦国派一个女子前来,是觉得寡人好糊弄,和那些内宅妇人无二吗!” 周围的小宫女大气也不敢出。 永安帝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想来是秦国的举动触碰了底线。 面对永安帝的突然发难,林之语并没有被吓退,理了理思绪,淡定开口。 “可我见过的女子,也有文韬武略,青丝挽起,一样能舞得动刀剑,使得了银针。 只是大家先入为主,按照所谓的女子标准去培养,处处掣肘,如此,还能责怪女子见识少吗?” 林危适时递上了西戎寄来的书信。 永安帝低头一看,上面确实有自己私人的章。 里面也是清清楚楚地写着,让晋王妃前往西戎,仔细商讨事宜。 永安帝冷笑了一声。 自己的这个儿子,行事真的是越发大胆了。 “你的这番言论,寡人倒是从未听过。” 林之语不卑不亢:“只是略比他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永安帝不说话了。 寂静向众人头顶上压下来。 只有周霆琛,依旧是一派自得。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林之语有这样的见识呢? 当初她主动请缨,说是要去治灾,自己因为朝堂的事情焦头烂额,也就由她去。 要是能死在那里,林明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站在他身边了。 只是没想到,林之语不仅完成得极为出色,还让百姓自发为她修了一座庙祈福。 简直是荒谬。 周霆琛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他早该知道的。 林之语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永安帝终于发话了。 “既然如此,寡人很期待,你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接风宴已备下,使臣移步。” 林之语长舒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 接风宴上,林之语四下看去,发现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位置是空的。 难道出了什么事? 林之语强压下心里的猜测。 “哎呀!” 一个宫女替林之语倒酒,一个不小心,把酒洒了林之语满身。 “王妃,侧殿有衣服,奴婢带您去换一套吧。” 胸前湿哒哒的,很是难受,林之语点头,跟着这个小宫女去了侧殿。 只是,这衣服未免有些太过华丽了一点。 林之语回到宴会上,发现不少人频频在往自己这边张望。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让他们好奇。 林之语并没有放在心上,专心看起面前舞蹈。 上菜的时候,一个宫女在盘子下塞了一张纸条。 “后花园,小湖边,故人相见。” 是郑关月? 林之语收起字条。 酒过三巡,她借口头晕,出去醒酒。 刚走出去,就看见有一个小宫女在那里等着。 她伸出手,给林之语看了一眼手上握着的玉佩。 是郑关月东西。 林之语放下心,跟着那宫女就往后花园去。 只是,这里已经是皇宫,他郑关月的地盘,想要找她说话,为何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王妃在此稍等。” 到了一个小湖边,那个宫女便行礼告退。 原来还没来啊。 林之语索性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欣赏起眼前的景色。 湖不大,胜在清澈,波光粼粼,倒映着碎月。 凉凉的秋风扑面,倒也是个极其惬意的事情。 “哎呦,这里怎么有一个落单的小美人?” 是谁? 林之语被扰了兴致,眉头一皱,回头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白日里见过的魏户,郑子言的随身太监。 他怎么会在这? 林之语的脑子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也是奇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替秦国出使的使臣,居然还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林之语的脸色往下一沉,当即起身,和魏户保持距离。 “公公怕不是认错了,我是大秦使臣,不是什么美人。” 魏户晃了晃脑袋,显然是喝多了:“怎么会呢,这里只有后宫妃嫔才会过来。 我说裴美人,你今天的位置,可是我一手打点的,怎么,现在是要不认账?” 一个太监,和永安帝的妃子? 林之语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说为什么这衣服如此的华丽,原来是后妃的衣服! 魏户上来就要抓林之语的手:“你现在是发达了,开始嫌弃我这个阉人了是不是?” 林之语躲不过,想要呼救,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魏户估摸着也有个四五十岁,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 “魏公公,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林之语喝道,“今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过。” 魏户凑近看,喷出来的酒气令人作呕。 “是你啊,我怎么会认错?今天殿下去做事了,同僚孝敬了我一坛好酒,一起尝尝?” 说着,就要亲过来。 林之语心里直骂娘。 她往下一蹲,让魏户扑了个空,随即一抬脚,正正好踹到了魏户的屁股上。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水凉入骨,魏户终于清醒了过来:“怎么是你?” 不等林之语答话,不远处,一队宫女提着灯笼过来了。 “陛下?!”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断他一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魏户手脚并用地从湖里爬上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滴落的水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之语躬身行礼。 永安帝在魏户的面前站定,手背在身后,凉凉地看着地上的人。 魏户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见没了动静,悄悄抬头,一双金龙纹六合靴乍然踏进他的视线,顿时大气都不敢喘,复又把自己的头给埋下去。 “三皇子的随侍太监,和秦国使臣为何在此?” 永安帝不疾不徐地开口。 显然,他也看到了林之语身上似曾相识的衣服。 旁边的一个宫女跪下身去:“启禀陛下,使臣衣襟上染了酒液,为了不失礼数,便去侧殿换了衣服,魏公公大概是认错人了。” 倒是只字不提林之语为何在此。 这衣服如此眼熟,把林之语认错成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魏户的脸白了又白:“陛下,奴才是喝多了,不小心跌到湖里,和使臣无关。” 他在心里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怪你贪那一小杯酒,这下好了,脑袋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让使臣见笑了。”永安帝也没有让魏户起来的意思,“送使臣下去休息。” 刚刚说话的宫女点头应了声是,上前来扶林之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了刚刚魏户捏过的手腕。 醉酒的人手下没个轻重,林之语之前在大理寺又受过伤,旧疾复发,痛呼出声。 宫女受了惊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使臣恕罪,天太黑,奴婢一时没看清……” “林大人受了伤?”永安帝的尾调微微扬起。 林之语也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变成了“林大人”。 这是知道她是被人设计,用这个称呼来表示歉意呢。 皇权之争牵扯到了他国使臣,传出去也不好听。 林之语感受到永安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不动声色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约自己的是郑关月,难道是他的意思? 林之语实话实说:“刚刚魏公公过来的时候,起了一点误会,小伤,不妨事。” 魏户抖得更厉害了。 永安帝道:“来人,送林大人回府。把老三叫到书房来。” “是。” 林之语被送回到了别院。 使臣提前离席,在宴会上也只是惊起了小小的波澜,很快就在推杯换盏之间归于平静。 他们也只是借着这个机会,结交自己想要结交的人罢了。 别院里,一灯如豆。 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林小莲和巧秀两人急急出去,几个下人也重新挂上灯笼。 “小姐,你可算回来……咦?” 林小莲第一个发现衣服不对。 林之语把在皇宫里的事情细细讲了。 “说到大皇子,他还送来了一张请帖,邀小姐去他府上坐坐呢。” 巧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烫金帖子。 郑关月做事一向是周全的。 可是今天的事情,显然是冲着郑子言去的,除了他,还有谁和郑子言有仇? “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不消片刻,林危也大步进了院子。 他和几个西戎的小将军相谈甚欢,喝了点酒,一时兴起,和他们一道骑马绕城。 其中一个半路才到,林危一问,才知晓宫里出了事情。 “之语,你的手如何了?”林危急急上前,翻来覆去查看林之语的伤,“姬偃师和公主一道住在西院,我和你一起去找他看看。” “不用,之前的药还有剩,回头涂点就是了。”林之语抽回了手。 “我看这件事,就是冲三皇子去的。”林危见林之语固执,也不再劝。 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林小莲和巧秀各自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照明。 这是一个三进宅院,很是气派,飞檐青瓦,端方有序。 绿树环绕,奇石罗列,假山上的水流潺潺而下。 林小莲和巧秀刚进来的时候,上上下下逛了个遍,连连赞叹。 可林之语和林危两人却无心欣赏。 走在花荫小径上,灯火投下重重心事。 “和我一起的,是禁军统领的小儿子谢知,他说魏户这阉人,断了一只手才得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至于那个裴美人,悬梁自尽了。” “三皇子没说什么?” 魏户可是他的得力干将。 林危想了想,摇摇头,嗤笑一声:“就是三皇子保的他,不然,就要和那裴美人一起下黄泉。” 敢把主意打到皇帝的妃子上,实在是大胆。 “谢知还说,永安帝能发这么大的火气,也是难得,据说这个裴美人,很得他的喜欢。”林危道。 “永安帝这个岁数,对美人早就失了兴趣。”林之语把自己的想法一点点道来。 “他气的,是自己的儿子,把眼线布到自己身边来。 我估摸着,是这个魏户不中用,和裴美人一来一往,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被人给撞见了。” 林危恍然大悟:“可他到底还是饶了魏户一条性命。” “郑子言和郑关月两人,犹如一杆秤,哪头轻了,就得往下压一压,我看这个永安帝,还想在这个位子上多坐两年,提防着自己的儿子呢。” “谢知几人,快人快语,说自从郑关月娶了那个病歪歪的明竹公主,一路高歌猛进,硬是压了郑子言一头。” 林危说完,发现林之语忽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被夜色遮掩,看得不甚分明。 “怎么了。”林危关切地理了理林之语微乱的发丝。 林之语目光沉沉:“兰心阁失火,你应该也有听过。” “庄伯远的女儿死于那场大火。” “她没死,死的,是她的侍女宝儿。” 今天这出,是庄幼南惯用的手法。 林之语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 不得不说,郑关月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之前被郑子言逼到无路可走,主动请缨出使秦国。 又和所谓的明竹公主联姻,让郑子言一党不敢轻举妄动,给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眼看就快到屋子了,林之语忽然想起周霆琛来。 “皇上为何不在?” 林危答:“被永安帝留下了,严如云在一边跟着。” 林之语点点头,不再言语。 今日过后,郑子言也算是被断了一臂,极有可能会再有动作。 还是防一防比较好。 将林之语送到院子门口,林危脚尖一转,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之语也住在西院,和上阳公主的屋子仅仅是一墙之隔,而赵三妹则是和林之语一道儿,说是要保护她的安全。 西院有个小厨房,此时正飘着青烟。 第三百一十九章 哥哥生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小莲见林之语面上有疑惑之色,也往小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赵三妹在里头,好像在捣鼓什么吃的。” 林之语用力吸了吸鼻子,空气里确实是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去看看。” 林之语接过小莲手上的灯笼,一个人往厨房去了。 巧秀嘀咕:“这个赵三妹,倒是知恩图报。” 小莲挽着巧秀的手,满不在乎道:“大公子和小姐救了整个威猛寨的人,换成是我,恨不得当牛做马报答一生。”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林之语推开厨房门,只见赵三妹挽起袖子,一个人在灶台前忙碌。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一看是林之语,眼底浮上一丝笑。 “想吃夜宵,让小莲去做就好了。”林之语将灯笼放在墙角,好奇地走到了灶台边。 赵三妹一抹汗,毫不在意道:“我就是来看看这里的火旺不旺。” 话是这么说,可是锅里却有足足三人份的鸡蛋面,左边的小炉子上还温着醒酒汤。 即使在威猛寨里,和那几个汉子一起说笑,赵三妹的骨子里,还是有着女儿家的心细。 面汤咕噜咕噜翻滚,她哎呀一声,连忙找来空碗。 林之语拿着捞勺,在一边打下手。 不多时,三碗面整整齐齐地摆在灶台上。 赵三妹秀眉一挑,抽出一双筷子,塞到了林之语的手里:“尝尝?” 林之语也不客气,一筷子下去,面香四溢。 她余光瞥见,赵三妹在其中一碗里多加了两个煎蛋,还用盖子压着。 之后才端起自己的那碗,挑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你怎么知道我进宫一趟没吃什么?”林之语喝了一口汤,感觉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 赵三妹费力地把自己嘴里的那一口咽下:“那样的地方,谁是真心吃饭啊? 我爹爹以前进宫赴宴,每次回来都要缠着我娘给他煮一碗面,说里面那么大的一个盘子,就装那么一点点吃的,唬人呢。” 赵三妹用拿着筷子的手给林之语比划到一半,忽地感觉自己似乎戳到了什么。 她猛地一回头,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看清了来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你来啦。” 林危见眼前的两个妹子,一个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娴静得很;另一个大快朵颐,把自己吃成了个小花猫。 “愣着干嘛,坐啊。”赵三妹招呼着。 林危低头一看,厨房里仅有的两张椅子都在她们的屁股下坐着呢。 赵三妹把筷子往碗底下一别,站起来给林危让出了一个位置。 “你坐,我站着。” “你一个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和我比刀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喊我姑娘。” 赵三妹往灶台边上一靠,下巴点点那碗被盖着的面。 林危无奈,取了筷子,坐在赵三妹的位置上。 高门大户里的姑娘家,用餐礼仪极其讲究,赵三妹这样的,林危还是第一次见。 两个人相处起来,倒像是军营里的弟兄。 林之语故意问:“哥,你不是回自己院子了么,怎么又来蹭吃的了?” 林危挑面的手有一丝僵硬,轻咳了一声:“三妹说今天日子特殊,特地来请我们吃面。” 答非所问。 这是不好意思过来单独等着。 林之语看破不说破。 只是什么日子,需要吃面? 林之语回过味来:“既然是生日,怎的不说,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赵三妹喝尽最后一口汤,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帮我哥哥吃面,替他长命百岁,就够了。” 原来是他哥哥的生辰。 唐家两兄弟是双生子,当时可把其他几个同僚给羡慕坏了。 “娘的鸡蛋面最好吃了,哥哥看我眼馋,就一人拨了一半给我。” 提起过去的日子,赵三妹眼里流出怀念的神色。 林危一拨自己的面碗:“怎么多了两个蛋?” 赵三妹大大方方:“那就是给你的,多谢将军贡献了自己的清白,救我一命。” 林危皱眉。 什么清白,乱说。 他默了默,像是不经意般问:“那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的啊,我不记得了。”赵三妹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吃饱了,晕碳,你待会走的时候,记得把醒酒汤带走。 在外面喝了酒,就该喝一碗家里的醒酒汤,赵娘子说的。”赵三妹伸了一个懒腰,晃着两条膀子出了门。 林危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 家里的醒酒汤。 他的胳膊被人戳了两下,一回头,对上林之语饶有兴味的眼神。 “哥,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赵三妹了?” “没大没小。” 林危瞪了她一眼。 “她一个姑娘家,又是独身一人,该多照顾一二。”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林危对自己说。 …… 次日。 林之语收拾妥当,一辆马车早早地就停在了门口。 左脚刚跨出大门,下一秒,就看见周霆琛往院子里去。 “我可没听说皇上要召见你。”周霆琛长腿一迈,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林之语的去路。 “故人相约,皇上连这个都要管么。”林之语注意到,周霆琛的眼底一片乌青。 看来是和永安帝面秉烛夜谈了。 周霆琛已然是困乏至极,可想起之前郑关月和林之语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就堵着一块石头。 “他已经有正妃了,你还想如何?” 话一出口,周霆琛就有些后悔。 他想问的其实是,郑关月找你干什么。 林之语皱了一下眉头。 什么叫做她想干嘛。 真把自己当成水性杨花的人了? 她不吭声,径直绕过周霆琛,上了马车。 严如云从后面走来:“皇上,您言不由衷的习惯,可得改改了。 别说人家姑娘,我听着都膈应。” 周霆琛不答,抬脚迈过门槛。 不在意的时候,她如何,都是无所谓的。 真的在意了,就觉得处处都是情敌。 烦! 严如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 先不说看上的是不是弟媳,人家追姑娘,都是好话一箩筐,金子银子不要钱似的砸。 面前这位爷倒好,不刺人家两句都不痛快。 哼,他只是个护卫,管那么多干嘛呢。 咸吃萝卜淡操心! 严如云腹诽自己一句,也迈过门槛。 第三百二十章 梦魇之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车停,下车。 郑关月的府邸不像她所住的别院那么奢华,低调但不失精致。 入目就是一个巨大的石屏,上面刻着西戎风貌。 一扭头,就是一座水波亭,朱漆青瓦,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半盘瓜果。 不远处,还有一个二层高的小戏楼,锣鼓静静靠在一角,有种无声的热闹。 瘦削的管家一路把林之语引到幽香苑门口:“林大人里面请。” 推开房门,不出所料,里面的人正是庄幼南。 一如初见时那样,她松松的挽着乌发,靠在美人榻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佛经。 “自古会客都是在正厅,为何将我引到你房中?” 林之语环顾四周,一张拔步床,一套梳妆台,一张小几,其它地方,皆是零零散散地堆着各色书籍。 庄幼南抬头看她,一笑:“你也算是半个娘家人,哪有见娘家人,还要在正厅,做那些繁文缛节给外人看?” “明珠公主抬举我了。”林之语不露痕迹地拉开了和庄幼南的距离。 她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哪里有资格和堂堂公主攀亲?“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是。” 庄幼南大大方方地承认。 “他需要打压郑子言的势力,而我恰好又有一点私人恩怨。 真要怪,只能怪那个魏户手脚不干净,被我们的人抓住了尾巴。” 林之语莫名有股火从心头窜起。 上一次在承恩寺就是,为了一个赌约,差点把林小莲害死。 事后又说,一切都是她的设计。 真把自己当做执棋人了? 对于庄幼南,林之语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似乎万事万物在她眼里,不过是棋子而已。 有兴趣了,就走两步;没心情了,就放在那里不管不问。 庄幼南见林之语不说话,放下佛经:“我在西戎,查到了一件事。 郑子言这个人,凡事一定会留后手,之前和周霆琛联系的信件,还保留着,就怕有一天他和背叛郑关月一样,背叛他。” 林之语的脸色已经是不太好了:“你既然决定自己复仇,又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这不就是你需要的吗?”庄幼南只当是没看见林之语的脸色,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需要帮晋王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想要郑子言永世不能翻身,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机会。” “我可不敢和你合作。”林之语戒备地看着她。 “之前在承恩寺的事情就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可信的盟友。” “我曾在父亲的墓碑前发过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每年的祭日,都会带几个仇人的性命去祭奠庄府上下。 许嬷嬷,张清,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和父亲的事情有关。” “你就没想过,牵扯到其他人会如何?你想过那些被灭口的人,想过那些葬身火海的人吗。” 林之语冷冷地看着她。 “晋王妃好一颗悲悯之心。”庄幼南语气也沉了下去。 “如果不是你要保护小莲,江昭仪如何会杀人灭口? 林之语,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圣母,那两个嬷嬷欺负林小莲的时候,你是不是暗地里也希望她们去死? 她们都该死。 凭什么我的父亲母亲,只能长眠在那个孤独的夜,那些真正的恶人,还能继续过她们逍遥的日子?” 庄幼南的语速越来越快,透露着一股近乎执拗的疯狂。 “说到底,你和我是一类人,不是吗? 谋反,多么可怕的一个词,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那些将士里,比许嬷嬷,比徐闾严,比张清好太多太多,你怎么不为他们想想?” 林之语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庄幼南是把自己当作了审判者,伸张着她所认为的正义。 她自知自己没办法让周霆琛入十八层地狱,就寄希望于自己,这就是她眼里的合作。 “庄幼南,你着相了。”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庄幼南道,“我这是守住自己的本心。” 她知道周霆琛对林之语的情意。 对于这个始作俑者,她要让他在黑暗当中,看见那一点点的希望,为此努力,再努力,然后,死在那点希望之下。 庄幼南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林之语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她沟通,不等她再说下去,转身就要打开房门出去。 谁料庄幼南被林之语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几步上前,就要扯住她。 “幼南!” 郑关月正好在外面准备进来,看见庄幼南如此,一个手刀就把她劈晕了。 随后吩咐门口的侍女:“去叫苏府医,就说娘娘又犯病了。” 林之语看傻了。 郑关月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借一步说话。” 凉亭内,林之语和郑关月相对而坐。 侍女上了茶。 郑关月替林之语倒了半杯:“刚烧的,有些烫。” 林之语接过:“和之前在秦国时一样。” 郑关月低头轻笑了一声。 “幼南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不知道之前宝儿是如何照看她的,只好对外说王妃有疾,不能见人,迁到了幽香苑。 她说,那天晚上,庄夫人也是这样突然推门离开,随后就传出了不治身亡的消息。 大概刚刚的情景,让她又想到了这件事吧。” 郑关月语气里尽是疼惜。 好好的将门之女,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要摇头叹气。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她先找的我,说是秦国之内,只剩下一个周霆琛,要是她失败了,就和我一起回西戎,替我扳倒郑子言。” 林之语沉默片刻:“府医怎么说?” “是梦魇所致。”郑关月道,“日日做那样的梦,是个人都得疯。” “无药可医?” “心病,药石无医。” 凉亭里,再次陷入沉默。 “昨晚的事情,我替她说声抱歉。”郑关月冲林之语颔首。 “云月,她还好吗?” “皇宫之内,没人敢动她。” 郑关月舒了一口气。 寒暄过后,该说正事了。 “郑子言自昨晚的事情过后,一定还会有所动作,我想借此,让他露点马脚。” “你是来寻求我的帮助?” 第三百二十一章 棋高一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秦国使臣的身份,让他忌惮,我想让你放出一点假消息,让他误以为,周霆琛要毁约了。” 林之语苦笑着摇摇头。 “这可不巧,周霆琛,他和我一起来了西戎。” 郑关月微微瞪大了眼睛。 堂堂一国之君? 这也太荒谬了。 “他为了你,当真是豁得出去。” 林之语道:“可惜了。” 郑关月不做评价,只是笑笑。 “既然他来了,就让郑子言也知道一下这个消息,如何?” 林之语轻抿一口茶水。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 别院。 林小莲和巧秀两个人无处可去,只能在院子看着林危和赵三妹舞刀弄枪,再到上阳公主的院子里看看他们两个拌嘴,日子无趣得很。 看见林之语回来,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迎了上去。 “小姐,你一定累了吧。” 林小莲谄媚地替林之语捏着肩。 “大姑娘,屋子里准备好了糕点,您尝尝?” 巧秀谄媚地递上一盘点心。 林之语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干什么?” 林小莲道:“听说中秋节的时候,街上会有活动,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林之语哑然失笑。 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要是什么都不做,确实有些委屈她们了。 被林小莲这么一说,林之语也才反应过来,后天就是中秋了。 “你们既然想去,那就去看看,注意安全。” 正说话的时候,门外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 “林大人,这里有一信,是三皇子送来的。” 林之语等人的衣食住行,都是由郑关月安排,这个小厮自然也是他的心腹。 三皇子和大皇子向来不对付,他表面上恭敬,心思却是转了个十八弯。 把信给林之语的时候,心里还默默想着,待会要让人告知大皇子一声。 林之语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厮的心理活动,低头一看,是写给上阳公主的。 她转头去了上阳公主的院子。 院子里头,姬偃师正在研究郑关月送来的草药,周阳则是坐在窗台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姬偃师看见林之语进来,眼睛亮了一瞬。 “你来得正好,我都快要闷死了。” “不是有公主在,如何会闷?” 林之语将信从袖子当中抽出来,递给出来的周阳。 姬偃师嘴角往下一耷拉,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扮好面首的这个角色,日日都和她一个屋子,我又不可能真的去做那事,在地板上睡久了,感觉我都要得风湿了!”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 就是周阳最近,越发不理会他了。 这种落差,让他心里有些怪怪的。 “郑子言怎么会约我出去?”周阳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姬偃师的诉苦。 “什么?” “不能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周阳一摊手:“我也害怕呢,还有你,姬偃师,你为什么说不能去?” 姬偃师皱眉道:“他和郑关月两个人斗得难舍难分,一看就是图你的钱!” 周阳作为大长公主,嫁妆自然是少不了,更不用说她名下的产业了。 “只是约我出去,你怎么就想到那处去了?”周阳百思不得其解。 “男人最懂男人,你看,他约你是在晚上,你们出去,不得好好逛? 你对这里又不熟,逛累了,是不是还得吃点东西?一来二去,时间不就迟了? 那要是宵禁了,你怎么办?要是往你的菜里放点什么东西,你怎么办?” 姬偃师掰着手指头,说的头头是道。 周阳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这么清楚,怕不是有这样计划过吧? 是不是为了那个朝颜?” 是个人,都能听出周阳话里的阴阳怪气。 可姬偃师就是个榆木脑袋:“你老提她做什么? 我就是为了她,如何?” “下作!” 周阳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之语,我该怎么回?” 林之语轻咬下唇,郑子言突然来这一出,确实是让人想不通他的动机。 “我也不知道,看你。那天林小莲和巧秀也会出去转转,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就让她们两个跟着你。” “让赵三妹也一起去。”姬偃师心里生气,嘟囔了一句。 “她会功夫。” 周阳冷笑:“一会让我去,一会不让我去,你的想法,变得还真快。” “被人骗财骗色,我这个穷苦医师可救不了你!” 姬偃师一甩袖子,出了院门。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了林之语和周阳两个人。 周阳看着姬偃师的背影,眼底有一丝失望。 真是一对冤家。 林之语叹道。 “你和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周阳顿了一下,恨恨补上了一句,“以后也不会有情况。” “既然人家提前送了帖子,我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 周阳拔高了声音。 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姬偃师身形一僵,匆匆离去。 “你也别多想,我这两个弟弟闹成这样,我权当看不见,我也只是想去看看,这个郑子言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周阳的声音弱了下去。 这是在故意气姬偃师呢。 林之语想。 晚上,巧秀突然一脸凝重地进来,手上拿着一小卷纸条。 “这是?” “褚大人那边送来的信。” 林之语好奇地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上面的字迹依旧是龙飞凤舞,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 弑君。 京中。 一个美貌妇人和褚念善相对而坐,中间是汉白玉制成的棋盘,妇人执黑,褚念善执白,寂静的院落,只有落子的声音。 “如果她不愿,你打算怎么办?” 妇人突然出声。 褚念善落下一子:“自然是助她一臂之力。” “好一个痴情种。”妇人笑,棋盘上,黑字明显呈现颓势。 “我已经派了杀手过去。或许,现在已经到了。” 褚念善的手一顿,白子从他手中滚落,停在棋盘上的一处。 “落子无悔。”妇人制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褚念善无言。 又走了几个回合。 黑子扭转局势,稳稳占据上风。 褚念善收了手:“夫人棋高一着,在下,佩服。” 第三百二十二章 燕黍之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此时的别院内,一片寂静。 林之语把那张纸条靠近烛火,任由火舌舔上纸条的一角,直至化为灰烬。 这是褚念善和周子晋商量好的么? 林之语漆黑的眼眸映着跳跃的烛火,眼中的情绪看得不甚分明。 不可否认,若是周霆琛死在西戎,那几个老臣为了确保皇室血脉,一定会扶周子晋上位。 可是如此一来,难免会有人诟病,说周子晋和西戎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且,西戎会认账吗? 之前白虎营的事情就让永安帝很是不满,要是再加上这么一件事情…… 怕是要再起国战。 林之语不得不承认,庄幼南的话对她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国战,那会死更多的人。 怎么感觉,自己的路越走越乱了呢? 林之语无意中瞥见白日里,巧秀递过来的那盘点心。 巧秀感受到了林之语的目光:“这是严如云送过来的,说是大姑娘喜欢。” 严如云的意思,那就是周霆琛的意思。 何必呢? “咚咚咚。” “谁?” 林之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巧秀起身开门,门后探出了赵三妹的脸。 “我睡不着,看你屋里还亮着灯,就想过来和你说说话。” 赵三妹大大咧咧地挨着林之语坐下。 林之语给她倒了杯白水:“和我说话,说不定你听完之后,就更睡不着了。” 赵三妹没喝那杯水,而是瞪着大眼睛,扑闪着自己的睫毛,仔仔细细地看着林之语脸上的表情。 “你这个样子,怕不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林之语失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好不?”赵三妹往后一靠,一副洞穿全局的表情。 “你眼神发虚,心思都不在这,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赵三妹又看到桌子上的桂花糕,随手抓起一块塞进嘴里:“这不是严大哥买的么?你那妖妃的名号,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林之语脑海里的弦轻轻被人拨动了一下:“三妹,你说一个妖妃,一般都干什么?” 赵三妹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直接被呛住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惊道:“你还真想当妖妃啊!” “我就是问问。” 林之语笑着给她顺气。 赵三妹狐疑地打量对方,忽地噗嗤一声笑了:“也是,你顶着这么一张妖妃的脸,不好好用用,实在是浪费了。 我反正只是在话本上见过,妖妃么,无非就那样,使使小手段,就让君王乐不思蜀,不管朝政,一心啊,只想做个风流鬼!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才是妖妃的最高境界!” 林之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天色乍明之际,林之语穿着正式的衣服,踏进了皇宫。 林危随行在侧,即将过太和门的时候,被太监给拦下了。 “陛下有令,只有林大人才能进,请将军移步武英殿稍坐。” 林危看着自家妹妹单薄的身板,眼底掀起了一抹担忧。 此番进宫,就是要正式和西戎商讨燕黍之事。 据说,不少老臣持反对意见。 她一个姑娘,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林之语冲林危轻轻点了一下头。 林危悬着的心往下一落:“请公公引路。” 前面就是太和殿,林之语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拾级而上。 “秦国使臣林之语到——” 负责通传的太监声音尖细,里面的朝臣齐齐转头向来者看去。 林之语屈膝跪地,双手交叠,高举过头,弯下身去:“秦国使臣林之语,参见陛下。” “免礼。” 林之语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来。 周围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在大殿里格外清晰。 “居然真是个姑娘!” “秦国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子居然也可以代表大国过来谈判?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在秦国的名声可不是很好,有什么资格?” 林之语听着这些议论,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永安帝眯着眼,重新打量着面前小小的人儿。 他特地下了命令,就是想看看这个林之语,敢不敢一个人走到太和殿。 那个引路太监把情况在他耳边说明的时候,永安帝这才真正对林之语有了改观。 这个大殿上,有的是位高权重的老臣,个个都是在官场里浮沉几十年的人精,被这么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她居然还能从容自若。 不错。 永安帝在心里赞许。 待大殿里的议论声渐渐下去之后,林之语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我此番来,是为了燕黍一事。秦国国君有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种植,若是陛下许可,我国愿与西戎缔结盟约,互同商路。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女孩特有的温润嗓音落在寂静的地上,字字清晰,话里,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坚韧,有着能破开迷雾的力量。 永安帝的目光移向朝臣:“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尾音还没落下,一个蓄满胡须的老臣就迫不及待地手持笏板,向前一步:“臣有异议。” 永安帝眼皮一掀。 “秦国百姓至今还记恨着白虎营那件子虚乌有的事情,真的会领下我们的好意? 更何况,商路一开,难免会有细作混进来,臣觉得,秦国就是狼子野心,想一点点吞了西戎!” 一番话下来,大殿上鸦雀无声。 林之语看了一眼这个老臣的衣服,大红色的官袍上绣着禽鸟的补子,看来是文臣不假。 也难怪说话如此犀利。 有了第一个开头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臣附议。秦国正是内乱的时候,空口白牙许诺这么多的好处,如何让我等信服?” “臣也附议。连一件事情的始末都不查清楚,还想让我们帮他一把?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之语的心咚咚咚跳着,可是面上却是不显。 一旦她在这个时候露出了退却之意,这件事多半是成不了。 永安帝静静听完了那几个朝臣的牢骚,悠悠看向林之语,语气里带了几分好奇。 “林大人,您怎么看?” 这才是永安帝选择让林之语在朝堂上商议这件事情的原因。 你要是能说服朝臣,这个燕黍的种子,自然是会给你。 可你要是无法说服,那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毕竟,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朝堂之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归根结底,还是围绕着白虎营的事情。 林之语略略思索了一番,朗声道:“白虎营的事情,晋王已经得了秦国国君的旨意彻查,假以时日,一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至于所谓的内乱,更是无稽之谈,我国百姓安居乐业,何来内乱一说? 至于互通商路,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西戎,都是利大于弊,两国交好,如何会有奸细?” 抬头挺胸,丝毫没有怯意。 “说的比唱的好听。”之前那个白胡子老臣哼了一声,“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保证这些事?” “我是女子不假,可是我也是秦国的百姓之一,在其位谋其事,为了百姓,我一定会做到。 要是这样还是无法得到各位的信任,我愿意在这里立誓,要是没有做到,天打雷劈。” 白胡子老臣不说话了。 底下有人惊讶道:“许阁老最是迂腐不过,真得就这区区一个小女子说服?” 果不其然,白胡子老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咄咄逼人道:“千年来,发誓的人不计其数,有几个人真的被天打雷劈了? 张嘴就来,你当我是内宅妇人,几句话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那我还在这里发誓,我一生清清白白,要是我有渎职之行,也天打雷劈!” 林之语皱眉:“我信奉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因果轮回,谁也逃不过,我若是在这里说假话,早晚有一天也要得到恶果。” 话刚落,忽见大殿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众人抬眼望去,远处似乎有雷声隆隆,分外唬人。 “这,这……天怒啊!” 另一位上了年纪的臣子指着天空,声音颤抖不已。 “轰隆!” 天雷响起,众人心头一震。 永安帝也坐直了身体,目光深深。 还真的有雷过来? 自古以来,帝王都自诩天命所归,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强作镇定。 只是不知道这道雷,劈的是谁? 许阁老大叫:“你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你一个污名缠身的女子,何德何能与我国谈判?想来之前说的种种,都是哄骗我们的吧!” “轰隆隆……砰!” 一道闪电劈下,把门口的大理石击出了一道裂纹。 朝臣受了惊,连连往里缩,自觉地和林之语保持一定的距离。 “轰隆——” 这一下,天雷则是直直落在了大殿内,仿佛刚刚那一击只是试探而已。 “啊!” 大殿深处,传来了许阁老的惨叫。 只见他的官服被雷给劈到,已然是起了火。 反观林之语,泰然自若:“各位怕不是忘记了,刚刚许阁老也是发了誓的。” 她刚刚也不知道这雷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看来,估计是老天爷也在帮她! 趁着许阁老手忙脚乱地扑灭自己衣服上的火苗,林之语继续道:“许阁老字字句句都在拿我是女子说事。 可我这个晋王妃,是你们西戎指定的,还是说许阁老之前以为,晋王妃是个男子,秦国国君的王弟,有断袖之风?” 许阁老的脸色白了白,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那位,终于后知后觉。 永安帝都没说什么,自己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这不是赤裸裸的越过皇帝去了吗? 天雷劈落,天气重新归于晴朗。 有人疑惑道:“难道许阁老真的有渎职之行?” 许阁老指着那人,气得胡子一抖一抖:“胡扯!” 天立刻又暗了下去。 许阁老的脸更白了。 永安帝的脸更黑了。 “陛下,臣、臣只是多收了别人的节礼,不得已帮他家的幼子找了一个闲职,就这一件,臣对天发誓!” “还发誓呢?”有人揶揄。 许阁老的脸色由白转青。 林之语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许阁老,感觉他好像快碎了。 永安帝终于发话:“许阁老的事情,稍后再议。寡人只是好奇,为何你们秦国,偏偏要这个燕黍种子不可?” 这可是猪吃的东西啊。 不少人面上也带上了疑惑的神色。 林之语犹豫着,要不要把大旱的事情说出来。 要是说了,永安帝会不会借此举兵进宫秦国,趁人之危? 就算是自己多想,这些朝臣知道燕黍对秦国来说,是救命的东西,会不会狮子大开口,要更多的筹码? 可,要是不说,又该如何? 永安帝也不急,静静等着林之语的答复。 刚刚她的表现,实在是超出了永安帝的预期。 换作是自己膝下的公主,见到这样大的场面,早就乱了阵脚。 可林之语站在大殿中央,连脊背都不曾弯下过一分。 “秦国之所以想要燕黍的种子,是因为钦天监夜观天象,预言秦国年关一过,恐有大旱之年。 燕黍此物,最是耐旱,对于百姓来说,是救命的粮食!” 林之语还是把旱灾的事情说了出来。 希望永安帝能看在她的诚意上,答应这个请求。 几个朝臣听到林之语这么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 永安帝阖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思考林之语话里的真实性。 一名武将道:“旱灾自然有其他的办法解决,朝廷定然会有余粮,为何要让百姓吃主食?” “这位大人,您所言,不就是和何不食肉糜一样的道理么?” 林之语正了脸色。 “您是武将,怕不是在朝堂之上待得太久,不知道民生之多艰? 朝廷放粮,拨款赈灾,底下要是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受苦的便是百姓。 您若是愿意走出去看看,就知道一碗薄粥,能引得两个成年男子大打出手,甚至伤及性命。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秦国国君所希望的,我所希望的,是百姓能够有自己的本事应对灾情,加上朝廷在宏观上的帮助,共渡难关,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 林之语定定地看着永安帝,一字一句道。 良久。 有人率先鼓起掌来,是户部尚书柯宇,年纪轻轻就夺得榜首,很受永安帝的器重。 “好一个授人以渔!” 永安帝则是一言未发,面上表情淡淡,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第三百二十四章 找寻手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永安帝没有回应,林之语的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随侍的大太监小声提醒道:“陛下?” 永安帝轻轻嗯了一声。 “林大人所言极是。只是燕黍的事情,寡人还需要想一想。” 不答应,也不拒绝。 是不是表示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寡人乏了,今日就暂时先到这里吧。”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 皇上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永安帝由大太监扶着走下龙椅,忽地回头看了林之语一眼。 “希望是到时候,林大人可不要忘记今日在我国朝堂上的痛陈之词,鸿鹄之志啊。” 话落,转身出了太和殿。 林之语心下奇怪。 这个永安帝,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出了太和殿,即将出午门的时候,林之语被人拦下了。 她认出,是那个永安帝身边的大太监秦起。 “秦公公可有事?” “杂家哪能有事,是陛下想要见您,林大人随我来吧。” 秦起笑着一甩拂尘,示意林之语和他一起过去。 这又是闹哪出? 林之语把无关的思绪抛在脑后。 御书房。 永安帝靠在椅子上,似是在闭眼假寐。 秦起让林之语在屏风后等待,自己则进去小声道:“陛下,林大人来了。” “她可有问什么?” 秦起摇摇头:“奴才说是陛下找的她,林大人只是一点头,就跟了过来,并没有说什么。” 永安帝挥了挥手,秦起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林之语踏进御书房,发现只有她和永安帝两人。 行过一礼之后,永安帝坐起身子:“坐下说。” 林之语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旁边已然摆着一张小椅。 和永安帝平起平坐? 她实在是惶恐! 永安帝见她不动,缓声道:“在朝堂之上,胆子很大,怎么到寡人面前,行事就瞻前顾后了?” 林之语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礼数为上,不敢逾矩。” “寡人给你这个特例,坐。” 要是再推拒的话,那就是不给永安帝面子了。 林之语理了理衣服,大大方方地坐下。 永安帝看着她的样子,眼里多了几分怀念之色:“你在秦国,和郑婉走得很近?” 林之语乍然一惊,他是如何知晓? “太后娘娘博学,我幼时常常进宫陪伴。” “难怪啊,明明是丞相家的丫头,言行举止里却处处有她的痕迹。” 永安帝叹了一声。 林之语在心里暗暗奇怪,看永安帝的样子,似乎极其看重郑婉,为何会把她送到秦国和亲? “婉婉小时候,就是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看着寡人处理政务。” 永安帝的目光在林之语身上停留了好些时候,才终于收回。 “燕黍的事情,寡人答应了。” 林之语心里大喜,只要有了种子,一点点在全国推行,上一世的人间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永安帝话锋一转:“不过,除了互通商路以外,寡人还有一个条件。” “若是在秦国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应允。” “和秦国没关系。”永安帝道,“我要你找到郑婉的手记,并让人带给我?” “手记?” 林之语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之前密室里,她也没看见什么手记啊。 “敢问陛下,那份手记,是什么样子?” 永安帝轻轻摇头:“不知。” 不知? 手记可以是各种形式,里面有各种可能的内容,没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要是她找的,不是永安帝要的呢? 大概是是因为是坐着,加上永安帝答应了燕黍的事情,林之语脑海里的弦松了松,连带着表情管理也松了下来。 永安帝在林之语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为难,轻笑一声:“你也不必着急,寡人知道,你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寡人只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看婉婉的那些奇思妙想。 她的话,总是给寡人一种错觉,或许有一天,真的会落到实处。” 林之语颔首:“我会尽力的。” “林大人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西戎?”永安帝突然问。 林之语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走? 她其实也没想好。 这趟西戎之行,实在是太过的顺利,顺利到超出了她的预期。 “大概……再有个两三天左右吧。” 她还想从郑子言那边找找线索。 本以为永安帝会客套两句,没想到,下一句话,就是让林之语尽快动身。 “你也知道我那两个儿子,正是斗得水生火热的时候,寡人不希望,秦国也掺和进来。” 最后的那一句话,语气往下压了压。 林之语背后发凉。 是自己去郑关月的府邸被知道了? 不等她回话,永安帝就重新合上眼睛。 “退下吧。出去之后,自会有人护送你出去。” 林之语谢了恩,接上林危之后,一路回到了别院。 …… 三皇子府。 郑子言坐在位置上,面色晦暗不明。 “消息属实?” 谋士范进笃定道:“不会有假,确实是有人亲眼看见那个林之语的义兄,在来西戎的第一天,就和陛下夜谈了一夜。” “一个外邦人,如何有资格在皇宫内过夜?”郑子言的脸色沉了下去。 “秦人都说,为了林之语这个女人,秦国国君周霆琛和晋王周子晋反目。 而且这个林之语也是个颇有手段的女人,让周霆琛屡次为她破例,甚至出言不逊,也不曾治她的罪。” 范进一点点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汇报。 郑子言的脑海里无端出现了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谬的猜测。 “在使臣别院里盯梢的那几个人呢?” “消息已经递出去了,现在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一个黑衣人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范进被吓了一跳,斥责道:“好好的正门不走,又翻窗!” 袁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我既然是三皇子的暗卫,自然该避嫌。” 说着,单膝跪地:“参见三皇子。” 郑子言摆了摆手:“事情紧急,不必整这些虚礼。” “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的事,殿下想先听哪个?” 范进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的脚踹上袁二的背。 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废话太多! 一点都没有暗卫应该有的利索样子。 袁二感受到了范进的恨铁不成钢,撇撇嘴。 怎么,暗卫头头就不能有点个性吗? 郑子言心急如焚,敲敲桌面:“先听好事。”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中秋月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袁二道:“好事就是,上阳公主答应了您的邀约,路上也已经安排好了,保管殿下能博得美人欢心。” 郑子言摆了摆手。 “下一件。” 他才不在乎美不美人的,就是想压郑关月一头而已。 郑关月那个病歪歪的皇子妃,扮猪吃老虎,可把他整惨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也找一个厉害的正妃? 更何况,上阳长公主,可不是一般人。 袁二清了清嗓子:“这件事吧,不好也不坏,全看殿下怎么想……” “说正事!” “我听见,林之语在私下里,喊她的那个义兄为皇上。” “哐当——” 郑子言手上的茶杯滚落。 周霆琛来了,按道理来说确实是一件不好也不坏的事情。 可是他和林之语走得近,林之语和郑关月走得近,自己的父皇还和他对谈了一个晚上。 这对于郑子言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坏事! 他的面色往下沉了几分:“范进,你怎么看?” 范进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皇帝,丢下满朝文武,巴巴地来了西戎。 说出去,谁会信? 谁敢信? “周霆琛此人做事,全然凭借他自己的心意,上次和郑关月突然联手,已经是给我们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如今他能背叛郑关月,保不齐日后也会背叛三皇子,要是那件事被抖出去……” “他敢!”郑子言一拍桌子,打断了范进的话。 范进闭了嘴。 为什么不敢? 人家可是皇上。 你一个三皇子,算个什么鸟蛋? “父皇最近越来越重视郑关月这厮,那天还逼着我亲自断了魏户的手,这让我如何下得来台面?” “也是这魏户咎由自取。”范进鄙夷道,“裴美人本来就是照顾陛下身体的,那个魏户色胆一生,反而还连累了殿下!” 范进早就看不惯魏户的所作所为,他仗着自己照顾三皇子长大,对自己很是不敬。 “要是西戎和秦国打起来,殿下就可以趁机上位,再拿着之前的那几封信逼秦国退兵,那就好了。” 地上的袁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范进遗憾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陛下都答应了燕黍的事情,如何能战?” “不对,不对。”郑子言喃喃道,“袁二啊袁二,你终于说的不是废话了。” 范进大惊:“殿下是想……?” 郑子言低头问道:“林之语什么时候离开西戎?” “好像是三天后。”袁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的东西少,都不用怎么收拾,也没明说,不太确定。” “三天啊……”郑子言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范进道:“有周霆琛在,他们不得不防备一手,十有八九,会走得悄无声息。” 郑子言抚掌:“不愧是范先生!袁二,传我的命令,那天的商贩全都换成我们自己人,给我下死手,不管林之语死不死,只要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殿下,可是这样一来,陛下不就会彻查这件事情?不如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再动手。” 范进皱眉,此举,甚险! 袁二挠挠头,又道:“让人误以为是郑关月的人不就好了?” “该说不说,袁二,你最近,聪明了很多。”郑子言赞许,“我自有办法,把自己摘干净。” 这个办法,就是上阳公主。 谁会对自己心爱的姑娘下手呢? 郑子言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他一把把袁二从地上拉起来,体贴地替他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殿下,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已经拍过了。”袁二表示对郑子言的举动难以理解。 郑子言咬牙切齿:“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多说点有用的,少说废话!” …… 中秋夜。 即使只是暂时住的别院,林之语等人还是仔仔细细地布置了一番。 林小莲在府中无事,和巧秀一起用竹条做了好几个灯笼,有果品,有鸟兽,还用色纸绘制了各种颜色,鲜艳生动。 “小姐,你也挂一个。”林小莲递给林之语一盏飞鱼样式的小灯笼,“在巧秀的老家,有这个习俗的。” 巧秀拿来梯子:“把灯笼挂在树上,寓意为‘竖中秋’,大姑娘慢点,我扶着。” 林之语抬头一看,树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灯笼,这么看着,也有了几分过节的意味。 “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嘛。”林危从另一侧的月亮门走来,笑着过来搭了一把手。 灯笼挂好,林之语下了梯子,看着它在树上晃晃悠悠。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周子晋,在做什么呢。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她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张九龄的愁思。 赵三妹拿着切好的月饼分给众人:“只要热热闹闹的在一块儿,哪里不是中秋呢。” 她的话扫去了林之语心里的那一抹惆怅。 “今日府里没什么事情,大家都出去走走吧。” 林小莲迫不及待地在林之语面前转了一个圈:“小姐你看,这是昨天上街的时候新买的,我看西戎这里的样式,很是新颖。 要是上阳公主见了,说不定又可以大赚一笔!” “诶,可是周阳人呢?”赵三妹把装着月饼的盘子朝林危递了递。 “好像是有约了。”巧秀想了一会,“姬偃师也不在。” “行了小姐,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林小莲兴致勃勃,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出去。 林之语抬脚准备进屋:“你们先去,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到时候过去找你们。” 林小莲看林危还在院子里,就放心地拉着巧秀走了。 东院。 和林之语所在的地方不同,这里只有屋子内传出的微弱灯光。 桌子上只有林危送来了一盒月饼,剩下的,就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合上最后一封奏折,周霆琛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事出突然,他把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奏折也一并带了过来。 西院传来欢声笑语,更显得他修长的身影落寞。 她说得对,此道,必孤啊。 严如云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落下:“皇上不去凑凑热闹?” “朕是皇上,贸然过去,岂不是要把他们吓死?” “您是为了和林之语增进感情才跟来,再这样下去,都要回去了。”严如云好心好意地劝。 周霆琛默了默。 这还是第一次,他完完全全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不参杂任何其他。 “陪朕去林之语的院子里看看。”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月下许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严如云道:“皇上,见到人家姑娘,记得想好了再说话。” “知道。” “要是人家不答应,说话不要太难听。” “……知道。” “路上的时候记得让她走里面,护着点。” “严如云!” 周霆琛停下脚步,一脸怒容。 严如云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为您着想嘛。” 偌大的皇宫,也只有他敢这么和周霆琛说话。 他打小就被先皇指派给了周霆琛,说是侍卫,却没有那么拘礼。 加上之前他为了保护周霆琛,受了极重的伤,周霆琛对他也总是格外宽宥一些。 两人跨步进了院子,奇怪的是,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西院,现在却安静了下来。 隔着窗户,周霆琛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咳咳。” 林之语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林危:“哥你先去,我写完这个商路的计划就来。” 周霆琛背在身后的手松了松,道:“今日中秋,不必如此。” 窗户里的人儿似乎被吓了一跳,说一阵窸窣声后,林之语推开了门。 “皇上怎么来了?” “陪朕出去走走。” “不是有严如云?” 林之语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周霆琛凉凉地看了严如云一眼。 得,用不上我的时候,就让我走。 严如云掉头就走:“臣今天身子不舒服,实在是对不住了。” 周霆琛冲林之语道:“他走了。” 林之语默了默。 在她犹豫的档口,周霆琛眼尖地看见了墙角摆着的那把大刀。 似乎在威猛寨里见过。 这个屋子就住着林之语和赵三妹两人,这把大刀…… 林之语注意到他的神色,顺着视线看去,背后一凉。 “我陪你去。” 林之语一迈步,挡住了周霆琛的视线。 周霆琛又惊讶,惊讶她居然答应得如此快。 即使是为了别人。 他朝林之语伸出手:“在外面,就不要喊我皇上了。人多眼杂。” 林之语假装看不见,直挺挺地出了门。 街上。 树上系着彩带,人来人往,都是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地出来,大的牵着小的,小的牵着老的,一派和睦的景象。 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院门大开,里面设了一个大香案,上面有着月饼、苹果等祭品,还有一个写着月神的木制牌位,正正好在月亮的方向。 林之语从未见过这样的习俗,脚步慢了下来。 “这是西戎拜月娘的习俗。” 周霆琛见她感兴趣,干脆停下脚步,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里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林之语的外侧。 林之语浑然未觉。 月娘? 这不是庄心兰口口声声说的那个月神娘娘么? ——只有月神大人,才是最纯洁,最可信的! 联想到她说出真相后,那一支凭空射来的利箭。 原来在很早之前,她就在用这个方式,暗示白虎营的事情不是西戎所为。 林之语的心里忽然涌上了愧疚。 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她的暗示,庄心兰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手上忽地被塞了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林之语低头一看,是个小孩子才喜欢的兔子灯笼。 周霆琛有些不自然:“给你的。” 上一世的中秋,林之语是一个人在深宫里过的。 只因为林明华说她想要出去逛庙会,周霆琛就微服带她出宫,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有这样的一个兔子灯笼。 林之语很是羡慕。 见林之语不说话,周霆琛有些不自在,心里无端又升上了一股火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恼羞成怒了。 他是皇帝,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到他身边,随手赏的小玩意儿都能让人感恩戴德。 可是为什么在林之语这边就行不通了? 她的脸上甚至一丝高兴的神色都没有。 远处化作普通百姓的严如云,眼尖地注意到了周霆琛的变化。 我的姑奶奶啊,这可是我插了三四个人的队伍才买到的,珍稀着呢! 也不知道林之语是不是听到了他心里的哀嚎,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周霆琛心里的那点不舒服退了下去,两人继续默默无言地向前。 “哎呀!” 转角处,林之语一个晃神,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背影。 周霆琛瞳孔一缩,长臂一伸,把林之语护在了自己身后。 “姬偃师?” 林之语揉着自己的脑袋,看清来人之后,发出一声小小的低呼。 姬偃师也被撞得不轻,一回头,就看见周霆琛那张阴得能滴水的脸,吓得寒毛倒竖:“见过皇……公子。” “一个面首,不好好待在别院,出来做什么?” 周霆琛没看到上阳公主的身影,蹙眉道。 姬偃师面色一僵,向林之语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他能说自己是因为见不得郑子言和周阳在一起,悄悄跟出来的吗? 姬偃师略带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正是郑子言和周阳两人。 也不知道郑子言这厮说了什么,周阳笑得开怀。 眼看那两个人就要走远,姬偃师想跟上去,可是脚又害怕得不敢动。 “是我让他出来的。” 林之语也看到渐行渐远的那两个人。 “毕竟是中秋之夜,一个人在院子里,多无聊啊。” 她冲周霆琛露出了一抹笑。 灯火重重,给林之语那张明艳好看的脸打上了柔和的侧光。 周霆琛的心忽地漏了一拍。 之前和林明华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林之语依旧在尽心尽责地当好一个妖妃,全然不知周霆琛心里所想。 “前面好像有放孔明灯的,我们去看看呗。” 周霆琛回过神来,瞪了姬偃师一眼,随后牵起林之语的手腕:“过去看看。” 林之语身子一僵,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抽回,跟在周霆琛身后走了。 姬偃师盯着周霆琛的手,为周子晋捏了一把汗。 待周霆琛走远了,他才拔脚跟上了周阳的步伐。 街道的一侧,是一条宽阔的河,上面架着一座木制拱桥。 桥头,有好几个摊子,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孔明灯,旁边还有一方砚台,几支毛笔,显然是被人用过很多次了。 “公子小姐如此般配,不如买一盏孔明灯,许愿长长久久!” 一个中年男子目光落在周霆琛和林之语相牵的手上,连忙挑了一盏又大又漂亮的孔明追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突生变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趁机抽回了手,接过小贩递过来的孔明灯:“这是可以在上面写愿望的么?” “自然是。”小贩指了指旁边的毛笔,“如果二位有时间,可以自己做一个,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周霆琛手上一空,心也空了下去,抿了抿唇:“你想自己做,还是直接放?” 小贩道:“自己做的话,更显得诚心,许愿也会更灵,当然,要是做不好的话也没关系,再加个三十文,就可以换一盏新的。” 林之语哑然失笑,这个小贩,实在是会做生意! 再加三十文,价格堪比两盏灯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兴致勃勃的男女,也是,出来玩的年轻男女,哪里会计较这些? “我自己做一盏吧。” 估计做完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两个人一直默默地逛,实在是有些尴尬。 林之语刚要付钱,周霆琛就提前一步,把银子塞到了那个小贩的手里。 “我和她一样。找一处干净的地方,银子就不用找了。” 小贩先是一愣,随后用牙咬了一口那银子,确认是真的之后,顿时笑的两个大门牙都露了出来。 “公子随我来!” 他搬来了两个小凳,又指使伙计搬来一张干净的方桌,招呼林之语和周霆琛坐下。 这个位置极好,不仅不会被人打扰,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空中明灯三千,美轮美奂。 “哥?” 林之语刚刚坐定,就看见边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危背影一僵,缓缓转过头来,见到林之语和周霆琛在一处,尴尬地笑笑。 “来了来了!”赵三妹拿着浆糊刷子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林之语,“之语也在啊。” 她故意忽略了周霆琛。 周霆琛也懒得和她计较,不咸不淡道:“将军和三妹的感情不错啊。” 赵三妹一撩衣袍,像个男子一样坐下,林危轻咳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迅速变成小女儿姿态:“是将军见我无聊,才勉为其难陪我一起出来走走。” 林危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个赵三妹,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明明是自己和她比爬树,输了,被挟持出来做灯笼! 罢罢罢,这样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为好。 林危复又低下头,研究起手上的棉纸。 赵三妹挨在一边,仔仔细细地刷上浆糊,全然没有注意到林危红透的耳根。 一个姑娘,像什么话! 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林之语有之前做宫灯的经验,因此做起孔明灯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只是周霆琛一个皇帝,从未自己做过这样的玩意儿,勉勉强强做出来,却是比儿童做的还不如。 他凝眉看了手上不成样子的孔明灯,往暗处扫了一眼。 黑影一动,不多时,周霆琛手上就有了一个全新的孔明灯。 “嘶……”林之语编竹条的时候,心莫名其妙地突突跳了两下,一个不察,把自己的手给割破了。 下意识回头看去,四周树影绰绰,并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了?”周霆琛拉过她的手看,眼色暗了暗。 他认出,大理寺之前用刑时留下的疤痕。 “小伤,算不得什么。”林之语抽回了手,“写愿望吧。” 小伤…… 周霆琛想起上一世她的尸首。 惨不忍睹。 是啊,一道口子,能比挖眼拔舌这样的酷刑相比吗? 另一边,林危和赵三妹的孔明灯已经放飞,越飘越高。 愿望写好,周霆琛取来火折子,替她点上。 余光瞄了一眼林之语的灯笼,上面不过寥寥数语。 “就写这么一点?” 林之语把孔明灯转了个面:“我不贪,就这么一个愿望,老天爷不会不允的。” 禁不住好奇,她也看了一眼周霆琛的灯笼,甚至比她还少。 也是,他已经是皇帝了,还有什么是要用许愿才能得到的呢? 两人上了行桥,正要放飞之时,林之语被一个小孩撞了一下。 她手上的劲一松,孔明灯歪歪斜斜落在了河里。 “有杀气!” 周霆琛面色一凛。 拥挤的人群开始出现骚动。 “有人闹事!” “不对,是有匪徒!” “快,快跑啊!” 林之语紧紧拽住栏杆,好让自己不被慌乱的人群给冲散。 不过十步远的距离,一个小姑娘为了捡地上的糖葫芦,不小心松了母亲的手,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小心!”林之语要过去,却被周霆琛一把拉住。 “别动,恐怕是冲我们来的。” 严如云落在两人身前,一脸戒备。 人太多太杂,后面的人哪里顾得上低头,一脚踩在了那孩子的胸口,紧接着就是第二脚,第三脚。 她连一声娘亲都来不及喊出,就吐出了一口浓稠的血。 严如云道:“皇上和林姑娘先走,我殿后!”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十几个小贩模样的人不知从哪变出了刀剑,直直奔着他们而来。 临街店铺的二楼走廊上,也多出了好几个黑衣人,手上俱是拿着弓箭,瞄准了人群。 “他们在那!” 霎时,十几只弓箭默契地调转方向,对准了林之语。 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数箭齐发,人群更加惊慌。 严如云一脚踹倒摊子上厚重的油纸伞,利索得往前一挡。 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结束,油纸伞已经被扎成了个刺猬。 “之语,你没事吧!” 听到喊声的林危和赵三妹也拨开人群,站在了林之语身侧。 “噗嗤——当啷!” 一个刺客出现,拔剑往往周霆琛处一刺,严如云手疾眼快,手腕一翻一折,就把那人给抹了脖子。 “林将军,接着!” 严如云把那人掉落的剑用脚尖一挑,一把扔给了林危。 “护好你自己的妹子!” 赵三妹不知从哪摸来一把袖刀,冷声道:“天杀的郑子言,这么多人你也敢动手,你最好祈求姑奶奶我死了,不然早晚取你项上人头!”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林之语甚至来不及思考,郑子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是想要她的命,还是要周霆琛的命? “这里太杂,施展不开,往巷子里走!” 严如云大喝一声。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死里逃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打头,周霆琛和林之语在中间,严如云和林危殿后,趁着混乱,往空旷的大路上走。 “小心!” 周霆琛一个旋身,挡住了林之语,自己的背上却被划开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他在皇宫安逸了多年,血色染透衣服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反手钳住那人,右手夺过他的剑,把那人的喉咙捅了个对穿。 恍然间,似乎回到了以前跟着习武的时候。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可打头的赵三妹却不动了。 严如云急得大叫:“愣着干嘛,走啊!” “前面……前面还有一拨人!”赵三妹皱眉看着自己手上的匕首,要是自己的刀在,直接杀出去了! 两拨人,一拨黑衣蒙面,一拨用百姓的身份掩护…… 郑子言有这个能力在永安帝的眼皮底下养这么多精卫吗? “严如云,哥,你带皇上抄小路走!这里,不能再待!” 严如云粗鲁地吐出了一口血水:“姑娘你呢!” “我什么我!”林之语推了周霆琛一把,“谁都不能死!” 林危一僵,身子比脑子快了一步,护在了周霆琛旁边。 一国之君不明不白死在西戎,周子晋身上的污名就洗不脱了! 一国使臣死在西戎,加上白虎营的事情,国战在所难免! 林之语在孔明灯上的愿望很简单:周子晋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世间女子也要挺直脊梁,站在历史舞台之上。 林危挥剑上前,年纪轻轻的将军以一抵十,破开了一条道路。 “走!” 刀柄一断,刺入黑衣人心口,一脚踢开,赤手空拳打落下一个人的牙齿。 严如云顶了上来,护着周霆琛抄小道离开。 林危狠狠踢了地上的断剑一脚:“什么质量!” 黑衣人见周霆琛离开,一声长啸发出命令。 “跟上!” 林之语也捡起一剑,面前的刺客虽是百姓模样,可眼底的寒光让人生畏。 杀人么,就在于一个杀字。 只要你不想死,就要想办法杀死别人。 “小姐!” 马蹄声传来,竟然是林小莲和巧秀两人赶来。 她们先一步回到别院,发现林之语等人不在,须臾,又听见外面的动静,牵出后院的马匹冲了出来。 林小莲不会骑马,此时在马上已经快哭出来了,用尽全身力气,勒住缰绳。 巧秀的手上抱着赵三妹的三挺金背刀,用力扔了过去。 “多谢!” 赵三妹拿了刀,那几个刺客顿时呈溃退之势。 林之语身上也沾了血迹,左肩被划了一道口子。 “给你们看看,我赵家刀法!” 赵三妹利落挑下一人的头颅。 “哒哒哒……”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是郑子言! 他的亲卫一拥而上。 紧接着就是周阳:“之语,三妹,上车!” “小莲去!” 赵三妹把林小莲拉下马,自己翻身而上。 林小莲也不矫情,正要扶脱力的林之语上车,包围圈不知为何多了一个缺口,一柄长剑朝林之语刺来。 “小姐小心!” 林之语闻言回头,却被林小莲往前一推,一股温热溅上林之语的脸颊。 巧秀驾马而来,拎着软下去的林小莲往车上一丢。 林之语等人手忙脚地把林小莲拉进车厢,定睛一看,胸上的伤口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我腰上有药。” 角落里的姬偃师气若游丝,左肩也被人用剑刺穿。 顾不上问太多,周阳解下他腰上挂的药瓶,在花花绿绿的药丸里挑出一粒,塞进了林小莲的嘴里。 “小姐……好疼啊……”林小莲一摸一手血,呼吸都困难。 “先送到我府上。”郑子言道,“我今晚就会进宫,向陛下禀明此事。” 林之语的神思一点点回笼。 听他的意思,那两拨刺客,和他没关系? 那还会是谁? 周阳替小莲紧急处理着伤口,把刚刚经历道来。 彼时,她和郑子言被人群冲散,本想上桥,却看见一个寻常小贩模样的人抽出刀,直直冲她而来。 周阳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耳畔嗡鸣,心跳砰砰,定定地站在那里忘了躲。 是姬偃师突然从角落冲上来,抄起一边的箩筐往那人的头上砸。 “你怎么在这?” “郑子言那厮怎么不在?”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可没时间回答,一击不成,两个呼吸之间,又有两人提剑杀来。 周围的百姓早就乱做一团,你推我,我挤你,哀叫声不绝于耳。 姬偃师护着周阳往后退。 可他唯一擅长的就是轻功,旁边还有一个周阳,几番交手,落了下风。 眼见刺客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跳出,姬偃师手上的粉末一扬。 趁着混乱,拉着周阳就躲进了巷子。 “郑子言这个废物,把你带出来,一遇到危险人都没影了!” 姬偃师看到周阳手上还有刚刚郑子言买的泥人,故意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 泥人掉在地上,姬偃师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周阳大怒:“你干什么?” 姬偃师手一松,无辜道:“怎么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周阳捡起泥人,赌气似的,瞪了姬偃师一眼。 “这是子言买给我的!” “哈,子言?”姬偃师磨牙,“下次我补一个给你行不行?” “你有你的朝颜,何苦要来招惹我?” 周阳委屈。 她一早就知道,姬偃师在后面悄悄跟着。 她故意笑,故意亲昵,就是想气一气他。 你有你的朝颜,可本公主也不是没人要! 姬偃师嘴角一抽:“你这辈子就和朝颜过不去了是吧?” “你……”周阳脸上的怒气转为惊恐。 身后落了十几个刺客,皆是普通人的样子。 不同的,是眼里的杀气。 他们互看了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样的时刻还能吵嘴。 姬偃师喉咙发紧,来了一句国粹:“我靠,看来今天得折在这了。” 他握紧了从第一个刺客手上薅来的匕首。 周阳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吊儿郎当的人,像是生出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你不是好奇她是谁么? 朝颜,是你的字。 我取的。 给老子躲好了!” 姬偃师冲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连夜启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也用地上的石头,砸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说了一句什么,大皇子,我太害怕,听得不甚分明。” 林小莲的伤口勉强止住了血,周阳长舒一口气。 郑子言道:“那个人我认识,是皇兄府上的管事。” 郑关月要杀他们? 怎么看怎么假。 可是郑子言又确确实实出现,救了他们。 马车渐渐停稳,郑子言掀开车帘,是使臣别院不假。 “你们先回去,我要进宫一趟。” 林之语下车前,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郑子言。 两人视线一碰。 郑子言挪开目光:“使臣好生休息,今日之事,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之语不答,跳下马车。 见她们进了别院,驾车的袁二低声道:“殿下,人已经安排好了。” “进宫。” 郑子言靠在车壁上,面上的表情越发阴狠。 郑关月,我且看你这次如何破局! 别院内。 下人先是被林之语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往后看到林小莲的时候,其中一个胆小的甚至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姬偃师捂着左肩,疼得呲牙咧嘴。 “你伤势不重,自己处理?” 周阳把热水和纱布放在桌子上,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姬偃师一点头,周阳这才放心进去。 借着烛火,众人终于看清了林小莲的伤势。 除了右胸的那一处,腿上还有一道砍伤,几乎深可见骨。 林小莲人有点迷糊,周阳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拿冰水和毛巾来!” 再这样下去,不死也会被烧成一个傻子。 林之语亲自绞湿了帕子,给林小莲擦身。 换过两桶水,热度依旧不减。 “宫里来人了!” 好几个胡子花白的太医匆匆而来,使臣遇刺,这可是大事! 太医进去,足足半个时辰都不曾出来。 周霆琛是被严如云扶着回来的,嘴唇苍白如纸。 唯一的一个太医迎上来:“公子先坐,我替您包扎。” “劳烦,先看看她。”周霆琛冲林之语一指。 太医欲言又止。 明显他的伤势更重一些。 严如云道:“林之语她们明显有事情瞒着您,我看还是……” 还是算了吧。 你们注定不是同路人。 他许愿林之语心想事成,可是林之语许的是什么? 林之语眼色一暗,主动坐在太医面前:“这个时候,没必要推让。” 太医迅速给林之语上了药。 周霆琛自己坐在那里,眼神晦暗不明。 这点痛比起之前的她,不算什么。 都是他该受的。 太医出来:“小莲姑娘伤势严重,所幸第一时间采取的措施及时,险险保住了一条命,可后面会如何,就说不准了。” 林之语的眼睛通红,当即就越过太医,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林小莲。 “小莲,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林之语跪在床边,握住林小莲的手。 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会这样? 周阳走到林之语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药谷就在西戎境内,赶过去一天一夜足矣。” “她如何能受得住?” “有姬偃师在,她可以撑过这一日。” 周阳笃定道。 “他是我师弟,医术如何,能救与否,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林之语扭头,姬偃师坐在椅子上,目光和周阳一样坚定。 “我姬偃师,最重承诺。” 说到承诺二字时,他深目看了周阳一眼。 林之语一抹眼泪,站起身来,当机立断:“来人,准备马车,备好两天四人份的干粮,即刻启程。” “四人?”姬偃师也站了起来,“我,小莲,周阳,和你?” “不是我,是巧秀。” 林之语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巧秀此行,本就是为了治手而去,我留在这,做完我的未尽之事。” “万一那些刺客再来?” “他们不会。” 林之语肯定道。 “一击不成,他们不会来第二次。 况且,背后之人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如果她没猜错,今天这一出,是郑子言唱的苦肉计。 至于另一拨人…… 褚念善! 林之语的心往下一沉。 一拨是为周霆琛,是因为想要趁此机会推周子晋上位。 另一拨是为自己,周霆琛是他们的筹码,一是为了杀鸡儆猴,表示如果不答应合作,一样取他性命。 二是用自己使臣的身份,加深西戎和秦国的龃龉,从而坐收渔人之利。 如果还有三…… 就是为了拉郑关月下水! 林之语转头问周阳:“郑子言说长得像大皇子府上管事的人,活着吗?” 周阳仔细回忆:“活着!他们见我和偃师被人救走之后,就没有再追。” 如此重要的人证,郑子言如何会让他就这样死了? 包围圈的缺口,恐怕也是他故意为之。 待府里的人走干净后,林之语敲了周霆琛的门。 “没锁,直接进。” 林之语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见周霆琛裸着上身,纱布缠得极厚,勒着精壮的胸膛。 林之语默默把头扭到一边。 “又不是没见过。”周霆琛轻笑一声,披上了外衣,“已经穿好了,转回来吧。” 林之语这才在周霆琛面前站定。 他理着自己的衣服,头也不抬:“你之前可是见我一眼都不愿,今天为何来?” “事急从权。”林之语瞥了一眼他背上的伤。 他这样的人,也会为别人挡剑吗? “皇上,您该走了。” 周霆琛的手一顿。 “你知道,很多人都巴不得你死在西戎。” 她能保证郑子言不动手,是因为这里还是永安帝的天下。 可褚念善,就不一定了。 “这其中也包括你吗?”周霆琛系好了衣服,抬头看她。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神情。 他忽然有点害怕,害怕她的答案。 林之语对上了周霆琛的眼:“嗯,也包括我。” 周霆琛复又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阵。 正当林之语准备离开的时候,周霆琛站起来,抽出了一旁防身用的匕首。 手腕一转,尖端指向自己。 “你干什么?”林之语大脑一个激灵。 周霆琛态度蛮横地拉过林之语的手,带着她握上了刀柄。 “你不是也想杀了我吗?”周霆琛神色认真,“给你这个机会。” 第三百三十章 分头行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却被周霆琛拉得动弹不得。 在他的带动下,刀尖往前挪了一寸。 林之语惊怒:“你疯了?” “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周霆琛面色淡淡,对胸口处传来的刺痛浑然不觉。 “当啷!” 他忽然一松手,匕首掉落在地。 林之语一连后退几步,揉着自己的手腕:“我的劝告到此为止,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推门而出。 盘长纹样的大门在周霆琛眼前开启又关上,发出骤然的一声巨响,足可看出主人的气势汹汹。 严如云这才敢从房梁上轻轻落下:“皇上?”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霆琛摆了摆手。 “她哪里是不舍得我死,是不舍得我在这个时候死。” 他苦笑一声,将地上的匕首重新插入刀鞘。 “这个时候了,依旧在为我的王弟着想。” 严如云道:“皇上佳丽三千,不必吊死在林姑娘这一颗树上。” 周霆琛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 他能怪谁呢? 对她不管不问的,是他;对她虚情假意的,也是他。 “收拾行李,明日启程,回秦国。” …… 大皇子府。 天刚蒙蒙亮,就有一队禁军将府邸团团围住。 数量之多,围一座城都绰绰有余。 为首的将军厉声道:“大皇子郑关月妄图行刺秦国使臣,破坏两国友谊,陛下有令,在事情尚未清楚之前,命大皇子暂居府上,不得离开!” 郑关月赤足披发,站在长长的回廊之下。 困居府上,连为自己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是非黑白,还不是有心人说得算? 另一边,林之语等人也得了消息。 周霆琛一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样即使褚念善的人要再次下手,也无法得逞。 三人坐在桌前,明明是大好的晴天,个个却是面色凝重。 林之语目光沉沉:“现在我们要处理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郑关月刺杀一事,如果让郑子言得逞,对我们也不利。” “此事的关键,在于那个管事,一早谢知就递了消息,说是那个管事还没处死,现下关押在大狱之中。”林危点出关键。 赵三妹满腹狐疑:“你口中的这个谢知,可信吗?我那日远远一看,感觉就是一个纨绔。一顿酒,就值得他帮忙?” “当然可信。”林危笃定,“因为他是大皇子一党。” 赵三妹转向林之语。 林之语解释:“使臣的事情,是由大皇子负责,一开始,人人都对我们抱有不信任,只有这个谢知,不仅主动和哥哥交好,还和他一道骑马绕城。 旁人看来,是个纨绔不假,可往细了想,他背后是谁?” “是禁军统领,护卫陛下的人。”赵三妹的脑子终于绕过来了,“所以他的意思,就代表禁军统领的意思。” 林之语摇头:“不止。” 她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永”字。 赵三妹大惊:“原来是陛下授意的?” “陛下不方便直说,就把这件事借谢知之口告诉我们,让我们去查。 我们是受害者,做许多事,没那么多限制,不仅如此,官员也会忌惮使臣的身份,不敢为难。” 林危赞许地点点头。 不愧是他林危的亲妹子! “陛下有意要保,郑子言再如何作梗,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林之语继续道:“我去见这个管事,时间紧急,谢知能查到他这个人吗?” “已经在查了。”林危道,“午膳之前,就能差人过来。” “那三皇子那边?”赵三妹问。 “我去盯一盯,必要的时候,从谢知那边借点人。” 林危主动道。 他和谢知这个纨绔混在一起,以安抚的名义喝喝花酒,吃吃席,不会太过惹人怀疑。 赵三妹急道:“那我呢?”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 林之语又写了一个“郑”字。 “三皇子现在还不知道皇上离开的事情,对我们有利。 我们主动以周霆琛的身份约他一见,等他一走,你想办法混进他府里,看看东西到底在哪。” 赵三妹有些为难:“护卫那么多,如何进?” “这事好办。”林之语一笑,“据说他府上有个谋士,叫范进,此人,好美食。” 赵三妹眼睛一亮:“嘿,这个我拿手!” 林之语道:“他口味刁钻,下午会有酒楼的厨子上门专门为他做饭,哥哥,你多帮衬一二。” “那是自然。”林危迅速瞥了一眼赵三妹,低头轻咳了一声。 自己的这个哥哥,面对赵三妹的时候,一点也没了以前的那股洒脱劲儿。 得找个时间,探探两人的口风。 林之语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了第三件事情。 …… 时间转而来到下午。 谢知的手下裴利在别院吃饱喝足,眼见时候差不多了,过来问:“林大人,是否现在就要去大狱?” 林之语道:“再等等,先去极乐钱庄看看。” 极乐钱庄地如其名,就是一个赌场。 那个管事名叫陈令,有个儿子陈思,在赌坊里做小工,前几个月和当地的乡绅起了冲突,下了大狱。 谢知的人也去问过陈思,据他说,自己的父亲确实和大皇子往来密切,事发前,父亲还来看过他,说是大皇子给了他一大笔钱,等他出狱之后过好日子。 父亲在大皇子府上做事,儿子却要到赌坊谋生。 这可不是一个正经差事! 裴利不解,可是谢大人交代过,一切都听林大人的,他也不敢多问,牵来马匹,直奔极乐钱庄。 看到里面熟悉的情景,林之语皱了皱眉,不由得想起了年坊主。 年坊主有自己的秘密,那这里呢? 里面有个人过来,扫了林之语一眼。 看上去,没几个子儿。 “两位,何事?” 他语气不屑。 裴利亮出腰牌:“我等奉谢大人之命查案,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小二定睛一看,脸色一白:“大,大人,我们可没犯事啊。” “别他娘的废话!”裴利收起腰牌,眼睛一瞪,“快去!” 小二屁滚尿流地跑了。 不一会儿,就见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急急过来。 “大人里面说话。” 他带着林之语和裴利进了后院的会客室。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抽丝剥茧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算你有眼力见。”裴利往旁边让了一步,“是这位大人要问你话。” 掌柜一愣,一个姑娘,被称为大人? “之前有个叫陈思的,在你这里做事,你可有印象?” 掌柜不言,摸着下巴思考。 “打架,闹事,下狱,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记得?”裴利喝道。 掌柜一拍脑袋:“是是是,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是自己来应聘的?” “那倒不是。”掌柜道,“是有个人介绍的,说这个人身子骨硬,是个好料子。” “事发的时候,你在现场吗?”林之语问。 “我不在,可是丁一在。” 掌柜招来丁一,就是刚刚门口的那个。 丁一看了林之语一眼,唯唯诺诺道:“是有个人忽然发难,说同桌的人出千,陈思负责维持纪律,不小心手重了,就被告了。” 说是维持纪律,实际上就是个打手。 林之语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打手也算是个高危职业,是管事的工资不够高? 陈思也是做了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掌柜不仅不保他,还任由他下狱? 不正常! “手底下的人被下狱,你不帮着说话,不怕以后都没人为你做事了?” 林之语转而看向掌柜。 掌柜的迟疑了一瞬:“这……对面是官府,那人塞了钱,我哪里敢啊。” 林之语目光一凛。 “丁一,你和陈思熟吗?” 丁一猛地摇头:“不,不熟。” 对上裴利的目光,丁一脑袋一缩,又道:“只是同事而已。 不过我听说他有个老爹,挺厉害的,可能也是缺钱,才来做这个营生。” 缺钱? 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 “他可有成家?” “不太清楚,不过他有个香囊,不让碰,样式很常见,估计是花楼里哪个姑娘送的。” 裴利先一步问:“你们这里月钱很高?” 丁一点点头,不自觉又看了一眼面前两人的穿衣打扮:“维持纪律的人月钱最高,一个月五吊钱。像我这样的,只有三吊。” “对对对,我们一向是很体恤大家的。”掌柜截住话头,“大家都不容易,我们还包吃住呢。” 裴利心里感慨,难怪有钱逛花楼呢。 想想自己到了月底,还要勒紧裤腰带。 嗯,是时候找谢大人提提涨俸禄的事情了。 林之语又问了其他,譬如陈思的喜好,习惯等等。 可惜并没有什么很有用的线索。 即将离开的时候,裴利多问了一句:“你们这里一天的营收多少?” 掌柜想了想:“大概也有千两之数吧。” 上马车之前,林之语又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不仅有达官贵人,还有许多家里有余钱的富豪乡绅。 筹码也分了三六九等,不同的人,不同的玩法,不同的价钱。 裴利问道:“大人,现在可要去大狱了?” 林之语思索片刻:“走。” 掌管大狱的是谢知的师傅,关九。 谢知一早就打好了招呼,林之语一来,关九便迎了上来。 他第一眼看见林之语,眉头皱了一下。 一个女娃子,进了大狱岂不是胆都要吓破? 自己的这个徒弟,做事还是不够细致! “关大人。”林之语颔首,“陈令现在如何了?” 气息沉稳,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关九的心口震了一下,上一次让他有这个感觉的,还是他自己的师傅! “陈令嘴严的很,一口咬死了是大皇子。”关九带她进了大狱,“几个弟兄下手有分寸,能说能写,不至于死了。” 能说能写,那就够了。 林之语迈步进了大狱。 不像秦国那般潮湿,空气里的腥臭之气却更浓烈了些。 关九觑了林之语一眼,后者神色依旧淡淡。 好家伙! 关九暗叹一声,打开牢门,陈令趴在地上,气息奄奄。 “哗啦——” 狱卒一盆凉水泼醒了他。 关九搬来一张椅子,让林之语坐下。 林之语也不说话,示意一旁的录事拿好纸笔记录。 “你是谁?”半天没有动静,陈令终于忍不住了。 他吃力地抬起头,见自己面前的是个小姑娘,不屑之意写在脸上。 “奇了,你不是要刺杀我么?竟然连我的样子都记不得?” 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 陈令一震,低下头去:“我眼睛伤了,看不清。” “是大皇子让你刺杀的我?” “是!” “理由?” “殿下说杀就杀了,哪来的理由?” 陈令猛咳了几声,一脸笃定。 关九忍不住提醒:“林大人,之前用过大刑,他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别的,一概不说。” 是个硬茬子! 林之语话锋一转:“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儿子?” 陈令一抬头,疑惑又震惊:“关你屁……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林之语没理他,继续不疾不徐道:“妻子早逝,你好不容易在大皇子的府邸做了管事,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结果天有不测风云。 你儿子斗殴入了大狱,一辈子都毁了。 你求大皇子出手相救,可是他却以此为条件,让你铤而走险,刺杀使臣。”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陈令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用力捶着自己的心口。 林之语冷笑一声:“那人既然能把你儿子捞出来,也能再害你儿子一回。” “你什么意思?他不会的!”陈令听罢,肉眼可见的惊慌。 “我还没说是谁,你就这样笃定?”林之语脸色往下一沉。 “而且大皇子府被围,断不可能再对你儿子做什么,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还是说,背后另有其人?” 陈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摆了一道。 不等他说话,林之语步步紧逼:“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忠厚老实,为何会突然和别人大打出手?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没人为他出头? 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本就不该入狱的?” 一连串的问题冲着陈令劈头盖脸地砸来。 陈令嘴巴微张,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啊,不就是打伤了人,为何要下狱? 不严重的事情,怎么就变得严重了? 林之语往椅子上一靠:“那极乐钱庄上头,还有人呢。” 陈令悚然一惊。 “我也不着急,你一点点说,就,从陈思为什么要去当打手开始讲起吧。” 林之语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椅子扶手。 第三百三十二章 死无对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关九压低了声音,好奇道:“大人,听您的分析,感觉都查得差不多了啊,为何还要让他自己说?” 林之语也压低了声音,还是那一副严肃的样子:“我猜的。” 什么? 关九傻眼。 说得头头是道,他还以为,今天能提前下衙了呢。 陈令真得愿意说吗? 关九抹了一把汗。 陈令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似是牵扯到了伤口,面色极其痛苦。 “你先告诉我,我儿子现在如何了?” 林之语看了一眼关九,后者摇摇头。 林之语道:“我们已经给了他一笔钱,放他出去了。” 关九“啊”了一声。 陈令看了过去:“你骗我?” “骗没骗你,问关大人就是了。”林之语也看向关大人,“是不是?” 关九点头如捣蒜:“是,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陈令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下来。 “是为花楼里的青娘。” “青娘?” “我儿子长相不好,额头上有个疤,媒人介绍的姑娘都不愿意嫁他, 后面他自己也没了意愿,大皇子做主介绍了几个家里不错的,他都没看上。 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陈令的嗓音一下子老了十岁,带着为人父亲的沧桑。 陈思以前也不是打手,是在街边卖草药的。 因为他父亲的关系,生意也还算过得去,自给自足。 可有一天回家,却破天荒地找陈令要钱了。 “多少?一百两?”陈令听了数额,大吃一惊。 这孩子,不会是在哪里欠了债? “儿子和花楼里的青娘情投意合,想给她赎身。” 陈令听罢,气了个仰倒。 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居然勾搭上了自己的儿子? 他好歹也是大皇子府上的管事,怎么可能同意有这样的一个儿媳? 陈思跪在地上:“青娘是儿子送草药的时候认识的,她勤快,不嫌弃我年纪大,长得不好,是个好人。” “你自己没钱?”陈令故意问。 “没了。青娘流产,被人扔在街上,是我垫的钱。” 陈令怒上心头。 还流过孩子? 更不能要! “我不同意,你自己想办法!” 陈令怒极,一甩手,把陈思赶了出去。 “后来他去极乐钱庄做事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林之语冷眼看着他。 只是一个管事,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要是知道,还会有今天的事情么?” 陈令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我去求了大皇子,可是他一直说等等,我等得起,我儿子等得起吗? 他都这个年纪了,再蹉跎个几年,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嫁他?” 狱卒握紧了笔,知道重要的终于要来了。 “那一日,极乐钱庄的掌柜突然来找我。 说他对不住陈思,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去找他,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令忽然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 “我去了之后,里面就一个人,看着是有几分功夫……咳咳咳!” 林之语皱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大人,这大概是一天没进食,累的。” 关九见林之语再次看向自己,立刻解释。 奇也怪哉,这人上午的时候,不是还在那叫嚣? 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我说了,要留他一命,都是在下肢上动的大刑,那个时候,还生龙活虎呢。 来人,拿碗水来。” 一碗清水很快就递了进来。 陈令渴极,很快就见了底。 他刚要继续说,噗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林之语骤然站起。 关九冲左右两人喝道:“请医师过来!” 陈令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死死看着林之语,似乎还有话要说。 林之语模仿着他的口型:“车……夫?” 等医师赶来的时候,陈令已经没了气息。 “水没问题,可看这嘴唇,却是中毒。”医师得了这个结论。 那就是背后的人要灭口了。 林之语忽然想到什么:“关大人,陈思在哪里?” “陈思,自然还是在牢房。” “去看看!” 越靠近陈思的牢房,林之语心里不安的感受也越强烈。 果然不出所料,陈思倒在地上,早就没了生命体征。 同样也是面色痛苦,手还揪着心口处的衣服。 狱卒瑟瑟发抖,一下子软了下去:“大人,这,这不关小的事啊!之前来看时候,他都好好的。” 林之语厉声道:“有没有人过来看过他?或者送了什么东西?” “有一个车夫过来,说是来替一个叫青娘的人送东西。”狱卒急急答道,巴不得把自己撇清关系。 关九狠狠往那狱卒腿上踢了一脚:“没用的东西!” 随即一脸歉意地看着林之语:“林大人,您看现在?” “足够了。”林之语恢复了冷静的神色。 “顺着青娘和掌柜这条线去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是。”关九看了地上的狱卒一眼,“还不快去办!” 林之语回到了别院。 林危和赵三妹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看到她进来,两个人一齐开口,语速又快又急,林之语是半个字也没听见。 “打住!”她连忙喊停,“一件一件来。” 林危身子往后挪了挪:“女子优先。” 赵三妹也不客气:“我混到了天香楼里,和别人换了身份,明天就可以去他府上。” 林危接着道:“自从魏户断了一手,留在郑子言说身边的除了那个范进,还有一个袁二,是个暗卫。 在府上的身份,是个车夫。” “车夫?”林之语心神一凛,把陈令父子死在牢里的事情说了。 “那这样看来,极乐钱庄背后的真正话事人,就是郑子言。 他一早就想在郑关月的府上安棋子,就盯上了陈思。 那个时候正好老鸨坐地起价,陈思急着用钱,对介绍人的话不疑有他,顺利地到极乐钱庄做了一个打手。 再后来,就是设计让他入狱,以此要挟陈令为他做事。 至于陈思,不过是多上了一层保险而已,筹码就是青娘的身契。” 林之语一点点事实还原。 “他们死之前,有个车夫,也就是袁二,给他们送了吃食,以此达到灭口的目的。” “可是青娘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份大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奇怪道,“她也是郑子言一开始就安排下去的?” “这不就是美人计么。”林危点评,“最毒妇人心啊。” 赵三妹哼一声:“是啊,要是换成是我们林将军,不仅反派,连着美人也一起砍了,哪里管它心不心的。” 林危听出自己的话踩到赵三妹的逆鳞了,移开目光,不说话。 “砰砰砰!” 有人大力拍门。 “不行,你不能进,这里是使臣别院,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子,如何能进?” 是下人的声音。 关九一把拉过那女子,出示了自己的令牌。 “可是关大人,这个女子……”下人为难。 “耽误了时间,本官一样治你的罪!” 关九带着那女子进了院子。 女子一身青色纱衣,头发松松挽着,耳边垂落了几绺凌乱的发丝。 她一看见林之语几人,立刻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行了别磕了。”赵三妹炸毛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把她扶起,“你是青娘?” 女子只是啜泣。 关九点头:“是她,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花楼了,应该是有人把她赎了出来。 听说陈令父子的事情之后,无论如何也要闹着见你一面。” 林之语道:“我就是秦国使臣,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青娘手上比划着,急得啊啊啊了两句。 是个哑巴? “可会写字?” 青娘点点头,大拇指和食指捏着。 这是懂一点点的意思了。 “取纸笔来!” 青娘有了纸笔,一抹眼泪,就在纸上写写画画。 “陈思真的死了吗?”关九逐字念了出来,“哎,我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她怎么还不信?” 青娘举着纸,迫切地看着林之语。 林之语面上有不忍:“亲眼所见。” 青娘一下跌在地上,掩面痛哭,发出嘶哑模糊的音节。 赵三妹递上了帕子,静静等她情绪平静。 缓过劲来后,青娘在赵三妹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桌子前,提笔在纸上用力写下三个字:我,作证。 林之语和关九对视一眼。 “不着急,你慢慢写,我们会面见天子,让真相大白。” 青娘一点头,开始奋笔疾书。 只能说,她的字不算太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刚学的,加上她心里急,甚至都不能说是字。 林之语几人围在一起,努力辨认着。 她是在集市上遇到的陈思,那个时候青娘病了,急着要的草药却卖完了。 药铺里的药又买不起,蹲在陈思的摊子前急得掉眼泪。 如果脸烂了,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陈思是个老实人,不会安慰姑娘,只是默默在那天晚上,一身泥泞,把捣好的药泥送到了花楼门口。 “去去去,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老鸨让人把陈思打出去,幸而就在这时,青娘送着自己的恩客出来,认出陈思。 “妈妈,他是来给我送药的。”青娘低头一看,就对上了陈思的眼睛。 青娘至今都记得。 那双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女子看她,是嫌弃,是忌讳; 男子看她,是透过衣服看她的身子。 可是陈思眼里什么都没有。 “你以前会说话?”林之语脱口问道。 也难怪她是能听得懂别人说话。 青娘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啊啊了两声。 赵三妹拳头紧握:“病了还让她接客,这都是什么人啊!” “如果不接客,也不会和陈思相识了。”林危淡淡道。 后面她就和陈思相熟,互生情愫。 可是彼时青娘还是很受恩客的欢迎,老鸨不愿意放人,一直让她接客。 一次意外,怀上了孩子。 这个孩子怎么也打不掉,青娘还因此病了一场。 老鸨以为她快死了,就把她丢在了外面让她自生自灭。 是陈思,把她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孩子自然也是落了。 可老鸨知道她又好了之后,就让人把青娘绑了回去。 “我花银子买回来的,花银子让人调教的,凭什么给你?” 老鸨上下打量了陈思一眼。 “哼,一个穷鬼,也想享受花楼姑娘伺候人的功夫?有本事,拿钱来赎!” 后面的故事和林之语猜得差不多,因为这件事,被郑子言设了套。 陈思入狱之后,青娘常常替他照顾陈令,得到了他的认可。 也花了银子,疏通了关系,日日给陈思送饭。 “难怪他们没有怀疑,就吃下了袁二送的饭食。”关九舒了一口气。 青娘的笔停下,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了。 “你的喉咙是怎么哑的?”赵三妹皱眉。 青娘有些字不会写,就用图画代替。 先是画了一个食盒和一个小人,然后指了指自己。 再画了一个驾马车的人。 是袁二。 林之语明白过来。 袁二替她送了饭,可后面就有一个人过来把她毒哑。 大概是见她只是一个花楼女子,认识的人多,要是死了不好交差,以为她大字不识。 可惜他们失策了,陈思能读会写,还教会了青娘。 关九把青娘写的纸张收起:“这些,足够作为证据了。” 青娘又拿了一张新纸,表示自己想替陈令父子收敛尸身。 关九面露难色:“按道理,是要交给官府处置的。” 赵三妹听了青娘和陈思的故事,眼睛通红,一拍桌子:“怎么,法外就不能有情吗?” “还是说,你也想尝尝被野狗啃食的滋味?” 她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那样冷的天,在乱葬岗被啃得血肉模糊。 林危犹豫了一下,把手往她肩膀上一搭,轻轻拍了拍。 “关大人,允了她吧。” 关九应下。 “青娘是我们的证人,还要劳烦关大人好好保护她。”林之语道。 关九带青娘去领尸体了。 赵三妹还没缓过劲来。 林之语道:“差不多,可以把郑子言约出来了。” 林危点头:“我这就去递信。” “不能用信。”林之语道,“郑子言那么谨慎的人,一定会去比对笔迹。” 她拿出了一方小印。 这才是昨晚去周霆琛院子里的真正目的。 “想办法把这个东西送到郑子言那边,周霆琛的私印,他不会不认识。” 林之语眼神冷了下去。 “我要送他一份大礼。”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进入王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次日。 天际泛起鱼肚白。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出了三皇子府。 驾车的依旧是袁二,用衣领蒙着面,露出一双鹰一般的眼。 一炷香后,几个厨子鱼贯而入。 其中一位,厨子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合身,左边拉一下,右边拽一下,很是不自在。 旁边跟着一个身量偏瘦的姑娘,手上似乎有伤,一言不发。 暗处的林危冲两人比了一个手势。 范进在府上。 赵三妹停下自己不安分的动作,轻咳了一声。 得想个办法引开他。 林之语也正了神色。 肥头大耳的管家站在厨房,等这几个厨子站好了之后,把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 “食材都在厨房里,哪里也不许去,做好之后,自然有人会送过去。 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小心你们的性命!” 狠话说完,几个厨子连连点头。 赵三妹哼了一声,范进此人,怕死又贪吃,令人不齿! 管家立刻注意到她:“怎么,不服?来人啊,把她给我扔出去。 我告诉你,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来皇子府上做一次事,你嫌弃,还有别人!” 赵三妹的心头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你不过是个管家……” 林之语咳了一声。 赵三妹没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主厨立刻上前道:“大人,她一个厨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是小的没有交代清楚,还望大人海涵。” 他冲赵三妹挤挤眼睛。 赵三妹不情不愿地低头:“是草民不懂规矩。” “哼,下不为例。” 管家跨出厨房,“今天的菜,依旧是蛋炒饭,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要是得了青眼,赏赐少不了!” 蛋炒饭? 赵三妹和林之语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 这么大的阵仗,就为着一碗蛋炒饭? 真是有钱,任性! 灶台升起青烟,几个厨子开始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 林之语给赵三妹打下手的同时,还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你说这个小范大人也是奇怪,天香楼里什么菜没有,偏偏要去吃那一碗蛋炒饭。 自己想吃也就罢了,还要我们几个上门来做,简直是邪门。” “我倒是听说,小范大人之前有个相好的,有一天不告而别,只给他留了一碗蛋炒饭。” “屁!我听到的,是小范大人的相好抛下他,进宫做了娘娘。” “哎呀……”林之语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肚子。 “咋了这是?” 赵三妹急忙扔了手里的铲子,刚要去扶的时候,却看见林之语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 赵三妹明白过来:“哎呀你这个人,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就闹肚子了?快去茅厕,别熏到小范大人的蛋炒饭。” 她把林之语扶出去,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叫:“那个谁,你的饭要糊了!” 赵三妹哎呀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遭了,我给忘记这件事了。” 可是林之语一个人…… 林之语推了她一把:“饭要紧,你先去。” 赵三妹只好转身进了厨房。 “干什么的?”门口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林之语。 林之语哎呦哎呦地叫着,面色痛苦:“小的闹了肚子,想去茅厕。” 那人往旁边一指:“这里就有,殿下说了,都不许走出这个小院。” 林之语暗自懊恼。 没想到郑子言防得还挺严。 她装模作样地进了茅厕,又装模作样地出来。 赵三妹的蛋炒饭已经有点焦黑了。 正考虑要不要重新做,就见林之语神色恹恹地回来。 “来来来,都端出来。”管家进来催促。 在一众色泽鲜亮的蛋炒饭当中,赵三妹的那一份格外突出。 管家皱眉,须臾,冷笑一声:“之前那个态度,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下次想走后门,直接来找我,别费那老鼻子劲。” 他的眼神在赵三妹身上转了一圈。 赵三妹的拳头紧了紧,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一拳打断管家的鼻梁。 “不劳您费心。”赵三妹冷冷道。 管家似乎被激怒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对我这样说话?” 林之语出来打圆场:“管家快些去吧,饭要是凉了,小范大人该生气了。” 管家哼一声,让人端走了这一碗碗的蛋炒饭。 赵三妹转头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干脆我待会偷偷摸进去算了,在这里,平白无故受这鸟气!” 她们不知道三皇子府上的护卫有多少,房间分布也不清楚,贸然进去,倒是没多少把握。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林之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在赵三妹准备动身的时候,刚刚那个管事就进来了。 他手上端着一盘发焦的蛋炒饭:“这是谁做的?” 林之语和赵三妹对视一眼。 赵三妹举手:“是我的。” “你的?”那个管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嘟哝一句。 “也不太像啊。” 旁边有个厨子担忧:“这不会是太难吃,要被治罪了吧?” 谁料管家的态度忽然恭敬了起来:“小范大人有请。” 几个资历深的厨子面面相觑。 自己居然比不上一个姑娘? 赵三妹自己心里也没底,出锅的时候,她自己也浅尝了一口。 实在是……一言难尽。 林之语主动道:“我和你一起去。要是有个什么,也好相互照应。” 至少比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来得好。 赵三妹点点头,冲那管家说:“这是我的徒弟,她也出了力,让她和我一起去。”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在前面引路的同时,还频频回头看赵三妹。 林之语低声道:“你和这个范进,该不会有什么渊源吧?” 赵三妹耸耸肩:“大概……我长得像他的相好?” 话一出口,赵三妹就一阵恶寒。 这个范进的年纪,估计都可以当她爹了! 一跨进西侧院,就看见一个素衣男子负手站在树下。 “大人,人带来了。”管家行了礼,就识相地退下。 范进转过身来,赵三妹大吃一惊。 哪里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这年纪,甚至还没到而立之年。 范进道:“谁是赵三妹?” “我就是。”赵三妹大大方方地往前一步。 和那个管家一样,范进细细打量着赵三妹的外貌,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 “这个蛋炒饭,是谁教你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父子之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犹豫了一下:“我娘。” “你娘是谁?” “我娘就是我娘,还能是谁?”赵三妹目露警惕。 范进看了林之语一眼:“你出去。” 林之语求之不得,走到门外。 管家上前问:“你怎么出来了?” 林之语略一思索:“小范大人让我回去取些调料。” 管事看了里面一眼,想着林之语不过是个小喽啰,自己一个人去也没多大事。 他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林之语应了一声,在他看不见的拐角,拔腿就往郑子言所在的东侧院去了。 郑子言的房间极其好认,旁边就是书房。 等旁边的两个侍女走过之后,林之语一弯腰,就钻了进去。 郑子言的书房里,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瓷器,最高处的架子上,还摆着一把折扇,乍一看,还以为是郑关月手上的那一把。 翻箱倒柜了好一阵,林之语终于在桌子下的一个暗格里摸出了一沓信纸。 她抽出一封,才扫了一眼,就听有人往这里来。 “是不是有人进了殿下书房?” “快去看看!” 几个路过小厮隐隐看见里面有人影,厉声喝道。 林之语头皮一紧,不得已只能钻进桌子底下。 小厮已经到了书房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急急转身出去。 林之语长舒一口气,不敢耽误太久,迅速回到了西侧院。 …… 郑子言和周霆琛约的地方是一座茶楼,是他的私产。 袁二缓慢勒住缰绳:“殿下,人还没来。” 郑子言一身便服,迈步进去。 里面已经有了零零散散几个喝早茶的人。 掌柜亲自将郑袁二人引入最上层的包间。 郑子言坐定,将一张纸压在茶几底下。 不多时,几个护卫簇拥着一位男子进来。 袁二从窗户往下看去,那人步履沉稳,看着,确实是个大人物。 只是戴着兜帽,面目看得不甚清楚。 咯吱一声,木门推开。 郑子言低头泡茶:“既然约我一见,想必,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寡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呢?” 郑子言手一抖,茶水泼出去大半。 兜帽摘下,永安帝面色阴沉,只一眼,郑袁二人就跪在了地上。 郑子言想为自己辩解:“父皇,儿臣……儿臣只是想和秦国国君细细商谈商路一事,想着等有了结果,就禀报父皇。” “放肆。” 永安帝往小几上扫了一眼,俯身抽出了那张纸。 “老三,你胆子不小啊。” 郑子言不敢应声。 永安帝展开那张纸条,面色越来越冷。 上面,细细写了接下来的计划。 郑子言在心里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也是第一次和秦国国君周霆琛面对面的商讨,为了不怯场,提前和范进商量好了两种应对方案。 可谁知道,来的是永安帝! 周霆琛这个小人。 郑子言咬牙切齿。 永安帝坐到主位,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儿子。 “老三,你还是太急了啊。” 永安帝叹了一声。 “寡人为了坐上这个位置,整整蛰伏了十余年,才荣登大宝。 你不过二十有五,就盼着寡人早登极乐?” 郑子言大气不敢喘:“儿臣不敢。” “寡人看你是敢得很!”永安帝把那张纸扔在了郑子言的脸上。 郑子言不敢躲,也不敢捡起那张纸:“父皇,儿臣,就是不甘心。” “你不甘心?”永安帝怒极反笑,“你是寡人的儿子,锦衣玉食,有什么不甘心的?” “您扪心自问,当真没有一点点偏心吗?” 郑子言见事已至此,没法收场,索性抬起头,和永安帝对视。 “郑关月不过是一个侍妾生下的,您却偏偏更重视他。 一有什么事情,都是交给他去办,为什么?是儿臣不够资格吗? 明明儿臣才是正统啊!” 永安帝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说完了?” “儿臣满腹委屈,说不完!”郑子言嘴唇颤抖,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和他的父亲,西戎的帝王说话。 “人人都说儿臣是个废柴,郑关月那厮,连争都不屑于和儿臣争。 证明自己,儿臣有错吗?” 室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永安帝饮尽剩下半盏茶水,起身走到郑子言面前。 “你和寡人,实在太像了。 你只看到这个位置上的无上权利,却不知背后的苦楚啊。 你可知,为什么寡人膝下,只留你们两个?” 郑子言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板。 其他的兄弟年纪一到,就赐了封号,迁去自己的封地。 只有他和郑关月,留在了京城。 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和郑关月一较高下的资本。 “老大是储君,还有很多要学,要看,唯有你,寡人是舍不得啊。” 永安帝的手背在身后。 郑子言一震。 “爱不得,怨憎会,求不得。 等你坐上这个位置,就知道,处处都是掣肘。 老大不和你争,不是不屑,是因为你是他的弟弟。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偏偏背后有一个有力的母家。 即使兄弟离心,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对你下手。 待寡人百年之后,你就可以想如何,就如何,不愁吃穿,世代袭爵。” 永安帝把自己的手重重往郑子言的肩膀上一按。 “子言,路,走窄了啊!” 郑子言浑身一僵。 ——子言。 父皇多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好像就是自己为了和郑关月争一争,与还是还是太子的周霆琛联络的时候。 父皇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不戳穿? “为什么?”郑子言问。 永安帝收回了手:“你要争,寡人就让你争。” 随即语气陡然一变:“可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你只是想和老大一较高下,却偏偏拿整个西戎做了赌注!” 永安帝瞟了一眼地上的纸,骂道:“不成气候。” 郑子言嗫诺半晌,再也说不出一句其他。 “三天时间准备,迁去天武州。 无诏,不得入京。” 最后一句话,永安帝说得极慢。 护卫一左一右地跟上,离开了茶楼。 郑子言依旧跪在地上,袁二想上来扶,却被他赤红的双眼吓了回去。 他调转身子,朝永安帝离去的方向,行了一个叩首大礼。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过往羁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三皇子府突然被围,林之语和赵三妹趁着混乱回到了别院。 不知为什么,赵三妹情绪低落,一路上抿着嘴,不说话。 林之语把暗格里的信件拿出,林危仔细一看,皱起眉头:“这不对啊?” “如何不对?这上面不就是郑子言的笔迹?”林之语的心咯噔一跳。 难道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林危铺开信纸:“你看这上面内容,是有提及秦国不假,可却不是写给周霆琛的。” 信件抬头,是郑婉的名字。 林之语急忙把其它的信件拆开,发现内容都是和郑婉有关。 他后悔在皇后面前多提了一句,害得郑婉不得已远嫁秦国。 句句是思念,字字是懊悔。 看上面的日期,竟是一封都没寄出去。 林之语懊恼道:“怪我,要是那个时候我能多看两眼就好了。” “这么自责干什么。”林危伸手,在林之语的头发上用力一揉,“谁知道他把写给自己姐姐的信藏起来呢。” 一直默默不言的赵三妹从怀里拿出了三封信:“应当是这个。” 第一封,是周霆琛答应和郑子言联手。 第二封,里面是一张庄将军的行军路线图。 第三封,则是说了郑婉的死讯。 上面还有几处早已干涸的泪痕。 三封信,铁证如山。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和范进在一起么?”林之语奇怪道。 林危猛地抬起头:“那厮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赵三妹摇摇头:“你走之后,他给我看了一卷画像,上面,是赵娘子。” 她一时间有些晃神。 画像上的赵娘子,不过二十左右,顾盼生姿,和自己记忆当中那个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的赵娘子大相径庭。 “赵娘子?!”林之语咋舌。 这两人,还真有渊源! 可范进看上去那么年轻,赵娘子早已仙去,一个在威猛寨上当女土匪,一个在西戎的郑子言身边当谋士,如何能扯上关系? 赵三妹道:“他自称是赵娘子儿子,赵娘子在上山当土匪之前,是西戎一个厨子的女儿。 为了给兄长谋前程,被送给了一个高官,然后才有的范进。” 在西侧院的那颗光秃秃的树干下,范进是这样和她说的:“她走的那天,第一次给我做了一碗饭,让我去书房临摹字帖。 可是等我回到厨房,灶是冷的,饭是糊的,她也不在了。” 范进转过来:“她有没有和你提过我?” 赵三妹摇摇头。 确实是没有提过的。 可是赵娘子什么菜都会做,但独就是不会做蛋炒饭。 一颗蛋,一碗米,组合在一起就是那么难吃。 可是赵三妹没说。 林危松了一口气:“这就把信给你了?” “嗯。”赵三妹摩挲着信纸的一角,“他知道我要什么,就把东西给我了。 他说,既然赵娘子已经不在了,他也没必要再徒劳地向她证明什么。” 她作为唐安衾是不幸的,年幼的时候失了父母兄长,孤身一人; 她作为赵三妹又是幸运的,有赵娘子,有午一。 可是心里却有种愧疚,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把属于范进的那份爱给偷走了。 林危想安慰她,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赵娘子待你,终究是不同的。” 赵三妹“嗯”了一声。 林危挠挠头,再憋出一句话:“你想不想练练刀?” 赵三妹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好啊。” …… 林之语离开西戎的当天,郑关月前来相送。 他墨发玉冠,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 “三皇子去了天武州,大皇子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林之语祝贺道。 郑关月一笑,如沐春风:“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危!” 远处,一个红衣男子策马而来。 林危调转马头:“谢兄?” 谢知抬手扔给他一个平安符。 “大师开过光,灵得很。”谢知爽朗一笑,“你下次来,记得还来找我喝酒。” 因为这件事,他的父亲,连带着谢家都得了陛下的重视。 林危冲他一颔首:“有缘再见。” 谢知又冲赵三妹招了招手:“嫂子再见!” 赵三妹略带尴尬地一笑。 林危红了脸。 三人在卫兵的护送下,直奔药谷而去。 谢知看着远去的马车,感慨:“这林大姑娘,真真是个奇人!哼,我看三殿下还能玩什么花样。” 郑关月默然不语。 他看似赢了,可却永远输给了郑子言一样东西—— 永安帝为数不多的父爱。 “回去吧,陛下还有事情交代。” 郑关月转身离去,声音散在了风里。 和周阳说得一样,一天一夜,时间正好。 药谷外,是一片迷雾。 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背影在谷外徘徊。 “周阳?” 林之语脱口而出。 周阳转过身,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他们已经进去了,我在谷外等着。” 一个公主,身边只有几个丫头照料着。 赵三妹跳下马车,来来回回看了周阳一眼,眉毛一竖。 “是不是姬偃师那个臭小子不让你进去?走走走,我带你去揍他一顿。” 周阳苦笑一声:“不是他,是谷主不让我进。 就算我想进,我也进不去了。” “为何?”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是女扮男装去学的医,后来被戳穿了身份,就被赶了出来。 小莲伤重,姬偃师提前递了信,自然是由谷内的人带进去。 外人若是没有求师问药的诚意,是进不去的。” 她和姬偃师说想要回药谷,心里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 即使谷主是他的父亲。 林危把马栓在一边的树桩上:“可是有没有诚意,他们又是如何知晓?” 周阳抬手往大雾里那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上一指。 “走上这条路,如果能顺利进到药谷里,那就是诚心的。 如果走了一遭,又回到了这里,那就是心不诚。” 赵三妹头一扬:“你都没走过,如何就知道自己走不到尽头?” 周阳手一僵。 林危抖了抖身上的尘埃:“走?” 林之语点头:“走!” 周阳还在犹豫,赵三妹一勾她的脖子:“你也算是病人家属,如何不能进? 你上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你再赶下来。” 四人的身影隐进雾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重水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就这样走了一小段路,赵三妹撇撇嘴:“也不过如此嘛。” 话音刚落,四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左边是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两边种着各色植被,道路的尽头被雾笼罩,看得不甚分明。 右边的路则是略显宽阔,雾气没那么浓厚,上面还有几个脚印。 林危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其实这两条路,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之语,你怎么看?” “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林之语目光沉沉,分析道。 “光是看这两条路,右边的那条走的人更多一点,我猜测,这些人应当都是无功而返。” “那就是左边这条咯。” 赵三妹想也不想直接迈步上去,嘴里还不忘骂了一句。 “这不就是唬人吗!说什么医者仁心,要是人快死了,哪里顾得上想要走哪条路。” 林之语脑海里的一根弦被赵三妹的话轻轻拨动了一下。 “等等。”她止住了赵三妹的动作。 赵三妹疑惑地回头。 林之语转身后退了几步,低着头,看着自脚下的路。 如果自己是那个求医问药的人,而且心急如焚,会怎么做? 林之语闭上眼睛,开始暗暗给自己催眠。 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上一世,自己被挖眼拔舌,在冷宫里痛不欲生的样子。 要是有人来救救她就好了。 林之语下意识地迈出了第一步。 周阳从未见过这样的林之语,以为她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林……” 话到嘴边又刹住,林危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自然是知道林之语在做什么。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打断。 林之语闭着眼睛,心里不断地给自己一个暗示。 前面有路,只要走过去,自己就有救了。 周阳看着林之语,惊讶道:“前面,有第三条路!” 林之语听到了周阳的声音,思绪被猛地抽回。 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下,是一条更加狭窄的路。 只是之前被杂草遮挡,加上久久不散的大雾,才让众人忽视了。 和左右两条路一对比,自己脚下踩的这条,被称为是鬼路都不为过。 “这条,应该没错。” 林之语道。 “一心想要求医问药的人,因为病人等不及,一定是步履匆匆,不会左顾右盼。 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条路看似是没有尽头的鬼路,可是走到最后,就是柳暗花明,能在药谷里寻到一线生机。” 周阳喃喃:“原来是这样么……” 她之前也自己尝试过,只是左右两条道都试过了,均以失败告终。 所以在刚刚,周阳一言不发。 林之语一行人继续往上,草药味越来越浓。 忽然听得一声怒喝:“你们几人,都是何人?来此地,所为何事?” 四人脚步一顿,寻声望去。 面前是一个小药童,背着一个竹篓,戒备地看着他们。 林危一拱手:“既然来了药谷,自然是有事相求。” “骗人!”药童的手往腰上一叉。 赵三妹难得温柔道:“你一个小娃娃,在这里做什么?走走走,带姐姐去见你师傅。” 她上去想要牵起那药童的手,未曾想这药童在赵三妹身上一点,她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三妹!”林危手疾眼快,一把接住。 赵三妹还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使不上力气了呢?” 药童得意洋洋:“你被我封住了穴道,自然是使不上力气。” 随后往其他人身上一指:“过来让我把个脉,我就放你们过去。” “把个脉而已,能有多难?”林危第一个把手伸了过去。 药童肉乎乎的小手往上面一搭,须臾,小脸一皱:“这两天是喝了多少酒啊?把自己都喝虚了。” 林危脸一黑。 药童没理他,搭上了林之语的脉:“嗯,缺觉。” 接下来是软在地上的赵三妹:“嗯,你挺健康的。” 最后是周阳:“你有心事,很重的心事。” 林之语道:“现在可以让我们过去了么?” 药童摇头:“病因我都说出来了,你们还过去干什么?” 赵三妹指了指周阳:“可是她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药谷管不了。” 药童手一收:“诸位,请回吧。” 四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周阳低落道:“我还是回去吧。” 林之语不动,大脑飞速运转。 两关,刷掉两种不一样的人。 一个是心不诚的,一个是不需要药谷医治的。 林之语想了想,低头对那个药童说:“我的几个朋友都在里面,我想见见他们。” “这个借口别人都用烂啦。”药童故作老成,“再说了,他们要是好了,自然能下山找你们。” 赵三妹嘟囔一句:“小屁孩。” “说谁小屁孩呢。”药童急了,“我诊过的脉,可是比你吃过的大米饭都多。” 这是夸张了啊。 林之语忽然道:“那你有没有给自己诊过脉?” 药童一愣:“医者,不能自医。” 医者号脉,是以自己的气息为时间衡量,也就是所谓的一呼一吸。 而呼吸和脉搏跳动的频率、软弱是有关系的。 自己给自己号脉,难免不准。 “刚好这个姐姐也会医,不如让他给你看看?”林之语往旁边让出一步。 周阳一愣:“可是我答应了谷主,出了药谷,就不能再行医。” 林之语眨眨眼:“可是这里就是药谷,不是吗?” 就好比一个宅邸,里面还分外院和内院呢。 周阳垂下眼睫,再三纠结后,搭上了药童的手腕。 即使已经很久不曾行医,那些如饥似渴学过的东西,依旧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 “你……今年应该是三十有五了。” 第一句话,让药童呼吸一窒。 “你有重疾,命不久矣,日日靠着丹药续命。” 第二句话落下,药童舔舔嘴唇:“可有的治?” 周阳想了想:“我以前有研究过,只是半途而废了。” 药童看着她:“你之前是药谷里的人。” 周阳脸色一僵:“是。” “如果我让你进去,你可以治好我的病吗?” “我……” 周阳不知如何作答。 要是谷主知道自己回来了,会把自己留下吗? “肯定会啊。”一旁的赵三妹替周阳回答了。 药童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你们跟我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进入药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药童带着他们在树丛之间穿行,拨开最后一片杂草,大雾散尽。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参天巨树,几个白衣小生来来往往,手上拿着几株不知名的药草,有说有笑。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药童停下脚步,看向周阳,“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药童离去,周阳皱眉,隐有不悦:“三妹,怎么能随便答应他?万一我做不出来……” “你之前追姬偃师的那股劲去哪里啦?” 进到药谷,赵三妹的穴道自己就解开了,此刻神情轻松。 “你不做,怎么知道你做不出来?而且你要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不算失约。” 赵三妹冲远处努努嘴:“再不济,不是还有他么?” 周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姬偃师晃晃悠悠地路过众人。 他肩膀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晃着两条膀子,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姬偃师看见林危冲他招手,脚下一个急刹,目露震惊,“小莲已经醒了,我正想下山和朝颜说一声呢。” 赵三妹听到朝颜两个字,立刻就开始给周阳打抱不平:“谁是朝颜?哪有朝颜?” 林危哼了一声。 姬偃师一脸冤枉:“我说周阳,你也不和他们解释一下,白瞎了我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你自己和他们说去。”周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愣着干什么,带路。” 姬偃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带着他们往林小莲住的地方走。 “周阳来药谷的时候,只有名,没有字,为此低沉了好一段时间。我就给她取了一个,准备等她及笄的时候说。” “及笄?”林之语想起山下周阳说的那番话,“你一早就知道她是女孩?” 姬偃师鼻子一抬:“就她那个小身板,只有我愿意和她一起玩,哪个男子十二三岁,还连个喉结都没有的。” 赵三妹见周围都是男子,鄙夷道:“你们这里,只许男的学医?啧啧啧,这个谷主,实在是迂腐,古板!” “我爹之前也不是这样的。”姬偃师弱弱地辩驳了一句。 “他就是觉得,要是弟子沉溺于情情爱爱,就会荒废功课,所以只有学成之后下山,才可谈婚论嫁。” 这个谷主,还挺严格。 林之语默默想。 姬偃师语气又是一转:“药谷里有规矩,就是不能和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 周阳来了两次,第一次,是以公主的身份求学,连门都没进。 第二次,扮做男子的样子,才正式成了药谷的弟子。” 走在前面的周阳目光一暗。 “都是陈年旧事了,提这些干什么。” “我这不是在给自己证个清白吗。” 姬偃师控诉似地看了一眼赵三妹。 “省得有人半夜里又要为她的好姐妹出头,把我一脚踹到大街上。” 赵三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放在心上:“你要是能说清楚一点,也不至于遭这罪。” 害得周阳低落了好一阵儿。 林之语和林危对视一眼。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冤家! 面前出现一座小木屋,众人站定。 推开门,空气里的味道都是苦的。 林小莲端着一碗药,正欲入口,见林之语一行人进来,手上的动作静止了一瞬。 “小姐?” 林之语应了一声。 林小莲欣喜若狂,当即就要放下药碗要坐起来,一个不察,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躺得好好的,起来干什么?”林之语嗔怪一句。 “小姐,你是不知道啊,缝伤口的时候,真的是硬把我给疼醒了。”林小莲哭唧唧,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委屈都给倒出来。 赵三妹哎呦了一声:“是哪根针不长眼,把我们的小莲姑娘给扎疼了,我赵三妹替你骂骂它。” 林小莲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面色郁郁的周阳,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赵三妹这个姑娘,似乎这天底下就没她活跃不了的气氛。 如此有趣的人儿,也不知道日后会便宜哪家的公子。 “大姑娘!” 巧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右手上的银针还没拔,活像个小刺猬。 “三皇子没难为你吧?后来如何了?永安帝有没有说什么?” 一串问题连珠炮似地砸过来,林之语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哭笑不得。 “让三妹和你讲去,够唠上两天两夜的了。” 赵三妹一下子就来劲了,像个男人一样往巧秀肩膀上一搭,正要把那几天的奇遇说来,手就被一个人给拍掉了。 她回头一看,是个圆眼白衣的男子,个子似乎还比她矮上一两分。 “一个两个,都不听话,哪有针灸到一半就跑的?” 男子的眼尾还带着怒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姬偃师道:“顾离,我看时间差不多,你把银针给去了吧。” 顾离哦了一声,转头方觉房间里多出了几个陌生面孔。 “你们几个也是来治病的?”顾离示意巧秀在桌子上坐下,替她把银针去了。 末了,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周阳。 周阳和他目光一碰,面色并不算好看。 姬偃师一脑门,暗道一声糟糕。 这顾离和周阳,之间的恩怨可深了去! 顾离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周阳,阴阳怪气道:“现在皇室里的人权利都这么大了么?谷主没说话,就自己闯上来。” 周阳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胶着。 林之语轻轻撞了一下姬偃师的胳膊,压低声音:“这两人,又有什么仇怨?” “就是这个顾离,考试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考不过周阳,被人嘲讽说是千年老二,一气之下去找周阳理论。 结果发现她是个女子,还是公主,就把这件事捅到了我父亲那里。” 林之语咋舌。 原来是害周阳被赶出府的罪魁祸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过如此。 赵三妹好奇道:“你不是谷主的儿子么?一个是第一,一个是第二,那你就是第三咯?” 姬偃师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排上号。” 周阳补了一句:“垫底。” “丢脸!”赵三妹吐槽。 第三百三十九章 谷主同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姬偃师不和她争,寻思着得想个办法把顾离支开。 他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担忧,要是顾离又去自己父亲面前告状,那该如何是好? “顾离,你刚刚可有见过我的药瓶?” 姬偃师把顾离从桌边拉起,“我太久没回来了,有些认不得路,你和我一起去找找。” “别扒拉我。”顾离甩开姬偃师的手,“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如何会记不得路?” “我真忘记了,走走走,你陪我一起去。” 顾离力气不及姬偃师,硬生生地被他给拖走了。 顾离还想说句什么,却被姬偃师一把捂住了嘴,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妈的,这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顾离在心里骂了一句。 林危咕哝:“谷主的儿子,不应该备受敬重么?” “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身份的高低,都是凭自己的实力说话。”周阳脸色缓和了下来。 在这里,如果自己的实力不行,就算你是大师兄,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也要向别人低头。 药谷里的竞争,最是残酷不已。 “儿子受欺负,老子也不管管?”林危追问。 “他爹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顾得上管他。” 巧秀看了一眼林之语裙角上的泥土:“大姑娘先去收拾一下吧,小莲这里有我在。” 短短几天,大姑娘面色就这样疲惫。 要是王爷见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那你的手……?” “已经好多了。” 巧秀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之前稍微用点力气,就像针扎一样,来药谷几天,已经可以稍微握一握剑了。” 林之语彻底放下心来。 也是,姬偃师一个考核垫底的人在京城,都被方太医称了一句医圣,可见药谷里的其他人,有多么厉害。 他们几人都住在周阳的小院里,统共四个房间,林之语和赵三妹一间,林危和周阳都是自己一间,林小莲和巧秀则住在一起。 至于姬偃师,则是有自己的屋子,从周阳的院子往后走个十来里,就是了。 院子里干净,却不算是整洁,处处都堆着成捆的草药,林之语走两步,差点被地上的一个小泥炉给绊倒。 周阳捡起地上的小泥炉:“哼,还真是精打细算,彻底把我的院子当成仓库了。” 而此时,精打细算的姬偃师正想方设法地拦住顾离。 “你之前就把她赶下去过一回,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你还想去告状?” 姬偃师死死守着自己的院门,不让顾离离开。 “听你的语气,还是我害得她?”顾离个子小,姬偃师往他面前一站,可谓是把光挡了个严实。 这个家伙,到底是吃了什么,长这么高! 顾离气急败坏。 姬偃师看他吃瘪的样子,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等我的事情做完,你再走。 放心,我一定好吃好喝供着你,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私心,你把她的院子当仓库,不就是不让我住? 要是谷主知道了,你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有什么私心,你倒是说说看?” 姬偃师瞪着他。 “不就是喜欢人家?要是谷主知道了,非得让你跪祠堂不可!” 顾离一点也不带怕的。 “谁要跪祠堂?” 一道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姬偃师回头一看,脸都白了,让出路来,低着头恭敬道:“父亲。” “说了多少次,在外面,要和别人一样,喊我谷主。” 姬同和捋着自己的胡子,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谷主,周阳她回来了!”顾离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急吼吼道。 “周阳?”姬同和眉头一皱,“她是如何上来的?” 顾离往姬偃师的方向一指:“我看,是他把周阳带上来的!破了规矩,可不是要罚跪?” “我姬偃师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姬偃师在心里迅速扎好了一个顾离模样的小人,暗戳戳地往上扎了好几针。 不,不对,他就是一个小人! 姬同和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走的时候不成器,现在还是一样得不成器! “药谷外面的大雾漫天,就是为了防止别人误闯,若不是你把路线透露,她如何能找到这里? 说,带她回来,干什么?” 姬同和一眼就看穿了姬偃师的目的。 之前下山的时候,还说一辈子不回来,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周阳,真当自己这做父亲的,是个傻子? 姬偃师一咬牙,自己答应过周阳,要想办法帮她回到药谷,也是迟早要面对谷主的。 不如,直说! “我想让她回来继续学医。”姬偃师剜了一眼顾离,对姬同和道。 “看来是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睛,连药谷的规矩都记不得了。” 姬同和的鼻子里呼出了两道冷气,把胡子吹得一抖一抖的:“这件事没得商量。” “为何?” 姬偃师道:“我是去了京城,周阳她自己名下也有产业,皇权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管,当初答应您的,她都做到了。 而且,这几年只要是有缺什么的时候,总有人送过来,说是谢礼,可是您不觉得,有点太过巧合了吗?” “难道你的意思,是周阳送的?”顾离反驳。 “就是她送。”姬偃师神色认真,“这几年,她一直都在留意谷里的消息。” 姬同和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偌大的一个药谷,如何需要一个姑娘接济? “那又如何,她借用男子的身份,在药谷里学了一身真本事,我姬同和,不欠她的。” 话是这么说,姬同和心里却对现在的周阳产生了一些好奇。 能进药谷的,都是诚心的人,自己当初真的看错她了吗? 顾离在一边火上浇油:“你扔下谷主下山,就是为了她吧?” 姬偃师一噎。 自己赌气下山,确实是有想看看周阳过得如何。 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姬同和哪里不知道顾离话里的意思,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痴心妄想。你要是想去过富贵日子,先问问老祖宗同不同意。” 第三百四十章 突如其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姬同和袖子一甩:“去祠堂跪着反省!” 姬偃师大叫:“哪里有儿子一回来,就让他去跪祠堂的?”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姬同和的声音沉了下去。 他目光转向顾离,语气一下子就和蔼了下来。 “我给你的那本医书,可研读完了?” 顾离拱手道:“回谷主的话,已经读完了,徒儿还有一些新的想法。 譬如这玄果和地芽兰,虽然都是剧毒之物,可是徒儿自己试过一回,两者毒性是可以相抵的。 只是不知,该如何才能发挥出它的功用。” 姬同和赞许地点点头:“敢于动手实验,不错。 你晚上来我房里,一起研究研究。” 顾离连忙谢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把头侧到一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咳吧。 咳不死你。 姬偃师暗自腹诽。 “只是之前试药的时候不小心出了岔子,养几天就没事了。” 顾离解释道。 姬同和微微蹙眉,假意责怪:“身体要紧,好好歇歇,晚上一起用膳,我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人出了院子,似乎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姬偃师。 他看着顾离和自己父亲的背影,无端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才是亲父子吧? 林之语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一推开门,就看见周阳坐在门口发呆。 “看什么呢。”林之语坐到她身侧。 “没什么,就是发呆而已。” 周阳收回了目光。 “以前我看书看累了,就喜欢在这里坐着。 药谷里很无聊,除了医书,就是药草,可是我却觉得,这是顶顶有趣的东西。 明明是有毒的蜈蚣,却可以入药,看似大补的玉莲,量多了就会致死。 听上去很难,对不对?” 林之语看着地上的不知名的花草:“至少比人心好琢磨。” 周阳露出了进谷以来的第一个笑。 “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学医?”林之语生出了一点好奇。 在京城,周阳只是一个颇有经商头脑的痴心人。 可在药谷里,却是天赋与刻苦并存的学生。 周阳道:“奶娘是被人下毒,毒死的,一向待我极好的慧嫔,因为早产一尸两命。 在八岁以前,我好像一直都在和别人告别,生死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所以我去求了皇后,送我来了这药谷。” 周阳顿了顿,悠悠叹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我才知道,有些人,不是不能救,而是她必须死。 既然都是要死的,我和鬼神抢人,又有什么意义?” 周阳的头低了下去。 让她们在黑暗中看见那一点希望,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的结局。 徒增痛苦而已。 “可是你还是答应给那个药童试试方子,不是吗?” 林之语点了点周阳手上的小册子。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有的页脚已经发黄发卷,看得出来,之前被人翻阅了很多次。 周阳低头一看,不语。 林之语又道:“就像三妹说的那样,即使只有一点点希望,也要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她也想替天下的女子试一试,试试女子究竟是不是不如男! “一个小丫头,口气倒是老成。” 两人皆是被吓了一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旁边站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说是老头,可是他精神十足,手背在身后,腰杆有力地挺着。 之前林之语见过的老人,两眼都是浑浊的,可面前这位,眼睛却是清亮无比。 周阳只是一瞬,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谷主。” 林之语被周阳拉着站起。 这位就是姬偃师的父亲? 姬同和的目光都在周阳的身上。 几年不见,周遭的气质倒是沉稳了许多。 “这么久了,你的一身本事倒是没忘。” 姬同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林之语。 “你朋友?” 周阳点点头:“谷主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徒儿已经……许久不曾为您泡过茶了。 周阳在心里默默道。 姬同和道:“三日之后,会有一场考核,要是你能像以前一样,拔得头筹,再请我进去坐坐也不迟。” 周阳难以置信。 药谷里的考核,素来只有弟子才能参加。 难不成姬偃师真的说动了谷主,让自己留下来? 姬同和看了一眼周阳手上的册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多好的一个苗子啊。 怎么就是出生在皇家呢。 他背着手,离开了小院。 不远处,顾离躲在老树背后,把这段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谷主居然让周阳参加考试! 这是不是说明,谷主想让她回来? 多年前的那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周阳日日和姬偃师在一块玩,每次轻轻松松就能得到老师的青睐。 谷主还特地给她挑了一处独立的院子,让她潜心研究学问。 可是自己挑灯夜读,却次次不如他。 “顾离,你怕什么。”跟班胡恒宇一拍他的肩膀,“周阳都多久没碰医术了,早就不是你的对手啦。” 胡恒宇也是一个高官的儿子,和顾离是同一年来学习的。 加上两个人住得又近,自然而然关系就这样好起来了。 顾离哼了一声,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松快了不少。 是啊,现在自己是最受谷主赏识的学生,区区三天,周阳能比得过他? “回去吧,把最后的一道题写完,我晚上还要和谷主一起用饭呢。” 顾离的语气尽是得意。 …… 到了晚上,姬偃师一瘸一拐地来了周阳的院子,把在院子里熬药的林危吓了一跳。 姬偃师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提了,人倒霉的时候,喝水塞牙。 倒是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不是没什么大毛病,为何人手一碗中药?” 赵三妹苦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艰难喝净后,实在忍不住,呕了一声。 “周阳的好意,不得不领。” “师弟来了啊。”周阳笑眯眯地也递给他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姬偃师抖抖索索地接过。 他好久,没见周阳这样笑过了。 难道自己把她的院子当成仓库,她生气了? 这该不会是泻药吧? 姬偃师愣愣地端着碗,脑海里飞过了无数个念头。 第三百四十一章 竹篮打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阳见他不动,眉毛一竖:“喝。” 姬偃师一闭眼,一仰脖,咕咚一声下了肚。 管他三七二十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拉两天肚子! 周阳满意地收了碗:“行了,你回吧。”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就要把我赶走?”姬偃师的委屈涌上心头,“朝颜,你好狠的心!” 林危勾着他的脖子往屋子里走:“她和你开玩笑呢。 这个药,不过是给我们每个人调制的保健药而已。” 姬偃师一头雾水地进去:“那我那碗药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别人剩下的边角料吧?” 他可没有提前说自己要来。 “你以前一受委屈,就往我院子里跑,你跪祠堂的事情,整个药谷的人都知道了。” 周阳在姬偃师的背上推了一把。 巧秀咕哝一句:“大公子怎么也开始勾人脖子了。” 其余几人也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这是有事情要宣布了。 周阳是肉眼可见地心情好,眼睛不自觉地弯出了一个月牙,而林之语知道内情,故而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剩下的人,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躺在床上的林小莲看了看巧秀:这是怎么回事? 巧秀挪开目光:别问我,不知道。 赵三妹用胳膊碰了碰林危:你知道? 林危一耸肩,冲林之语抬了抬下巴:问她去。 等这几人的眉眼官司都打完了,视线聚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周阳轻咳了一声。 “那个,今天我遇到了谷主,他让我三日之后,和同期的弟子一起参加考核。” 这对于周阳来说,意义非凡。 姬偃师却想不明白了:“既然他让你参加考核,就是答应你留在药谷的意思吧?那我还去跪祠堂,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不是你说的么?”现在轮到周阳疑惑了。 姬偃师道:“我下午去找他,只是提了一嘴这件事,可他一口咬死,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林之语见周阳的兴致没有刚刚那么高,勾了勾她的手指:“无论谷主是如何想的,总要先去试一试才行。 你把大家聚在一起,也是有事相求吧?” 周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考核分为两场,第一场是笔试,这个我有信心。 第二场是实践,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碰过医了,也不知道药谷现在的难度,所以就想请大家帮帮忙。” “实践,很难吗?”林危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上面已经长出了薄薄的一层胡子,怪扎人的。 对于他来说,笔试才是最头疼的部分,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常常翘课出去舞刀弄枪,把夫子气得跳脚。 姬偃师正了神色:“往年,第二场考核起码会刷下来一大半的人,其中,不乏有佼佼者。” 赵三妹豪气地一拍胸脯:“说吧,你想要我们如何帮你? 放心大胆说,在西戎,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周阳想了想,道:“三天的时间紧张,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整理出院子里的药材,然后可能还需要一个人让我……实践一下。” “如何实践?” “就是扎针。”周阳有些难为情,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准备,要不是这个考核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也不愿意兴师动众。 “不过就是寻常的针灸治疗而已,我就是太久没碰了,怕手生。” “嗨,多大点事啊,我来!”赵三妹一撸袖子,“不就是理疗么,如果你有时间,我还想拔罐呢,以前天天在山上待着,感觉我的湿气都变重了。” “哥哥也一起吧。”林之语趁机道。 “你和三妹一样都是习武之人,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治一治。 我就帮着整理整理药草,熬熬药汁什么的。” 之前忙习惯了,自己突然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那我就来负责大家的后勤工作。”巧秀也找到了自己的活。 林小莲弱弱道:“那我呢?” “你就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行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 周阳看着面前的场景,一阵暖流从心口处涌向四肢百骸。 她们没有因为自己的公主身份就敬她,怕她,而是把自己当作朋友一样相处。 姬偃师在一片热闹当中举起了手:“朝颜……”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委屈。 落在周阳的耳朵里,竟然有种小狗摇尾巴求关注的错觉。 她叹了一口气:“你不也是一样要参加?” 姬偃师一噎。 糟,自己是彻底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和我一起复习。” …… 接下来的这三天,院子里每个人的行动出乎意料地规律。 天不亮的时候,周阳就起来翻书,旁边还蹲着一个呵欠连天的姬偃师; 到了中午,院子里铺着的药草就占据了一大片地方,墙角下十个泥炉都冒着热气; 睡过午觉起来,就能听见赵三妹的阵阵惨叫,隔壁的林危眉头也是皱得死紧,偏偏姬偃师下手还没个轻重; 只有在晚上,才是难得的休憩时间,只是每个人饭后手上都要端上一碗药—— 这是周阳别具一格的感谢方式。 姬同和喝着茶,一点点听着顾离说着周阳那边的事情。 “大考在即,你也不必多紧张。”姬同和放下手中茶杯,“周阳天赋异禀,可惜,这估计是她最后一次如此沉浸地研究医术了。” 顾离听出了姬同和的言外之意,心下大喜,可是面上却不好表现出半分:“学医,到底不是什么一朝一夕间的事情,周阳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见姬同喝的茶淡了不少,正准备取出新的来泡,却被姬同和制止了。 “凡事过犹不及,今日就到这,你回去之后,再试试我给你的那个方法。” 顾离点头应是,收拾了自己的笔记,离开了姬同和的屋子。 胡恒宇迎上来:“如何?” “谷主说话从不藏着掖着,我已经猜到实践的考题是什么了。” 顾离很是自得,“而且,我看谷主根本就没有把周阳留下的意思,那么努力,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第三百四十二章 考核当天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很快就到了考核当天。 院子里的药炉经过了三天的超负荷工作,终于可以休息一阵了。 考场外,林之语和周阳两人坐在树荫下,旁边有几个同期的弟子,站得远远的,看着周阳窃窃私语。 “你看那边,怎么会有两个女子?” “左边的那个好眼熟,似乎就是之前那个被赶下山的公主!” “她怎么回来了?这不是坏了药谷的规矩吗?” “那今年可是有好戏看了,我听说,要是这个周阳不离开,顾离这辈子都没有拿第一的机会!” 顾离也早早地到了考场,这段对话自然也是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惶恐。 要是周阳夺冠了,自己岂不是坐实了千年老二的这个名头? 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姬偃师的身影。 顾离放下心,姬偃师的手劲大,嗓门也大,要是遇上,那可是太头疼了。 思索一番,他朝周阳走去。 “还有人送呢,怎么,这是紧张了?” 顾离扫了一眼周阳,发现她什么复习的资料也没带,心里不由得鄙夷了一阵。 这是临时抱佛脚失败了,打算放弃了吧。 他哼一声。 周阳满脑子都是待会的考试,没心情和顾离掰扯,越过他就想进去。 “不要以为你参加了考试,就代表谷主让你回来了,看在同门的情谊上,我也好心劝你一句,有些事情,不要看得太重。” 顾离在她身后叫道。 周阳的脚步一顿。 明显是把顾离的话听进去了。 林之语想反驳,却被周阳一把拉住了:“算了,他大概……也是紧张。” 周阳被这些议论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索性率先进了考场。 见主角走了一个,故事自然也是没了看头,其他几个弟子纷纷低下头,研读起自己的笔记来。 左右也还没到开考时间,能多看一会是一会。 林之语掸去自己衣服上的灰尘,看也不看顾离一眼:“你明知她紧张,却还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你心里该不会,觉得自己还是考不过她吧?” 顾离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至极。 毋庸置疑,林之语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千年老二的阴影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知道周阳是否考第一,谷主都不会让她回来继续学习,顾离还是拿出了十分的努力来准备。 为的,就是一雪前耻。 今年不知为何,是姬同和亲自监考。 时间一到,考生就鱼贯而入,不敢耽搁。 顾离扫了一眼题目,答案都已经烂熟于心,提笔一气呵成,不曾中断。 倒是周阳,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像是被什么给难住了一样。 至于姬偃师,坐在考场上,抓耳挠腮,半点也静不下来。 姬同和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铃响,交卷。 顾离在桌边停留了一会,特意看了一眼周阳的卷子,最后的一道题,明显和自己答得不一样。 是自己答错了吗? 顾离下意识地想,手已经往自己的毛笔伸去。 可明明自己之前是见过这样的症状,应该没错。 他想了想,还是原封不动地把自己的卷子递给了姬同和。 考生坐在位置上,等着姬同和判卷。 人不多,姬同和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审完了所有的卷子。 顾离屏气凝神,侧耳注意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顾离。”姬同和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摊,目光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离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一松。 坐在他背后的胡恒宇轻轻戳了戳他的背:“我就说了,榜首肯定是你,好几个同门也这么觉得。” 可姬同和下一句话却让顾离笑不出来了。 “并列第一的还有一人,周阳。” 顾离大吃一惊,后背都涔出了冷汗。 怎么会? 场下的几个考生也是不可思议:“之前周阳下山之前不是发过誓,说自己出了药谷就再也不碰任何和医术有关的东西了吗?” “就是啊,看来顾离这个老二的名头,是摆脱不掉了。”有人感慨道。 姬同和等场下的人静下来之后,才到开口解释:“最后一题,其实没有标准答案,是一道开放式的思考题。 顾离的答案,是标准答案,周阳则是颇有创新,所以分数一样。” 接下来就是公布了剩下的名次,可惜顾离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 其他人的表现还是一贯如常,倒是姬偃师,进步了不少,许多地方还有自己额外的一些想法。 末了,姬同和补了一句:“最终的成绩也和实践成绩相挂钩,各位,还有机会。” 顾离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下午的考核,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不会让周阳再出风头! 姬偃师第一个回到了小院。 赵三妹道:“你不去你自己的院子里复习,总往我们这里跑干什么?” “你们都在这,我还能去哪?”姬偃师往椅子上一坐,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咕咚一声咽了口水。 赵三妹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药谷里的人都讲究一个养生,饭菜清淡得让人食之无味。 习惯了京城里的美味,刚回到药谷的那几天,可把姬偃师给难受死了。 赵三妹看着姬偃师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这个人,也不讨厌嘛。 让她最反感的事情,就是和周阳牵扯不清。 之后要好好拷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喜欢人家,又说不可能,这不是玩呢嘛。 赵三妹看着周阳,后者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饭粒,心事重重。 姬偃师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带着自己手里的饭,也不香了。 他索性搁下碗筷,拿出自己的笔记,赖在周阳旁边,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笔试都过了,你也下山历练了一番,不好好吃饭,问什么?”周阳心烦,瞪他。 姬偃师死皮赖脸道:“这不是紧张嘛,你看你就教了我几天,进步就这么大,要是你再传一点功力给我,下午的实践,岂不是手到擒来?” “一边去。”周阳扭过头去。 姬偃师的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的背烧出一个洞。 巧秀看看周阳,又看看姬偃师:“怎么这个时候,还吵呢。” 赵三妹往巧秀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你不懂,这,是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 第三百四十三章 突然表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最后还是周阳先败下阵来:“行,只准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问完,我要去睡觉了。” 姬偃师把本子往桌子上一扔,神情严肃:“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变开心?” 周阳的脑子没转过来:“多吃点甜食……不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看你拿了第一也不开心,就好奇,想问问。” “我……” 周阳不知该如何说。 姬偃师道:“我就是看你这样,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朝颜,我和你一起来西戎,不仅仅是因为我答应你,要让你回到药谷继续学习。 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既然是老天爷让我捡回一条命,那我愿意陪你试一试。” 周围的几个人听得都呆住了,居然这么突然的吗? 而且,姬偃师似乎完全把她们当作了空气,眼里只有周阳一个人。 周阳被这一长串的话砸了个头晕眼花:“你之前不是一直躲着我?” “那是之前,三妹说得对,我就是怂。”姬偃师大大方方地承认,“反正那个老头子也不管我,那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在知道自己就是朝颜的那一刻,周阳就明白了姬偃师的心意。 可是如今光天化日,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 顾离的话一下子被她抛在了脑后,匆匆扒拉了两口饭:“吃你的饭,下午还要考试呢。” 林之语暗暗叹了一句,这一出,实在是高! 看似莽撞,实际上,这个方法最能抵消顾离那句话对周阳产生的影响。 管他结果如何,你先试上一试。 她们陪着呢。 下午依旧是姬同和监考,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不是我们上山时遇到的那个药童吗?”林之语看清了那个身影的面目。 只是他似乎已然病重,隐隐有了下一世的光景。 “这一次的实践考核和以前不同,各位要依次上来给樊永把脉,得出病因和治疗方案,日落之前,交到我手上。” 原来他叫樊永。 林之语视线一转,就对上了姬同和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尽是从容。 看来之前他来周阳的院子里时,就已经知道周阳和樊永之间的事情了。 不少人立刻心生退意:“这个樊永下山一趟,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至今维持着小孩的样子。” “他不是我们谷主的干弟弟?据说是之前大吵了一架才下的山。” “给谷主的干弟弟治病,我可不敢!” 有几个胆小的,当即就退出了这一次的考核。 姬偃师看出了几人的疑惑:“按照辈分,他该是我伯伯的。我父亲心里有愧疚,用了不少的方法给他续命。 这也算是唯一一个,我父亲想救,却救不了的人。” “之前的形式不是这样的。”周阳淡淡道,“我还没被赶下山的时候,都是让我们根据考官给出的症状描述,来对症下药。” 顾离没料到自己打听到的考题和今日的题目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面上肉眼可见地惊慌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就定下心神。 之前谷主也有和他探讨过樊永的病,自己也给樊永配过药。 周阳,注定赢不了他。 胡恒宇抱怨了一句:“我看就是因为周阳回来了,今年的考题才会这样难!” 一句话,让无数愤恨的目光投向了周阳。 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一个被赶出去的人,凭什么要来祸害他们? 林之语不动声色地往前一站,替周阳挡住了这些恶意的目光。 有人出声:“仗着自己是个公主就了不起了?我看,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就是啊,谁不知道樊永是被皇室里的人害了,她也好意思来,我看不如直接退出得了。” 一起来的姬偃师上去就揪住了胡恒宇的衣领:“自己能力不行,就不要怪别人!她之前在药谷里那么久,你是哪只眼睛看到她摆公主的架子了?” 周阳劝道:“偃师,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去理会这些。” “我警告你,她要摆出公主的架子,你这个就是以下犯上,我管你是哪路神仙,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姬偃师松开了手,恶狠狠地扔下了这一句话。 “哈,那你倒是让她砍啊。”胡恒宇一点也不带怕的,“哦,我忘记了,你就是一个草包。 我看你们两个,不好好研究如何精进自己的医术,估计早在之前,就发生了点什么吧。” 这句话算是彻底惹怒了姬偃师。 这个胡恒宇,真当他不知道之前是他象征周阳身份的玉牌翻出来,放在院子外面的地上的? 不过也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而已! 林之语不知为何,眼睛往顾离那边瞟了一眼。 他的表情,有些不对。 胡恒宇不是和他玩得很好的兄弟么,为何不出来帮他说话? 再想想刚刚胡恒宇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故意要惹怒姬偃师一样! 林之语道了一声不好,刚要出声,姬偃师的拳头就已经出去了。 “啊!” 姬偃师一拳砸了过去,胡恒宇躲过,可是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都没打到你,你鬼叫什么?” “私自斗殴,看来是不把我这个谷主放在眼里了啊。” 姬同和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迈步下来。 “谷主。”胡恒宇像是被吓了一跳,拱手道。 姬偃师只是把目光移开,不说话。 姬同和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两人:“看来你们的心思都不在这里,既然如此,就取消这一次的考核。”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咳一声:“行了,开始吧。” 几个考生依次上前给樊永诊脉。 下午的这一场,是在户外进行,不少没有参加的弟子也在旁边观看学习。 除了林小莲和巧秀,其他人都来给周阳助威了。 林之语的眼睛一直往胡恒宇的方向看,即使被取消了资格,他还是在周围徘徊。 顾离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周阳之前草草诊过樊永的脉象,如今细细看,眉头是越皱越深。 将近半数的考生说不上个所以然,第一关就卡死了。 剩下的几人说了自己的看法,开始坐在位置上,冥思苦想。 最后,依旧是周阳和顾离的方案,让姬同和眼前一亮。 “剩下的人,都用自己的方法,给你们的师叔诊治。”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诡道九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谷主都治不好的人,要让这两个年轻人上场,用自己的方法给樊永医治? 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该如何交代? 场上的几个考生面面相觑。 他们不敢! 一刻钟后,场上就剩下了周阳和顾离两个人。 周阳是因为之前答应过樊永,要给他试一试的。 如果自己在这里打了退堂鼓,岂不是背弃了承诺? 只是,自己的这个方法,从来也只是想想,从未实践过。 风险极大。 至于顾离,则是气定神闲。 只要按照之前的方法来,就绝对不会出错。 樊永坐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脚:“我这次突然发病,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二位,大胆尝试。 要是出了事情,我也不亏,如果有效,我还能苟活。” 顾离深深鞠了一躬,第一个走上去。 他先是封住了樊永的几处穴道,之后用银针辅助,一点点往下探去。 樊永只觉得自己无力的四肢,似乎有了那么一丝力气。 “师叔是心脉堵住了,只要疏通之后,就会好很多。” 银针是顾离擅长的领域,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在樊永的穴道上一点。 樊永吐出了一口黑血。 顾离后退一步:“师叔现在感觉如何?” 樊永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从椅子上坐起,活动了一下四肢。 “耳清目明,倒是舒服了不少。” 樊永赞许,随后回头对姬同和说:“你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姬同和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下一个,就轮到周阳了。 林危道:“我看这所谓的考试,也是不公平,既然顾离都已经治好了,那等到公主,岂不是收效甚微?” 这也是为什么顾离要提前上场。 周阳也是上前深鞠了一躬。 她和顾离采取的方式大差不差,也是用银针辅助治疗。 “樊永师叔本该是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只是谷主用了别的办法,这才让他延续了这么久的寿命。 我认为,不应当用阳针,要用鬼针,刺在阴火,幽海,魂扉三个气穴之中的,或许能把毒素排出来一二。” 周阳先是把自己的想法叙述了一遍。 毕竟她之前也从未试过,只有谷主点头同意了,她才敢下手。 樊永道;“你要是觉得可以一试,那你就试试,以后要是不在谷中,也找不到人拿主意啊。” 周阳又行一礼:“多谢师叔信任。” 她往在自己药箱里翻找了一阵,额头上却冒出了汗:“我的银针呢?” 赵三妹奇怪:“我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检查了一遍,那个时候银针还在箱子里,记得真真的。 难不成是是自己长脚跑了?” 林之语目光幽幽:“我看不是自己长脚跑了,是有人让他长脚跑了!”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胡恒宇就不见了。 他一不见,周阳的银针也跟着不见,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林之语不免冷笑。 考核的时候没带银针,这算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万一自己的病人偏偏就需要这个救命,那岂不是出了大问题? 姬同和也注意到了周阳的不对:“你若是没带银针,那这场考试,就算是作废了。” 周阳又在箱子里找了一阵,叹了口气。 “是我失误了。”周阳低落道。 自己的实践成绩一旦以零分计算,所谓头筹就彻底和她没关系了。 顾离背在身后的手给场下的胡恒宇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有什么差池! 姬同和道:“既然如此,那看来本次的胜者,就是顾离了。” 几个围观的人连声叫好,恭维也好,真心也罢,都让顾离十分受用。 看谁以后再说,周阳的下山是个遗憾,药谷最得意的弟子,只能是他顾离一个人。 眼看周阳就要下场,胡恒宇也不知所终,林之语想起之前她手上那本泛黄的册子,替周阳不甘。 “周阳,你之前不是有研究过这个病症?既然来了,你不如就试一试!” 姬偃师几步走到场上,把自己的银针塞到周阳的手里。 “林之语说得没错,无论如何,你都要试一试。 告诉大家,你不是实力不行,是某些宵小之辈在从中作梗!” 姬偃师往顾离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离有些心虚,挪开了目光:“既然结果已经定下来了,那让周阳试一试也无妨。” 樊永的病连谷主都束手无策,他就不信周阳一个不知疾苦的公主,能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周阳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手上那个放着银针的小包,似乎还是有些犹疑。 林之语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目光: “周阳,不要怕,你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在和鬼神抢人,要是不试,你如何知道自己有没有和它一搏的本事?” 不等周阳有所反应,樊永倒是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小姑娘,我之前倒是和她打过几次照面,实在是印象深刻。 周阳,我说过,你大胆试,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也就当是给医学做贡献了!” 林之语对樊永肃然起敬。 姬偃师感慨:“师叔之前也是进宫给贵人看病,可是那个贵人挡了别人的路,就不该活,也就连累了师叔。” 周阳下定了决心:“请师叔躺下,方便施针。” 立刻就有人抬来了一张小榻,樊永利落地脱去自己的上衣,平躺下来。 落针的那一瞬间,樊永感受到了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周阳头上也冒出了汗,三针下去,不见反应。 她深思一番,干脆抽出了剩下的银针,依次扎入樊永的穴道。 “这……莫非是失传的诡道九针?” 场下有人惊呼了一声。 姬同和骤然起身:“诡道九针,是那些邪门歪道用来杀人,孽徒,你这是在做什么!” “诡道九针,还有第十针可用,只要第十针落得对,也可救人。”周阳的呼吸已经不稳。 她比这场上任何一个人都紧张。 此时,前面八针已经落下,樊永的气息已经落了下去。 周阳只有在第九针落下去的下一秒,扎下第十针,樊永才可能有一丝生机。 同样的,要是这第十针慢了,错了,樊永当场毙命。 顾离再也看不下去:“周阳,我知道你想回到药谷,可是这个方法太险,你万不可拿师叔的性命开玩笑!”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向死而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下,周阳不仅要面对来自自己心里的压力,还要面对外界的指责。 她拿着第九针,犹豫着要不要落下去。 林之语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走到场上:“我有一言,谷主可愿意听?” 姬同和眉头紧皱,盯着周阳手上的银针,生怕她落下去:“讲。” “先人有言:周虽旧邦,其命为新。若是没有先人大胆创新,如何会有如今的药谷? 周阳早在之前,就有研究过樊永师叔的病情,今天的这个办法,也是她经过再三论证后得出的结果。” 林之语将手里周阳的那本小册子交给了谷主。 “而且,樊永师叔也说了,他愿意和周阳一起试试,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姬同和不说话,翻看着周阳的那本册子,上面的笔记密密麻麻,足以见主人的用心。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这个诡道九针中的第十针,他是从未听说过。 那里躺着的,是自己拜过把子的兄弟啊! 他能冒这险吗。 或者,周阳这个人,值不值得樊永为她冒险? 姬偃师走到周阳身侧:“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周阳道。 “六成,我觉得够了,比一半还多一点呢。”姬偃师一拍她的肩膀。 肩膀上传来姬偃师的温度,随着这一拍,周阳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定下来了。 “噗!” 气息微弱的樊永突然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再不下针,就来不及了。 顾离想冲上去阻止周阳,却被赵三妹挡住了。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顾离急得满脸通红。 “大事?”赵三妹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你让胡恒宇拿走周阳的银针,我可没看出来这是大事。” 不远处,林危正把胡恒宇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快看,她要下针了!”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周阳深吸一口气,银针刺入樊永的气穴。 第十针也紧跟其后。 “唰啦——” 一阵风吹过,这一刻,仿佛天地都静了。 恍惚间,周阳又回到了那个秋日。 母后头疼难耐,跟着夫子浅浅学过医的她,偷了太医的银针,自告奋勇为母后医治。 十几个太医围着她,神色紧张,生怕她把一国之后给扎出什么毛病。 母后鼓励她:“阿阳,做事不要畏首畏尾,治病救人,是在和鬼神抢时间,是在和阎王老子抢人。” 稚子无畏,落针精准。 “呵——咳咳咳咳!” 榻上的樊永忽地倒过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空气,贪婪地呼吸着? 这是,成了? 周阳一时间木在了那里。 可是下一秒,樊永皮肤上的血管骤然变黑,像是有血块淤结在那,有几处甚至明显鼓起。 “不好!” 顾离拿了自己的东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赵三妹,冲到了樊永的面前。 他利落地扎破樊永的指尖,嘴上还不饶人。 “我就说这个方法不行,你看之前被强行压下去的毒素,全部都逼出来了!” 姬同和再也坐不住,对周围的人道:“事发突然,各位先散了。” 胡恒宇被林危松开,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哼,要是师叔有个什么好歹,周阳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杀人!” 林之语一行人被人群裹挟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姬偃师则是留在了原地。 几人左等周阳不来,右等周阳不来,刚刚的气势都低落了下去。 林之语干脆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把之前分好的药草打乱,然后再重新分一遍。 林危靠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忧心忡忡:“我看那个樊永,情况不太妙。” “你不相信顾离,也该相信周阳。”赵三妹往他肩膀上一搭,“要是我们都不信她,算什么朋友!” 林危扭头,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未免有些太近,搁着落日余晖,能清楚地看到赵三妹脸上细密的绒毛。 赵三妹察觉不对,也朝林危看去:“你看我干什么……” 扭头的一瞬间,鼻尖相碰。 她下一句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赵三妹有些尴尬,默默把自己的手放下:“啊,那个,我去看看小莲姑娘有什么需要的。” 她不自然地拨弄着自己的刘海,匆匆进了屋内。 院子里只剩下了林家兄妹二人。 林之语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捅破这个窗户纸?” “等事情结束之后吧。” 话一出口,林危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什么窗户纸,哪里有窗户纸,你一个小孩,不该问的别问。” 林之语抬头,发现自己哥哥的脸,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上几分。 “哥,我不小了,我已经成亲了。” 林之语一本正经。 林危一噎,拿自己的亲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气人的劲,当真是和自己以前气林鹏生的劲一模一样! 要不说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呢。 “我去后院研究刀法,不和你一般见识。”林危哼一声,大步流星地去了后院。 路过房门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里面张望了一眼。 林之语权当看不见。 谁能想到,自己这个哥哥放着京城的莺莺燕燕不要,偏偏栽在了一个女土匪的手上呢! 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姬同和走在前面,而周阳和姬偃师则是在后面跟着。 林之语站起来,颔首道:“谷主。” “既然也是偃师的朋友,那也一起进来吧。” 姬同和开口。 他早就看出来,面前这个身量纤细的姑娘,才是这几个人的主心骨。 檐廊下,有一方矮桌,四人各坐一边,周阳挽起袖子,给姬同和泡茶。 林之语问:“樊永师叔,如何了?” “毒素是全清出来了,只是还要养一段时间。”姬偃师看了一眼自己父亲的神色,低声道。 又是一阵沉默。 茶出汤,周阳给谷主敬上一杯茶。 姬同和抿了一口:“置之死地方能后生,周阳,你今天做得很好。” 三人静默着,等待着他的下文。 姬同和的目光移向林之语:“你说的对,今天,是我故步自封了。” 姬偃师有些紧张,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可没想到,姬同和直接跳过他,继续和周阳说话。 在林之语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姬偃师眼底的那一抹落寞神色。 “若是不能回到药谷,你打算如何?” 即使之前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周阳还是红了眼眶。 第三百四十六章 离开药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即使之前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周阳还是红了眼眶。 “药谷有药谷的规矩,我明白的。” 她放下手上的茶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些。 姬偃师道:“你要回京城?” 现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几人皆是心知肚明。 周阳要是回了京城,他怎么办? 他是姬同和的儿子,总是要回到这里来的。 “不回京城。”周阳没有犹豫,像是一早就已经想好了,“我想去走走,看看山,看看海,累了就坐下来,做个赤脚大夫。 有了今天这一遭,若是以后真得再也不碰医术,我便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没了意义。” “你在京城的那几十家产业,也不要了?” 姬同和目光沉沉,“你名下的百善堂,可是声名远扬啊。” 周阳略微有些惊讶。 之前送来的药草,上面都有百善堂的徽印。 看来谷主是已经知道了。 周阳不假思索道:“之前的种种,都是周阳自愿的,以后要是药谷有难,之语也会帮忙的。” “我?”林之语怔住。 周阳点点头,取出了怀里的一方小印,放在林之语面前。 “我离开之后,那些产业,就归到你名下。 我相信你有能力经营好它们。” 林之语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这方小印。 要知道,周阳名下除了田庄,还有胭脂铺,成衣铺等等,加在一起,比丞相的俸禄都多。 周阳又道:“你不需要,周子晋也是需要的。” 林之语实在是忍不住了:“周霆琛也是你弟弟。” “两个弟弟在我眼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把这个交给你,完全是因为你是我朋友。 要是没有你,没有三妹,我连药谷的大门都不会踏进一步,更不用说是治好樊永师叔的病,圆我以前的一个愿望。” 原来,这才是周阳执意想要回到药谷原因。 执念了去,一身轻松。 林之语到底还是接下了那方小印。 另一边的姬偃师疯狂给周阳使眼色。 奈何周阳连个眼神都没往他这里瞟。 姬同和伸出食指,在姬偃师的面前点了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臭小子的心思。 药谷的规矩就是规矩,若是有一个人破了,今后还能立得起来吗? 你作为我姬同和的儿子,就好好待在药谷,精进自己的医术,日后,也好继承我的衣钵。” “我在您心里,只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强留我在这里,继续跪祠堂吗?” 姬偃师心里有怨。 “周阳不在药谷,那我也跟着她一起去。” 他的语气坚定。 姬同和“砰”地一声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周阳是周阳,你是你。 以前你不就是为了博得我的关注,才去招惹她?” 一开始是,可是后来不是了。 姬偃师在心里悄悄道。 空气静了下来,似乎只有天上的流云在风中低语。 姬同和叹了一口气,桌子底下的脚尖一转,站起身:“就这样吧。” 其余几人也站起来相送。 可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姬偃师跪在了地上。 “我姬偃师,是真心实意喜欢周阳,若是父亲碍于所谓的规矩,那我大可以为她永远离开药谷。” 姬同和身形一僵:“你是要为了她,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吗?” 周阳也完全没有料到姬偃师会来这一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些不太合适。 “我愿意。”姬偃师语气笃定,“这不是我一时脑热的决定,在我和她一起从西戎活着出来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姬同和怒斥:“逆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那个胡恒宇都敢当着你的面骂你草包,可见你是有多废物!” 这话,实在是有些刺耳了。 莫名的,林之语想到了自己。 小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努力修复过自己和林鹏生的关系。 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林鹏生的眼里还是只有林明华一个人。 明明自己也是他的女儿啊。 “谷主,恕我多嘴。”林之语往姬偃师的方向站了一步。 “姬偃师在京城,也是被人称了一句医圣,您对他寄予厚望,这本没有错。 可是他不仅是药谷的弟子,也是您的儿子,更是他自己。 天底下,哪个儿子不希望得到自己父亲的夸赞?” 姬同和面色复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其余的人,早早的就有了自己的专长的领域,只有他,样样不通,你说,有什么地方可夸的? 招惹了周阳还不够,还去欺负顾离,他先天不足,哪一次不是被你折腾得够呛?” 这也是姬同和如此偏爱顾离的原因。 身体不好,却愿意挑灯夜读。 为人师,如何不触动? 可姬偃师明显是被这句话刺痛了。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姬同和和顾离两人并肩离去的画面。 “既然如此,那我更应该离开,让顾离继承您的衣钵。” 他的语气冷了下去。 姬同和像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 周阳看着跪在自己旁边的姬偃师,目光多有不忍。 “谷主,姬偃师他,也有值得夸奖的地方。 即使他没有自己的专长,可是他对制毒和用毒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即使没有研究出什么新方子,可是他在熬药一事上总能做到分毫不差。” 姬同和的目光在周阳和姬偃师之间游走片刻。 一个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一个是自己时常忽略的儿子。 真说起来,或许周阳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了解姬偃师。 姬偃师就这样跪着,以前他对于姬同和的安排,总是顺从。 为了让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而出谷,是他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 为周阳求情,算是第二次; 如今,他为自己,多这么一次,也无所谓了。 “哼,一个两个,都为你求情。”姬同和衣袖一挥。 罢罢罢,由着他们去! “你要去,去就是了。”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只是代价同样沉重,姬偃师以后,和药谷再无瓜葛。 姬同和心下郁郁,正要走出小院,迎面撞上一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梨花一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姬偃师的目光牢牢锁在了来人身上,拉着周阳一起站起来。 私心而论,他不想让面前的这个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离看了姬偃师一眼,随即移向他身后的周阳,停留片刻,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谷主,我想出谷。” 姬同和感觉自己好像是幻听了:“你也想出谷?” 顾离点头:“我在药谷,看的都是先人已经发现过的病例,学习的都是先人研究出来的理论。 所以我想看看,如果出谷,能不能给我一点新的启发。” 语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姬偃师略略放下心。 他可不希望,这个时候顾离还要过来膈应他们一下。 顾离又道:“要是我没有拿走周阳的银针,今天的第一,理应是她,我这个千年老二,心服口服。 我想求谷主,让周阳回到药谷,继续学习。” 嘿,这还真是大夏天里下冰雹,奇也怪哉! 姬同和也是有些惊讶。 顾离和周阳之间龃龉,他也是略有耳闻,之所以不插手,也是想让他们相互之间有个激励。 顾离朝周阳深鞠一躬。 角落里忽然跳出来一句话。 “我看啊,这个所谓的规矩,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赵三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晃着两条膀子走到姬同和面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谷主,你让大家学习医术,该不会只是打算一辈子在这里相互切磋,等着病人上门吧?” 姬同和眉头一皱,这个小丫头,说话忒没礼貌! 赵三妹浑然不觉:“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钱又有闲。 你若是真的想悬壶济世,就该让你的弟子出谷,好好治病救人。 而不是整日缩在这药谷,把自己的架子抬得老高。” 姬同和默了默。 越来越没礼貌了! 可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有些道理可言。 “药谷的事情,容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点评。”姬同和一捋胡子,瞪眼看着赵三妹。 自己好歹也是个长辈,如何能被一个女娃子教训了去? “顾离,你的医术一向精湛,也是时候出去看看。” 顾离一愣,自己还远远没到可以出谷的年纪,他也没想到,谷主会这样轻易地答应。 “能帮的,帮一帮,能救的,救一救,想回来,我随时欢迎。 要是找到自己心之所向,不回来,我也不怪你。” 姬同和一扭头,就看到赵三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老头,怪口嫌体正直的呢。 姬同和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手背在身后,头一抬。 “我药谷里这么多的弟子,还愁找不到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了?” 姬同和大步迈出了院子。 周阳和顾离,齐齐冲他的背影郑重行了一礼。 姬同和的声音顺着晚风传来:“你们要是想回来,就回来看看。” 林之语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这个“们”字里还包括了谁,不言而喻。 姬偃师一身白衣,牢牢站在那里。 他没有等来自己父亲的道歉,没有等来父亲的夸赞。 他转头,正正好对上周阳的目光。 已经不重要了。 “朝颜,你打算先去哪?” …… 药谷的梨花树下,跑过一个身穿白衣的小男孩。 衣服的膝盖处,是一片污泥。 八岁的姬偃师翻过墙头,稳稳落进周阳的小院。 他四下张望,看见周阳挂在外面的衣服。 “啧,也不藏好一点。” 姬偃师拍去手上沾染的灰尘,把周阳的裹胸衣服盖在了其他衣服底下。 “我爹单独给你划出一个院子,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嘛,这个当事人倒好,心大的很。” 一边整理,一边吐槽。 “哪里来的小贼!” 一声怒喝传来。 姬偃师手一抖,下意识往旁边一站。 周阳手上还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药,光是闻着,五脏六腑都在发苦。 她看见姬偃师站在自己晾衣服的架子旁边,目光紧张地往架子上的衣服瞟了一眼。 姬偃师换上了一副笑脸:“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复习地得如何了。” 周阳先是舒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姬偃师膝盖处的脏污上。 “又被谷主罚跪了?” 姬偃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如实招来:“在你借着泡茶的名义过去问问题的时候,我把顾离的笔记给偷去折纸飞机了。” “没事招惹人家干什么。”周阳快步走过去,把药往姬偃师的手上一塞。 “你来得正好,帮我试试药。” 姬偃师大叫:“我是小白鼠吗!上一次喝了你的药,害我在顾离面前窜稀,被他笑了一个月! 一个月啊,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周阳眼睛一瞪:“你私自翻进我屋子,要是谷主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膝盖似乎又传来了刺痛,姬偃师心一横。 比起拉肚子,明显是跪祠堂更难熬一点。 只是周阳的这碗药,似乎量依旧不对,姬偃师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自己摊成了一张煎饼。 睡不着啊! 下次还是跪祠堂吧。 他闭上眼想。 到了后半夜,困意终于袭来。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撸自己的裤腿。 姬偃师困极,只当是顾离来报复自己:“去去去,再烦小爷,下次把你的炉子也一起扔了。” 那个人的动作一顿,往他膝盖上重重打了一下。 姬偃师惊醒,扭头看去,哪里有人? 只是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打开的药。 他赤脚出去,扒着顾离的窗户一看,那个病秧子还在头悬梁,锥刺股。 里面忽然传来脚步,是姬同和。 “该去休息了。” 顾离手一抖:“谷主,大晚上,您怎么来了?” “咳咳,我就是走走。” “我不想睡,下次我考了第一,周阳他们就会愿意和我一起上课了。” 姬同和揉了一下顾离的脑袋:“在意这个干什么,睡吧。” 窗外的姬偃师伸出自己的小手,学着姬同和的动作,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顶。 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姬偃师把自己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归结为是顾离的原因。 哼,下次,有你好看! 困意再次上涌,姬偃师索性回去呼呼大睡。 姬同和往窗外看了一眼,也吹熄了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回到京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买了两辆全新的马车,备足了干粮。 到了分岔路口,和周阳以及姬偃师告别。 巧秀的手已经好了大半,这几日甚至可以提剑和林危比划个两个回合。 “小莲,你可以吗?”林之语扶着林小莲一点点出谷。 “其实不用扶的。”林小莲勾着林之语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 “姬偃师说,恢复得很好,再说了,我们也只是坐马车,不碍事的。” “那也不能大意。”周阳往林小莲的手里塞了一瓶药,“幸好现在天气冷,你把这个药拿上,一日三次,估计到秦国,就可以痊愈了。” 周阳也是一身白衣,头发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子插着,和在秦国时候相比,多了几分圣洁。 “偃师,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周阳轻斥了一声。 姬偃师牵着马匹,脑海里都是昨晚的那个梦。 药谷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根本无法心平气和的离开。 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喜欢半夜撸人裤脚的老头儿。 “以后记得写信。”姬偃师道,“让子晋兄也写点什么,我还怪想念他的桂花酿的。” 他舔舔嘴唇。 “又不是不回来了。”林之语将林小莲扶上了马车。 “等秦国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回来,那坛桂花酿,我给你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去的路总是比来的时候快些。 路过威猛寨,林危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上去看看?” 赵三妹骑着另外一匹马,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山的路。 那里还有几个新鲜的脚印,不用想,也知道是当初离开的那些人。 他们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到威猛寨继续生活。 只是他们发现那个大当家不见了之后,会作何感想。 “不去了,既然我要加入你们,就不应该再给他们带去麻烦。” 就让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吧。 马车远去,赵三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路进了京城,林之语和林危先回去复命,其余人先去了别院。 再次见到熟悉的街道,林之语心里五味杂陈。 “哥,我们有没有可能,换一种方法?” 林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朝代更迭,大位之争,流血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减少不必要的伤害。” 进了宫,却没有见到周霆琛,把东西交上去之后,两人就准备出太和门。 迎面撞上一位身穿艳丽宫装的女子,发丝凌乱,赤着脚,急急往御书房的位置冲去。 林之语一个不察,被她撞了一个趔趄。 林危立刻把她护住,警惕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宫闱!” 那女子被绊了一下,又被林危这么一喝,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之语,忽然激动了起来:“原来是你,怎么会是你?” 林危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你认识她?” 林之语仔细一瞧,是个陌生面孔:“不认识。” 那个女子呵呵干笑了两声,指着林之语道:“就为了这么一个人,皇上居然要把我的面皮剥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癫狂地扑向了林之语。 林危脸色一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拧。 听到动静的禁军匆匆而来,一把捂住了那女子的口鼻。 为首的那人不好意思地冲林危作揖:“林小将军,这是胡良媛,受了刺激被打入冷宫,不知为什么突然跑了出来,让将军和县主受惊了。” “胡良媛?”林之语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周霆琛,在西戎的时候围着自己,一到秦国,就纳妃了? 她不由得多看了胡良媛一眼。 即使蓬头垢面,依旧难掩丽色。 只是……这五官,似曾相识! 禁军拖着胡良媛远去,几句零落的对话落进了林之语的耳朵。 “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县主,和这个胡良媛有五分像呢!” “哪里是她像胡良媛,明明是胡良媛像她!你没发现,那几个新进宫的娘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啧啧啧,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个县主,颇有手段啊。” “说这些干什么,这胡良媛后天就要被剥去面皮,哥几个再不泄泄火,可就没机会了!” 林危脚步加快:“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之语,我们走。” …… 出宫后,已经是接近天黑了。 “去给祖母上炷香吧。”林之语掀起车帘,不远处,丞相府门口的白幡被风吹起了边。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日在门口匆匆一眼,竟是永别。 如果早知道,自己就该下车,好好抱一抱这个可爱的老人。 可惜,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车停,下车。 门口的小厮也是一身白,昏昏欲睡间,看见两道人影往这边走。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老爷,夫人,大公子和大姑娘回来了!” 一声惊呼,让丞相府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朱红匆匆披上外衣,往正厅去,林鹏生则是犹豫了一瞬,也跟了过去。 李管家站在一侧,看了林危好几眼,却不敢上前。 还是林危主动道:“老李,你就放心吧,这一趟你儿子护卫有功,我让他去僧录司做事了。” 那可是个肥差,听说那个大人,很是和蔼。 李管家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大姑娘!”朱红急急过来,拉过林之语的手细细看了,“如何又添上这些新伤?” 林之语只是笑笑:“遇到了点事情,不过也都过去了。 今天刚回来,想着给祖母上一炷香。” 门口站着的林鹏生看了林危一眼,轻咳了一声:“今晚,就在府上住一晚吧。” 林危看了一眼自己的生父,两鬓斑白,哪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见林危不说话,林鹏生扭头走了:“爱住不住。” 朱红道:“老爷昨天刚递的辞呈,现在已经不是丞相府了。 老夫人走了之后,方妈妈也离开了,府上不比从前,你们回来,也多点人气。” 李管家也道:“老爷准备离开京城了,两位姑娘和大公子的房间却还收拾了出来,就住一晚吧。” 林危沉默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门口的林鹏生还未走远,这声好,让他的脚步慢了一点,再慢了一点。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最后一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老夫人的灵位前,突兀地摆着一盘糖葫芦。 “这是?”林之语点香的手顿住。 朱红解释:“这是方妈妈的意思,说是老夫人在闺阁时,就好这一口。 只是后来嫁了人,又有那样多的事情要处理,这些孩童玩意儿就不再碰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碰。 一个主母,拿个糖葫芦,画个风筝,如何能让下人信服? 林之语上了香,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檀香木上,刻着林老夫人的名字——王步微。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是个好名字。 林危也和林之语一道,上香,磕头。 “幼时离家,倒是对祖母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林危没有立刻起身。 那个时候的林老夫人,对于体弱的林危多有不喜,一心想着让王云锦再生一个。 故,对林危也总是不咸不淡。 “只是听李管家说,如果没有祖母护着,你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林之语垂着眼:“祖母这一生,先是王家的女儿,再是一家主母,后又变为了林老夫人,个中心酸苦楚,也只有方妈妈知晓一二。” 只是不知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有没有一刻是她自己。 林之语和林危各自另取了三炷香,插进写有王云锦名字的灵位前。 此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给自己的生母上香,说说心里话。 林危红了眼眶。 出了祠堂,竟看到林鹏生站在树下。 落叶在他脚边卷起又落下,背影看上去分外孤寂。 “老爷站在这里作甚,担心身体。” 朱红上前,不知和林鹏生说了什么,只见林鹏生那张日渐苍老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李管家关上祠堂的门,低声道:“老爷对夫人总是不咸不淡,后来老夫人走了之后,他去看了一趟张氏,回来后精神就一直不好。 据说是那张氏受不了青灯古佛的日子,和一个崇尚佛道的商人混到了一起。 自那之后,老爷和夫人之间,才慢慢好起来。” 这也算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林危哼了一声。 他不信,张秀丽害死母亲,面前的这个男人完全不知情! 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林鹏生转身朝林危走来。 他还是没有看林之语一眼。 “阿危,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林危的余光扫过林之语落寞的神色,冷冷道:“自然是离开林家,另谋高就。” 林鹏生脸上的笑僵在那里。 他有心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没想到林危居然不领情。 不肖子! 朱红打圆场:“大公子有自己的想法,老爷不必多想。 李管家,送大公子和大姑娘回去休息吧。” 李管家应了一声,正要上前领路,林危就拉着林之语走了。 林鹏生看着林危的背影,当年的臭小子,已经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们林家,世代忠良,万万不可做不忠不义的事情。” 林鹏生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声音落地,清晰可闻。 林危脚步不曾停顿。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如今皇帝在这个时候,还纳后宫,燕黍的事情也不管不问。 万千将士的性命,变成他铺路的绊脚石。 更不用说他对自己的妹妹,林之语处处为难。 即使林鹏生知道又何妨? 林鹏生又道:“如今的帝王,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若是有半点异心,必将群起而攻之!” 旁边的朱红也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老爷这是做什么?” 林鹏生不答,只是静静看着兄妹二人的背影融进夜色。 …… 第二天一早,林之语和林危就离开了林家。 一辆马车去了之前的使臣别院。 半刻钟后,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离开了林府。 两人在路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确认没人跟着了之后,脚尖一转,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两人改头换面,去往别院。 “不和他见最后一面吗?” 林之语的靠在马车上问。 等林家的人都离开京城,今后再见,恐怕难了。 “……算了。” 没有祖母,林危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连道歉都不愿,如何让我心甘情愿留在林府?” 林危一抽马屁股,车轮直奔别院而去。 林之语的脑海里,却在反复揣摩着林鹏生昨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民心所向? 若是她没有记错,褚念善是准备一点点动摇民心,引起民愤。 之后起兵,一是能够有更多的拥护者,二是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可如今为何却说,周霆琛是民心所向? 林之语百思不得其解。 别院门口,赵三妹坐在台阶上,摆弄着自己手里的野草。 这里实在是无所事事,只有那个神神叨叨的伍先生,还有几分乐趣。 她总觉得,这方小院缺了点什么,故而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在这里不习惯?” 赵三妹抬头,对上林之语的眼神,面上有一瞬间的惊喜。 “可算是回来了,说好晚上回来,半天不见人,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她眼睛不自主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却没见到想见的人,嗫诺半晌,面色踌躇。 “哥哥在后面呢,中途他说自己有事情要做,我就先回来了。” 林之语看穿了赵三妹的心思,抢先一步答了。 “我没问他。”赵三妹有些不自然。 “那你这是在等谁?”林之语往大路上瞟了一眼,一个玄色身影已经翻身下马,朝这里走来。 面红耳赤的赵三妹却丝毫没有注意:“你们一个两个,尽是揶揄我!” “我哪有揶揄啊,不止是他们,我也好奇,你对我哥哥的印象如何?” 赵三妹还真的仔细思索了一阵:“个子高,身材也好,关键是,人也义气。” “那你觉得,拜把子和压寨夫君,哪一个更合适?” 林之语往门口处的拐角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果然在那里偷听呢。 “不对,你这不是在套我话吗。” 赵三妹忽然反应过来,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还真开始认真想这个问题了? 更糟的是,脑海里还莫名浮现出他衣衫半湿的样子。 该说不说,身材是好。 只是拜把子的话,好像有点可惜。 “这不是想着自己找一个嫂嫂么。” 林之语正了神色。 “哪有给自己找嫂嫂的。”赵三妹咕哝一句。 林之语失笑,她之前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娘呢,要是说出来,赵三妹更该大吃一惊了。 “三妹。”林危突然走了过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纳闷他是从哪冒出来的,自己的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一个在抱怨他出来的时候不对,好歹,也要等人交代了再过来啊! 林危假装没看到林之语幽怨的目光,丢给赵三妹一样东西。 第三百五十章 找回簪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低头一看,眼睛顿时红了。 “你去威猛寨了?” 林危点点头:“那日离开的时候,看见你频频往桌子上看,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 她手上拿着的,是作为唐安衾来威猛寨的第一天,头上戴着的金簪。 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只簪子,是她舍不得的。 赵三妹抬手,把簪子插入发间,动作十分小心。 簪子和她身上素净的衣服格格不入,有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林之语看了一眼林危,整洁的衣服已经变得凌乱不堪,上面还挂着两片叶子。 “很好看。”林危道。 “三妹,有的时候,也不要活得太像个男人了。” 他犹豫了一瞬。 “男人,也没你这样使的。” 再坚硬的心,也需要一片柔软。 “三个人杵在门口,说什么悄悄话呢。” 一道声音插进来。 林之语皱了皱眉。 如此氛围,未免也太突兀了。 可看清倚在门口的那道身影,林之语心里的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熟人突然相见的惊讶。 “庄枭?” 林危不认识他,听到林之语喊出那人的名字,眼里的戒备才消下去一点。 书房。 三人面前是张小方桌,茶水被撤去,上面放着林之语带来的书信。 周子晋轻咳一声:“这位是庄将军的独子,庄枭。” 林危一点头,主动伸出手,和对方浅握了一下:“林危。” 庄枭颔首。 他也是今天刚到,恰巧和林之语一行人撞上。 许久不见,他瘦了,却也结实了不少。 “我姐姐她……还好吗?” 林之语道:“郑关月得势,他若是登上帝位,庄幼南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她隐去了庄幼南的病。 心病,只有心药才能治。 庄枭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如此,也好。 那几个叔叔伯伯,都很是挂念她。” 周子晋的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身上,眉头微皱。 她黑了,瘦了,肩上又多了两道伤。 足以见西戎之行,并不容易。 “现在京中的情况如何?” 林危不满周子晋一直盯着自己的妹妹看,抢先一步道。 哼,在西戎的时候,也没见你捎句话! 周子晋收回目光,正了神色:“安妈妈说,京中的情况不算乐观。 不知为何,百姓都在称颂周霆琛的功绩,说他早在太子的时候,就孝顺长辈,治水有功。 现在当了皇帝,对自己的……弟弟,颇有宽厚之心。” 周子晋一点点把安妈妈带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其余三人的脸色是越来越沉。 这个周霆琛,把周子晋的功劳都抢了去,而不忠不孝不义的事情,全泼在了周子晋身上! “简直无耻!”庄枭一拍桌面,“我看不如就带着这三封信杀进去,让天下人看看他虚伪的嘴脸!” 他庄氏一族的刀下冤魂,如何能心安,如何能心甘! 林之语思索片刻:“不妥,既然我们在百姓心里,已经和西戎牵扯上了关系。” 为什么这一切都和褚念善说的不一样? 难道他是周霆琛的卧底? 林之语和周子晋心里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林危道:“可他如果是皇帝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林之语也道:“而且他也去了寿康宫。” 庄枭补充:“皇上秘密离开京城,他似乎也在游说朝臣。” “他的背后还有人!” 四人异口同声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之语的面色更加凝重了,“他既然不是那个黄雀,那就是和我们一样,都是螳螂。” 周子晋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最糟糕的境地,我们才是那个蝉。” 一时间,书房里没人再说话。 四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是一场硬仗。 “现在朝中的情况是这样,林鹏生辞官,江生趁这个机会拿回了虎符的另外一半,算是又回到了之前的盛况。 周霆琛已经什么事情都不愿意管,褚念善隐隐有了摄政王之势。 还有,他似乎已经放弃追捕晋王,对外,说是自己作为长兄,没有好好教导幼弟,晋王贬为庶人。” 提到周霆琛,林之语又是一阵头疼。 看这样子,他是准备接受自己给他安排的命运了? 他真的会甘心吗?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林危对于突然出现的庄枭,还是有些不信任。 万一他也是别人派来的卧底呢。 庄枭连连喊冤:“我和安妈妈见过面,自然是她和我说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是褚念善找到我,让我集结旧部,来支援你们。” “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没有。” 这就奇怪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准备下去吧。”林之语叹了口气。 “我们要面对的,是皇宫的禁军,即使庄枭熟悉,可人数上我们也不占优势,更别说那里还有一个严如云。” 林危想了想:“威猛寨的那些人,都被安排到了哪里?” 周子晋道:“都被分到了西营,其中那个程数因为表现不错,被提拔为副统领。” 林之语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我们的暗棋?西营虽然都是新兵,可心里都有建功立业的一口气在。” “这件事,我和赵三妹商量一下。” 林危持保留意见。 经过西戎这一趟,他无端起了私心。 无论是赵三妹,还是唐安衾,都不应该为任何人涉险。 她该平平安安的。 那些人,都是赵三妹的心腹,如今却要为他们冒险,是个人都舍不得。 周子晋沉思片刻:“那我和之语,就想办法从御史汪来那边入手。 他是百姓公认的铁面无私,说出来的话,在民间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四人又敲定了一番细枝末节的东西,便各自回房。 林之语却是脚尖一转,去了西侧院。 “谁啊?谁啊?秋收冬藏乃养生之道,你扰我清梦,实在过分!” 伍先生靠在椅子上,一脸不悦。 即使他看不见,林之语还是行了一礼:“晚辈有些事情,想请先生解惑。” “这声音……熟人啊。” 伍先生眉头一皱,回忆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是谁。 “你居然活着回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但行好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先生知道会发生什么?” 伍先生摇着自己的手指:“我只是一方术士,哪里能窥探天机? 不过是那日天有异像,按耐不住,掐指一算罢了。” “那可有找到原因?”林之语追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伍先生笑了,“这都是你之前积攒下的福德啊。” “福德?”林之语有些疑惑,“我只是一个异世之人……” “非也,非也!” 伍先生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万名所愿,里面甚至还有未来的帝王,那样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区区一个天雷,又有什么不可能?” 林之语明白他说的是自己重生的事情。 只是这未来的帝王,会是周子晋吗? 她不由得想起在未央宫里的梦境来—— 宝相庄严的观世音像前,跪着一个锦衣男子,口中喃喃。 “我愿意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换她重活一世。” 林之语的心头忽然一紧:“既然是祈愿,若是应验了,会如何?” “自然是要还愿。”伍先生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白捡来的便宜?你许诺了什么,相应的,老天爷也要拿走相应的代价。” 林之语的心往下一沉。 只有这一世。 他们也只有这一世的机会了。 “我知道了。”林之语有些恍惚,“多谢伍先生解惑。” 伍先生坐了起来,身体转向林之语离开的方向。 “丫头啊,来生这个词,不可信啊。” 伍先生侧耳听了半晌,复又躺了下去。 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门外送炭火的巧秀见状,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伍先生,是在思念故人吗? 她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轻轻把东西放在了地上。 离开的时候,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 伍先生的嘴角往下沉着,两鬓斑白的发落在耳侧。 若是他的眼睛与常人无异,此时一定盛满了悲伤。 “哎呀!” 巧秀一个走神,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背影。 一抬头,整个人僵住。 “你怎么会在这?” 庄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想要替巧秀揉揉伤处,可手伸出来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我过来,自然是助王爷一臂之力。” 他低头,看见巧秀右手手背正中,那个浅浅的疤。 “你的手……?” 巧秀吓了一跳,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背后:“我的职责所在。” 她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就要离开,没想到庄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答应你的,我回来了。” 巧秀感受到他手上粗糙的茧子,心里泛上丝丝的疼。 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变得成熟了不少。 巧秀抽回了手,深吸一口气:“以后再说吧。 现在这个情况,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匆匆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庄枭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还留有她的余温。 “是,以后再说吧。” …… 入夜。 林之语替周子晋一点点整理着被褥。 桌上,是一盘炸奶糕。 “吱呀——” 周子晋推门进来:“一路劳累,为何不去歇着?” 他接过了林之语手上的枕套,帮她装上。 “这些,自然会有人做好。” 他低着头,似乎对这样的活计还是有些不熟练。 嘴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线,烛火点亮了他眼中认真的神色,剑眉微微蹙起,仿佛面前是个天大的难题。 林之语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快来,我给你做了炸奶糕。” 她迅速把剩下的东西整理好,拉着周子晋的手坐到了桌边。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 林之语用筷子夹起一块,递到他的嘴边:“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好奇这个味道吗? 刚好今天有空,厨房里也有材料,就试了试。” 周子晋凑过去,一口把那炸奶糕咬下:“嗯,是不错。” 林之语嘴角上扬。 “要是出去摆摊,一定是整条街上最受欢迎的小吃。”周子晋眼底尽是温柔的神。 “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让我这个破了相的人,过去给你打杂?” 他脸上的疤痕已经大好,只是眉骨处,还有留有较为明显的痕迹。 翩翩君子,因为这道疤痕,多了一丝煞气。 落在林之语眼里,却是怎么都看不够。 “那我还是不敢,之前惹得不少姑娘芳心暗许,要是被人注意到,我可是会吃醋的。” 林之语的手指轻轻抚上那道疤。 “我觉得,很好看。” 周子晋宽厚的手覆在上面,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 了解林之语的他,已然注意到了一丝不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藏在心里?” 林之语一愣,自己表现得这样明显吗?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到,要是来生能再遇见你,那该多好。 没有这些事,我不是什么丞相府的嫡女,你也不是什么王爷,我们就是一对寻常夫妻。” 周子晋往下接:“然后你就在路上支一个小摊,我只是一个食客,一抬头,先是看到你的眼睛,然后在心里暗叹一声: 多好看的姑娘!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真真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林之语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要是真的有来生就好了。” 她又想起了伍先生的一番话。 “我不敢信来生,也不敢说来生,那么多的变数,如何值得希冀?” 周子晋不知道她的姑娘为何突然变得伤春悲秋,只能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言语来安慰。 “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汇入大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再重逢。 正因如此,我觉得,更应该珍惜现在。” 林之语窝在他怀里,轻轻地应了一声。 正因如此,我想更用力地爱你。 “我想你了。”周子晋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撩人的欲色。 “要是皇兄没去,我定是日日给你写信。” 林之语抬头,刚好可以看见他的喉结,一时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我这不是在呢嘛。” 周子晋低头看她:“不止这种想。” 他俯下身,吻上了怀中人殷红的唇。 今天的炸奶糕,好像糖加的有点多了。 这是坠入无边浪潮的林之语最后一个念头。 第三百五十二章 见到汪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府。 月亮已经爬上夜色正中,褚念善一人站在月色下,周身染上清辉。 “主上还不歇息,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怎么办?” 暗处的十一打了个呵欠。 今天好巧不巧,轮到他值夜班。 “睡不着,自然是要出来走走。” 十一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房顶上跌下来:“十五?你怎么也没睡?” 十五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也打了个呵欠:“睡不着,来陪你。” 打呵欠果然是会传染。 “不是因为小莲姑娘?” “……他们没回主上准备的那个院子。” 十一了然。 主上这是还在纠结呢。 “你说,夫人说的那个事情,主上会答应吗?”十一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好奇道。 “那样,林姑娘会伤心的。”十五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说不定,还会恨上主上。” 不远处,褚念善也打了个呵欠。 “十五,明天跟我去别院一趟。” …… 天光大亮。 林之语累得狠了,任凭身边的人如何说,也不想动弹。 开了荤的家伙,实在是有些可怕! 周子晋无奈道:“知道你累,可是总得吃饭不是?” 桌子上放着简单的三菜一汤,阵阵香味直往林之语的鼻子里窜。 “还不是怪你?”林之语从被子里探出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瞪着面前这个似笑非笑的男人。 “是是是,是为夫的错。”周子晋一脸诚恳,给她披上外衣。 林之语下了地,捡起被风吹进屋里的一片落叶。 真正入秋了啊。 周子晋给她舀了一勺汤,唤她的名字:“之语,吃饭了。” 林之语回头,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恍然间,仿佛已经过了许多个这样寻常的日子。 “王爷,褚大人来了。” 门口传来书琴的声音。 “知道了。”周子晋应了一声,帮林之语布好菜。 “我出去看看,你要是累的话,吃完就去睡,巧秀一会会进来收。” 门推开,又关上。 林之语喝了一口汤,咂摸了两下。 这汤似乎有些不对啊。 不像赵三妹的手艺,也不像是巧秀的手艺。 而且,盐错放成糖了。 另外三道,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林之语的嘴角勾起,还是把桌子上的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教教他。 整理好自己后,林之语推门出去。 偷来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她看见院子里那个笔直的身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褚念善啊褚念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褚大人今日为何过来?”林之语走到周子晋身边。 “今天的菜,很好吃。”她扬起脸,一笑。 褚念善挪开了目光:“你一直待在这里,难免会惹人怀疑。” 这是要她回去的意思。 “我已经不是林家的人,无处可去。”林之语淡淡道。 只有此处,是她的安心处。 “我只提个醒。”褚念善扫了她一眼,“我找了汪来,他的态度不明,只是说,要子晋亲自过去和他说。” 林之语下意识地拉住了周子晋的手。 会不会是陷阱? 周子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汪来是庄叔叔的同窗,他不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褚念善道,“我过来,没别的意思。” 只是想,顺便看看你。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之语身上。 你狠不下心做的事情,我替你做。 恨我也好,冷我也罢,只是不想看你多年的努力,尽数落空。 褚念善微微阖了一下眼睛。 “事不宜迟,出发吧。” …… “大人,外面有三个年轻人想要见您。” 汪来坐在书桌面前,手上的笔不曾停下半分。 “居然来得这么快。”汪来语气平静,“让他们进来。” “是。” 下人飞奔过去,将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引入正厅。 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是赵三妹不假。 如今的御史府,就是赵三妹之前的家。 她同意联系程数,助他们一臂之力,条件就是和他们一起来御史府上。 为了掩人耳目,周子晋和林之语也只是扮作寻常夫妻的样子,还特地用了围巾挡脸。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亲戚过来投奔汪来而已。 “各位久等。”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汪来姗姗来迟。 三人连忙起身见礼。 汪来极为平静地看了一眼赵三妹,走到主位上。 旁边的丫鬟上来倒茶。 林之语仔细打量来人,汪来一身暗色常服,上面绣着暗绿的云纹,方脸浓眉,看这面相,确实是一身正气。 浅饮一口茶,汪来的眉头皱起:“火候过了。” 丫鬟语气慌乱:“奴这就去重新煮一壶来。” 她收拾了茶水,低头离去。 煮茶,这个汪来,还颇有意趣。 “只是煮茶的乐趣在于自己动手,若是旁人来,怕是和寻常泡茶无异。” 林之语道。 汪来面上没有多少笑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见笑,鄙人的一些怪癖罢了。”汪来看了一眼林之语。 这个姑娘,就是那个和念善颇有渊源的孩子吧? 没想到时隔多年,真让他找到了。 “等茶水上来,再谈也不迟。” 这句话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汪来靠在椅子上,一副不愿和别人说话的样子。 在满室难捱的沉默中,神色自若。 林之语和周子晋对视一眼。 好事多磨,不必急于这一刻。 赵三妹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大人,万一是急事,你也要这样等吗?” “一样等。”汪来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赵三妹。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小丫鬟终于过来。 汪来喝了一口,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说吧,找本官,是为了举报,还是为了贿赂?” 开门见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听口气,也不在意他们是什么来头。 或者,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周子晋站起身,行一礼:“我们来此,就是为了举报。” “举报谁?” “当今圣上。” 周子晋一字一句道。 汪来神色依旧淡淡:“为何?” “这三封信,就是证据。”周子晋取出了那三封信,“皇上尚未登基的时候,和西戎联手,害死了白虎营,为自己的帝王之路,扫清障碍。” “庄伯远啊。”汪来重复了一遍,“真要说起来,他是因为你而死,不是吗?” 周子晋面色一痛。 不愧是御史,说话直接,句句扎心。 汪来没有接那三封信:“大位之争,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总要有人祭旗,不是吗? 你让本官为一桩不相干的旧事,去弹劾皇上,真当本官是傻子?” 第三百五十三章 似是故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这个汪来,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林之语环顾四周,陈设简单,身下的椅子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红木。 乍一看,虽说比寻常的小官气派,可远远不像一个二品大官的居所。 这样的一个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前途而畏惧强权吗? 林之语刚要出声,汪来却抬手往赵三妹身上一指。 “你一双眼睛,丝毫不避讳地看着本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林之语略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赵三妹。 “御史大人,小的斗胆一言。”赵三妹站出来,冲汪来大大方方地行一礼。 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带有威猛寨上的匪气。 汪来挪眼看她:“你一个下人,能说出什么?” “我只是个下人,可是我也知道为官者,当为民,御史大人更是首当其冲,监察百官,皇帝自然当其列。 可是如今的皇帝德行有亏,御史大人却恍若未闻,岂不是会让皇上一错再错?” 赵三妹直直地看着汪来的眼睛,丝毫不惧。 这话,是她从小耳濡目染,牢记在心的一句话。 汪来沉默一瞬:“我要是如此,早就沦落到和前御史一样的下场了。” 赵三妹的瞳孔一缩,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她唐家是自取灭亡? 林之语察觉到赵三妹情绪上的不对,出声道:“听大人的意思,是知道前御史是如何死的了?” “你这个丫头,说话还真是胆大包天!” 汪来喝了一声,忽地仰天大笑几声,让人心头一震。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林之语定神,把唐午是如何被冤,白虎营是如何被害,以及晋王如何背上的莫须有的罪名,一一道来。 一番话下来,口干舌燥。 周子晋则是拿出了近日收集出来的证据,摆在了汪来的面前。 汪来扫一眼:“这个位子上,每天都在揣摩,谁想让谁下马,谁想让自己人升官,该碰的,不该碰的,心里都要有数。” 唐午就是碰了不该碰的,在史书上,落下一个贪官污吏的名号。 何其可笑,何其无奈! “你是伯远的徒弟?”汪来目光一转,移向周子晋。 “正是。” “你来,和我打一场。” 除了汪来本人,三人皆是一愣。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这人,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丫鬟取来三柄长剑。 在剑柄上,一把刻高山,一把刻流水。 看剑鞘,已经有些年头了。 可剑一抽出,却光亮如新,足以见主人的细心呵护。 林之语的目光一动。 伯牙子期的典故。 还有一把,什么都没有。 上面还带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汪来把这把剑扔给周子晋:“有胆子来我府上游说,没胆子和我打一场?” 他握起刻有流水二字的剑柄,舞出两个招式,眼尾的皱纹带着一丝怀念。 周子晋接剑,拱手道:“多有冒犯。” “你们两个姑娘,去那边看着。” 林之语和赵三妹对视一眼,依言站了过去。 丫鬟搬来两张小椅:“二位请。” 丫鬟退下,两人坐下,两人站定。 汪来率先出招,直逼周子晋的面门。 林之语一惊。 如此猝不及防! 周子晋迅速反应过来,腰一仰,脚一动,和汪来拉开了距离。 汪来一笑:“不愧是他带出来的人!” 这一招一式,和他一模一样。 汪来手腕一转,由点转刺,或撩或挑,剑风凌,可谓是步步紧逼。 周子晋生怕伤到汪来,手上的动作收敛了不少。 可就是这么一收敛,倒是让汪来牢牢占了上风。 他一个假动作骗过周子晋,长剑一转,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你放水,就不怕我借这个由头,送你上路?” 周子晋一怔,而后笑:“汪大人若是想杀我,何必等到现在。” 汪来收了剑,哼一声:“当真是把他什么都学了去!” 随后指着赵三妹:“你来!” 赵三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虎口,想来是自己行礼的时候,让他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茧子。 林之语皱眉:“汪大人,应该不只是想要和人打一场这么简单吧?” 一个是前御史唐午的女儿,一个 是现任御史汪来。 即使女大十八变,她也担心赵三妹的真实身份被认出。 刚刚汪来一进门,林之语就注意到,他对赵三妹,似乎格外注意。 “既然是有事求我,这点要求,也不乐意奉陪?” 汪来的脸往下一沉,“既如此,送客。” 赵三妹起身:“且慢,我愿意和你打一场。” 汪来的脸色一松。 周子晋正要把自己手上的剑递给赵三妹,却被汪来制止。 “你用这把。”他冲另外一把“高山”抬了抬下巴。 周子晋收剑,路过赵三妹的时候,面露担心。 林之语安慰道:“她学的是赵家刀,可这段时间也和林危用剑过上了两招。 我看这个汪来,下手点到即止,不会伤人。” 赵三妹抽出剑来,舞了两下,皱眉:“竟然这样轻。” 汪来沉眼看她的动作:“你,师从何处?” “我啊,学的是不入流的东西,说出来,怕污了御史的耳朵。” 赵三妹勾唇一笑。 她这人,最是讨厌这种弯弯绕绕的家伙。 既然他不想别人放水,她便试试这个汪来的深浅! 汪来起势,招式和刚刚周子晋对打的时候截然不同。 即使面前站着的是个姑娘,他下手也丝毫不留情面。 赵三妹剑一转:“花里胡哨!” 下一秒,两剑相撞,发出“当啷”一声响。 周子晋凝眉看着院子里一老一小,一高一矮的身影:“这个三妹,可别下死手。” “剑如人,这个汪来,怕是在用这个方式,透过你们,看故人的影子。” 林之语缓声道。 赵三妹招招都带着凌厉的气势,不拖泥带水,目标明确,一如唐午那般直言不讳; 周子晋则是透着一股温和,偏偏因为自己的心软,让汪来看到了可趁之机,一如枉死的庄伯远。 说时迟那时快,赵三妹钻了个出其不意的空子,剑尖直指汪来的咽喉! 周子晋脸色一变:“赵三妹,住手!” 第三百五十四章 物是人非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的剑没有停下。 仿佛一点也没有听到周子晋的话。 “你也是个莽撞人。” 在剑尖距离汪来的咽喉仅有一寸的时候,他身体一仰,脚步一转,轻而易举地绕到了赵三妹的身后。 “整座府邸,我可没有让人动过半分。” 赵三妹脑子一嗡,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视线也挪到了院子里的陈设上。 她来,就是想看看买下父亲宅子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剑调了个头,汪来用剑柄抵上了她的后背。 赵三妹冷哼:“你这老头,还颇有几分本事。” 林之语一个不懂剑的都看明白了,这汪来,小小的耍了一个花招。 若是真刀真枪动起来,他一个快到不惑之年的人,如何是赵三妹的对手? 汪来收剑,站定。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本事的比不过没本事的,清正廉洁的比不过贪赃枉法的。 小姑娘,输了,就得服气。” 赵三妹把剑一扔:“服不服气的,岂是你这样的小人说的算? 京城里那么多好宅子不要,偏偏要这座死了人的,汪大人,也不怕晦气!” “当啷”一声响,剑落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林之语的错觉,汪来的眼底像是出现了一丝心疼。 随后他的声音便染上了薄怒:“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你知道你扔的是谁的剑吗!” 赵三妹妹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不是汪大人的剑么? 我年轻气盛,输了就爱扔剑撒气,汪大人这个岁数,不会还要和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吧?” 傻姑娘,那是你已故父亲的剑啊! 犹记得春闱放榜,三个打马游街的少年各戴一朵大红花,躲过了大姑娘小媳妇的香娟手帕,一头扎进小院,誓要比个高下。 打累了,就瘫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流云。 真好啊。 汪来看了一眼天空。 十年了,只有今日的天气,让人觉得酣畅。 他轻叹一声,让丫鬟上来收拾残局:“技不如人,反而怪剑不好。 罢罢罢,老夫不与你一般计较。” 他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的林之语和周子晋。 一个芝兰玉树,只可惜眉上那道疤,坏了温厚的气场; 一个脊背挺直,看似平静的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离今叛道。 物已非,人已非。 “三位请回吧。” 他把手背过身去,胸口随着一呼一吸而一起一伏,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这就完事了? 林之语心里没底:“那汪大人对于今日之事,有何想法?” 汪来摆摆手。 小丫鬟上前引路。 等那几个人出了府邸,汪来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江夫人走路竟这般悄无声息。” 树林里,走出一袭水绿色的身影。 保养得当的面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她用缠着绷带的手,拂去小椅上的落叶。 咯吱一声,落座。 “汪大人不欢迎?” 汪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不请自来,倒是叫我好生惶恐。” 秦潇面色不改:“大人有句话说得没错,大位之争,总是要有人祭旗的。” 汪来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我答应大人的,您尽管放手去做,秦潇定当全力支持。” 秦潇轻笑,依旧自若。 “听夫人的意思,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汪来周身的气度一变,摆出了二品大员的气势。 “唰啦——” 叶子无风自动。 是杀意。 是了,与虎谋皮,当想到有这一日的。 唐兄,你的女儿,比谁活得都肆意呢。 庄兄,你的徒弟,在为你报仇呢。 如此,也好! 汪来阖上眼。 …… “这个汪来,比那个伍先生还要神神叨叨,我看,不如把他在意之人给捆了,逼上一逼。” 出了汪府,赵三妹咬牙看了一眼顶上的牌匾。 什么汪府,不过是一个爱钻空子的老家伙! 周子晋道:“那你怕是想多了,这个汪来,早年丧妻,不曾再娶。” “那儿子女儿总有吧。”赵三妹哼一声。 “还真没有。”林之语接上话,“他现在,活脱脱一个孤家寡人。” 赵三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之语继续道:“自打进府,你可听到孩童嬉闹?” 赵三妹“嘿”了一声:“别说小孩了,我看那下人,都屈指可数。” 她蔫了下来:“那这条路,岂不是走不通了?” 三人沉默了一阵,各走各的路。 路过如意坊,林之语的脚步慢了下来。 “不是吧,都这样了,你们还想上去赌两把?” 赵三妹惊异地看着面前两人。 好嘛,路过赌坊,两个人都走不动道了! 林之语回过神,在周子晋眼里看到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人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处处都会忍不住多想。 回忆起当初褚念善突然出现在赌场,偏偏这个时机又这样正好。 他一身白衣,不加掩饰。 自己进入地下赌场还费了一番周折,他呢? “进去看看?”林之语脚步停了。 周子晋一点头:“进去看看。” “三妹,你先回去。”林之语扭头,却发现赵三妹不见了。 周子晋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嘿,这个赵三妹,早就在这个空当,被那个小二引进去了! “不就是赌博吗,姑奶奶最擅长这个了!”赵三妹撸起袖子,颇有一番大干一场的意思。 下一秒,摸上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面上一阵尴尬。 周子晋上前,塞给小二一两银子。 小二一愣,眯着眼打量来人,而后一拍脑袋:“是您二位啊,快快快,里面请。” 赵三妹再次震惊:“好啊,你们居然还是常客!” 林之语跟上小二的步伐:“也不是常客,只是上次闹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大了点,深深记住了而已。” “每天人来人往,他能记住你我二人的面貌,也是不容小觑。”周子晋眉毛往下一压。 里面的台子和玩法,一样不变。 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之前门口的那个算命瞎子呢?” 小二脚步不停:“嗨,他呀,早就不知去哪了。左右和我们如意坊也无甚关系,就由着他去。” “可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晋王大婚的第二天?”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新的想法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碰了碰林之语的胳膊:“我们不是有一个伍先生吗,你为何想找别人算?” 她出于好奇,来别院的第一天,就去找了伍先生。 此人眼瞎,偏偏道出了她的身世,把赵三妹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林之语道。 和上次不同,小二带着他们去到后院,轻轻一拧桌子上的香炉,墙面轰然变作一条长长的暗道。 赵三妹啧啧称奇,一低头,进了暗道打头阵。 里面别有洞天,和夜里的集市一样,人人都有自己的摊位,只是卖的东西,单拎出来一样就是杀头的大罪。 “既然有第二个出口,年坊主上次又为何那样大张旗鼓?” 林之语看着兴奋的赵三妹,眼底情绪复杂。 周子晋道:“大概是,为我们的身份做遮掩。” 那样大的事情,很难不成为街头巷尾的的谈资。 可事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难不让人猜测,是年坊主在背后压了一压。 一个比何成虎还贵的贵客,如何是平头百姓可以议论的? 可是素未谋面,为何要帮? “你们快来看这个!” 不远处,赵三妹举着个精巧的玩意儿,招呼他们过来看。 “姑娘好眼光!这可是顶顶好的防身利器,您瞧瞧。” 摊主把那袖箭带上,转身面对一面空墙。 “咻咻”两声,两枚小巧的箭矢牢牢扎进墙面。 林之语来了兴趣:“不就是寻常的袖箭,如何说是顶顶好?” “您是有所不知。”摊主得意道,“寻常的袖箭,最多也就是一两发,可你看我这个。” 他拆开了外壳,给三位展示着。 “足足有十发!关键是小巧便携,厉害吧?” 赵三妹捧场道:“厉害,当真是厉害!要是能用作行军打仗,那就再好不过了。” 摊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嘿,您这话说的,不过是十发,况且要人性命,也得打得中才行啊。” 林之语忽地福至心灵。 十发,若是把袖箭换成其他,或许威力更大。 如此一来,即使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也能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这样一个东西,要价几何?” 林之语接过摊主手上的袖箭,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不多不多,也就五十两。” “五十两?!你明明可以去抢,可还送我这样一个玩意儿。” 赵三妹惊呼一声,就要拉着林之语走:“黑,实在是黑!” “哎呀!” 她刚走几步,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人的背影。 赵三妹捂着脑袋:“哎呦哎呦,可疼死我了,走路不看,早晚摔个狗吃屎!” 那人并没有像赵三妹说的那样摔个狗吃屎,一身黑衣,步履如风。 林之语定睛看去,只觉得似乎有眼熟。 “年坊主?” 眼看那人就要隐入人海,林之语心一急,拉着还没缓过来的赵三妹就追了上去。 “子晋,走了!” 周子晋也看到了那人,刚要拔脚去跟,却没有被那摊主一把拉住,一脸为难。 “客官,钱还没付呢。” 他伸出空空如也的手掌。 原是林之语走得急,居然忘记把那袖箭还了去。 周子晋来不及去数,扔下自己的钱袋,拔脚就追了上去。 摊主一开钱袋,嘴巴张成了个圆形:“这,这么多?” 多到让他的良心,有些过不去。 “哎,等等!” 摊主抓起摊子上最后一个袖箭,追了上去。 要说那人就像是在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越走越快。 周子晋跟上林之语:“他知道我们在跟着他。 待会可能会动手,你先躲到一边。” 他点点林之语手上的袖箭。 林之语哎呀一声:“忘记付钱了。” 脸上带上了一点羞愧。 “付过了。”周子晋用食指关节一敲她的额头。 一人在前面快走,三人借着往来的行人追,不知不觉,竟到了一个死角。 这里人不多,正适合动手。 三人对视一眼,林之语悄无声息退到一边。 无意间,踩到了一颗小石头。 那人耳朵一动,脚步一停,一声厉喝传来:“谁?” 他极速转过身来,抽出腰上的软剑,朝周子晋袭来。 赵三妹叫了一声:“这人是有几分本事!” 她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加入了缠斗。 周子晋和赵三妹目标明确,就是要揭下面具,看看底下是个什么样的皮囊。 那人的动作极快,甚至可以说是快出了残影,赵三妹和周子晋没有武器,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林之语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没学过武功,不能上去帮忙。 眼神落在自己手上的袖箭。 林之语高声喊:“子晋,接着!” 虽说这个东西只能远攻,可有总比没有好。 周子晋一个腾挪,接住了袖箭。 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射箭一项。 缠斗的两人交换视线,当即就读懂了对方的意图。 赵三妹招式凌厉,给周子晋争取到了拉开距离的时间。 他对着那人按下机关,听到里面的弹簧跳动,却不见任何东西出来。 这是样品,里面已经空了! “咻——” 一枚小巧的箭擦着林之语的头发而去。 “哐当!” 不偏不倚,把林之语头上挽发的簪子射落。 她顾不上捡起地上的簪子,慌乱回头。 那人还有帮手? 出乎意料地,对上了熟悉的视线。 摊主面有慌乱,见林之语看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钱给多了,刚好最后一个,三位拿去吧。” 林之语茫然接过那袖箭。 没想到这个地下赌场,竟然也有这样的老实人。 她乍然扭头,恰好见赵三妹的肚子被那人踢了一脚。 周子晋也分不开身。 林之语举起袖箭,瞄准了那道黑色身影。 光线昏暗,一时间竟有些眼花。 她的手有点抖。 万一射错…… “之语,对准我!”周子晋吼道。 林之语脑子灵光一闪,利索地对准了周子晋。 他的衣服是亮色,比那人好认得多。 袖箭飞出,与此同时,周子晋一个侧身,袖箭擦着他的发丝,砸在了那人的面具上! 面具绳断,那人似有惊慌,下意识用手捂脸,大有逃跑之态。 周子晋道:“念善,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三百五十六章 御史穿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松了手,扫了一眼在场的三人。 赵三妹揉着自己的肚子,斜睨了他一眼。 “哦?你就是那个褚大人?” 也不过如此嘛。 就是这身手,确实不错! “到底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褚念善也不遮掩,手落下来,背在身后。 “你就是年坊主,可你为何要瞒?” 周子晋瞥了一眼他腰上的玉牌,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玉牌,之前在年坊主身上见过的。 褚念善苦笑一声:“若是我说,这样是为了帮你,你可信?” “帮我?”周子晋挪开目光,伍先生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我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是未来的帝王,不该和我这样的人打交道。 可我若是要助你上位,又无法舍弃这个身份。” 褚念善一脸诚恳。 “你在说谎。” 周子晋的眼底翻起巨浪,强忍愤怒的脸带着冰冷的光。 褚念善明显犹豫了一瞬。 “若是说了实话,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先说实话。” 四人分别站在四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赵三妹只能听见远处熙熙攘攘的人声,想说些什么。 一扭头,却见这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擦出火星子,她嘴角动了动,还是把话压了下去。 “我一早就知道白虎营是被人下了毒,毒是从黑市流出。 我不敢说,自己去查,摸到了丞相府,摸到了徐闾严,摸到了皇上那里。” 褚念善说得极其慢,眼睛盯着周子晋的脸。 似乎面前之人只要稍稍露出一丝不耐,他便再也说不下去。 “为何不知直说?”周子晋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在醉春风,我与你提过一次。”褚念善迎着他的目光,“你说你心里有数。” 周子晋不语。 在那个时候,周霆琛还是他心里最为信赖的兄长。 褚念善继续道:“一下子告诉你,你怕是会受不住。 所以我才一点点,引着你查下去。” 提到醉春风,林之语又忍不住想起一桩事来。 “那个刘瘸子说的话,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让她以为黑市的主人是林鹏生,为此还伤神了一阵子。 “嗯。”褚念善微微点头,“我只是说,是丞相而已,本是想看看子晋兄的反应,却没想到让你们误会了。” 周子晋垂下眼睫。 是自己多虑了吗? 一切,都是那样天衣无缝。 偏偏褚念善就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我知道你一直不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 你防我,也是正常的。 可是子晋,我确确实实没有想害你的意思。” 赵三妹呸了一声:“那也是你先欺瞒他在先,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 哪有你这样的,说话做事藏着掖着,算什么真朋友!” “是我不好。”褚念善诚恳道。 他的目光移向林之语,她失了发簪,头发已经有些许的散乱。 褚念善回头,捡起落在地上的袖箭,往林之语的方向走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你夫人的头发散了。”褚念善把手上的袖箭往前递了递。 “袖箭有毒。”周子晋没有接。 褚念善越过他,看见林之语的眼底有防备。 他用袖子仔细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尤其是箭尖的部分,格外仔细。 黑色的袖子,如何擦拭,也看不出分毫。 褚念善又往前一递。 “不脏的。” 赵三妹有些迷糊。 他是在和王爷说话,还是在和林姑娘说话? 或许两者都有吧。 林之语想到了那一袭白衣,想到了草丛里片叶不沾的衣摆,想到了光秃秃的山顶落下的那一壶酒。 不止是她,周子晋的面上,也有恍惚之色。 “褚兄,多谢。” 周子晋接过那袖箭,转身扶着林之语的肩膀,仔细插入发间。 这样,就不会散了。 他的后背暴露在褚念善的面前。 周子晋道:“一起回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 太阳落下去,月亮爬上来,褚念善终于离开了周子晋居住的小院。 依旧是十五驾车,只是他的手上,多了一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野菊。 一边的剑影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边,嘀咕一句:“下次也不换一个人来。” 褚念善上车,眼尾有笑意:“好。” 好?! 剑影刷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一向冷冷清清的褚大人,居然和他说了声好? 他有些呆愣地看着马车驶远。 车上。 十五道:“主上,您今日在赌坊说的那番话……” 褚念善知道他要问什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也不知道。” 可我也没说谎。 他阖上眼。 十五“哦”了一声:“如此一来,他们对主上的疑心,应当是可以消除了。” 文武百官不知道,周子晋不知道,心腹十五也不知道。 年纪轻轻的左丞相,在时间的洪流里,还是没能洗去骨子里的自卑。 或是因为,时间不够长。 又或是,只匆匆见过她一面。 也就是这一面,给了他戴上面具的勇气。 戴上了,却再也没有勇气摘下来。 车轮咯吱咯吱向前,驶入无边寂静的夜。 翌日。 赫赫有名的御史汪来,身穿一袭绯衣,缓步走上了汉白玉的台阶。 几个小官瑟瑟发抖地扶着自己头上的帽子,不敢看他。 御史穿绯,必然是有人要倒霉了。 汪来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臣有本奏。” 周霆琛抬眼。 汪来掷地有声:“白虎营一案有疑,实乃有心人从中作梗,挑拨秦国和西戎之间的关系。” 旁边的章公公心头漏下一跳,忙上前接过了汪来递交的证据。 谁料还没完。 “被贬为庶人的晋王,实为污蔑,望皇上明察明鉴。” 又是一沓厚厚的证据递了上去。 几个肱骨老臣汗流浃背。 可是还没完! “前御史唐午被诬贪赃枉法,实际上,也是被有心人构陷!” 证据,再次被递了上去。 肱骨老臣两腿战战。 这三件事,都和龙椅上这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不就是在说,当今圣上轻信他人,胡乱定案? 这不就是在逼当今圣上,下罪己诏? 悄悄看一眼汪来,不卑不亢,脊背挺直。 再悄悄看一眼皇上,面色平静,喜怒不显。 不知过了多久。 周霆琛道:“既然如此,就先交由三司审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杀星现世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汪来依旧没什么表情,恭敬行礼,退至一边。 终于完了。 那几个老臣胆战心惊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礼部尚书左看右看,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启禀皇上,上阳公主事出突然,陵寝一事,工期上实在是来不及。” 又是一件事砸下来。 周阳突然消失不见,对外总要有个说辞。 于是林危给出的说辞,是上阳公主为了两国的和平,自发和林之语一起出使。 天不遂人愿,在回京路上身染重疾,不治身亡。 周霆琛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挪眼看着礼部尚书。 等到礼部尚书汗冒完了,才瞟了一眼章公公。 章公公连忙拿出圣旨,清了清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上阳公主柔嘉淑顺,心系百姓,然不幸染病,朕心甚痛。故追封为慈德怀仁公主,葬皇陵,望诸位以此为榜样。钦此。” 满朝文武跪下身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一个两个的,头低着,余光却在四处乱瞄。 这个上阳公主,实在是得皇上的看重啊! 礼部尚书的心紧了紧。 可是他紧早了。 周霆琛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道:“皇姐为秦国贡献良多,朕,决定亲自送她出殡。” 这下,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脸上都白上了几分。 帝王亲临,人手如何安排,路线如何规划,如何疏散百姓,桩桩件件都是让人头疼的大事。 除了保皇派愁眉苦脸,晋王党也是愁眉苦脸。 七日停灵后,就该下葬。 若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动手,未免太过紧张。 况且他们联系晋王,都是通过一个不知名的暗卫,始终未能得见真人。 当然,那个人例外。 褚念善缓声道:“不知皇上打算将此事,交由何人负责?” “既然褚爱卿主动发问,那便由你全权负责,林小将军,在一旁协助。” “臣,遵旨。” 褚念善俯下身去。 大殿里忽然来了一个宫女样子的人,快步上前,在章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 章公公看了一眼底下的朝臣,呼吸乱了几分。 “皇上,常贵人身子不舒服,似乎是有了。” 他用气音说道。 周霆琛大手一挥:“退朝。” 百官如潮水般退去。 刚刚的大殿上是那样的安静,即使章公公压低了声音,几个靠前的臣子还是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保皇派的户部侍郎王安和左都御史许振之一出宫门,两颗脑袋就凑到了一起。 王安感慨:“那个常贵人,据说和县主有八分相似,也难怪皇上如此心急!” 许振之叹道:“我看这局势,晋王像是要起兵的样子,皇上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夏将倾啊!”王安仰头,继续感慨。 他们这些臣子努力有什么用,龙椅上的那位不努力啊! 许振之一扯他的袖子:“这话可说不得!” 恰巧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经过,许振之眼睛一亮。 “祝大人且留步!”许振之伸出一只手,把祝若拉过来。 祝若面色不悦:“何事?” 许振之看了一眼周围,眼神热切:“都是同僚,就是想问问,祝大人对今天的事情,如何看?” 王安同样热切地盯着祝若。 都是同僚,关键时候,好歹救上一救。 这位是钦天监里的监正,极受皇上信任,也只听命于皇上,鲜少和他们走动。 他们两人的心里实在是没底,便想着从祝若这边探探口风。 一个能掐会算的高级神棍,日日看那天象,要是有什么,总能看出点一二吧? 祝若瞪了二人一眼:“皇上的决定,岂是你我二人可以非议的?” 他一甩袖子,任凭两人如何苦苦哀求,半句也不肯多说。 放走祝若,王安小声道:“看他信誓旦旦,气势如牛的样子,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皇上设的局。” “附议。”许振之连连点头,“你看皇后娘娘还稳坐中宫,皇上手里还握着兵权,更别说三千禁军和那个鬼魅一般的严如云。 晋王要想造反,皇上就像是捏死蚂蚁那般简单。” 两个保皇派的立场动摇了几分后,又坚定地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信誓旦旦,气势如牛的祝大人,匆匆回了家,一口气把还在被窝里的,在花园里的,全部提溜起来。 “京城要不太平了,我送你们先去城外的庄子上避一避。” 祝桑不解:“我们钦天监一向只听命皇帝,要是真有个什么,也轮不到我们啊。” 祝若一脸凝重:“这次不一样,太复杂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星现世啊!” …… 周霆琛从常贵人的房里出来,一脸疲惫之相。 章公公则是在心里大骂这个常贵人不知好歹,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非要在这个时候验证自己在心里的地位。 结果呢? 周霆琛一句:“你若真的是她,便不会这么做。” 常贵人心口不疼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闹人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学着那人的语气:“既然如此,皇上就放妾出宫,从此一别两宽,各奔天涯。” 交织的树影映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又带着一点希冀,就好像这么做,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周霆琛点头:“如此,甚好。拖下去吧。” 章公公摇头。 又多了一条冤魂哪! 一出宫门,周霆琛就停住了脚步。 “章公公,你跟在朕身边多年,不如你也出宫去,找个地方,颐养天年。” 这下轮到章公公惊慌失措了:“老奴青年时期就跟在皇上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 就算是皇上要赶老奴走,老奴也不走!” 一番话,情真意切,老泪纵横。 多好的主仆情谊! “既然如此,那你和我一道,去一趟别院吧。” 朝堂上风气云涌,小院里岁月静好。 四四方方的天地,来的人多了,也就显得极为热闹。 赵三妹舞着自己的三挺金背刀,林危研究着城防图; 书琴和剑影从墙头上飞下,取了东西又从墙头上飞走; 林小莲和巧秀,一头扎进厨房,说是要研究点东西给大家补补; 伍先生……伍先生什么也没做。 即使心里都压着同一件事,好歹嘴角是带着一点笑意的。 只有后院的一角,气氛实在是不如人意。 第三百五十八章 秘密武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啪”地一声,木门被人大力撞开。 等在外面的林之语眼睛一亮:“可是成了?” 庄枭胡子拉碴,眼底是一片青黑:“你真当我是鲁班再世?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累,你也进来!” 林之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朝身边人一笑,跨步进了小屋。 里面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 伴随着“嘿”“哈”之类的人。 周子晋的脸黑得不能再黑。 凭什么他不能进? 在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时,两个头发散乱的鬼出来了。 林之语叹了一口气:“是我想简单了,子晋,你也来。” 她抬手一抹脸,脸上立刻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子。 周子晋见二人狼狈样子,心里犹豫了一瞬。 “愣着干什么!”庄枭一把将他拉进小屋,木门再次关上。 距离小院约莫三丈远,五尺来高的树顶上,两个人头顶树叶,一脸疑惑。 他们的视角,看不见三人的具体样貌。 只见一个人进去,再一个人进去,又一个人进去。 看背影,两男一女。 玩挺大。 “回头记得和皇上提上一嘴。” 左边的暗卫小声提醒。 太阳落山,林小莲喊了好几次吃饭,屋内的人也不为所动。 忽听一阵巨响,木门终于倒了。 庄枭第一个踏出来,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玩意儿,雄赳赳,气昂昂,像个斗赢了的大公鸡。 “小莲,去,把大家都喊过来,小爷我给各位看个好玩意儿!” 桌子上的饭菜被暂时挪到了一边,七双眼睛盯着桌面。 “可惜书琴和剑影还没回来。”庄枭一脸得意又失望的样子,“没想到我庄枭,真是鲁班再世!” 赵三妹骂了一句:“有屁快放,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给他取名为——爆裂连环弩!”庄枭一清嗓。 林之语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不过就是现代的土枪,竟然被他说得如此中二。 庄枭举起连环弩,对准屋外的那颗树。 “砰”的一声,树干上只留下了一个漆黑的窟窿。 林小莲头皮一炸,连自己肚子上的伤都忘记了,嗖地一下跳到了林之语身后。 “小、小姐,你们在后院研究了一下午,研究出来这个东西?” 林之语点头:“我们人数少,不占优势,自然是要另辟蹊径。” 在黑市见到袖箭也可插入墙面的时候,林之语就动了这个想法。 既然有这个技术,为何不再多加改进一下呢? 上一世,她也曾为周霆琛的江山制作过火药。 不过那个时候,收效甚微。 如今有了庄枭这个奇才,方敢大胆一试。 即使距离不过几丈远,可是也足够了。 “原材料不多,不可能做到每人一把。”周子晋拧眉。 这所谓的连环弩,杀伤力巨大,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使用,怕是天下大乱。 林之语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一旦批量制造,难免会流出去。 “哥哥,你能联系到之前在威猛寨的那些人吗?”林之语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林危点点头:“他们是赵三妹的心腹,值得信赖。” “一共多少人?” 赵三妹掰着手指数了数:“大约也有个两百来人。” 林之语一锤定音:“我让安妈妈的人也一起帮忙,先做个三百把,作为后手。” 只做三百把,只给赵三妹的人。 全然是因为,西营之事,还需要褚念善从中周旋。 几番分析下来,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褚念善不是周霆琛的人。 而且他背后的人,似乎也在暗中帮忙。 林之语还是信不过他。 仔细想想昨日他说的话,真情实意当中带着点诡诈,言谈举止里带着点揣摩人心的味道。 不是不可信,而是不敢信。 林之语草草吃过饭,回来卧房。 夜色渐浓,她吹起一声尖锐的口哨。 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不一会儿,就停在了窗台上。 林之语把一早写好的信卷成筒状,绑在了它的脚上。 苍鹰歪头看了她一眼,振翅,腾空。 没多久,院墙外传来沉闷的落地声。 林之语蹙眉,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姐这是要去哪?”林小莲送来热水,奇怪地看了一眼正要往外走的林之语。 “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我出去看看。”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林之语脚步一顿。 “三妹,你现在可有空?” 在院子踱步消食的赵三妹正愁没事做,大步朝林之语走来。 “这是要出门?我和你一起。” 林之语凝眉看了一眼她空落落的手:“还是带点什么好。” 赵三妹见她表情不对,脸上多了几分认真,回去拿了自己的大刀。 出门左拐,按照记忆里的方向一点点摸去。 果不其然,在一处墙根下,看见了被射杀的苍鹰。 林之语瞳孔一缩。 赵三妹握刀的手紧了紧:“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不好说。” 林之语蹲下身去检查,后背一阵发麻。 绑在腿上的信件,不见了。 下一秒,身后就传来了金属掉落的声音。 “她奶奶的……” 林之语猛然回头,就看见赵三妹双手被人反剪,压在墙上,嘴里也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上的破布。 严如云挑眉看了赵三妹一眼,又悠悠挪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之语。 “县主的警惕心,还有待提升啊。”严如云一笑。 “下次出门,可要多带些人,不过是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姑娘,实在是不顶什么用处。” 林之语立时要开口喊人,严如云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指了指四周。 “县主若是出声,整座别院里的人都保不住。” 林之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起,小院已然被手持利剑的甲卫包围。 赵三妹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即使说不出话,林之语也读懂了她的意思:她奶奶的耍阴招,你才是三脚猫! 严如云眉头一皱,似乎是嫌她吵,直接把赵三妹劈晕了。 有个人走出浓重的夜色,一袭玄色蟒衣,两肩上绣着九爪金龙,面上半分笑意也无。 “皇上为何来此?” 林之语双拳紧握,后退两步。 看来那个人,就是严如云了。 显而易见,有人把小院的位置泄露了出去。 周霆琛让严如云把人拖到一边,在林之语面前站定。 “你,要不要和我走?”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后一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上一次他这么问的时候,还是在林鹏生的书房门口。 林之语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他。 如今也是一样的答案。 “我若是想和皇上再续前缘,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周霆琛的目光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 那双眼睛,分明和自己的记忆里别无二致。 “现在不一样。”他缓声道,“我可以为你,舍弃现有的一切。” 林之语发出一声冷笑:“你处心积虑坐上的位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糊弄小孩呢。 “我是认真的。你们再如何筹谋,也赢不了正统。” 周霆琛的语气笃定。 “我知道你为了他,研制出了火药,可是威力远不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你是明君,是百姓敬仰的王,自然是有人前仆后继地为你去死。” 林之语不屑一顾,“你我二人的立场已经对立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你若是识相,就该在这里,把我们都杀了。” 狗都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周霆琛抬手,想要摸一摸林之语的脸。 林之语头一歪,躲过去了。 “正如你所说,朕是明君,所以不会杀你。” 周霆琛的眉眼一点点沉下来,就像这浓稠的夜色,背后暗藏着化不开的危险。 “你们想要,就自己来取。” 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周霆琛转头离去。 眼见周围的甲卫都撤了下去,林之语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地上的赵三妹还不省人事,林之语喊了一声。 林危把赵三妹背了进去,周子晋面色阴沉如水。 林之语拧眉看了一眼门外。 “对方在这里盯着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待下,估计不好。” 书琴和剑影跪在地上:“卑职失察。” “起来。”周子晋沉声道,“他们是有备而来。” 只是他想不通,自己的兄长,知道了自己筹谋夺他的位置,为什么不立刻弄死他? “有没有可能,他为了自己的名声,要做一个套,让我们钻进去?” 林危大胆猜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计策就要换一换了。” 林之语觉得自己的大脑齿轮要冒出火星子来,“他们的人今晚应该还没走远,明天一早,想办法进京。” 之前是太过谨慎了,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都忘了。 合衣歇下,辗转反侧,终于捱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巧秀想进去叫醒伍先生,让他一起走。 一进院子,发现伍先生还是像昨晚一样,躺在摇椅上,合着眼睛,手垂落下来。 巧秀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颤巍巍地把手伸过去,心头猛然一跳。 “大姑娘,伍先生、伍先生他走了!” 出乎意料的,桌子上还有一封信。 谁留的? 林之语拆开漆封,上面字迹潦草,有几个字还叠在了一起。 信纸也不同,每隔约莫一个字的位置,都有一个轻微的突起。 毫无疑问,这是伍先生留下的信。 巧秀红了眼眶。 这段时间,就数她和伍先生关系最好。 伍先生行动不便,都是巧秀主动过来,说话解闷。 “我回来的第一晚,伍先生就让我想办法给他做一个这样的信纸,竟没想到……” 她说不下去了。 眼前仿佛浮起一片虚空,漆黑的屋子里,伍先生独坐在桌前,一点一点地摩挲着信纸,一点一点地用炭笔写下人世间最后的呓语。 “天道无常,不可强求。” 伍思落下了第一句话,悠悠叹出一口气。 人要死的时候,是能提前预知的。 在钦天监任职的那些日子,和郑婉互表心意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像是昨天。 她说:“监正身上的味道,让人闻之不忘,带着苦菊的香气,阳光的暖意,还有一丝清甜。” 伍思觉得荒谬。 “哪里有这样的味道?瞎形容。” 话虽如此,还是不知觉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后来独自一人奔赴秦国,主动让郑婉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他死,她活。 在伍思的眼里,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他的神思再度清醒,一摸眼眶,空落落的。 没了眼睛,他也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或者,自己真的还是自己吗? 老天爷让他瞎了眼,却让他多了可以勘破天机的本事。 他知道会有一个人,继承郑婉苦心经营的一切,也知道这个人,命格不凡。 天道留他,是有用的。 秦国太后出殡,伍思听着声音,送了她最后一程。 伍思,无思。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圆梦。 “在你们这里,也不白吃白喝。 老夫最后送你们几个字,可要记好了。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死生一线,仍有转机。 向死而生,方有回旋之地。” 收笔,叠纸,封口。 他佝偻着自己的背,走到院子里的那张躺椅上。 梦里,伍思看见郑婉换下了秦国太后的华服,扎起了少女时期的发髻。 “果然,你身上的味道,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她伸出手。 …… 伍先生突然离世,褚念善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派人送来棺木,将他就近葬在了附近的山坡。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林之语一行人收拾了包裹,乔装打扮一番之后,摇摇晃晃进了京城。 京城里,还有一个大消息等着他们。 御史汪来,被人刺杀,死在了自己的宅子里。 赵三妹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侧耳听着茶坊里的高谈阔论。 “汪大人一生廉洁,可惜了啊,连个后代都没有留下!” “我听说,仵作用尽了办法,都没能让他的眼睛闭上,手里还抱着一把剑!” “你这么说,那把剑上是有玄机了?” “那可不,乍一看剑柄上什么也没有,可是太阳一照,剑身上反射出八个字: 守志奉道,立身为民!” “这是死不瞑目啊!” 赵三妹低着头,匆匆走过。 守志奉道,立身为民。 是唐午书房里挂着的一副字。 据说,是好友相赠。 那位老友,舍弃了文人仕途,投身军营。 林之语一拍她的肩膀:“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这个世道,若是不装一装,演一演,是活不下去的。” 赵三妹的眼泪落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章 死得其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茶坊二楼的包间,雅致清香,窗外是泛黄的梧桐,像一副画一样静默着。 褚念善和秦潇相对而坐,桌面上空荡荡,没有茶水,没有棋盘。 无声的对弈。 秦潇抬眼看他:“怎么,你可是后悔了? 既然决定戴上面具,就要做好被人扒下来的准备。” 褚念善依旧是一身月牙白蜀锦阔袖袍,端的是一派雅正。 “你答应我找到他,也做到了,我没有后悔的理由。” 褚念善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青色云纹的披风下,缠着绷带的手显得那样突兀。 目光往上,白皙的脖子上多出来一道淤痕。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汪来一死,民愤达到顶峰,七日之后,上阳公主出殡,就动手吧。” 秦潇感受到了褚念善的目光,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道伤。 她等不及了。 男子为钱,为权,两样都没有,还受制于人,自然是破防。 秦潇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还要去打探一件事,看看林之语是不是做出了什么新玩意儿。 暗卫说,前几天,有在院子外面听到异响。” “周霆琛不听劝,还是去了别院。他们信我,但是不会完全信我。” 褚念善的眉毛微皱。 “这个蠢货。”秦潇骂了一句。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温温柔柔,如风吹过池塘,让人心上泛起一阵涟漪。 就连骂人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娇嗔。 “那又有什么要紧?要不是周子晋突然跳出来,我们的计划早顺顺利利进行下去了,何苦这么麻烦。 更何况,我们手上,还有他们心心念念的东西呢。” 她的眼底染上了一丝杀意。 可惜,不是时候。 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就像汪来一样。 …… 褚念善回了府,临摹了几张字帖,却还是静不下心。 余光瞥见抽屉里卷着的那副画,心念一动。 十五看着自家主子在卧房捣鼓了一阵,出来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腰间挂着一枚玉玦,挺拔庄重。 十五心里隐隐猜到他要去见谁,踌躇半晌,还是开口:“主上,其实,您穿暗色,更适合。” 褚念善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算了。”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一路向林之语落脚的客栈疾驰而去。 林之语已经卸去了自己的装束,把头埋进了浴桶里,任由热气蒸腾着自己的脸颊。 “咚咚咚。” 门口被人轻叩了三声。 林之语以为是林小莲:“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道修长的人影迈步进来,落地沉稳,也不说话,停在了屏风面前,脚步才稍稍乱了些许。 林之语趴在浴桶边缘,脑子里累得有些迷糊了:“待会我洗完,你也去洗一洗,赶了一天的路,累得慌。 赵三妹那里如何了?我看她心情不太好,子晋也是,心里都装着事。” 没人应答。 林之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道影子似乎在桌子前摆弄着什么。 这个丫头,一做起事情来,就对外面的动静不管不问的。 林之语没往心上去,自顾自道:“你觉得,褚念善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总觉得,他也藏着秘密。” 那道身影一顿,站直了:“赵三妹那里,有林小将军陪着,不用担心。” 林之语的脑子顿时清醒了。 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那道身影浑然不觉,继续道:“你要是想听我的秘密,待会,就和我出去走走吧。” 林之语不敢起身,语气染上了一丝薄怒:“我竟不知道,褚大人喜欢不请自来!” “失礼了。”褚念善的声音依旧是极慢,“路线图我放在你桌子上了,预定是上阳公主出殡的时候动手,那个时候,皇上会亲自相送。” 他忍不住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出去等你。” 听到人出去的动静之后,林之语唰啦一下起身,引得水花四溅。 她迅速穿好外衣,粗粗地绞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桌子边坐定。 一番动作下来,羞恼的情绪也淡下去了几分。 于情于理,确实是自己让他进来的不假。 “好了,你进来说话。” 褚念善这才进来,瞥了一眼林之语半干未干的头发,眉心微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不妥。 林之语想了想:“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叫他们过来。” 刚起身,褚念善就说话了。 “周子晋和庄枭一起出门了,赵三妹和林危去西营,林小莲的伤口有些感染,巧秀在照顾她。” 这是一个人也叫不过来的意思。 林之语咬咬牙:“天色已晚,褚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明天再说。” “等不及。”褚念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是急事。” 林之语别无他法,脚尖一转,坐在了褚念善对面。 他指了桌子上的图纸:“这次出殡,皇上命我全权负责,这几处,都是可以动手脚的地方。 只是这路线图,还有几处缺漏,估计是要亲自过去看一眼。” 林之语将烛火凑近了些许,认真研究了起来。 跳动的火焰带着暖意,映在少女的眼中,半干的头发垂下来,紧紧贴在白皙的脖子上。 “我倒是觉得,不如设在这里,到时候也好引开看热闹的百姓。” 林之语简单道。 半天没得到回应,她诧异地抬头,对上褚念善那双不加掩饰的眼睛。 视线一碰,褚念善回过神,嘴角噙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指了指林之语的鬓发。 “头发要着了。” 林之语低头一看,吓得立刻就把烛台推远了些。 褚念善也不看图纸:“既然如此,今晚出去看看,后面也好制定计划。” “这么急?”林之语有些不愿。 褚念善挪开眼:“只剩下七天的时间,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我打听过,今晚巡逻的人不多,你和我一起出去,没人敢看你。” 林之语觉得颇有几分道理:“那我换件衣服,换男装吧,这样更保险一点。” “没必要。”褚念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这样就很好。” 第三百六十一章 揭开伤疤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也不扭捏,抱着快去快回的念头,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还未酉初,天就已经暗下来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故而摊子都收去了大半。 褚念善说得没错,收摊的,逛街的,讨价还价的,都各自盯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偶有几道目光瞥过来,也都是淡淡的,顷刻便收了回去。 林之语套着件鸦青色的外衫,交领处露出浅白色的内里,发丝微乱,扎在衣领处,多了几分闲散和慵懒。 “我们是先去城门口,还是去那山脚下看看?” 褚念善忍不住伸手,把她衣领处的发丝抽出来:“先走走,不急。” 十五说得没错,今天是该穿暗色的。 他暗想。 林之语奇怪,一会说是件天大的急事,一会又说不急。 真是好话赖话全给他说尽了。 一双灵动的眼左右看着,林之语的脑子里已经构建出一副地图来。 走着走着,灯火越来越密,竟到了西子街。 褚念善的脚步慢了下来:“若是没记错的话,前面是有个客栈,我们去租辆马车出城。” 迎面撞上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带着浓厚的酒气。 褚念善拉过林之语,后退两步,目光带着点嫌恶。 林之语定睛一看,这不是何成虎么? 头发乱着,衣衫皱着,狼狈得很。 “他不是下狱了?如何会在这?” 林之语纳闷道。 她的注意力全在何成虎身上,没注意旁边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 确认了什么后,又很快收了回去。 褚念善本该躲的,可是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让他定住了自己的脚步,任由何成虎眯着眼睛打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望封没了头上的乌纱帽,可是他的人脉,他的钱财都还在。 足够把此人捞出来了。” 何成虎的朦胧醉眼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这不是……褚丞相,褚大人吗? 你把我们何家,害得如此境地,心里满意了吧?” “不过是善恶有报,如何谈得上害这一个字?” 褚念善把手背在身后,云白袖子下,他的手微微抖着。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穿一身白,就能盖住你的黑心肝?” 许是借着酒劲,又或许是赌褚念善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何成虎的胆子大了些。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褚念善的左肩:“老子,不过就是以前睡了你一次,至于吗?啊?” 褚念善浑身一震,面色已是难看至极,余光觑了一眼林之语,后者嘴巴微张,似乎有些惊异。 何成虎虚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目光挪到林之语身上。 “姑娘,你是不知道……诶,你是那个谁、谁来着?” 他肥硕的身躯摇晃了一下。 “林之语,林大姑娘。”林之语沉着脸。 “哦,想起来了。”何成虎打了个酒嗝,“有夫之妇,无媒苟合,是你褚大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放肆!” 褚念善忍不了了,正要出手,却被林之语抢先一步。 “啊!” 这一脚,精准无误地踹在了何成虎的命根子上。 林之语垂眼看他:“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出使西戎有功的县主。 何成虎,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人人惧怕的何老爷?” 何成虎身子一歪,险些扑倒在地:“我不是吗?啊?傅怀,傅怀!”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好,好一个树倒猢狲散! 何成虎痛过了,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惧意,随后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指着面前两人的鼻子大骂。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纨绔逗留。 还有零星的几个美娇娘,踮着脚看。 只见人群正中,一位面色姣好的白衣公子黑着脸,一位身量纤细的姑娘抱胸瞪眼,还有一个花满香的熟客,表情嚣张。 “有本事,你来砍我,来啊!”何成虎见人围过来,面上更嚣张了。 你不是丞相吗,你不是县主吗,害我至此,无论如何,也要坏了你们的名声! “你们是不知道,这个褚大人还不是褚大人的时候,为了束脩,低着头,爬老子的床!” 何成虎手舞足蹈。 一阵哗然。 褚大人? 褚念善? 那个最年轻的褚丞相? 春花秋月的故事谁都爱听,更别说,这个故事和丞相有关! 不过他旁边的女子,又是谁? 那么漂亮,不会是情妇吧? 一个两个的,都在心里疯狂记着笔记。 林之语扭头看了一眼褚念善。 他完全可以当即把这个何成虎以污蔑之名押入大牢,可他没有这么做。 周围的暗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面色苍白,手上青筋暴起。 林之语想说话,却被褚念善拦住了:“你身份敏感,别出声。” 何成虎见自己捏住了褚念善的七寸,气焰更加嚣张。 “褚大人记性不好,忘了,可我记着呢! 穿了个粉色的开衫,就这样跪在那里,像什么? 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褚念善骨节泛白,喝道:“够了!” “这怎么够?你情我愿的事情,偏偏被您记恨上了!把我,把整个何家都拿去撒气!” 何成虎指了指他的身下,猥琐一笑。 “贱货!” “哈,这年头,张嘴就来,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林之语甩开褚念善的手。 “你可有证据?” 何成虎道:“证据在我脑子里,你要不要破开来看看?” “巧了,我也有件事,想和这位……泼皮无赖好好聊聊!” 众人耳朵再次竖起。 又有新故事,何乐而不为? 何成虎冷笑:“我只喜欢男人,和你一个不守妇道的破鞋,没什么好聊的!” “不如听完再说。” 林之语往褚念善的身前一挡。 瘦小的身影如何能挡住一个成年男子? 可是褚念善却觉得,自己的心往下一定。 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 心定了,褚念善的手松了松,眼里只装得下面前的人。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牵动他的情绪。 林之语故弄玄虚地环顾四周,把自己的声音往上拔高了些许。 “我讲了,你可要听好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故意为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众人在心里疯狂点头。 听着呢,你快些讲! 林之语清嗓,道:“在何成虎还是不是何成虎,是何老爷的时候,他为了一个俊俏郎君,在花满香里欠了债。 各位是有所不知,妈妈拉着那郎君就要去伺候别人,何老爷不愿意啊,怎么办?” “怎么办?” 有人跟了一句。 林之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他说,为了这郎君,什么都可以做,妈妈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让他去接客,补上欠款!” 何成虎脸都绿了:“你胡说!我是何老爷,如何会去做这样下流的事情!” 林之语不紧不慢:“哪里胡说?那妈妈是我朋友,一字一句,讲的真真的!” 好事者不顾何成虎的脸色,高声问:“何老爷这般身躯,如何有人愿意? 我看,这和猪肉的滋味有什么区别?” 人群里发出好一阵爆笑。 褚念善的嘴角也往上勾了勾。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林之语像个真正的说书先生一样,字字句句,把听众的魂都勾了去。 “你可有证据?”何成虎气得跳脚,偏偏酒精作祟,脚步踉跄,滑稽可笑。 “证据,就在我脑子里。就是不知道何老爷,有没有这个胆子,破开来看看?” 林之语语气嘲讽,故意咬住“老爷”二字。 何成虎大叫:“去去去,把花满香的妈妈叫来,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哎呀,原来何老爷也有清白啊。” 一个纨绔公子一开折扇,阴阳怪气道。 又是一阵爆笑。 何成虎气急,上去就扑到那个公子哥身上,掐住他的脖子:“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公子哥一口气上不来,随行的小厮抄起棍子,就在何成虎的后背上敲了两下。 何成虎被人拉开,公子哥倒过一口气来,指着何成虎怒骂:“你现在算个什么?小爷我可是县丞的幼子,小心我爹把你关进去!” 何成虎现在自然什么都不是。 到了县衙,还得自称一句草民。 林之语回头,冲褚念善眨眨眼:“你说,这叫什么?”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褚念善低头,对上了林之语的眼睛,不动。 我把伤疤撕给你看了。 鲜血淋漓。 痛彻心扉。 你会怎么想? 他的心突突跳着。 那双眼睛,如浩瀚银河,干净,明亮。 “花满香的妈妈来了!” 有人真的把那妈妈给请来了。 “陈妈妈,您就当是聊天,说说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陈妈妈本是一脸怒容,下一秒,手上就被好事者塞了一锭银子。 对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众人拉长耳朵,屏气凝神。 林之语不安地转过头去,瞧着面前的这位风韵犹存的陈妈妈。 怎么真就来了呢? 与此同时,陈妈妈也在打量林之语。 眼熟啊。 之前似乎看她出入过醉春风来着,安妈妈亲自送呢。 听完了事情始末,陈妈妈眉头一皱。 这怎么可能嘛。 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大理寺卿的弟弟啊。 何成虎催促:“陈妈妈,你看我以前,可是你的熟客,你可要为我辨明,没有这回事!” 陈妈妈忽地掩唇一笑:“哎呦,瞧我,见到熟客,也忘记打招呼了。” 何成虎见陈妈妈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心里轻松了不少。 要知道,自己以前可是在花满香里一掷千金,陈妈妈能有今天,多亏了他! “我说呢,以前啊,确实有这么一桩事,都是玩玩,何老爷别放心上啊。” 陈妈妈一甩手帕。 那边一个谪仙一般的公子,一个笑颜如花的姑娘,看着就不一般。 真当她是个傻的? 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那个公子哥脸上的笑意更盛:“何老爷,滋味如何?想必一定是销魂得不行吧?” 这世道,你玩我,我玩你,无非是看谁更厉害一点,背景更硬一点罢了。 何成虎腿一软,不死心,指着褚念善:“他可有印象?以前我也是在这条街上遇见他的!” 几十道目光再次投向了陈妈妈。 褚念善的眉压了下去,脸沉了下去,扫了一眼陈妈妈。 陈妈妈心尖一抖。 不就是隔壁那个楚楚的儿子么? “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我也是今天才在这得以一见呐。” 她深吸一口气,笑意不改。 哦,何成虎说的是假的,那个姑娘说的是真的。 众人恍然大悟。 看向何成虎的目光里,有鄙夷,有不齿,还有几分嘲讽。 何成虎还想说什么,姗姗来迟的官兵从街道尾冲出来,把他压在了地上。 褚念善眼风一扫,官兵立刻堵上了他的嘴巴。 “侮辱丞相,依律当斩!” 何成虎底下一湿,尿了裤子。 林之语道:“不能斩。” 何成虎诧异抬头。 林之语冲他一笑:“既然陈妈妈说没见过褚大人,那我就有点好奇了。 何老爷所谓的证据是如何来的? 我看,不如破开他的脑子,看个真假。” 她俯下身,看着何成虎的脸,一脸认真。 “毕竟,陈妈妈也有可能记错啊。” 褚念善松了一口气,补充道:“还有这何成虎是如何出来的,那些钱财又是从何而来,我自会向皇上禀明。” 贪赃枉法的,一个都逃不掉。 看了热闹,要个门票钱,不过分吧? 这下轮到那几个公子哥腿软了,刚刚记的笔记,也忘记了。 还等什么啊,赶紧回家,给自个老爹通风报信去! 他们慌慌张张地走了。 人散了,林之语脚也酸了,轮番抬起来,活动了两下。 陈妈妈见状,连忙道:“二位不如进花满香坐坐?” “不必,还有事要办。” 褚念善率先道。 “如果可以,请妈妈帮忙备辆马车。” 又是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陈妈妈喜笑颜开:“欸,好嘞!” 马车摇摇晃晃,林之语和褚念善相对而坐。 “今天这一出,是你故意给我看的?” 林之语的脸被夜色罩着,晦暗不明。 “现在想想,那些官兵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到事情结束了之后来; 好好的马车不用,非要出来租一辆。 十五蒙了面驾车,还当我看不出来。 褚念善,你想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三章 脑袋开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没料到她会到如此不加掩饰地问出来,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林之语掀开车帘:“这也不是出城的路。 褚大人,有的时候我真的好奇,你脸上到底套着几层面具。” 一会这样,一会那样,阴晴不定,难以琢磨,一举一动,都让人想不明白他的下一步。 褚念善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我刚刚……看你有些累。” 好一个自作主张! 林之语放下车帘,不理他。 “你说想知道我的秘密,这就是我的秘密。” 他的语气沉稳。 “没骗你。” 林之语想起了何成虎的话,忍不住扭头看他。 那也是真的吗? 褚念善在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欲言又止。 “如果你会心疼的话,那就是真的。” 他正色道。 这话,听上去为何有点奇怪? 林之语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不再看他。 “我既然不会因为你是丞相而高看你一分,自然也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而低看你一眼。 褚大人,本不必如此的。” 褚念善这才笑了,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手摸上了腰间的玉玦,纹路细腻,分外安心。 十多年的伤口,一朝撕开旧痂,整个人仿佛在地狱里被火炙烤一般。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不再那样防备我,那也值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我的目的么,只是想告诉你,只要你想问的,我一定会说,绝不骗人。” “真话假话,也只有大人自己心里清楚。” 林之语哼一声,心里却有些难过。 世人皆赞他人如美玉,是怀瑾握瑜的少年丞相,是读书人的榜样,却不知背后辛酸,过往凄苦。 褚念善忽然叫停了马车。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看着底下那个悠闲的不能再悠闲的小老头。 “摊主,还有馄饨没有?” “有,有!” 小老头一下子站起来:“不过就剩一碗了,客官是堂食,还是打包?” 褚念善瞥了一眼林之语:“打包。” “好嘞!” “你……”林之语想说些什么,却挤不出半个字。 “我之前路过别院,见树上有个焦黑的窟窿,可是被雷劈到了?” 褚念善悠悠抛出问题。 光天化日,哪里有雷? 即使有雷,如何能劈出这样一个碗一样规整的洞?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一碗馄饨,就想收买自己? 林之语莫名有些恼。 “褚大人想知道,就自己去查。”林之语弯腰下车,“这里离客栈不远,我自己走,不劳大人相送。” 林之语轻轻一跃,稳稳落地。 偏偏这个时候馄饨好了,香气扑鼻。 小老头正要把东西递过去,就看到一个五官姣好的女子跳下车来。 他心思一转,明白过来,把那食盒往前递上一递。 “夫人是想堂食……诶诶?” 林之语噔噔噔走远了。 小老头有些尴尬,看向马车上的男子:“那这馄饨,还要不要?” 褚念善凝眉看着那个背影,掏出银子丢给老头:“还是要的。” 车夫接过了馄饨,不远不近地在林之语身后跟着。 直到小二把她引进客栈,马车停顿了一两秒,随后才扬长而去。 驾车的十五忍不住发问:“主上,您为何不直接带着林姑娘离开?这样也不必受夫人的掣肘,两全其美的办法。” 褚念善换了一个方向坐着,靠右。 左边似乎还留着她沐浴后的清香。 “你只当她是小雀,需要有人为她遮风,却不知她为明月,清冷皎洁,能照彻黑夜。” 大狱。 何成虎带着镣铐,跪在地上,周围的狱卒心知肚明,没人能救得了他。 看见褚念善进来,何成虎怒骂:“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何还要把我抓进来? 你这个小人,背信弃义!谎话连篇!我呸!” 十五朝他背上狠狠来了一脚:“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没夹杂着私心?” 何成虎吐出一口血沫,抬头看向来人。 白帛束腰,腰悬玉玦,身姿如松,面若寒霜。 “就按照林姑娘说的办吧。”褚念善扫了一眼何成虎。 “什,什么?”何成虎愣了一下。 “知道我过去的,就剩你一个了。”褚念善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旁边的狱卒立刻讨好地端上茶水。 当初,他也是这么坐着,林之语在地上跪着,两边是吓人的刑具。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何成虎被人按在地上,嘴里吱哇乱叫:“褚念善,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看到锋利的刀缓缓逼近,何成虎像是接受命运一般,吱哇乱叫变成了冷笑。 “我何成虎这辈子睡过丞相,也是值了!” 下一秒,惨叫响彻整个刑部大牢,黄的白的流了一地。 果然很脏,幸好没让她看见。 褚念善微微收了一下自己的腿,以免衣沾染上地上的污秽。 除了动手的人,旁边那些狗腿的狱卒当场吐了出来。 可褚念善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积压多年的那口气终于释放了。 从今往后,他只能是褚大人,也只会是褚大人。 少年成名,端方雅正的褚大人。 没有人有本事把他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 除了她。 …… 有整个神机营在一边协助,三百把土枪很快就造了出来。 相较于之前,还做了不少改进。 即使因为材料的原因,十发只剩下五发,依旧威力巨大。 有句话果然没说错。 不是想象太过荒谬,而是你缺乏把想象变为现实的行动。 林之语把土枪在手里转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赵三妹先是挑了几个悟性高的,手把手训练。 随后把枪发下去,一带一进行练习。 林小莲拿着枪,一动也不敢动:“小姐,我,我就算了吧,万一它炸了……” “不会炸的。”林之语握着她的手腕,扣动机关。 砰的一声,正中靶心。 林小莲腿一软,想晕。 小姐最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们格外严厉。 林之语吹了吹枪口处冒出来的黑烟:“事关重大,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有自保的能力。”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最后一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说的没错,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如何安排为数不多的人手,如何最大程度减少伤亡,都是他们要操心事情。 一眨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林之语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图纸上的记号,脑海里把明天可能发生的一切都预演了一遍。 今晚过去,明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也更觉得时间宝贵。 忽而脑袋上传来一阵温度。 周子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抽走了面前的图纸。 “赵三妹说今晚打边炉。” 打边炉,就是这个世界对火锅的叫法。 林之语欣然应邀,准备给大家展示一手现代美食。 厨房小,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好几样厨具都被搬到了外面。 赵三妹把菜刀舞出了赵家刀的气势,案板上肉沫横飞。 林危看不下去,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刀:“一边等着。” 赵三妹不肯走,看着刀和案板碰撞,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你也不怎么样嘛。” “这是要包饺子?”林之语走到一边看着,“又不是过年。” 周子晋把她往后面拉了拉,免得飞出来的肉沫溅到她的衣裙。 “是林小莲的提议。” 巧秀手上捧着个面团,低声道。 “她说心里不安,到庙里求了根签,结果摇出来个下下签。” “神明自己都自顾不暇,天天这个功法那个功法的,哪里会放个耳朵在这里听你碎碎念?” 赵三妹嗤了一声。 反正她求神拜佛,一点用处都没有。 林危附和:“下次这样,你就把签塞回去,重新摇。” 周子晋补充:“这叫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林之语有些讶异,瞥了周子晋一眼。 只见他目光含笑,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 该不会是被赵三妹带坏了吧? 环顾四周,整座院子里,就属林之语主仆二人最紧张。 林小莲反驳:“你们懂什么,这个叫心有灵犀。” 毕竟没造过反没篡过位,一点经验也无,自然紧张。 林之语明白周子晋此番为何。 原是看她紧张,故意和大家一起逗趣呢。 “古人有云,人定胜天,不要想太多。”周子晋捏了捏她的手心。 炉子摆好,底下是烧得通红的炭,旁边还有一大盆饺子,热气腾腾,驱散了初秋的寒意。 林之语畏火,往后靠了靠。 明天是大事,不能喝酒,饮茶又容易走眠,故而巧秀全都给换成了安神汤。 既养生,又不养生。 周子晋忽然站起,对众人行了一礼。 “明日,有劳诸位。” 赵三妹有些不知所措。 林危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王爷有心,你就受着。” 赵三妹也学大家的样子回礼,心道这个晋王爷以后,一定是个体恤下属的好皇帝。 周子晋又斟满一杯,转向林之语。 如山峦般浓重的眉眼里,含着热烈的爱意。 举杯齐眉,是夫妻之礼。 虽明日不知生死,仍望能与你共白头,长相守。 林之语的耳朵有些发红发烫,模仿着他的动作,与他对鞠一躬。 林危咬牙,昔日兄弟变成妹夫,实在不爽! “来来来,涮肉涮肉。” …… 御书房。 周霆琛看了一眼窗外,平静道:“都下去准备着吧。” 众人散去,只留下严如云一个人跪在地上。 “皇上,江家来信,说一切都已经备好。” 他往条案上看了一眼,那里放着护甲和血浆。 “微臣有一言。”严如云咬牙道,“万一江家不可信……” “朕没的选。” 周霆琛垂眼看着地上的心腹。 “他们想要这个位置,也要看他们坐不坐得稳。” 短短数月,他身居高位,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不如找个清静之地,等她后悔了,无处可去了,好歹也有一个安身之所。 是他欠她的。 “那皇后娘娘怎么办?”严如云问道。 林明华么? 好歹夫妻一场,即使离心离德,过往回忆也还是历历在目。 “让她自生自灭吧。” …… 江家。 秦潇好整以暇地坐在主位上,手上捧着个小小的暖炉。 她体弱,畏寒得不行,天气一转凉,就手脚冰冷不似活人。 地上痛苦揉着太阳穴的,是江生。 “你这个毒妇!” 秦潇低头看他,看着自己的枕边人。 “若我是毒妇,那也是将军培养得好。” 江生跪着爬行到秦潇脚边,抓住了她的裙摆。 “解药……给我解药,求你,求你了!” 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面色枯槁,一点也没有大将军的样子。 秦潇一脚踢开他:“江家谁说了算?” 江生面有不甘,可还是咬牙道:“……夫人您。” “嗯。”秦潇满意了,“明天还需要将军按计划行事,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是,是。”江生痛苦不堪。 秦潇这才拿出袖子里的白色粉末,递到江生嘴边,笑看他如饿犬一般舔食。 …… 秋风萧瑟,此话一点也不假。 天空阴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拧出水来。 吉时已到,穿着丧服的周霆琛饭行过祭礼,听高僧做法超度,又等礼部的人念完哀册,带着百官浩浩荡荡地向城外行去。 棺椁里是空的。 就像是今日的丧仪一样,心里都装着其他事。 只有百官,被蒙在鼓里。 今日的侍卫比平时多上数倍,簇拥在周霆琛周围,硬是把他和臣子隔出了一大段距离。 在远处,跟着自发送行的百姓,纸钱撒了一地,哀乐跟了一路。 当然,其中也有几个,穿着崭新的粗布衣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时不时跟着嚎上两句。 到了山脚,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前方有一段路,地势险峭,不久前突如其来的雷,把山上的树给劈得焦黑,露出了陡直的壁。 周霆琛不紧不慢,不慌不忙,龙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山上传来数声惨叫,随即,巨石滚落,堵住了去路。 “有刺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众臣哗然,一边向后退,一边仰头张望,企图看清刺客面貌。 是谁? 晋王吗? 众人不知,此时的晋王穿着侍卫的衣服,不知不觉坐进了周霆琛的车驾里。 相对而坐,一如幼时那般。 只是如今,这对天家兄弟,是要上演决战了。 就在此刻。 第三百六十五章 谋事在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小队轻骑得了江生的示意,从另一侧的小路上山。 林危也在其列,见有人往山上爬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坡上传来了刀剑相接的声音,又一巨石滚落,焦黑的林木抖动,落下无数秋叶。 这下那几个臣子看清楚了,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岩石碾去草木,直直坠下,足以将人砸成肉饼。 领路的那几个官员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禁军一拥而上,准备护着周霆琛往后撤,一旁驭马前行的褚念善却大喝了一声:“都别动!” 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丞相。 一个在龙辇里一言不发,一个让他们站在原地。 众将士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更远的官道上,也传来了兵马行进的声音。 禁军统领陈泽宇怒喝道:“皇上有难,不去营救,意欲何为? 来人啊,把那几个刺客速速擒来!” 褚念善扫了一眼陈泽宇:“上阳公主的灵柩不可轻易后退,刺客已被捉拿,陈统领,不必惊慌。” 黄泉路上不可轻易回头。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其余人运足目力向上看去,确实没有巨石继续滚落。 很快就有几个小头目押着一人过来,陈泽宇一抬手,就有人上前对他例行逼供。 一人推开人群:“不能打!” 陈泽宇疑惑地看向林危:“如何不能打?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趁着这个间隙,那人抬起头来:“当今皇上无能无德,害死了白虎将军,害死了御史汪来,甚至为了自己的大业残害手足,不堪为君!” “这是……” “是她!” 几个资历老的人惊叫道。 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正是赵三妹不假。 她一身黑衣,黑发利落地扎成一个马尾,乌叶眉,瑞凤眼,一身正气,依稀有唐午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押她的本就是自己人,赵三妹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就脱离了桎梏,从地上站起身来。 “像,太像了!” 有个老臣发出感慨。 此时的陈泽宇隐隐约约有些回过味来:“你是何人?” 赵三妹大声道:“我乃唐午第三女,唐安衾是也!” 她亮出了林危替她找回的那支簪子。 唯一能够证明她就是唐安衾的东西。 那是她哥哥跑遍京城,为她专门定制的生辰礼。 上面有她的名字,为了这个礼物,可是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羡慕唐安衾的好命。 受害者在此,语言变得更加具有说服力。 这是要替父报仇的意思了。 陈泽宇皱眉,弑君? 也要问问他这个禁军统领才行! 王安怒道:“一个小小女子,如何会有这个谋反的能力?一定是晋王从中周旋!” 褚念善喝道:“君王有失,所以天将降大旱警示,所以上阳公主为此失去了性命。 汪来的证据不曾核查,本人第二天又被刺杀于家中,天底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为官数载,非为辅佐昏君!” 保皇派和晋王党一时间立场分明,当即就分为了两拨。 两方人马虎视眈眈,文臣有文臣的斗法,武官有武官的斗法——自然,武斗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在队伍乱做一团的时候,忽听龙辇“啪”地一声裂开 四面车厢壁直挺挺向外倒在了地上,露出的场景,又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周霆琛不错眼地看着周子晋,自己的王弟,自己曾经最衷心的手下。 “你不就是要一个名正言顺,万民称颂,德被八方? 不就是想君臣一心,励精图治,开创盛世? 我的好王弟,你可真是步步筹谋啊!” 周子晋手上的剑不曾动过分毫:“王兄欺瞒百姓,违逆初心,只要禅位,一切仍有转圜的余地。” “余地?”周霆琛自胸口震出一声笑来,“用朕的性命,来彰显你的仁德吗?” 周围手无寸铁的百官见此,瑟瑟发抖。 人群里,林之语握紧了袖子当中的袖珍土枪,暗暗祈祷没有要用上它的时候。 林危把赵三妹护在身后,低声道:“速战速决,不知为何,我总有不好的感觉。” 不好的感觉应验了。 周霆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对面前的王弟道:“朕,怎么会如你所愿呢?” 他往前一倾,周子晋瞳孔一缩,来不及抽回,手中的长剑刺进了周霆琛的胸膛。 一直屏气等待的严如云就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晋王心怀不轨,弑杀兄长,来人啊,快把这些叛臣贼子拿下!” 王安还想说些什么,许振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文斗已经结束了。” 意思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官,该逃命了。 禁军一拥而上,潜伏在四周的西营士兵齐齐出动,带着沙场上刀口舔血的煞气,如黑云压顶般袭来。 箭在弦上,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林危手下的精锐也摆开了阵形。 一直潜伏在西营里的程数等人也跳了出来,带着各自发展出来的下线,死死挡在了赵三妹面前。 “挡什么挡,我用得着吗!”赵三妹反手祭出自己的三铤金背刀,大有女侠的气势,冲出了包围圈。 在刺入周霆琛胸膛的那一瞬间,周子晋就收回了剑,与此同时,严如云在他后背击上一掌,带着周霆琛越出包围圈,朝江生奔去。 江生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帝王,自己的伯乐,心口传来阵痛。 杀,还是不杀? 杀了他,就是完成了秦潇交代的任务;不杀他,等着自己的就是无边地狱。 不过很显然,这是一件很好抉择的事情。 江生很快就下了决定,就像多年前,换走路线图,让人往营地的晚饭里下药一样。 义气有,但不多,背负的罪恶也不差这一桩。 他对左右两侧的亲信道:“诸位,立从龙之功的时候来了。” 左右亲信立刻就把刀剑转向周霆琛,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拉弓搭箭。 严如云脚下一个急刹车,身边窜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是章公公,他丢给周霆琛一把剑,随后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 章公公吐出几口血来,断断续续道:“皇……皇上,东营的人,来了。” 他身体一软,彻底咽气。 周霆琛怒极,祭出另一半虎符:“东营将士听令,除叛贼,清余孽!” 随后往人群里遥遥一指:“把她给我拿下,无论生死!” 严如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人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拧眉看着眼下的战局。 第三百六十六章 留有后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死生不论,那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了。 严如云立刻抬腿,朝林之语奔去。 周霆琛冷笑一声。 得不到,那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林之语今日本不该来,可是她作为县主,偏偏被周霆琛钦点过来为周阳送行。 场上局势十分明朗,大家都颇有默契地绕开了百官,目标明确,动作干脆。 以陈泽宇为首的禁军很快就落了下风,步步后退,而西营的人在从龙之功的诱惑下,即使经验不足,依旧气势汹汹。 参军,不就是为了立功,为了光宗耀祖么!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江生带着自己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场上又多出好几队人马,加入禁军那一方阵营。 她几乎可以确信,江家就是褚念善背后的那个人,可是这多出来的人马,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自然是援军到了。” 林之语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片冰冷。 严如云走到她面前,手上用了几分力道:“林姑娘躲在这里,还真叫我好找。 和我走,还能留你一命。” 林之语心头一跳。 这就是周霆琛的后手! 他故意配合,故意留下漏洞,就是为了坐实周子晋不忠不义的名声,然后在百姓面前,就可以忍痛,杀死自己的亲兄弟。 如此一来,冤死的人再也无法看凶手被绳之以法,清正廉洁的人再也无法发声。 他周霆琛,就是无辜受害的君王,为了百姓,不惜将自己陷入险境。 东营士兵的实力远在西营之上,胜负已经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严如云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你自己选。” 下一秒,一个古怪的东西对准了他的眉心。 林之语的大拇指按在机关上面:“是你放下剑,另投明主,还是我替你收尸,你自己选。” 严如云的手抖了抖。 林之语造出了火药这个东西,他自然是听说了的。 只是威力几何,则是毫无概念。 他挑眉看了黑洞洞的枪口一眼。 林之语扣动按钮,发出咔哒一声。 什么东西也没有。 严如云嗤笑一声:“早就知道这个东西漏洞百出,你真以为这所谓的火药可以快过我手里的剑?” “要不你试试看呢。” 林之语手一低,对准了严如云的左腿就是一枪。 随着一声惨叫,林之语轻轻吹了吹枪口处冒出来的黑烟。 “不好意思啊,刚刚在上膛。” 底下打作一团的将士都被山林处传来的那一声巨响给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往那处看了一眼。 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手上拿着一个圆筒状的奇怪玩意儿,一脸气定神闲。 祝若躲在草丛里,声音发抖:“这,这就是杀星,帝星将陨啊。” 王安和许振之各自蹲在他的左右两边:“同僚,你自己藏着掖着,帝星能不陨吗!” 赵三妹见林之语祭出了后手,大喝一声:“兄弟们,掏出自己的家伙什!” 东营的士兵和禁军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就有一队人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盾牌。 小小盾牌,哪里是热兵器的对手? 程数率先打响了第一枪,盾牌立刻破了一个大洞。 “晋王有令,不伤自己人,你们若是识相的话,速速缴械投降!” 前排负责冲锋的人吓傻了,眼里多了几分动摇。 陈泽宇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那是个什么怪物? 他振臂高呼:“别听这群贼人的花言巧语,给我上。” 一个黑影冲他飞来。 陈泽宇只觉得自己的左手一热,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臂上,多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程数学着林之语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吹了吹枪口处的黑烟。 “陈统领,我不像林姑娘那么好心,我也不像皇上那么坏心。 你右手还在,以后还是可以提剑效忠新皇的。” 陈泽宇的几个亲卫立刻把手上的剑对准了自己的同僚。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陈泽宇面色痛苦,头上冒出汗珠。 “这叫另择明主。”庄枭也拿着那个奇怪的东西,站在了陈泽宇面前。 “效忠,但不是愚忠,我一直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庄枭向他伸出手,一字一句,“陈、副、统、领。” 陈泽宇没来及多说一句话,利剑穿透了他的喉咙。 “庄统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褚念善“噗嗤”一声拔出了剑,象征权贵的官服上,沾满了血迹。 他看也不看庄枭一眼,提剑往周子晋的方向去。 周子晋正和周霆琛杀得有来有回,周霆琛步步是杀招,可周子晋不知为什么,似乎是手下留情了一些。 原因无他,有了严如云刚刚的那一声高呼,周霆琛就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周霆琛活着忏悔自己的罪过,活着对庄伯远,对唐午,对那些无辜受了牵连的人忏悔。 褚念善瞥了一眼周子晋的袖子,脑海里回忆着刚刚程数的动作。 他不知道那个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东西有一击毙命的能力。 得亏他刚刚看到严如云过去的时候,心脏猛的停跳了一拍。 不过没关系,她有自保的能力,这就很好。 褚念善的眉目间窜上了一股杀气,出其不意往周霆琛的大腿上刺去。 趁着这个间隙,他的余光往四周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本不应该在此地的平头百姓躲在树林里,大气不敢喘。 没错,这就是秦潇的意思。 让百姓亲眼看见,周子晋弑君。 周霆琛是正统,是天命所归,在百姓的心里,他是功臣。 即使那些功劳,都是周子晋的。 可一个人的功过,不还是靠史书上的寥寥几笔盖棺定论,为后世所研究吗? 周霆琛最终还是体力不支,跪倒在地,败下阵来。 那些东营士兵,在那个威力巨大的怪东西面前,一个也不敢上来救驾。 上来了也是徒劳无功,不过是用自己的尸体为新君铺路罢了。 故而,这三个人所站的地方,出乎意料地空旷。 “褚爱卿,你说江家助我,如何助我?便是这样助我的吗?” 周霆琛的胸口剧烈起伏。 事到如今,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处境。 一条丧家之犬。 可他也有信心,周子晋不会在这里杀了他。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因为他也看见了树林里的那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帝星陨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正如秦潇所说,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即使是一条丧家之犬。 褚念善对周子晋道:“子晋兄,你还在犹豫什么?” 周子晋是背对树林的,自然看不见那一个个因为太过吃惊而捂住自己嘴巴的百姓。 他们想跑,可是跑不了。 因为腿软。 因为抵在背后的刀。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恶人!” 褚念善像是被周子晋的犹豫不决给激怒了,上前两步,扯着他的袖子,逼迫他把剑对准周霆琛。 “昨天说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周子晋察觉到一丝不对。 因为褚念善握的地方,正好藏着庄枭制作的连环弩。 而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子晋,你不要忘记九泉之下,那些无辜枉死的人。” 褚念善利落动手,按照记忆里的样子,上膛,扣动机关。 他是少年丞相,是奇才,是能过目不忘的能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子晋来不及反应,或许也根本没办法反应。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穴道被褚念善封住了。 砰的一声响,周霆琛倒下了。 自然是死不瞑目的,那一点点暗下去的眼睛里,谁也不知道他最后在想什么。 在百姓的角度看来,周子晋用手上那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没有一点犹豫。 随后褚念善松开了手,朝周子晋跪下,高呼:“旧主失德,秦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恳请王爷,主持大局。” “微臣恳请王爷,主持大局!” 呼啦一声,那些逃命的臣子齐齐朝周子晋跪了下来。 只要站队站得够快,或许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再或许,还能保住自己如履薄冰换来的这顶乌纱帽。 那些保皇派一愣,皇上就这么死了? 他不是有计划的吗? 什么鸟蛋计划! 一群人在心里骂了一句,也跪了下来。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该解甲归田的解甲归田。 那三千万的将士也跟着跪了下去。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彼时林之语正和赵三妹一起,和那几个想上又不敢上的东营士兵相互僵持,忽然就听到了褚念善的声音,忽然就看见面前的那一群人跪地不起。 随着排山倒海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起,林之语感觉自己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一切都结束了。 她和周子晋隔着人海,遥遥相望。 他们赢了,是真的。 可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褚念善时,林之语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蝉死了,螳螂赢了。 那黄雀呢? …… 在万千将士的簇拥下,林之语几人回到了皇宫。 还是一样地富丽堂皇,只是一夕之间,换了主人。 安顿好士兵,安顿好朝臣,周子晋走入大殿,身上的血迹干透,留下了深褐色的印记。 他没有坐上那把椅子,而是扫视了一圈百官。 林之语站在旁边,与他并肩。 乌压压地跪了一片,里面并没有江生的影子。 武斗结束了,太阳也落山了。 无边的寂静里,几个老臣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 不对啊,这个周子晋,也不是晋王了,恰恰相反,是庶民。 如何能坐上这个位子? “你这个乱臣贼子,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有什么资格统率百官?” 一位早就过了不惑之年的老臣站起来,指着周子晋的鼻子骂道。 褚念善瞥了他一眼。 哦,不过是一个胡太尉而已。 他说:“且不说先前晋王是被人冤枉,他身上,流的是周氏的血脉,如何当不起这个名号,如何没有这个资格统率百官?” 胡太尉道:“自古祖宗法度,都是帝王都是父位子继,绝无父位弟继一说。 据我所知,后宫之中的江桐妙江昭仪,腹中还孕育着先皇的遗腹子!” 这个法度,一是为了保证皇室血脉的传承,二是为了避免皇室陷入内斗。 既然内斗已经发生了,那皇室血脉这一条,就断不能被触碰。 一时间,保皇派的心思再次活络了起来。 是啊,孩子还没出生,谁知道是男是女? 如果是男孩,这个位子断没有让周子晋坐上去的道理,他充其量,也只能是个摄政王。 如果是女孩,他们还能有时间徐徐图之,从宗室子弟当中培养一位足以和周子晋抗衡的人。 更何况,这个江昭仪的背后,还有一个江家呢。 不对,江生呢? 几人四下张望。 别是死在那个山脚下了吧? 王安有一种濒死之人终于抓住了希望的感觉:“祖宗法度不可废,我看,胡太尉说的有几分道理!” 晋王党不服气了。 我们几个辛辛苦苦筹谋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岂是你一句话就打回去的? 两方人马再次虎视眈眈,你一言我一语,要不是刚刚逃命费了腿,此刻怕不是还要再掐上一架。 周子晋像是累到了极致,极慢地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褚念善,你觉得如何?” 猝不及防地点到了褚念善的名字,后者悠悠抬眼。 “胡太尉说的在理,可国不能一日无君,在江昭仪生产前,就让晋王代理朝政。 林之语是县主,对大秦也有功绩,为摄政王妃,理所应当。” 最后的那几个字,褚念善说得极慢,字里行间,带着不情愿,带着些不得已而为之。 胡太尉不死心:“万一这两人狼狈为奸,害死腹中幼子,该当如何?” 褚念善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臣,面上无波无澜:“我来负责。” “你?”胡太尉傻眼了。 你不也是站在周子晋那边的,叫人如何相信? 林之语感受到自己身边人摇摇欲坠,往周子晋那边走了几步,握上他的手,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一点可供支撑下去的力量。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褚大人方才在山脚下,是请王爷主持大局,而不是像你一样,山呼万岁。” 胡太尉一怔,好像确实是这样。 第三百六十八章 意欲自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的脸红得有些不自然:“那是老夫年事已高,没看清人。” 这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在胡太尉准备离开大殿的时候,林之语忽然叫住了他。 “胡太尉留步。” 胡太尉背对着她,停下脚步:“何事?” 林之语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太尉,你听那个人的话,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胡太尉先是一愣,后又道:“不过是女儿而已。” “胡良媛惹怒了皇上,被禁军玩弄,最后被剥去了面皮,死不瞑目。” 林之语一字一顿,胡太尉的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硬。 剥去面皮,死不瞑目。 “狡兔死,走狗烹。胡太尉,你可要想清楚。” 林之语平静地阐述着这个人人都清楚的道理,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胡太尉一甩袖子,似乎被人戳到了痛处。 “王妃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吧!” 胡太尉大步跨过了门槛,只是这个背影似乎佝偻了一些。 大殿上终于只剩下了周子晋和林之语两人。 林之语扶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胡太尉,和江生素来交好。” “他是在和褚念善一唱一和呢。”周子晋感觉自己眼睛发黑,下一秒,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乾元殿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迎接他的新主人,现在回晋王府也不方便,林之语只能把他带到了未央宫。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整洁如新,更遑论美人瓶里的那一支待放的四季桂花。 林之语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让下人去唤太医。 凉水换过三四遍,方太医终于姗姗来迟。 对于今天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王爷他如何了?”林之语紧张问道。 方太医先是搭上脉,随后撑开了周子晋的眼皮仔细看了一眼,眼神越来越严肃。 “这像是中毒,可具体是什么毒,老夫却是看不出。” 方太医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王爷身边不是有个医圣?王妃为何不去叫他来看?” 他收了药箱,疑惑道。 “姬偃师他……周游世界去了。”林之语默了默。 这几天吃住都在一起,如何会中毒?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还是让人把方太医送了出去,自己则是派人去修书一封,希望姬偃师能回来看看。 方太医刚走了两步,还没出宫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来。 他定睛一看,脸色顿时煞白,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指向来人,另一只手还不忘掐上自己的人中,竭力保持清醒。 “鬼,鬼啊!” 周阳绕过他:“什么鬼不鬼的,本宫还活着,岂不是一件好事?” 姬偃师紧随其后,看了地上的方太医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个家没我,得散啊。” “你们……”林之语又惊又喜。 姬偃师皱眉看了一眼床上双眼紧闭的人:“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如何能不在?” 他搭上了周子晋的手腕,眉头紧锁。 方太医认出他来,坐在地回过神,立刻就在一边旁观。 这次,可不能让医圣跑了! 他示意旁边的宫女:“风大不利于王爷的病,把门带上。” “你诊的不错,确实是中毒了。” 姬偃师放下手,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王爷都有和谁接触过?” 林之语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他就在小院里,吃食都是一样的……不对!” 姬偃师问的,是和谁接触过。 除了他们,就是褚念善了。 周阳也上前,拉过周子晋的手腕仔细看了一眼:“毒是从手腕处进入,王爷应当是情绪激动,毒素已经跟随周身经脉游走全身。” “可有的治?”林之语追问。 姬偃师和周阳互看一眼:“尽力而为。” 林之语的心沉了下去。 伍先生说,天道留他,是别有深意。 伍先生说,许了什么愿望,自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就是代价吗? 尽管全身已经疲惫至极,林之语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不等她缓过一口气,就听到门口有个宫女急匆匆来报。 “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自尽!” 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您就是摄政王妃吧?求求您,劝劝我们娘娘吧!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起身。 “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王爷,我去看看。” 事到如今,也该会会自己这个好妹妹了。 …… 坤宁宫。 林明华拿着一支金钗,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们一个都别过来!皇上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穿着一身华服,头发散着,大有疯癫之态。 从林家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坤宁宫。 不是不能,是被人变相软禁了。 墨菊带着哭腔:“娘娘,这对您,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万一那贼人闯进宫中,娘娘还有时间逃生啊!” 林明华瞪着她:“我已经是这个宫里的金丝雀,你告诉本宫,能逃到哪里去?” 一道清丽的声音传过来。 “妹妹三更半夜,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见我一面,未免有些用力过猛。” 一地的宫女给林之语让路。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林家大姑娘,也不是那个身不由己的金丝雀。 她是人人畏惧的摄政王妃,几乎站在了这座皇城的权力之巅。 林之语还是下午的那套装扮,素衣素面,头发松松挽着,身量纤细脊背挺直,一步一步地朝林明华走来。 林明华瞪她:“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周霆琛得位不正,所以不愿意换亲,背地里还和周子晋联手,夺了他的权! 林之语,你承认吧,你和我一样,都是见不得对方好的!” 林之语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抬眼看她,看她与自己相似而又不同的容貌; 看她非哭非笑,一塌糊涂的妆面; 看她拿着周霆琛大婚那天赐给她的钗子,对准自己的咽喉。 林之语说:“把钗子放下。我来,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另外一个你的故事。”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自己选择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明华的一口气不上也不下,堵在心里憋闷得紧。 我想尽办法让你过来,是为了听什么狗屁故事的吗? 她心里这么想着,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自己手上的簪子放下。 林之语扫了一眼地上的墨菊。 墨菊见她三言两语把林明华给定住了,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感激,对上她的视线,连滚带爬地去沏了一壶新茶。 轻抿一口茶水,林之语这才感觉自己干燥的双唇又活了过来。 “上好的雨前龙井。”她评价道,“一个失了宠爱的皇后,内务府依旧不曾怠慢,倒是一件奇事。” 自古以来,都是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辛苦钻营,大多是为了一己私利。 背后是谁的授意,是谁的敲打,不言而喻。 “一壶茶而已,本宫要多少有多少。” 林明华显然没有明白林之语的意思,把自己的腰杆往上挺了挺。 从小到大,她哪一样东西不是用的最好的? 林明华抬手,把自己散乱的头发重新挽好。 内心深处滋生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开始痛恨今天自己的这身打扮。 即使落魄,她也是那个丞相府受宠的二姑娘,是处处压林之语一头的林明华。 可接下来的故事,让她好不容易挺起来的背,一寸一寸低了下去。 在这个故事里,她如愿以偿得嫁给了晋王,却因为大婚独守空房被人笑话。 而后又巴巴地跑到周霆琛面前,说自己的不容易,说自己的身不由己。 这辈子没能得到的殊荣,在这个故事里,全部都得到了。 一样不落。 林明华忍不住问:“那你呢?” 林之语捏着桌子上的那只上好的茶盏,默了默:“挖眼拔舌,最后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死了吗? 用这样的形式? 林明华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来。 原来自己也是斗赢过她的。 即使她没有亲眼见到过那场胜利。 “可那又如何,故事只是故事而已,既然你和晋王两情相悦,又为何让皇上对你情根深种? 更何况,要不是你以前多此一举,把他从湖里捞上来,我会有如今的下场? 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林明华大声质问。 “啪!” 林之语猛地一放自己手上的茶盏,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一个皇子,不明不白死在了丞相府,你难道还觉得能有以后那些衣食无忧的日子? 我救他,就是在救整个林家! 一个小姐,不顾自己的名节舍身相救,足以让先皇高看林家,对你也会格外宽宥。” 你以为,林鹏生宠妾灭妻,先皇不知道吗? 你以为,那些高门大户,真的会因为你的容貌,就忽视妾生子的身份吗? 在那些贵妇眼里,妾,不过是一个暖床用的物件而已。 既然是物件,为何要多花心思? “哪里会这么严重?”林明华整个人无意识地打颤,“我,我只是和他开一个玩笑而已……” 林之语冷笑一声,拧眉看她。 天家,是你可以轻易开玩笑的地方? 说出去,实在是啼笑皆非! 这也是为什么林之语重来一世,也要救周霆琛的原因。 她,不得不救。 张秀丽倒是聪明,被人提点过后,为了让自己的地位再高一层,让仆妇支开林之语,把这功劳安置在了林明华身上。 可惜,馈赠的背后,是明码标价。 得到了好处,却不愿意入宫为后,自此埋下的祸患的种子。 林之语假装没有看到林明华苍白的面色:“周霆琛的尸体,已经在佛堂安置下来,不日下葬。” 这是彰显天家恩德的一种手段。 人死如灯灭,一地的蜡油也有它的价值。 “你既为皇后,殉葬和守陵,你自己选一个。” 殉葬,就是解脱,无数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世。 守陵,就是赎罪,在看不到头的孤寂里,一点点忏悔自己的罪过。 选择再次放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林之语的目光挪向林明华。 坤宁宫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在周霆琛的亲自监督下布置。 每一块地砖,每一套桌椅,都是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巧匠制造。 墨菊忍不住出声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林之语当然知道墨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口。 很简单,林明华要是死了,她的下场一定好到哪里去。 曾经欺辱的大姑娘一跃变成了摄政王妃,可她却变成了一个无主的奴婢,林之语大有千百种方式,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守陵就不一样了。 因为林明华的身份,说不定还会派两个仆妇伺候。 留得青山在,留的是她墨菊的青山。 林明华呆呆站着,犹如醍醐灌顶。 为什么把选择权交到她的手上? 自然是因为林之语不屑与她争。 或许很早开始,林之语就跳出了一方宅院,谋划更多的东西了。 “本宫居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语气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感叹。 故事讲完,话已说尽,林之语没有多余的耐心等她做出决定。 她起身走出大殿,留下一句话。 “女子所争的,本不应该是那些男人随手给予的东西。” 我们要争的,是给予的能力。 秦国的权力中心刚经历了一场血洗,注定了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昭阳殿内灯火通明,江桐妙捧着已经显怀的孕肚,一脸怒容。 左右的宫女的早已屏退,江琬宁和一个带着兜帽的女人并肩坐着,看不出喜怒。 “不是说,我帮了林之语,就让我带着娘亲离开这个地方?” 江桐妙看着面前这两个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尾调染上怒意。 “妹妹可千万别动了胎气。”江琬宁假模假样地劝慰了一句,“毕竟天下人,都在等皇子出生呢。” “无耻。”江桐妙骂道。 “如何无耻?”秦潇摘去自己的兜帽,“若你腹中是个女儿,自然可以让你们母女二人远走高飞。” 是的。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她江昭仪,诞下的一定是个男孩。 届时,她秦潇,就拥有了无上的权利。 至于江琬宁,她头脑简单,如何能应付得了那些朝臣? 自然还是处处都要倚仗她这个嫡母。 秦潇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人,带昭仪娘娘下去休息。” 陌生的脸孔进来,一左一右把江桐妙请下去了。 他们都是秦潇的心腹。 第三百七十章 宫外闹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天色乍明之际,如潮水一般的奏折被送进了未央宫。 周子晋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一切只能由林之语代为打理。 “小姐,你也别把自己累坏了。”林小莲端来提神的茶水,无意往桌子上瞥了一眼。 “这些人,净说一些没意思的话。”她咕哝了一句。 林之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呢。” 若是周子晋中毒的事情传出去,估计几个大臣的心思,又要活动开了。 没人帮助,没人支持,早晚要倒。 这都是那些保皇派心里的想法。 故而即使昨晚回去呵欠连天,也要通宵赶出奏折来,打的就是累不死自己,也要累死别人的主意。 “谁说你没有帮手?” 一道暖白的身影跨步进来。 林小莲收起盘子,行礼道:“褚大人。” 褚念善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未央宫的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林之语和褚念善两人。 他也不避嫌,拿起一本奏折,就在另一张小几上坐下。 “燕黍想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还是有阻碍啊。” 看完折子上的内容,褚念善叹了一口气。 林之语连个眼风也不曾给他:“提高税收,等那些人怨声载道的时候,再告诉他们,这些税收可以用燕黍来抵。” 那个时候,百姓就会心甘情愿种下燕黍。 褚念善挑眉看她。 只见林之语面色疲惫,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把自己的头发草草束起,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封封奏折。 表情或皱眉,或舒展,或嫌恶。 在褚念善眼里,就像是那副美人图活过来了一样。 “值得吗?” 他轻声问。 “那些百姓,值得你为了他们这么做吗?” 林之语终于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明显是疲惫到了极点,可是眼睛里的神采依旧,“在其位谋其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你可知道今日清晨,一群百姓堵在了皇宫门口闹事?” 一句话,把林之语整个人惊了一跳。 “为何没有人进来禀报?”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褚念善道:“是我不让他们和你说的。为首的几个人已经被禁军拿下听候发落,如果可以的话,杀几个人吓上一吓,也不是不行。” 林之语骤然起身向外走去:“上兵伐谋,这个道理褚大人不会不知道。 只有无能无用的人,才会想着用杀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褚念善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 平头百姓为了自己的生计,一个个都自顾不暇,如何有这个精力来管皇宫里的事情? 他索性也丢下手上的折子,跟了上去。 宫门外,果然和褚念善说的一样,一群布衣百姓聚在门口,或是摇旗,或是呐喊,脸上皆是义愤填膺的神色。 “什么君主无能,这都是他们编出来的借口!一个多年前的旧案也拿出来说事,实在是荒谬!” “就是啊,昭仪娘娘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遗腹子?就算是要有人来主持大局,那也是要江家出面才对!” “对,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林之语在巧秀的陪同下登上了宫楼顶端,听到江家两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让江家出来主持大局? 看来消失的江生,是在筹谋这个。 他就是那个黄雀。 一个禁军高声冲底下喊着:“王妃来了!大家都静一静!” “王妃?什么王妃?” 众人诧异抬头。 这,这不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县主吗? 她为何在此,她凭什么有资格替那些人发声? 可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既然她来了,那就听听她能放出什么屁来! 林之语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诸位,晋王如今只是摄政王,如果江昭仪诞下龙子,皇位自然会物归原主。 至于江将军,至今下落不明,若是有人见到他,还望捎个消息。” 只是暂理朝政啊。 刚刚情绪激动的人们窃窃私语,似乎相信了林之语说的话。 可是下一秒,就有个浑厚的男声高声道:“那又如何,既然是晋王代理朝政,今天的事情也要由他出面来回应,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人跟着附和:“是啊,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该不会他也病了,死了? 既然如此,如何能处理好我们现在的问题?” 褚念善走到林之语背后,悠悠道:“那个人我认识,是江家的家丁。” 林之语明白过来。 江家的产业遍布京城,自然也是最容易和百姓产生联系的,想要放出什么消息,煽动什么舆论,简直是易如反掌。 今日这一出,既是为了试探他们在朝中的根基和实力,也是在打探周子晋的情况。 毒是他们下的。 林之语扭头对上褚念善的眼睛:“是江家,让你给周子晋下的毒?你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 周子晋出事,褚念善应当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知江家。 对于林之语探究的眼神,褚念善丝毫不避:“是。” 毒是我下的。 把柄是你。 没有告诉江家,是因为我打算站在你这一边。 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两秒,就当周围的士兵开始怀疑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时,褚念善率先挪开了目光。 “如果没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后果不堪设想。” 两军交锋,第一个打退堂鼓的人,是输家。 林之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事物缠身,故而晋王没能亲自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 可是我作为摄政王妃,话语一样是一字千金。 今日过后,我会命人在宫门口开设一个广思堂,诸位可以把自己的需求,自己的建议写在纸上,我们会一一查看,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各位的问题。” 那个江家的家丁傻眼了,万万没想到林之语会采取这个方式。 自古以来,所有的君主,都是商议好决策之后,直接颁布。 何来听从百姓意见之说? 其他人先是面露讶异,随后一甩袖子:“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试上一试,要是诓我们,再来也不迟!”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为何背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件事情交给唐安衾来办。 她作为唐午的女儿,对百姓而言有一种天然的说服力,即使有人想要闹事,唐安衾也会毫不客气的亮出自己的三挺金背刀来。 处理好这一切,未央宫却又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云月坐在一边,见林之语过来,眼睛一亮。 林之语自然是知道她想问什么。 “郑子言去了天武州,无诏不得入京,在西戎,郑关月已经没有威胁了。” 林之语点了点桌子上的那壶茶:“夜里喝茶容易走眠,我让人换一壶来。” “不必麻烦。”云月阻止了林之语叫人的动作,“我知道事发突然,你们也很忙,可是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这是有事相求了。 林之语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云月道:“如今晋王洗去污名,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那能不能,让我回西戎去?” 她想念自己故土,也想念自己的王兄。 之前那些收进宫中的妃嫔在听周霆琛身死之后,皆是大惊失色,齐刷刷跪在了未央宫门前,乞求林之语不要让自己殉葬。 殉葬自然是不可能的。 林之语给她们每人一笔银子,准许出宫再嫁。 而云月身份特殊,按理来说,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之前我被困在皇宫里的时候,也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林之语笑道。 “这件事我自会替你想办法周旋,只是周子晋现在……情况不是很好。” 云月有些紧张。 林之语是王妃,即使有心,也不能越过摄政王去。 即使周子晋没有意见,那些朝臣也会把林之语给喷死。 “你不必担忧,既然我答应你,自然会替你做到。” 送走云月,林之语左思右想,还是去了一趟乾元殿。 那里的灯火荧荧,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桌案前忙碌。 她轻叩了三下门。 “是我。” 人影起身,厚重的门被推开,露出褚念善的脸。 他在这里,整理着周霆琛留下来的资料。 一股冷风吹过,林之语打了个寒颤。 褚念善把门窗关上,复又在桌子后坐定。 “你主动来找我,倒是件稀奇事。” 语气是平静的,可是他的心却跳如擂鼓。 是为了周子晋的事情来的吗? 他有些心虚,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随手翻来一本书,翻动得又快又急。 自己该怎么说? 不等他想好理由,林之语就开口了。 说的是云月的事情。 褚念善在朝中颇有威望,如果有他的帮助,想来会轻松很多。 褚念善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把书重新合上:“我知道了。 左右不过是个误会,西戎也有你和郑关月这一层的关系在,说开之后就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可能没那么快,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议。” 和谁商议,自然不言而喻。 看着林之语的眼睛,褚念善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如果没有这一层联系,是不是林之语永远都不会来找他了。 只要一会,一会就可以。 即使说的是别的事情。 林之语得了肯定的答复,面上略略轻松了下来。 可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子晋是你多年的好友,当初也是他举荐的你,才有今日这般成就。 为了一个江家,你就要背叛他。 为什么?” 字字句句,敲在了褚念善的心上。 几乎是本能的,他脱口而出:“这是个误会……” 不对。 他及时刹住车。 自己说过,绝对不会骗她的。 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出血肉,和面皮融为一体。 可若是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会怎么想? 褚念善在心中天人交战。 五内俱焚坐立不安,是此时褚念善最真实的感受。 在一片寂静中,他挪开自己的目光,缓缓开口。 “不是背叛。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效忠于他。” 他们之间的初见,其实不是在自己步入官场的时候。 而是在唐午的府上。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周子晋却已经出宫开府,政绩斐然。 他来唐午的府上聊事情,恰好和褚念善撞了个正着。 “此人如此面生,是又有苦主来向御史讨个公道了?” 周子晋虚扶了他一把,笑着扭头问唐午。 彼时他就是穿了一身月牙白的交领广袍,整个人就如天上的谪仙一般,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矜贵。 而褚念善却一身旧衫,上面还有刚刚不慎打翻的墨汁。 唐午为他引荐:“这是今年参加秋试的考生,在我家借住。” 周子晋哦了一声:“若是榜上有名,那也是美事一桩。” 说话的间隙,他看了褚念善身上的衣服一眼,知他贫苦,就让人塞给他一袋银子,说要是真能高中,可以来找他。 待他走后,褚念善自然也从老师唐午的口中得知了此人的身份。 天资聪颖,圣上看重,兄弟和睦,还与他同岁。 同样是人,为什么就天差地别? 自己辛辛苦苦为之奋斗的,别人闭着眼睛就能拥有。 生平第一次,褚念善生出了强烈的嫉妒。 即使后来高中,他宁可自己一点点往上爬,受人白眼受人诟病,也不愿意去找他。 后面还是自己崭露头角,才和周子晋再次相见。 可周子晋显然已经把他忘记了。 那之前算什么,算施舍,算同情? “这就是理由?”林之语感觉自己胸口也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这就是理由。”褚念善悲怆道,“何成虎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睚眦必报,心机深沉。” 林之语不知该说什么,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在这冰冻三尺的寂静中,褚念善看着林之语的眼睛,又一次开口了。 “还是那句话,我不会骗你,以上种种,都是实话。” 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褚念善的背往上挺了几分。 “同样的,我也不会害你。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林之语起身,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如果是为报答当年的恩情,大可不必。 周子晋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过你的好,在他心里,你不仅是他可以信赖的盟友,更是惺惺相惜的知己。” 她推开门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徒留褚念善一人留在室内。 冷冽的风吹来,灌进他的肺里。 褚念善终于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是啊,我就是一个伪君子。 妓子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提前生产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两月后。 “王妃,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京城里都在说您是真正把他们放在心上的人呢,现在就算来是个张秀丽,也没办法造您的谣了。” 晋王府上,小莲替林之语揉着肩膀,一脸自豪的样子。 唐午彻底翻案,白虎营的将士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安息。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少怨言,不知为何,现在是一条也见不到了。” 林之语轻呷了一口茶:“一开始有怨言,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就是见之前不如自己的人凌驾于自己之上而已。 我设立这个广思堂,也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发泄的出口,而这个出口和堵宫门相比,显然更安全,更划算。” 林之语抬手示意小莲不用再按,脖子左拧右拧,活动了两下。 “对了,还有一件趣事,王妃要不要听听?” 林小莲顺势绕到林之语面前,双手支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二姑娘最后跟着先帝的灵柩去了皇陵,半路上,墨菊就卷走了她的钱财,自个儿逃命去了!” 林之语动作一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确实是墨菊会干出来的事情。 林小莲掰着手指又道:“还有啊,我看大公子和唐安衾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这几日,大公子总是往广思堂那边跑,手上不是带着新出炉的水果,就是带着佳酿,不止是我,剑影也看到了。” 林之语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眉心:“与其关心这个,你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十五吧!” 林小莲哎呀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面上难得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就在前不久,十五特地来了一趟晋王府,满脸通红地把自己所有的地契钱财交到了林小莲手上。 “那个什么,褚大人说,不久之后就让我自己出去试着做生意,不必再跟着他了。 这些东西你可能瞧不上,可是我以后会给你更多的。” 林小莲再傻,也知道十五是个什么意思。 偏偏这一幕还被剑影撞上了。 一左一右,两个大男人磨着牙,恨不得把对方给生吞了。 剑影把手上的油纸往林小莲手上一塞,瞪了十五一眼:“你别答应他,一个男子,连自己的事业都没有,你跟了他,会吃苦的。” 十五回瞪回去:“那剑影兄觉得,小莲应该和谁相配?” 自然是我了。 剑影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王爷和王妃是什么关系,他和小莲是什么关系。 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他低头看了林小莲一眼:“你和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小莲心里哀嚎一声,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剑影怀里一塞,再把另一只手上的木盒子往十五手上一放。 “我,我突然想起来,王妃屋里的茶凉了,我得去换换。” “你不是刚换过?”十五纳闷道。 可林小莲早就跑出院子,头也不回。 剑影把那个油纸包往旁边一扔,朝十五的方向迈了一步,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她走了。” 十五也不遑多让,把自己的全身家当仔细放好,拔出自己的佩剑来:“嗯,她走了。” “王妃,你是不知道,我刚扫的地,回来的时候,全是碎叶!一个两个,打完也不知道收拾一下残局。” 脸红过后,林小莲就开始抱怨了。 林之语忍着笑,心道这样确实不够体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周子晋披着一件兔毛领披风,带着一股寒气。 “这是在聊什么?”他抖去自己身上的残雪,没有立刻朝林之语走来,而是等自己身上的寒气散去些许,才坐到林之语身边。 林小莲抿嘴一笑,识趣地退了下去。 周子晋把自己手上的暖炉往林之语怀中一塞:“即使有地龙,也不能穿这么少。” 他的面色相较于之前,终于多了几丝红润。 毒是清干净了,可也落下一个头疼的毛病。 林之语拍了拍自己的身侧,周子晋顺从地躺下,任由那双批过奏折的手轻轻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姬偃师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说是元旦过完,就要和周阳一起去药谷看看谷主。” 林之语哎呀一声:“今天就是元旦,那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周子晋合上眼:“江家的事情,我没和他们说。真要有那一天,药谷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段时间他们忙得团团转,江家也同样没闲着。 安妈妈派出去的探子说,江家一早就把自己名下的产业给变卖了,而且城中的铁器,也被一个不知名的人给买去。 至于江夫人秦潇,则是时不时在城外施粥,捐钱,甚至还办了一个善堂来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一系列的善举,倒是为她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行事如此高调,林之语等人想要抓捕也没有借口,每次得到消息,林危也是第一时间出发,可都是晚了一步。 林之语拧眉:“说起来,他们为何不直接兵变,反而要让我们先坐上这个位置?” 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我们求的是一个名正言顺,他们自然也是为了名正言顺。 若是直接兵变,那他们就是乱臣贼子,若是我们先他们一步,后面自然是可以打着正统的旗号杀回来,将江桐妙诞下的孩子扶为皇帝。” 周子晋的眉心蹙起。 所以这个孩子,一定会是个男孩。 这是毋庸置疑的。 林之语沉吟道:“那他们一定会在江桐妙生产后动手,太医说还有不到三个月,想来我们还是有时间准备。” “王爷、王妃,不好了!” 书琴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门。 林之语的心头一跳,和周子晋对视了一眼。 屋外的寒风呼啦一声刮了进来,卷起桌上的纸张,呼啦啦撒了一地。 “宫里传来消息,江昭仪她、她动了胎气,怕是要提前生产。” 林之语和周子晋匆匆进了宫。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江桐妙的惨叫。 褚念善已经到了昭阳殿门口,三人点头示意后,齐齐迈进大殿。 自从那一次过后,周子晋和褚念善之间,就隔着一层无形的铁网。 虽然在此之前,就有过防备。 但是提防和怀疑不同,怀疑和对立,又差了许多。 褚念善和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院子站定。 “里面情况如何了?” 他瞥了一眼在外面等候的太医。 江昭仪的情况,不仅仅是在场的人关心,那些朝臣也关心。 是男是女,能不能平安。 每一个答案背后,都能牵动每个人布的棋子。 程太医先是行过礼,才恭恭敬敬地答道:“里面是最好的稳婆,昭仪娘娘之前又有专门的太医进行调理,想来问题不大。” 这个问题不大,是指大人的问题不大,还是指龙子的问题不大? 周围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子晋问:“既然有专门的人调理,为何又会突然提前生产?” 第三百七十三章 秦潇进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程太医一噎,不知该如何回禀。 他是江家的人,江家让他调理,不是调理江昭仪的身体,而是调理腹中胎儿。 即使胎儿过大,也无所谓。 程太医觑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安然自得的等待胎儿降临的凌妃江琬宁。 世上最毒妇人心啊! 他一抹汗,躬身道:“昭仪娘娘思念生母,又见宫中其他人团圆,难免心中郁郁。 怀孕的女子,总是多思,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娘娘才早产。” 思念母亲,就早产了? 林之语眯着眼睛打量着程太医。 这个理由,似乎有点蹩脚。 可提起江桐妙的生母陈娘子,林之语心里到底还是愧疚的。 之前就几番递来消息,说是想见一面,可是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了。 好在现在上阳公主的铺子都交由她手下打理,林之语眉目一凛,转头道:“派人去接南街成衣铺里的陈娘子进宫,越快越好!” 摄政王妃发令,下面的人不敢不从,当即就拿了通行令牌,马不停蹄地出宫接人。 周子晋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小院里就再也没人说话。 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让周子晋的眉头一皱。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九死一生? 他心里忽然涌上一丝害怕来,轻轻勾了一下林之语的手指。 对上林之语诧异的眼神,周子晋面上有些泛红:“以后,我们就不要孩子了。” 林之语失笑,现在是在想这个的事情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子晋,这里需要加派人手,尤其是各个出入口,防止有人在里面动手脚。” 江家能想到的,林之语一样也能想到。 江桐妙突然发动,绝对不是意外。 她的身份特殊,肚子里的孩子身份特殊,绝对不能有大的差池。 唯一的可能,就是江家忍不住,要提前动手了。 林之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似乎隐隐约约有下雨的意思,实在不算是一个好天气。 看来今年,是没办法过一个安心年了。 她还未叹出一口气,就见里面的稳婆急匆匆地推门出来。 “娘娘的情况不太好,虽说胎儿尚未足月,可是却已经比寻常的胎儿大上了许多。 而且,而且还胎位不正,必须用剪子剪开下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林之语的大脑嗡地一声响。 医疗技术如此落后的古代,硬生生剪开下体,还有多少活路? “胎儿过大。”褚念善冷冷地重复了一遍稳婆的话,“程太医,你现任太医院之首,难道就一点都不曾察觉吗。” 程太医汗如雨下,不自觉往门口处看了一眼。 “昭仪娘娘体质特殊,老臣确实是没想到啊。” 褚念善不说话了,只是往周子晋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之间有隔阂,但默契仍在。 这是在诡谲变化的朝堂上,磨练出来的默契。 周子晋轻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把这个庸医拖下去,听候发落。” 说来也奇怪,自从踏进昭阳殿的那一刻起,周子晋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直突突突跳个不停,脑仁深处也时不时传来针扎一般的疼。 “褚大人,褚大人救老臣一命啊!”程太医立刻面色惨白,转而跪在了褚念善面前。 “老臣只是一时失察,昭仪娘娘现在情况不好,说不定后面还有用得上老臣的地方!” 林之语和周子晋对视一眼。 这个程太医,不向权力最大的摄政王求情,反而去找丞相? 眼见几个禁军就要上来把程太医带下去,林之语忽然道:“等一等。” 她快步上前,打量着那几个禁军的面容。 陈泽宇已死,现在的禁军统领,理所应当就是庄枭,安排在昭阳殿周围的,也都是他的心腹。 可是面前的这几个人,极其陌生。 心头忽的停跳了一拍。 下一秒,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奔进来:“启禀王爷,宫外有一个自称是江夫人的女子,带着圣旨进宫了!” 圣旨? 林之语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 郑婉藏起来的那份圣旨,在秦潇手上! 那几个禁军几乎是当机立断,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像是某种征兆一般,其余的人齐齐转身,把利剑对准了院子里站着的晋王夫妇。 与此同时,一声娇柔,但又不失力量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何人害我外孙,欺我江家女?” 林之语挪眼看去,一个身量瘦小皮肤白皙,身穿碧色底纹素面披风的女子,左手提着自己的裙角,右手高举着一份明黄的圣旨,大步跨过门槛。 “江夫人,终于见面了。”林之语转过身,尽量忽视那些杀气腾腾的官兵,忽视屋里的阵阵惨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即使处于下风,也不可输了自己的气势,助长他人气焰。 秦潇喘着气,把右手的圣旨往上举了举:“见到圣旨,犹如面见帝王。诸位,为何不跪?” 褚念善带头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之语和周子晋亦如是。 那个出来请示的稳婆不知当不当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秦潇也不宣读圣旨,而是低头看了瑟瑟发抖程太医一眼。 “你医术不精,害江昭仪难产而亡,该杀!” “噗嗤”一声,程太医的左胸被一柄长剑刺穿,足足多出来半尺,温热的血珠冒着热气,滴落在地上。 动手的人是褚念善。 他在这一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周子晋彻底对立。 就好像共同处理政务的这段时间,只是相互带着兄友弟恭的幌子。 程太医甚至来不及留下最后的遗言,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一双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死死看着秦潇的方向。 秦潇恍若未闻,把右手的圣旨换到了左手,满意地笑了笑。 林之语想的不错。 她等不及了。 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一个好年呢? 不过须臾,刚刚还跪在地上求饶的人就成了一具微温的尸体,稳婆早就被吓破了胆。 要不是给贵人接生,是一件极其有面子的事情,给了银钱还不少,她何苦来这人间地狱走一遭? 偏偏里面的人还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冲她嚷嚷:“胎儿快不行了,到底要不要用剪子,保大还是保小,给个准话啊!” 稳婆半步都挪不得,颤巍巍地把目光投向那个碧色的身影。 第三百七十四章 剖腹取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秦潇几乎是不假思索:“昭仪娘娘腹中的孩子是唯一的正统血脉,自然是剖腹取子。” 林之语也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 这样下去,江桐妙必死无疑。 “有何不可?”秦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虽然里面躺着的是我江家的女儿,可是皇室血脉显然更加重要。 在江山社稷面前,任何人都要为之让步。” 秦潇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稳婆:“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稳婆讷讷地应了一声,刚要往里走,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柄长剑。 林之语夺过褚念善手上的剑,上面还带着程太医未干的血,沉声道:“我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命令你,尽全力,保住江昭仪的性命。” “若是天下人都像王妃这样心怀慈悲,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没有意思了。” 一直坐在那里不出声的江琬宁终于动了,她把那稳婆往剑上一推,喷出来的血溅了林之语满脸。 又趁着林之语讶异的空隙,一把夺过她的剑。 周子晋大惊:“之语小心!” 他想上前,可是偏偏头疼不断加剧,拖慢了他的步伐,最后还是慢了一拍。 现在这把剑,架上了林之语的脖子。 秦潇道:“王爷还是不要动为好,一旦运气,毒素发作得就会更快。 只怕你还没有把心上人从剑下救出,自己就先倒了。” 立时,有禁军上前,往周子晋的后膝窝上踢了一脚,随后交叉架上了寒光凛凛的佩剑。 他强忍着自己的头疼:“秦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秦潇嗤了一声,“等我的外孙降世,再向你讨要我需要的东西。 妇人生产,血腥气自然是重的,还请王爷在外面稍等。” 她迈步进了屋子,林之语也被江琬宁带着,一起进去。 忙着给江桐妙鼓劲的两位稳婆余光一扫,就看到了可怖的场景: 刚刚还能给自己回应的稳婆已经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睁得极大,里面满是不甘,不远处还有一具太医的尸体,同样死状惨烈。 进屋的一个是凌妃娘娘,上一秒还是笑意盈盈地和她们交代注意事项,这会却把剑架在了摄政王妃的脖子上。 旁边的那个妇人看着温婉,可是眼里却满是杀伐之气。 江桐妙此时已经力竭,嘴里咬着一片人参,看到林之语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 “王妃……是我母亲来了吗?” 她即使在里面疼得不知时日,可还是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江琬宁溢出一声轻笑:“是,母亲来了。妹妹大可安心。” 林之语侧眼看了秦潇一眼,江夫人,明面上的养母,可不是母亲吗? “娘,我好疼……”江桐妙像是梦一般发出低语,带着一丝哀哀的哭腔。 真的好疼啊,五脏六腑都疼得挪了位置,下体更是疼到麻木,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肉一点点被撕裂。 可她就连尖声惨叫也不被允许,因为要留着力气,给肚子里的孩子拼一条生路。 在江府上被人当作丫鬟使唤的时候她没哭; 被江琬宁用针扎进指甲缝里的时候她没哭; 在为了博得君王的怜悯不断用药,导致自己腹中绞痛的时候她也没哭。 因为她知道,一切在自己的筹谋之下,一定都会有好转的。 到时候就可以带着自己的母亲一起,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做了这么久的江昭仪,她也想做一回被母亲疼爱的江桐妙。 眼前一片昏花,她隐隐感觉那两个稳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说些什么。 “夫人,情况不是很好……这个时候一般建议是保大人……绝对不行!那样风险太大了!” 她撑起自己的脖子往前面看了一眼,只见两个稳婆都倒在了地上。 她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倒在了地上? 江桐妙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起来啊,起来救救我,我真的要疼死了。 下一秒,那个被称作夫人的人,长相酷似她母亲的人,拿起了一把铮亮的剪子,毫不留情地剪开了她的肚子。 “妙仪!” 剧痛之中,江桐妙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小名。 紧接着,自己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拿了出来,让她浑身一轻。 陈娘子一把推开了屋外把守的人,拉开满手是血的秦潇,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秦潇一点点剥去婴儿身上残留的胎衣:“做什么,自然是在救我孙子的性命。” 她往下面一看,嘴角又一次勾起。 是个男孩。 她如愿以偿。 陈娘子怒不可遏,待目光看向一片狼藉的罗汉床时,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娘……” 江桐妙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 说来奇怪,她好像突然之间,多了几分力气。 也就是这几分力气,让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看清了满脸泪痕的陈娘子。 “妙仪不哭,娘在呢。”陈娘子握着江桐妙泛凉的手,几度哽咽。 江桐妙的脑子转得极慢:“娘,我想吃您做的面了。” “娘做给你吃,待会就做给你吃。”陈娘子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而后似乎感觉不够,索性贴在了自己的颈窝。 那里流淌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全权爱护之心,奔腾,滚烫,经久不息。 林之语不忍再看,扭过头去。 江桐妙的肚子被人用极其粗暴的手法破开,脏器已经零散得不成样子,还有肠子被带到了体外。 “我现在就想吃,我没力气了。” 江桐妙像是回到了还没被人接到江家的时候,她还是那个贫穷,但是任性又幸福的陈妙仪。 无边的困意袭来,她终于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陈娘子慌乱无措连眼泪都在脸上凝固,拉着江桐妙的手低低唤道:“妙仪?妙仪?你再起来陪娘说说话,说说话啊。” “哇啊——” 一声低落的婴儿哭声在室内响起,不大,但足以震撼人心。 秦潇拿起一早就准备好的襁褓把婴儿包裹,走到室外。 “是个男孩。”她笑,“昭仪娘娘出了点意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琬宁和她既是姐妹,自然有这个资格抚养龙子。”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无用血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了,自从知道江桐妙怀孕之后,她的下场只会如此。 要是不生异心的话,或许还能活久一点。 去母留子的事情,秦潇已经很熟练了。 就像是她不能生育,便让自己的贴身婢女悄悄爬上江生的床,直到有孕。 小姑娘多可爱啊,白白嫩嫩的。 秦潇想,不如就叫琬宁吧。 柔美的,恬静的,是她理想的女儿模样。 要不是江生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她秦潇该拥有一个最完美的家庭。 “秦潇,你这个毒妇,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在秦潇把婴儿交到云竹手上的时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陈娘子,犹如恶鬼一般朝她扑来,纤长的手扼上了她的咽喉。 秦潇只觉得呼吸一紧,不断拍打着陈娘子的手背。 褚念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可是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刚刚斩杀程太医的决然。 恰恰相反,他如湖水一般幽深的眸子,紧紧锁在了林之语的身上,似是疑惑。 江琬宁先一步动了,把林之语往褚念善的方向一推,手里的剑直接刺穿了陈娘子的身体。 可谁料陈娘子一双手还是不松,于是江琬宁果断地刺了几个来回,等那几个血窟窿不再流血的时候,陈娘子终于倒了下去。 秦潇的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大片的青紫,她喘着气,低头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陈娘子。 “你还挺有本事……上一个敢这么掐我脖子的人,还是江生呢。” 随后,目光挪向了江琬宁,眼里带着激赏:“你做得很好。” 江琬宁抖落剑尖上的血迹:“是娘教的好。杀人,手要稳,心要定。” “是。”秦潇的语气多了几分慈爱,即使面前的人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又何妨? 到底还和她是一条心。 “秦潇,你小看了血缘的力量。” 林之语被褚念善扶着,稳住身形后,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句话落下,秦潇才察觉到自己的脚腕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陈娘子还未气绝,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用力扎进她的小腿。 可是滔天的恨意不能赢过阎王,此时的陈娘子也只是回光返照,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只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秦潇不以为意,往她身上踢了一脚。 江琬宁微微蹙眉,补上一剑。 陈娘子彻底没了气息。 林之语默了默。 这样也算是解脱了吧。 “血缘算个什么,它要是真能牵绊人心,晋王和皇上,还会手足相残?” 秦潇目露不屑,咯咯笑了两声。 “你少在这里和我讲道理。 那个女人为了十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一个畜生,可曾考虑过我和她之间的血缘亲情?” 她迈步走下台阶,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稳当,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多可笑啊,我秦潇,能识字,会算账,几乎半个京城都是我的产业,你跟我说,我只值十两? 未免也太可笑了!” 秦潇捂着嘴,笑得娇俏,笑得悲凉。 区区十两。 她这些年,挣出了多少个十两? 笑完了,她转而对周子晋道:“皇子诞下,我也该找你讨要东西了。” 周子晋自然知道她要什么:“若是我不给呢?” “不给?”秦潇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样,微微抬眉,“你不会不给的。” 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奇怪玩意儿,对准了林之语的眉心。 “连环弩,好俗气的名字。”秦潇嫌弃道,“如果我是你,就会大批量的生产,然后踏平每一寸土地。” 周子晋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把枪,是从何而来? 林之语心里疑惑大于恐惧。 秦潇道:“褚大人,不要怕,是时候揭下你的面皮了。” 褚念善心神一凛。 “十五是个好苗子,以后,我会好好培养他的。” 秦潇笑得人畜无害。 是他。 让十五接近小莲,在林小莲放松警惕的时候,拿走属于林小莲的东西。 也是他,和秦潇配合,一点点换走了他们在昭阳殿外设下的布防。 林之语想起林小莲和自己说起十五的时候,那一脸羞怯的神态。 小莲生性单纯,看不出背后的用意,是最好的突破口。 是她大意了。 林之语剜了一眼褚念善。 “我有我自己的苦衷。”褚念善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有了软肋,就像是被敌人拿捏住了七寸。 “苦衷,谁没有苦衷?”林之语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多了去。” 褚念善说他不会骗她,说他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林之语居然还天真的信了。 一个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你看的人,总是会引起同情的。 障眼法,苦肉计,这天下要是褚念善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你这句话不错,我记下了。”秦潇的眼底跳动着兴奋的光芒,那是目标即将达成时的激动。 “王爷,移步御书房吧。” 秦潇觉得,藏在自己袖子里的那封圣旨,在不断地发光发热。 那两个士兵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松开手中的剑。 “他不会反抗的。”秦潇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枪,率先带着林之语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林之语机械地跟着她的脚步,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疑惑。 秦潇一个内宅妇人,为何会对皇宫里的一切那么熟悉? 她几乎是可以肯定,在自己的记忆里,秦潇从未进宫过。 御书房周围已经被人清空了,走在路上,寂静地不像话,天上掉下几滴雨来,带着一股湿气。 秦潇左手拿枪指着林之语的头,右手一抖,圣旨就从袖口处滑落,被她一把握住。 她示意周子晋打开它:“你是唯一的皇室血脉,又是摄政王,由你来写,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三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子晋的手。 屋外,是同样紧张的士兵。 一息; 两息; 三息。 圣旨在桌案上缓缓展开,林之语的心咯噔一跳,终于明白了刚刚秦潇话里的意思。 这,是一份空白圣旨! 第三百七十六章 死生一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秦潇道:“要不是这是先帝给你留的退路,我早就自己写了。 来来来,你就写,擢江生为护国公,爵位世袭,不论男女,还有还有,你得禅位,任命那个孩子为太子,江家监国。” 她的语气迫不及待,点了点旁边悬挂的毛笔 “记得盖上你的私印。” 秦潇不断催促。 周子晋深深看了秦潇一眼,草草磨墨,在圣旨上落笔。 笔落下去,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之前所作的努力,全部都化为泡影。 “圣旨写完,你会放我们走么?” 林之语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直觉告诉她,圣旨写完,秦潇依旧不会放过他。 对于她来说,只有人死了,才没有后患之忧。 “别急嘛。”秦潇仔细盯着周子晋手上的狼毫笔,“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件做,等他写完,我再告诉你们也不迟嘛。” 娇嗔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和哪个情郎撒娇。 周子晋的呼吸只要急促一点,脑海里就会传来针扎一样的疼,而且似乎还影响到了他的视力。 “哗啦”一声,周子晋整个人往前一扑,桌案上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摔了一地。 林之语下意识想去扶他,可是秦潇却扣上了机关,随着咔哒一声响,冰凉的洞口抵住了林之语前倾的动作。 只见周子晋面色痛苦,手在桌子上胡乱抓了一把,勉力撑住自己。 “哎呀哎呀,怎么把之前的毒素清得那么干净。” 秦潇面带后悔地感叹了一句。 “要是你不清干净,现在也不会这样痛苦了。不过没关系,你把圣旨写完,盖上印章,我就把解药给你。” 她说得一脸认真。 林之语语气里带着质询:“如果不清理干净,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秦潇想了想,“也就是,失去自理能力而已。” 她的手已经按在了机关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要再响一次咔哒声,林之语就会死在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底下。 作为亲历者,周子晋自然是知道他的厉害。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别动她!” 周子晋在秦潇的注视下,快速地把剩下的话语写完。 一字一句,都是在秦潇的监督下完成,一点作假的机会都没有。 周子晋把笔一扔,眼睛锁在了秦潇手上的连环弩上:“这样,可以了吧?” 这样大的事情,秦潇自然是不希望出任何岔子,故而真的低下头,再次核查了一遍。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她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林之语就读懂了周子晋的意思。 她用力往秦潇身上一推,周子晋就势捏住了秦潇的手腕,把她压在了桌子上。 那把连环弩,也摔在了地上。 “江夫人,下次还是要带些亲卫,你一个姑娘,双拳难敌四手啊。” 周子晋瞥了一眼林之语额头上的红印,咬牙道。 剧烈的动作下,疼痛已经蔓延至后脑,神经一下一下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秦潇的惊叫把守在外面的私兵给引了过来,奈何秦潇现在处于弱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可下一秒,秦潇居然出乎意料的笑出了声。 “我敢来,自然是有对付你们的办法。” 她的另一只手别在身后,忽地张开五指,把手心里的粉末往上一撒。 周子晋本能想要屏气,可还是晚了一步,粉末顺着他的呼吸进入肺部,又以惊人的速度在血液当中游走。 “啊!” 他不自觉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跌倒在地上。 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彼时林之语正要去捡起地上的连环弩,可秦潇突然抬脚,把东西踢到远处。 来不及抬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被周子晋一把拉进怀里,仓促间,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秦潇捡起地上的连环弩:“不要太自作聪明了!” 她对准了地上的那两个人影。 林之语被周子晋护在怀里,不过没关系。 就想饭要一口口吃,杀人,也要一个个杀才痛快。 一想到林之语的表情,秦潇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咔哒。” 她扣动了机关。 意想中的炸响并没有传来,秦潇还未来得及放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为什么? 是方法不对吧。 她重新上膛,扣动机关。 可这一次,连咔哒声都没了。 秦潇连连后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褚念善,你居然,你居然背叛我?!” 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几个蒙着脸的人从窗外翻进来。 “热心大哥?”猝不及防的,林之语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这双眼睛她可记得太清楚了,眼睛的主人在寿康宫门口,不住地缠问她无关紧要的问题。 十一一把将林之语从地上的捞起,随后拉过周子晋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趁现在,快走!” 林之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外面走去。 秦潇终于回过神,刚要拦,就被剩下的几名死士包围。 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从自己的面前走掉。 眼看死士的剑就要朝自己刺来,秦潇着急忙慌地把自己手里剩余的粉末往他们脸上一撒,扯过刚刚周子晋写好的圣旨,退到自己的亲卫身后。 “把他们两人给我拿下!无论生死!”秦潇的声音尖利。 亲卫一听,立刻去追。 十一和十二带着林之语他们跳出了包围圈,马不停蹄地朝宫门奔去。 “林姑娘,主上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待会什么都不要问,直接走!” 十一话音未落,就在拐角处看到朝他们杀来的江家军。 “这边!” 目光一转,就见云月在旁边冲他们挥手。 来不及思考,他们几人一弯腰,进了纤云殿。 云月带着他们几个七弯八拐,到了自己的寝宫,在床头一按,一条狭窄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宫门已经被堵死了,这条路通向御花园,那里把守的人比较少,你们可以从侧门出去。” 云月推了一把林之语:“记住,这是你欠我的,我帮你,是为了那个承诺!”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死里逃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回头看她,纤云殿里没点上灯烛,只有窗外的一点日光照在云月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就好像向前走是人间,后退一步就是黄泉。 “你还愣着干什么!” 云月听到外面有人闯进来,似乎还有几个宫女呼救的声音,额头上急出了一层细汗。 周子晋已经头疼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太阳穴发张涨脑仁发晕,像是有两股力道在拉扯。 他看了云月一眼,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来着?为什么要来帮我们?” 林之语已经被十二带了进去,十一殿后。 眼看那一队人马就要往自己的寝殿过来,云月一咬牙,提群走了出去。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居然这么不知礼数!” 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失去生机的容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那么颤抖。 “本宫是西戎的云月公主,大秦的月妃娘娘,我的寝宫,也是你们这群粗人说闯就闯的?” 为首的那个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月妃娘娘?”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大秦的君主都亡了,哪里来的月妃娘娘?” 云月被他这句反问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皇兄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她的目光落在了容佳手中的匕首上。 是了,如果是皇兄,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云月捡起了地上的剑,这个动作让那个头头更加确定林之语一行人就在这寝殿之内。 毕竟刚刚,他可是亲眼看见那一抹绯色,往这个方向来了。 他扬声道:“月妃娘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宫里有个反贼。 要是能速速捉拿,我等也没必要如此大开杀戒。” 又看了一眼云月,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确实是极好看的美人,若是这样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云月从小就是在说一句话能拐十八个弯里的西戎皇宫长大,如何听不出他话里威胁的意味? 这句告知,已经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了。 云月握紧了自己手上的匕首,不答,留心着寝殿里面的动静。 听到密道关上的声音,云月紧张地看了那头头一眼。 不好! 那人眉毛往下一压:“给我进去搜!” 乌泱泱的人推开了站在门口的云月,进去一阵翻箱倒柜却是一无所获,头头很快就明白里面的关窍。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抽出佩剑指着云月的咽喉:“说!密道在哪!” 云月这个时候才露出了一点害怕的神色,眼底水光盈盈楚楚可怜。 “我哪里知道啊,说不定是从窗户跳走……” 剑尖往前逼了一寸:“密道通往哪里?” “大概,是,是通往坤宁宫的吧。”云月往后退了一步,狡黠地眨了一眼。 为首的人目光一转,就有几个人追了出去。 “大人,我看这个月妃就是他们的同党也说不定,不如斩了她,回去好领赏!” 旁边的一个下属愤懑道。 白白浪费时间,回去少不了挨骂! “我看,”那个首领意味深长道,“皇帝的女人,不如先奸后杀。” 云月看见他们眼里骇人的杀意。 她咬住下唇,最后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看了一眼像细线一样不断落下的雨丝。 对不起啊,皇兄。 我可能没办法回去见你了。 云月在心里悄悄道。 下一秒,她莲步轻移,耳边像是响起了云裳羽衣曲,身姿灵活手腕翻飞,手里的匕首刺进了面前之人的胸膛。 与此同时,利剑也穿过了她单薄的身体。 云月倒在地上,其余人等从她的身体上跨过,往外奔去。 林之语的心砰砰跳着,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可是生死攸关之际,她也没空去想,只顾着拼命往前跑。 云月说得没错,御花园里人少,大概是也没想到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会往皇宫深处跑去。 周子晋脚下一个踉跄,林之语手疾眼快地扶住他:“再撑一下,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十二一剑刺死了小门处看守的那两个太监,往前一步,数只羽箭霎时把他扎成了刺猬。 外面有埋伏! 十二想说话,却吐出了一口血沫,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们在那!” “夫人说了,今天这座皇宫,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去!” 林之语抽回脚步,几乎是在同时,一只剑斜着插在了她刚刚站的土地里。 十一立刻拿出火信往天上放,请求支援。 自己的人能看到,对方肯定也能看到,无非是看谁更快一点罢了。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 既然动静弄出来了,那不妨再弄得声势浩大一点。 周子晋掏出了火枪,塞到了十一手里:“你把他当箭来使,原理差不多的。” 之前不拿出来,是怕动静太大,引来追兵。 可是现在无所谓了。 他自己则是握起十二的剑。 即使头疼欲裂,也能凭借着肌肉记忆杀出去。 林之语也在怀里掏出了一把同样的火枪,在十一震惊的目光里,光速干掉了一个拉弓张弦的人。 “瞧清楚了吧?”她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一把火枪里只有五发,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现在加起来也只能干掉九个人,还不算失误的情况。悠着点。” 十一学着林之语的样子干掉两个:“弓箭手十多个,先干他们。” 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主人的心烦意乱。 所幸支援的人来得足够及时,从背后把剩下的弓箭手干掉,其他的事情就好办很多。 出乎意料,十五也来了。 他护着林之语往外走:“林姑娘,如果可以,记得帮我告诉小莲,我没有对不起她。” 战场上不能分心,说话的间隙,十五被人往背上砍了一刀。 林之语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那人。 心里的疑问再多,也要等活着出去后再问。 手里的火枪确实吓住了对方,可也有不怕死的上来试探底线,一连几声炸响结束,周子晋看到了前来接应的马匹。 褚念善坐在马上,手里的长剑贯穿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身体,血未凉透就轮到下一个,白衣早已血迹斑斑。 他拉林之语上了马,周子晋果断地往马屁股上插了一刀。 在林之语惊异的眼神中,周子晋吐出一口黑血,面色苍白,跪倒在地上。 他已是强弩之末。 第三百七十八章 金楼掌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又是一年冬。 青山城最大的一家金楼自从换了掌柜,生意就蒸蒸日上。 几个伙计在柜面上摆出新打好的首饰,卖力地向一位衣着富贵的公子介绍。 不远处,一双素手拨着算盘,时不时停下来,在旁边的账本上记上一笔。 “把你们金楼最好的,最时兴的首饰都拿出来!” 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在大堂中间响起,引得周围几个客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王家那个小姐?够阔气!” 拨着算盘的手停下来,一合账本,一声若有若无的叹还未落下,就见王芙蓉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坐在了算盘珠子面前。 王芙蓉眼睛一转,拉过一旁的葵花盘,磕着瓜子道:“掌柜的,最近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新奇玩意没有,倒是有几只样式奇巧的步摇。” 语气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拨过算盘的手拉开抽屉,摆出几只蝴蝶样式的步摇来。 林之语看着摆弄首饰的王芙蓉,自顾自地继续拨起了算盘。 竟如此怠慢? 周围的看客满肚子疑惑,步子慢慢往那边挪着。 这个掌柜十天半个月才露一次面,怕是不知道这个王大小姐的身份吧? 青山城里有个大户,据说是琅琊王氏的旁支,不从政改从商,掌家的大爷颇有几分手段,做事慢悠悠,偏偏养出了王芙蓉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爱财如命的娇小姐。 你若是惹恼了王家,那这生意,怕是要做到头咯。 买主变成了看客,兴致勃勃地看着王大小姐准备如何发难。 果不其然,王芙蓉把葵花盘往桌子上一放,开腔了。 “掌柜的,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闹饥荒呢,居然还有闲心研究新花样。” 她故意拉长了尾调:“这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看来今天这账是盘不下去了。 林之语索性撇下账本,好整以暇地看着王芙蓉:“王小姐,我只是个金楼的掌柜,浑身上下也只有金子了。 我总不能把金子熬成一锅汤,出去救济灾民吧?” 士族不断壮大,金银都聚在了富人的手里,灾荒之年有人饿死郊外,有人奢靡度日,都是屡见不鲜的常事。 王芙蓉见林之语入了自己的圈套,眼睛一亮:“既是掌柜,那不如捐点粮食钱财。 刚好我认识一个善人,他有办法弄到粮食,你把钱给我,我替你去办。” 林之语不假思索:“我也没钱。” 看客听了林之语的发言,鄙夷地挪开了目光。 是借口吧? 一个金楼的掌柜,如何会没钱? 王芙蓉没想到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有些急了:“如何会没钱?” “我见识少,就是不知道多少钱,才算得上是一片心意。不如王小姐带头,做个表率?” 林之语的声音依旧平缓。 王芙蓉被旁边的婆子轻轻扯了一下衣袖,往门口看了一眼,一辆马车不偏不倚停在金楼门口,那样式,极其熟悉。 “一百两,一百两总是有的吧?”王芙蓉坐立难安。 林之语点点头,眼中有几分激赏:“这样啊,既然王大小姐愿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那我也不得不跟上,一百两,说好了,不多不少啊。” 不顾王芙蓉僵硬的脸色,林之语还转头道:“各位也看见王大小姐的善心了,现在世道艰难,若是各位也能帮上一帮,以后我这个金楼里,可是能打折的。” 看客眼睛亮了,自己捐钱,以后过来买金子还能打折? 那岂不是钱都回来了吗? 看客又变成了买主,变成了善人,话里都是对王芙蓉的赞叹。 王小姐原来是专门过来鼓励大家捐钱的呀。 本人听了这些话,心里又气又恼,偏偏面上不能显露出半分。 一百两! 她哪里有这么多钱? 王芙蓉不得已放低了姿态:“我的好表姐,高抬贵手,少点行不行?我爹爹要是知道我来找你讨钱,一定又要扣我的零用了。” 林之语摇头道:“不行。夫子已经来亲自接你回去练字了,再不走,不仅没有零用,还要挨手心。” 王家的夫子一身白衣,翩然而至,王芙蓉一扭头,立刻就红了脸。 也不知道自己爹爹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好看的夫子,别说不凶不骂,只是看这张脸,她也愿意读下去。 褚念善和王芙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过半个时辰,夫人就要来查功课了。” 王芙蓉慌得跳下椅子,提着裙子就往马车处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柜面上那个极好看的葵花盘给带走。 “下次,再说那个一百两的事情!” 褚念善摇摇头,转而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那位的。” 林之语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一年前的那个冬夜,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雨水混着血水被人踩得一塌糊涂,火枪的炸响和利剑破空的声音在耳边反复播放,几经周折,才寻到了自己的外祖家,才得以缓过一口气来。 林之语收起账本算盘,拿着信到了后院,那里有一间休息的静室,平日上了锁,只有她自己能进。 可今日不一样。 褚念善跟着进来,看她拆了信封,眉头一点点皱起。 是郑关月来的信,云月的尸身已经运回西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以及,秦潇还在四处搜寻着他们的下落。 “何处不伤心,关山见秋月。”林之语把信纸就着烛火烧了,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木箱子。 那里,放着玉玺,周子晋趁乱塞进她怀里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秦潇不放过她们。 没有了玉玺,就算不上是名正言顺,即使再造一个,也难免惹人诟病。 褚念善耐心地等信纸化为灰烬,才试探地开口。 “其实我觉得,在这里生活,也不错。” 林之语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秦潇废除了燕黍之策,烧了郑婉的寝宫,我若是这样活,如何对得起郑婉,如何对得起在西戎朝堂上说的一番话?” 郑婉对她而言,是知己,是师傅,也是亲人。 “既然如此,”褚念善掩去面上的情绪,“有人说,在城外看到了一个蓝衣公子,似乎是路过的商贾,左边的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林之语心跳一停。 第三百七十九章 是个巧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反应被褚念善收入眼底,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微微带了点沙哑:“我不能确定,或许是他,也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到青山城半年后,林之语就听到了周子晋的下场。 秦潇找不到玉玺,便干脆让人把只剩半口气的他钉入棺材下葬,期间也刻意放出了消息,若不是褚念善拦着,林之语早就不管不顾冲回京城。 而如今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全然是因为伍先生留下的那番话—— 向死而生,方有一线生机。 万一呢? 林之语猛地推开门:“我去城外看看。” 褚念善跟了出去,拉住林之语的手:“先回去用膳。” 林之语的手腕上传了陌生的温度,让她的脑子渐渐清醒了几分。 外祖早就双双去世,如今掌家的是大爷王西寺,对于王云锦没多少感情。 之所以帮了林之语一把,不过是看她和王家沾亲带故的关系,以及能让自己的女儿吃瘪的本事。 王芙蓉长成如今这个样子,溺爱是原罪。 自己舍不得教训,便让别人来替他管教。 林之语的步子慢了下来,目光落在褚念善拉着她的手上。 褚念善动作一僵,松了手:“是我唐突了。” 林之语默了默。 她不是不知道褚念善的心意,只是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其他。 “秦潇一早就防着你,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怕是连宫门都走不出。” 褚念善是偷了火枪不假,可是也卸去了里面的火药。 他一开始,就站在秦潇的对立面,只为了让林之语活下去。 任谁也没想到,秦潇还有第二重准备。 “只是过去看看,左右不过半个时辰就回。” 林之语到底还是往城门去了。 褚念善别无他法,只好跟着。 如果王西寺问起,也好为她开脱。 城门口。 领粥的队伍足足有两里,插队的,骂人的,甚至还有动手的。 上一世的情形,最终还是发生了。 林之语脚步急了些,有人不满道:“怎么这些有钱人一个个的,也来抢我们的吃食?不知廉耻!” 眼看那人就要伸手推向林之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扭过了他的手腕。 褚念善瞥了一眼那人:“有劳,借过。” 手上一松,那人慌张往后退去。 不好惹,不该惹,命要紧! 一路护着她走到队伍前端,只有两个负责发粥的官员。 官府的人鼻子朝天,常常对百姓又打又骂。 有人领到了半碗粥,不肯走:“官爷,多给些吧,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呢。” “去去去,僧多粥少,给了你的,其他人怎么办?” 差官举起粥勺,挥舞着驱赶那人。 林之语按住了那把大勺:他要,就给他,若是最后不够,来王家取。” 差官先是一愣,听到王家两个字,脸上换上笑意:“是王家的表小姐啊。” 他匆匆忙忙给那人又盛上半勺:“行了行了,王家小姐心善,算你运气好。” 那人感恩戴德地弯着腰,捧着粥走了。 “两位可是有事?”差官在衣服上搓了搓自己的手。 “这粥,是官府发的?”褚念善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蓝衣公子的影子。 差官道:“上面的人都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上这个。” 他往进城的路上遥遥一指:“是有个人捐了一大笔钱和粮,让我们在这里发粥。” 林之语心跳如擂鼓:“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差官想了想:“俊秀,身体不好,眉上有疤。” “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是准备来青山城定居,说是要娶娘子。” 褚念善眸光一动:“娘子?” 差官笑得像朵花:“是嘞,那小娘子我也看了,娇花一样的姑娘。” 不是他。 褚念善心里无端起了一丝雀跃。 不是他就好。 …… 王家。 大爷王西寺坐在主位,手上拎着个茶壶,目光锁在了大门处。 王芙蓉坐在下首,嘴角有一丝得意。 终于见两道身影迈步进来,大夫人裴希声第一个起身:“如何回来得这么晚?” 王西寺看着林之语,不做声。 “听说街上开了一家新的糕点铺,想到三小姐无意提起,就绕路过去买了些。” 褚念善将手上的油纸包递给了一旁的管家。 “二公子和兰书呢?” 林之语颇为自然地在王芙蓉身边坐下。 王芙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说佛论道呢,不等他们。 回来的路上,我倒是听说,有个公子在城外施粥,和表姐的故人有些相似。” 林之语自然接话:“人死灯灭,难不成还会诈尸,凭空再点起一团火来?” “呸呸呸,说什么,你故意吓我!”王芙蓉缩了缩脖子,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王西寺的面色终于和缓了下来。 林之语之前的经历,他多少也听过一些,王家冒死收留,在此期间,自然不希望他们会对王家造成什么牵连。 裴希声舒了一口气,给林之语夹了一筷子菜。 这个表姑娘,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当初也是她做主,把他们留下来。 王家大夫人裴希声是二十岁的时候,才嫁进来的,算账极为拿手,在王西寺心里的地位极高。 “人不齐没关系,先把事情说了。”裴希声一脸喜色,“之语,你说的那几家铺子,有着落了!” 林之语手上的动作一顿,和褚念善交换了一个眼色。 裴希声口中的铺子,就是之前上阳公主在京城里的产业。 林之语想要回到京城,自然是先要有个立足之地。 铺子到手,她就可以离开王家,一点点扶植自己的势力。 一切推翻重来没关系,林之语确信自己有那个能力,再来一次。 没有郑婉的铺路,她自己一个人。 王芙蓉听罢,喜上眉梢。 她早就看不惯自己母亲对林之语的好了。 总感觉,自己的宠爱被分走了一半。 “那还等什么,就下午吧,下午就和那个人商量买下来。” 王芙蓉语气又快又急,“刚好,你顺便把那一百两还给我,自此钱货两清!” “什么一百两?”王西寺皱眉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钱货两清是这么用的吗?说得像是王家卖儿卖女似的。 王芙蓉惊了一跳,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 糟糕,太开心,说漏嘴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上街走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芙蓉拉了拉林之语的袖子,眼里满是祈求。 褚念善悠悠开口:“是这样,小姐上午去了一趟金楼,说是要为灾民募集物资,带头捐了一百两。” 王西寺听出了为王芙蓉开脱的意味。 什么募集物资,怕不是又去金楼找麻烦,被林之语反将一军,现在心疼那一百两呢。 他不轻不重地训斥:“既是说好的事情,如何能反悔?” 裴希声眉压了下来:“这是好事,对王家也有利,既然你表姐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就收着。” 人都说慈母严父,可是在王家,却是严母慈父。 王芙蓉的声音嗡嗡:“我,我前些日子把钱借给别人了……” 嘿,一个爱财如命的人,会轻易把钱借给别人? 知女莫若母,裴希声瞪了她一眼:“借给谁了?” “借给,借给李从容了。” 王芙蓉低着头,不敢和自己的母亲对视。 她口中的李从容,就是王家为小妹王兰书物色的夫君。 王兰书已经十七,相看了一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裴希声不愿女儿和自己一样,变成个老姑娘。 自己还有算账的本事,她有个什么? “只是借?没收其它的?” 裴希声拧眉,语气带了点质问。 王西寺打圆场:“行了,难得孩子有这份心,那一百两,爹爹替你出。” 王芙蓉紧绷的身子一松,可下一秒,林之语悠悠开口。 “李公子前些天找过我一回,给了我一百二十两,说是谢谢大小姐的救急。” 出去一百两,回来一百二十两。 裴希声立刻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好啊,胆子大了,敢放贷了!” 她当即就变出来一根藤条:“手。” 王芙蓉吓得不行,往自家爹爹身后躲:“都是自己人,钱多钱少有什么要紧?” 王西寺要护着,却被自家娘子横了一眼,默默拎着自己的茶壶走了。 王芙蓉没办法,只好向褚念善求救:“夫子救我!” 褚念善适时开口:“我看小小年纪,不耽于衣物首饰,倒是一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裴希声的怒气消下去一点。 林之语接着道:“把银子还了,你来金楼帮我做事,这样也可以学点东西。” 裴希声错愕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下午我就和那个人见上一见,如果顺利的话,年关一过,可能就要动手前往京城了。” 林之语吃饱了,搁下碗筷,“这段时间,有劳夫人。” 裴希声有些舍不得,哪里算是叨扰?丞相来教自己女儿,王妃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说起来,她该感谢他们二位才是。 可王芙蓉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心里所想,嚷嚷:“我才不要去金楼,你经营出来的东西让我过去,倒像是我白白捡便宜!” 就是要让你捡便宜。 不然如何还得上你那一百两银子? 林之语佯装没有听到王芙蓉的抱怨,冲裴希声一颔首,和褚念善一同离开了饭厅。 裴希声没了脾气,回头看自己女儿不成器的样子,用藤条轻轻抽了一下她的小臂。 “没事天天找你表姐要那些银钱做什么!” 明明是蜻蜓点水,王芙蓉却像是杀猪一样叫了一声:“她们要走,和我要不要这个银子有什么关系?” 目光落在空落落的饭厅,王芙蓉的心里却忽然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约见的地方在茶楼,是林之语挑的,据说那个人爱听书,先陪他听上一出,后面想要打开话题,就容易多了。 林之语把金楼的账目整理好,回房换上一身云雁细锦衣,把头发梳作妇人样式,在铜镜面前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三姑娘和我有话说,怕是不能陪你一起去。” 出了房门,褚念善递来一件织锦披风,上面缝着兔子毛领,看着就暖和。 林之语接过,草草系上:“不过是一桩生意,说不定是老乡呢。” 出了门,先是左转路过集市,再走过安和桥,就是茶楼。 顶上挂着八方来客的牌子,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要开场了。 林之语迈步进去,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定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暗色的身影,头上带着帷帽,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下说书人。 来得这么早? 林之语有些讶异,自己已经是提前半个时辰到了,那人居然更早,怕不是午饭一过,就在这里等着了。 她快步过去,脸上换上了一副笑:“您就是那几家铺子的主人?”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却没有把帷帽摘下的意思,只是点了点桌面。 林之语猜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坐下,对方不说话,自己也不好直接开口商量价格的事情,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正要胡扯一番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 “既然是王家的小姐,为何梳着妇人的发髻?” 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像是被人刻意压低了,听上去,还有几分熟悉。 林之语未做他想,诚实道:“我嫁过人,后来遇上了些意外,王家就把我接了回来,教我一些看账的本事。” “余娘子可有想过再嫁?”那人又问。 余娘子,是林之语的化名。 林之语脑海里想起那人的样貌:“不了,这样就很好。” 恰好说书人做好了准备,一开折扇,众人鸦雀无声。 才说了一个开场白,林之语就觉得不对了。 这不是自己被封为县主,在皇宫里周霆琛给她说的那一出故事吗?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距离京城百里开外的青山城又一次听到。 可是自己分明记得,今天说的应当是《女仙外史》才是,如何变成了这个? “我让他们换的。”那人的声音低沉。 林之语的心头一跳,带着帷帽,却是一直在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吗? 那人又道:“美好的故事总是让人心驰神往,不是吗?” 林之语蹙眉。 这也不太美好吧。 故事里的自己,为了他的事业不惜献出了自己,那人却好端端的皇宫里享福。 这简直是和她上一世别无二致。 可想想自己的目的,林之语还是违背良心地吹捧道:“是不错,想来写书的那个人,一定有惊心动魄的过往。” 帷帽底下的人勾唇笑了。 可不是惊心动魄吗。 他道:“下半场不有趣,你陪我上街走走吧。” 下半场,就是县主忍辱嫁给王爷的故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公子姓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上街走走,确实也只是走走。 青山城不过是一座小城,即使遇着灾荒,人们还是勉力撑出一丝笑脸,经营着惨淡的生意。 林之语和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不会的,她亲自过去看了一眼尸首,胸口处一个漆黑的窟窿,血已经流干,面色灰白肢体僵硬。 “怪我,这么久了还不曾问公子名讳。”林之语的脚步快了些,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在对方的耳朵里。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她的心往上提了提,屏气等那人的答复。 那人的脚步慢了些,似乎犹疑了一瞬:“姓许,许良辰。” 声音还是一样的沙哑,林之语仔细瞧了瞧他修长的身形,他的稳当的步伐,以及帷帽下模糊的面容。 “许公子。”她道,“冒昧问一句,为何要以薄纱覆面?” 这次许良辰没有犹豫:“以前出了点意外,伤了面部,听说买铺子的是位年轻姑娘,故而覆面,唯恐吓到姑娘。” 林之语颔首致歉,看来是经历坎坷,所以才会羡慕说书人口中的美好结局吧。 行至半路,许良辰在一个摊子面前停下,上面摆着草编的东西,摊主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 她面色发黄,见摊子来了两位年轻的客人,怯怯道:“要看一看吗?手编的,很便宜。” 她伸出一只手:“只要一文钱。” 许良辰的手在摊子上空游移了片刻,最终落在了一小束草编的花上。 开年就是大旱,青山城已经许久不见大簇鲜艳的花朵。 “这是桂花?”他问。 小姑娘点点头。 许良辰将桂花塞到了林之语的手里:“送你。” 林之语有一瞬间的错愕。 不过萍水相逢,他何故送自己东西? 他的动作带着些不容林之语拒绝的强势,丢给那小姑娘一块碎银:“不用找了。” 足够那姑娘度过这一场饥荒了。 小姑娘面上迸发出喜色,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善人了:“多谢公子!公子好人有好报!” 小姑娘另外还塞了一个兔子给他。 她喜欢心软的人,喜欢善良的人,喜欢温润如玉的人。 不知道撇去过去的面皮,你会不会注意到如今的我? 许良辰瞥了林之语一眼,希望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当然,林之语也在打量他:“公子心善,不过我走得有些累了,不知可否坐下来,聊聊铺子的事情?” 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许良辰很危险,想早点解决完这一桩事。 许良辰笑笑:“铺子啊,铺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太好卖呢。” 这是想要反悔的意思? 上阳公主离开不过短短一年,怎么就变成他祖上的铺子了? 林之语不禁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在哪一处得罪了他。 “可是许公子,我是真心想要。”林之语诚恳道。 铁器铺,粮食铺,以及一个钱庄,都是她需要的。 造反,首先得要有钱,其次才是粮食兵马。 这一年在王家金楼里的经营,让林之语手上已经有了不少本钱。 接下来,就是要一点点扩大,再扩大。 林之语等着他的下文。 许良辰道:“我母亲交代,铺子是留给未来儿媳的。” 什么意思? 林之语不自觉后退两步:“既然如此,看来是我和那几间铺子无缘了。今日多有叨扰。” 浅浅施礼后,林之语刚要走,许良辰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也不是无缘。” 他道。 这是要自己嫁过去? 林之语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世间多是女子恨嫁,怎会有男子恨娶的事情? 她正要开口,褚念善的声音飘了过来。 “余娘子好歹也是王家的表小姐,公子若是真心,纳采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拜堂,一样都不能少。” 褚念善从林之语身后走来,往她身前站定,一双漆黑得辨不出情绪的眸子,打量着面前这个戴着帷帽的男人。 “而不是在这里,用铺子为诱饵,哄骗姑娘和你私奔。” 隔着帷帽上的垂纱,许良辰和褚念善的目光在空气里交锋。 就在林之语思考该说些什么化解这尴尬的场面时,褚念善握住了她的手腕。 “马车已经等着了,大爷有事找你。” 后面来了两个婆子,把林之语带进马车。 重要的人走了,褚念善的戒备才放下一些。 “你居然还活着。” 许良辰,不,周霆琛道:“我为何不能活着?你有你的阳谋,我也有我的阴谋。” 褚念善后退一步:“金蝉脱壳,是我大意了。不过,即使没有她,我也会一点点要你的命。” 为了唐午。 为了汪来。 “想要我命的多了去,只是,你是差点得手的那个。” 不知不觉间,一个同样带着帷帽的男子,站在了周霆琛旁边。 是严如云,瘸了一条腿,但杀意不减。 褚念善假装没看见:“离她远点。” 他上了马车,不疾不徐朝王家驶去。 “公子,为何不杀了他?” 严如云袖子里的匕首松了松,“要不是提前安排好了替身……” 褚念善再怎么说也是仇人,是叛徒。 “算了。她还在。”不过眨眼之间,他又变回了那个许良辰。 行商的这一年,已经磋磨掉了他的锐气。 祝若说的没错,帝王星陨落,他没有那个心气,找江家讨要自己的东西。 他之前什么都有,如今什么都没有。 她会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 严如云撇撇嘴,哪里是什么都没有。 不是还有钱嘛。 “严管家,”许良辰将手背过身去,“备好东西,准备上王家提亲。” 一个嫁过人的女子,改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来王家是乐见其成的。 本没有那么快,只是,她身边有一个同样虎视眈眈的褚念善。 …… 王家正厅,王西寺已经握着茶壶,等候多时了。 微温的茶水熨烫着他的手心,却不曾熨平他紧锁的眉头。 林之语一进门,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城外多了十多个病人,大夫已经去瞧过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王西寺沉声道,“你说的那些事,要应验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预言应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到青山城,见到王西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年末,饥荒,青山城恐有瘟疫横行。” 这座小城,就是她上一世,作为皇后,亲自来救灾的小城。 那个时候的王西寺自然对林之语话不屑一顾。 他特地打开王家的大门:“青山城三面环山,百姓安居乐业,即使是饥荒,也轮不到我青山城。” 可饥荒应验了,下面就是瘟疫。 王西寺虽然是一方士绅,可也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 这也是为什么林之语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王家。 上一世有过交集,知道他的为人。 而如今林之语拂去衣服上的尘埃:“大爷不必忧心,我已向药谷去信,想来不日便能抵达青山城。” 王西寺微怔。 她的行动总是快人一步。 林之语继续道:“到时,还需劳烦大爷,差人和郡守说一声,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医师。” “好,好,好。”王西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对林之语多了几分看重。 不愧是她王云锦的女儿! “李从容的父亲李安,便是这青山城的郡守。” 王西寺扬手道:“来人,备车,我要去李家一趟。” 李安此人,凡事计较回报,安置医师也是要花费银钱,得好好和他说上一说。 林之语这才退了出去。 医师只是一时之计,她要另想法子,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入夜。 不知为何,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屋檐上,发出短促的声响。 王家小妹王兰书手捧暖炉,一个人穿过回廊,去往褚念善居住的客房。 她也是下午才知道,林之语和褚念善两个人,可能要离开青山城了。 一阵风吹过,王兰书打了个寒颤,不自觉把怀里的小炉捧得紧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在门上轻叩了三下。 “三姑娘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 声音不是从门内传来的。 王兰书惊了一跳,回头看向来人,对上他的眼睛,方觉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异常。 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嫁去李家了。 王家即使从了商,也是诗书之家,对女儿管教极严。 她及笄之前,甚至没有跨出垂花门一步。 有些话要是再遮着掩着,她余生都会充满了遗憾。 “我来,确实是有几句要紧的话,想和先生说。” 王兰书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粉。 褚念善看了一眼廊下湿漉漉的地板,侧身打开房门。 地龙烘出来的暖意扑在王兰书身上,她抬眼,发现褚念善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这是看她冷,又为她的名节着想。 多体贴的一个人!哪里是自己父亲说得那般诡诈? 王兰书定神,目光移向别处:“我,我心悦先生。” 只要褚念善给了她回应,即使退不了这桩亲事,王兰书也了无遗憾。 褚念善只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就舒展开来:“小姐和李公子有婚约在身。” “我知道。”王兰书的语气快了一些,似乎时间再久,她就会忍不住落荒而逃。 “我只是想知道,先生是如何想的呢?” 褚念善轻轻道:“我已经有属意的人了。” 王兰书的心落了下去。 也好。 如此以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李家公子纨绔,她不过是在想办法,为自己谋一个好未来罢了。 她的表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掩藏起来了。 “是她吗?” 褚念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夜深了。小姐早些休息。” 王兰书是林之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会不会因此,多生嫌隙? 她没说什么,施礼走了。 厚实的披风擦过褚念善的那个瞬间,他居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自己和王家小姐,有什么差别呢? …… 第二天一早,打着呵欠的王芙蓉就被婆子塞进马车,去往金楼。 刚下过雨,冷风一吹,王芙蓉就彻底清醒了。 要不是母亲说这个金楼就是自己的嫁妆,她才不会来呢! 怎么看,怎么也没有放贷来得舒服。 王芙蓉抱怨了一句,就看到一早就在柜面上清点数目的林之语。 见到她来,林之语没有多惊讶,而是塞给她一本账册。 “会看账吗?” “如何不会?” 王芙蓉一脸自得地接过,她从小就是在母亲的算盘珠子旁边长大,区区一本账册,难不倒她。 “那就好办多了。”林之语冲她眨眨眼,“这账册上有些纰漏,一个时辰内,辛苦王小姐找出来。” 先看看她的底子如何,也好知道日后补哪里的短板,发扬哪里的长处。 一个时辰? 王芙蓉不可置信地翻了翻手上的账册,不出所料满满当当,就连尾页上也记着两笔。 “快去。”林之语注意到门口有客来,轻声催促。 王芙蓉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后院去。 此时时间尚早,小二还在打理铺面的卫生,林之语自己上去迎:“欢迎……” 熟记于心的客套话生生卡住,林之语只觉得自己血液倒流四肢僵硬,竟再也不能挪动一步。 男子一身花青色交领锦袍,扶着一位巧笑嫣然的姑娘进来。 “听说这里有青山城最好的头面,掌柜的……” 那女子话说一半,也硬生生顿住了。 林之语?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为何变成了金楼的掌柜? 林明华下意识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周子晋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他转而看向林之语:“劳烦掌柜,可有地方歇一歇?我未婚娘子有些不适。” 未婚娘子? 林之语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只剩陌生,只剩疑惑,半点柔情也无。 千盼万盼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却不认识自己了。 旁边的小厮以为林之语因为那人的口音恍了神,连忙丢下抹布小跑过来。 “掌柜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怕是不知道,这位就是前些日子在城外施粥的公子。”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一脸笑意地把周子晋两人迎进来。 “我来给二位介绍吧。” 在错愕过后,林明华的眼尾染上笑意,并没有跟上小二的脚步,而是指着林之语。 “我们出资千两救济百姓,如今连掌柜的亲自迎一迎,都不行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故人相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二僵在原地有些尴尬,歪头看了林之语一眼,小声道:“掌柜的?” 林之语回过神来,血液重新在体内奔走,扯出一丝笑来,迎林明华过去。 林明华在柜面上挑挑拣拣,可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就像完全不认识林之语一样,嘴里絮絮叨叨地话家常。 “听掌柜的口音,是京城人?好巧,我和夫君也是京城人,后来发生了点事情,才出来的。 天下不太平,也就是青山城好些。 我想着,在这里和心上人成婚,也是不错的。 掌柜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找到可心的人吗?” 最后一句,尾音上挑眉毛上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外面太阳已经出来,可是林之语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头脑发昏脚步发虚。 “丈夫出了意外。”只这一句,林之语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周子晋拿着自己设计的步摇,捧到林明华面前。 “这步摇样式奇巧,夫人可喜欢?” 林明华娇俏得往他身上靠了靠:“夫君觉得好,我就觉得好。” 林之语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或许是注意到林之语的目光,周子晋终于扭过头,仔细打量了林之语一眼。 这是十分无礼的举动。 可是他眼里的疑惑更浓。 “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掌柜眼熟,之前是不是见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陪林明华挑选新婚头面,可是自己一进门,眼睛就不自觉落在掌柜身上。 是眼熟的。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心里有一丝痛,向蚂蚁一样啃食着他,一点点蔓延开来。 林明华眼中有慌乱:“这个样式不好看,要不你去对面的柜面上再看看?我刚刚匆匆瞥了一眼,似乎还不错。” 周子晋等不到答复,也许是因为不能看面前人的眼睛,只要一看,心里就有强烈的愧疚,强烈的不舍。 他深目看了林之语一眼,依林明华的话过去了。 林之语的目光冷了下来。 自从进门之后,林明华就认出了自己。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声音压低,语气冰冷,似乎林明华只要说得不如她心意,下一秒手上的金簪就会刺破她的咽喉。 可是林明华丝毫不惧,因为周子晋还在这,她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林明华往周子晋那边瞥了一眼,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是我救了他。 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也是我。 姐姐何必问这些前尘往事,给自己徒添烦恼?” 这一声姐姐,让林之语眼中的寒意更甚。 “姐姐那日说的故事,让妹妹受益匪浅,回去好好想了一下。 既然我是有赢过你的本事,为什么不再搏一搏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你看,我这不是赢了吗? 我林明华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如果有,也会想办法,收入囊中。 林明华拍了拍林之语的手背,看到周子晋过来,笑意柔了下去。 “到时候,请掌柜的吃喜酒啊。” 林明华借口没有挑到合心意的,故意让林之语带着自己逛了好几圈。 最后还是周子晋出声道:“既然没有,就让掌柜给你订制一套。” 林明华想了想,笑着应了。 这便算是林之语给自己添妆吧。 “我们暂住在城西的多福客栈,到时候图纸会派人送来。” 林之语被迫送他们到门口。 周子晋先是林明华扶上马车,自己却不急着走。 “以前,”他轻咳一声,压下自己的不自然,“我们真的没见过吗?” 林之语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或许见过,只是……公子不记得了。” “我遭遇了意外,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周子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解释,“林姑娘说是倾慕我已久,又有婚约,才不顾危险救我一命,让我娶她,就当是报恩了。” 他顿了顿,又道:“她说以前我也是喜欢她的,不知道掌柜知不知道这桩事情?” 说来也奇怪,面对林明华的时候,即使她说两人以前有多么投缘,自己对她,心里半点波澜也无。 偏偏看到这位金楼掌柜的时候,他的情绪排山倒海,甚至喘不过来气。 就好像……以前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破开黑暗,却永远又沉寂于黑暗。 为什么呢?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 马车里传来林明华的催促:“快些上来呀,我肚子饿了。” 周子晋却执拗地不肯走。 “表姐!”王芙蓉奔出来。 本是想求求林之语,宽限一些时间,却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悄悄看了好一会。 从未见过林之语这样,那个男人,也是看着奇怪。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要面子,我王家还是要面子的呢! 王芙蓉一把搂住林之语的手:“账本有问题,表姐快和我进去看看。” 说罢又瞪了一眼周子晋,拉着林之语进去了。 口干舌燥说了半天道理,王芙蓉也没听到林之语的回应。 做什么?自己说的难道还有错了? 王芙蓉不满扭头,被林之语满脸泪痕吓住了:“你,你怎么了? 是不是那个女的欺负你了?我看她就不像个好人,假惺惺的! 你别哭啊,我不要你的一百两了,行不行?” 记忆里的林之语,从未哭过,如今遇上,不由得让王芙蓉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惹到她了。 林之语木然地一摸脸,果然有什么热热湿湿的东西。 他活着,就很好。 世间事,不可贪。 “没事,就是晚上没有睡好,做了一宿的噩梦。”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 自己的仇,自己的业,就让她自己来做吧。 “账目看得如何了?回头夫人问起,我绝不放水。” 王芙蓉心里那点对林之语的不忍又消下去了。 什么嘛,亏她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昨天做得过分了。 走吧,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要回来! 与此同时,马车上,周子晋的眼眶也是红的。 只是同样不自知罢了。 林明华把这一些尽收眼底,脸上还是笑着,眼里却有几分不甘。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上门提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昏头脑胀地继续打理着金楼的生意,昏头脑胀地教王芙蓉整理账目,昏头脑胀地回家。 心里满满当当地都是那个人的身影,满满当当的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王芙蓉瞥了一眼第三次差点平地摔的林之语,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结果一进府,就看见罪魁祸首坐在正厅,和父亲谈笑风生。 王芙蓉气势汹汹地过去:“爹,他是谁?” 王西寺奇怪自己的女儿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位是金梓金公子,解了百姓燃眉之急,还不快过来见过金公子?” 王芙蓉的气势汹汹戛然而止。 金梓,金子? 好名字,好名字啊! 一看就知道很有钱。 林之语落后了一步,抬头就看到早上刚见的男人,心又跳得急促了几分。 他为何会来? 女子不方便见外男,林之语和王芙蓉打了个招呼,就应当回房去。 可是王芙蓉却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不好奇他们说什么?” 好奇,实在是太好奇了! 林之语在心里频频点头,也不舍得就这样离开。 现在离开了,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她忍着心中的酸楚,和王芙蓉一起听墙角。 周子晋的声音还是一惯温和:“早就该来拜访的,奈何未婚娘子身体不好,来的第一天就嚷嚷不舒服,这才耽搁了。” 王西寺随和道:“哪有有什么要紧?金公子为了青山城的百姓仗义疏财,是我该替青山城的人感谢你才是。” 寒暄大半天,周子晋终于切入正题:“我早上恰好去了一趟金楼,和王家的表小姐打了个照面,想来她之前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 王西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很快有放松了下来,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些提防。 为什么这么问? 是不是之前皇城的人? 那人的眉毛上,似乎也有一道疤。 他们还见过了。 心念电转之间,王西寺笑道:“之前嫁去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时运不济,丈夫染病死了,婆家势弱,膝下又无所出,王家就把她接了回来。” 周子晋“哦”了一声,眉目间有些失落。 嫁过人,死了丈夫。 乍一听和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会为了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人,感到心痛,实在是不得不让他多想一层。 “我见表小姐年轻,想来嫁到夫君应当也是身康体健正值壮年,如何就染病死了?可知道是什么病?” 这下王西寺答不上来了:“只是那边递来了信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话落,王西寺就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他送走。 虽然之前说是要留他用饭,可是身份却如此扑朔迷离,他哪里还敢留? 现在是一心想要找王芙蓉问个清楚。 她也在金楼,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就在王家大爷一边绞尽脑汁地应付时,门房犹如一阵风一样地刮了进来。 “老爷,外面有个男子,带着一个媒婆,上咱家来提亲了!” “提亲?”王西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提谁的亲?” 门房嗫嚅道:“似乎,似乎是表小姐。” 王西寺的茶也来不及喝:“快快请进来。” 复有转头对周子晋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金公子您看……” 周子晋一点也没有如王西寺所想的那样接过后半句话,而是轻抿了一口茶水,道:“无妨,在客栈吃过了一些小食,不饿。” 我在乎的是你饿不饿吗? 王西寺很想在咆哮一句,可是他不能,所以只能在心里咆哮。 面前的人对青山城的百姓有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了当送他出去。 角落里的王芙蓉用胳膊碰了碰林之语:“你今天是撞邪了吧?两个人都问你的近况。” 林之语心里五味杂陈。 可不是撞邪了吗,青天白日,遇到了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他特意上王家来,就是为了问自己的事吗? “来了来了!”王芙蓉兴奋道,同时还不忘把自己的身子往矮树后藏了藏。 只见一个玄色的身影跨过门槛,身长玉立,看背影,就让王芙蓉红了脸。 那人对位置上的王西寺拱手道:“鄙人姓许,名唤良辰,在街上对余娘子一见钟情,特地上门求娶。” 许良辰! 林之语不免把头往外探了探。 昨天褚念善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居然真得来提亲了,而且,动作还这么快! 今日没有戴帷帽,林之语费劲心思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惜那人是背对窗户,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随行的媒婆唾沫横飞:“老爷啊,这个许公子,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之前在京城做生意,后来不是乱了一阵子,就来了我们青山城,和王家可投缘了。 还有啊,他是独身,表小姐嫁过去之后,不会有什么妯娌之间的烦恼。 那宅院我也看了,三进三出,气派呢,表小姐要是嫁过去,就是享福! 这样好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哦。” 半句不提那人的面貌,林之语心痒痒。 她看了一眼王芙蓉,只见她跃跃欲试,便道:“要不你佯装去取东西,过去看看他什么模样?” 王芙蓉哎呀一声:“好主意啊。” 她当即起身,说是自己的簪子丢了,顶着王西寺探询的目光,硬着头皮在里面逛了一圈才出来。 “如何?”林之语忙不迭问道。 王芙蓉摇摇头:“不好看,还没有夫子好看呢,脸上有道疤,别的没看清。” 还真有道疤啊。 那看来那天,他也没骗自己。 “不过,”王芙蓉补充道,“他好像认识金公子,而且我瞧着,金公子的脸色也不太好。” 林之语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认识周子晋,就代表以前在京城,和他有所接触。 什么生意人,能和王爷有所接触? 会不会是秦潇的人? 周子晋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问起王家表小姐的过往,王西寺总是含糊其辞。 自己是失忆了不假,可是情绪不会骗人。 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是和自己有所联系的,他都能察觉到内心的波动。 而面对这个金楼掌柜,自己内心波动如此强烈,两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 看她的反应,也能印证这一点。 周子晋轻呷一口茶。 会不会,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不是林明华,而是这个余娘子呢? 第三百八十五章 几分提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面前的这个许良辰,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 偏偏这个王西寺,却有要应下来的意思。 “许公子确实是一表人才,可怜我这个侄女命苦,以前嫁给人,怕是高攀了。” 王西寺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周子晋。 若是林之语能安然度日,不去想那些事情,他也是乐得留她下来。 一个姑娘家家的,瞎掺和什么。 周霆琛诚恳道:“实不相瞒,鄙人也恰好失了发妻,想来,是和余娘子相配的。” 一个没了发妻,一个死了相公,确实相配。 那媒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两人如何如何,周子晋心里莫名腾起了一股不快。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余娘子的双亲已经不在人世,王家恐怕也没办法替余娘子做主吧。” 周子晋悠悠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管这一桩闲事,甚至有搅黄这场亲事的念头。 王西寺也有些惊讶,我家的事情,你一个刚刚搬来青山城的外人,瞎掺和干什么? “金公子所言,也是在理。”他轻咳了一声。 林之语在青山城里虽然也有不少追求者,因为一面之缘而上门提亲,还不介意她嫁过人的,也只有许良辰一人。 王西寺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我看,不如改日,我让她与你一见,也好看看她的心意如何。” “其实,我求娶余娘子,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周霆琛看了一眼那个穿红戴绿的媒婆。 媒婆立刻会意,上去在王西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西寺的面色尽是遮掩不住的惊讶。 “既然如此,许公子移步书房,细细详谈。”王西寺骤然起身,对周子晋拱手,“金公子,恕在下失陪了。” 林之语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就等着那个许良辰转过身,好让自己看清他的容貌。 偏偏天不遂人愿,王西寺的步伐快了些,在前面给许良辰引路,把他的脸挡了个结结实实。 倒是因为心急,和里面的周子晋对上的视线。 林之语惊了一跳,当即就要走。 王芙蓉不明所以,也要跟上,身后却传来了温润至极的声音。 “余娘子原来在这。”周子晋迈步过来,似乎礼数已经被他忘在了脑后。 林之语不得不顿住脚步,背对他,声音有几分哽咽:“金公子,日后,离许公子远一些。” 周子晋面上多了几分疑惑,她明明认识自己,为何不来相认? 为何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离那个许良辰远一点? 在场的人,只有王芙蓉没有忘记礼数。 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偷听墙角被发现,实在是有些羞愧。 她浅浅施一礼,随后略有惊讶:“表姐,你不会真的,想嫁给那个许良辰吧?” 他看上去,可没有面前这个金梓有钱! 林之语回头,发现周子晋的视线一直锁在自己身上。 他是不是想起来了一些? 林之语喉咙微动,想扑到他怀里,告诉他,我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和你共白头,长相守的人。 “我……” 婆子的声音传来:“小姐原来在这,可让老奴好找。” 三三两两的丫鬟婆子簇拥过来,为首的便是大夫人裴希声。 “金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老爷突然有急事,改日,定当早早备下酒席,和公子畅谈,贺喜公子觅得良缘。” 裴希声端出大夫人的样子,眼神一扫,就有小厮上去给周子晋引路。 今日的事情,她多少也有听说一点,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居然敢在这里听墙角! 她狠狠剜了王芙蓉一眼。 王芙蓉一抖,知道自己又要挨骂了,不由分说拉着林之语的手臂:“娘,我今天学了看账的本事,表姐,你快和我娘说说。” 林之语被王芙蓉生拉硬拽地走了,她忍不住回头,越过一众丫鬟婆子,看向那个人。 是啊,他已经忘记了前尘,玉玺在自己这里,即使秦潇找到他,也不会多加为难吧。 他的前半生,犹如镜花水月,如今即将觅得良人,儿孙绕膝,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可是自己做不到。 她无法忘记寿康宫里的一切,无法忘记地下密室里,郑婉一点点写下的文字,无法忘记她在用永安帝面前承诺的一切。 …… “他去了王家?为何去王家?” 多福客栈里,午睡起来的林明华找不见周子晋的身影,急得拉着送水的小二质问。 他不是,去找那个狐媚子了吧? 林明华多出了几分害怕。 最近,周子晋总是会梦见以前的前尘,虽然模糊,可是足够乱了他的心神。 每次醒来后,总要问她许多,譬如剑影是谁,小莲是谁,那个别院是怎么回事。 如何能告诉他! 林明华每次也只能杜撰些谎言遮掩过去。 小二见面前这个贵气的女人一脸急切,像是要把自己吃了,慌道:“这小的哪里知道啊,好像是,遇见了以前的熟人吧。” 林明华松开手,小二一溜烟地跑了。 这个夫人当真可怕,自己相公的事情,连细枝末节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要是他有这样一个婆娘,实在是让人窒息! “遇见了熟人吗……”林明华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周子晋和自己尚未成亲,说是为了她的名节,都是和她分房睡。 如今只是见了林之语一面,口口声声说的礼数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不行,她要做点什么。 林明华思索了一阵,转而去了周子晋的房中,翻出他的玉佩,唤小二进来。 …… 入夜,王西寺握着他新得的那个紫砂壶,两眼无神,像是在思考什么。 “夜深了,老爷还是别喝茶了。”裴希声推门而入,目光落在紫砂壶上,语气多有嗔怪。 王西寺浑身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如何了,她和那个金梓,可有什么?” 裴希声一点也不急,踱步过去把他手里的紫砂壶拎走。 “芙蓉说,确实是有几分反应,可是那个金梓一点也不认识她,估计是同行的那个姑娘,说了什么伤心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被人绑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裴希声倒了一杯白水,往王西寺面前推了推。 “老爷要是实在担心,就想办法,不让那两人见面就是了。” 王西寺叹了一声:“我藏着她,就像是一个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到底也是大姐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她涉险啊,嫁人,生子,就足够了。” “不是有个许良辰吗,我看,他倒是不错。” “这个许良辰也不简单。”王西寺摇摇头,一点也不认同发妻的话,“你可知,他今日和我说了什么?” 被王西寺严肃的表情吓到,裴希声正了正神色,语气里多了几分紧张:“说了什么?” “他说,他之前在京城,和之语多有来往,只是阴差阳错,让她嫁给了晋王,还说人死不能复生,把之语交给他,是最稳妥的办法。” 裴希声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多年的涵养,让她不至于立刻惊呼出来,可也是瞪圆了眼睛,身子微微往后仰着。 “当真?” 裴希声低声道。 “谁知道呢。”王西寺道,“不过,之语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倒是说的清清楚楚。 他还说,希望把之语娶进门,和她在青山城定居,不掺和京城里的那些事情了。” “之语这个性子,会同意?”裴希声想起林之语那副执拗的模样来,似乎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更改。 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靠一靠别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肩膀上扛。 “许良辰说他有办法。”王西寺摇摇头,“如果真有办法,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如,先让两人相处看看,至于那个金梓,左右也是要娶妻的人,多让几个人盯着就好。” 如果王云锦在,一定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吧。 …… 次日下午。 林之语盯着下人送来玉佩,目光沉沉。 周子晋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 自己要不要,赴约呢? 窗户外,褚念善看着林之语纠结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都把你忘记了,都要娶妻生子了,你还在为他犹豫吗? 一刻钟后,林之语带着玉佩,推门出来。 “你当真要去?” 褚念善拦住林之语的去路。 “我想告诉他。”林之语捏着玉佩,细细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玉佩温润,就像周子晋这个人一样。 昨天他再三问自己,甚至追到王家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他想知道,自己就该告诉他。 林之语要走,褚念善往前拦了一步。 “如果他记得一切,我自然会让你去见他,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让他知道事实,会给你带来什么帮助?” 他冷声道,“毫无帮助。” 林之语绕过他,拔脚往外走去。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意。”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褚念善一个人。 他的眸子暗了下来,就如同今天的天色一样。 “去和大爷说一声,表小姐出门了。” 长街上,林之语站在下人说的那棵树下,有些心急如焚。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可以说些什么? 是用余娘子的身份和他说话,还是用林之语的身份和他说话? 旁边摆摊卖草药的大爷看见林之语一个人站在这里,猜她是在等人:“姑娘,之前有个人过来说,要是有人在这棵树下等人,就往那个巷子里去。 那里有个小茶馆,说话方便。” 林之语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个大爷。 是自己心急了。 这里人来人往,确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林之语这么想着,脚步越来越快。 那个大爷指的巷子,昏暗狭小,旁边没有丝毫人气。 可是林之语满脑子想的都是该从哪里和周子晋说起,并没有注意到这处不对,更没有发现,身后多了几个持刀蒙面的男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领头的那个就已经拿着刀冲她砍来。 “你们是何人,又受何人指使!” 林之语心神一凛,险险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为首的那个人冷笑了一声:“少废话,快把你身上的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只是抢劫? 林之语毫不犹豫地取出自己的荷包往那人身上丢去。 “你要,拿去便是!” 那人拆开荷包,随后和旁边的心腹对视一眼。 这娘们,看上去就是个有钱的! “大哥,我们不如把她给绑了,回头找人要赎金。” 旁边一个小的建议道。 趁这个时候,林之语顺势推倒了旁边堆着的废弃箩筐,挡住了那几个人的去路,扭头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那几人拨开箩筐,大喝一声:“追!” 巷子不大,几步就到了头,可偏偏,尽头不是另外一条街,而是一道高墙,拦住了林之语的去路。 眼看那几个就要逼近,林之语的手心渗出了汗,周围也没有趁手的武器,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之语!” 似乎有什么人喊了一声她的本名,林之语运目看去,那一群人的背后,有个戴着帷帽的人冲自己跑来。 许良辰,又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本名? 那几个持刀的人对望了一眼,身上的杀气收了不少。 “像是少主要找的人!” “把她带回去!” 几人几乎是一点也不带犹豫,更是坚定了要把林之语带走的决心,足尖轻点,往林之语的后脖颈上一劈,带着她越上了墙头。 周霆琛还是晚来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带着林之语走了。 他立刻吹哨,招来一只信鸽,让他叼着林之语落下的那枚薄薄的玉佩去王家报信。 自己来青山城的时间不算久,看那几个人的打扮,像是流寇。 王家在这里生活三代有余,手上也有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周霆琛定了心神,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去。 那枚玉佩掉在了王家的院子里,一个洒扫的婆子诶了一声,把玉佩从地上捡起。 样式熟悉,似乎表小姐拿着她出门了呀。 婆子拿起玉佩,就往王西寺的院子里去:“老爷,老爷,天上掉了个玉佩下来啦!” 第三百八十七章 土匪哥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出事了。 这是王西寺的第一个念头。 “我不是派人跟着她?人都跟哪里去了?” 他面色铁青。 裴希声宽慰道:“说不定只是玉佩丢了,我们的人还跟着呢。” “玉佩丢了,偏偏从天上,丢回我们王家?” 正说着,王西寺派出去的那几个人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老爷,小的无能,跟丢了!” 这下,裴希声也淡定不了了。 “一个大活人,也会跟丢?”她难得失了仪态,训斥着那几个下人。 “表小姐本来在树下等得好好的,忽然就往巷子里去,我们是跟上了,可是那巷道窄小,忽然就跳出两三个大汉来,像是,像是抢劫!” 王西寺骂道:“一会跟丢,一会抢劫,你是不是上厕所,也是先擦屁股再拉屎?” 这是被气疯了。 小厮跪在地上,慌乱道:“是是是,小的急昏头了,我们几个赤手空拳,如何打得过?所以回来,让老爷拿主意。” 让老爷拿主意。 什么事情,是需要老爷拿主意的? 王西寺冷静下来,缓缓靠在了椅背上,摩挲着手边的紫砂壶,熟悉的手感,让他的思绪一点点清明。 人人都知道她是王家的表小姐,普通人,没这个胆子来抢她。 山匪进城吗?也不像,如果是山匪,为何偏偏劫她? 小厮低声道:“老爷,要不是增派人手去寻?” “不必。”王西寺挥退了那几个小厮。 “老爷?”裴希声不解,心里为林之语捏了一把汗。 “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王家掺和进去,恐怕是要大难临头。”王西寺沉声道。 谁会刻意针对王家的表小姐,刻意针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怕不是京城里的人! 这个玉佩,还是多福客栈送来的,那个金梓,怕不是朝廷的探子。 林之语固然是王云锦的孩子,可却不值得王家上下几百口人为她冒险,为她送死。 他是林之语的舅舅,更是王家的掌家人。 “把消息压下去,不准往外说一个字!” 王西寺当机立断,“另外,让我们的人上街去,打听打听这附近,到底有没有流寇作祟,若是有,报到府衙那边,让他们去寻!” 裴希声不安道:“万一是真的,延误了时间,之语岂不是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刚刚的那个婆子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老爷,不好了,褚夫子知道了这件事,冲去多福客栈了!” 褚念善骑着一匹快马,马蹄哒哒哒地响,在多福客栈前拉住了缰绳,带起了一阵灰尘。 小二满脸笑容地迎出来,看到褚念善阴沉的脸色后,立刻就变成了赔笑:“客官这是?” “你们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金梓的人?把他给我叫来,我有话和他说!” 小二仔细打量了一下褚念善的神色,估摸着是什么大事,忙不迭地进去传话。 周子晋刚一出来,就被风尘仆仆的褚念善揪住了衣领:“你把她怎么了?” 周子晋的脸色一沉,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阁下说的是谁?” “你约了谁,我说的就是谁。” 褚念善瞪着他,“你拿了玉佩,让人给她递信,现在人却不见了。 我不问你,问谁?” 周子晋反应过来,一把扯下褚念善拉着自己的手:“我从未约过人。” 褚念善仔细看着他眼睛,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他沉声道:“你既然要娶妻了,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为好。” 不等周子晋说什么,褚念善转身出了门,翻身上马,自去寻人了。 周子晋站在原地,就连林明华下来寻他,都没注意。 他是王家的夫子,之前见过的。 他说的,是余娘子? 余娘子失踪了? 周子晋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 去找她。 他当即就要往外走去,刚走两步,就被林明华一把扯住了衣袖。 “夫君这是要去哪里?” 林明华一脸紧张。 “有事,你在这个客栈等我。”他看着林明华俏丽的小脸,心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烦躁来。 “对了,你可有见过我那个薄薄的玉佩,就是一直挂在身上的那个?” 周子晋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些。 可林明华却骤然变了脸色,不得不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大概在房里吧,丢了也不要紧的,再去买一块就好了。” 这是周子晋醒来,唯一一个握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唯一一个可能找到他过去的东西。 可面前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周子晋拂开她的手:“我去去就来。” 看着周子晋急匆匆的背影,林明华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 玉佩是她拿的,人也是她约的。 纠结片刻,她一咬牙,跟了上去。 林之语摸着自己的后脖子,意识渐渐回笼。 更准确的说,她是被吵醒的。 自己旁边似乎有一男一女,你一言我一语正郑争执不休。 “我就说那几个人不可信,你非得把他们招上山,那可是我的亲妹子!” “我这不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吗,你看这不是找着了?” “行了,让他们收拾个屋子出来,再让马大夫过来看看,为什么还不醒。” 林之语睁开眼睛,就着刺眼烛光,看清了旁边的两人。 “哥……哥?” 听到声音,林危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可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后脑还疼不疼?” 赵三妹拉开林危,给自己腾出了一个位置来:“还好还好,没有大碍。你怎么会在这青山城?来了多久?周子晋呢?” “不是,你们等等。”林之语有些头疼,撑起身子,“一个一个来。我不是被绑了,怎么一眨眼,来了这里?” 说到这个,赵三妹有些尴尬。 “那天出事之后,我就带着林危干起了老本行,现在不是闹饥荒,我就收留了几个人,谁知道他们以为你为富不仁,把你绑了。” 林之语看了看赵三妹,又看了看林危。 半晌,一脸懵懂地问:“所以哥哥,你现在,是压寨夫君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绑她做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面上一红。 算吗? 算吧。 他心里藏着窃喜,可面上却不曾显露出来半分,一副极正经的样子。 还不等他出声,赵三妹就抢在他前头道:“最多算个二把手。” 说话间,余光依旧在悄悄关注着林危的脸色。 说你是压寨夫君,你还一脸正经,什么意思? 想教训你妹妹不要乱说话? 心里哼了一声,赵三妹扭过头去。 林危正经的脸色变得僵硬。 怎么只是个二把手? 只是个夫君的备选? 他也在心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林之语等脖子上的疼痛缓解了一些,见两人如此,明白过来。 这是在等对方先开口呢。 赵三妹瞥了一眼林危,觉得这人突然就讨厌起来了:“我去找大夫,看看之语的身体到底如何了,万一打出毛病来,我可不好和你交代。” 待她走后,林之语打趣道:“你们是打了赌,谁先表白谁就输了吗?” “才不是!”林危把脸转过来,“还不是因为……算了。”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关切:“现在你活着回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心,就放下来了。” 林之语又何尝不是? 除去经营金楼的时间以外,她也有在暗地里打听林危等人的消息。 可惜是一无所获。 兄妹两人视线一碰,皆是会心地笑了。 林危道:“宫变当日,我正在城中巡逻,第一时间去了晋王府上,可是已经被围住了。 我带人强闯,只找到受伤的赵三妹,其他人不知道去哪了。 后来三妹好些了,就带着威猛剩下的人,来了这里,青山城山好水好,距离京城也比较近,方便打探消息。” “不知下落,就是最好的消息。”林之语道,“至少她们不在秦潇手上,至少她们,还活着。” 活着,就总有再见的一天。 “只是可惜了十五他们,没能一起出来,还连累了云月。”林之语的神情有些落寞。 到了最后,只有衣冠冢,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悄悄祭奠。 她把那日到发生了什么,如何被困,如何逃脱,简要说了。 至于具体的细节,林之语已经模糊,也不想细细回忆。 每个字,都带着强烈的血腥气味。 “这个周子晋,其他忘记了也就算了,居然把你给忘记了?” 林危听到最后,拳头紧握,重重砸了一下床板。 “你轻些,你妹妹我还躺在床上呢。”林之语安抚道。 “不行不行,我得过去,亲自把他绑来问问。” 林危说着就要往外走,却不料门口忽然闯进三个人来,为首的那个抱住林危的大腿就开始嚎。 “二当家的,您可得替我们求求情啊,是个姑娘说,她被当地的一个女富商欺负了,哥几个才过去劫的人啊! 您好好和大当家的说说,让她留我们一命吧!” “只是让你们同我比划两下,谁要你们的命了?”赵三妹一脸不耐地跟在身后。 要不是这个林危实在让人恼火,她也不至于用这个方法泻火啊。 林之语倒是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你说是有人给你递消息?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可还记得?” 那人这才注意到床上的林之语,立刻爬过去,刚要搭上床板,就被林危一把揪住衣领给拖了回来。 “说话就说话,别离我妹妹那么近。” 那人一怔,原来是二当家的妹妹! 自己居然把二当家的妹妹给劫了,还打了人家! 真是该死啊。 那人抬眼看了一眼林之语,面色乍然一变:“似乎,似乎和小姐有几分相似!不过看上去,更虚弱一点。 当然,也没有小姐这般好看。” 还不忘拍马屁。 林危鼻子哼出了两道冷气。 当然好看了,也不瞧瞧是谁的妹妹。 “偷了我的身份,这是怕被撞破,想要灭口啊。” 林之语的脸色连带着语气,一起沉了下来。 赵三妹弄清了前因后果,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白莲花,死绿茶,忒不要脸!得让她尝尝被绑架的滋味!” 等等。 赵三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来:“不如,我们就把她给绑了吧。 你们几个,去把那个死白莲绑过来,好好吓吓她,最好吓破她的胆子,这辈子都不敢欺负了之语去!” 林危看了看林之语,抬手制止了那几个人:“我也有一计。” …… 林明华悄悄跟在周子晋身后,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肩膀忽的被人一拍,还没看清是谁,林明华的嘴里就被塞了一团破布,头上还被人套了一个麻袋。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扛起,午饭都要被颠出来了。 “这娘们吃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她听到扛着自己的人抱怨道。 “都是一起来的,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来来来,你也扛一会。” 接着林明华就感觉自己被人倒过手去,明显换到了另一个人的肩头。 你才重,老娘为了嫁衣辛辛苦苦减肥,居然还嫌我重! 林明华挣扎地更用力了。 “啪!” 屁股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把林明华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身下那个骂了一句:“老实点,不然,有你苦头吃!” 林明华僵住了,这是劫财,还是戒色?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那人把她往地上重重一丢,随后和同伴对视了一眼。 “大当家的说吓破胆,拿出真本事来!” 下一秒,三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平头百姓,立刻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粗暴地掀开了林明华头上的麻袋。 “你们,你们不是……”适应了一会光线,林明华认出眼前的三个人,就是自己递消息的那三个。 “几位大哥是不是弄错了,是那掌柜的欺负我,抢我钱财,我才是……” “臭娘们,吵什么!”一个络腮胡大喝了一声,“你真以为俺们几个有那么好心?” 林明华呆住了:“什么,你们没绑她?” “绑了!”另一个豆豆眼恶狠狠道,“不仅绑了,还拆吃入腹了!” 拆吃入腹? 林明华以为林之语失了清白,可豆豆眼的下一句,把她魂都吓没了。 “小娘子的肉就是不一样,烤起来嫩得不行,还冒油!” 什么? 林明华面色惨白,颤巍巍地看剩下的那个八字眉,一下一下地磨着刀。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夫君救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八字眉看着年纪不大,一脸的苦相,可是林明华却觉得,他就是个办实事的。 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听他大哥的话,把自己给剁了。 饥荒面前,易子而食的人不在少数。 林明华往后缩了缩,这才发觉自己身下一片黏腻,仔细一看,居然是血! “我,我年纪大了,你们要吃,就去吃小孩,我知道城门口有几个找不到爹娘的,我带你们去,别吃我。” 林之语磕磕绊绊地说了这么一段话,整个人拼命往后缩。 几个小孩,换一个大人的命? 三人对视一眼,对林明华剩下的那一点同情心一点也不剩了。 不过是一点鸡血而已,你就要把别人推出去? “那不巧,我们三个兄弟口味刁,就喜欢吃你这样的!” 络腮胡大喝一声,“三子,拿刀来!大哥我亲自给这小娘们开膛破肚。” 八字眉一言不发,狠狠剜了林明华一眼,把刀递给了络腮胡。 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林明华只觉得自己血液倒流。 自己为什么偏偏找了这三个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的人!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相公有钱,我出去,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你相公?你相公真的是你相公?”豆豆眼想起二当家说的话来,“你相公怕不是也是一个负心汉,等你相公来救你,也把他一起煮了!” 络腮胡拿着那把不知杀过什么的刀,在林明华面前比划了半天,终于决定好了在哪里下刀。 他按住林明华的手:“先剁掉一只手,让哥几个尝尝鲜。” “当——” 刀重重砸在了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林明华也不负众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对付这样没有心的人,就是要狠一点。” 三人动作利落地把林明华给绑起来,挂到不远处断崖上的一棵树上。 八字眉担忧道:“不会人还没到,她就掉下去了吧?” “你小子这个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 豆豆眼斜睨了一眼,往林明华身上啐了一口。 “死不了,我以前是帮村里人绑野猪的,捆得紧嘞。” …… 王家。 周霆琛搜不到行踪,王西寺那边又迟迟没有动静,索性直接登门。 王西寺此时也是坐立难安,看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汗都冒出来了。 又来一尊难缠的大佛! 与此同时,周子晋、褚念善两人也得到了消息。 一刻钟后,一个暗蓝色的身影快马加鞭往城外去。 另一道白色的身影紧随其后,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林之语到断崖的时候,林明华还在昏迷当中。 林危亲自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才松松地绑在林之语的手腕上。 “之语,你就靠在树上就好了,吊在上面,多难受啊。” 林危还在绳子下面垫了一层布,以免林之语的手腕被磨痛,而绳子的另外一端,则是在林之语的手上。 只要她手一松,本就不结实的绳子就松散开来。 他又拢了拢林之语肩上的披风,温声道:“冷不冷?要不要再加一个暖炉?” 林之语失笑:“那也太假了吧,哥哥,我看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林危瞪她,“他今天敢把你给忘了,明天就敢和林明华一起欺负了你去。 还说什么是最最宝贝的,要是换做是我,死了都不敢忘记我心尖尖上的人!” “二当家的,山下来人了。”豆豆眼过来禀报。 林危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林明华似乎有要苏醒的预兆,只好先走到暗处。 “你怎么也在这?” 林明华苏醒后,先是打了一个喷嚏,才看到林之语也被绑在了树上。 自己身上的披风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冬季山风料峭,更别提是在断崖上,周围光秃秃的,一点能挡风的都没有。 她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红又肿,难受得紧。 凭什么林之语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下面? 林之语一个眼风都不曾给她:“那个玉佩,是你让人给我的?” “是又如何?”林明华哼了一声,“你不该把事实告诉他。” “他是我夫君。” “是你夫君,然后就因为你,把他害得如此境地! 要是你一开始能乖乖换亲,他何苦落得这个下场? 要不是我把他从皇陵里拉出来,还有你们现在的故事?” 林明华咬牙,“是你连累了他。你继续和他在一起,难道不会重蹈覆辙吗。” 林之语忽然怔住。 在金楼里,她不说,是不敢相信; 后来在王家见他,心里对那份爱的贪求又冒出头; 下人说,他想知道真相,自己就昏了头,任由欲望疯长。 要是今天遇到的不是赵三妹,不是林危,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林明华见林之语不作声,知道她听进去了,脸上露出了点笑来。 “林之语,别怪我没告诉你,现在不告诉他,才是保护他。” 不说,才是对他的保护吗? 林之语在料峭的寒风中,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几分。 “来了。”林明华看到那个被络腮胡带上来的男人。 周子晋先是看到了树下的林之语,目光上移,看到林明华挂在树上,狼狈不堪,大惊。 “林明华?你不是在客栈里?” “夫君救我!”林明华哀哀切切,在寒风的作用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挤出了眼泪。 周子晋要上前,络腮胡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交的钱,只能救一个人,选吧。” 络腮胡瞥了一眼林之语。 周子晋的脚步犹豫了一瞬。 林明华赶忙道:“夫君,我只有你了,余娘子是王家的表小姐,王家自是会派人来救。” “王家?哈哈哈哈哈……”豆豆眼仰天长笑,“王家还以为她们的表小姐在金楼呢,送消息的人,还被他打了一顿! 只怕今天,除了你,就没人再来了。” 他的眼睛在林之语和林明华之间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就是不知道今天,哪个姑娘会被挂在这里一夜呢?” 挂在这里一夜,普通姑娘,如何受得住? 这位爷,您哪,就看着选吧! 第三百九十章 我的妹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所以选左边,还是右边? 周子晋动摇了一瞬。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假的。 如果救错了人。 如果…… 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林明华看出了他的动摇,朗声道:“子晋,你要先救余娘子,我也不会怪你。 四处求医问药把你救醒,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三个月,这都没什么的,我爱你,所以会为你做这一切。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你不要忘记我就好!” 随即,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哭声就像是活活把人放在烈火上烤,把人置于茫茫雪原,逼他不得不做出一个意料之中的选择来。 周子晋深目看了林之语一眼,最后,还是走到了林明华的面前,替她松绑,替她揉着酸疼的手腕。 如果不是她,就当是,自己还了她的恩情吧。 林之语静静地看周子晋做完这一切。 “金公子。”她一张嘴,就有寒风灌进来,“我和你萍水相逢,望日后,你能和心上人恩爱一生。” 周子晋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且等着,我马上就会去王家告知一声。不会太久。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罢,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抱起林明华,顺着来的路下山。 且走两步,就遇上了褚念善。 褚念善瞥了一眼他怀里的林明华,心里忽然揪了一下。 她,是不是很难过? 褚念善被自己第一个念头给惊住了。 自己应该是要高兴的,最好林之语因为这个意外,彻底对周子晋死心。 而周子晋也最好,彻底什么都不要想起来。 褚念善的目光移到树下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但是这个时候,她该有多难过! 他停下脚步的同时,周子晋也在看他。 褚念善哑着嗓子:“金公子,你以后,最好不会后悔。” 话音一落,褚念善快步朝林之语而去,用自己的背影,把周子晋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林明华只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 “夫君,余娘子也没事了,我真替她开心。 我好冷啊,快些回去吧。” 她把头靠在周子晋的胸膛上,听里面传来有力的心跳。 可她不知道,这心并不是为她跳动。 周子晋只要走一步,褚念善的话就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响起。 而他自己,也被海浪一般的愧疚席卷。 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周子晋彻底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却只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被褚念善轻松抱起。 隐隐约约的,有啜泣声随风传来。 “愣这干什么,还不快走?”豆豆眼催促道,“一个负心汉,一个白莲花,还真是天生一对。” 周子晋下了山,林危也从暗处出来。 赵三妹也提着自己的大刀跑来,重重地往地上一杵:“之语,只要你点头,我立刻马上,把那两人剁成肉泥!” 之前看周子晋对林之语百般疼爱,她还以为,这次周子晋会选林之语,结果呢? 看清他怀里的人之后,赵三妹肺都要气炸了。 要不是顾念林之语的感受,她的大刀,现在恐怕已经沾了血。 “这天底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呸!” 林危顾不上反驳他的话,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褚念善面前,手一伸:“我的妹妹,我来护。” 褚念善在碰到绳子的那一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一看到林之语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要气气那个人。 林之语也没抗拒,就这样任由他抱起。 太轻了。 这是褚念善的第二个念头。 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 这天底下,只有自己懂她的野心,也只有自己,明白她的不容易。 是时候占为己有了吧? 褚念善被这个念头驱使着,没有放手。 “不必了。” 语气里没有故人相见的寒暄,就像是崖上的青松,冷眼看烈日高悬,看大雪纷飞,却依旧无动于衷。 他越过林危,径直下山。 林危夺过赵三妹手上的大刀,往前一拦。 “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 褚念善视若无物:“林公子,你这句话,可是把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林危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赵三妹。 自己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把心思藏了一年又三个月,还恬不知耻地赶走那群不知好歹的追求者。 如果赵三妹的哥哥还在,一定也会拿着剑指着自己,骂他磨磨唧唧像个娘们,白白耽误妹妹的大好年华。 “哥哥。”林之语闷声道,“我要回王家去。明日午时,茶楼见。” 王家现在应该已经乱做一锅粥,自己得先回去,还有金楼,金楼的人不能没了掌柜,还有账没盘完呢。 王家也确实乱成了一锅粥。 罪魁祸首,正是院子里那个带着帷帽的男人。 家丁出去了一批又一批,偏偏一点消息都没有。 “许公子,我们也很急,只是,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王西寺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拖延了一会,这个许良辰就把剑指在自己的宝贝女儿王芙蓉身上了。 此刻的王芙蓉,头一次如此虔诚地祈祷,林之语一定要平安回来,并且早点回来。 她颤颤巍巍地用手碰了一下那柄剑,嫩白的手上立刻破了一个口子。 妈呀。 是真的! 王芙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二爷王悟非和三姑娘王兰书躲在院子里,偏偏自己不安分,跑来这里活受罪! 王芙蓉想晕,可是她刚往下一动,那剑就贴上了她的脖子。 “王老爷,实在是对不住,如果我有消息,早就亲自去了,否则,也不会劳烦到你这边。” 周霆琛冷声道。 王西寺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又看了一眼被吓昏过去的裴希声,心里哀叫一声。 和这哀叫同时响起的,是一个婆子惊喜的声音:“是表小姐,表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奔跑的,说话的,全部都停下来,齐齐往门口看去。 皱巴巴的女子裙摆垂下,贴在沾了泥土的白衣上,宽大的披风下,露出来一张苍白的小脸。 第三百九十一章 强人所难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霆琛收起剑。 地上的王芙蓉终于喘过一口气来,放心地晕了过去。 林之语在地上刚站稳,就被一个人用力拥进怀里。 “许公子?”林之语刚哭过一场,说话还带着鼻音,周围的人只当她是被吓到了,又暗自羡慕她的命好,有这么多人记挂。 褚念善的目光暗了暗,轻轻拉过林之语。 “许公子,你们二位,男未婚女未嫁,所谓提亲,八字也还没一撇,这样是不是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周霆琛嗤笑一声,“那褚公子,你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把她抱在怀里,于礼,怕是也不太合吧。” “事出有因,表小姐受了惊,长街纵马容易伤人,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褚念善神色自若。 林之语环顾四周,晕过去的裴希声和王芙蓉,尽收眼底。 “许公子,我王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欺负我的家人?” 她往旁边让出了一个位置。 “家人?你居然认为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你的家人?” 周霆琛后退两步,“明知道你出事,却不派人去寻,万一有个好歹……” “褚公子不是人吗?”林之语毫不留情地打断,反问回去。 她一早就和王西寺说好了,一切,都要以王家人为重,不可因为她一个人,牵连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 王西寺若是不管不顾地派人去找她,林之语才会生气。 周霆琛一噎,褚念善现在,确实在名义上是王家的人。 林之语眼眶通红,话语中的意味很明显。 “希望以后许公子,改掉强人所难的毛病。” 周霆琛一震,明明隔着纱帘,自己却像是被林之语看穿了。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王家。 林之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径直走到王西寺面前,沉声道:“今日,是我对王家不住。不管那个铺子有没有到手,年关一过,我便会彻底离开王家。 到时候,表小姐染病身亡的消息,还要劳烦大爷费心。” 染病身亡,就是以后都不会再回到王家来了,甚至极有可能,要和王家,断绝关系。 “京城毫无根基,你如何能躲过……” 王西寺收住了话头。 在王芙蓉被人用剑威胁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是有后悔过把林之语留下来。 可是她一回来,除了像是哭过一场以外,就开始镇定自若地处理剩下的事情。 还说,王家人,是她的家人。 王西寺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许良辰做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之语!” 被婆子关在院子里王兰书奔了出来。 “你有事没有?” 王西寺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也知道她为什么这几天都躲在院子里不出来。 “是念善把她带回来的。”王西寺看着她,企图在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微妙的痕迹。 王兰书往后看去,褚念善像是从山上步行回来的一样,看上去狼狈不堪。 可是偏偏气定神闲,冲她微微一点头。 两人视线一碰,王兰书就收了回去:“夫子辛苦,兰因,你送公子回房洗漱。” 末了,又拉着林之语的手:“还是等过了年再走,说好的,你要看着我成亲。” 王西寺也顺势道:“这两天走,未免太急了一些,夫人也舍不得你。” 林之语一走,褚念善一定也会跟着走。 这样优秀的后生,他可舍不得。 林之语拗不过,应了。 …… 表小姐平安归来,王家上下再次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林之语用过晚饭,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地上还有未化开的积雪,和泥土混在一起。 王兰书捧着暖炉过来:“过一会估计还要再下一场,你刚刚受了惊,万一着凉,底下的人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按照备辈分,林之语该叫王兰书一声小姨才是。 可到底年龄差不多,叫起来总是怪怪的。 “我就是想在这里坐一会。”林之语的声音有些闷。 她觉得,自己需要找个人说说话,说什么都行。 如果王云锦在,会和自己说什么呢? “是因为那个金梓吧?”王兰书笑着把她从椅子上拉起,“要说话,也得进屋说,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到时候回去,又要大病一场。” 即使王兰书和王云锦年纪相差了十来岁,可因为一母同胞的缘故,她们的样貌,是有七成相像的。 林之语和她一起进了屋子,丫鬟十分有眼力见地端上热茶,把门窗关好,待屋子重新变暖,两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王兰书见林之语神色恹恹,率先道:“我已经听芙蓉说了,那个金梓,之前可是和你有过什么?” 林之语点点头,忽然很想哭。 实在委屈,自己活了两辈子,明明是个老灵魂了,可还是为这点儿女情长掉眼泪。 王兰书递来帕子,上面绣着兰花,丫鬟在香炉边上熏过,带着淡淡的芬芳。 “我看那个金梓,也没什么好的,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还把她忘记了,这像个什么话!” 王兰书是娴静的,骂起人来,语气也是温柔非常。 林之语闻出,帕子上熏的是安神香。 “还有那个许良辰,就凭他那个动不动拔剑威胁别人的手段,我看也不行。 你要是真嫁过去,少不得吃亏,说不定还会把你困在那个地方。” 王兰书看着林之语的表情,她缓缓阖了一下眼睛,似乎对许良辰并没有什么的感觉。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你说,夫子如何呢?” 这话问得直接,王兰书小心地觑了林之语一眼。 褚念善么? 林之语摇摇头,反问回去:“如果你心里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你会轻易把他放下,去喜欢别人吗?” 王兰书的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道:“或许会吧。人生这么长,总是要过下去的。 喜欢,又不代表合适,合适,也不一定代表喜欢。 就像我大姐那样,她也不是真的喜欢林大人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每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必须接受的宿命。 嫁过去之后,事事以丈夫的需求为先,与他同乐同悲。 这也是为什么,王云锦会主动提出把张秀丽接进府里来的原因。 林之语看着王兰书的脸,心下一动:“你对那个李从容,是真心想嫁吗?” 第三百九十二章 灰色地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什,什么?”王兰书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我和他,都没见过几次。但是以后会好的吧。” 以后以后,要是以后的幸福真的是可以通过时间堆砌,王云锦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按理来说,林之语是不能对一个未出嫁的新妇,说她未来夫君的坏话的。 可是林之语被一个念头牵着,旁敲侧击道:“可是我听说,那个李从容虽然是郡守的儿子,可他在外面的名声,有点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是糟糕透了。 三天两头就去花楼,青山城内处处留情,简直是一只花蝴蝶。 那次找王芙蓉借钱,就是为了给花魁买礼物呢。 林之语把这些话往心里压了压。 可是王兰书却轻声说了出来,就像是说一件无关的小事。 “王家需要这门姻亲。”她道,“生意不好做,朝廷动不动又征税,如果李王两家合二为一,资源共享,会好很多。” 这个姑娘,平时一声不吭,可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明白。 青山城就只有李家和王家势大,自从丞相府没落,许多和王家合作的生意人都纷纷离开,暗地里猜测,是不是惹怒了圣上,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嫁过去,会好的。”王兰书浅浅笑了一下,帕子轻掩眼睛半闭,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如果有损利益的可能,自然是各扫门前雪。 屋内的地龙慢慢烘着,让林之语的脸上染上一丝酡红,像是喝醉了酒。 王兰书不动声色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微弱的烛火在雕花木窗上映出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林之语打了个呵欠,可王兰书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往林之语靠近了一点,语气轻柔:“你还没说,褚夫子如何呢。 我看他今天送你回来,每一步走得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你摔着了。” 林之语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瞥了一眼窗外:“他啊……不是个坏人,可也不是个好人。” “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哪有这样评价的?” 王兰书眨了眨眼,有些紧张。 林之语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一说。 兰书,你应当听过,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人和人之间,也是有一条灰色地带的。” 林之语伸出食指,在桌面上画了一条楚河汉界:“我和他,只能在这个灰色地带里,再向前一步,就不行了。” 她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像个少女一样摇了摇自己的食指。 王兰书看林之语睡眼蒙眬,心想也是时候放过她了。 她起身离开,即将走出屋子的时候,忽然听到林之语在背后和她说了句什么。 “兰书,道有千万条,要选你幸福的那个。” 王兰书疑惑转过头去,只见林之语已经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她摇摇头,绕过门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褚念善。 他手上拿着碗安神汤,背后的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新雪,把原来的脏污覆盖住了。 “夫子。”王兰书只是向前走了几步。 “你让人叫我来,就是让我听这个?”褚念善不动,依旧是背对着王兰书。 “是。”王兰书声音很轻,怕吵醒了屋子里的人,“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是我还是希望,夫子也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 见褚念善不说话,王兰书的胆子又大了几分,往前迈了一步。 “帕子上除了安神香,还有让人犯困的药,不伤身体。” 王兰书看不见褚念善的表情,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他是喜是怒。 “她睡着了。”王兰书重复了一遍,心里道,这是你的机会。 同悲同喜,你想要的,我给你创造机会。 褚念善终于说话了:“王小姐安心待嫁就好。” 背后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她多管闲事。 他带着安神汤,制止了丫鬟想要进去的动作,自己迈步进了屋子。 王兰书转身,吸了吸鼻子。 祝你幸福。 她提着自己的裙摆,离开了小院,送伞的丫鬟被她拒绝,一个人没入满天的大雪中去。 褚念善轻手轻脚地把安神汤放在桌子上,又取来薄毯,盖在林之语身上。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他并不急着走,坐在了王兰书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一呼一吸,身子轻轻起伏着,又像是梦到了什么,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是什么时候呢? 褚念善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开始,只是想报恩的。 希望她平安喜乐,希望她所求皆所愿。 他从小就对男女之情嗤之以鼻。 毕竟那是最没用的东西,只会给别人带来拖累。 那一次,十五悄悄问他:“主上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那个时候,十五还没见过林之语,可是却看出了自己的不对。 那个时候,自己正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和秦潇合作。 或许是大婚的时候吧。 褚念善替林之语擦去眼角漫出来的泪。 “你大婚的时候,我去找那个瞎子算过一卦,不太好。”褚念善轻声道,“如果不太好的话,我觉得,这事就不能成。” 嫁过人的女子,总是会惹上很多麻烦。 所以他写了那封信。 “可是宫里的探子说,你什么也吃不下,就连和别人说说话都不行,我就觉得,是我错了。” 你是天上明月,不应该困在牢里。 不应该属于任何一个人,你就是你,不是什么晋王妃,不是什么相府嫡女,更不是什么林之语。 你就是你,你之前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 “你说过,你的那个世界人人平等,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我就觉得,那一定是个美好的地方。” 手底下的人似乎抖动了一下,褚念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最后看了林之语一眼,起身出了屋子,仔仔细细地把窗户关好。 或许有一天,真的能见到你说的那个世界吧。 脚下的雪咯吱作响,旁边的丫鬟不敢上前打扰。 屋子里,林之语骤然睁开眼。 第三百九十三章 话本故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夫人,还要热水吗?” 多福客栈的三楼走廊尽头,小二小心翼翼地敲门。 “说了不用不用,你还来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里面传来一声怒斥。 小二又惊又怒,刚要开口驳斥回去,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他肩头。 “林姑娘今日心情不好,你多担待。” 周子晋往小二手里塞了一点赏钱。 小二心里那股郁郁之气顿时平息下来。 还是这个公子善解人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造了孽,偏偏给他定下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夫人。 周子晋不顾里面的怒骂,直接推门而入。 “我不是说了不要进来不要进来……子晋?” 林明华抓起桌面上的茶杯,看清来人之后,面色有些尴尬,讪讪把东西放下。 “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她扯出一丝笑来,想过去拉周子晋的手臂,却扑了一个空。 周子晋不着痕迹地绕开她,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 “我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 林明华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惴惴不安道:“子晋哥哥可是觉得,我在那土匪窝里受了侮辱,想要悔亲?” 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总觉得,是和林之语有关。 她心里不安,手也抖了一下,把茶水泼洒出来些许。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周子晋并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当初我重伤醒来,你第一句话,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林明华紧张不安,右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敢看周子晋的脸色。 “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你说外面有人追杀,让我和一个枉死的公子换了名字。 所以我过去,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和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周子晋斜睨了她一眼。 “子晋,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意义了。”林明华期期艾艾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嘛,你也是富家公子,你爹和我爹是好友,自小就订了娃娃亲……” “你为何不说实话?”周子晋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不耐烦,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碎碎念。 这些话,已经听过千百回,至今都觉得漏洞百出。 “我姓周,皇帝也姓周,醒来之后又有人追杀,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林明华头皮一炸,左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桌上的杯子。 不是她不说,她就是担心,周子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了自己以前就是那个闻名一时的晋王爷,那他和林之语之间的事情不就被戳穿了吗? 自己好不容易看到了林之语吃瘪的样子,如何能把这胜利果实拱手让人? 林明华额头出了汗,正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 民间说的故事有好有坏,自己为何不利用一下? 想到此处,林明华故作委屈,揉了两下眼睛,手放下的时候,眼圈周围已然红了一片。 “子晋哥哥,你我之间确实是有婚约不假,你也确实是秦国的王爷,可是这一切,都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面对周子晋怀疑的目光,林明华的眼里泪光莹莹:“你和我本是两情相悦,可是却被我的姐姐抢走了一切,在得到你的爱之后,又诬陷你谋反,让你四处逃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拿回。” 周子晋感觉自己的脑海深处,似乎松动了一块。 记忆里,自己被人用剑架在地上,面前有一女子穿着婚服,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对她毕恭毕敬。 “你说的那个女人,可是余娘子?” 林明华见他自己说了出来,心下欢喜,面上依旧是一片悲痛之色。 “正是她!她是为了给自己的心上人铲除异己,这才利用了子晋哥哥!” 林明华咬牙,就好像这一切是真的一样。 “我为了找你,和父母都断绝了关系被赶出林家,如今,你却要为了一个背叛过你的人,来指责我的不是吗?” 她语气委屈得不行。 周子晋没说话,像是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见到余娘子,会心痛,会割舍不下,似乎也合乎逻辑。 而她面对自己,总是欲言又止又不敢前来相认,是担心被自己报复吗? 犹豫再三,周子晋还是道:“我需要再好好想想。原定于这个月的婚礼,暂时先往后延吧。” 林明华察觉到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知道周子晋对自己的话,还是心存怀疑,便佯装生气,把自己的头扭到一边去。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茶楼看看,那里至今还有她和心上人的话本故事呢。” 周子晋脑海里的一根弦绷紧:“她叫什么名字?” “谁?” “我说,余娘子的原名,叫什么?” …… 茶楼的小二已经和林之语熟识,殷勤地将她引向二楼的包间:“余娘子今天又是要谈一笔大生意?” 林之语落座,接过小二递来的茶水:“倒也不是,见一个故人。” 小二知道这是她的私事,便也不再多问,转而问起那天铺子的事情来。 “那个许公子的脾气,确实古怪了一些,也是前不久来青山城的,据说生意大了去。 他之前来吃过一回茶,旁边还有一个瘸了腿的管家,一脸凶相,之前是放贷的也说不定。” 说着说着,小二忽然一拍脑门:“对了,他之前,还向小的打听过您呢!” 林之语终于掀起眼皮,语气带上了一丝凉意:“你怎么说?” 小二嘿嘿笑着:“我哪能把客人的事情说出去?无非就是说,您是王家的表小姐,孤身一人,不愿意成亲云云。” 林之语的心放了下来,给了赏钱,小二千恩万谢地告退。 “哐当”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 赵三妹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我可是听说了,你们王家前些天带领富商捐了一大笔钱,整个青山城的人,都夸你们心善呢。” 林危紧随其后,坐到了林之语的左手边,警惕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褚念善没有一起?” “他有事,今天就我一个人。” 林之语把茶水往前推了推,“过几天,我可能要去京城一趟。” 第三百九十四章 赚钱门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在赵三妹略显嫌弃的目光中,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去京城?为何要去京城?” “我想去看看铺子,如果可以的话,直接买下来为以后作准备,这是其一。” 许良辰不把铺子给她,她自然可以问别人。 “还有一个就是,银子有了,可是青山城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就算有,那些商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不愿意出售。 饥荒对京城里的那些贵人没有多大的影响,价格也不会像这里一样高,我想进去,买些粮食。这是其二。” 林之语不慌不忙把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林危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万一暴露了行踪,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之语轻轻摇头:“不会的,这个时候,秦潇估计还在为那几个朝臣头疼。” 赵三妹一向是支持林之语的:“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们留在这里,我另外有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林之语断然回绝,取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地方。 “我圈起来这些地方,都是我这一年以来做下的买卖,其中一桩,就是贩盐。” 盐的制作过程简单,利润又高,即使朝廷管控,可还是有不少人为了暴利铤而走险。 若是没记错,江家就靠着皇上赐予的盐运之权,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朝廷现在焦头烂额,我趁这个时候已经把上下打点好了,年关一过,我就会离开王家,这些事情,许我需要有一个人来帮我。” 林危从小一看到数字就头疼,这件事,以赵三妹为主导,林危在一边辅助就好。 赵三妹连连摆手:“我就是一个土匪头子,哪里会打理生意?” 林之语扭头看向赵三妹:“很简单的,只要时不时过去看看,立立威,下面的人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如果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就来找我。” “嗨,立威啊,这个我在行。”赵三妹的神色顿时松快了不少。 又敲定剩下的细节,林之语准备起身下楼结账。 谁料林危一把拦住她:“我还有几个地方没弄明白的,你要不再说一遍?” 与此同时,还对赵三妹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想起一楼大厅的那个身影,赵三妹也拉着林之语重新坐下:“别说是他,我也有几处不懂的。” 林之语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眼里的狐疑之色越发浓郁。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她扫了林危一眼,自己的这个哥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说谎,耳朵就红。 他们越是这样,林之语越是要出去看。 林危拦她不住,只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面还在说书,那个人也在下面。”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周子晋的名字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禁忌,谁也不敢直接提。 林之语的心漏了一拍,面上依旧不显,只是推门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要在青山城里定居,我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天地就这么大,难道这段时间,我都不能出门不成?” 林危说的没错,底下的大堂里,坐着一个绀青色的身影,墨发用玉冠束起,在听众之中,分外惹眼。 即使他现在已经不是王爷,还是保留着与生俱来的气度。 林之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抬脚往外走去。 “余娘子留步。” 结账的小二急匆匆拦住她,“那位公子邀您一叙。” 手指的方向,正是周子晋。 林危面色不虞:“做什么?余娘子和他萍水相逢,有什么话可叙?” 赵三妹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林明华的身影,哼了一声:“要是被他夫人看见,余娘子的清誉岂不是被你们给毁了?” “哪里哪里。”小二捏紧自己手里的赏钱,赔着笑,心道就算是被骂一顿,也得完成那位贵客的交代。 “这里可是大堂,况且,余娘子可是王家的人,哪个不长眼睛的,敢编排王家的姑娘?” 赵三妹不领情,抓起林之语的手:“不理他,我们走。” “无妨,我过去看一眼,一会就出来。”林之语抽出了自己的手,在赵三妹讶异的眼中,朝周子晋走去。 她想听听他的解释。 如果今天找她,是为昨天的事情赔罪的话。 念头一出,林之语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 现在林明华才是他的未婚妻,他有什么罪要向自己赔? 小二感受到另外两道目光扎在自己身上,硬着头皮把林之语带了过去,忙不迭的跑走了。 林危和赵三妹两个人压着自己的怒火,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盯着林之语的方向。 只要林之语的表情有一丝不对,他们马上就会过去把周子晋大卸八块。 林之语在位置上坐定,周子晋亲自给她倒茶:“听说余娘子爱茶。” 面前的茶盏氤氲着热气,可林之语的脸色却是越发苍白。 她听出,现在台上说的这个故事,正是周霆琛写的那个话本子。 此时那说书人在台上抑扬顿挫,正讲到县主背刺王爷,和皇上恩恩爱爱的故事。 “金公子请我过来,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林之语看着茶叶在水中飘飘摇摇地沉底,一颗心也飘飘摇摇寻不到落地之处。 “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周子晋语气平缓,一双眼睛盯着林之语,似乎她任何一个微表情都不愿意遗漏。 “就是好奇,余娘子对台上的故事,有什么感想?” “我不过就是一个闺阁女子,顶天了帮家里打点一些生意,这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也不过听听就过,哪里有什么想法?” 林之语把目光从茶盏上移开,看着周子晋的脸。 他们面对面坐着,距离足够林之语看清他眉上的疤,看清他眼底的乌青,看清下巴上冒头的胡茬。 是没睡好吗? 是因为我,没睡好吗? 林之语挪开目光,这满肚子的疑惑也只是在喉头打了一个滚,又生生压了下去。 周子晋道:“话本取材于真实,但又不完全是真实。 余娘子,我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胆猜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心里一咯噔。 断崖上,林明华说的话再次于耳边响起。 要不要说? 该不该说? 她犹豫着,纠结着:“我和你,确实是认识的。” 只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周子晋的身子往前倾了些:“明华说,你是她姐姐,你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惜拆散我和她的姻缘,利用我,欺骗我,再丢弃我。” 林之语的心里又是一咯噔。 现在的自己在他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啊。 “你信吗?” 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哀伤。 即使知道答案,林之语还是忍不住问。 “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周子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骗不了人。” 他不顾林之语表情怔怔,继续道:“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你于我而言,应该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可是我想不通,既然你已经和心上人团聚,为何一个人在这青山城,像个男子一样做买卖? 为何看到我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不担心我报复你吗?” 不等林之语说些什么,周子晋的话锋陡然一转:“如果故事是假的,那你对来说,更是重要的人才对。 不然为什么,明华见到你会这样紧张,为什么要引我过来听这出故事?” 话未半,旁边的小二被人绊了一下,眼看手里的热茶就要泼到林之语手上。 “姑娘闪开!” 小二大叫。 林之语是背对那个小二的,下意识想回头,手腕就被人捉住,紧接着,就被一股力道带离了座位。 淡淡的竹息香扑面而来,闻得林之语晕头转向,桌子上的茶水翻倒一地,染湿了她的裙角。 小二自知闯了祸事,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客官去楼上,用炭火烘一下吧。” 林之语回过神,抬头,恰好对上了周子晋的喉结。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周子晋目光下移,全然没有看那个小二,喉头滚动了一番。 林之语试着挣了一下,面前的人手上力道却不曾松开。 在掌柜的怒斥,众人的慌乱,以及小二的道歉声中,他哑着声音,问:“林之语,我喜欢的,是不是你?” 林之语一僵,手压在他的左胸上,心脏咚咚咚跳着,陌生的温度烫得林之语连忙把手拿起。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林之语脑海里莫名想起林明华娇娇柔柔喊他夫君的样子来。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赌气,说出真相也好继续欺骗他也罢,可是林之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脑子一抽,后退了半步。 “公子如此行径,你的那个娇娇娘子知道了,岂不难过?” 这话,带着连林之语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醋意。 周子晋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还答什么啊,林之语想。 你知道自己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王爷,连谋反都想起来了,偏偏就把我忘记了,还大言不惭,说要和别人成亲! 林之语提着自己的裙子,噔噔噔往外走了几步,又觉得这样不好,扭过头:“我还有事,公子要是还想起什么,就到金楼寻我。” 你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真和林明华成亲了,我马上找人,把你的腿打断! 算了,那样太残暴,不舍得。 还是抢亲好,直接抢走,拿玉如意敲着这个负心汉的脑袋,问问他到底记得什么! 林之语愤怒地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去。 林危和赵三妹的步子僵在原地,对视一眼。 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会功夫,两人就抱在一起,才说了句什么,林之语就气成这样? 林危拳头一握:“定是这人,把我妹妹欺负了去!” 他噔噔噔几步朝周子晋走去,还没反应过来的赵三妹,甚至觉得林危这几步,走出了气吞山河之势。 周子晋还愣在原地,自己的衣领就被人给揪住了。 他抬头一看,这不就是昨天山上碰见的那个土匪头子? 此时愤怒的土匪头子把他的衣襟揪做一团,瞪他:“你是不是欺负了我妹妹?” 小二自然是不知何故,只当是自己泼了茶水带来的连锁反应,假装没看见林危吃人的目光,上去劝架。 “二位,二位听我说,和气生财,不要动手……” 周子晋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等小二把林危拽到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你既然是她哥哥,为何还要绑架她?” 林危指着他的鼻子:“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薄情郎!我告诉你,休想靠近我妹妹一步。” “你也认识我。”周子晋丝毫不惧,反而还仔细打量起他来。 确实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林危哼一声,把碍事的小二拎到一边:“何止认识,我以前病得快死的时候,还是你在旁边把我给哭回来的!” “那这么说,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周子晋点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 “救命恩人又如何,你要是再想娶我妹妹,我一定把你给绑了,然后用玉如意狠狠敲你的头!” 林危再哼一声,大步流星地拉着门口看戏的赵三妹扬长而去。 周子晋怔怔地看着林危的背影。 “再?”他心中一动。 赵三妹被林危扯了一个踉跄,心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女人看:“你为何不直接打断他的腿?” 林危脚步慢了下来:“妹妹舍不得。” 现在轮到赵三妹冷哼一声,抽出手来:“是,如果我未来的夫君也犯下如此大错,我必不手软。” “那什么是小错?”林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小错么……” 赵三妹甩着自己被扯痛的手腕,凉飕飕地瞥了一眼林危的腿。 …… 林之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心一点点静下来了。 自己这股火气,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迎面走着,撞上一人。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撞小爷?” 林之语眯着眼打量来人。 面前的是一位锦衣公子,五官周正,透露着一股酒色之气,一双桃花眼斜睨着瞧向来人,实实在在的纨绔一枚。 林之语道:“原来是李公子。” 李从容反应过来:“嘿,这不是金楼掌柜嘛。 来来来,小陶,好好谢谢掌柜的,上次送你的金镯子,就是在她的铺子里买的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打抱不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身后走来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子,肤白腰细,袅袅婷婷,向林之语行了一礼:“奴家见过余掌柜。” 李从容的手往女子的腰上一放,朝林之语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来:“掌柜的,明天再去你的金楼上挑宝贝啊。” 林之语看两人之间的动作,顿时就明白是个什么关系了。 “李公子即将大婚,居然有闲心在这里带着美人逛街吗?” 林之语瞥了小陶一眼。 李从容不愧是李从容,人如其名,被林之语撞破一点也不带尴尬的。 他往小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那又如何?下面的人自然会做好。 不过说起来,余掌柜是王家的表小姐?那以后咱俩之间,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了,去金楼的时候,可要给我打折。” 林之语被这话激出了自己的心头火:“李公子,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王三姑娘,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应下这门婚事?” 长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或提篮,或吆喝,林之语像一块顽石,挡在李从容面前,半分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李从容这才正了神色。 这个余娘子,似乎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小陶也注意到气氛不对了,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客,低声道:“李公子,不如我还是先回去吧,要是回去晚了,妈妈要骂的。” “骂?”李从容斜了她一眼,“本公子一掷千金,包了你大半个月,她舍得骂你?” 小陶不说话了。 李从容看着林之语,脸上还是笑:“余娘子之前是死了相公?既然回了王家,也不必替你那死鬼相公守节了。 既然遇到了,本公子做东,带余娘子去小倌人那作乐一回,如何?” 自动忽略林之语铁青的脸,李从容松开了揽着小陶的手,上前挑了一下林之语的下巴。 嗯,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可惜性子太硬。 李从容在心里摇摇头,继续道:“余娘子是不知道,天气冷了,暖床的人,是越多越好,不是吗?” 林之语拍掉他的手,被李从容无耻的话气得发抖。 王兰书为了家族兴旺嫁给他,这几天还在很仔细地和裴希声学习管账,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主母。 看这李从容的样子,以后的日子如何会好? 林之语打定主意,今天是要给这个纨绔子弟一点教训。 “李公子,你这样,可对得起王家?”林之语冷声道,“大婚未成,就流连花丛,不怕落人口舌? 一掷千金,你作为郡守的儿子,不想想城内城外饱受饥饿的百姓吗?” 林之语的声音大了些,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不是李家大公子,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 “可惜了这王三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 细细碎碎的议论落在了李从容耳边,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看来这段时间,余娘子很是清闲啊。” 他咬着后槽牙道。 林之语道:“不过是在为王三姑娘打抱不平罢了。” 小陶咬唇,一言不发。 谁料这个李从容掏出来一把零钱,往天上一撒。 “各位见笑,这点钱,就算是提前请各位吃喜糖了!” 正是闹饥荒的时候,粮食价格一涨再涨,面对洒落一地的钱,众人哄抢。 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李从容挑眉道:“不仅如此,我还要纳小陶为妾。你一个寡妇,早就是破鞋一只,没人要,也别影响小爷我寻欢作乐!” “砰!” 凭空砸来一只拳头,正中李从容的鼻梁。 小陶惊叫一声,往旁边跳开,想想又觉得不合适,小声慰问:“李公子,你没事吧?” “你也挨上一拳,看看有没有事!”李从容气急败坏,一抹鼻子,摸到了满手血。 好啊,是哪个混蛋,敢打郡守儿子的脸! 李从容骂娘的话出了一半,看清站在面前的那个男人,剩下半句就卡在了嗓子里。 褚念善转头看了一眼林之语:“他可是欺负你了?” 林之语摇头,倒是惊讶这人的突然出现。 褚念善没有回应林之语的疑惑,而是看了一眼李从容:“谁和你说,她没人要的?” 是没人配得上她而已。 李从容回看过去,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气势。 想当初,林之语刚来青山城,自己不过是上去调戏了两句,就被这个破教书的打了两拳,两只眼睛青得像个鬼。 这次倒好,换地方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五官都要被他揍一遍? 破教书的褚念善拉着林之语就要走,李从容如何能同意? “你无缘无故打了我,现在想走,没门!” 李从容挥开小陶的手,一把拉住了褚念善的袖子。 “你不准走,我要报官!你这样,目无王法。” 褚念善心生烦躁。 他一处理完事情,就往茶楼去,偏偏撞见周子晋搂着林之语的那一幕。 看林之语心情不好,他也不好贸然上前,只好远远跟着。 连个丫鬟婆子都不带,万一被人欺负了去,她一个女子,如何能还手? 现在又听李从容说要带林之语去逛花楼,还说她没人要,窝了一天的火就这样砸了出去。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来:“我打的你啊。” 像是疑问,又像是在陈述。 李从容愣了一下,这是不认账? 他拎起旁边一个忙着捡钱的人:“你在旁边,你说,是不是他打的我。” 那人先是看了一眼李从容差点歪掉的鼻子,忍着笑道:“这不是李公子?哎呀哎呀,怎么摔成这样!” 这下李从容的鼻子真的气歪了:“你这是假口供,要打板子的!” “如何是假口供?”那人很无辜,扭头问另一个人,“你说,是不是李公子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自己摔出来的?” “可不是,我看得真真的,李公子,下次小心点,要是破了相,可没有姑娘愿意跟你了。” 李从容气得要把他们手上的钱抢回来:“你们一个个,别想拿我的钱!” 林之语适时地来了一句:“这不是李公子请他们吃的喜糖吗?如今这是连喜糖的钱也没有了? 小陶姑娘,你可不要跟着这样的人,嫁过去,是要吃苦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拔剑相向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从容一僵,手上的力道一松,那两个人立刻把钱往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叫什么? 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他吃瘪,林之语的心情忽然大好。 “李公子若是没什么事,还是早些回去。到时候下雪了,路滑,又跌一跤。” 李从容却是被林之语这番话给点醒了。 他捂着自己的鼻子,斜了一眼小陶:“你说,我是自己摔的吗?” 小陶早就被吓得像个鹌鹑,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个白衣公子连郡守的儿子都敢打,那自己这个小小的花魁,岂不是更没顾忌了? “我给你钱,救活了你那个快死了的娘,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李从容脸也一起气歪了,环顾四周,看见地上躺着个树枝,立刻捡起来,像把剑一样指着褚念善。 “好,好极了,你来,和我打一场!” 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郡守的儿子,打小就在李家军里摸爬滚打,还会被一个破教书的欺负了去? 林之语下意识往褚念善面前一拦。 褚念善疑惑地低头,见她一脸紧张,轻声道:“我不会受伤的。” 谁料林之语摇头,一本正经道:“那倒不是。我怕你把他打死。” 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这个纨绔啊。 褚念善的目光一暗。 本来想就这样放他一马,可现在却觉得这一架非打不可了。 什么叫怕我被打死? 李从容脸一黑。 我看上去有这么弱吗! 眼看两人即将动起手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拦了进来。 “不能打!” 王兰书被丫鬟扶着,急匆匆地从街道的另一头奔来。 她挡在李从容和褚念善两人之间:“不能打。要是打了,李家那边不好交代。” 王兰书看了一眼褚念善,心里情绪翻涌。 李从容呵呵笑了两声,满是自得之意。 “你看,我未来娘子都不介意,你们哪,还是少管闲事!” 可面前的三个人,没一个理他的。 “我听到下人说,夫子和李公子在街上约架,这才来了。” 王兰书缓过一口气来,“既然是我的夫君,就没有让别人替我管教的道理。” 她是未过门的新妇,看见自己的夫君当街狎妓,发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兰因。”王兰书转向李从容,语气带了几分不容分说的威严。 一同跟来的小丫鬟递上一把剑。 李从容以为自己的新妇是来给自己出头,脊背挺得更直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家庭地位! 他刚要伸手过去接,却见王兰书拔出剑,双手握着,直直冲他劈来。 李从容向后大跳一步,就势把小陶拉着,往自己身前一挡。 “你,你干什么!还未过门,就想守寡吗?” 李从容大惊失色,这个王三姑娘不是素来温柔,如今怎么也变成了一个母老虎? 林之语暗暗给王兰书竖了一个大拇指。 干得好! 王兰书冲小陶抬了抬下巴:“你走开,犯错的是他,不关你的事。” 如何会不关自己的事情? 小陶迷茫了。 自己才应该是那个被指着的那个。 也许是性命当头,李从容才知道害怕,把小陶往前一推。 “也不关我的事,是她勾引我!” 王兰书不得不把剑往旁边一转,林之语上去接过花容失色的小陶。 “一个巴掌拍不响,李公子拿姑娘挡刀,未免有些不够男人吧。” 林之语冷冷地瞥了一眼李从容,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更差了。 王兰书提着剑往前逼,李从容往后退。 周围的看客又聚起来了。 这个王三姑娘,真够飒的! 这个郡守儿子,忒不是人! 呸! 众人摇头。 王兰书道:“我要你在这里发誓,以后再也不逛花楼。 否则,我今天就先砍了你,再自刎,到地府也要和你拨着算盘清账!” 褚念善低声道:“王三姑娘此举,倒是出乎意料。” 或许以后的日子,真的会越过越好也说不定。 林之语不置可否。 把自己的身家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指望他能悔过自新? 多少是有些不切实际。 王兰书举着剑往前一抵,目光像是要吃人。 李从容怕了,连连点头:“以后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兰书扭头道:“各位可是听到了?” “听到了!” 看客点头,李公子要是真能改过自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王兰书这才收了剑。 她走到小陶面前,塞给她一个荷包。 “回去吧,以后他要是再来欺负你,你就来王家找我。” 小陶鼻尖一酸,面上一红。 她踌躇半晌,小心地往李从容那边看了一眼:“王三姑娘,我……你千万不要嫁给他。” 李从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小陶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李从容拉了下来。 “你拿了钱财,还不知足?”他骂道,“快滚!不然你那个老娘没气了,可别怪我!” 小陶惊了一跳,看了一眼王兰书,眼中情绪复杂。 林之语这个角度却是看清楚了。 小陶的手腕上,一片淤青。 …… 三人默默无言,到了王家,说起今日的事情,王西寺夫妇也是唉声叹气。 “今天这么一闹,李家哪里会愿意白白丢了这个面子?” 王西寺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妹,眉头不曾舒展半分。 “兰书,你先回去休息。”裴希声站起来,“我去李家一趟。” 林之语止住她的动作:“大夫人是要去李家道歉么?” 裴希声一噎:“毕竟是未来的婆家,要是记恨上兰书……” 林之语道:“王家需要这场姻亲,李家同样也需要。 既然是平等的,为什么要我们先上门? 更何况,是李从容有错在先。 我看,他们不仅不该等我们道歉,而是要提着谢礼,上王家的门来感谢兰书替他们管教儿子!” 王兰书绞着帕子不说话。 李从容今天敢当街和别的女子调情,明天就敢把十房八房的小妾抬进门。 她也是急了,才想着吓唬他。 一餐晚饭,众人各怀心事,吃的那叫一个没滋没味。 约莫亥时左右,李家果然上门来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要退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来的是李夫人,她不过四十左右,走起路来钗环叮当,保养得当的脸,怒气冲天。 “你们王家不顾礼法,把我儿子打成那样,居心何在?” 李夫人一想起李从容那鼻青脸肿的样子,语调都往上拔高了几分。 门房一脑门子的汗,在她身后小声道:“夫人,现在不太方便。 小的先引您去正厅等着,老爷和夫人一会就到。” “怎么,是想冷着我,等我消气了好说话?” 李夫人不吃这一套,直直就要往王兰书的院子里去。 “打了人就想走,我非得让她吃吃苦头!” 门房欲哭无泪,远远地看见林之语从王兰书的院子里出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 “你就是那个表姑娘?” 看见有人来,李夫人的脚步慢了下来。 得了空闲,门房脚步一转,往王西寺的院子里去了。 林之语行礼,明知故问:“正是。不知李夫人气势汹汹,可是李公子出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李夫人道,“听说往王兰书把我儿子打了!” 林之语看她这幅样子,就清楚李从容如今这样,到底是什么事原因了。 慈母多败儿啊。 她主动引着李夫人到正厅:“竟有这事?可我怎么听说,是李公子自己摔的呢?” 李夫人下意识跟上林之语的步伐,哼一声:“他自己说的,我儿子难不成还会说谎?” 林之语略显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说的第一句,就不是真话呀。 到了正厅,丫鬟战战兢兢地奉茶。 王西寺急急跨过门槛,看清屋里的情形之后,脚步慢了下来。 屋内,李夫人唾沫横飞地说着自己的不易。 而林之语就在旁边应和,看着像是和李夫人狠狠共情了。 “表姑娘啊,你是不知道,李安这个混蛋,自己儿子都烧成那样了,还不管不问! 你说说,我这个当娘的,如何看得过去!” 李夫人说着说着,还落下泪来。 “还有,我人老珠黄了,他居然一口气,抬了好几房的姨娘!” 林之语拉着李夫人的手,还给她递帕子。 “是啊是啊,怎么可以这样呢?” 乍一看,这两人倒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来。 王西寺轻咳一声,坐上主位。 李夫人抹了一把泪,愣了好了一会,才想起正事。 “王老爷,王三姑娘还没门,就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说说,这事如何办?” 话还是一样的话,只是气势已经没有刚刚进门时那么足了。 王西寺一脸惊讶:“竟有这事?快,请小妹过来。” 不一会儿,下人领着王兰书进来。 李夫人微张着嘴,看着王兰书脖子上的伤。 王兰书和林之语对视一眼,而后哽咽着,向李夫人行礼。 “这脖子上的伤是……”李夫人底气渐渐不足。 王西寺扭过头去,像是和王兰书怄气。 林之语眼睛一红:“是这样,兰书得知李公子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 回来的时候说了退婚的事情,后来想不开,就这样了。” 王兰书哭了起来:“李夫人,我不愿作那拆人姻缘的恶人,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胡闹!这是两家长辈一早就定下的,如何是你一句话就能做主的?” 王西寺喝道。 王兰书哭得更凶了。 她长得就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豆大的眼泪落下来,低低啜泣着,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 “李夫人,我还听说,李公子想要把那姑娘一齐抬进门呢。” 林之语点了一句。 和小妾一起进门,这是李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一时之间,李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退婚吗? 且不说今日见了这儿媳,心疼得紧,也喜欢得紧,老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可王兰书哭着哭着,像是背过气去了似的,腿一软,就要往下倒。 林之语惊叫一声,起身去扶:“三姑娘身子不好,要是哭坏了怎么办?” 身子不好? 李夫人的眼睛闪了一下。 那自己岂不是有抱不上孙子的风险? 没有儿子傍身,这个姑娘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念及至此,李夫人尴尬起身:“这事关重大,我还要回去和老爷商量。” 王西寺赔笑:“是,让亲家看笑话了,来人,送李夫人出府。” 等李夫人走了,王西寺瞥了一眼还昏着的王兰书。 “人走了,起来吧。” 他给自己倒出一杯茶,一咂摸,味不对。 王西寺苦笑一声,一看就是被自己的夫人给换了。 王兰书掀起眼皮,确认李夫人真的走远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之语,扶我起来,地上冰死了。” 她抱怨着,拍去裙子上的灰尘。 “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如今,居然要靠女人来维系家族的荣耀。” 王西寺见王兰书这样,心痛不已。 今天这一出,都是林之语的主意。 即使退不了这婚,也可以激起李夫人对王兰书的愧疚。 日后,生活也容易些。 林之语想起小陶手上的伤:“以后要是那个李从容再欺负你,你大可以欺负回去。 王家不欠他们的。” …… 李从容在屋子里,左等李夫人不回来,又等李夫人不回来,脸皱得像根苦瓜。 “我就非得娶那个母老虎不可吗?” 他瘫坐在椅子上。 贴身小厮贾文道:“公子,这婚事是不好退。夫人同意,老爷也不同意啊。” 李从容蔫了吧唧的,一点也没有白日里嚣张的气焰。 不知过了多久,没等来李夫人,居然等来了自己的父亲李安。 “孽子!” 李安踹门进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就是你李从容干的好事!” 李从容从椅子上的滚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爹?” “我不是你爹!” 李安揪住他的耳朵,“你知不知道,王家要和我们退婚?” “爹,爹放手,疼啊。”李从容捂着自己的耳朵,顾不上欢喜自己梦想成真。 “你打不过那个教书先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你未婚妻的面,揽着别的女人?” 李安把他往地上一扔,似乎仍不解恨,又补上两脚。 “你喜欢,接回家来不就好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别有用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从容有苦说不出。 他之所以说是王兰书打的他,一来,是为了隐瞒自己打不过褚念善的事实。 二来,就是想让母亲去退婚,坐实王兰书性情暴躁。 三来,也想给自己立一个不打女人的人设。 没想到母亲出去一趟,父亲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安指着他的鼻子骂:“青山城有几户人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你? 不知珍惜!去,现在去王家赔礼道歉,王兰书不原谅你,你也别回来了。” 李从容虚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都这样了,外面还下着雪……” 李安眼睛一瞪。 李从容噤声,低低道:“儿子知道了。” 贾文见李安走了,这才敢上前去:“公子,依小的看,这个王三姑娘的婚事,也不是非退不可。” “不退婚,让她天天拿剑指着我吗?” “非也。”贾文道,”温柔有温柔的滋味,可是烈马也有烈马的滋味。 公子你想想,王兰书这样刚烈的性子,要是能唯您是从,岂不美哉?” 李从容手一顿,眼睛一眯。 “你有这个信心?” 贾文笑道:“之前的那个小陶,不也是对公子出言不逊? 小的劝上一劝,说上一说,不也是乖乖听话? 公子啊,女人,最后还是得靠睡服的。” 李从容抓着贾文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最好是这样。 左右这个婚事也退不了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 贾文的小眼睛一眯,应下了。 主子是个三分钟热度,他舒服完了,可不就轮到自己了吗? 他取了伞,又带上了棉制的护膝和汤婆子,和李从容钻入风雪,往王家去了。 …… 林之语是被王兰书摇醒的。 “之语,那个李从容,李从容在外面跪了一夜!” 林之语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兰书的手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一双眼睛里尽是慌乱。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嫂嫂想出去,大哥不让,说是要让他吃些苦头。” 林之语在丫鬟的帮助下,快速地洗漱完毕,抓起披风就往外走去。 “诶,伞还没拿!” 王兰书接过丫鬟递来的八骨油纸伞,跟上林之语的步伐。 隔着门缝,林之语看到李从容跪在雪地里,小厮在一边给他打伞,即便如此,雪依旧落满肩头。 林之语收回目光:“可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跪在外面的?” 王兰书道:“我早上起来就看到了,说是跪了一个晚上,可是哥哥说,昨晚下人并没有看到。” 林之语哼了一声。 这个李从容,也不像是能老老实实跪一个晚上的人。 “到底也是李郡守的儿子,说出去,倒像是我们为难了他一样。” 王兰书秀眉拧作一团。 一看就知道是李安的意思。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王家不近人情一样。 林之语推开门,扭头对旁边的丫鬟道:“你去让老爷放心,我有办法,能让他多吃点苦头,长个教训。” 一出门,就听到那个小厮说:“公子,快回去吧,您一片诚心,可人家不领情啊。要是身子跪坏了,老爷该心疼的。” “我不回去。”李从容打了个寒颤,双手在胸前搓了搓,哈出一口白气来。 “是我对不起王三姑娘,我要在这里,等她出来。” “她现在出来了,你打算如何道歉?” 李从容一抬头,就对上了林之语的视线。 夭寿啦,怎么出来的是这个丧门星? 每次遇见她,自己都要倒霉! 心里抱怨着,李从容还是低声答道:“自然是向她赔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让我以后把全部的身家都给她,我也愿意。” 林之语啧了一声。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兰书,你出来,李公子说的,可真是感人肺腑呢。” 王兰书听到林之语喊她,这才绕过门柱,可也没有走下去,就这样站在台阶上,垂眼看着李从容。 “李公子,人来了,你道歉吧。”林之语往旁边让了一步,目光往他的衣摆处瞥了一眼。 李从容本以为王兰书出来后,会直接让自己起来,可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站在那里看他下一步动作。 这婆娘,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李从容咬牙切齿。 等她嫁进来,一定要让贾文好好修理她一顿,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振夫纲! 旁边的贾文轻轻碰了一下李从容。 李从容立刻明白过来,两眼一翻,往旁边歪倒下去。 “哎呦,这怎么晕了?” “是个人也挺不住吧,看来这次王家的人是真生气了。”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跪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跪了一夜。” 周围驻足的人惊呼了一声,可也没上去扶,一个个都拿眼瞧着台上的王兰书。 人都晕了,这个王三姑娘会怎么做? 可是让众人失望了,王兰书面色平平:“李公子要是真跪了一夜,我王家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 他可以没有心,可我王家也不能像他一样,不把人当人看哪。” 这是在暗搓搓地骂李从容不做人呢。 贾文道:“王三姑娘,我家公子跪在这里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你为何还要在这里冷嘲热讽?” 林之语用眼神制止了王兰书的动作,蹲下身细细看着李从容。 躺在地上的李从容心跳如雷。 这个余娘子是要做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肩头似乎被人拍了拍,心下又是一抖。 该不会自己被这个寡妇看上了吧? 千万别,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母老虎,可不想再来一个! 半晌,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 她笑什么? 不只是李从容,其他人也在奇怪,人都晕了,不带进去医治,反而还笑出了声? 林之语拍了拍自己的手,站起身,道:“这个李公子可真有意思,明明撑着伞,雪又落了满身,更有意思的事是,这衣服上还一点也没湿。 我就有点好奇了,李公子的衣服是在哪里做的?防水的效果居然这么好。” 一个人跪在外面,雪落在头上身上,一点也没有受到体温的影响而融化。 况且,李从容还带了好几个手炉呢。 贾文的脸色立刻就不自然了。 第四百章 吃点苦头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想过去挡住林之语的视线,可刚一过去,林之语就绕到了李从容的后侧,一撩他的衣摆。 “哎呀,兰书,下人也太不懂事了,门前雪扫不干净也就算了,这里怎么还有半个鸡腿呢? 李公子也是实在会挑地方。” 最后一句,似笑非笑。 和王兰书一起出来的小丫鬟道:“姑娘,这可就实在太冤枉了,我早上起来刚刚扫过呢。” 几个人一唱一和,周围的人又何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几个不信的,还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一眼林之语刚刚说的那两个地方。 尊贵的李公子感觉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肉一样,供人观瞻。 “居然是真的,我说呢,怎么可能跪一个晚上!” “那肩头的雪,也是他自己从地上捧起来撒上去的吧?这手段,比争宠的女人还会呢。” 有人鄙夷道。 背对众人的李从容,眼睛眯出一条缝,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早知道,就不吃那个鸡腿了! 林之语抬脚上了台阶:“我们三姑娘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既然李公子的身子已经虚成了这样,就找几个人来,抬进屋暖暖吧。” 想要道德绑架的前提,你也得实实在在吃了这个苦才是。 立刻就有几个小厮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李从容抬进去了。 李从容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摆布。 要不是周围一堆人看着,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是时候该醒了。 还说他虚?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大门一关,全家都虚的林之语状若无意地轻咳了一声。 那几个小厮脚下打滑,把李从容摔在了地上。 王兰书应道:“今天怎么没扫雪?公子还晕着,可不能把他摔坏了。” 语气里带着一点心疼。 就是这点心疼,让李从容的那句骂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让女人心疼,是第一步。 后面再谈其他,就好办了。 李从容眼睛紧闭。 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在和他作对,还没走两步,“哗啦”一声,树上的积雪落了他一身。 一路走,一路状况频发,等到了客房,李从容只剩下了半口气。 林之语瞥了一眼贾文,自从入府的那一刻起,他就一言不发,嘴巴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打小就跟在李从容身边的么?” 她随口一问,可贾文的眼神却开始飘忽不定了起来。 “我,我自然是,李公子是我跟的第一任主子。” 听上去,有几分紧张。 大概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 林之语不信,今天的这出戏里,没有他的主意。 王兰书看着榻上死狗一般的李从容,愁道:“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等他醒?” 林之语摇头:“那哪能呢,快,搬来炭火,多来几盆,别把我们的李公子冻到了。” 很快十几个炭盆就搬到了李从容身边,屋子里还开起了地龙。 刚刚落的满身雪没有清理干净,一下子化开,屋子里也渐渐闷热起来。 李从容实在受不了了,悠悠醒转:“兰书,你原谅我了?” 王兰书早就退到舒服的地方去了:“嗯,原谅了,你快回去,和郡守大人说说,别让他担心。” 如此果断? 李从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幻觉了:“你不退婚了?” 王兰书点点头,直接把门打开了:“嗯,不退了,你走吧。” 李从容大喜过望,从暖烘烘的屋子里一出来,巨大的温差让他打了一个冷战。 “贾文,快把我的那个手炉给我,我要回去。” 贾文把那个铜制的手炉递过去,却被王兰书截了胡。 “我想着,我们之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说,也要有一个定情信物。” 王兰书抚摸着手炉上的纹路,笑道,“李公子,可愿意?” “愿意,太愿意了!” 李从容呵出一口气来,额头上闷出来的汗还没干透,就冒着冷风回去。 一个手炉而已,给她就是了,自己又不缺钱。 重要的是,自己不必被父亲打断腿了。 他忙不迭回去复命去。 丫鬟兰因奇怪道:“这就是苦头?” 林之语和王兰书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回去之后,有他好果子吃。” 收拾了李从容,两人心情极好,可没想到临近午饭时分,王家又来了两个出乎意料的客人。 一个是许良辰身边的那个瘸腿管家,同样是蒙着面,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莫名让人生畏。 “表姑娘,我家主子说,上次多有得罪,这几间铺子,就免费送你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凭信。 林之语没有立刻去接:“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瘸腿管家呵呵干笑了两声:“哪里见过,我一直生活在青山城。” 林之语不再多问,而是把盒子收下。 褚念善在外面教完书回来,正巧和那个管家撞个正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又各自收回。 “他肯把铺子给你?”褚念善低头看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 “说是赔礼,我也乐得收下。”林之语把盒子一盖,正了神色。 “当初,周霆琛,是真的死了吗?” 褚念善眼中一动。 她是怎么知道? 是不是周霆琛找她了? “我亲眼看着他倒下。”褚念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不过,收敛尸身的人说,那个人不是他,脸上盖了一层面具。” “为何不说?”林之语更加印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如果说了,那一天,你走不出皇宫。” 必死的局面,才会有一丝生机。 如果周霆琛活着,秦潇一定会把林之语扣下,拿她作人质,逼周霆琛现身,然后杀死他。 “伍先生说的,向死而生。”褚念善轻轻道,“如果你觉得他会有危险,我可以替你……” “算了。”林之语往花厅的地方走去,“若是以后被有心人查出来,弑君的罪名,就扣在你头上了。”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舍弃了王位,以商人的身份,蜗居在这小小的青山城。 褚念善听她这么说,一丝喜悦从心底里窜出。 “好,都听你的。” 他跟上去,顺手弹去林之语肩头的落雪。 可是下一秒,尚未绽开的笑,僵在了他的脸上。 第四百零一章 三人之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回廊下,站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褚念善下意识去看林之语的反应。 可出乎意料的是,林之语只是脚步略略一顿,朱唇抿做一条线,又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去。 奇怪,明明像是生气的模样,可为什么,一点也察觉不到她的怒意? 这是褚念善从未见过的表情,如此生动,如此活泼。 就像是一片无际雪原上,长出绿色的枝桠,冰雪融化暖阳高照,生机勃勃。 “之语!” 周子晋又是一声唤,长腿一迈,拦在了林之语面前。 林之语不得不停下脚步,看也不看他一眼:“金公子不声不响闯进来,又是何意?” “我让门房通传过了,不算失礼。” 周子晋想碰她,却被林之语毫不留情地躲过。 “我来,是向你赔罪。” “何罪之有?”褚念善忍不住往前一步,“你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三番两次叨扰,难不成是忘记家里还有一个新妇。” 这话的时机甚是巧妙,原本林之语的怒气经过昨天那一趟,就消得差不多了。 今天又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铺子,心情还往上走了一层。 偏偏褚念善又提到林明华,心里又堵了起来。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婚期已经延后,等我弄清一切,再做打算。” 周子晋无辜道,“我回去想了一夜,可脑子里还是什么也没有。” 好好好,林之语现在更气了。 抱都抱了,你说想不起来? 她哼一声,就要绕过周子晋,抬腿继续往花厅去。 “今日我在酒楼里定了位置,不知道余娘子可否赏脸?” 这个时候,周子晋抓住了机会,一把握住林之语的手腕。 褚念善的目光暗下去,声音往下压着:“似曾相识,不过是纨绔子弟搭讪的手段罢了。” 林之语想挣开,却挣不动一点。 周子晋看上去文弱,可那手像是铁圈一样,死死圈住她,好像她不答应,就不松手。 “想不起来也无妨,我可以重新了解你。” 周子晋语气诚恳,一点也没理会褚念善的话。 林之语的语气和火气一齐弱了下去:“公子相邀,我便却之不恭了。” 周子晋的眉梢往上扬了几分,手上一松。 他瞥了一眼褚念善:“褚公子也要一起?” 话里话外,拒绝的意味浓厚。 结果褚念善恬不知耻地点头:“巧了,我和你也是似曾相识,多和我接触接触,说不定你想得能更快。” 三人一走进汉阳酒楼。 大堂里只有寥寥数人,桌子上的菜量也减半,见三个看上去光鲜的人进来,纷纷投去目光。 一个死了相公的表姑娘,和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即将迎新妇过门。 众人眼中八卦的意味浓厚。 饭吃不饱,也总要有些趣事填饱肚子才是啊。 小二上前,目光游移片刻,笑道:“几位是?” 褚念善抢先一步:“金公子说是要定制新娘子的头面,特地设宴,让余娘子帮上一帮。” 原来是这样啊。 众人的八卦之魂淡了下去。 嗨,谈生意而已,是自己的脑子不干净了。 三人上楼,雅致的包间里面,已经摆上了果盘,只是看上去已经不新鲜了。 小二拿着菜单,笑眯眯地递给了林之语。 林之语接过菜单,却径直递给了周子晋。 “金公子看着点。”目光带着些玩味。 周子晋知道她这是考验,看着菜单,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无所知。 而且现在时候不好,酒楼也只是勉力经营,有好几道菜已经从菜单上划去了。 草草点了几道,周子晋觑了一眼林之语的脸色。 似乎没有踩雷。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再加一道炝苦芽。” 褚念善给林之语倒了水,幽幽开口。 “她以前受过伤,不宜吃太多发物。” 周子晋抬头,撞上褚念善挑衅的目光。 “之前我和褚公子也是这般相处的么?”周子晋合上菜单,递到小二手上。 褚念善道:“这便要问你自己了。” 待菜上齐,周子晋和褚念善轮番给林之语布菜。 “之语,你或许喜欢吃这个。” “不能吃发物,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好。” “之语……” 林之语看着自己饭碗里的菜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心道自己或许确实不该来这一趟。 “够了,我自己有手。”林之语费劲地把菜拨到一边。 因为天气湿冷的原因,林之语受过刑的手,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个不稳,筷子上的菜就掉落在桌子上。 周子晋不记得,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倒是褚念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样式小巧的手炉,坐到林之语身边,一点点给她暖着。 “还疼不疼?”褚念善轻轻按揉着,耐心问询。 面对周子晋的眼神,林之语有些不适,想要把手抽出来,可褚念善却握着她的手腕,偏偏这个时候,骨心里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手疼?你也有手疼的毛病?”周子晋面色微变。 褚念善替他答了:“一年前出了事,伤到了骨头。 那个时候,你不在,自然印象不深。” 还是我,把她从大理寺救出来。 褚念善见林之语的疼痛缓解,便松开了手,让她拿着那个手炉。 要是在之前,或许他还会让林之语和周子晋相认。 可是现在,周子晋连自己都难以保全,叫他如何能心甘情愿,把林之语拱手让他? 听出了褚念善话里的责怪之意,周子晋垂下眼,心事重重。 林之语看他神色落寞,心里到底还是不忍:“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林明华一个人,那里似乎是在山脚之下,至于过去,一点也想不起来。” 周子晋放下筷子,语气里尽是迷茫。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向何处去,让他觉得,自己对生活失去了掌控感。 只有林明华,说自己是他的妻子,在旁边耐心陪伴。 若是自己没有在那个金楼遇到林之语,或许已经和林明华成了夫妻,像个平凡人一样活下去。 林之语咬着筷子,心里升起疑惑。 林明华一个女子,是如何把那样沉重的棺椁打开的?是不是有人协助? 周子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发现自己在北山脚的守陵人家中,不觉得奇怪么? “让开,我夫君在里面,让我进去!” 包间门口,传来林明华的怒喝。 第四百零二章 有人抓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二不敢拦她,随着砰的一声响,林明华闯了进来。 褚念善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悠悠道:“既然你夫人来了,就一起吃点?” “谁要和你们一起吃!”林明华扭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这里面是怎么了?” “好像是抓奸!不然那个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火气?”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坐着的,是王家的表姑娘?” 不少人议论着,或许是因为畏惧王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看。 林明华故意大声道:“余娘子,你自己没人要,为何找上我未婚的夫君?你不知廉耻!” 此时周子晋的脸已经是黑如锅底。 自己和林明华说出去做生意,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和之前小意温柔的她完全是判若两人。 “明华,我前些日子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婚期延迟,是因为我想知道,真实的过去。” 周子晋站起身来。 林明华被周子晋吓到了。 自从自己以救命恩人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周子晋就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她嘴唇发白,明明站在那里,步摇却微微抖着,身上落了一点雪,此时已经被室内的炭火烘得融化,在衣服上晕开淡淡的水迹。 林之语想说些什么,褚念善却在桌子底下悄悄按住了她的手。 他无声地冲林之语摇了摇头,示意她接着往下看去。 这个消息,自然是他故意让人告诉林明华的。 周子晋啊周子晋,现在的你,会怎么选? 褚念善嘴角一勾,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林之语的心咚咚跳着。 面对周子晋的质问,林明华索性豁出去了。 “我是没过门不假,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啊。” 一句话砸在地上,鸦雀无声。 一时间,只剩下林明华极尽委屈的叙述。 “正是因为我把自己交给了你,我才愿意冒死把你救出来,这些,你都不在意了吗?” 林明华伸出自己的双手,十个指头上,本该是细嫩无骨,偏偏多了几处伤来,看上去,像是被石板磨过。 周子晋目光一动。 在自己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和一位女子发生过什么,朦朦胧胧看不清样貌。 那个女子,手上也有伤,缠着绷带。 小二不知该如何,吞吞吐吐道:“既然是家事,二位不如回去再说?” “回去?”林明华笑出泪来,“我来这青山城,见百姓饥饿,主动出资,可你们是怎么做的? 让这样一个狐媚子,勾引我夫君?” 她拔下头上的钗子,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没了清白,我以后如何面对其他人?夫君厌弃我,我不活了!” 林明华作势要捅下去,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周子晋的动作。 她在赌,赌林之语没有说出事情真相,赌话本的故事和自己真真假假的话,能让周子晋站在她这一边。 不管林之语说了什么,她在酒楼唱这出戏,就是为了把周子晋和她绑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分不开! 而此时的林之语也坐在位置上不动,瞥着周子晋的动作。 小二也是面有难色,这样,实在是影响到自己做生意了啊。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余娘子,何必要和这对新人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在无数道目光中,周子晋走到林明华面前,握住她的手:“别闹了。” 林明华见他来,手上便放心大胆地用了几分力气,把寻死觅活的样子演到底。 周子晋到底是男子,哐当一声,她手中的钗子就被扯落在地。 与此同时,周子晋的手上也被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林明华哎呀一声,捧着周子晋的手,余光往林之语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者已然收回了目光。 林之语看着满桌的佳肴,胃口全无。 过去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周子晋来说,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和他真真切切记得的林明华相比,到底还是少了几分说服力。 林明华哭得梨花带雨,有人受过她的恩惠,替她打抱不平:“我就说嘛,一个寡妇,如何能出来做生意?” 褚念善的眉往下一压,周身的气场乍然变化,在这家小小的酒楼里,摆出官场上的威严来。 这还哪里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教书先生?看着,倒像是京城里的权贵。 他眼睛一扫,那个发声的人立刻噤声。 “谁说她勾引金公子了?”褚念善依旧坐着,“你们小两口吵架,莫要牵扯到旁人。” 林明华哭哭啼啼,不管背后的人身体僵硬,依旧依偎在周子晋怀里。 “上次在茶楼,我就看到他们走在一处,现在你们私下还背着我出来,眉目传情,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周子晋喉头滚动,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走下来,不过是想阻止林明华继续哭闹,让林之语名声受损。 可他刚一动,就注意到林之语的面色有些不对。 爱与失望同时出现,那张俏丽的脸别了过去,不肯多看他一眼。 刹那间,心脏好似被人捏了一把。 林之语忍着眼里的泪,周围的人好像说了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现在,一定是小心拢着林明华的手,问她疼不疼吧。 林之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以至于手被人牵住的时候,生生惊了一跳。 褚念善虚握着林之语的手,举起来好让众人看见:“说来也巧,我正准备向余娘子提亲,若是真有些什么,我如何能不知晓?” 林之语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提亲? 林明华也止住了哭声,瞪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二见局势有些松动,连忙道:“嗨呀,我就说嘛,余娘子之前也捐了不少钱,哪里是会勾引别人夫君的人呢? 也怪我,刚刚被吓住了,没看见褚公子和余娘子坐在一处嘛。” “那为何这位姑娘说,余娘子勾引?”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夫妻吵架而已。”褚念善悠悠转向周子晋,“金公子,既然你们和好了,那套头面,就当是余娘子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听到新婚二字,周子晋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余娘子……” 第四百零三章 答应你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既然事情解决了,金公子快些把林姑娘送回去吧。” 林之语打断了他的话。 这里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现在只想快些出去透气。 她无意间看到周子晋的手背上多了一处伤口,喉咙发紧地补充了一句:“要是受了伤,也该及时让大夫瞧瞧。” 两人的目光一个追,一个躲。 林明华扯了一下周子晋的袖子,低声道:“夫君,是我不对,我们回去吧。” 回去收拾东西,远远离开这个青山城,再也不要回来。 可周子晋却迟迟不动,林明华捂着他手上的伤口,也不好强行把他拉走。 林之语受不住了,第一次,主动拉起了褚念善的手:“念善,我想出去透透气。” 念善。 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的名字。 褚念善有些慌乱,刚刚那股威压一下子散去,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好。” 他牵着林之语,离开了饭桌。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之语不受控制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可惜了,多好的一桌菜啊。 褚念善虽然疑惑,可也还是在原地耐心等着。 周子晋的目光看过来:“今日的事情是我对不住,那套头面,我亲自去王家取。” “不必了。”褚念善道,“金公子一来,委实多了不少麻烦。王家还不至于连送货的钱都出不起。” 周子晋神色怔怔,想跟上去,却被林明华给拉住,动弹不得。 小二心疼那一桌子的菜,挥手驱赶看客:“行了行了,都是误会,散了吧,啊?” 褚念善被林之语牵着,从东街走到了西街,又从西街走到了城门,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握着自己的手一松,林之语转过身来,抬头看他。 “方才,你说要向我提亲?” 褚念善一愣,以为她的第一句话,会和周子晋有关,或者是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却没想到是问提亲的事情。 他又一次慌了起来,提亲不过是自己一时冲动,觉得那林明华说话,实在是难听了一点。 谁说她没人要的? 相公死了,非得赔上大半辈子,给他守节吗? 褚念善不像其他的贵公子,他出生于混乱的花楼,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求生,也听了不少风尘往事。 总而言之,守节的人除了一个冷冰冰的牌坊,什么也没有。 “他们那样说你,我情急之下,才说出那句话来。” 褚念善不敢看她的眼睛,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对,略显生硬地补上一句。 “你和我也算是盟友,有这个身份在,做事情也会方便一些。” 明明是冬日,还刮起了风,褚念善的手心莫名冒出了汗。 林之语仰着脖子,不说话。 褚念善只好继续说着:“周子晋把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也好,若是秦潇知道了他的身份,无论是用你威胁他,还是用他威胁你,都是一个大问题。 你我之间没这一层关系,自然也就没有这个担忧。” 饱读诗书的褚念善,此时却窘迫得不行,肚子里的墨水翻来覆去倒了个遍,终于无话可说了。 所幸路边有个馄饨摊,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妇。 褚念善梗着脖子问:“那个,你要不要吃馄饨?” 饥荒还没过去,所谓馄饨,不如说是清汤,极其薄的馄饨皮里沾一点肉泥,这样一碗,就要十文。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摊主也没提起多大的兴致,撑出一抹笑,起锅,烧水,咕嘟咕嘟的热气把林之语和褚念善包裹在里面。 馄饨上来了,林之语目光还是呆滞的,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褚念善拿着汤勺,隔着雾气,仔细看着林之语的神色。 莫不是,被周子晋刺激到了? “我答应你了。” “什么?” 褚念善手里的勺子一下子砸进汤碗,只觉得是自己视线受阻,连带着耳朵也不好使了。 答应他,答应他什么? 林之语抽回自己的思绪,搅动着碗里那几个少得可怜的馄饨:“我说,我答应你的提亲了。” 这件事,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是自己太过意气用事了。 秦潇还在多方打听他们的下落,林明华用自己的原名,行事还如此高调,万一被秦潇的探子听了去……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心狠。 这回褚念善是听清了,每个字那样清晰,那样深思熟虑。 他先是笑,而后感觉不太好,低下头去,快速咬开一个馄饨。 大概是为了增味,摊主在拌肉泥的时候加了不少的盐,咸烫的馄饨在他嘴里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味蕾和感官。 三口两口吃完了为数不多的馄饨,褚念善掏出帕子来擦嘴,小心觑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 后者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一点声响也没有,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感受到褚念善的目光,林之语抬头和他对视。 一个丞相嫡女,一个秦国权臣,在混乱的街头,在这个修补了好几回的木桌前,视线相碰。 褚念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如常:“你想好了,不等他了?”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提起周子晋,可是他忍不住。 只有知道答案,他心里才有底气。 “嗯,不等了。”林之语面色淡淡,好像酒楼里的事情从未发生过,“铺子拿到手,我们也该去京城看看。” 褚念善嗯了一声,低头浅笑。 他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结账。” 摊主过来,看到足足一两点银子,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这我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过两天,王家又要有喜事了。 褚念善默默想着。 即使他现在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任谁看了,都能看出面前的这位公子心情不错。 摊主讷讷道:“不行不行,还是得找的。” “多的你就拿去买些米面。” “现在钱已经没什么用了,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啊。” 摊主叹了一口气。 林之语疑惑道:“前些日子不是挨家挨户都送了米面?粮食铺子也开着,怎么就买不到了?” 摊主道:“姑娘是不知道,青山城虽然三面环山,可是现在正是冬天,哪里还有野味。 加上之前的干旱,山也荒了。 整座城里,已经没有粮了啊。” 第四百零四章 机缘巧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没有粮了? 林之语唰地一下起身:“我知道了,我要去城外看看。 不,先去粮食铺。” 话音刚落,林之语就抬脚离开了小摊。 褚念善忽然有些失落,不顾那个摊主在后面说什么,追了上去:“城外很乱,你先回家,我来处理。” “有些事情,只有亲自过去看了,心里才有数。” 林之语脚步不停,心里尽是懊恼。 这两天自己被周子晋乱了心神,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到了粮食铺,果然和那个摊主说得一样,米缸已经见底,可也迟迟不见有人来补货。 “姑娘可是要买米?” 店主是个中年人,见有客人来,愁容满面。 “这里也只剩下高粱米了,其他的,我们不卖。” 林之语怔怔看着:“为何会这样?” “天下的粮食都紧着京城呢,在这个时候,哪里轮得到我们?” 店主四下看看,叹了一口气。 米的价格已经上涨到千钱一石,最靠近京城的青山城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呢? 林之语脊背生寒,一步一步向城外走去。 城外,是一批批流民,他们不被允许进城,只好坐在城门下,用破布裹身,底下垫着干草,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冻得面色苍白。 王家的几个仆役在一个棚子底下施粥,锅里只剩下了一点米汤,依旧还有几个人探头进去,也顾不上卫生,直接爬进去舔食。 “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林之语木在那里。 旁边一个小男孩摇摇晃晃走到褚念善身边,小心地扯着他的衣裳:“大哥哥,你有吃的吗?我母亲快不行了。” 男孩在冬天依旧是一身单衣,脚上也生出了冻疮。 褚念善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下意识去看林之语。 她似乎在和角落的一个妇人说些什么。 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褚念善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包在小男孩的身上。 “他们是江州人氏。”林之语的声音猝不及防在面前响起。 那里,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药谷的人应该是在那里停留,所以没有马上往青山城来。 “是我之前肤浅了,每一张嘴都要吃饭,城里的粮食,撑不了太久。” 林之语蹲下身,递给小男孩两颗小小的蜜饯。 “我只有这个了,你们撑一撑,我来想办法。” 小男孩讷讷接过,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把蜜饯攥在手里,朝一个面色蜡黄的瘦弱妇人奔去。 褚念善看着那个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糖喂进妇人嘴里,心里尘封的记忆翻涌。 如果那个女人还在…… 他挪开目光,不再想她。 或许林之语不知道,不,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遇见自己的那个晚上,他刚刚亲手掐死了自己的生母。 “我们回去,明天一早,就往京城去。” 掌心忽然传来温热,是林之语拉起了他的手。 …… 多福客栈。 林明华坐在桌子面前,目光往梳妆台上瞥了一眼。 梳妆台上,赫然是一套工艺精美的头面。 正是褚念善让人送来的。 制作头面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只是没想到下午的时候金楼真的来了人。 就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和周子晋拉开关系,让他再也没有借口往金楼去,往王家去。 林明华犹豫再三,道:“子晋哥哥,我们去京城吧。” 面前的菜不过是两三个馒头,一碟小菜,寡淡无味。 自从中午发生了那件事,周子晋已经一个下午没有和她说话了,林明华总是惴惴不安。 周子晋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林明华的话一样。 自己是不是多疑了? 那个叫褚念善的,和林之语看上去极为亲密。 而且自己的出现,也确实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明天一早就走吧。”周子晋什么也吃不下,径直起身。 林明华心里一喜,连忙追问:“那我们成亲的日子,还往后推吗?” 原本她大可以直接说自己是他的妻子,可是林明华心里有一个念头,就是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婚礼对一个女人来说意义非凡,林明华亦如是。 “我……还没想好。”周子晋哑声道,“每次见到林之语,我心里的情绪就很不对。 如果按照话本所说,我应该,还是爱她的。” “你怎么就不能肯定,这个情绪是恨呢?” 林明华走到他身后,环住了他紧实的腰身。 她知道周子晋现在很乱。 乱下去吧,越乱越好。 只有她会陪在他身边,他唯一能看清的,也只有她。 “我先送你去京城吧。” 周子晋的胸腔震动,林明华身体一僵。 …… 越靠近京城,路上的流民就越多。 京城是富庶之地,是天下权贵云集之所,是人间天堂。 路上还遇上三两押运赈灾粮的官员,慢慢悠悠说说笑笑,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到了京城。 林之语带着房屋地契,在靠近城外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二位是一起的?”小二磕着瓜子,斜着眼睛看着两人。 褚念善把钱往柜面上一放:“一间客房。” 小二收了钱,从一大串钥匙里找出一个来,递到褚念善的手上:“四楼,丁卯。” 丁卯是门牌号,褚念善确认无误之后,接过林之语的行李,上楼。 怕她误会,褚念善低头道:“晚上我在门外守着。京城到底是秦潇的地盘,要是有什么,也好照应。” 毕竟这里靠近城门口,万一有流寇,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人…… 褚念善的眼神锐利了几分。 两个时辰之后,又是一男一女来了客栈。 小二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也是一起的,丢出一把钥匙来:“一样也是四楼,丁辰。” 周子晋伸出食指,敲了敲柜面:“两间。” “不是一起的啊。”小二咕哝了一句,又递给他一把钥匙。 林明华上楼之前,状若无意问道:“刚刚可是有人来?” 小二这才抬头,见林明华的手有意无意地摸着自己头上的钗子。 钗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小二眼中却是一紧。 入夜。 褚念善在门外转了一圈,确认安全后,从后门绕了回来。 他正要上楼,却见一女子站在林之语的房门前,仔细地看了门牌号一眼,像是在记忆着什么。 听到楼梯上似乎有脚步声传来,那女子猫一样钻进隔壁房间里去了。 褚念善特意等了一会,才上去,到了门口,思索片刻,将“丁卯”和“丁辰”两个门牌换了位置。 第四百零五章 冤家路窄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确认没问题了之后,褚念善轻叩了两下门。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误闯进去时,林之语尴尬又愤怒的眼神。 “进。” 褚念善推门进去。 林之语坐在桌子面前,咬着笔头出神,桌面上放着一张草稿,看着像是在计算粮食的总数。 “我刚刚听到你在外面站了一会才进来。” 林之语搁下笔,抬头看他:“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一年的生活,让林之语已经习惯了时刻保持高度的警觉。 褚念善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疼,随即后悔袭击了他的内心。 要是自己当初能注意得再早一点,她是不是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没什么。”他说,“不过是看到了一只耗子,怕开门的时候一起进来而已。” 不想让她过多的担心,褚念善隐瞒了门号的事情。 万一是他多想了呢? 一路的舟车劳顿,她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 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就是睡觉的问题,褚念善踌躇半晌,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林之语第一个出声:“我让小二再拿一床被子上来,我睡地上。” “不行。”褚念善否决,“如果外面有箭射进来,床上最安全。” 林之语看了看那张小的可怜的床,面上腾地一红。 也不是不信任褚念善,就是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忽然旁边多出一个人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褚念善想了想,又道:“我睡外面,要是有个什么,我还能替你挡一挡。” 林之语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索性两眼一闭,往床上一滚。 褚念善没有急着休息,吹熄了其他晃动的烛火,只留下桌子上即将燃尽的那一盏,取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随身带着的剑来。 微弱的烛火在夜色中摇曳,带着一丝醉人的温度,映在褚念善的侧脸。 林之语隔着帐帘,悄悄看他的动作,看他的神情,脑海里浮现出褚念善给那个小男孩披上大氅的样子。 真是一个复杂的人呢。 林之语想着。 不知不觉,夜已过半,床上传来了女子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得沉了。 这个时候褚念善才轻轻走了过去,替她掖好被角。 只有睡着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不会出现那么强的戒备,就那样安静地躺着,让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保护欲。 林之语睡得浅,感觉到褚念善的动作,睁开惺忪的睡眼。 “你……” 褚念善的面色忽然一沉,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楼大堂,几个做流寇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周身绕着一股寒气。 大堂里有几个付不起房费的人,歪倒在几张长椅上,其中一个人感觉有动静,刚坐起身,冰凉的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柜台后面那个吊儿郎当的小二本就没睡,见有人来,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丁卯。”他比了一个口型。 几个人收起剑,往楼上走去。 年久失修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其余的房客以为只是夜间来的客人,翻了个身,可没一会,四楼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嗖——” 外面传来了利箭破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密集的脚步。 不过不是冲他们来的,听声音,是往隔壁房间去。 褚念善拿起桌子上的剑,挡在林之语面前。 林之语不敢出声,迅速披上外衣,坐起身子。 是被逼的无路可走的流民,还是秦潇的人? 如果是秦潇的人,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隔壁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怒喝:“你们干什么,走错了吧!” 是林明华的声音? 林之语的目光暗了几分。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对,她既然在这里的话,那周子晋是不是也在? 林之语刚一下床,就听到一个男声道:“怎么只有她一个人?一间间搜过去!” 砰的一声,木制的墙面被人撞开一个大口子,一个土匪样子的人滚落在了地上。 另一边,是花容失色的林明华,以及面色阴沉的周子晋。 看见林之语,林明华脸上先是出现了一抹疑惑之色,随后又浮现出一丝狠辣来。 “夫君,一定是她,欺骗你不成,就买通杀手,想先下手为强。” 无论如何,今晚,她必须死。 周子晋显然也看到了林之语,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疑惑当中,已经夹带了上了怀疑。 毕竟,昨天才说不再相见,今天又在客栈里遇见,还遇上了刺杀。 是她吗? 地上的那个人看见这一间房里也是一男一女,眉头一皱,随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朝林之语刺去。 “把他们几个也一起拿下!” 其中一个人高声道。 褚念善迅速上前,把林之语护在了自己身后,凌厉的剑式让人不敢靠近一步,还有几个人,和周子晋你来我往,招招毙命。 一个刺客看林明华一个人落在后面,想也不想就朝她刺去。 林明华心里一惊,拔下头上的簪子作防卫,在那个刺客眼前晃了一下。 那个刺客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那簪子上,向自己的同伴作了一个手势。 不过顷刻之间,刺客一齐朝林之语而去。 “哎呀!” 林明华假装被刺客吓到了,往林之语的方向一扑,把她推到了褚念善前面,明晃晃的暴露在刺客的眼前。 “小心!” 褚念善挥剑破开一个刺客的纠缠,想往林之语奔去。 “拦住他,先杀那个女的!”一人大喊。 听到指示,又扑上一人,挡住了褚念善的去路。 林之语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迎面一剑朝她劈来。 “噗嗤!” 林之语感觉自己的脸上溅上了什么,抬手一摸,是血。 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砸在了地上,正是那个刺客的右手,还保留着最后持剑的动作。 是谁? 林之语来不及反应,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袖子上暗色的云纹流动,刺入每个人的眼中。 “周子晋?”林之语讷讷地喊了一声。 怎么会? 林明华也愣住了。 明明在他的视角,林之语可是要杀他的人啊。 周子晋又挥剑挡下一人的攻击,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第四百零六章 互为人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听到了褚念善的那一声警示,一回头,就看见林之语一个人站在刺客的中心,周围一点遮挡物也无。 似乎是肢体先大脑一步反应,下一秒,他的剑就挥向了那个妄图刺向林之语的人。 因为这个意外,他的背上被人砍了一刀。 林明华大叫:“周子晋,杀了她!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刚进京城,就遇到匪寇?” 好一个狠毒的女人! 褚念善手腕一转,干脆利落地处理掉最后一个人。 下一秒,他身形一转,朝林明华而去。 “不准动她!” 这一声,是周子晋喊的。 刚刚保护了林之语的剑,此时却横上了她的脖子。 褚念善手上的力道一松,剑尖停留在距离林明华咽喉一寸远的地方。 他认出,那个在房门口停留的人,就是林明华无疑。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剑结果了她。 林明华眼睛往下一瞥,血液顺着剑尖往下流淌,滴在她的胸口。 “不要管我。”林明华小心地咽着口水,“杀了她,你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动了她,你夫人也活不了。” 褚念善冷声道。 他手上的剑又往前移了半寸。 “你怕不是忘记了,那天你在茶楼里说的话?” 褚念善在赌。 赌周子晋刚刚把林之语救下,不会真的对她动手。 今晚,就结果这个女人的性命吧。 他瞥了一眼林明华,眼中满是嗜杀之气。 四人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僵持着,空气恍若凝固了一般。 有几个被吵醒的客人出来查看情况,一探头,面色苍白。 “这是……这是怎么了?” 一地的尸体,鲜血往门口蔓延。 褚念善斜睨了他们一眼:“土匪下山。” 开玩笑的吧? 哪有土匪用剑的? 样式统一,上楼一点声音也没有,倒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组织! 被褚念善这么一吓,那几个又像鹌鹑一样缩了回去。 除了林之语以外,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个男人,眼神里满是探究。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屋内一眼,面上一丝惧怕的神色也无。 “不记得了么……” 男人嘀咕着,随着人群一起离去。 林之语和周子晋靠得很紧,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昔日的爱人对自己拔剑相向,在这一刻,林之语的心彻底死了。 林明华注意到,褚念善的剑又往前了一点。 “我说,不准动她!” 周子晋语气狠厉,可是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自己是怎么了? 他呼出一口气,问林之语:“是你吗? 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林之语想起那个神秘的男人,浑身发冷。 他认识自己,认识周子晋。 “是我做的。” 林之语眼角泪水滑落,却不能抬手去擦。 “是我做的,我想要你的命,所以你最好滚出京城,滚出青山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一眼。” 周子晋看不见林之语的表情,却能感觉她颤抖的肩膀。 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滴答。 一滴泪从脸上滑落,滴在剑身上。 周子晋一震,眼里闪过复杂至极的情绪,剑一收,一掌击在林之语的背上,把她往前推去。 “之语!” 褚念善剑一松,顾不得林明华,一把抱住了林之语。 林明华急忙往周子晋的身后躲去。 “以后,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周子晋深目看了林之语一眼,带着林明华离开。 路过大堂,那个小二安抚着那些住客,神态依旧自若。 他目光落在林明华身上:“客人是要退房?” 周子晋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烦躁,不等林明华回答,一剑刺穿了店小二的胸膛。 剑抽出来,小二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这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堂里的众人被他眼神扫过,惊呼压回肚子里。 这个世道,居然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吗? “子晋?” 林明华面色惨白,不知道身边的人为何突然暴动了起来。 “无事。” 周子晋皱着眉头,自己心里的那股躁动不仅没有消下去,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他收了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走吧。” 林明华挽住他的手:“换一家就是了,等到了目的地,我再给你做安神汤。” 一碗汤下去,就不会一直受梦魇困扰了。 林明华轻轻勾唇。 褚念善把林之语按在自己肩头,任由眼泪把他的衣服打湿。 “他们,走了吗?” 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直到周子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褚念善才松开了手。 “走了。” 他举起自己的衣袖,颇为耐心地替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真的走了吗?” 林之语又问了一遍,可也只是问,不曾回头看。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到了后面,越来越大声,好像要满腹的委屈都哭出来。 以后,就要和他彻底对立,和他再无可能。 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褚念善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只知道怎么让人不开口,只知道如何一剑封喉,从未学过如何让一个姑娘止住哭泣。 我该拿你怎么办? 褚念善低低叹了一口气。 等林之语哭够,褚念善的袖子也已经脏得差不多了。 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取来大氅,披在林之语身上。 “如意坊是我自己私人的产业,先去那里避一避。” 林之语只觉得自己脑仁胀痛,眼睛红肿,低低应了一声。 余光瞥见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袖子,想起他的洁癖,林之语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褚念善跨过地上的尸体,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包袱,牵起林之语的手,往外走去。 这一次,林之语没有抽出来,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如意坊去。 …… 吕言越过墙头,身形轻盈。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一人拔剑拦住他,“持剑擅闯皇宫,想找死吗?” 吕言从腰间拿出玉牌。 “原来是吕大人。” 那人一脸歉意,拱了拱手,就让人把杈子挪开。 吕言裹挟着一身夜色,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穿行。 第四百零七章 入宫复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偌大的宫殿里,陈设奢华,即使天色已晚,殿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左右两侧,有七八位伶人拨弄着丝竹,还有几个俊秀的男子等候服侍。 人多,可外貌相似,笑意相似,像是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一样,瘆得慌。 最上面,秦潇被人拥在怀里,衣衫半褪,露出一双细长的美腿来。 吕言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挪开眼去:“夫人,人找到了。” 可是秦潇好像并不关心:“我在这里,可是等了你一个晚上呢。 吕大人,不敢看我?” 吕言不得不和她对视,竭力不让自己被那双腿给吸走注意。 “夫人,这些人……” “他们是哑巴。”秦潇笑道,“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委屈了自己啊。” 贵人说话,若是涉及机密,都要屏退左右,以防有人泄密。 吕言不过半个月没有进宫,也不知道秦潇从哪弄来这么多的哑巴,一时间有些讶异。 “周子晋似乎是失忆了,林之语和褚念善在一处,来了京城。 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把他们了结了?” 他低下头,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 “不必。”秦潇勾着身后男子的下巴,颇有兴致地轻啄了一下。 “总得知道他们把东西放在哪里才行啊。” 娇柔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为难,无论是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想,自己能不能替她解决了这桩麻烦事。 “那她呢?”吕言道,“这一年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如今突然递了消息,依属下之见,不是一个听话的棋子。” “留着。”秦潇打了个呵欠,“不听话,有的是办法让她听话。” 吕言得到答案,心里有了底,躬身告退。 …… 如意坊没了主心骨,却依旧经营如常。 褚念善一进后院,方觉身后跟踪的气息消失不见。 是被他的人处理掉了。 这样也好,一劳永逸。 掌柜出来相迎,先是看见褚念善衣服上的脏污,惺忪的眼一下子睁大。 视线后移,就看见自己的主上,牵着一个眼角含泪的女子。 “这,这……” 他跟着东家五六年,从未见过他的衣服上有脏污,更是从未见过他带着女子过来。 唯一一次,就是宫变的时候,他护着主上逃出京城,隐隐约约看见马车里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让里面的人出来认认人。” 褚念善握着林之语的手,“这位,是我未来的夫人。” 他顿了一下,“是你们东家的东家。” 千机一愣,嘿,千年的铁树开花了? “见过夫人。” 他很快反应过来,在前面引路。 其他人站在两侧,目光里有疑惑,有探寻,皆是停留在林之语脸上。 林之语有些不自在。 只是假夫妻而已,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吧? “以后万一我不在,你需要人,尽管来找他。” 褚念善握着她的手一刻不松,“若是事事都要来过问我,实在烦恼。” 一想到以后以夫人相称,心情莫名有些雀跃。 后院客房。 他取来浸了冰水的帕子,敷在林之语的眼睛上。 “我就眯一会,不至于。” 身下的人想把毛巾挪开,却被褚念善按住了。 “你想肿着眼睛,和那几个铺子的老板说,你就是他们的新东家吗?” 林之语哦了一声,眼睛闭着,动作不再抗拒。 “我今天在人群里,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林之语给褚念善比划着,“大概比你略矮一点,没有胡子,瞧着约莫三四十岁。” “吕言。”有风吹过,褚念善伸手把窗户关紧, “我和他有一面之缘,他在秦潇身边做事。 一身缩骨功出神入化,若是稍加乔装,变做女子也说不定。” 林之语暗暗吃惊。 “面具已经准备好了,我不知道她在京城布下多少眼线,只能多加提防。” 褚念善把帕子重新打湿。 林之语想了想,又道:“那个地下黑市,还在交易吗?” “你想买什么?” “不买什么,想打听点事情。”林之语依旧乖乖闭着眼睛。 “有几把火枪遗失了,不知道有没有落到秦潇手里。” “行,我去问问。” 褚念善把帕子覆上,又抱来被子,盖在林之语身上。 出了房门,千机迎上来:“东家有何吩咐?” “留意一下有没有人大批量购买这些东西。” 褚念善取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制作火药所需的材料。 千机收下,而后面露难色:“还有一件事,想让大人定夺。” 他一抬手,旁边的下人递来账册。 “这一年东家不在,江氏一党又在大力打压我们这样的赌坊,看着门庭若市,实际上内里亏空得不行。” 千机小心翼翼道。 即使负责黑市的管理,可也不过是收取一些佣金罢了。 就这点钱,实在不够。 褚念善沉声道:“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 次日拂晓。 许记粮铺的掌柜万乾莱双手背在身后,店里的伙计打着呵欠,在院子里站得东倒西歪。 “精神点!没吃饭吗?” 万乾莱喝了一声,院子里的伙计一个激灵,站直身体。 “今天有新东家来,可知道怎么做?” 一个两个,急急点头,唯恐慢一步,万乾莱手上的鞭子就落在自己的身上。 “来了来了。” 万乾莱一震,这么早? 他把鞭子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朝来人走去。 “东家。” 他拱手,将林之语请进院子。 “不知东家怎么称呼?” “姓余。” 林之语淡淡道。 脸上贴着面具,看上去一点表情也没有。 几个伙计也偷偷打量着这个新东家。 一个女子,能做东家? 后面跟着一个白衣公子,同样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手上还提着一把剑。 万乾莱心里一抖,给林之语倒茶,说起粮食铺子的状况来。 林之语听着,皱起眉头。 只有这么一点,离她的目标,是远远不够的。 “可有账本?” 林之语问道。 万乾莱让人取来账本。 林之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这账本,有问题啊。” 她往旁边一翻,撕下一角。 纸张泛黄是不假,可是撕开之后,纸张中间部分也是黄的。 一看就是被人刻意用茶水浸过。 这个周霆琛,手底下的人做假账,他也不知道么? “这那里有问题?”万乾莱心里暗骂一声,这个新东家,眼睛未免也太毒辣了一点。 “是这样,前些日子伙计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所以里面是黄的。” “你是当我看不出纸张的新旧么?” 林之语合上账本。 她在金楼,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是不是假账,一眼就能看出来。 万乾莱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忽地疾言厉色了起来。 “你们几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朝底下的那几个伙计骂道,拿起桌子上的鞭子,甩得噼啪作响。 “说了今日东家来,居然还有人想着动手脚?我看,得把你们一个两个,全部赶出去,才知道教训!” 铮地一声,褚念善把腰间的剑拔出一半来。 这么一对比,显得万乾莱手上鞭子略显寒酸。 林之语斜睨了万乾莱一眼:“把鞭子放下。 我竟然不知道,一个掌柜,盘账都是让别人代劳么?” 第四百零八章 赶走伙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万乾莱不知该如何作答。 林之语顺势道:“既然是底下的人犯错,那就都赶出去。” 这下那几个小厮一点也不困了,眼里净是慌乱。 自己被辞退,还能去哪? “东家,不可啊!” 万乾莱看林之语是个女子,赌她会心软,哪里想到她就这样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他一抹自己的汗:“东家,您也知道,现在时候不好,他们几个都是在铺子里做了好几年了。 因为一个账本的错误,就要把人赶出去,实在是……欠妥啊。 而且这个时候,想招人,也不一定能找到可信的。” 他已经想好了,新东家要是想招人,到时候铺子丢了什么,出了什么状况,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毕竟,已经有言在先了嘛。 “东家要赶我们?” “凭什么赶我们?” 伙计们一个个面色愤懑。 有几个已经开始向林之语哭穷:“东家,我们没什么文化,哪里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我家里还有老母亲,今年税收估计又要往上涨,要是没活干,一家子怎么办啊!” 这么一说,倒像是林之语不近人情,是个恶人了。 林之语瞥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点疑惑。 “不是万掌柜说要赶走他们吗? 我还以为,是掌柜怕我怀疑你和他们联手中饱私囊,才主动提出来的呢。” 林之语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院子里。 那几个伙计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掌柜的,你不是说只是演戏吗?为何真要把我们赶走?” “是啊,这一年来我们没少帮你,现在是想过河拆桥了?” 有两个性子急的,一下子就跳出来了。 万乾莱在心里大骂一句蠢货:“什么演戏?你当这里是戏台子吗?” 林之语敲了敲桌面,示意万乾莱闭嘴。 随后她指着那个第一个出声的人:“你来说说,这个账本是怎么回事?” 那人觑了一眼万乾莱,见他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心里开始动摇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掌柜的应该会顶着吧? 这样想着,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不知道。” 林之语点点头,往大门的方向一指:“你被辞退了。” “什么?”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万乾莱,“你辞我?” “我既然是你们的东家,为什么不能辞?” 林之语幽幽道。 “你不过是一个女子,你算哪门子的东家?” 那人情绪激动,不料下一秒,剑就抵在了他面前。 一言不发的褚念善终于发话了:“走,还是死,你选一个。” 一早就知道这个粮食铺有猫腻,没想到,这么难缠。 褚念善皱眉,低头瞧了一眼林之语的脸色。 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面具底下,早已经疲惫得不成样子。 伙计看着万乾莱。 自己有妻儿要养,一家全指着自己过活。 要是被辞退,上哪找活干? 万乾莱有些心虚,躲开他的目光:“东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回头我会把这个月的银钱给你。” 这个老滑头,说好有钱大家一起赚,如今出了事,就只想保全自己? 伙计哼了一声,看向林之语:“我要是说了,能不辞我吗?” “那是自然。” 林之语见火候差不多了,示意褚念善把剑收起来。 在万乾莱惊惧的目光下,伙计大声道:“合作的粮商说,今年因为干旱,粮食产量降低。 掌柜就说,左右老东家也不管事,只要每个月有盈利的银子交上去就好。 所以隔三差五,就私自把店里的粮食高价卖去那些缺粮的地方……” “啪!” 万乾莱手中的鞭子抽到他身上,丝毫不留情面。 他抖着手,训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自己被辞退了,还想拉我下水吗?” 那个伙计无缘无故受了一鞭子,怒气冲天。 “兄弟们,这个老贼拿了钱,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 哥几个,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看上去是这个小团体里的主心骨,一呼百应,当即就有人上去和万乾莱厮打在一起。 “是时候把我们的人安排进去了。” 林之语坐着不动,“在我联系上神机营的人之前,恐怕得先借你的人一用。” 宫变之后,西子街被秦潇血洗了一遍,安妈妈带着剩下的人隐身于民间,不知所踪。 但林之语敢肯定,她们一定还在京城。 褚念善看着这群酒囊饭袋,失笑:“好。” 等他们打得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时,林之语悠然开口。 “掌柜的,你应该还有另外的账本吧?” 万乾莱的脸惨不忍睹,身上的棉服也被人撕扯出一个大口子,狼狈不堪。 “东家,我就这一本……” 眼瞧着褚念善又要拔剑,万乾莱后面的话转了一个弯:“在我房里,枕头底下。” 面前的这个男子,面无表情一身杀气,看着,就像是专业取人性命的! 林之语扫一眼:“谁去取?” 刚刚那个带头的伙计拍去自己身上的灰:“我去。” 他急着立功,希望新东家能高看他一眼,把他留下。 林之语拿了账本,一打开,眼里烧起一团怒火。 不过四百文的进价,却被万乾莱以一贯钱一石的价格转卖到江州雍州等地。 “啪!” 林之语狠狠地把账本摔在了万乾莱的脸上。 “不愧是掌柜的,这么会做生意。” 她语气讽刺。 真是……好大一笔的国难财! 一层一层,等到了那些地方,价格早就不知翻了几倍。 这也是为什么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的原因。 万乾莱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东家,我,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林之语反问一句。 “被城外饿死、冻死的冤魂迷了心窍? 被那成堆成堆的尸体,迷了心窍? 万乾莱,你还真是人如其名,为了钱,什么都不要了!” 从账面上来看,起码从中谋取了千两之数。 这样一个人,只是辞退,未免有些太过宽容了。 “报官吧。” 林之语抛下一句。 “带着这两本账目报官,吃了多少,就给我吐出来多少。” 万乾莱坐在地上,表情僵硬手脚僵硬,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不能报官。 报了官,以后还有谁敢聘用自己? 不能报官! 报了官,自己汲汲营营所得的一切,顷刻之间就化为乌有! 万乾莱眼底迸发出拼死一搏的意志来。 第四百零九章 入土为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不过是个商人,趁这个时候,赚一点小钱,何错之有?” 在众人还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要夺过褚念善手中的剑。 可他连褚念善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自己的新东家,他素来看不起的女子,当面踹了一脚,仰面倒地。 牙齿掉了两颗,本就青紫的面部更加狼狈。 万乾莱吐出一口血沫,指着林之语,一句话也说不出。 踹完这一脚,林之语方解了自己的心头之火。 “踹得好。”褚念善赞赏道,“若是往下两寸,就更好不过了,卸了他的下巴,也尝尝吃不了饭的滋味。” 周围的那几个伙计谁也想不到,东家会亲自动手。 一个两个,面面相觑,怔愣一两秒,齐齐朝林之语跪下去。 “这个主意,都是掌柜的意思!” “钱都被他拿去了,我要是不配合,他就会带着其他人排挤我。” “东家,我想留下,我愿意把这些钱都拿出来捐!” 林之语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在空气里散去。 这些人只是听命办事,她也需要这几个人,出堂作证。 她没有让这些人起来,而是静默了一瞬,让这些人的心里更加不安。 “愿意募集资金,弥补过错的,暂且先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们以为没戏的时候,林之语终于开口。 至于新任掌柜…… 林之语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走片刻。 “你叫什么名字?” 她示意那个第一个说愿意出钱的人起来说话。 “小的名为安高义。”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林之语的眼色,低声道。 安高义。 听上去,像是一个好名字。 林之语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 “在我的人来之前,许记粮食铺的琐碎事宜,就暂时交给你负责。”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人的眼里多几分嫉妒。 不过是说了几句好话,就捡了一个这么大的便宜! “其他人,要是表现尚可,也有机会。” 林之语注意到了他们不甘的神情,“我名下,可不止这一间铺子。” 那些人这才收敛了神色。 清点了余粮,林之语在柜面上放下银子。 “铺子里的半数粮食,我买了,日暮时分,你们跟着我一起出城施粥。 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他们的生活。” 青山城里的百姓要顾,京城外的百姓也不能见死不救。 “是。” 众人齐声应下。 出了许记粮食铺,褚念善瞥了一眼门口的招牌。 “万乾莱此人,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 换作是我,早就一剑结果了他的命。”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掌柜,也妄想对自己动手,对自己的夫人动手? 褚念善发出一声冷哼。 “若是人人都凭自己的心意做事,岂不是乱套了?” 林之语身子一低,钻进马车。 “我们需要侠肝义胆之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也需要正当的手段,让恶人绳之以法。” 褚念善动作一顿。 自己在她眼里,算是侠肝义胆之士吗?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去,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蓄意制造的意外,凭空出现的罪证。 他算什么侠肝义胆之士,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褚念善斟酌着词句,“我是那个恶人,你会怎么做?” “善恶不过一念之间。” 少女柔和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只要你不想,你就不会死。” ……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早,等林之语处理好其他铺子里的事情后,太阳早已落山。 万乾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踏进衙门,就把什么东西都交代了个干净,那些不该有的钱财,也吐了个干净。 城门口,安高义遵从林之语的指示,指挥着众人搭好大棚。 大棚周围点着蜡烛,照出一片光亮。 光圈之外,是一群饥肠辘辘的人。 他们瞧着锅里传来的阵阵香气,不断吞咽着口水。 朝廷的赈灾粮不过那么多,还被几个黑心的官员克扣了去,哪里够吃? 有几个心急的拿着碗上前,却被门口的护卫喝退了回去。 大棚搭好,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排队,排队!一个个来,否则谁都别想吃!” 安高义自小就是在天子脚下长大,从来没有出过京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整个人木在了那里。 “他们是从别的地方逃荒过来的。” 林之语走到愣神的安高义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视线尽头,是一位年迈的妇人,一个人裹着旧衫,缩在角落里,睫毛上落着细碎的雪,嘴唇青紫,已经没了气息。 “平均一户人家一个月里可支使的钱财,不过四到五贯。 他们以为京城是华胥之地,可谁知道,千辛万苦过来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不能进城的敕令呢?” 城外的人不多,加上官兵管控,故而并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他们天真的以为,朝廷真的是在给他们想办法。 安高义语气怔怔:“前些日子朝廷已经安置了一批流民,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那个刽子手,杀死了无数个缩在墙角无依无靠的老妇。 “这些冻死的人,最后会怎么处置?”安高义问。 “乱葬岗,或者集中起来烧死。” 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吗…… 安高义最终还是没忍住,朝那个老妇走去。 可是有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先他一步到了那个墙角。 “万掌柜?”他疑惑道。 林之语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道身影。 那人正是万乾莱无疑,他背着包袱,不远处停着一辆牛车,上面堆着全部家当。 “人人都想着往京城去,他倒好,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 林之语冷声道。 安高义脚步顿住:“他下午来找过我一回,说是既然没有活干,干脆就回家去。 家里的母亲还等着他把钱带回去呢。” 万乾莱双目无神,扑通一声跪在了那个老妇人面前。 “……娘?”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在京城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林之语越过安高义,在万乾莱身后站定。 “距离城外十五里左右,有一个义庄。” 她确实为万乾莱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但也见不得一个无辜老妇的灵魂,飘飘摇摇寻不到落脚之地。 “东家?”万乾莱扭头,对上林之语的视线。 第四百一十章 以讹传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个跪一个坐,一轮红日在林之语身后缓缓落下,给她周身打上了一层金光。 万乾莱睁着一双肿胀的眼,看她瘦弱的肩膀撑起那一片彩霞。 林之语垂眼而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似乎只是过来提醒他这么一句,仅此而已。 万乾莱喉头滚动了一番。 他承认,在东家过来的那一刻,他起了一点博同情的心思。 可要不是自己丢了工作,年迈老母或许冻死在城墙角下也无人知晓。 世间因果,又有谁说得清呢? 他弯下身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四周都是狼吞虎咽的人,无人注意这个角落里,一个富态中年人的忏悔之意。 安高义低声道:“是不是如果没有倒卖东家的粮,情况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不会。”林之语瞥了他一眼。 安高义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极易受外界影响的年纪。 “京城里,可不止一个万乾莱。” 林之语的目光穿过城门,看宫殿在建筑群里若隐若现的一角。 只是一角,就已经可以让人猜测里面的富丽堂皇,里面的酒肉池林。 “我之前见过你,如何会认错?!” 右侧出了骚乱,即使有人大声呵斥,却依旧止不住人群的激动。 林之语踮起脚往外看去,说话的是一位老者,胡须花白,在人群中间高谈阔论。 安高义见林之语起了点兴趣,跑去看了看。 回来的时候,神情也是难掩激动:“东家,你猜那边来了个谁?” 林之语皱眉:“谁?” “晋王爷!” 安高义眼睛亮亮的,是一个少年见到自己偶像时的崇敬之色。 “有个教书先生说,那个男子和晋王长得一模一样!” 晋王?周子晋? 他为何还在京城? 真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林之语迅速往那处走去。 安高义在她身边絮絮叨叨:“也是奇了,我记得晋王不是死了么。 难道就是和话本子里说得一样,先是假死,然后伪装复仇?” 林之语往人群里扫视一圈,面色往下一沉。 她看到了那日在客栈里见过的身影。 “别说了。” 安高义被林之语吓住,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费力地挤进人群,见那老者拉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衣袖,死死不放。 “王爷啊,现在外戚干政,掌权者丝毫不作为,百姓民不聊生。 恳请王爷,救救我们吧!” 白胡子老者潸然泪下。 周子晋衣袖被他拉着,没有半分动怒的样子。 “先生是弄错人了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会是你口中的晋王?” “错不了!那年天子巡街,我可是亲眼见过。” 老者空出一只手来比划着,“你就在銮驾旁边,从我身边经过。 我人老了,可是眼睛还没花,记忆也没乱,王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之语心急如焚。 他的身份暴露,不是一件好事。 要么,再一次变成众矢之的,要么,就会被秦潇斩草除根。 恰好旁边站着一个妇人,手里还端着个碗,碗里的米粥已经见底,一脸疑惑。 “王爷会来这边?” 林之语福至心灵,扭头对那个妇人低声道:“可不是嘛,我看着,也不太像。” 见有人和自己有共同的见解,妇人一下子来了兴致。 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林之语两眼。 相貌平平,身材也瘦,估摸着也是和自己一样是逃荒来的。 “你也见过晋王?”妇人疑惑道。 何止是见过啊。 林之语在心里苦笑一声,朝妇人点点头。 “我见过他的画像,晋王丰神俊朗,面若冠玉。 可你看那个男人,眉头还有一道疤呢。” 妇人仔细往那一瞧,嘿,可不是嘛。 “京中的贵人什么仙药没有,会让一个王爷留疤?” 林之语继续添火。 有人听了几句,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妇人扭过头去:“我跟你说啊,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晋王……” 就在这时,老者居然拉着周子晋的衣袖,朝他跪了下去。 “王爷啊,我教书育人几十载,您的故事,我听了不少。 之前您被诬谋反的时候,我就不信。您不是那样的人啊。 可是如今,您真的要弃我们于不顾了吗?” 周子晋一僵,犹豫了一瞬,伸手想把老者扶起。 “老先生,你知道晋王的所有事情?” “正是。” 老者不动,铁了心的要让周子晋答应他的要求。 其他几个站在老者那一边的人,也一起跪了下去。 “求王爷正国本,诛外戚,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五六个人的声音,却盖过了四周的喧嚷,就连排队的人也回过头来,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我看就是认错了,这人一点也不像王爷。” 左边的一个人小声嘀咕。 这声嘀咕落地,便多了几个人应和。 “就是啊,王爷一身贵气,哪里是这样一个商贾能比的?” “这个人我知道,他眉毛上的那道疤,是小时候和别人打架打的!” 最后一句,让林之语哑然失笑。 自己不过是说了一个疤痕的事情,竟然已经传得这样离谱了吗? 她朝周围看了看,吕言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那老者或许是上了年纪,性子也多了几分执拗,死活不肯走。 “你就是晋王,我绝不会认错!” 人群分作两拨,你一言我一语,各执己见。 隔着人群,林之语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周子晋的眼神。 她下意识想挡住自己的脸,可手碰到自己脸上,传来面具冰凉的触感。 自己在怕什么? 戴了面具,即使秦潇,也见不得能认出她来! 林之语略显尴尬地放下手,眼看人越来越多,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头一抬,大力拨开自己面前几个凑热闹的人,走到周子晋面前。 “啪!” 顶着周围人不解的目光,林之语抬起手,给了周子晋一巴掌。 这一巴掌,硬生生把老者的喋喋不休打断了。 刚刚那个妇人也傻眼了。 这个姑娘,和这个男子认识? “你这孩子,怎么能打人呢?” 老者显然没遇到这种事情,质问的声音也显得底气略有不足。 那可是晋王! 第四百一十一章 许记粮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得不说,林之语确实是爽到了。 叫你之前为了林明华拿剑指着我,这一巴掌,你就受着吧。 一丝狡黠从她的眼底划过,活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周子晋皱眉看着她:“你又是什么人?” 面前的女子,表情木木的,力道也收了几分,像小猫挠人似的。 不痛不痒。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林之语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人群再次沸腾:“我可是听说,晋王妃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大婚的时候,我还吃了喜糖呢。” “我也吃了,你看这个女人,一脸呆滞,哪里和美人沾得上边?” 林之语摸了摸下巴上面具的边缘处,心道,下次得让褚念善改进一下。 “怎么,卷走了我的嫁妆,你就要跑路吗?” 林之语叉腰道。 哦,是卷了嫁妆跑路啊。 不会是为了会情妇吧? 众人心里啐了一口。 呸,软饭男! “什么嫁妆?” 周子晋几乎可以确认,自己根本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子。 林之语道:“还能是什么嫁妆? 你可别忘了,我这个面瘫的毛病,还是因为你落下的!” 众人再次默默摇头。 难怪语气这么愤怒,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周子晋在一片震惊中,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是在救自己呢。 他清了清嗓:“那又如何?你能把我逮回去不成?” 地上的老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林之语,又看了一眼周子晋。 这个女子长相平平,属于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人。 怎么会是那个名噪一时的晋王妃林之语? 民间传言,晋王爱惨了王妃,又怎么可能另作她娶? 老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动摇。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林之语不由分说,真的一把拉走周子晋,攥着他的手腕,往人群外挤去。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一个女子牵着走。 “我看,就是心有愧疚,不敢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打女人吧。” 有人嘲讽了一句,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者,目光又多了几分同情。 大家一点点散去,和老者在一块的那几个年轻人想把老者扶起,却被他摆手拒绝。 老者叹出一口浊气,自己用手撑着地板,自己吃力地站起。 京城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太阳了。 他看了一眼刚刚那一男一女离开的背影,仰天长叹:“国之将亡啊!” 林之语拉着周子晋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才终于松开手。 “你知道我的身份?” 目的达成,林之语想要离开,却被周子晋拦住了去路。 那天在客栈,自己已经放了狠话,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 林之语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你不就是那个什么晋王爷吗? 你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份,我就帮你一把,大恩不言谢。”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赵三妹那般气势。 周子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下巴处,有一道浅黄色的痕迹。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模糊的脸孔,朝那处痕迹伸出手来。 林之语心里一惊,不假思索地往后退了一步:“如果王爷信得过我,就该离京城远远的,而不是在这里对我动手动脚。” 她想离开,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 周子晋面露疑惑,看着面前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弯下腰,在地上挖起一把泥。 然后,糊到了他脸上。 “京城里有不少人认识王爷,下次出门,还是不要这么高调了。” 林之语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巴,果断地往他身上抹。 一番操作下来,周子晋哪里还有刚刚那个贵公子的样子? 算是彻彻底底融入到逃荒的人里头去了。 这个人,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周子晋摩挲着下巴,目光里多了探究的意味。 知道自己是王爷,却一点也没有恭敬的神色,语气听上去,也和自己十分熟悉。 他回头看向刚刚那个地方,老者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 可惜了,他来京城,就是为了摸清自己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东家!”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往这里跑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瞧见周子晋一个人在这里。 “这位兄弟,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东家?” 小伙子朝他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穿着桃色的裙子。我和她往这里走,却被人群给冲散了。” 东家? 周子晋想到刚刚那个打了自己一巴掌的女子。 “她往城内的方向去了。” 他指了指那个女子消失的方向。 “多谢!”小伙子冲他一拱手,急即往那边去了。 周子晋耸动鼻子,空气里有陈旧米粮的气味。 是粮食铺子里的人? 他心思一动,跟上了那个小伙子的脚步。 远远的,看见那个小伙子扶着一抹桃色的身影,上了马车,那个施粥的大棚前,挂着一张写着许字的幡旗。 许记粮食铺。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 林之语从如意坊侧面的小门进去。 “回来了?”褚念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似乎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林之语点头,在他身边坐下:“安高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要是好好好培养,说不定也是能胜任掌柜的职务。” 白日里,林之语说是要把他们全部辞退,也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 他们来京城的第一天,就被秦潇身边的吕言盯上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许多家铺子都一下子换了人,那些熟客难免会议论,进而引起秦潇的注意。 小心为上,是林之语如今的生存法则。 “听说城门口出了一些乱子。” 褚念善瞥了一眼林之语的表情,有意无意地点了一句。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林之语目光闪动,要不要把周子晋的事情告诉他呢。 还是算了吧,自己以后和他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哦,好像是吧,估计是什么熟人相见的戏码,我在大棚里,没注意。” 低头看见桌子上的食盒,林之语顺势把话题引开。 “这是什么?” “馄饨。”褚念善打开食盒的盖子,“办完事,路过京城,看到有个馄饨摊。” 他取出馄饨,大冷天的,居然还是热的。 “就是之前你自己走回客栈,没能吃到的那家。” 褚念善补了一句。 其实那天晚上,他把馄饨交给了客栈的小二。 可是小二却把这件事情给忙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馄饨都已经凉透。 这样的东西,自然上不了桌面。 “你一个丞相,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偏偏和这个馄饨过不去。” 林之语一把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感觉每个毛孔都透过气来,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第四百一十二章 好事多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毕竟是天子脚下,这里的馄饨一个个皮薄个大,比青山城的那碗不知好了多少倍。 褚念善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咬下一口。 没有青山城的那碗好吃。 褚念善想。 林之语则是饿得狠了,一口一个,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褚念善没来由的有点失落。 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女子只有在心上人面前,才会注意自己的形象。 无妨。 好事多磨,他一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两碗馄饨,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 入夜。 如意坊的后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林之语放下茶杯,亲自开门。 门外,露出安妈妈的脸。 …… 周子晋不管林明华如何劝阻,还是在京城租了一座二进二出的小宅子。 这是要常住的意思了。 回去的路上,他特地绕路,去了一趟许记粮食铺。 “客官是要买粮油?” 门口是晚上见过的那个小伙子,忙着收拾着杂物,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活。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您也知道,今天不是去城外施粥了嘛,货也不多,明天一早来吧。” “我不买东西。” “不买东西?” 安高义以为是有人来挑事,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多了几分防备。 僵持片刻,他终于认出来,是晚上给他指路的那个人。 “您是想找我们的东家?”安高义心念一转。 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木讷,实际上心眼活着呢。 周子晋迈步进去,虚点了一下安高义的胸口:“不找你们东家,我来找你。” 安高义不明所以,又暗暗心惊。 城门口的时候,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可没说是找“许记粮食铺”的东家,更别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粮食铺少说也有十几家,难免也有重名的。 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安高义留了一个心眼,等周子晋进去之后,悄悄把门反锁了。 如果这个人想使坏的话,店里几个伙计,不信控制不住他。 他的紧张被周子晋尽收眼底:“不必担心,我来,也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什么问题?”安高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不认识你。” 周子晋寻了一处看上去还算是整洁的长椅,弹去上面遗留的几粒碎米,悠然坐了下来。 这人,为何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一样? 安高义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们东家,是京城人?”周子晋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安高义大脑里的弦立刻紧绷,“东家刚换人,我也不清楚。” 周子晋从怀里拿出钱来,往旁边一放。 “实不相瞒,你们的东家今天帮了我一个小忙,我看她眼熟,想来可能是之前的熟人,所以想来问问。” 安高义看着那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有些心动。 可是想起今天东家的所作所为,他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你这个人,长的教训还不够吗? 见钱眼开! 可这一幕,被其他几个伙计看到了。 他们今日刚刚把非法所得交了出去,此刻正为自己的钱心痛呢。 乍然看到这么大的一笔钱,眼睛都亮了。 几个人忙不迭地推门过去:“贵人想问,可以问我们啊。 安高义来的时间不长,知道的可没有我们多。” “这里有你们什么事。”安高义瞪眼,“你们这样,是想背叛东家吗?” 其中一个叫小六的人白了他一眼:“哪里算是背叛?你没听到贵人说,是因为我们东家帮了他,才想着来问问吗?” “就是啊,你自己得了东家的青眼,现在遇到好事,还想把我们几个撇下?” 另外一个年纪略大的人也附和。 一群趋炎附势之辈。 周子晋心道。 那个姑娘看上去是个脑子灵活的,怎么还留着这么几个不忠不义的人? 也不怕平白惹上麻烦。 “你刚刚说,东家是刚来的?那你们之前的那个东家,为何走了?” 小六抢先道:“好像是手头缺钱还是怎么,具体的没细说,不过我听万掌柜说,老东家一口气盘出去好几家铺子呢。” “万掌柜?” 周子晋打量起面前的这几个人来。 手上有茧子,肩膀厚实,一看就是长期背重物的人。 不像是掌柜。 小六便把早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不过,自然是遮掩了他们几个也参与了的事实。 “其实一开始,我们的东家是上阳公主,只是后面不知怎么,就换成了老东家。” “你们的老东家姓甚名谁?” “这里是许记,当然是姓许了。” 另一个人搭腔,这个贵人看上去也是人傻钱多,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听口音,是京城人,可是半年前,他就离开了,似乎是去到外面做生意。”小六道。 “可是青山城?”周子晋心念一动。 “对对对,就是那。” 小六一拍脑门,喊道。 姓许,做生意,青山城。 许良辰。 周子晋在心里画了一个圈:“现在的东家,叫什么?” “姓余,让我们喊她余娘子。”那个中年人抢先道,“早上刚来过呢,还有一个白衣男子,凶得很,也不知道是她什么人。” 金楼的余娘子,林之语! 周子晋心里惊了一跳。 让人刺杀自己,又反复交代要远离京城,可是今天又顶着一张假脸,给自己解围。 她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当他回想余娘子的样子时,怎么想也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明明自己昨天在客栈里,见过她一回啊。 知道了那个姑娘的身份,周子晋已经无心再听,不顾小六等人还在滔滔不绝,把银子放下,兀自出了门。 默默不言的安高义给他开了门锁。 自己要不要和东家知会一声? “接着吧你。”中年人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丢给安高义。 拿了钱,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使什么也没说,那也是同伙! “愣着干什么,不给你那个妹妹治病了?”小六嗤笑一声。 安高义看着自己手上的银子,嘴唇抿成一条线。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安排人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宅子不算新,但从里面的陈设可以看出,上一个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不过据说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才落到了周子晋的手里。 林明华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桌子边上,惶惶然地看着门口,一眼,再一眼。 自从来了京城,周子晋就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样,问了也不说,白日不见人影,只有在晚上才能见到面。 她没忘记,林之语也来了京城。 内心的不安让林明华把一包白色的药粉倒进了桌上的茶水里,她又往门口看了一眼,快速地摇晃着杯子里的水,直到那团白色的粉末彻底化开。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林明华这样想着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来人的肩膀上落了一点残雪,在门外抖落了之后,才迈步进来。 “你不在自己的屋子里,为何来我这?” 周子晋第一眼就看到林明华,以及她手上的茶水,语气里带着一点戒备。 “我,我……”林明华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想好措辞,“我看这个屋子里的陈设,像是女子闺房,所以想着给你整整。” 她略带慌乱地把杯子放下,指了指周围她的杰作。 可是出乎意料的,周子晋好看的眉眼里染上了一丝薄怒。 “谁让你碰的?”他快步走过去,像是想把东西恢复原样,可是手在空中凝滞了一会,发觉无从下手。 于是他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林明华。 周子晋生气的时候,目光是很可怕的,但又和别人不一样,像是平静的海面下的一座冰山,下一秒就会把你撞得粉身碎骨。 “这里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家,我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为什么不能动?” 林明华委屈地反问回去。 明明是要成亲了,为什么好像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呢? 林明华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目光带上了怨毒,带上了戒备。 周子晋却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下次先问过我,我不太喜欢别人乱动我的东西。” 林明华愕然抬头,先是讶异为什么周子晋的态度变得如此之快,随后心里的紧张就盖过了怀疑。 她把刚刚手上的杯子往前推了推:“口渴了吧?” 语气看似稀松平常,可又带了一丝急不可耐。 和意料相反,周子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好像和上一秒是两个人。 “我先送你回去。” “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林明华有些不甘。 周子晋把她带离了桌面:“等成亲之后,屋子随便你动。” 成亲。 林明华心里雀跃,看来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没做错。 把满心欢喜满脸娇羞的林明华送回去,隔着木门,周子晋的脸一点点沉了下去,就像是这化不开的夜色。 他静静站立了片刻,才转身回屋。 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杯凉透了的水倒进盆栽。 第二件事,就是按照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把东西恢复原样。 周子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好像必须要这么做,有一个人曾经在这里住过,每一处物件,都留下了她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洗漱,上床。 枕头下压着一个极为简单的路线图,每一处炭笔描绘出来的线条,都指向了京城之外的一处别院。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之语戴回了昨天的面具,又变成了那个表情呆滞的姑娘。 她带着辛夷等人,往那几个铺子里去。 因为老东家的不管事,铺子里的伙计大多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得一点一点地换成自己的人。 褚念善没有在旁边陪同,似乎是为了黑市的事情,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最后绕到了许记粮食铺,门口的小六拿着一把大扫帚,百无聊赖地挥来挥去。 一抬头,见到林之语过来,眼神有一丝闪躲:“东家。” 林之语颔首:“其他人呢?” “他们都去运粮了。”小六悄悄往辛夷的方向瞥了一眼,“安高义去了城外,估计是去施粥。” 这个小子,还是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 林之语负着手,在铺子里巡视了一圈。 正巧这个时候安高义回来了,灰头土脸,像是和别人打了一架。 “东家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安高义把手放在衣服两侧搓了搓,有些无措。 “你这是怎么了?”小六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动作带着几分尴尬,“这是去城外当了一回英雄?” 小六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安高义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站直了身子,对林之语道:“城外有个先生和官差闹起来了,我过去拉架来着。” 言简意赅。 “这个时候,还是尽量不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林之语示意辛夷走上前来,“她是辛夷,以后就在柜面做一些盘账送往的活。” 大家心知肚明,面前这个面冷的女子,是自己东家放在这里监督他们的卧底。 小六嘀咕了一句:“铺子里的人已经那么多了,再来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麻烦。” 林之语耳朵一动,目光慢慢移到小六身上。 这个伙计她有印象,就是他第一个说,要给万乾莱一点颜色看看。 “你们之间,能识字会算数的有几个?” 林之语站在小六面前,这话像是对铺子里的所有人说,可小六知道,这话是在问他一个人。 “安高义,你会吗?”小六没有说话,林之语转而去问安高义。 “回东家的话,不会。”安高义坦诚道,“家里的条件不算好,我七岁的时候,就跟在师傅身后做事了。” 识字算数,能当饭吃吗? 就连逃难也逃不过别人。 林之语道:“那就对了,辛夷心细,我既然让她来,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以后我不在,她做的决定,就不用再来过问我。” 东家不在,掌柜的就是第二个东家。 辛夷向林之语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是怕她一个人被欺负,在给她立威呢。 有了东家的看重,比什么都重要。 认了人,伙计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安高义感受到了小六几次投来的目光,目光犹豫。 在林之语即将跨过铺子的大门时,他终于忍不住道:“东家,粮食的数量有些不对,我带您去找那个粮商问问看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他受伤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停住脚步,仔细看了安高义一眼。 他的目光漂浮不定,时不时还往后瞄,像是在提防什么人。 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林之语正要应了,恰好里面的小六拿着扫帚出来:“安高义,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粮食数量不对,我和东家说一声。” 安高义胸脯往上挺了挺,做出一副坦诚的样子来。 “我们东家忙着呢,不要什么事情都劳烦我们东家。”小六的眼神里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 而后又看向林之语:“东家,他毕竟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这点小事,我帮着就好了。” 在林之语看不见的角度,小六语气凶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想害得我们所有人都丢了工作吗!” “小六。”林之语木着一张脸,在下人眼底,颇有几分威严,“我也有事情要找他。” 小六用扫帚杵着地板,将信将疑:“我也一起去吧,事情多不多?” “是城外的事情,万乾莱的母亲出了一点意外,我想着,有个熟人在旁边,会好一些。” 万乾莱的老母冻死在了城外,铺子里的几个人都是有所耳闻。 小六之前明面上和万乾莱起了冲突,是绝对不合适的。 他挠挠头,目送着安高义和林之语一起出去,目光像是要把安高义的背烫出一个洞。 林之语自然是没有往城外去。 估摸着没人跟上来后,林之语在一处安静的拐角停住了脚步。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安高义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悄悄感叹,要不说人家能做东家呢。 “昨晚有个男的,蓝色衣服,料子不错,可是衣服上有泥,来铺子里打听东家的事情。” 林之语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周子晋在暗中调查她。 安高义看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见她还是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小六他们说了?”林之语主动发问。 安高义听出了林之语话里的防备,急忙摇摇头:“他们没说,只是提了一下老东家,说了一些您赶走万掌柜的事情。” 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东家知道小六后脚就为了钱背叛她,一定会把所有人一起辞退了。 毕竟哪个主子,会留一个不忠心的下属? 小六这人睚眦必报,又知道自己的住址,要是对自己的母亲下手…… 安高义有些惶恐不安。 林之语以为他是在害怕自己发难:“你没说,对吧?” “东家怎么知道?” “你要是说了的话,应该是和小六一样紧张,而不是主动和我说这件事情。” 林之语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欣赏,“你要是想学做生意,平时多和辛夷学一学,她懂得多。” 安高义点点头,知道这是东家对自己的看重,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小六他们把钱看得很重,东家……以后不要动不动扣银子才好。” 把钱看得很重。 林之语的眼睛眯了眯。 他们可以为了钱为自己做事,自然也可以为了钱背叛自己。 “天底下有谁对钱看得不重呢?”林之语语气轻松,“我知道了,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一趟。” 周子晋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余娘子,这样也好,不然还要换一副面具。 面具可不便宜啊。 林之语在心里嘀咕着,回了如意坊。 刚一推开门,就被褚念善吓了一跳。 外衣被扔在一边,上面浸满了血迹,褚念善背对着门,结实挺拔的背部,有三道深深的抓痕。 地龙烘出了浓重的血腥气,林之语愣在当场。 一是因为屋子里有人,二是因为他的伤。 褚念善的功夫一向很好,是谁让他伤得如此重? 看到林之语突然进来,褚念善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慌张,匆匆披上外衣,转过身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不敢看林之语的眼睛,低着头,手胡乱地整理桌子上的药瓶。 说是整理,倒不如说是把东西一齐挪了一个位置。 林之语自己也有些尴尬:“我看院子里安静,想着来拿昨天我在你这里画好的火药配方…… 你怎么伤成这样?” 她的目光往褚念善不断冒血的伤口上一定,快步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褚念善不自然地往后挪了一点位置,或许是牵动了背上的伤,轻轻“嘶”了一声。 “一点意外,不过好在已经没事了。”褚念善拢了拢自己的外衣,“你去休息吧,这里有千机。” “这里?”林之语重复了一句,“我可没在这里看见他。 如意坊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我来帮你……” “不用。”褚念善打断了她的话,“这样不好。” 不要看,求求你。 他在心里无声地祈求。 林之语当然没听见,她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没人帮你,你就自己一个人?你够得到吗?” 伤在背上,她不信褚念善一个大男人,柔韧性能好到完完整整地把药涂上去。 褚念善没话说了,乖乖转过身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三道血口触目惊心,上面残留着衣服的碎片,林之语耐心地一点点清理出来,只是眼底的疑惑愈加浓厚。 “这怎么像是动物抓出来的?”她轻轻嘟囔了一句,可还是被褚念善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就没道理不作解释。 可是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其实也很缺钱,粮食价格一涨再涨,她从青山城带来的那些钱,已经远远不够了; 说自己去了地下赌场,主动和老虎打了一场,把自己打伤了? 褚念善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在官员面前圆滑的嘴一下子失去了它应该有的功能。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背上覆上一只柔软细腻的手,带着冬日里还未散尽的寒气,如此清晰的触感让褚念善浑身一震。 紧接着,就是刺骨的疼,随着药物一起,像刀子割肉一般,扎进了他的伤口。 从小到大,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这点痛其实不算什么。 为什么这一次格外疼? 褚念善想。 该不会那个该死的斗兽场场主,往那畜牲的爪子上抹东西了吧。 “轻点。” 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本不应该说出的话。 第四百一十五章 书生气节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话一出口,褚念善就后悔了。 一个大男人怕疼,说出去笑掉大牙。 林之语一心扑在他背后的伤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褚念善小小的僵硬。 “药得多上一点,好得快。”即使这么说,林之语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一些,“现在姬偃师不在,我可没办法像他一样,妙手回春。” 药上好了,下一步就是包扎。 林之语探头去拿纱布的时候,才注意到褚念善面色有些委屈。 等等,委屈? 她微微有些惊讶,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个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说着玩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刚刚是口误。”褚念善忽然道。 林之语明白过来,是为那一句“轻些”感到难为情呢。 “这有什么的,是个人,就会怕痛。”林之语心里轻松了一下,不以为意道,“又不是人人都是关公,一边刮骨疗毒,还能一边下棋的。” 林之语笨拙地帮褚念善缠好纱布,在上面费力地打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蝴蝶结。 有点丑,但是没办法啊。 她看着短了一大截的纱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呼吸拍打在褚念善的背上,神经似乎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任何一点微小的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不必要的战栗。 他匆匆披上外衣:“多谢。” 扭头看见林之语没走,顶着一张面具看他,褚念善才想起她的目的,起身从桌下拿出那张配方表来,上面还有他标注的几处材料的来源。 “黑市里面……卖这些材料的人已经很少了,明天我再去问问。” 褚念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缓,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剧烈。 门关上,屋内又一次只剩下了他自己。 许多年前,那个还没自己高的小姑娘对他说,好好活下去,让别人都知道你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许多年后的今天,小姑娘告诉他,不必把自己活成一个刀枪不入的英雄。 褚念善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疼了。 好像在她面前,自己一直都是那个等待被解救的,孤苦无依的七岁孩童。 林之语拿了图纸,路过院子的时候,看掌柜千机快步往褚念善的屋子走去。 余光瞥见林之语,他恭敬地停下脚步,行了一礼。 即使戴着面具,能出入东家屋子的,也只有东家的东家了。 林之语点头示意,在千机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又把他喊了回来。 “你们坊主今日去了哪里,你可知晓?” 千机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可是坊主说,面前这个女人,话语的份量和他一样重。 自己要是说谎的话,是不是就是抗令了? 千机想了想:“去了黑市一趟。夫人大可以放心,东家不是那等流连于烟柳之地的人。” 话说一半,不算抗命。 林之语想起褚念善和他说的黑市情况,不疑有他。 “我看他被什么伤到了,才多问了一句。”林之语在面具底下扯出一丝笑,“我看你走得急,可是如意坊出了什么事情?” 千机答道:“和如意坊无关,是大理寺那边,有几个书生在聚众闹事。” “聚众闹事?”林之语想起安高义和她说的话来。 “可不是么,好像说是他们的老师为民申冤,还写了些似是而非的文章,在街头巷尾传阅,被抓起来了。” …… 江琬宁好看的眉头蹙起,进了秦潇的寻香阁。 寻香阁前几个月刚刚完工,空气里还能闻出若有若无的红漆味道。 穿过层层叠叠的珠帘,她越过地上那几个哑巴乐伶,在屏风外站定。 “母亲。” 她行过一礼,眼里满是敬重。 “大理寺外面闹起来了,是几个布衣的读书人,大理寺卿江辰派人送信来,问该如何是好。” 这个世界上,最难应付的就是读书人,一股执拗之气,为着自己心里的那股气,大有不撞南墙不落泪的意思。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秦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都说什么了?” 江琬宁犹豫了一下,道:“无非就是说外戚干政,诘问朝廷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之类。 那个带头的还号召了好几个同僚,抄写了好几份,在民间相互传阅呢。” 里面传来一丝轻笑:“胆子果然大。东西可都收回了?” “基本都收回来了。”江琬宁道,“只是里面有个先生,有桃李满门,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个事情,聚在大理寺门口闹着要放人。 据底下的人说,还有一些学生在城外,虽然进不了城,但是那里流民聚集,情绪极其容易被鼓动。” 江琬宁瞥了一眼角落里散乱的衣服,凌乱的金银器皿,补充道:“如果全部抓起来的话,城外的人得到消息,恐怕会发生民变。” 秦潇终于从屏风后面出来,头发散着,多了几分风韵。 江琬宁上前扶着她在一边的小几上坐下。 “读书人嘛,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秦潇漫不经心道。 “就算我们真的把他放了,也能把自己气死,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不如,一起杀了吧。” “杀了……?”江琬宁暗暗心惊。 “这怕是不好,民间已经是对江家插手朝堂的事情多有怨言了,如果真杀了,且不说血流成河,民怨怕是会越来越重。” 秦潇看着这个和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女儿,又是一声轻笑。 “死人,就不会有怨言了啊。”她道,“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来临。他们不愿意熬,非要对我们指指点点,那是他们的错。” 永远留在这个冬天,也没什么不好。 江琬宁只好应是。 出了寻香阁,江琬宁招来内侍。 “带几个人去大理寺,要是那几个穷酸书生继续闹事,就地格杀。” …… 也不知道褚念善在宫里布了多少的眼线,只知道射杀书生的命令在到达大理寺之前,先一步到了如意坊。 林之语着急忙慌地到自己屋子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来,从里面拿出一个薄薄的玉佩。 这个玉佩,就是周子晋身上那块,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想救吗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在内里,刻着一个“晋”字,下面是工匠的名字。 林之语之所以留它,是为了一个念想。 听到千机说他在大理寺,林之语的心一下子悬停了。 褚念善听到动静出来,只是问了林之语一句话。 “你想救吗?” 你想救他,救大理寺外为先生喊冤的学子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褚念善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对,百姓无辜。 可如今你我,亦或是他的身份,都不能,也不够出手。 既然他已经引起吕言的注意,不如顺水推舟,把他推到台前。” 林之语接着他后半句话:“这样不仅能避免惨剧的发生,秦潇也不能轻易对他下手。” 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 “被抓起来了?”周子晋站在夫子陈长志的家门前,有些不可置信道。 门里站着的,正是陈长志的发妻苏氏,头上只带着一支简单的木簪,面容凄苦。 目光越过她往里看,只有一些朴素至极的家具,桌案上,还有几张未写完的纸张。 “说是写了不该写的东西,被抓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许氏的语气里没有怨怼之情:“他不是故意要滋事的,任谁看不出,朝廷就是要冷处理,等开年,等大家都忘记这个事情,然后继续剥削民脂民膏。” 周子晋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一般人遇到这个情况,只会哭天抢地,觉得人人都亏欠她。 这个世界上,是有一种人,愿意赴汤蹈火,和权贵唱反调; 这个世界上,是有一种人,愿意在背后默默支持,即使只是女流之辈。 他指了指桌面上那几张没写完的纸:“可以看看吗?” 许氏没有多问,把纸递给了周子晋。 上面写的,无非就是为民请愿,希望朝廷不要坐视不理,辜负百姓的信任。 有几张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写。 洋洋洒洒,看得出来作者的用心。 周子晋粗略地看了一眼,把它递还给了许氏:“我会想办法的。” 这句话并没有让她吃下一颗定心丸:“公子大可不必走这趟浑水,现在官不是官,他是铁了心要这么做。” 意思很明显,救他出来,后面还会触怒官员,再生事端。 可是陈长治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知道他过去,并且愿意告诉他的人。 所以周子晋无法见死不救。 他转而去了大理寺狱。 在一堆干草上,陈长志端正地坐着。 衣衫破旧,是被鞭打后的痕迹,只有一身锐气,包藏着熊熊烈火,像是要烧尽这个世界的不公不义。 感觉到有人来,陈长志睁开眼,看清了来人后,瞳孔微微睁大。 周子晋听了余娘子的话,换下了锦衣,取而代之的平民的粗布麻衣,脸上也抹了一点灰,看上去和寻常百姓无异——如果忽略他一身气度的话。 可是陈长志认出来了他。 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似乎终于想明白什么事情,潸然泪下。 “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是希望先生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周子晋把一个食盒递进去。 大理寺给犯人的饭菜,不过是一些剩饭馊水,难以下咽。 一个没有问“你是不是他”,一个也没有张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陈长志却已经明白了。 “如果我等几个读书人的性命能够让那些狗官看清形势,让他们生出一些怜悯之心,也算是死得其所。” 陈长志叹出一口气来,把食盒递给了隔壁牢房里一同被关进来的人。 周子晋注意到,他和他们,都有着一样的眼神,一样的锐气。 让更多的百姓得知朝廷的真相,得知饥荒的真相,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奋起反抗。 周子晋刚走出大理寺狱,就看见的门口聚集着一群人,有身穿长衫的书生,有二三十岁刚刚成家的中年人,有面容坚毅的马夫和气度从容的生意人。 他们有坐有站,还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在高声说着什么。 “奸贼窃国,罔顾百姓性命,我等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 “老师被抓,我们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 “今天如果死在这里,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一应一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驻足,看表情,不少人内心已经有所触动。 几个侍卫拿着刀剑,企图恐吓这一群人,可是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 更有甚者,伸着脖子,往剑前走:“国之将亡,我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来杀我啊!” 侍卫哪里敢动手,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要是贸然动手,掉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什么读书人,分明就是莽撞人,不懂审时度势,自己不怕死,别把他也一起拉下水啊! 侍卫不得已退后两步。 大理寺卿江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向门口张望一下。 是杀是抓,好歹给一个准话啊。 门外终于传来了内侍尖细的声音。 “传监国公口谕——” 江辰面上一喜,快步走了出去。 和口谕一起到的,还有兵马司的人,手上拿着弓箭,把门口的百姓团团围住。 周子晋面色一变,按住那几个领头的读书人:“你们快跪下,跪下!” 那几个书生不跪:“我们跪天跪地,不跪窃国贼!” “举弓——” 内侍可不管什么的,只顾着下命令。 弓弦拉到最满,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惨剧即将在眼前发生。 周子晋心往下一沉。 在这些官兵眼里,他不过和这些百姓没什么两样。 忽然,有个人撞了他一下。 周子晋低头一看,手上被塞了一个薄薄的玉佩,正是自己之前丢失的那一块。 他立刻去找刚刚撞他的那人,可目之所及,只有无畏站立的人,和一排排拉满弓箭的兵卫。 最外围,内侍双手插着自己的袖子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最里面,作为父母官的大理寺卿,听完宫中传来的口谕,自顾自缩回了大堂里面。 “住手!本王在此,谁敢放肆!” 周子晋举起自己手里的令牌。 霎时,所有人都静下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本王在此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说什么?”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弓箭手的动作也僵在了空中。 内侍见周围的人都不动了,眉头一皱。 “敢问阁下何人?”他尖声问道。 周子晋把玉牌往前一递:“周子晋,大秦晋王。” 有人发出一声嗤笑:“哈,大家都知道,晋王重病死了,怎么,你是活死人吗?” “是不是晋王,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难不成,各位都见过尸体不成?”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蒙着面,戴着一竹编斗笠,面容模糊。 可眼睛一眨,女子就不见了踪影。 几个书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啊,他们说是死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 顿时,人群再次沸腾。 内侍眼睛一眯:“冒充亲王,说不是个盗墓的。来人啊,把这个可疑之人拿下!” 弓箭再次架起。 林之语隐身在人群之中,轻轻道:“如果真是晋王,那江家窃国,不就是真的了吗?” 轻飘飘的声音落入内侍的耳中。 “让大理寺的人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有人提议。 内侍眼睛一转。 现任大理寺卿江辰,那可是江家的人。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也和自己没关系。 于是他拨开人群,示意士兵把箭放下,道:“既然如此,就让大理寺的人验一验吧。” 这边,江辰早已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往皇宫里送。 是真是假,不过是宫里人的一句话而已。 做完这一切,理了理自己的衣冠,迈步出去。 “你说,你就是晋王,当今小皇上的叔叔?” 江辰打量了周子晋一眼,拿过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 “正是。”周子晋淡声道。 此时他也不再刻意遮掩,袖子一擦,露出自己真实的面目来。 江辰手一抖,玉佩险些拿不住。 这面容……这面容! 是周氏血脉不假! 江辰冷汗涔涔。 偏偏周围的百姓还在一边催促:“说啊,到底是不是?” “如果是的话,那我大秦,就有救了!” 骨碌碌…… 地上滚来一张卷轴。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捡起来展开,上面是一副肖像画。 “这不是晋王和晋王妃的画像吗?” “对对对,我也记得,那个时候确实是有画师进去。” 那人把画像举起来,和周子晋的外貌仔细对比。 像,实在是太像了! 内侍的手心里出了汗。 “江大人,你看这个玉佩,可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 皇宫。 御书房门口,已经等待着三两的老臣。 谁心里都清楚,现在已经是江家的天下了。 手握重兵,还有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皇帝,谁敢不从? 可当街射杀无辜百姓,如何能忍? “监国公自任命以来,几乎就没露过面,实在让人生疑!” “就是啊,现在的敕令,到底是谁在发布?” “让监国公出来,和我们见一见!” 说话的是三朝元老,胡子花白一身浩然正气,精神利索丝毫不见垂暮之态。 就在议论纷纷,老臣即将撞柱明志之时,见一人风尘仆仆,小跑而来。 大理寺的衙役浑身是汗,举着江辰的腰牌,大喊:“大理寺江辰江大人,有要事启奏!” 门口的内侍面色为难:“监国公日理万机,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这一句话,让老臣心里疑窦更生。 御书房内,江生一脸灰败之色,贪婪地吞食着什么。 秦潇听外面山呼之声,却悠然自得。 待江生缓过一口气来,秦潇道:“这是要逼着我让你走出去啊。” 平日里,江生大多都是萎靡之态,只有偶尔精神尚可之时,才能出去见人。 可现在他对解药的依赖愈发重了,时间一长,那几个比狐狸还精的臣子就嗅出了不对来。 吕言站在一边,等着秦潇的号令。 “让大理寺的人进来。” 秦潇吩咐道。 大门打开,衙役压下自己咚咚心跳,迈步上了台阶。 老臣停下动作,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下一秒,大门关上。 衙役进了御书房,不敢乱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举起信件。 吕言上前,抽走那封信,交到秦潇手中。 秦潇看完后,轻轻拍了一下江生身下的轮椅。 “嗬……”只听一声粗重的气息自头顶传来,听上去十分吃力,“书生是什么反应?” 衙役一抖,身子埋得更低。 “说,说如果真的是晋王,那大秦,就有救了。” 监国公的声音,为何听上去那么奇怪? 该不会,快死了吧? 衙役余光往上一扫。 “唰——” 吕言拔剑,收剑,干净利落。 不过顷刻间,衙役的脖子上就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漫下来,呜呜两声,说不出话来。 跪着的身子晃了两下,仰面倒了下去。 天旋地转间,他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样貌。 头发枯槁,两眼无神,嘴角有口水往下漫。 左边一个收刀的修罗鬼,右边一个冷面的美女蛇。 大秦,完蛋了。 “传晋王进宫吧。” 江生费力地、大声地对地上的尸体说。 声音从门内传出,几个老臣互看一眼。 确实是江生的声音。 心里的怀疑散去了一点,静默了两三秒,众人跪地。 “江山社稷为重,还望监国公保重身体!” …… “本官又不是行家,如何知道这玉佩是真是假?” 江辰难得硬气了一回。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迟迟不见宫里来人。 被围起来的百姓已经不耐烦了,不管江辰如何打太极,逼着他要给出一个答案来。 周子晋负手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几个陈长志的学生心知,只有晋王的身份被承认,自己的老师就有救了。 故而语气激动,大有和官差动起手来的意思。 江辰没了耐心:“你们这群刁民!天家的事情,岂是你们能随意置喙的? 自以为是,乱我朝纪法,动手,给我动手!” 他豁出去了。 晋王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 晋王是怎么活得,他也不关心。 他是快被烦死、吵死了! 江辰冲内侍使了一个眼色。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违者当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内侍会意:“目无王法,是一回事,晋王回归,又是另外一回事。 除了那个自称是晋王的以外,给我动手!” 弓箭再次拉到最满。 这边是真的要动手了,即使是这样天王老子来了,救不了他们。 有人惊惧伏地,有人从容赴死。 周子晋被几名官差被杀威棒拦住去路,左右不得。 “江大人,不妨再等一等。” 又是那个女子的声音。 江辰四下张望,却没见到说话人。 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的,一切就像是……像是她故意引导的一样! “杀了那个故意煽动民变的女人!” 一顶斗笠在人群里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却被江辰精确扑捉到。 他指着那个方向,大声发出指令。 周子晋瞳孔一缩,在第一支箭射出来的同时,丹田运气,越过挡路的衙役,飞身而上,夺过最近一人手上的弓箭。 “咻——啪嗒!” 精准地把那支射向女子的箭给劈作两半。 与此同时,吕言策马而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江辰认出吕言,快步上前:“宫里怎么说?” 吕言下马,没有理会江辰,而是走向周子晋,拱手:“晋王殿下。” 人群沸腾。 “是晋王,真的是晋王!” “他回来了!” 周子晋颔首,上位者的气度彻底展露出来。 吕言道:“晋王殿下受奸人所害,如今平安回归,监国公有令,速速入宫。” “入宫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周子晋冷声道,“这里的百姓,该当如何?” 对啊,现在是杀还是不杀? 吕言眼皮一掀,回头看去,忽而抬手,直直指向那名内侍。 “奸人假传旨意,拖下去!” “什么?”内侍脸上的表情瞬间崩裂开来。 不等他给自己辩解,立刻就有禁军上前来,死死捂住他的嘴,不知拖到了何处。 “民意上达,如今已经查清真相,奸宦误国,各位,可以放心了。” 吕言朗声道。 随后转过身来,对周子晋说:“不知王爷,可还满意?” 周子晋点点头,往人群里瞥了一眼,那名女子已经不知所踪。 就在江辰以为没自己的事时,又听到周子晋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堂堂大理寺卿,罔顾百姓性命,就这样放过?” 一个反问句,让江辰想立刻晕死过去。 周子晋王爷的身份被承认了,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 血统摆在那里,身份摆在那里,即使他的叔叔江生是监国公,也不能大过正统! 吕言反问:“王爷想如何?” 周子晋扫了一眼江辰:“停职反省。” “那就这么办。”吕言的目光也荡到江辰身上。 江辰心里郁郁,却不得不谢恩。 “那夫子呢?”有人追问。 江辰一抹头上的冷汗,呼出一口白气:“既然吕大人说是误会,那便放了吧。” 当然只能放了。 亲王发话,难不成还要继续关着不成吗? 书生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面上俱是一喜。 对着周子晋的车驾,一齐跪了下去。 陈长志跛着脚出来,立刻就被自己的学生给围住了。 “先生,大秦,有救了!” 陈长志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江大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是我太冲动了,反而害得王爷陷入不利的境地……” 陈长志身形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都栽倒下去。 “王爷是正统,江家再也没有理由把持朝政,先生为何忧心?” 一位中年人不解发问。 “江家要是想称帝,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陈长志哽咽道,“还不是因为玉玺下落不明! 王爷点明身份后,岂不是处处受掣肘? 江家是怕我们真的闹起来,才不得不承认王爷的身份。 即使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江家也会说他是晋王爷!” 说着,他眼里迸发出死意。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陈长志还未叹完,与他一同在牢里待过的读书人就打断了他的话。 “陈夫子,此言差矣。” 他一拍陈长志的肩膀。 “想要王爷能和江家抗衡,我们也能出上一份力!” …… 林明华在小院里苦苦等待,忽然见一小队人往院子里来,背后忽的一凉。 为首的人便是吕言,林明华注意到,他的刀鞘上还带有一丝血色。 “吕大人!”她开门迎上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吕言看着她慌乱的神情,嗤笑一声:“自然是晋王的事情。” 什么? 林明华心里咯噔一声:“不是说好不动他?秦潇为何出尔反尔?” 声音大了一些,吕言皱了皱眉头。 “夫人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他的右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林明华向后看去,只见那一小队人马没有佩刀,在院子里东翻西找了片刻,就安安静静地回到原位,站在了吕言身后。 其中一个领头的,无声地向吕言摇摇头。 吕言的手松了松:“你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原来是找东西。 林明华心里长舒一口气。 “自然是都在这里了。吕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年以来我和子晋哥哥居无定所,自然是轻装简行……” 吕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个女人一说起话来,就嘀嘀咕咕个没完。 “什么哥哥不哥哥的。”他的手彻底放松了下来,“我来,是接你进王府的。” “王府?”林明华一愣,“什么王府?”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以为秦潇要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去。 “怕什么?你的子晋哥哥现在又是晋王了,你要是能彻底得到他的信任,不就是晋王妃?” 吕言往旁边让了一步,“请吧。” 晋王? 怎么突然变成晋王了? 林明华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我还要去收拾东西。” “王府里什么没有?”吕言哼一声,“这里的一草一木你都带不走。” 这是要掘地三尺的意思了。 林明华顺从地上了马车,期间不忘打听消息。 “这是秦……夫人的意思?为何这么突然?” 吕言白了她一眼:“若你平时能心细一点,好好保管那枚玉佩,夫人也不至于被迫承认他的身份。” 玉佩? 林明华反应过来。 那玉佩在林之语那边,一定是她! 她坐在马车上,手里拧着帕子。 姐姐啊姐姐,你这不是在给我做嫁衣吗? 第四百一十九章 有人相帮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以后她就是高高在上的晋王妃,她只是一介草民,下次遇到,不过一个命令,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林明华勾起的嘴角在进到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僵在了脸上。 院子里一堆听候差遣的莺莺燕燕,见到她来,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重新聚在一起,聊着的京城里时兴的花样。 “吕大人,这是……”林明华欲言又止。 吕言道:“晋王妃下落不明,晋王身体又不好,身边自然是需要有人照拂。” 扔下这句话,吕言就带着其他人走了,徒留下林明华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些都是侍妾? 她脸都绿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明华回头看去,如同见到了救星。 “子晋哥哥!” 她喊得格外大声,似乎就是为了引起那些美人的注意。 看吧,我和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林明华亲亲热热地挽住周子晋的手臂,道:“子晋哥哥拿回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就可以过上安心日子了。” “大胆!怎可直呼王爷名讳?”身后一人喝道。 是谁? 林明华不满地看去,只见周子晋身后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年纪轻轻,像是乡野出身。 哼,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 “我是未来的晋王妃,是要和你们王爷成亲的人,为何不能唤他一声子晋哥哥。” 林明华把腰杆往上挺了挺,“子晋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子晋顺势把手抽出来,对林明华道:“你知道我有许多事情不记得了,突然恢复了身份,有许多事情要做,成亲的事情,往后挪一挪。” 又推迟? 林明华更加不满。 “明华,这些人都交由你来安排。” 周子晋往书房去,似乎是有要事要办。 林明华咬着下唇,这一屋子的人,他都要留下? 像什么话! 那个专一温柔的晋王,去哪了? “姑娘,王爷的意思,是要您立威呢。” 江野见林明华愣在那里,好心地点拨了一句。 “现在王爷回来,就是要处理饥荒的事情,这可不是小事,姑娘万万不要轻易打扰王爷。” 随后一抱拳,跟上了周子晋的脚步。 夫人说了,要和王爷寸步不离。 “哎呦,子晋哥哥,妹妹的小嘴叫得可真甜呐。” 见周子晋离开,那里几个花一样的姑娘就把林明华围住了,一个两个,语气里净是阴阳怪气。 “放尊重点。” 林明华摆出架子来,“刚刚王爷可是说了,以后我就是晋王妃,和我说话,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哈哈哈哈……姐妹们,你们听到了吧,她说自己是晋王妃呢。” 刚刚那名女子轻蔑地笑了起来,从身后拿出一张画来。 “看看,这画上的,才是晋王妃,你不过和她有几分相像,就肖想王妃之位了?” 画上的正是林之语,巧笑嫣然,和周子晋站在一处,甚是般配。 在林明华眼里,却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拿给我!”她一把夺过那画来,“这画是哪来的,王爷看过没有?” “自然是从王爷那边拿来的啊。” 女子本就无意和她争抢,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 从周子晋那边拿来的…… 林明华的面色一白。 自己的谎言,岂不是遮掩不住了? …… “她去大理寺了?为什么不拦着她!” 褚念善的脸色黑得可怕,千机还是第一次看自己的主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即使是面对仇家,主上也是半点情绪都不曾在面上出现。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夫人走的时候,我以为她是去铺子里……” 千机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没底气。 “再说,主上不是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夫人不会出事的。” 褚念善依旧是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即使知道林之语没有那么快放下周子晋,可听到她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褚念善的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好在门口走来一个俏丽的身影,院子里阴沉的气氛终于散了。 “事情如何了?”褚念善快步上前。 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可是假夫妻,不该问这个。 他们是盟友。 林之语摘去伪装,露出真实的面目来:“周子晋的王爷身份被承认,只死了一个内侍。” 身份被承认,这是褚念善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承认他的身份,才能安抚暴动的百姓,对江家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林之语顿了顿,“好像还有其他人在帮他。” “其他人?”褚念善确认林之语没事之后,舒了一口气。 “有个人往地上扔了一副画,上面是周子晋的样貌。”林之语言简意赅,“没有那副画,估计拖不到皇宫来命令。 不过我站得远,不知道具体画的是什么,不然也好找人。” 她的语气里有懊恼之意。 那个时候注意到周子晋在看自己,林之语就往人群外走,关于画,也只是听到几个人零星的讨论。 褚念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紧张:“如意坊人多,千机,你去打听打听。” 他知道,王爷王妃大婚,都会让人画一副肖像画。 林之语口中的这幅画,十有八九最后落到了周子晋的手里。 好不容易得来的人,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手。 …… 林明华带着所谓的安神汤,站在了周子晋的房门前。 门口站着几个陌生的护卫,先是要拦,可是在看到林明华头上的簪子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侧身让她过去。 “子晋哥哥。”林明华轻轻唤了一句。 “进。” 林明华满心欢喜地进屋,目光往四周一扫,似乎没有什么是和林之语有关的东西。 在角落里,江野抱着剑,靠在一边的柱子上。 她一来王府,就四处走了一圈,只要有一丝与林之语有关的痕迹,林明华都要把她抹除。 喝了这碗安神汤,画像上女子的样貌就模糊了。 既然模糊了,她就有时间,让人把林之语的脸,换成自己的了。 “今天事情多,我特地为你做了一碗安神汤,你要记得喝啊。”林明华把食盒打开,取出汤来,往周子晋面前推了推。 周子晋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你的手不是有伤?以后还是别做了。” “这点伤算什么,早好了。”林明华脱口而出,“要是子晋哥哥睡不安稳,我心也不舒服。” 第四百二十章 找回记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深目看了她一眼,脸上一片感动之色:“华儿有心了。” 一句华儿,把林明华迷得找不到北。 “子晋哥哥,那些宫里送来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办呀?” 林明华心里还记恨着被奚落的事情,想趁这个机会,探探周子晋的口风。 “华儿想如何,便如何。”周子晋看了一眼旁边的江野,“可毕竟是宫里来的人,华儿可不能贸然行事。” 意思就是不能赶? 林明华眼中难掩失望。 “我看其中一个女子,甚是眼熟,似乎在梦里见到过,华儿你可有印象?” 周子晋温柔道。 林明华脑中警铃大作。 那几个女子她都见过了,没看见有谁是和周子晋以前有过来往的啊。 难道是除了林之语以外的相好? 周子晋垂眼:“我去找过她一回,她说她和我也有婚约,可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林明华咬牙,这怕不是哪个狐媚子想要上位吧?难怪周子晋说要把婚期往后推! “子晋哥哥记错了,哪里有这么一个人呢。”林明华做出一副为他分忧的样子来。 “没有借口,我就为子晋哥哥找一个借口。” 周子晋面上出现喜色,一把将林明华拉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着,身子就要压下来。 林明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冲昏了头脑,半推半就之间,余光看见了江野。 “还有人在呢。”林明华提醒道。 周子晋横了江野一眼:“还不出去?” 江野脸上一红。 说是寸步不离,可做这种事的时候,总不能也寸步不离吧? 林明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有些意味深长。 对啊,她也是眼线,自己还担心什么? 江野立刻告退。 门外的那几个护卫奇怪道:“江侍卫为何出来了?” “里面办事儿呢。”江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侧耳往里听了听。 一声低吟从里面传来。 随后就是林明华的声音:“子晋哥哥,他们,他们还在外面。” 接着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江野心领神会,往外走了几步,看那几个护卫还像是呆头鹅一样站在那里,骂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想坏王爷的好事吗?” “可是夫人……” “夫人什么夫人。”江野第一次觉得王爷可怜,“有她在,你们还怕有什么意外不成? 再说了,饥荒的事情,还等着王爷去解决呢。” 护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自觉地往外站了两丈远。 卧房内,没有江野想象得那样旖旎,林明华晕倒在地上,周子晋一脸冷意,略显嫌弃地把她弄到了床上。 照例把安神汤倒掉之后,他拧开机关,一个布局相同的暗室在面前出现。 这是他梦里的场景。 在梦里,他也是这样拧开机关,带着一名女子进来,最后还十分羞耻地醉倒在地。 自从停了林明华送来的安神汤,周子晋就觉得自己梦里的事情愈发清晰了起来。 只是那个人的脸,还是模糊得很。 会是画像上的人吗? 周子晋拧眉,走进密室。 底下有一处出口,可以通向王府外面。 …… 陈长志平安归来,许氏自然是喜极而泣。 两人在家里用过晚饭,门却被人敲响了。 “王爷?” 门外周子晋一身便服,语气尊敬:“深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快快请进。” 陈长志要跪,却被周子晋一把扶起。 “夫子德高望重,桃李满门,是我要向您行礼才是。” 陈长志坚持要跪:“礼节不可废。何况今日王爷对我,对我的学生和百姓都有大恩,这一礼,您当得起。” 周子晋只好受了他这一礼,而后才进了室内。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桌子上只有一个馒头,和几碗清水。 许氏面上有些惭愧:“家里贫寒,只有粗茶,还望王爷不要嫌弃才是。” “先生高风亮节,我不在意这些。”周子晋把来意和盘托出,“夫子说认识我,且似乎对朝中之事十分了解,可否请先生说一说?” 半夜来,只为了听旧事? 陈长志面上浮现出几分疑惑来。 周子晋想了想,道:“想要解决饥荒的事情,得掐灭源头,我这一年来不在京城,对京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自己失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又会引起百姓慌乱。 许氏知道这不是自己一个妇人家能听的,默默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月亮爬至梢头,随着陈长志时而和缓,时而激动的讲述,夜色更加深了。 离开陈长志的家,周子晋翻身上马,没有立刻回到晋王府,而是去了别院。 他早已将路线图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吁——” 勒住缰绳,下马。 牌匾已经落了一层灰,周子晋在门口站定,心里浮现出了奇异的情绪。 因为无人打理的缘故,门上的锁已经破旧,周子晋摩挲了片刻,还是决定翻墙进去。 “你来了。” 突兀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树下,藤椅轻轻摇着,旁边的树干上,有着一个碗大的黑洞。 “你是和余娘子一起来京城的那个人。” 周子晋觉得自己应当是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来京城的第一晚,在那个客栈里与他见过一面。 林明华的汤果然是有问题的。 周子晋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 褚念善看着他的反应,眼中出现了几分惊讶。 “褚念善,余娘子的……未婚夫君。” 他把最后的四个字咬得极重。 “未婚夫君?”周子晋笑道,“夺人妻子,你还有理了?” 呵,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倒是想起来林之语是他的妻了么? 褚念善漆黑如墨的眼里多了探究:“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你是记得,还是全忘了。” 要是全都想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你们不说,我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之道。” 周子晋看着面前的这个熟人,“即使我现在的记忆还是有缺失,但是,我是不会把林之语让给你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旧友来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不会?”褚念善斜眼看着他,“你现在带她回去,能给她什么? 让她被困在王府里,和你一起处处不得自由? 看你和府里的那些女人虚与委蛇,还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褚念善看着周子晋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嘴角勾出一抹笑来,似是得意。 “承认吧,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把她带回去,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和麻烦。” “你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凭什么妄加判断?”周子晋身上浮现出一丝杀气。 一年的商贾生活,让温润的他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戾气。 “我妄加判断?”褚念善的眉毛往下一压,“你明明在青山城,与我多有往来,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妄加判断?” 周子晋无话可说。 他作为王爷,看似风光,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不过是朝堂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褚念善说得没错,他尚且不能保全自己,又如何才能保全旁人? “她想做什么?”周子晋向前一步,语气不似刚刚那般尖锐。 褚念善手扶着藤椅,掀起眼皮看他。 “现在她想做的,就是百姓在这一场饥荒之中,安然无恙。” 周子晋往旁边侧了一步:“你可以离开了。” 呵,这是打探完消息就要赶人? 褚念善冷笑一声,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拍去衣服上的落叶。 “是,我确实该走了,要是早上起来夫人没看见我,是会心急的。” “你们还未成亲。”周子晋提醒道,“而我已经和她拜了天地。”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对林之语有非分之想。 褚念善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往门外走去,即将推开大门的时候,脚步忽而顿住。 “和你拜天地的,是林之语,不是余娘子。” 察觉到背后之人呼吸一僵,褚念善满意地推开大门,铜锈的门锁在他内力的推动下,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心底蓦然一跳。 周子晋的手渐握成拳,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之感。 这方小院里,即使破败,却依然保留了主人的生活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当初小院的主人走得匆忙。 他挨个走过每一间屋子,脑海里浮现出越来越多熟悉但陌生的记忆,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可是周子晋却能想象得出,当初是怎样的一副相处景象。 他想起自己有两个侍卫,常常斗嘴,其中一个天天想着涨月例; 他想起有一个姑娘,拿着一把大刀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质问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还有一个亲如兄弟的人,轻佻风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名字记不得,面孔记不得,生死不知。 到了西侧院,看着树下的小椅,周子晋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被一阵莫名的困意包裹。 浅眠之下,恍恍惚惚之间,看见一个瞎了眼的老头,步履蹒跚向他走来。 周子晋想要发问,却见这个老头气急败坏地拿着玉如意敲他的头。 “竖子小儿,枉费老夫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提防身边人,你是一点也不提防啊!” 玉如意敲下来的瞬间,周子晋蓦然清醒过来。 …… 晋王府。 林明华在床上睡着,手往旁边一摸。 一片冰凉。 她忽而惊醒,四下张望,发现偌大的屋子内,只有她一个人。 周子晋呢? 林明华惶惶然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衣衫不整,才舒出一口气来。 是了,睡前的亲密不是她的幻觉。 只是这大晚上的,周子晋去哪里了? “醒了?” 门口处响起周子晋的声音,林明华寻声看去,只见周子晋一身单衣,脚步放轻,坐到床边。 林明华顺从地再次躺下,拉过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不见了似的。 “你刚刚去哪里了?我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可把我吓坏了。” 周子晋把手抽出来,给她掖好被角:“没什么,起来喝了一口水。” 林明华往桌子上瞥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那碗安神汤似乎已经见了底。 “下人也是粗心,也不知道备下温水,我明日就去教训他们。” 林明华再一次拉起周子晋的手:“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周子晋温柔对她一笑。 林明华闭上眼睛,忽略了这笑容里,带着极深的冷意。 …… 翌日。 林明华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细致地为自己画眉。 这是今年上好的螺子黛,早上江野亲自送来,说是皇宫里的贵人赏的,说是她伺候晋王有功。 不过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林明华和江野知道。 “王爷在吗?” 门外有人唤道。 伺候林明华的那个小丫头嘴快:“王爷一早就出去了,有什么事情,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门外的人踌躇半晌,嘟囔道:“可是府外来了两个兄弟,说是王爷的旧人。” “你把他们安置在客房不就好了。”小丫鬟抱怨一句,“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我看你也没必要在这个府上做事了。” 她的主子林明华得了王爷的宠爱,宫里的贵人也多加赞赏,她这个做丫鬟的,难免有点气傲。 门房哦了一声,就要离开。 “等等。”林明华心念一动,兀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挡在自己面前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门房愣了愣,磕磕绊绊道:“两个人都佩剑,一个人高马大,长着一对桃花眼,语速快; 另外一个则安静了一些,不过看眼神,怪吓人的。” 林明华自然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书琴和剑影两人打小就跟着王爷,自己之前没少在他们两人面前吃闭门羹。 既然是周子晋的旧人,如何能让他们进来? “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王爷恢复了身份,少不得有之前的旧友想来攀高枝。” 林明华斜倪了门房一眼,摆出了女主人的架势。 “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可是,不用过问一下王爷吗?”门房是个乡下汉子,一脸木讷。 “我就是这个王府未来的女主人,问我和问王爷,是一样的。” 林明华拿出赏钱来,塞到了门房的手里。 “去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冒领功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晋王府门口。 剑影把自己的帷帽往下压了压:“刚刚就不应该给那个门房看我的样子,保不齐是那位的人呢。” “要我看,还是直接翻进去最方便。” 书琴朝剑影翻了今天的第五十个白眼。 剑影假装没看到,往王府四周努努下巴:“那么多人盯着,你以为我想走正门?” 周围安安静静,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 可是现在明明一丝一毫的微风也无。 “二位久等了。” 门房快步朝他们走来:“王爷今日做事去了,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着,往两人的手里塞了一点碎银子。 剑影和书琴对视一眼。 这是把他们当作来投奔的穷亲戚了? 一股无名火从剑影的眼底烧起来:“我告诉你,我不缺这点钱,我可是……” “知道了,那我们下次再来。” 书琴打断了他的话,“这点钱也够我们兄弟两人吃顿好的了,替我谢谢王爷。” 门房哎了一声,目送着两人离去。 “你干什么,我非得治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剑影一股气郁结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我可是侍卫,在江湖上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赏金猎人吧?居然被当做讨饭的!” 于是书琴翻了今天的第五十二个白眼:“不是你被当作讨饭的,是你现在必须只能是个讨饭的。” “什么意思?”剑影停下脚步。 “王爷现在只有一个头衔,那日我往人群里丢了画卷,王爷分明是往我身上看了一眼,可是那眼神,和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书琴张开自己手里的银钱,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许记粮食铺。 剑影嘟囔一句,息了火气:“那个门房,也不算坏嘛。” 两人一路打听,终于站在了许记粮食铺门口。 “二位里面请,想买什么?”伙计看到二人,不算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 书琴不动声色地往里看了一眼,似乎铺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处理。 “你们铺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书琴拨弄了一下门外放着的高粱米,乍一看,不过是客人挑选时的随口一问。 “是这样,有人送了粮食来,我们东家正在清点呢。”伙计不疑有他,伸手往里一指。 里面确实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拿着纸笔在记些什么。 “巧了,我也有一桩生意要和你们东家谈,带我们见见她。” 书琴学着周子晋的样子,把手往身后一背,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 剑影有样学样,鼻孔朝天,晃着两条膀子,跟了上去。 林之语正在和安高义说着运输的事情,就见小六带着两个人朝自己走来。 “东家,这两个人说是有生意,要和你谈谈。” 小六往旁边一步,让出位置来。 林之语抬眼看去,两人都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 不过…… 她的目光移到两人腰间的佩剑上。 看样子,是个熟人呢。 “安高义,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确保下午的时候,这一批粮食能到青山城。” 林之语把本子交到安高义的手上。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人,确实是一个好苗子。 “两位移步。” 林之语虚虚行一礼,向里走去。 小六好奇,挪动步子站在了安高义身边:“你不觉得这几天,来找东家的人未免有点太多了吗?” “那也是东家的事情,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何干系。”安高义的目光不曾从纸上移开半分。 小六挠挠头,不说话了。 林之语带那两人进了辛夷休息的地方,拉开椅子,坐下。 一时间,三人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还是林之语率先打破沉默:“不是说有生意要和我谈?” 这声音…… 有点耳熟! 剑影犹豫着,把自己的帷帽摘下。 “是有一桩生意。”他说,“和刚恢复身份的晋王殿下有点关系,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 书琴不错眼地看着这位东家的反应。 “剑影。”林之语的眼里有奇异的色彩在涌动,随后转向另外一人,“书琴。” 书琴一怔,也摘下了自己的帷帽:“王妃……” “我已不是王妃。”林之语摸了摸脸上面具的边缘,“你们就和别人一样,喊我一声余娘子,或者是余掌柜。” 剑影语气激动,把他们是如何来的一一告知。 “至于小莲,我实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剑影低下头,“出事后的第二天,我出门打探消息回来,小莲就已经不在了。” “她留了一封信。”书琴补充,“信上说,她要去找小姐,不找到,就不回来了。” 即便如此,三人心中也被愁云罩住。 林之语消失之后,江家的人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府军搜寻他们的下落,像剑影和书琴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也不得不改名换姓,隐藏于世间。 良久,林之语呼出一口气来。 “子晋现在丢失了记忆,身边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你们先待在我身边吧。” …… 皇宫。 吕言手持腰牌,又一次入了宫。 “夫人,玉玺不在周子晋那边。”他冲榻上的秦潇跪下,毕恭毕敬道。 “不在他那,那就是在林之语手上了。”秦潇似乎早就料到了玉玺的下落,鼻子里哼出一记冷笑。 “还有一事。” “说。” “自从周子晋恢复王爷身份的消息放出去,就有旧人上门,门房的说是亲戚,可我看那气度,像是习武之人。” 吕言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大事,干脆就一起说了。 “旧人么……”秦潇轻呷了一口茶水,“这件事不用我们劳心费力,让林明华去办吧。 她会乐意的。” 提起林明华,吕言嘴角抽动:“她?一个为了王妃之位,忙着和我们送去的人争风吃醋都来不及。” “争风吃醋才有意思。”秦潇不以为意,“不过是鱼目混珠,多几个人,周子晋即便起了疑心,也摸不准到底是谁对他心怀不轨。” …… 如意坊。 千机一脸愁容:“那人把粮食运来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实在是查不到他的身份。 东家你看,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 千机查不到,不代表褚念善不知道。 那人在过去的一年里,也是行的商贾之事。 “不必,你就和她说,是我帮她备好即可。” 褚念善往后一靠。 昨晚刚说过的事情,今天就让人送东西来。 既然这么大方,别怪他冒领功劳。 第四百二十三章 保护好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夜。 剑影在客栈收拾着东西,准备第二天和林之语一起回到青山城。 嘎啦。 顶上传来动静,屋子里似乎还有第二人的呼吸声。 剑影手一顿,包袱上的手慢慢移向一旁的剑。 嘎啦。 又是一声响。 只不过这一次,声音离他近了一点。 他不再犹豫,拔出自己的剑来,就追了上去。 “谁!” 跃上屋顶,上面站着一个人影。 剑影想也不想,抽剑刺去。 正巧乌云被风吹散,清冷的月色照在来人脸上。 剑影看清来人,头皮一麻,手上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王爷?” 周子晋面色平静:“你就是我以前的侍卫?” 剑影的剑掉落在地上,冲他跪了下去。 “卑职护卫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在剑影口中,周子晋了解到了自己更多的过往。 “那余娘子,到底是何人?”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周子晋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剑影眼中震痛:“余娘子就是林之语,丞相府的大姑娘,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 王妃说,药谷的人马上就到青山城了,和我们一同去,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客栈里,剑影讲得口干舌燥,咕咚一声灌下一大口水润润嗓。 “我现在暂时不能离开京城。” 周子晋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林之语就是被自己遗忘的爱人不假。 “你和她一起去,保护她的安全。” 千万不要让她跟着褚念善跑了。 周子晋的眼尾泛起冷意。 “那王爷您……?” “不用管我。”周子晋起身,“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 只可惜,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 回去的路总是比来时快一些。 买来的粮食已经先一步出发,加上剑影和书琴经验丰富,一转眼,就到了青山城外。 青山城外的景象已经和林之语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流民明显减少,门口还搭了大棚供人休息取暖。 再往城里走,街上的人多了笑脸。 “要过年了啊。”林之语喃喃道。 褚念善不顾剑影圆睁的眼睛,虚虚握住林之语的手:“是,快过年了,年一过,什么都能好起来。” 辞旧迎新,是该有新气象了。 王兰书早早得了消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可还顺利?”她语气激动,可也只是轻轻抱了一下林之语。 目光落在林之语身后那两个陌生的男人身上,王兰书一时间有些不自在:“他们是……” “朋友。”林之语往旁边侧了一步,好让王兰书看清两人。 褚念善道:“既然住在王家,总得先去见一见王家的大爷。” 剑影不动:“我现在是王……余娘子的护卫。” “怎么,人家姐妹两人说话,你这个护卫也要听?”褚念善面色如常。 书琴和剑影这才和褚念善一起走了。 王兰书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有些好奇:“为何那两人,对夫子的敌意这么强?” 林之语耸耸肩:“一路上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即使和剑影说了自己和褚念善假夫妻的事情,他们对褚念善还是有意见。 罢罢罢,随他们去! 林之语拉着王兰书的手,往自己的房中去:“我这一趟去京城,给你带了字帖,还有其它好玩意儿,快来看看。” 看着一箱子的东西,王兰书兴致却不怎么高。 “得亏你还记得我。”王兰书摸着箱子里的字帖,仔细感受纸张上传来的粗糙质感。 林之语看着王兰书的反应,往她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兰书目光躲闪:“哪里有事?你回来不也看到了,一切都好好的呢。” “我说的是你。”林之语正了神色,“换作是以前,你看到字帖,必然是兴高采烈地拿去书桌上,开始研墨了。” “我这不是高兴的嘛。”王兰书拿起字帖,“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临摹一副,好叫你到了京城,也忘不了我。” 徽墨在砚台里打着转,不一会儿,浓稠的墨汁就漾开来。 桌上是上好的狼豪笔,如今在王兰书手上仿佛生出了灵魂,在纸上肆意游走。 王家世代是诗书簪缨之族,大爷王西寺在这些东西上从不吝啬。 在王兰书手上,更是发挥了他们最大的用处。 她一面写着,嘴里还不忘和林之语说着青山城里的趣事。 “你走之后的第一天,就有一个瘸腿的人上门,说是他的东家名下有几家客栈,在过年前可以让那些流民居住。 也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来头,大哥问他名讳,那人却说记作你的那一份,现在在大家眼里,你可是一个大善人呢。” 话没说完,字没写完,林之语就止住了她的动作。 王兰书放下笔,不解。 “你的心不静。”林之语指着最后落下去的那一撇,“以往你写字的时候,可不像今天这般话多。” 小心思被戳穿,王兰书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林之语看着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了?” “李家打算把婚事提前。”王兰书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了下去,“他们请人算了日子,说是年一过,就抬我进门。” 林之语瞥了一眼王兰书的字。 不对。 还有事。 她一开始就知道和李从容的婚事不能拒绝,如果只是婚事提前的话,王兰书的心不会乱成这样。 “是不是李从容又欺负你了?”林之语语气严肃。 “不是他。”王兰书立刻否认,“上次他回去的当天,就发起高烧,一连烧了三天。 加上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子,病到现在呢。” 最后一句,或多或少带上了一点嘲讽之意。 林之语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王兰书接着道:“他们把婚期提前的理由,说是冲喜,说大公子来王家一趟,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林之语哼了一声,“无稽之谈。” 王兰书紧紧攥着宣纸的一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怒气。 “可不是嘛,那个所谓的高人说,王家不干净,是因为之前害死过人,现在广结善缘,是在赎罪!” 第四百二十四章 急救信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脸沉了下来。 她在王家不过短短一年,可是王家的人是什么样,她是一清二楚。 还害死过人? 荒谬! 就看王家二爷王悟非,佛珠不离手,平日里杀只鸡,都要念念祷文。 就算真有什么,怕也是被他给超度完了。 “还有一事。”王兰书也是一片愤懑之色,“在提出这件事之前,他们还悄悄把那个小陶抬进门了。 说是看她可怜,当个丫鬟,可背后到底是什么,谁不是心知肚明?” “大爷怎么说?”林之语站起来,“李家这是欺人太甚!” 王兰书被林之语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她现在就要去李家给自己讨个说法,一把拉住她。 “大哥过去警告过一回了,你不必再去。”王兰书拉着林之语坐下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说,如果我早早嫁过去,李从容的病能好,王家所谓不干净的东西就是子虚乌有。” 不过是一场烧而已,如何好不了? 林之语心里也郁着一口气,坐在王兰书身边。 她也算是才女,却被人当个冲喜的物件! 人都说,婚姻是女子的头等大事,如何能儿戏。 “对了,你可有见过小陶?”林之语突然道。 她还记得那天在街上,小陶挽起袖子,华服之下,手腕青紫。 若是李家没有猫腻,为何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李从容? 王兰书想了想:“我上次上街的时候,在首饰铺子里见过她一回。 她也没有看到我,一脸紧张的样子。” 林之语想了想,拿过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符号。 “这是?”王兰书凑过去看,“乍一看,像是三岁孩童的画呢。” 纸上乍然是一个“SOS”。 林之语严肃道:“你和李家过了明路,轻易不可退婚,要是王家执意要悔婚,恐怕对名声也不好。 你且把这个符号记下,若是遇到难处不方便说,你就把这个符号画在纸上,我便知道了。” 王兰书不明所以:“我又不是哑巴,遇上困难,自然是会和你们说的。” “总有些事,是不方便说出来的。”林之语把笔递给王兰书,示意她照着画一遍。 “这样简单的东西,我一眼便记下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仔仔细细地把那符号给画了一遍。 日落时分。 林之语稍作休整,就先去了一趟金楼。 她不在的这几天,都是王芙蓉在处理金楼的事情。 此时她还不知道林之语已经到了,趴在柜面上百无聊赖,对着镜子往自己的头上插着簪子。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活活把自己插成了一个开屏的孔雀。 “东家来了!”有眼尖的小厮看见林之语进来,惊呼了一声。 王芙蓉的手一抖,抬眼望去。 “你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她手忙脚乱地把柜面上的首饰收起来,迅速翻出一本账本来。 林之语哑然失笑,自己又不是裴希声,这丫头倒也不至于这么怕她吧? 她走到柜面前,伸出食指点了点账本,好心提醒:“拿反了。” 王芙蓉又是手忙脚乱地把账倒过来,惹得头上的钗子相碰。 她瞥了林之语一眼:“那些粮食,是你送来的?” 林之语坦诚道:“是我送的。” 王芙蓉脸都憋红了,半晌,酸溜溜道:“母亲都夸你呢,说是要给你办个接风宴,你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怎么,你是不希望我来?”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其中,也有王大小姐的一百两呢。” 这话正巧让旁边整理的伙计听到了:“是呢,王小姐,要不是那天你主动提出来募捐的事情,我们可熬不过东家把粮食带回来!” 这下王芙蓉的脸彻底红了。 她是爱财不假,可她也不是那等昧良心的人。 这募捐的事情,还是林之语提出来的呢。 她嘴唇翕动,挤出一句话:“做得不错。本小姐不和你计较那一百两的事情了。” 林之语没往心上去,而是往后院走去。 “最近经营的情况如何?我听大夫人说,工匠送来了不少样式新奇的图纸,送来我瞧瞧。” “等等!”王芙蓉急急忙忙拉住林之语的衣服。 “怎么了?” “那个,我,我……”王芙蓉的眼睛四处乱瞟,“你就不好奇现在青山城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林之语脚尖一转,等着她的下文。 “母亲说,让我带着你在城里走走。”王芙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林之语。 “走走走,左右金楼也没什么事情,我带你去走走。” 不等林之语反应,王芙蓉就把她拉出金楼大门。 林之语一肚子疑惑,自己回府的时候,裴希声也没说这一茬子事啊。 “诶,那不是余娘子吗?” “是她,那可是我们青山城的恩人啊。” “快快,把东西给她,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了,终于让我遇上了!” 林之语正想着,手上就被人塞了一筐鸡蛋。 “余娘子,这可是土鸡蛋,好着哩。” 说话的是一位大娘,笑容溢出皱纹。 林之语连忙把那筐鸡蛋塞回去:“这都是我应该的,快过年了,这鸡蛋您自己留着吧。”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这次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收下吧。” “是啊,收下吧!” 周围的人附和着,倒让林之语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筐里的鸡蛋颜色不一,大小不一,其间还有一个鸭蛋。 看得出,是这几个乡民一起凑出来的。 要是再拒绝,便是却之不恭了。 林之语到底还是收下了这筐鸡蛋。 “表姐,鸡蛋要是碎了就不好了,你快些带回家去。”王芙蓉说着,就要把林之语往家里带。 “你不是说要带我上街走走吗?” 林之语停下脚步,看着王芙蓉的眼睛。 “你是不是在金楼闯了祸事,不想让我知道?” 王芙蓉眼神飘忽:“怎么可能,要是闯了祸,伙计早就和你告状了不是。 再说了,母亲也饶不了我。” 林之语不顾王芙蓉的阻拦,便要往金楼去:“你没闯祸,如何知道大夫人饶不了你?” 第四百二十五章 见到东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我只是打一个比方。”王芙蓉拦不住林之语,不得不跟在她身后。 眼看林之语的脚步越走越快,王芙蓉心一横,张开双臂,死死拦住林之语。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她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就是把几个时兴的首饰租出去了。” “租出去?”林之语半信半疑地停住脚步。 王芙蓉点头,拉着林之语的手,苦苦哀求:“你看有些人,需要一点首饰充排面,可是手上又没那么多的钱。 我就想着,左右也只戴一次,不如租借出去,按天收费。” 林之语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双手抱胸:“就为这个,你就怕成这样?” “因为,因为……”王芙蓉有些不好意思,“一是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二是这个钱,被我自己留下了。” 见林之语不说话,她又慌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那些钱,你三我七。” 林之语还是不说话。 “那,五五开,不能再少了!”王芙蓉咬着下唇,“那些顾客都是我自己找的,怎么说也该有辛苦费吧。” 林之语看着她这一脸心痛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金楼以后就是你的,你想如何就如何,不必事事都过问我。” 她转身继续往刚刚的路上走,“注意分寸,既然租出去,就不能再往柜面上摆,或是以高价再卖一次了。” “那我还是知道的。” 王芙蓉迈着小碎步,小心地看了林之语一眼,见她神色自若,便抚着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 “除了这件事,没有其它的了吧?”林之语斜了王芙蓉一眼。 “没有没有,我对天发誓,再也没有了。” 恰好路过一家客栈门口,上面写着丁氏脚店,门首装饰着彩楼欢门,和往常不一样的是,里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王芙蓉顺势把话题给引开:“你看这家客栈,就是那个好心人名下的,里面安置了大批的流民,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看。”林之语背着手,迈步进去。 她也正想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何许人也。 门口的伙计手上拎着一壶茶水,正给大堂里的一位客人添茶,看见林之语两人走来,抱歉地笑笑。 “二位是外乡人?实在不好意思,在过完年以前,我们这家店都不对外营业了。” 伙计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林之语看清店内的情形。 王芙蓉往前一步:“你好好看看,我们是谁?” 伙计眯缝着眼:“您二位是……王家小姐?” “错了!”王芙蓉脑袋一晃,“我是王家大小姐,旁边这位,是我的表姐。” 大小姐和小姐,还是有差别的。 伙计脸上笑开了花:“是小的眼拙。” 他引着林之语和王芙蓉进去,把茶壶往下一放,双手举在空中,用力地拍了两下。 “各位,这就是那位好心的余娘子,她的恩情,你们可得记下了!” 人群短暂地安静了一下,顿时就如沸腾的水,七嘴八舌地热闹开了。 “是她啊,一看这个面相,我就知道她是个大好人!” 一个妇人把自己的孩子往前推了推:“去,快谢谢姐姐。” 林之语认出,小男孩身上还披着大氅,鹅毛领,似乎就是那天褚念善身上的那件。 林之语不擅长应付这个场面,象征性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真要谢的话,还是要谢谢这家客栈的东家。”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功劳拱手让人,名声和金钱一个也不要么? 林之语扭头对伙计说:“你们东家在哪?可否让我见一见?” “这……”伙计面露难色,“我得问问东家的意思。” “那看来你们东家的在这啊。” 王芙蓉嘟囔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呢。” 伙计面色一僵,尬笑两声:“东家是个什么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揣摩得清楚呢。” “反正我要是你们东家,既然没钱赚,早就躲在家里睡大觉了。” 伙计又是干笑了两声,目光往旁边看去。 对上视线,从角落里跑来一个人,在伙计耳边低语了两句。 伙计心里有了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余娘子请随我来。” 王芙蓉要跟上,却被伙计拦住了:“东家说了,只见余娘子一个人。” “连你们东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让我表姐一个人上去,如何能叫人放心?” 王芙蓉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她贴在林之语耳边道:“无功不受禄,这个东家该不会是觊觎你,故意整这一出,钓鱼吧? 我可告诉你,现在我家因为那个李从容已经是鸡飞狗跳,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伙计耳朵灵,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东家钱不要,名声也不要,如何会害人? 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在这里等着,要是有什么事情,报官不就好了?” 王芙蓉哼了一声,自去寻了一处地方坐着。 “愣着干嘛,上茶啊。”她伸出个指头敲了敲桌面,“我就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去。” 伙计一招手,立刻就有人过来给王芙蓉添茶。 她抿了一口,眉头一皱。 什么茶啊,还不如家里的好呢。 “你自己注意着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母亲问起,我可不好交代。” 林之语冲她笑笑:“难为今天王大小姐这么担心我。” “谁要担心你。”王芙蓉又哼一声,扭过头去。 丁氏客栈不过三楼,每间房已经满员,甚至走廊上还睡着两三个人。 即使空间狭小,可也是提供了一方庇护之所,让这些百姓免于在雪天里无处可去。 林之语跟在小二身后,期间还要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踩到了其他人的行李。 在三楼的尽头,还有一截短小的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伙计走到了这里就停住了脚步:“上面就是东家平日里待着的地方了。” 林之语疑惑地往上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天台吗?” “一个小阁楼罢了。”伙计还是笑,“东家等会就来,上面风景不错,余娘子可以先歇一歇。” 第四百二十六章 揭穿身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抬腿上去,着实是被这所谓的阁楼给惊了一把。 说是小阁楼,可上面的空间却是宽敞极了。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备好了热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旁边还开着一扇小窗,抬眼便可见飞鸟流云,好不自在。 林之语手扶着窗棂,伸着脖子往下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人流尽头,赫然是王家的门楣。 这个东家,在暗中观察王家? 林之语心里一紧。 偏偏这个时候,小阁楼的台阶上传来了脚步声。 “是你?” 林之语猛地回头,见一人带着帷帽,正是许良辰不假。 许良辰往前一步,林之语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忘记了自己背后就是窗户。 背后一凉,就要仰面倒下,林之语头皮一炸,正要伸手去抓那窗棂,一只手先她一步揽上细腰,一股大力把林之语带离窗边。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林之语看清了帷帽底下的面容。 “周霆琛,果然是你。” 在地上站定,对方松开了手,林之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目光里带着警惕。 “果然?”周霆琛也不再遮掩,摘下帷帽放在一边。 “你一早就猜到是我?” “或许你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俗语么。” 林之语冷眼相对。 他深目看了林之语一眼,在小几上坐了下来,取来天青色釉面的茶盏,倒进半杯茶后,往林之语的方向推了推。 “借用你半盏茶的时间。” 林之语将信将疑地坐下,摩挲着茶盏的边缘:“为什么这么做?” 眼前的周霆琛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和之前皇宫里那个尊贵的帝王天差地别。 不过脸上,自然是没有那日王芙蓉说的那道疤。 想来,也是伪装。 不止是外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是林之语说不上来。 “为什么这么做。”周霆琛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顿了一下,“因为愿意。” 林之语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想知道,为什么假死,为什么宁愿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甘愿在这里做一个商人。 眼前的这个周霆琛,让林之语看不透,也琢磨不透。 “腻了。”周霆琛把自己手上的茶盏转了一圈,“你想我死,我如你的愿,不开心吗?” “你说你死了,那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谁?” “许良辰。”周霆琛道,“我可是有户籍的,不算是游民。” 这话说的。 林之语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 周霆琛忽然身子往前倾:“下次下车的时候,不要让他抓你的手,好不好?” 林之语震惊了。 好不好? 这哪里是以前周霆琛会说出来的话? 羞恼之下,林之语骤然起身:“你监视我。” “哪里是监视。”周霆琛语气依旧平缓,一派悠然自然,“只是巧合。” “巧合?”林之语指了指窗户,冷笑一声,“恰巧买了这间客栈,恰巧这上面有个阁楼,恰巧开了一扇窗户,对着王家的大门?” “是。”周霆琛恬不知耻地承认,“巧合。” 林之语面色不虞:“那还真是太巧了。” 她抬脚要离开,身后却飞来一枚叶子,直直插在了她的脚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之语语气已经染上了薄怒。 周霆琛指了指她没有动过的那半盏茶:“说了,借你半盏茶的时间。” “我不借呢?” “那更是巧了。”周霆琛笑了一下,他每次笑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和以前相比,多了几分风流。 “我这个人,就是靠着强买强卖发家的。” 林之语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转身坐回了位置。 她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放下:“我这个人,不想平白无故欠别人人情,你把客栈的事情安在我头上,想要什么?” “我说要是我想要你,你会答应吗?” 周霆琛搁在桌面上的四根手指轮番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颇有节奏。 “周子晋已经把你忘记了,褚念善不过是一个妓子的儿子,睚眦必报,配不上你。 你跟他们,不会幸福的。” 林之语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不是所有女子一定要嫁人的,不是嫁人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所以我把代价换成了一盏茶。”周霆琛并不为这个答案感到意外,或者说,这才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剩下半盏,下次找你讨。” 他敲击桌面的手停下,与此同时,林之语也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趴倒在桌面上。 周霆琛静默了片刻,确认林之语已经陷入昏睡之后,起身将她拦腰抱起,脚尖一转,进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放着一张小床,样式精致,和皇宫里的别无二致。 他把林之语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公子。”严如云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周霆琛眉头一皱,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需要休息。” 说着,周霆琛把林之语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交到严如云手上。 “这药效不强,你带着它,快去快回。” 严如云道声是,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阁楼。 周霆琛没有离开的意思,手指勾着林之语垂落下来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绕着。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呢?”他低低呢喃。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最爱她的人。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她最好的。 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如周子晋了? 周霆琛眼里翻滚起强烈的不甘和眷念。 林之语浅浅的呼吸拍打在他的手心,像风里怎么也抓不住的蝴蝶,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 为什么呢? 他带着这个疑惑,在林之语的左脸上轻轻印下一吻。 没事,自己总会是最后的赢家。 到那个时候,她就会知道,自己对她的重要性。 严如云没有蒙面,即使瘸着一条腿,脚步依旧如风。 “王大小姐。” 他拿着玉佩毕恭毕敬地向王芙蓉行了一礼。 王芙蓉坐在狭小的位置上,一只手支着自己的额头,正昏昏欲睡,听到有人叫自己,猛然惊醒。 “你是?” 她上下打量来人。 瞧着,陌生得很。 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玉佩上,王芙蓉蹭地一声站起。 “这不是我表姐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她一把夺过,细细看了一眼,眉毛一竖。 “我就知道你们图谋不轨!我要去找表姐!”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东西丢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芙蓉说着,就要往楼上去。 严如云不紧不慢地往她身前一拦。 “王大小姐误会了。余掌柜和我们东家谈好了一笔生意,这个玉佩就是信物。” 王芙蓉眉头一皱。 不是说这个金楼是自己的吗,为何一声不吭就和别人谈生意去了? 面对王芙蓉狐疑的目光,严如云再次行礼。 “王大小姐,小的姓严,是东家的管事。” “管事?” “正是。东家钦佩余娘子为青山城的贡献,才用这个借口,引得余娘子一见。 听说金楼里有一批首饰过时,东家就想着买下来,重新锻造。”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 王芙蓉眼里的防备卸下一点:“可是金楼里有自己的工匠,为什么要和你们做这桩生意?” 面前这个严管家,看着怪吓人的。 总觉得不像是个好人呢。 她撇撇嘴。 “这个嘛。”严如云嘴角往上扬了扬,“自然因为我们东家愿意出高价来买。” 高价? 王芙蓉的眼睛亮了一瞬:“为何?” “还不是怕金楼因为募捐的事情,经营不下去嘛。 东家还说,王大小姐心善,多出来的银子,还要分给王大小姐一半。” 王芙蓉乐了。 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好事! 严如云又颇有眼力见地递上了一盒胭脂:“这是东家给王大小姐的见面礼,说是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您好好聊聊。” 王芙蓉自然是兴高采烈地收下,全然忽视了严管家和刚刚那个伙计话里的自相矛盾之处。 “我现在也算是半个东家,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取货。” 看来这东家,也挺会做人嘛。 王芙蓉收了胭脂,往金楼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再度开口。 “我说严管家,你下次还是不笑比较好。 一笑起来,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人送去阎王那里了。” 严如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也不怪他啊,本来就不是一个管家。 …… 林之语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室内早已空无一人。 自己居然睡着了吗? 她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努力回想最后发生的事情,可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目光往桌子上一扫,一切如初。 林之语扶着柱子起身,迈步下楼。 大堂内的伙计看到她,热情得迎了上来。 “王大小姐说自己有事情,先回去了,东家为您准备了一辆马车,让小的送您回去。” 林之语摆摆手:“不必了。”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有什么好送的。 她出了丁氏客栈,向王家走去。 周霆琛只是借着这盏茶,让自己睡一觉? 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林之语的手无意往腰上一摸。 不对,自己的玉佩之前不是挂在这里的。 她的心头突地一跳,快步往金楼走去。 金楼里,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东家回来了!”一个伙计眼尖,小跑着过来。 “出了什么事?”林之语面色严肃。 她环顾四周,柜面如常,摆放着的首饰也如常。 那就是后院出事了。 怎么偏偏是后院! 林之语想往后院的静室去,却被伙计往库房里带。 伙计快速道:“之前来了个男的,说是和东家谈好了一笔生意,让王小姐过去取,后面却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说是东西不对,留王小姐一个人在后院。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多想,可是在外面等了半天,王小姐也不曾出来,我们几个过去一看,才发现王小姐晕倒在后院的地上了!” 金楼的伙计都聚在了后院,王芙蓉闭着眼,被人抬到了旁边的库房里头,一个白胡子的大夫摸着脉,面上神情复杂。 “何大夫,她如何了?” 林之语眉头紧皱。 何大夫松了手,把脉枕收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这才晕了过去,问题不大。 回头熬几副安神的药给她喝了就行。” 伙计手脚发软:“那为何现在还不醒?” 这可是王家大爷的宝贝女儿,在金楼出了事情,他们一个个都有责任。 “快醒了。”何大夫收拾好东西,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芙蓉一眼,“人不要聚太多,空气不流通。” 伙计看了一眼林之语,小声道:“这两天金楼里无端多出了老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惊到了大小姐。” 林之语坐到王芙蓉旁边:“你们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她。” 等伙计散去,林之语轻咳一声:“人都走了,起来吧。” 王芙蓉先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才放心坐起来。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我一个大小姐,被一群人盯着看,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王芙蓉一脸懊恼,一扭头,就对上林之语似笑非笑的眼。 “到底发生什么了?那个男的是怎么一回事?” 林之语的目光带着一丝胁迫的意味。 王芙蓉有些心虚:“就是一个瘸子,说什么有生意和你做。” “和瘸子谈生意,把自己谈晕倒了?” 王芙蓉的眼睛往地上瞟去。 “他说东西不对,我就送他走了,然后,然后就是出来一只老鼠,要往我身上跳。” 王芙蓉越说,声音越小。 林之语心道一声不好,就要往静室去。 王芙蓉一脸紧张,跟在林之语身后,手不安地拧着自己的衣角。 林之语把玉佩下面坠着的流苏抽出来,赫然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静室。 王芙蓉也想跟进去,却被林之语横了一眼。 “我是不是说过,这里不能进?” 王芙蓉生生顿住脚步,垂着手在外面等着。 她迟早要知道,要不,自己干脆再晕一次? 王芙蓉眼睁睁地看着林之语的背影在门后消失。 林之语一进去,就发觉不对。 明显是有人进来过。 地上,还有一串陌生的脚印。 她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急急走向角落里的那个箱子。 嘎啦一声,箱子被掀开。 林之语眼睛陡然睁大,似乎不可置信,扶着箱盖的手也僵住了。 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王芙蓉。”林之语的语气往下沉,听着,让人心头一跳。 “那个瘸子,是不是拿着我的玉佩,进了静室?” 第四百二十八章 得知原委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芙蓉被林之语的这副模样给吓住了,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我,我不知道啊,我都晕倒了哪里会知道。” 林之语哦了一声,朝王芙蓉走了两步,带着一股威压:“你晕倒了,却知道金楼里出了老鼠?” 王芙蓉还在为自己争辩:“那我不是看到了嘛。” “何大夫是看在这么多人,才给你的面子,你到底有没有晕倒,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之语冷冷地看了王芙蓉一眼。 “我,我……” 王芙蓉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是严管家。”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呢喃道,“我带着他去了库房,可就是没找到他要的东西。 然后他就说,会不会是这里,让我带他进去。” 严管家和她一起来了后院,看到静室,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好奇。 “这也是库房?” 王芙蓉沉默了一阵。 林之语之前就说过,这静室谁也进不得。 要是进去了,那就是在给自己惹麻烦,是要杀头的大罪。 “大概是吧。”王芙蓉打了个哈哈。 可谁知道这个严管家居然提出,要进去看看。 “王小姐不是金楼里的半个掌柜?难道真正的话事人,还是余娘子?” 严管家的这句话,加上他不信任的神色,让王芙蓉浑身不自在。 不等她说话,严管家又继续道:“看来还是要找余娘子啊,可惜了,东家时间紧张,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呢。” 离开这里? 那岂不是说,这笔生意黄了吗? 到时候要是林之语知道自己连这件事都干不好,岂不是低看自己? 念及至此,王芙蓉色厉内荏道:“谁说我不是这里的话事人了?” 她还是招来伙计,让他们把钥匙拿出来,可是一大串的钥匙试过去,没一个打开的。 严管家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余掌柜把玉佩给我,这个玉佩会不会就是钥匙?” “然后我就拉了一下流苏,掉出来一个钥匙,可我也没敢进去,就见他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王芙蓉把经过说完,觑了一眼林之语的眼色。 “我知道了。”林之语脸色依旧不好。 这个周霆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可他拿了玉玺,是想光复旧邦? 她快步往外走去:“来人,备马车,要去丁氏客栈一趟。” 正巧褚念善从外面走来,见林之语面色严肃脚步匆忙,直直朝他撞过来。 “怎么了?” 褚念善往后一步,按住林之语的肩膀。 “我正要去找你,我把我们的事情和大爷说了,他同意了。 这样,也算是有了父母之命。” “玉玺。”林之语低声道,“玉玺不见了。” 褚念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看见王芙蓉隔着一大段距离,不敢走过来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 “马车太慢。”褚念善朝伙计喝道,“备马!” 伙计听出了语气里的急切,手脚麻利地把马车上的嚼子卸下来,换上马鞍。 褚念善翻身上马,身子往下一压,拉过林之语的手,一个用力,把她带到自己身前。 “抓好了。”他扯紧缰绳,“去哪?” “丁氏客栈。” 所幸现在已是日落时分,路上行人渐少,两人也算是畅通无阻。 还是那个伙计,见林之语火急火燎地过来,一脸疑惑。 “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你们东家可是走了?” “当然走了,事情做完,留在这里做什么?” 褚念善往前一步:“你们东家去了哪里,可知道?” “这我哪里知道啊。”伙计尴尬一笑,“东家从来不说他自己的事情。” 林之语心急如焚,本想问问住址,可是如今看伙计这个样子,估计也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王芙蓉说,他接下来似乎是要离开青山城。”林之语垂着头,“是我大意了。” 褚念善扶着她上马:“就算他拿了东西立刻出发,现在估计也还没出城,一切来得及。” 林之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你刚刚在金楼,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褚念善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和王家大爷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三书六礼,可以提上日程了。” 即使只是假的,也想给你最好的。 林之语的眼睛陡然一亮:“之前他还是许良辰的时候,就让媒人到王家来提亲,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王家去:“我得先找到那个媒婆,然后事情就有眉目了。” “你冷静一些。” 褚念善一把拉住她的手,“他若是目的真的在它,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这样过去,是打算赤手空拳地和他的暗卫打上一场吗?” “我……”林之语一噎,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太急了。 一方面是因为东西不翼而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太过大意,又一次上了周霆琛的当。 两世加起来,她在周霆琛身上栽过的跟头可不少。 这人,实实在在是一只成精的狐狸! 大堂里有人无意听到了林之语和褚念善之间的对话,好心道:“余娘子可是好事将近? 我知道青山城内有个极其有名的媒婆,什么三书六礼就属她最懂。” 林之语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尴尬地冲那人笑笑:“多谢。” 那人来了劲:“她叫马三花,就住在城西,人也好认,素来爱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 林之语浑身一震,那日来王家的媒婆,也是穿红戴绿,一身颜色看上去极为喜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下了决定:“去城西。” 她要在周霆琛离开青山城之前,找到他,把东西拿回来。 城西是一条娱乐街,摊贩极其多,街道两边是花楼,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飘带,楼底下,许多年轻姑娘穿得单薄,露出姣好的身材,远远看去,如仙女一般。 “二位是找马媒婆?”一个姑娘给林之语指了一条路,“她这会估计在街上给人说媒呢,你不如过去看看?” 林之语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搭着一个小台子,站在上面的正是马媒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冒名顶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台子下聚集了不少人,远远的,台上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一阵叫好声。 “一群富贵闲人。”褚念善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评价。 他们一个个衣着整洁,脸上俱是带着笑,和丁氏客栈里的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里的。 林之语站在人群外围,可视线被前面的人阻挡,眼前只有几个黑乎乎的脑袋。 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花枝招展的姑娘,斜了她一眼。 “你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姑娘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好奇道。 林之语这才注意到她,只见面前这位姑娘一身素衣,头上只戴着一支木簪。 “有事相求。”林之语简单答了一句。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波人往后退。 林之语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连被踩了好几脚。 险些要跌倒的时候,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褚念善低头看她,收回手背在身后:“我去问过,这里是姑娘们挑选恩客的地方。” “马媒婆怎么会来做这个?” 林之语扭头看向台上,马三花唾沫横飞,手上的帕子甩成了一朵花。 刚刚那个姑娘插了一句:“说是恩客,其实就是在给她们找一个可以赎身的人呢。 这个年头,花楼都要倒闭啦。” 她又看了一眼褚念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奴家名为小艳红,不知公子姓名?” 褚念善本就不欲与这里的人多有牵扯,此时对小艳红的示好不仅无动于衷,还多了抗拒的意思。 空气里一时弥漫着尴尬气氛,和前边的热闹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林之语主动道:“我是城北金楼的余娘子,这位是王家的教书先生。 敢问姑娘,这个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还早呢。”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小艳红便挪开目光,“姑娘都没上场,何来结束一说。” 这下就不好办了。 这样的活动,起码得三四个时辰,怎么来得及? 褚念善护着林之语,把她和喧闹的人群隔开来:“过半个时辰就会休息一次,有机会的。” “你怎么知道?”林之语下意识问出口。 身后之人迟迟没有回应,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不妥之处。 他出身花柳巷,为何不知? “我……”林之语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局面,可人群忽然发出一声爆彩。 “那可是花魁娘子,花楼的妈妈亲自调教出来的,徐公子好福气!” “家里有这么一个暖床的人儿,岂不美哉?” 林之语往前看去,只见一锦衣公子牵着一位蒙纱女子,从台上慢悠悠地晃下来。 花魁打头阵,也难怪这些人不吃饭,也要在这里凑热闹。 趁着人群让开了一条道,林之语和褚念善两人从后绕到了台子旁边。 这下,马三花的声音就清晰了不少。 “各位别急啊,下面还有好几个未开苞的姑娘呢。 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她一句话,让人群再次聚拢而来,倒是把林之语钉在了原地。 在马三花的指挥下,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站上台面。 “下一个,小艳红!” 马三花往旁边让了一步,可三秒过后,却不见人上来。 小艳红? 不就是刚刚那个姑娘? 林之语回头看去,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周围的看客也窃窃私语:“那个小艳红,可是个硬骨头! 我听说她被卖进来的时候,逃了三四次,还把一个客人的那事儿给整出问题来了!” “那还有谁愿意要?倒贴我都不要!” “你还别说,有人就是喜欢这一挂的。” 台上的姑娘就像是没有听到下面人的议论声,听话地垂着自己的头,似乎只有皱巴巴的衣角在紧张。 林之语不免对众人口中的小艳红多了几分好奇。 “哎呀,你还在台下看着干什么,快上来!” 猝不及防的,林之语被一股大力扯到台前。 扯她的人正是马三花,一脸笑意,嗔怪道:“看来是今日人多,我们的小艳红啊,不好意思呢。” “我不是……” 林之语细弱的辩解被人群淹没,没人在意她说了什么。 马三花给她戴上面纱:“我知道你不是小艳红,可也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吧? 你就顶着这个名字,去个好人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 怕不是花楼里的其他姑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搏一搏呢。 哼,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在台上,林之语看到距离人群约五丈远的地方,有一个素衣女子。 她似乎往自己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撑起伞,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台下,褚念善也不知道被人挤到哪里去了。 林之语本想往台下走,又被周围那一圈打手给拦住了去路。 罢罢罢,自己还是见机行事为好。 马三花拉着林之语往后站,嘴里是一刻也不停:“要说这个小艳红,之前可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惜后来犯了错事,被发卖了。 不过各位瞧这通身的气派,倒是与众不同得紧!” 林之语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低着头,一副怯弱的样子。 “不如就从小艳红开始吧?” 台下有人提议。 马三花面上有些为难:“这怎么行呢,好货不怕晚,花楼妈妈已经排好顺序了。” 对于这个小艳红,她也是有所耳闻。 怕就怕没人要,自己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子,又被喝了倒彩。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就流拍嘛。” 不知是谁应了一句,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林之语微微抬头,看底下那一张张不怀好意的脸孔。 这是要看小艳红的笑话呢。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素色的身影。 如果是她的话,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我就要小艳红。” 人群外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嘿,我就说,有人就是喜欢小辣椒这一类型的。” 说话的人鼓动大家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带着帷帽,披着大氅,看着像是个富家公子。 马三花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把流程往前推了一把。 要是把最难缠的小艳红说出去,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又往上走了一层? 念及至此,她笑盈盈地把他请到台前:“听公子的意思,是倾慕小艳红已久?” 第四百三十章 接她回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 那人没有急着往林之语的方向走,而是面朝让人群,似乎像是要为小艳红正名一样。 “她不是什么小艳红,她叫曾灵。” 从林之语的角度看去,这人个子不高,可身量却是笔直的。 “我来,是为了接她回家。” 马三花愣了一下,随后又笑开了花:“看来是旧人。 不过这我可做不了主,她现在是花楼的人,一切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那人道:“你要多少?” “最低是从三十两起。”马三花道,“每一次加价,得从十两起步。” 那人点头,径直取出钱来,交到马三花的手里。 马三花没有接:“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有没有人加价?” 底下的人也被这一出惊到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救风尘!哈哈哈哈哈哈……” 一位站在最前面的吊稍眼嘿嘿一笑,举起手来:“我加价,五十两!” 他斜着眼看向那人,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五十两,一个普通人一年的花销。 那人继续往上加:“六十两。” “一百两。”吊稍眼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巧了不是,我也喜欢小辣椒。” 有人劝他:“史公子,这样,怕是不好吧?” “如何不好?我就缺一个洗脚婢子。”他双手背在身后,“上面的人可是说了,价高者得。” 话里,挑衅的意思明显。 马三花斜倪了林之语一眼。 反正也不是小艳红,要是真被这人给带走,那岂不是惹来麻烦? “公子还要不要往上加?”马三花故意问那人,语气里带着劝退之意。 那人显然没有这么多钱,六十两,或许就是他的全部。 他的手往腰间伸去。 史公子语气轻蔑:“不用摸了,我看你已经没钱了吧? 这样,你叫我一声爹,我就把这个姑娘送给你。” “她不是物件。”那人语气低沉,下一秒,就从腰间抽出软剑。 史公子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自己的左臂上就多了一道口子。 再一摸自己的腰间,荷包不见了。 那人把剑尖上的荷包往马三花手里一扔,足尖轻点,拉着林之语的手就要往台下走。 “我呸,这不是强抢?”史公子捂着自己的左手,气急败坏道,“给我追!” 周围的小厮和花楼的打手立刻动身,却有一道身影抢先一步追了出去。 那人的功夫显然远远不及褚念善,不过瞬息,就被打趴在地上。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直接动手?”褚念善把林之语往身后一护。 刚刚不过是走神了一瞬,手上的人儿就不见了踪影,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尝到了茫然无措的滋味。 褚念善脚尖一挑,地上的软剑就到了他手中。 “连心上人的模样都分不清,也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他哼了一声,就要把林之语带走。 谁料那人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你说她不是小艳红?那妈妈明明说了……” 揭开林之语的面纱,剩下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那人一连后退几步,背部撞上追出来的马三花。 他的气息陡然一变,扯住马三花的衣领:“小艳红呢?她明明在这!” “我,我哪里知道啊,大概是逃了吧。”马三花被他扯得喘不上气来,拼命拍打着他的手。 “放手。”褚念善提剑指向那人的后背,“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等她回答完问题,随你怎么折腾。” 先是帮着许良辰上门提亲,而后又是把林之语当做小艳红。 褚念善的眉压下来,眼尾泄出一丝冷意。 她那样好,竟被当作风尘女子。 这媒婆怕不是闭着眼牵的姻缘! 林之语却是以为褚念善是在为了玉玺的事情心急,往前一步。 “小艳红如何,你得去问花楼妈妈,她不过是请来的人,能问出什么来?” 那人还是不松手,褚念善不耐烦了,拧着他的胳膊,往旁边一甩。 后面赶来的史公子的小厮一个飞扑,嘴里大喊:“公子,公子快来,我按住了!” 可那人打不过褚念善,不见得打不过小厮,手腕用力,脚一勾,就挣脱了出来,径直往花楼的方向去。 猛然吸进一大口空气,马三花揉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现在这个生意,实在是不好做啊。多谢这位大侠相救。” 说着,马三花就瞪眼看着林之语:“你还不和我一起回去?” “她不是你们花楼的人。” 褚念善冷眼看着她,“你前些日子可是有去王家提过亲?” “是我,那委托的公子可不一般……” 马三花下意识答着,眼睛却一直往林之语身上看。 这姑娘,模样周正,瞧着一股狐媚子的样子,居然不是花楼里的人? 真是可惜了! “许良辰住在哪里,你可知道?”褚念善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马三花这才算是清醒了过来,狐疑地打探道:“你问他做什么?” “一些私人恩怨。”褚念善冷声道。 马三花没来由地一惊,无端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她也会和面前的这位公子有私人恩怨。 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也在城西,最大的那一处宅子就是他的。” 马三花往远处一指,街道尽头,檐角若隐若现。 林之语心道,也难怪自己在这青山城,从未见过他呢。 褚念善这才把剑丢了,吹了一声悠扬的口哨。 停在街头的马儿听到呼唤,飞奔而来。 他带着林之语上马,往那宅子而去。 宅子看着普通,甚至没有挂上牌匾,乍一看,还以为无人居住。 门口的泥地上,有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还是晚了一步。” 褚念善下马,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印子。 “看着情形,怕是刚走不久。” “你们是谁,为何在这?” 大门口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小男孩,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着圈。 “我们是来找人的。”林之语温柔道,“你可有看到一个大约这么高,戴着帷帽的人从这里出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人让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男孩瞪着眼睛,眼底闪过惊异的神色。 “有啊,他说,过两天就回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 “那个大哥哥说,如果有人来找他,让我帮他告知一声,东西不在他那。” 玉玺不在他那? 林之语和褚念善对视一眼。 “对了,姐姐,这个给你。” 小男孩全然没有发现气氛的不对,几步跳下台阶,往林之语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林之语低头一看,是一个草编的兔子。 “大哥哥说,他有点事情要去处理,让你等等他,不要轻易和坏男人跑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男孩还往褚念善的方向看了一眼。 “哥哥你是坏男人吗?书上说,可不能抢别人的心上人。” 褚念善脸都绿了。 这是那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 他一把夺过林之语手上的草编兔子,举起来看了一眼。 哼,也不过如此嘛。 “你干什么?”小男孩急了,“我答应那个哥哥,要把东西交给这个姐姐的。” “我又不是抢你的。” 褚念善捏着那可怜的兔子,随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几颗糖来,略显强硬地塞到小男孩的手里。 “等这宅子的主人回来,你就和他说,有个人叫他滚。” 褚念善狠狠揉了一把小男孩的脑袋,“听到了吗?” “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劲。”林之语哭笑不得。 褚念善手一顿。 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他摸着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就是看看那兔子上,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莫名有些孩子气。 林之语往马身上一靠:“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我在丁氏客栈的阁楼上看到,他在监视这王家,或许就是通过这个方式,猜测东西被我放在了静室。” “不在他那,也就是说,严如云来之前,东西就已经不见了。” 褚念善也正了神色,接着林之语的话往下说,“可是你如何保证,他不是在说谎呢?” “我知道他。”林之语踢着地上的石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内心的烦躁。 “东西既然已经拿到,他完全没必要让这个小孩在这里等我们,还特意说,他过两日就回来。” “你很了解他。”褚念善眼睛微微眯着。 林之语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只好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 “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听林明华说的。” 褚念善深目看了她一眼,握着草编兔子的手紧了紧。 “事不宜迟,去静室看看。” …… “东家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伙计见林之语和褚念善两人去而复返,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丢了什么东西,自己岂不是要负全责? 林之语想了想:“确实是丢了东西。” 东西丢了,金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伙计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后院库房?那可得赶紧报官!我这就去。” 褚念善瞥了一眼伙计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冲林之语摇了摇头。 伙计这个样子,不像是装的。 林之语叫住伙计:“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还记得,这期间都有谁单独待在后院的?” “东家不是说了,每次去后院的时候,要两两一组,免得监守自盗。” 伙计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我们几个都可以相互作证。” 难道真是在上锁了情况下,不翼而飞? 林之语自然是不信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王大小姐了。” 其中一个个子偏矮的人小声道。 王芙蓉? 褚念善率先往静室的方向去:“钥匙一直在你身上,如果有人进去,一定会有暴力破坏的痕迹。” 伙计面面相觑。 该不会真是王大小姐吧? 林之语则是留在原地,看着刚刚那个出声的伙计。 “她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出来?”林之语语气严肃,“你好好想想,事无巨细地说来。” 伙计眉头皱着,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好像是在中午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金楼里也没什么人。 大小姐说自己算账算困了,问我有没有地方可以躺一躺,我就让她去了后院。”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插了一句,“大小姐还说,她睡觉的时候不能有人打扰,还交代我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呢。” “那她出来的时候,作何反应?”林之语瞳孔缩了一下。 “她也没休息多久,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心情很好。” 伙计说着说着,一拍脑袋,“对了,她提了一嘴,说是后院可能有什么虫啊什么的,害她摔了一跤。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后院有老鼠,放了好多鼠药呢。” “别的还有没有?” “没有了,大概就这几样。”伙计挠挠头,“东家,要是东西不见的话,直接去问大小姐不就好了。” 林之语勾出一记冷笑。 去问她? 十有八九不会说真话。 “行了,各自散了吧,我去后院看看。” 林之语来到静室门口,见褚念善正站在窗户那边,不知在想什么。 “可问出来什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褚念善转过身来。 “只有王芙蓉一个人待在后院里过。”林之语道,“她说了谎。” 褚念善示意林之语看后窗:“她是从这里进去的。” 后窗的窗框上,勾着一小块衣服的布料。 或许是王芙蓉出来得太过匆忙,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还有窗户的锁,也被换过。” 褚念善背着手,“到底怎么一回事,只能去问她了。 她现在可是回家去了?” 林之语点头。 玉玺那样重要的东西,就算拿去当,怕也没有老板敢收吧? 王芙蓉也不是小孩,她能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 此时的王芙蓉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唉声叹气,连晚饭也没去吃。 心疼女儿的王西寺让下人端着饭菜,在门口好言好语地劝:“你表姐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你先吃点,要是把自己的身体饿坏了,该如何是好?” 王芙蓉长叹一口气。 要是林之语回来,她怕是更吃不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东西卖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说了,没胃口,不想吃。”王芙蓉把自己躺得笔直,表情了无生气,“拿走拿走!” 王西寺面有不满,可更多的是疑惑。 自己的宝贝女儿胃口向来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正要离开,却听得下人来报:“大爷,表小姐回来了。” 王西寺一喜:“可算回来了!我说要给她接风洗尘,结果一个下午的功夫,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是……”下人犹豫着,“表小姐看着面色不是很好,和褚公子一起,往这边来了。” 这下,即使是王西寺,也察觉出不对了。 怕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又闯了祸事! 王西寺的脸沉了下来:“王芙蓉,把门开开。”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传到王芙蓉耳朵里,那叫一个一字不漏。 她面色一白,一骨碌地爬起来:“完了完了,凶多吉少!” 桌子边上放着一个小包袱,她手脚麻利地往自己肩膀上一背,搬来一张小椅,摆在窗户底下。 而后,又往自己的左右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推开窗户,跳上椅子,在窗户边上用力一撑。 “王大小姐这是要去哪?” 窗外不是蓝天白云,而是林之语似笑非笑的脸。 “啊!” 王芙蓉惊叫一声,手上一松,往后倒去,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闺房的大门也被人大力打开,后面是王西寺怒气冲冲的脸 王芙蓉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还是晕了好。 晕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说。 说不定还能睡一觉。 “哎呦,大小姐!” 下人被王芙蓉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不会是被磕晕过去了吧?快快,叫府医来看看。” 王西寺也愣了一下,可当他看到王芙蓉脑袋底下的包袱时,哼了一声。 “我看不必了。” 林之语绕过门柱,从正门口进来:“大爷,让下人退下吧。” 王西寺隐隐猜到了什么,挥了挥手。 “没听到吗,表小姐让你们退下。” “可是大小姐……” “退下!” 下人皆是震了一跳,把盘子上的饭菜匆匆放在桌子上之后,低着头迅速离开。 王西寺阴着脸:“当真是她拿的?” “看她怎么说。”林之语坐在桌子边,“王芙蓉,我问你,你是不是进了静室?” 王芙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表姐问你话,还不起来?”王西寺即使再疼自己的女儿,可也分得清场合。 那可是玉玺,丢在外面,一个不好,是要连累整个王家的! 褚念善悠然开口:“如果不是大小姐拿的,她为何要跑?看到之语的时候,又为何又怕成这样?” 王芙蓉的眼皮动了动。 是啊,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为什么要跑? 褚念善迈步走到王芙蓉面前,搭上她的手腕,眼见地上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 他冷声道:“看上去,确实是被吓晕的。” 王西寺接着道:“既然这样,等她醒了,就家法伺候。” 一听到家法两个字,王芙蓉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 事情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上一次动用家法,还是二伯出事的时候! 紧接着,就听到褚念善轻咳了一声,像是往门口去:“既然是家法,必然是要让大家都在场。 我这就去把大夫人叫来。” 王芙蓉的手动了动。 如果是自己母亲亲自动手…… 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心念电转之间,王芙蓉轻轻哼了一声,随即睁开眼来。 “嘶……我的头,我的头好痛啊。” 她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扭过头来:“爹?表姐?还有夫子,你们怎么在这?” 王西寺冷哼一声,不说话。 林之语静静看着她,等王芙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再度开口:“你是不是去了金楼的静室?” “什么静室,我不知道啊。”王芙蓉见没人来扶自己,自讨没趣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不知道?”王西寺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你不知道,为何带着包袱,想要离开?” 王芙蓉还在为自己辩解:“我这是准备出去玩,要不是母亲不让……” 林之语没给她继续往下编的机会。 “静室里放着玉玺,是一年前宫里失踪的那一块,江家到现在还在找它。 要是不见了,再让人顺藤摸瓜找到王家,你觉得全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可能保全?” 林之语每说一个字,王芙蓉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她也不是小孩子,也该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害! 王西寺第一次,对自己这个捧在手上的女儿摆出严父的样子:“王芙蓉,玉玺是不是在你那里?” “胡扯,哪里有这么严重!”王芙蓉见自己的父亲如此态度,嘴唇都白了。 果然是她拿的。 林之语一拍桌子,做出了长姐的架势:“为什么拿它?” “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害死猫。”褚念善悠悠道。 “那你那个静室神神秘秘的,我以为你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王芙蓉低着头,想坐在椅子上,却被王西寺一声厉喝吓软了腿。 “给我跪着!” 王芙蓉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天中午,我本来就是想进去看看就出来。” 冬日的午后,尤其是出了太阳的午后,总是沉沉好眠时候。 几个金楼的伙计都趴在柜台上午休,只剩下一个矮子在拖地。 王芙蓉一看是好时机,就把工具藏在了自己的怀里,摸到后院。 “那个窗户锁得紧,我就用了蜡油,锁还坏了,我就用东西硬撬开。 怕伙计问起然后跟你告状,我就说有老鼠。” 后来严管家来,也只是进去转了一圈。 她本来是在后院小憩,偏偏听到林之语火急火燎的脚步,知道是被发现了,干脆两眼一翻,在地上晕过去。 “千算万算,家贼难防。”王西寺咬牙道。 真是孽女,不知轻重! “那东西呢?还不拿来?” “我,我卖了。” 王芙蓉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落在其他三人耳朵中,觉得房子都要震塌了。 “什么?你卖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那可是玉玺! 谁会买? 谁敢买!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个玉匠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西寺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一拍桌子:“你知不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就卖了?” “我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王芙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腰板往上一挺。 “私造玉玺,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死罪!”她狠狠瞪了林之语一眼,“我要是不把它处理了,等着我们王家被抄了吗?” “你还有理了!”王西寺捂住自己的心口,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 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我今天必非得给你长长教训!” 王西寺撑着一口气没倒下去,倏忽站起。 “大爷,不可。” 林之语拦了一把。 “大夫人要是知道这件事,受不住的。” 玉玺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褚念善紧接道:“或许还来得及,把东西找回来。” 在王芙蓉的口中,这个东西是仿冒的,买主可不一定觉得是仿冒。 林之语扶着王西寺重新坐定,斜了一眼王芙蓉,后者还一脸不服气,觉得自己是在为王家着想。 “你卖给谁了?”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握成拳,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哒,哒,哒。 在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是一个仿冒的东西,你既然有这个胆子,那就再造一个!” 王芙蓉继续嘴硬。 “仿冒的?”褚念善嗤笑一声,“你难道见过真货?” 什么意思? 王芙蓉愣了愣。 “总不能是真的。” 王芙蓉气焰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这样无声的威压下,不敢继续和林之语对视。 “万一是真的呢?”林之语眼底射出寒光。 王芙蓉手脚冰凉。 林之语之前是王妃,甚至还是摄政王妃。 听说许多事情,都是她来处理的。 “不管是真是假,你把它卖了,就是在害王家! 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是要我们上下几百口人,为你的错误买单吗?” 王西寺再次都开口。 生平第一次,他在王芙蓉面前把一家之主的威严展示得淋漓尽致。 王芙蓉蔫了下去:“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听口音,是个外乡人。” “哪里的外乡人?”林之语追问。 “这我哪里知道,反正不是青山城的人。” 林之语拧眉看她:“怎么认识的,怎么卖的,一一说来。” “我看这玉的成色好,想着把下面的字剜去,一样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手上没工具,就去城北找了一个玉匠,他说他有办法。” 一个玉匠,胆子这么大? 褚念善道:“你把东西拿过去,他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我就说是我家里的小弟弟不懂事,乱刻的,他骂了两句,就答应了我的请求。” 看来还是有点脑子的。 王西寺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 他们王家可没有什么会雕刻的小弟弟。 王芙蓉接着道:“后面他说,反正这个玉也是准备卖掉的,不如就直接卖给他,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看到他把底下的字剜掉?” 王西寺的心再次往上提。 “是。”王芙蓉承认。 林之语的一颗心则是往下定了些许。 一个外乡人,来青山城做玉匠,必然也会和周围的人打些交道。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有眉目了。 “这个玉匠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具体位置在何处?” “我哪里敢问。”王芙蓉绞着衣角,“巴不得以后都不要再见才好呢。 我只知道店铺的位置,是在城北,靠近舟桥,再走几步,就是一个当铺。 至于样貌,有胡子,眼睛瞪起来,和铜铃那般大。” 位置倒是记得清楚。 林之语当即起身:“我这就去城北一趟,褚念善,你联系林危他们。 出城的人一定会经过他们所在的那座山,让他们的人多多留意一下。” 褚念善立刻让下人备马:“我这就去。” 另一边的裴希声听到风声,也往王芙蓉的卧房来,恰好撞上要出门的林之语。 “这就要走?晚饭我刚叫人热过……” “再不走,怕是来不及。”林之语抛下这句话,就往外去。 王西寺瞪了王芙蓉一眼:“还不快跟上去?难不成还要你表姐自己一个人去哪里瞎找吗!” 王芙蓉这才站起来,不忘带上自己的包袱。 里面装的是她自己的私房钱,要是那个玉匠狮子大开口,她也有钱。 有钱,就一定能弥补自己捅出的窟窿! 左脚迈出去一步,王芙蓉扭过头来:“爹,你一早就知道她藏着这个东西?” 王西寺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爹,你糊涂啊!”王芙蓉咬牙。 一开始,就不能让林之语进王家的家门! 裴希声看着那三人匆忙离开的背影,一颗心忽上忽下,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一手按着自己的心窝,一手搭在王西寺的右臂上。 “你说话啊!” 王西寺被她这么一喊,漫游天外的两魂终于附体。 “江家窃国,我王家祖上也算是忠义之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奸人搅弄风云?” 这话,不是对裴希声说的。 裴希声多么聪慧的一个女子,从父女这一问一答之中,隐约猜到了事情的根源。 “老爷,你就告诉我,是不是那个东西丢了?” 裴希声屏着呼吸等着自家老爷的答案。 一息; 两息。 王西寺缓慢沉重地点点头。 我的天老爷! 裴希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瘫软在地。 “来人啊,大夫人晕倒了,快去请府医来!” 一同过来的婆子头皮一炸,抱着裴希声就掐她的人中。 王西寺心头一跳,交代左右:“今天姑娘院子里发生的这些事,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要是有哪个嘴巴不上锁的,我第一个给他好看!” …… 林之语让书琴驾车,把剑影留在王家。 他嘴巴厉害,也好给王家留一点人气,也好教人不那么胆战心惊。 王芙蓉面对着林之语坐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一句话也不说。 “表姑娘,到城北了。”书琴轻轻扯了一下缰绳,马车慢了下来。 “接下来往哪里去?” 林之语掀眼看了王芙蓉一眼。 她方回过神来,挑起车帘往外看去:“再往前走个十几里,应该就到了。” 奇怪的是,越往前走,人就越多。 第四百三十四章 死因为何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心头没来由地浮上一阵担忧。 别是出事了吧。 才走了没一会,书琴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表小姐,前面的人实在太多了,马车过不去。” “下车,走路。” 林之语说着就要弯腰下车,忽觉身后被人拉了一下。 王芙蓉一手扯着自己的包袱,一手拉着林之语的衣角。 “我们要不要遮掩一下?就这样过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这个时候,警惕心倒是起来了。 之前怎么就没有呢。 “冬天衣服本就多,要是再做什么遮掩,岂不是更明显。” 林之语轻轻一跳,书琴及时地扶了一把,稳稳落地。 王芙蓉犹豫片刻,把自己的围巾往上拉了拉,也下了马车。 “我说大爷,大家不去吃饭,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书琴拉住一个往前走的大爷问道。 “我哪里知道?好像是玉匠铺子出了什么事情,在吵架呢。” 大爷摆摆手。 玉匠? 林之语和王芙蓉对视一眼。 不会就是这么巧吧。 书琴在前面开路,林之语急急往前走。 那个大爷说的没错,人群正中,确实是一个大娘在吵架,她扯着一个小年轻的衣领,唾沫横飞不依不饶。 “你不是他的徒弟?你家的铺子腥味这么重,让我们进去看看都不行了?” 那个小年轻皱眉,一拍大娘的手,呵斥:“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徒弟,没有铺子的钥匙,哪里能把大门开开? 你要是自己想看,那你就把门给砸了!” “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有要动起手来的意思。 书琴拨开人群:“这是发生了什么?两位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娘一看,来了一个主持公道的人,语气立刻激动起来。 “小伙子,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你来,给我们评评理。” 大娘把书琴往前推了一步。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家的狗就一直对着隔壁叫,周围的人都数落我没把狗看好。 可是它不过是个畜生,平时哪里会这么激动? 隔壁就是这个雕玉的铺子,那个姓段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怀疑是出事了,这才想着敲门进去看个清楚。” “谁说我师傅不是个好人?”对面那个年轻人一听这话,立刻跳脚。 “上次你家失火的时候,要不是他喊人,怕是现在灰都不剩了,哪里轮得到你现在在这里污人清白?” “胡扯!要是你们铺子里没猫腻,又为什么不开门?” 年轻人一噎,说不出话来。 林之语走上前,把书琴从那个大娘的手底下救了出来。 “巧了,我们也有事要找铺子的老板。”她弯出一记不浓不淡的笑来,“劳烦这位小兄弟,把铺子的门打开。” 年轻人动作僵了一瞬,突然往铺子门前一站,张开双臂:“不行,我师傅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不能让别人进去。 万一客人的玉丢了,少了,如何交代!” “嘿,还不让人进!”大娘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年轻人的鼻子。 “我们外面这么多人看着,谁敢偷?我看你们的铺子就是有猫腻,不然我家的狗,为何从早叫到晚?” 王芙蓉担忧道:“我看他这副样子,一时半会也说不通,要不,还是明天再来?” “明天再来?”林之语的鼻子哼出两道冷气,“我等得起,你们王家等得起吗?” 王芙蓉一缩脑袋,不说话了。 听这个徒弟的意思,这个段玉匠,要是不工作,玉料什么的都会放在铺子里,不带走。 “既然如此,书琴,把门砸开。”林之语冷声吩咐。 “是!”书琴握住自己腰间的剑,就要把门锁劈开。 “你们这是强闯!信不信我这就去报官?”年轻人急了,想去拦,被大娘拉住,前后进退不得。 “让他们砸!别什么事情都怪到我身上!”大娘做多了农活,力气大,死死箍住那年轻人。 旁边也有男人上来帮忙,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锁头啪嗒一声落地,众人再往前一撞,铺子的木门轰然倒塌。 “好重的血腥气!”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林之语心头一紧,不顾王芙蓉如何阻拦,快步进屋。 大娘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松,年轻人脱离了桎梏,也跟在林之语后面进了铺子。 其他人不知是不是被年轻人的那一句强闯民宅给吓到,互相看了一眼,按捺住眼底的好奇,勾着脖子往里看去。 左右反正也是有人进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他们出来就知道了。 铺子不大,四处都散落着玉石的边角料,工具也是在地上胡乱倒着,可以看出,铺子的主人十分不拘小节。 王芙蓉屏着气,小心地绕过地上的东西:“我说,你师傅怎么不在?” “回家探亲去了呗。”年轻人没好气道,“我警告你们,手别乱拿,要是东西少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说对了,我不仅要拿,拿了还要跑呢。 王芙蓉仔细找着玉玺的样子。 快走到后院休息的地方时,王芙蓉的眼底一震:“那是什么,血?” 其他几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了去,只有那个年轻人不置可否:“不过是之前受了一点伤而已。”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后院的泥土地上,洒落一串血滴,一路蜿蜒到了屋子里头。 屋子的门没有上锁,林之语轻轻一推,伴随着吱呀一声,眼前的场景把人定在了原地。 王芙蓉走在队伍的末尾,不明所以往里一看,当即就吐了出来。 段玉匠仰面倒在地上,身下一摊血迹,旁边的玉石碎料像是成了精,被血一泡,变成了诡异的血红。 “死、死人了。”年轻人喉头哽住,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此刻倒在地上的这个中年男子,是自己的师傅。 “你不是说你的师傅回家探亲?为何尸体出现在这里?” 书琴拔出剑来,切断了年轻人的后路。 先是不让别人开门,而后又发现段玉匠的尸体,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第四百三十五章 师徒之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师傅说快过年了,要和家人团聚……” 林之语眉头微蹙。 看这人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到底怎么了啊?几个人在里面磨磨唧唧……啊!” 外面的那个大娘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几步冲进来,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奔出去。 “杀人了,杀人了!报官,快报官!” 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 杀人了? 怎么会呢? 王芙蓉听到报官,腿又是一软。 要是官老爷问他们有什么事情,自己该怎么说? “不能报官。”她连自己的包袱都不顾了,拉着林之语的袖子。 “表姐,你和他们说说,不能报官。要是报官,我们家就完蛋了!” “你不会编个谎?”书琴斜她一眼。 “都别吵。”林之语面色严肃,看向地上的那个年轻人,“你是他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等官差来,面前这个人一定是重点观察对象,到时候要是想问什么,怕是不方便。 “我,我叫段凌,跟着师傅姓。”段凌磕磕绊绊答了一句。 “你师傅是什么时候说自己要回家探亲的?” “大概就是前两天。” 前两天,就是王芙蓉带着玉玺过来找他的时候。 林之语微微阖了一下眼睛。 “除了让你看好门,还有没有交代什么?” 段凌终于抬头看了林之语一眼。 一个姑娘,看到这样的场景,居然丝毫不害怕,还在这里问东问西。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师傅?” 林之语的眉毛一横:“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你是凶手,我这是在帮你。 要是你不说,到时候官差找不到证据胡乱定案,别说你不能和家人过年,恐怕项上人头都难保!” 什么? 段凌一怔,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师傅的尸体。 “信我,还是信官府,你自己选。” 说完,林之语就做出要离开的架势。 “等等。”段凌沉默一阵,叫住了她。 官府最是信不过,他们为了升迁,为了政绩,什么干不出来? “我答应你。”他从地上爬起来,定定地看着林之语。 面前的这个女子,怕是来头不小! 林之语回过身来:“时间紧急,我问,你答。” 段凌被她的气势吓住,急急点头。 “你师傅除了让你看好门,还有说什么吗?” 林之语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说自己得了一块稀世之玉,就等年后大赚一笔。” 那看来这个段玉匠,只是阴差阳错收下了玉玺,并且对王芙蓉的话深信不疑。 “你见过那块玉?”林之语紧接着问。 段凌犹豫了一瞬:“见过,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玉。” “玉在铺子里?” “在一个上了锁的匣子里。” 段凌的眼神很虚,若有若无飘向其他地方。 “这就是你不让大家进来看的原因?” 林之语的语调陡然拔高,让人心头一凛。 段凌喉头滚动几番,咬牙道:“不是。 我不让大家进来,是因为我知道师傅已经死了!” 难怪他看到尸体,不是痛哭流涕,也不是不可置,只是短暂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随即就能和自己对答如流。 “你想隐瞒师傅已经死的事实?” 林之语的眼中射出两道寒芒,似乎能直指对方内心。 “是!” 段凌两眼一闭,豁出去了。 “我今天凌晨偷偷进来过一回,那个时候师傅还躺在地上,好像还有气。” 之所以是凌晨,是因为他想着那块玉,失眠到了凌晨。 之前他问过段玉匠,可怜自己勤勤恳恳,钱没有就算了。 明明当初是自己接待的那个人,自己帮师傅收的这块玉,到头来,这个贼老头,想自己私吞! 心痒难耐之下,他翻进铺子,想去找这个匣子。 要是能悄悄切一块边角料下来,自己也可以发一笔小财。 “我当时就吓了一跳,顾不上那块玉,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段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让人知道我想偷自己师傅的钱,以后估计就没人敢收我了。” 他回去之后,想到自己在院子里的脚印,又怕被误认为凶手,就想找机会回来清理掉自己的痕迹。 没想到,被那个大娘纠缠到现在! 林之语嘴角衔着一记冷笑:“你说那个时候,他还有气,可是你不去救他,自己跑了。 这个行为,和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段凌倒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任由自己的师父死在了冬日的凌晨! 段凌还想为自己辩解:“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谁知道那个时候,凶手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害怕?”林之语想起他刚刚的所作所为,“你那不是害怕,是窃喜吧。 段玉匠没有孩子,让你和他姓,就是把你认作了干儿子。 他死了,铺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那块稀世之玉,就都是你的了。” 段凌目光怔怔,说不出话来。 之所以说不出话,是因为无话可说,是因为林之语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 “那个匣子在哪里?” 林之语冷声道。 对于这样一个欺师灭祖的人,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就在屋子里面,书桌下的一个角落里。” 段凌觑了一眼林之语。 他们也在找那块玉? “那块玉,是不是就是我师父的死因?”他小声问。 “不该问的,别问!”林之语给另外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书琴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往段凌说的那个地方去。 “小姐,有了!” 书琴的声音让王芙蓉脸上松快了一阵。 一切还有转机! 她快步走到书琴面前,夺过那匣子,惊讶地发现匣子没有上锁。 “玉不在里面!”王芙蓉的脸白了白。 “怎么会?”段凌第一个叫起来,“师傅当着我的面把玉放进去的!” 林之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凌晨你进来的时候,凶手还在院子里。” 段凌背后一凉,只觉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还有谁知道这块玉的存在?”林之语拧眉道。 “师傅交代财不外露,除了我,确实就没有了。” 林之语点点头:“那这么看来,你的嫌疑确实很大,一时半会是出不来。” “可是确实不关我的事啊。”他颤声道。 林之语横他一眼:“官府怎么问,你就怎么说。不过,不要提任何有关这个玉的事情,你就当没这个东西,可懂?” 第四百三十六章 抢先一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为什么?” 这个玉不是关键证物吗? “你信不信,只要你一提这个玉,不会活着走出县衙。” 林之语不再看她,“书琴,芙蓉,走了。” 正巧几个官差带着仵作满头大汗地赶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 两名官差在旁边维持秩序,其余人带着仵作进去。 为首的那个人扫过林之语三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王芙蓉面色戚戚,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去看林之语。 “大人,我们之前在这里订做了一块玉,已经过了交货的时间,所以过来看看。” 林之语行礼。 “人都死了,还惦念你那块玉!” 在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大致听了一遍事情经过。 粗略盘问了林之语几个问题,就摆摆手,让林之语几人走了。 王芙蓉心有余悸:“表姐,你怎么就肯定,那个什么,段凌,不会把那块玉和我们交代出去?” “他既然见过那个玉,必然知道其中的特殊之处。生死关头,你觉得他会相信谁?” 林之语上了马车。 一天的奔波,已经让她饥肠辘辘。 秦潇若是知道玉玺不在她们这里,一定会猜到她们也在找,为了绝对的安全,必然会灭口。 不让段凌提起这个玉,一是答应他,保他一命,二是为王家。 还是那句话,越少人知道越好。 …… 王家。 门房一看林之语等人回来了,一阵风似的卷到了王西寺的院子里通传。 丫鬟把林之语引到王西寺的书房,奉上热茶。 林之语瞥了丫鬟一眼:“褚念善可回来了?” 丫鬟答:“不曾。” 不曾。 那就是还没有消息。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她大步往王西寺的书房去。 王芙蓉踌躇一阵,还是跟了上去。 自己闯的祸,没理由让别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书房里每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以往王芙蓉来书房,必然是要想薅一两件走。 可是现在她全然没这个心思,低着头,一声不吭。 “如何了,可有眉目?”王西寺匆匆而来,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林之语摇摇头:“线索断了。” 王西寺眼里的光亮一下子灭了下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目光瞥到王芙蓉,他重重叹出一口气:“芙蓉,你出去。” 王芙蓉坐着不动。 “出去!这不是你能听的事情。”王西寺声调往上拔了两分。 在大事面前,很难保持一个慈父的样子。 王芙蓉还是不动,嗫嚅着:“我有个想法。” “你有个屁的想法。”王西寺一甩自己的袖子,“你母亲都被你气病了,你不去看看?” 王芙蓉一震。 难怪自己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裴希声带着竹鞭过来! 一时间,她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 林之语把目光投向王芙蓉:“芙蓉,你有什么想法?” “她?哼,不闯祸就不错了!”王西寺不置可否。 把东西丢了,埋了,砸了,都好。 怎么偏偏就卖了? 这个丫头,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林之语淡声道:“难道大爷有其他的办法?” 王西寺不吭声了。 人死了,线索断了,王家也等死吧。 确实没有其他办法! 王芙蓉在自己父亲的脸上看到了默许的神色,方才开口。 “凶手也是为玉玺来的,可是我和段玉匠说,这是仿冒的呀。” 一句话,把林之语和王西寺双双点醒。 玉玺在深宫,在御书房,就算是内阁重臣,也不曾真切见过具体的样子。 凶手又怎么知道,这玉玺是真是假? “然后呢?”王西寺迫不及待地追问。 王芙蓉揪着自己的衣服:“我们就说,真正的玉玺,还是在我们手上,段玉匠手上的那个,是假的。 凶手一定会过来,到时候把他抓住好好盘问,不就知道玉玺在哪里了吗?” 主意是个好主意。 “太险了。”王西寺摇头,“这是在赌啊!” 先不说背后到底有几个人,要是没有找到玉玺,岂不是把整个王家陷入危险的境地? “段玉匠说自己有一块稀世之玉,我们也说自己有一块稀世之玉不就好了?” 林之语悠悠道。 都是玉,只是一块玉,还是玉玺,谁知道呢? “不过地点自然不能说在王家。”林之语起身,“这个办法我来想。” “老爷,褚公子回来了!” 下人在门外喊了一声。 “快快请进来!”王西寺亲自把书房的门打开。 面对室内三双期待的眼睛,褚念善默了默。 “林危说,今天没有人出城。” 不算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 好就好在,这说明玉玺还在青山城,这就大大缩小了范围。 坏也不过是,线索彻底断了。 褚念善听完他们的计划,认可道:“林危那边也会盯着,双管齐下,他逃不脱。” 咕噜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响了一声。 王芙蓉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事情要做,饭也要吃。”王西寺往椅背上一靠,“厨房还热着饭。” 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女儿告退。”王芙蓉规规矩矩地行礼。 即将跨出书房的时候,王西寺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她身后响起。 “芙蓉,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金楼也不要去,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 是夜。 一灯如豆。 林之语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即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还是兴奋的。 难受啊! 她看着帐顶,叹出一口气。 如果杀害段玉匠的人是秦潇,她得到了玉玺,一定会把所有的知情者灭口。 段凌首当其冲。 接下来就是王家,就是她。 可是如果不是她…… 段凌一定能活! 念及至此,她赤足下床,推开窗户:“剑影?” “小姐?”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上飞身而下。 “这几日,你帮我留意留意县衙那边的动静,段凌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剑影一抱拳,消失在夜色之中。 可第二天,却有人先他们一步放出了消息。 “你听说了吗,那人得了一块稀世之玉,说是一个印章一样的东西! 有人说,那是从宫里出来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他做的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院子里,两个拿着扫帚的小丫鬟嘀嘀咕咕,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地上的枯叶。 林之语准备出门的脚步停住,面色微微一变。 “你们口中那个稀世之玉的主人,是谁?” 她压着自己的脚步,停在了院子门口。 “啊,表小姐!” 丫鬟先是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快了些。 可看林之语的表情,不像是因为她们偷懒而发难,悄悄舒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丫鬟答道:“我也是听小厨房里的婆婆说的,青山城已经传遍了。 有的人说是一个大户,也有人说那个人相貌丑陋像个山匪。 具体叫什么,还真不知道。” 是褚念善的手笔? 还是王西寺? 林之语打了个呵欠。 不对。 昨天晚上刚刚说好的事情,许多细节都还没敲定,他们行事不会这么鲁莽。 “表小姐!” 就在林之语晃神之际,忽又见一个丫头,快步朝自己走来。 她匆匆行一礼:“老爷有事,叫表小姐去书房一趟。” 林之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我知道了。” 书房里,王西寺眼下一片青黑,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老爷,表小姐来了!” 小厮在门口轻声道。 林之语左脚刚跨进院子,就看见前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褚念善?” 她几步跟了上去,和他并肩而行。 褚念善回头,和她视线一碰。 两人心底咯噔一声,脚步加快。 “大爷。”林之语行过一礼,坐定。 王西寺打量着两人的神色,眉心一跳。 “……不是你们?” 林之语默了默:“有人在盯着王家。” 是内鬼? 王西寺脸色一沉:“王总管?” “大爷?” “把昨晚在书房里伺候的人都叫来!” “是!” 王总管的年纪四十上下,身形瘦高,一阵风似的过去,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三五个仆人便垂首立在院子正中。 王西寺扫一眼,低声道:“直接问,怕是不说实话。” 林之语心念一转:“分开问。” “问什么?” “就问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相互之间有没有可以证明的。” “用什么理由问?” “老办法,说我们丢了东西。” 林之语狡黠一笑。 也没毛病,他们确实丢了东西! “书琴,剑影,褚念善,还有我,分别带一个人去问话。” 林之语吩咐道。 “那我就等着?”王西寺轻咳一声。 毕竟是自己院里出的事情。 “等着。”林之语瞥他一眼,“你是王家家主,亲自问话,不妥。” 王西寺摸着紫砂壶身,转回了书房。 是自己太急了! 前后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下人就各归各位。 林之语等人相互对过之后,发现并未不妥之处。 时间,行踪,相互之间都能对得上,都能证明。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褚念善沉声道:“对方是敌是友,尚不明晰,我们也不宜轻举妄动。” 为今之计,只有等。 林之语出了书房,一抬头,看见丁氏客栈的门楼。 是他吗? 她脚步慢了下来。 “之语。” 身后传来裴希声的声音。 她还是一脸病容,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有解决办法?” 裴希声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走来,“我心里记挂着,可是老爷又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和王芙蓉有关?”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昨晚下人来禀,王芙蓉被禁足,裴希声的心口就慌得不行。 自己的女儿,怎么就扯上这个事了呢? 林之语对上她乞求的眼神,默了一阵。 “东西是芙蓉卖的,索性发现得及时。” 裴希声的身子晃了晃,被一旁的婆子及时扶住。 果然和王芙蓉有关! “可有下落?” 林之语点头:“就在青山城,人还没走远,大夫人尽管放心。” “当真?” 裴希声的脸上放出一点光彩来。 “当真。” 当什么真! 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摸着,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个无名人掺和。 可林之语看着裴希声的样子,又不忍把事实道来。 得了林之语肯定的答复,裴希声整个人松快不少。 “快过年了,大夫人注意身体。” 林之语宽慰了她几句,待裴希声走后,收起了笑。 “书琴,剑影?” “小姐吩咐。” “查查丁氏客栈的老东家,看看能不能摸出点什么来。 顺便打听打听,这个人到底是谁。” 做完这一切,林之语径直去了金楼。 那里富贵闲人多,说不定也可以探听一二。 剑影碰碰书琴的胳膊:“我去丁氏客栈,你去打听打听?” “少来。”书琴白他一眼,“净挑轻松活,你嘴皮子利索,大娘就喜欢你这一挂的。” 不等剑影反应,他便咻地一下没了影子。 什么叫做轻松活? 剑影摸着自己的鼻子。 难道调查客栈,比上街打听来得轻松? …… 林之语坐在柜面后,摸着账本,耳朵却在听着客人的议论。 可惜除了那些家长里短,就是那块玉是如何好,没有半分有用的信息。 就在账本即将被林之语摸出褶子的时候,剑影带着有用的信息来了。 “小姐,打听到了,那人住在城西,消息是他管家传出来的。” “管家?”林之语眼睛一眨。 剑影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可不是嘛,自己的主子还没回来,就把这事往外漏了。 不过等他主子回来,便会举办一场拍卖宴,就拍这块玉。” 没回来? 林之语的眼睛闪了一下:“他家主子,姓甚名谁?” “姓许,名良辰。” 一道林之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霆琛戴着帷帽,四平八稳地跨过门槛。 果然是他! 不再遮掩自己的声线,周霆琛整个人都自然许多。 “他是……”剑影神色一厉。 隔着帷帽上的垂纱,林之语觉得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主子说话,下人还是站一边去。” 周霆琛往柜面前一站,身量笔直气度不凡,腰间玉佩和木制柜台轻轻一碰,声响微不可闻。 “你!”剑影咬牙。 林之语冷眼看着他:“你在王家安插了人。” 第四百三十八章 稀世之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霆琛斜了剑影一眼,后者正把自己的手按在腰上,似乎下一秒就能抽出软剑,与他打上三两回合。 “东家,这里,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吧?” 他说话不紧不慢,眼神在边上的金簪上转了个来回。 “听说东家在后院有个静室?” 林之语想也不想:“就在这里,没什么不妥的。” 上次喝了他的半盏茶,转眼就出了事。 同样的当,她不会再上第二次。 周霆琛嗤地一笑。 “戍时整,城西大宅,不知金楼的东家,有没有兴趣赏脸参加?” 他没有明说,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名帖,放在柜面上,往林之语的方向轻轻一推。 林之语没接。 “在自己的家里办拍卖会,你是头一个。” “不过一个人住的地方,顶多是座宅子,哪里算得上是家?” 周霆琛抛下这句话,身子微微往门口处一转,忽而停下。 “有人让我滚,可也没说是让我滚出青山城,也没说是让我滚回青山城。 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回来看一眼比较好。” 他侧了侧身子,在外人看来,似乎与林之语的关系非同寻常。 林之语不欲与他废话,素手往名帖上一按。 “我会去。 你可以走了。” 周霆琛的食指在桌子上轻敲两下,转身离去。 林之语这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久久不动。 “褚公子可是来找我们东家的?” 伙计一句话,让他神情微松。 “听说褚公子和东家定亲了,恭喜恭喜!” 伙计见他回神,拱手道了一句恭喜,就把他迎了进来。 褚念善一只手负在身后,踱步而入。 面上云淡风轻,可耳边响的却是周霆琛与他擦肩而过时,说的那番话。 “强扭的瓜不甜,爱卿,这可是你当初和我说的。” 就算是强扭,也轮不到你了。 褚念善在心里轻嗤一声,目光落在那张名帖上。 “没有名帖,进不去,今晚你多加小心。” 他瞥了剑影一眼。 剑影哼一声,兀自往旁边走去,恰有一位小姐前来,便主动与她攀谈。 不过三两句的功夫,逗得姑娘眉眼弯弯。 林之语摸着那烫金的名帖:“我倒是不担心他会对我动手。 只是奇怪,他费这么大的力气帮我,图什么呢。” “男人不过是为了那两样东西,你说他图什么?” 褚念善没好气道。 还把自己当皇帝呢,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尽让别人来猜。 …… 城西。 林之语手持名帖,站在宅子面前。 门口已经是大排长龙,林之语认出,青山城内不少有名姓的人都来了。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被惊了一跳,回头一看,褚念善拿着一张名帖,冲她晃了晃。 “你不是……?” 林之语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爷收了名帖,不想来,就给我了。” 林之语往那张名帖上瞥一眼,确实是王西寺的名字不假。 “稀世之玉,我听说,上面还刻着字哩。” “刻字?还说是宫里的东西,该不会是那个吧?” “想什么,监国公都说了,那东西没丢!” 众人议论纷纷,正热闹着,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开门的是严管家,一瘸一拐,脸上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 众人收了声,个个瞪眼瞧着。 “主子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各位随我来吧。” 严如云一躬身,在前面引路。 林之语手上一热,低头一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想来手指的主人刚刚捧过手炉,暖和得紧。 “慢点。”褚念善目视前方,一脸正气。 林之语心里一动,挪开目光,跟着人群往前走去。 正如马三花所说,三进三出的宅子很是气派,走近了,才发现里面有一座小小的阁楼。 阁楼总共三层,中间是一块空地,一条回廊劈把它一分为二。 左右各是一处天井,被人用木板盖着。 一二楼不坐人,站着护卫,目光冷冽。 褚念善握着林之语的手,一路上到三楼,在一张小方桌上坐定。 好巧不巧,旁边坐的就是老熟人,李从容。 看这样子,是大病初愈,就跑来凑热闹了。 贾文在旁边给他端茶倒水,一个抬眼的功夫,就对上了林之语的视线。 “呦,是你啊。”李从容哼了一声,还带着鼻音。 林之语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没得到回应,李从容的脸色暗了几分。 他刚要发难,被贾文轻轻一推:“那位也在呢。” 李从容面色一僵,目光越过林之语,果然对上了褚念善那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罢罢罢,好男不跟女斗!” 他往后一靠,只想速速把那玉搞到手,好讨自己老爹的欢心。 戍时整,严管家带着一块用红布盖着的盘子上来。 来了! 众人深吸一口气。 严管家掀开红布一角,向林之语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偌大的托盘上,躺着一枚小小的章。 玉是滋润的白,远看,如羊脂一般油润。 是块好玉! 露出的那一角,正是一个“昌”字。 严管家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复又拿红布盖住。 有人大胆问道:“这玉,是从何而来?” “在京城偶然得知,据说是宫里的边角料,刻了一半,废了。 被一个胆大的太监偷了去,在黑市上倒卖。” 众人露出了赞叹的神色:“既然是块好玉,不妨给我们看看全貌?” 严管家笑笑:“全貌嘛……自然是它的主人才能看到。 既然是宫里的,你还担心什么呢?” 也是。 就光是刚刚露出的那一角,就价值不菲。 值了! 李从容迫不及待:“起拍价格多少?” “五十两。” 五十两? 李从容一愣。 严管家一个大喘气,补上后半句:“黄金。” 嗨,这才对嘛。 “我们东家生意失败了,急需用钱,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严管家把东西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 “桌上放有纸笔,请诸位在纸上写下意向价格和桌号,一炷香后,交到我手上。 老规矩,价高者得。” 这方式,还是头一次见。 旁边的李从容已经开始铺纸,贾文在一边磨墨。 褚念善不急着动,若有若无往严管家处瞥去一眼。 “一炷香的时间,可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呢。” 第四百三十九章 楼要塌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也不动,端起茶盏,用余光观察四周。 “楼下有护卫,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玉带走,难!” “地上不行,便从天上来。” 褚念善往房梁上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可他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压抑,但平稳。 “余娘子。” 严管家往林之语这处走来,皮笑肉不笑。 “东家说,台子已经搭好,能不能成,就看您了。” 台子搭好,能不能成看自己? 林之语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品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来。 “他想要什么?” “半盏茶,已是酬劳。” 严管家抛下这句话,手揣回袖子,兀自离去。 “半盏茶?”褚念善重复了一遍,“你和他,私下见面了?” 林之语悠悠叹出一口气:“我还欠着他半盏茶呢。” 本想和他再无瓜葛,可偏偏不明不白欠了个人情。 她的心头浮上一阵烦躁。 李从容瞧见严管家走了,探过头来:“你们该不会,内定了吧?” 林之语嘴角勾出一记冷笑:“是,我劝李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今天这座阁楼里,没有一个人能把这块玉带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渐渐躁动了起来。 不少人开始打探其他人出的价格,交头接耳,话里话外,真假掺半。 林之语本就无意竞拍,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在纸上画了一个大乌龟。 气死他! 褚念善瞥见了,平静如波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 “咦,是不是哪里烧着了?” 李从容抽抽鼻子,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是神色如常,更疑惑了。 林之语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现在的躁动,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一阵南风吹过,把严严实实的窗户撞出一个口子。 林之语面色一凝。 这味道…… 她再熟悉不过! “是火药。”她的尾脊骨爬上一阵凉意。 火药的威力,她再了解不过! “让这里的人先走!”林之语骤然起身。 想过无数种可能,独独忘了这一种! “姑娘,你也闻到那味道了?” 一位富商被惊动,扯着林之语的袖子,目光慌乱。 “我之前见过一座倒塌的亭子,那里也有这个味道!” “倒塌的亭子?” 林之语直觉不妙,刚想继续往下问去,就听得轰隆一声,黑烟漫布。 富商一愣,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楼要塌了!” 楼要塌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刚刚那一声炸响,就足够让人乱了阵脚。 众人扔笔扔纸,一窝蜂地往楼下奔去。 李从容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大骂:“哪个瞎了狗眼的? 楼塌什么塌,真塌了还能站住?” 可惜众人沉浸在死亡的威胁当中,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话。 林之语跟在后面,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回头往放玉的桌子上看去。 桌子空空如也。 再往上一看,一个黑影跃上房梁。 “褚念善!”林之语喊了一声,示意他往上看。 一个呼吸之间,褚念善运气提步,跟了上去。 林之语不会武功,只能扶着楼梯,顺着人群移动的方向往下走去。 到了院子,她一弯腰,循着气味的源头摸过去。 而此时,书琴和剑影也潜入宅邸。 他们没有名帖,只能守在外侧,听到动静的那一刻,便冲了进来。 “小姐!”书琴先一步找到林之语,想带她走。 “不用管我。” 林之语已经镇定下来,往院子里的那一处水井一指。 “不过是一个哑炮,没什么好怕的。” 为今之计,抓住凶手才是要紧。 书琴得令,当即就跟上褚念善的脚步。 那个富商肥头大耳,此时已经是魂不附体,见林之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头,急着要把她拉走。 “发什么愣!” 拉了一下,发现没拉动,他诧异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房子不会塌。”林之语淡声道。 不会塌? 旁边几个人的脚步慢了下来。 “可这里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诸位还是早点回家为好。” 李从容不信:“你是不是和这个东家一起计划好的,玩我们呢? 各位,我刚刚可是看到,那个瘸子特意走过来和她说话!” 他的声音大,不少还没跨出大门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扭头看来。 对啊,一直说房子要塌了,可那一声炸响过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是不是玩我们呢? 林之语冷笑一声:“我和你们素不相识,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陪你们做这一场戏? 不过是这里的东家太过招摇,所谓的稀世之玉,被人盯上了。” 她一点点扫过众人面上的表情。 这群有钱人,一个个都像是无宝不落的风凰,遇到事情抠门不说,跑得比兔子还快。 惜命着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信了。 “倒是你。”林之语看向富商,语调拔高,“为何说房子要塌了,让人慌乱?” 富商支支吾吾,面上窘迫。 “是啊,我也听到了,刚刚就是你喊的吧?” “你是不是和那个偷玉的合起伙来折腾我们?” “别废话了,抓起来,报官!”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当即就要动手。 “我之前见过!”富商一连往后退了几步,面色惶惶。 “我之前在西戎做过生意,路过一个亭子,看见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一回头,亭子就塌了! 那个时候,空气里也是这个味道。” 西戎? 林之语眉头一皱。 他们为何也在研究火药? “你确定是在西戎境内?”林之语盯着富商的眼睛,步步紧逼。 “千真万确!”富商笃定道,“这味道独特,我不会记错。” 没想到来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富商见林之语不说话了,急切道:“既然是个误会,各位就散了吧?我看这个情况,玉也落不到我们的手里。” 李从容还想说些什么,一个黑夜嗖地一声在他头上窜了过去。 “刚刚什么玩意儿飞过去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身去问贾文。 啪嗒。 脸上落了什么,他用手一摸,黏黏腻腻的。 “啥呀这是。”李从容一脸嫌弃,“贾文!拿帕子来。” 贾文不动。 他环顾四周,奇怪道:“你们干什么?我脸上真的有鸟屎?” “公、公子。”贾文磕绊道,“是血!” 第四百四十章 不翼而飞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血? 李从容低头一看,吓得三魂去了两魂。 “我的天老爷!” 人群一哄而散,人模狗样的富家子弟不顾仪态,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一溜烟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咚!” 一个人影从房顶上滚落下来,趴在林之语面前。 “剑影!” 林之语连忙把他从地上扶起。 “人跑了。” 随着声音响起,褚念善带着书琴也落了地。 剑影咳出一口血来:“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净耍阴招!” “不过好在东西没带走。”书琴把手里的东西交到林之语手上。 玉的颜色白而不僵,拿在手上,质地温润。 上半部分环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栩栩如生;下半部分则是三道尖形波浪。 像,实在是太像了! 林之语屏住呼吸,把手里的玉玺掉了一个头。 底下平滑,什么也没有。 是假的。 “我正想着,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凶手为何就敢笃定这是真货,不惜冒险而来。” 褚念善冷声道。 “想来是看过东西的原貌,可惜了,没看全。” 林之语忽然想到什么:“他刚刚走的时候,也没仔细看。” 众人面色一变。 他会罢休吗? 显然不会! 如果真假混淆,毁去其中之一,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的。 “轰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黑烟四起,几乎遮住了天上的下弦月。 林之语下意识往响声看去。 刚刚还好好的阁楼,塌了! 地上灰尘四起,阁楼先是塌了一个角,随后整个楼体开始往林之语他们所站的地方倾斜。 褚念善把剑影往书琴的方向一推:“这个院子里不止这一处火药,快走!” “轰隆!” 第二声炸响响起,几乎是顷刻之间,三层的阁楼塌了一半。 紧接着就是第三声,第四声。 有的只是噗嗤冒出黑烟,有的则是只响一半,随后化作普通的火堆,从木料一角,向上吞噬。 无边的夜色中,火光照亮了城西的一角。 …… 好在发现及时,将近子时,火势就被控制住了。 “只是可惜了我的宅子。” “府上什么时候被人埋了火药,你也不知道?” 林之语倚在墙边,看着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还真不知道。”周霆琛坐在桌边,端着茶,轻轻吹了吹。 屋内一个站,一个坐。 他这幅做派,倒像是主人了! 林之语一时间有些不爽,几步走去,往桌边一坐。 “茶喝完,我不欠你的。”她说,“至于宅子,我会赔给你。” “赔倒是不必了。” 周霆琛放下茶杯。 “我要离开青山城。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第三次了。 林之语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三次都是一样的答案,可提问的人,三次态度皆是不同。 他面色平静,站起身来:“走了。” “不送!” 砰一声,门关上。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丫鬟。 严如云在外面等着,一看周霆琛出来,觑了房门一眼。 “公子,我看,没必要帮她这一次。” 次次都吃闭门羹,是个人都该有退意了。 更别说这里面的人,亲手把自己的左腿打残。 这口气,他严如云咽不下! 周霆琛绕过地上的丫鬟,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冷意:“不全是为她。 朕还活着,可是有些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有些人?”严如云不解。 江家吗? 周霆琛瞥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恍若无人一般往正门出去。 “自然是灭我大秦之人。” …… 东西没找到,心里就像是装了一块石头,吃不下,睡不着。 短短不过几天,王西寺瘦了一大圈。 可是这日子还是照过,王兰书的婚期将近,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 “小姐,县衙那边有动静了!” 剑影一大早,就等在林之语的院子门口。 “段凌被放出来了,据说是城西的那场大火和段玉匠的死联系起来,段凌一问三不知,县太爷烦了,就把他赶了出来。” 林之语问:“那最后可是定案了?” “定性为自杀。”剑影撇撇嘴,“估计是快过年了,想着早早了事。” “怎么会是自杀?”林之语皱眉。 “提前说了自己要回乡,可是时间一过,又不走,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铺子里,还交代徒弟不要让别人进来。 不是自杀,那是什么?” “怎么会是自杀呢?”林之语喃喃道。 剑影道:“反正仵作是这么说的,谁知道呢。” “我知道了。” 事情说完,剑影却不走,磨磨蹭蹭,不知道想说什么。 “那个,小姐,快过年了。 王爷处理饥荒的事情,也颇有成效,说是好几个地方的老百姓,都感激他呢。” 林之语挑眉看他。 这人东一棒子西一棒子,有话不直说。 剑影顶着林之语的目光,小心道:“就是,要不要给王爷捎点什么东西? 我听人说,王爷现在瘦得,衣服都大了一圈。” 说来说去,原是为了这事。 “我倒是听说,府上有不少美妾,有她们照料,王爷的身子,一两天就养回来了。” 她淡声道。 剑影挠挠头,实在是编不去其他理由,只好退下。 奇怪,自己的这张嘴,怎么每次面对小姐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呢? 林之语双手并着,呵出了一口冷气。 正要回屋的时候,又听下人来报:“表小姐,门外有人找。” “谁?” 林之语捧着暖炉,面色一肃。 周霆琛离开青山城,还有谁会来? “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说他叫段凌,有事找。” 段凌? “请他到正厅去。” 林之语一进正厅,就看见段凌抖着身子,瘦得脱了相,一看就是没少在牢里受罪。 他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双眼睛四处瞟着,就是没敢坐。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家的人?” 林之语迈步进去,把段凌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我是一路打听过来的。” 段凌面上有些慌乱,左思右想,干脆直直冲林之语跪了下去。 “姑娘,求您帮帮我!” “帮你什么?” 林之语坐在太师椅上,垂眼看他。 “我师傅的尸首,不见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找到内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目光猛地一顿。 段玉匠的尸首不见了? “怎么回事?” 她坐进椅子,手指轻轻摩挲着扶手。 段凌一脸惶惶之态:“我出来之后,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师傅在年前入土为安。 可是到了义庄,根本就没有我师傅的尸首!” 他离开县衙的时候,还特地问了一句,确认了段玉匠是在哪个义庄,具体是哪个位置,以免混淆。 “我问那个义庄的人,他说是亲戚来把尸首领走了。” 段凌面上有惭愧之色。 要是他那个时候能救上一救…… 真该死啊。 林之语阖了一下眼睛,语气柔了一点。 还算是良心未泯。 “你可去衙门说了此事?” “说了!”一提到衙门,段凌咬牙切齿,“他们说是我师傅的家人把尸首领回去了。 可是我师傅的亲眷远在江州,如何能在短短数日赶来? 就算是来了,如何把尸首带回去?” 林之语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难道说,尸体里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在段玉匠死后,唯一碰过尸首的,就是县衙里的仵作。 “你可知,验尸的仵作是谁?”林之语的眼底清亮起来。 那日只是匆匆一瞥,在林之语的印象里,那人个子不高,一身粗布素衣,年纪估摸着也有三四十岁。 段凌低着头:“那些都是官老爷,我哪里敢问啊? 旁人都叫他余爷,态度倒是恭敬的很。” 态度恭敬。 看来在县衙里是有一定资历的。 那就不难找! “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一有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 林之语沉声道。 段凌得了准信,可心里还是没底,一步三回头,生怕林之语突然反悔了。 这个王家的表姑娘,和自己非亲非故,缘何愿意帮自己? “啊呀,褚公子!” 在他前面的小丫鬟一扯他的袖子,给来人让出路来。 段凌有样学样,给面前的这个白衣公子作揖,余光偷偷瞄着,心底又是一震。 待他走过,小丫鬟才推了段凌一把:“走走,快走,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褚念善瞟了一眼刚刚那人的背影,在林之语旁边坐下。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为他斟茶。 “行了,都退下。”褚念善斜了那丫鬟一眼。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是她们能听的。 丫鬟低着头,眼神不敢乱瞟,轻轻退了出去。 “那人是段玉匠的徒弟。”林之语缓声道,“他来,是因为他师傅的尸首,不翼而飞。” 褚念善正了神色:“可要和大爷说一声?” 林之语默了默:“等有眉目了再说。” 王西寺夫妇为着这心事,精神头已经不太好了。 要是再加上这一桩事,这个年怕是过不好。 “不过,倒是可以和他说,这件事,和宫里的那位无关。” 林之语拿起微凉的茶,轻呷一口。 “城西出现的火药,段玉匠的尸首,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和西戎有关。” 如果是西戎的话,大可以给郑关月去一封信,也好让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如今,永安帝的年事已高,许多事情都是由郑关月代劳。 他的母家并不显赫,保不齐有人眼红那个位子,在暗中布局。 还把手伸到大秦来了。 褚念善的神色却没有轻松半分。 “出了这么一件事,县衙必定会在年终述职上提及,那位身边还有一个吕言,极有可能引起注意。” 他的一番话,让林之语的眉头锁紧。 眼下,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混乱的局面。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做。”林之语起身,“我要去县衙一趟,你要一起吗?” 褚念善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他往外瞥了一眼。 书琴从外面进来,低着头,跪在林之语面前。 “这是?”林之语疑惑不解。 “卑职有罪。”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无下文。 褚念善嗤笑一声:“内鬼找来找去,竟是我们身边人。” “许公子说他会帮小姐,我便信了。” 书琴从牙关处挤出几个字,面上羞愧之色渐浓。 “看来他一早就知道事情不对,引我去查呢。”林之语淡声道。 “毕竟也是他的人,你打算如何?” 褚念善捧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 作为一个暗卫,却私自行动,甚至合作的对象,还是自己主子的老对头。 此乃大忌。 若是他,必然是不留的。 想到这,褚念善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该当如何嘛……”林之语喃喃一句,低头看着书琴。 “你可知错?” “卑职知错。” “那就可以了。”林之语一笑,“去吧。”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 就这么简单? 两道目光投在林之语的身上。 林之语一点头。 就是这么简单!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照顾好王三姑娘。” 王兰书已经许久不曾出过房门了。 而那天李从容的反应,也让林之语莫名起了担忧。 看他那个样子,怕不是还记恨着上次的事情呢。 书琴正色道:“卑职遵命。” …… 县衙。 门口的官差昏昏欲睡,一心就等着自己年假。 其他几位同僚已经回乡,只有自己一个人,倒霉催地被拉来顶班。 烦啊! 一个呵欠还未打完,隔着模糊的视线,他就看到一男一女往自己这边来。 这是又有案子了? 官差把剩下的那一半呵欠压回喉咙深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斥了一句。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县太爷已经休息了,不是杀人放火,就等年后再来!” 他可不想加班,如果出了案子,自己一个人岂不是要掰成好几瓣使? 上次那个段玉匠,就够他忙活了。 “我是金楼的余娘子。”林之语往官差手里塞了一块碎银,“今天来,是找人的。” “找谁?”官差掂了掂银子的份量,犹豫着要不要收。 “就找你们这里的余爷。”林之语脸上的笑意不曾变过分毫。 “他是个仵作,验尸官,你找他,做什么?”官差的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之前在城外施粥的时候,遇上一个不幸的姑娘。 还好遇上余爷,说是有瘟疫的征兆,我们这才让人提前做了准备。 今天来,就是专门来谢谢他的。” 王家金楼的余娘子,那可不是一般人。 且王家和郡守的儿子喜事将近,她来,怕不是也代表了郡守的意思。 官差把银子推了回去,态度恭敬:“实不相瞒,余爷他啊,回家去啦。” 第四百四十二章 逻辑不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林之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官差笑笑:“余爷性子冷,别说是我,就算是县太爷,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林之语回头和褚念善对视一眼。 褚念善悠悠开口:“外边冷,要不进屋,一起聊聊?” 官差愣了一下:“您是……” “王家未来的上门女婿。” “快快请进!” 小小的会客室内,官差一脸谄媚地端上热茶。 “瞧我,前段时间实在是忙晕了,也不知道请两位进来坐坐。我叫方义,余娘子勿怪啊。” “听你说,这个余爷,性子冷?”林之语端起茶来,没急着喝,“我倒是听人说,他在你们这里,资历算老,也很得尊敬。” 方义坐在下首,呵出一口冷气:“是啊,可能做这一行的,就是有这个毛病吧。 余爷是两年前来的,资历嘛,也没有很久,就是因为他那一身好本事,我们才心甘情愿喊他一声余爷。” 褚念善问道:“好本事?” “这好本事也不是说验尸,就单单凭他见了那样血肉模糊的尸体,眉头也不皱一下。 回头还能把死因说得清楚明白,这才是好本事!” 方义说着,脸上出现敬佩的神情。 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强啊。 “这不过是基本要求罢了。”褚念善面色淡淡,“要是见到尸体先吐上个三天三夜,哪里来的精力去调查?” “是是是。”方义应和着。 林之语想了想,忽然道:“他不是本地人吧?” 方义惊了:“余娘子如何知道?余爷那个口音,别说是青山城里的,我看哪,也不像是大秦的!” 林之语暗暗在心里画上一个重点。 不是大秦,那就是西戎? 还真是巧了! 方义是个健谈的人,嘀嘀咕咕说了不少余爷的英雄事迹——当然,其中也不忘见缝插针说说自己的本事。 褚念善对这些事没多大兴趣,毫不留情地打断:“前段时间,你是为了城西的那个段玉匠忙的?” 提起这件事,方义面色就不是很好:“可别提了,那个段玉匠,死得可惨! 当时办案的那几个哥们,一致认为是他杀,谁知道这个余爷信誓旦旦,说是自杀。” 方义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两位是不知道啊,那个段玉匠的肚子上,老大一个口子。 正常人谁会对自己下这个手?” 肚子上? 口子? 林之语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为何说是自杀?逻辑不通啊。”褚念善也注意到了一丝不对来。 “余爷说,这是那些倭寇用的法子,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情,就切腹自尽。” 方义说到这,摇摇头,叹了口气。 “身体发肤,受于父母。这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用这个法子!” 林之语喝尽了茶,把刚刚方义没有收下的银子同杯子一起,放在了桌面上。 “若是余爷回来,还得劳你去王家告知我一声。” “我回头和他说一声不就行了,哪里还要让余娘子再跑一趟。” 方义看着银子,还是没敢收。 “是我要谢谢他,哪里有让恩人亲自上门的道理? 对了,也别和他说,提前说了,那多没诚意。” 林之语冲方义微微一笑。 “这钱,算是你的车马费。” 方义一路把林之语送上了马车,而后才敢转身回去,把那银子放到自己的衣兜里。 不愧是王家,出手如此大方。 别说是一趟,就算是去个十趟八趟的,他也愿意! 剑影瞥了褚念善一眼,提起缰绳。 “小姐,现在去哪里?” “去义庄。”林之语冷声道,“事情刚过去没多久,指不定能发现什么。” 褚念善忽然道:“你怎么就知道那个仵作,不是本地人?” 林之语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猜的。” 青山城不过是一座小城,义庄只有一个,就在城外,不算难找。 车停,下车。 剑影却站在一边不动。 这可是义庄啊! 他勾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一排排的,躺得忒整齐。 “剑影?”林之语唤了一声。 剑影回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平安符:“小姐,我,我就在外面等吧。” 他是个暗卫不假,会杀人,也不假。 可是要让他面对那几个没气息的死人,实在害怕! 活人打得过,死人怎么打? 说不定把脑袋削了,还会在地上跳一段! 剑影刚想转身,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嗤笑。 “这就是周子晋身边的人?”褚念善悠然扫了一眼剑影,眼底的鄙夷之色不言而喻。 “我还以为,他让你们过来,是有多大能耐呢。” 剑影一惊,条件反射般看向林之语。 他是王爷派来的,可不能让小姐知道! 不对,那这个褚念善是怎么知道的? 剑影收了目光,开始打腹稿。 所幸林之语并没有听进褚念善的这句话,因为她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醉醺醺的人。 这就是看守义庄的闲汉,左右也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便在这里赶赶老鼠,做做卫生。 等人来领尸体的时候,免不了就会给他点钱。 官府那边死了人,也是他来负责,也能赚些小钱。 林之语对剑影道:“无妨,你害怕,就在这里等着。” “谁说我害怕了?”剑影忽然挺直了背,挑衅似的看了褚念善一眼。 “小姐,我好歹是王爷身边的人,什么事情没见过,不就是义庄,在这里睡上一晚,我也敢。”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跟上了林之语,期间路过褚念善,还十分不客气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褚念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知道林之语要去问话,他自己则是跨过门槛,在里面四处看看。 “你们是来领尸体的?”闲汉在林之语面前勉强站住,打了一个酒嗝。 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味。 剑影屏着呼吸,问:“段玉匠的尸体,是不是在这里?” “什么段玉匠。”闲汉瞥了他一眼,“我不认识什么段玉匠,人都死了,叫名字,有什么用?” 第四百四十三章 鬼有鬼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面色不改:“就是一个年纪大概四五十岁,手上有老茧的男人。肚子上有道口子,前几日从县衙送过来的。” 闲汉把目光挪向林之语,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把脸凑近。 “你干什么!”剑影面色一变,抽出剑来吓唬他,“离小姐远点!” “嘿。”闲汉把身子往后一仰,瞪眼看着剑影,“你的脾气可不小。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别让我给你收尸!” 剑影鼻子里哼出几个字来:“给我收尸,你?还轮不到!” 闲汉扭过头去,不欲与他争辩:“你是他什么人?情人?女儿?” 剑影还想说什么,被林之语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我是他女儿,听说他出事了,特地赶过来。”林之语对闲汉道。 “收尸啊。”闲汉点点头,脸上又开始浮现出醉意来,“行啊,先给钱。” 尸体都不见了,给什么钱? 可林之语还是从荷包里掏出碎银,交到闲汉手里:“这些,够吗?” “够,够了!”闲汉定睛一看,酒醒了半分。 “钱拿了,倒是让我们看看尸体啊。”剑影看不惯他这幅样子,连声催促。 可闲汉却像是忘了,看着剑影,瞪着眼睛:“你们是他什么人?” 这个问题,刚刚不是答过了吗? 林之语皱眉。 这次剑影抢在前头:“是他闺女,亲闺女。可以了吧?你这家伙,收钱不办事,小心遭报应。” “报应?” 闲汉的眼睛突然清明起来,一点醉态也无。 “冒充亲人来领尸体,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他怎么会知道? 林之语终于仔细看了一眼闲汉的外貌。 大冬天的,脚上只穿着草鞋,身上的衣服虽保暖,但是破旧至极,歪歪斜斜挂在身上,像是捡来别人不要的。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闲汉晃晃手里的酒壶,“要是随便什么人都来把尸体领走,我怎么好意思,叫别人给我钱呢?” 他看了一眼林之语身后的马车:“我也奇怪,你们看上去不像是会倒卖尸体的人,为何要谎称是他女儿?” 既然他把话说开,林之语也坦诚道:“我丢了一样东西,在段玉匠的铺子里。 可是我们去他铺子里看过,东西不翼而飞。” “所以你怀疑,东西在他肚子里,是也不是?”闲汉抢先一步,把林之语剩下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是。”林之语再次对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高看了几分。 听他说话做事,似乎是一个颇有原则的人。 既然如此,为何段玉匠的尸首还是不见了? 难道说,他的亲人真的未卜先知,提前来了青山城,把尸首给带走了? 此时此刻,林之语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 闲汉举起酒壶,往嘴里倒尽最后一滴酒:“想问啊,你去帮我买壶酒来。 天气冷了,只有酒能暖暖身子,不是吗?” “剑影,你去最近的庄子上买壶酒来。”林之语吩咐道,“要快。” 剑影巴不得离这个义庄远远的,可又不放心林之语一个人在这里:“那小姐您……” “有我在。” 褚念善的声音十分不合时宜,让剑影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他狠狠地瞪了褚念善一眼,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往城内奔去。 闲汉看褚念善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咧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白牙:“你一个人,不怕?” “活人比死人可怕。”褚念善往林之语旁边一站。 “啧啧啧。”闲汉摇了摇头,“你都从里面出来了,想来是知道,你们要找的人不在里面。” “段玉匠无儿无女,在青山城只有一个徒弟,是谁把他的尸体领走的? 你为什么会让那个人,把尸体领走?” 褚念善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常人好上不少,义庄不过是一个薄薄的墙面,外面对话是听得一清二楚。 闲汉嘿嘿一笑:“他犯下错事,生前没还,死后自然是要帮人还债。 他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就是他要还的债!” 林之语倒吸一口气。 玉玺,居然真的被凶手藏在了他的肚子里! 一个守尸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余爷会不知道吗? 或者说,他就是那个凶手? “他欠了什么债?”褚念善皱眉,显然也是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鬼、债!” 闲汉背过手去,掷地有声。 这气势,倒是让人觉得,他才是那个债主! 下一秒,这气势就荡然无存。 他十分狼狈地,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鼻子流出清涕,闲汉毫不在意地拿衣服抹了:“进去说,进去说!” 剑影回来的时候,没在外面看到人,心里咯噔一跳。 余光无意一瞥,好家伙,三人坐在尸体边上,每个人身下垫着一块蒲团,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一阵邪风吹过,剑影打了个寒颤。 “小姐,酒来了!” 他把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安顿好,大步跨过门槛。 早知道自己多买点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酒壮怂人胆! “这么快。”闲汉显然对剑影没什么好感,“我还不想让你听呢。” 剑影把那坛酒放在地上,白了他一眼:“我不稀得听!”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靠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闲汉“噗”地一声拔掉了酒塞子,仰脖咕咚就是一大口。 “噫,好酒!”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二两银子,能不好吗? 剑影腹诽道。 这算是公费,得报销! “刚刚说到哪了?”闲汉一抹嘴巴,问道。 林之语沉声道:“说到这个段玉匠欠了钱,一路跑到京城,没钱没本事,是个有名的废物点心。” 段玉匠不是个玉匠? 剑影的耳朵一下子拉长了。 闲汉瞥了一眼,不屑地哼一声。 臭小子! “你们猜猜,就这么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靠什么发家的?” “靠什么发家?”剑影跟了一句。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偷了死人的东西,倒手卖了!” 剑影一下子就坐直了。 林之语眉头一蹙:“这就是你说的,鬼债?”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死不瞑目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也不是。”闲汉拍去手上的灰,“若是那寿终正寝的,偷了就偷了。 人家对这个世间已经没了遗憾,要这些用不了的黄白之物干什么? 他好死不死,偷到死不瞑目的人身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褚念善点评了一句。 闲汉冲他嘿嘿一笑:“可不是?被主人家发现了,顶多一顿打,把东西还回去就是了。 被鬼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的意思是,段玉匠肚子上的那道口子,是鬼来寻仇?” 林之语问是这么问,其实对这些东西是一点也不信。 “这我哪里知道?” 那就是活人来寻仇呗。 林之语继续追问:“他偷的,是谁?” “我更不知道啦。”闲汉又灌下一口酒,风一吹,满脸通红,像个关公。 “那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有一次,他被人发现,一路逃到山上。 那山上有个大寺,他就从狗洞里钻进去,侥幸躲过一劫。” 他一个外乡人,一时间竟然在那寺庙里迷了路,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小佛堂。 那佛堂一看就是刚搭起来没多久,蜡烛都是新的,中间停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前面,还摆着供品。 段玉匠一看,就知道这棺木的主人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 他靠挖死人东西为生,哪里会怕这个,上去摸了摸棺木。 “你猜怎么着?那棺木,没封死!” 闲汉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而林之语也如他所愿,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然后呢?” “然后,他刚想上前看个究竟,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吓得躲到了供桌底下。” 来人的影子一长一短,脚步一重一轻。 “师父,眼睛还是闭不上,还要继续诵经吗?” 说话的是个孩子,声音有点抖。 “闭不上,那是有怨念啊。”年长的那个叹了一声,“继续念吧,回头那些人问起,和我们也没关系。” “可是棺木一直不钉死,这样,也不好吧?” “你懂什么。”另一人训斥了一句,“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脚步时远时近,那一大一小似乎是在检查四周的长明灯。 “地上怎么会有泥点子?”小的那个忽然惊呼了一声。 “别是有人进来了,棺材里的好东西可不少,你去检查检查。” 段玉匠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往供桌的角落挤去。 哒哒哒、哒哒哒。 小孩子身手灵活,就在他要掀起供桌盖着的布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句什么。 “来了!” 掀起一角的白布就这样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确认外面没人后,段玉匠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他正要出去的时候,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棺木上。 里面的人身份不凡; 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 最重要的是,棺材板没钉死。 踌躇片刻,段玉匠摸到棺木旁边,两手抓住棺材盖的边缘,用力一推! 什么死不瞑目,去他娘的,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 只要干完这一票,就收手! 一打开,尸体独有的腥臭扑面而来。 他也没敢看里面的人,伸手进去就是一阵乱摸,摸出来几个金镯子。 借着烛光,段玉匠细细看了。 嘿,是个好货! 本想再摸点什么东西,偏偏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暗骂一句该死,匆匆摸出来一个玉坠子,就把棺材板推回去,快步走了。 “后来他把金子融了,来了青山城,做起了玉匠的生意?” 事情说到这里,接下来也不难猜测。 闲汉点点头:“可惜了,铺子不是他的,徒弟也不是他应该有的,老天爷把这一切收回去,也算是因果报应!” 又是一阵妖风起,掀起了旁边尸体的白布。 “啊呀!”门口的剑影被吓了一跳,“这里有又怎么是个死不瞑目的?” 那尸体瞪着一双眼睛,甚是可怖。 褚念善没有理会这个插曲,抬手敲敲旁边的木板。 “就因为那个人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你就让他把尸体带走了?” “也不全是。”闲汉摸着酒坛子的边缘,忽的伸手往剑影的身上一指。 “你去把白布盖上,我就说。” “我?”剑影虚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这老头,是不是和他过不去了? “对,就你。”闲汉把手放下,“你一个大小伙子,这也怕那也怕,以后还怎么讨媳妇?” 要你管。 我的心上人啥都能干,那么大的一只虫子,说拍死就拍死。 顶着林之语的目光,剑影给自己鼓气。 给小姐长脸,就是给王爷长脸! 他屏气,走到那尸体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布盖上。 “我盖上了,你说吧。”他后退两步,靠着墙,斜睨了闲汉一眼。 “因为……”闲汉后面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剑影听不清,往那边走了几步。 可偏偏这个时候褚念善扶着林之语,从地上站起来。 “走了。” 什么意思? 这是存心不给我听是吧? 出了义庄,剑影迫不及待:“小姐,所以他为什么要把尸体交给那人?” “因为……” 你怎么也卖关子? 剑影心里急得不行。 林之语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因为,那个人就是余爷。”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剑影正准备跨过门槛,被惊得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小伙子,走路,得长眼睛!” 身后传来闲汉的调侃。 剑影脸一红,臊得慌。 “余爷说是自杀,可肚子里的东西又被那人发现了。 还债还债,段玉匠是用自己的尸体最后的尊严来还债。” 剑影一收腿,步子慢了下来。 “那只有等这个余爷回来,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感慨一句。 “债还完了,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褚念善冷声道。 是啊,哪个罪犯还会乖乖回来,等人来抓? “直接去找林危。”林之语上了马车,“既然是要借着尸体掩护,把东西带出去,动静必然大。 现在走,说不定还来得及。” 第四百四十五章 晚了一步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剑影欲哭无泪。 跑了一天,滴水未进,滴米未进,就算是驴子,也不能这么使啊。 可林之语的话又不无道理。 那可是玉玺,早一天找到,也找一天心安。 他委屈地拉紧缰绳,往那土匪窝去。 马车不便上山,到了山脚,就只能步行上去。 剑影跟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人,怕不是铁打的,一点也不见累! “小姐!”远处,一个豆豆眼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看清来人后,惊喜地叫出了声。 其余人一个去通传,一个去迎接,顿时热闹开来。 林危得了消息,让人备下一桌酒菜。 “你可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哥!京城那边的事情如何?我听说你在那边遇上刺杀……” 林之语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刺杀一事,不过是阴差阳错,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褚念善告诉他的。 “周子晋这个移情别恋的小人!他奶奶的,我下次看见他,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林危握拳,恨恨骂了两句,犹不解气,目光一动,一脚踹上桌子。 呼,爽多了。 林之语皱眉:“哥哥在这里,骂人的话没少学。” 要是祖母还在,估计气得要拿拐棍敲他。 这样,哪里是一个丞相儿子该有的样子? 林危一噎。 小时候母亲就对自己管教极严,谁知道,长大以后还要被妹妹管? 好在褚念善为他解了围:“把脏话骂出来,心就干净了。” 林危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两面唱戏的左丞相,这话说的,真是漂亮! 他拿出一本账册来,“你说的那个盐运之事,确实是个赚钱发家的好路子。 短短半个月,进账将近千两。” “我来,不是为了账册的事情。”林之语开门见山,“最近这几日,是不是有一队送葬的人路过?” 林危点头:“确实如此,我让人打听过,也暗中跟过,说送的是他父亲。” “可知道往哪里去了?” “看那架势,是准备上官道。” 林之语神情一肃:“走了有几日?” “不过一天。” 林危看林之语的脸色,暗道一声不好:“你怀疑,那个东西在棺木里?” “不是怀疑,是肯定。”林之语一下站起身来,“向你借几匹快马和人手,棺木厚重,说不定还来得及!” 林危当即吩咐下去:“你去叫几个能打的,跑得快的,立刻马上顺着昨天那波人的路线追出去。” “不用知会大当家一声吗?”豆豆眼问了一句。 林危斜他一眼:“她在山顶上练刀呢,既然你提出来了,那你就去告知她一声吧。” 豆豆眼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就多余这一问。 与此同时,褚念善也起身往山下去:“我也一起。” 林之语刚要跟上,肩膀被人重重一按,给按回了椅子里头。 “送葬的人可不少,光是抬棺材的,就有八个。 底细尚且不清楚,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林之语默默坐了回去。 林危说得有道理,自己去了,也只是拖后腿。 威猛寨的威猛不减当年,总共十人,身下的马儿跑出了残影,愣是没有一个人说累。 除了剑影。 表面上看,他首当其冲,其实心里叫苦不迭。 把人颠得东南西北都认不得,待会还怎么干仗? …… 两个时辰后,褚念善等人就回了威猛寨。 身后几人抬着一块木板,上面盖着白布,底下依稀可见是一个人形。 彼时赵三妹已经从山上下来,正向林之语学盘账的本事。 自己怎么说也是负责人,总不能被底下的人忽悠了还不知道! “这是……”林危学不懂,也不想学,一双眼珠子四处乱瞟,第一个看见他们回来。 褚念善并没有他预料之中的喜色:“晚了一步,大概是发现我们在追,把东西拿了,棺木就这样扔在一边。” 他往旁边一步,让出位置。 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的剑影,默默背过身去。 一同去的那个络腮胡上前,正要把白布掀开,顾忌地看了一眼赵三妹。 “大当家和小姐还是别看了吧?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剑影小兄弟已经吐过一回了。” 居然还吐了? 林危看了剑影一眼,他背影僵硬,显然是听到了络腮胡的话。 “我又不是什么娇娇小姐,你且揭开来。”赵三妹盯着白布,不见怯意。 林之语也道:“我答应了那人,要帮忙找到他师傅的尸首。不亲眼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我如何与他说?” “好、好吧。”络腮胡屏气,揭开白布。 一时间,只听得寒风扫落叶,沙沙作响声。 实在是……惨不忍睹! 肚子上的那道口子被人暴力扯开,一部分肠子拖在体外,段玉匠面色僵白,已然爬上了淡淡的尸斑。 林危大骇:“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幸好现在是冬天,收拾收拾,也还看得去。” 林之语微微皱眉,强压下喉头的恶心。 赵三妹面色惨白,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下一秒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络腮胡把白布重新盖上,让人简单用木板钉了一个棺材样子,把段玉匠的尸体装了回去。 尸体运到到玉匠铺子,段凌一个人坐在门槛上,见有人来,连忙起身相迎。 “余娘子辛苦。”他瞥了一眼那快要散架的棺材,深深作了一揖。 剑影和其他人把尸体搬进去,停在院子正中。 林之语正要走的时候,段凌叫住了他。 “义庄的人说,我师傅此一番,是为了还债。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来一样东西,是半块残缺的木牌。 林之语用指腹摸了摸上面的纹路,依稀感到是半朵花的形状。 段凌又道:“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偏偏那个仵作说是自杀。 余娘子,我想为我师傅讨一个公道。” “人死灯灭,死后的公道,算个什么?” 褚念善的脸在林之语身后出现,拿过那木牌,脸色往下一沉。 “你认识这个木牌?”林之语见他脸色突变,诧异道。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亲戚求财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认识。”褚念善把木牌还给林之语,复又把手背在身后。 林之语把目光投回在段凌身上。 “有些事,不是你想掺和,就能掺和进来的。” 段凌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双手握拳。 “我心中有愧。 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做梦都是师傅倒在那里,拉着我的裤脚,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褚念善道:“你信不信,那日你要是救他,铺子里可就不止这一具尸体了。” 段凌一怔。 “你若是觉得奇怪,就问问义庄的人。” 把尸体送来,与他闲扯这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 …… 京城。 吕言作平民打扮,混迹在人群之中。 到了目的地,脚步一停。 头顶是一个巨大的牌匾,刻着“许记粮铺”四个大字。 “客官要点什么?” 小六迎出来,腰上绑着一块青花手巾。 “看看。”吕言跨过门槛,时不时在米堆里拨弄两下。 “听说你们说换了东家?” 吕言瞥了一眼跑去擦拭柜面的小六,漫不经心道。 小六动作没停:“可不是?我们这个新东家,实在是个大善人! 她从青山城来,运了一大批粮食过去。 真真是富贵闲人!” 但凡有心,不难听出话里的讥讽之意。 吕言收了手,斜睨了小六一眼。 “这不是饥荒嘛,哪里来的粮食?” “东家想办法弄到的呗。 那天一大早,一车粮食就稳稳当当停在门口。 送粮的那个人也是奇怪,还交代我们要好好帮着东家。” 小六话说到一半,安高义从里面出来,清了清嗓。 “小六,库房里的粮食都要被老鼠给啃了,你怎么做事的?” 话落,他转向目露探究的吕言:“这位客官,您要什么?我去给您装来。” “来一斤糙米。”吕言随口道。 “好嘞!” 安高义经过小六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一张嘴,别什么事情都往外倒!” 自打辛夷来,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这位新东家,身份不一般! “嘿,还真给你硬气上了。” 小六冲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暗骂一句。 …… 晋王府。 “王爷,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段凌,要来见您一面。” 书房门口,江野拱手道。 “段凌?” 周子晋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并无印象。 “让他进来。” 一盏茶的功夫,江野就把人带到正厅。 段凌一身破旧衣衫,看着很是落魄。 他给江野塞了点带着泥土的特产:“这位大人,左右王爷也没来,您看看,能不能和我说说,王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江野嫌弃地把东西推了回去:“王爷的私事,是你这样一个下里巴人能知道的?” “不瞒大人,我之前因为生意的缘故,和王爷有点往来。 这不是生意失败,没脸回乡,才不得已过来找王爷求助的嘛。” 段凌笑得一脸谄媚。 江野摆摆手,面上显出不耐烦来。 这个月都第几回了,一个两个的,都想法子过来抱晋王的大腿。 就在昨天,还有一个大言不惭,让晋王给他一个官做做。 不知好歹! 余光见一身姿挺拔的人进来,江野立刻收了脸上的神色,恭敬道:“王爷。” 周子晋看向动作滑稽的段凌,微微蹙眉:“你先下去。” 江野离开,可段凌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周子晋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却见他右手五根手指尖拢在一起,像个鸡嘴的形状。 他心头一跳,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你找本王,有何事?” 是不是,她出事了? 周子晋坐在黄梨木太师椅上,右手盖在茶杯上,定眼看着他。 “小的名叫段凌,之前和王爷一起做过玉石生意。” 段凌起身,不敢坐,只是站着回话。 “家父病逝,可在外奔波一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找的王爷? 亲戚十有八九知道了我的落魄,背地里笑话着呢。” 他一脸凄惨之相。 周子晋沉了声:“江野,给钱,送客!” 江野得令进来,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钱? 王爷也是好性子,这种人,就不该见! 段凌不走,江野便让人一左一右夹着他,把他往外拖。 “王爷,王爷!我父亲的尸体躺在义庄,不给钱,带不走啊!” “叫什么叫!”江野斥了一句,把几粒碎银子塞到他的手心。 “钱自是给你了,以后再见你,打断你的狗腿!” 段凌被人推搡着出了晋王府,啪嗒一声摔下台阶。 这石头,忒疼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揉着自己的膝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 “妈的,真是应了那句话,钱难挣,屎难吃!” 段凌回头看了一眼,拍拍屁股,走了。 王府内,周子晋呼出一口气来。 江野道:“我说王爷,以后和门房说一声,这种人,就别让他进来了!” “那我岂不是落得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周子晋斜他一眼。 “这些人在我落魄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帮过我一回。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给了钱,也好还了这人情债!” 江野撇撇嘴。 难怪位子坐不稳,实在是太过仁义! “各地郡守递来消息,说是灾情暂时已经缓解。 等开春,问题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江野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这也算是大功一件,事情一过,王爷是不是就该娶妻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点试探的意思。 “娶妻?”周子晋瞥他一眼,“后院的那些人,还不够闹腾的吗?” 江野一时语塞。 夫人送来的这些人,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一个两个,无所不用其极,削尖了脑袋往王爷床上爬。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座上人的某处。 今儿李侍妾,明儿谢姨娘,王爷的身子,吃得消吗? 周子晋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呷一口茶。 “公事处理完了,我也该处理处理自己的私事。 过两日,我要出去一趟,府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私事?”江野想到了夫人的交代,顿时打起精神来。 “我是个侍卫,自然是要伴在王爷左右。” 江野语气诚恳,“至于府上的事情,大可以交给林姑娘。 卑职看她,做事利落得很!”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门之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做事? 利落? 周子晋笑而不语。 隔三差五就能气走一个美人,用的还是不见血的腌臜手段。 是挺利落! 江野看他不说话,立刻改口:“卑职多嘴。” “就照你说得这么办。”周子晋起身往书房走去,“要是她闹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江野比林明华难糊弄,可龌龊心思没那么多,直来直往,也是听命办事。 更何况,要是带着林明华去,青山城的那位,怕是再也原谅不了自己! …… 玉玺的线索断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掠过,转眼便是除夕夜。 天不亮,林之语就被外面的动静给闹醒了。 出门一看,王兰书正指挥下人换门神,贴桃符呢。 “你可算是醒了!”看见林之语起来,王兰书面上一喜,把手上的浆糊往她手里一塞。 “你是头一回在青山城过年吧?来来来,你也贴一个。” 林之语哭笑不得,在下人的帮衬下,仔仔细细贴上门神像。 “这叫什么?秉烛题桃符,登梯挂钟馗!” 王兰书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或是过年的缘故,她的精神头瞧着,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你前些日子派到我身边的那个侍卫,叫什么来着?” 王兰书忽然想到什么,拉着林之语的手跨进了屋子。 “书琴。”林之语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他,简直是个榆木脑袋,问他一句话,只答我一个字!真真是把我气到没脾气!” 丫鬟兰因插嘴道:“那还不是因为小姐尽去打听事情了,人家能告诉你? 表姑娘,我可跟你说,小姐不出门,那个书琴就搬来一大堆的书,说什么既然三姑娘不愿意出门,他也不为难,可也不要闷坏了才是。 什么杂书都有,院子里到处都是,可把小姐气坏了。” 兰因一本正经地学着书琴说话的语气,是十成十的像。 竟有这等事? 林之语嘴角勾了勾,这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让书琴多上了几分心思。 可细腻如他,知道王三姑娘爱书,却不知道她是个洁癖的性子,把书堆在院子里,东一本西一本,想想就难受! 王兰书瞪了一眼兰因:“是是是,你怎么不拦着他?” “拦什么?”兰因道,“人家说啦,小姐走到院子的哪一处,都能摸到一本书来看,我怎么拦?” “红包都堵不住你的嘴!”王兰书笑骂一句。 新年,王家上下每个人都做了一套新衣裳,还有额外的红包。 要是和主人家亲昵一点的,除了大家都有的那份,还有主子额外的一份心意。 林之语看着两人相互打闹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之前答应林小莲的,每年都给她包一个大红包,带她喝酒听曲,过过瘾。 可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王兰书看出了林之语的心情低落,挽着她的手:“我们这里和京城不同,到了傍晚,有傩戏,还有庙会,可热闹了! 你收拾收拾,等大嫂把年礼检查好,我们吃了饭就去。” 林之语应下,回到自己的屋子,却见桌子上摆着几样东西。 有镯子,有平安符,有胭脂等等,一眼看去,不是凡品。 “小姐,这是别人送来的年礼。”剑影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平安符上,“您看看,要收到哪里去?” “先让人收拾到我的匣子里。”林之语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坐下翻看起账本来。 “是谁送的,名单呈给我,是要回礼的。” 剑影犹豫片刻,拿起那平安符就递了上去。 “我看这个做工很是细腻,左右也是一个好兆头,小姐不如戴上?放在匣子里,多可惜!” “我看你倒是适合。”林之语也只是瞥了一眼,“我不信这个。” 剑影撇撇嘴,让人把东西收起来,自己就退出去,不再多作打扰。 林之语盘完账,已经是下午,脑海里忽的就想起那个平安符来。 剑影这个反应,想来是周子晋让他放在自己桌子上的。 当初为了林明华,能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如今又是想起自己了么? 心里这么想着,林之语的手脚还是很诚实地走到匣子前。 …… 用过饭,王兰书就拉着林之语要出门,路过裴希声的院子时,听到王芙蓉的声音。 “母亲,你就让我去吧,这么多人,没人会注意到我,而且那天我过去的时候,脸也蒙上了,没人知道我是王家的小姐。” 语气哀切,听得出,是被关得狠了。 王芙蓉就不是一个会乖乖待在家里的性子,别家的大小姐未及笄前,垂花门都出不得。 她倒好,小小年纪,就敢女扮男装,出去学人做生意。 裴希声的声音向前:“求我没用,这事是你父亲的主意,你去找他去!” “母亲……”王芙蓉的声音弱了下去。 林之语和王兰书对视一眼,跨进院子。 两边的婆子屈膝行礼。 “表姐,你和我母亲说说,让她放我出去吧。” 王芙蓉一看林之语来了,几步奔到她面前,苦苦哀求。 “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一半,出去走走,也无妨。” 林之语笑着对裴希声道。 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今天难得化了妆,更显好气色。 “她闯下这样大的祸事,让我如何放心?” 王兰书也在一边帮着王芙蓉说话:“今天除夕呢,总得热闹热闹。要是让她一个人在家,那才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裴希声这才应了:“多叫几个丫鬟婆子,寸步不离地跟着。” 能出门,王芙蓉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二伯不去吗?”王芙蓉一只脚踏出门,突然问道。 她口中的二伯,就是王悟非。 “你二伯对这些事情一向不敢兴趣,你要是有心,回来给他带点什么。” 林之语她们前脚刚走,王西寺后脚就来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裴希声的脸上难得露出女儿家的羞怯来。 “你们就别跟了,我和夫人单独出去走走。” …… 和外面不同,王悟非的院子静悄悄,若不是下人身上的新衣,和窗户上贴着的一个小小的窗花,还以为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先生不出去?”王悟非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声音极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傩戏偶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一身素衣,眉目疏淡,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褚念善手执白子,在空中久久未落:“我答应你的,陪你下完这一局。” 王悟非笑笑:“你走太急,如今才被我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是急着去见她? 那簪子,也是为了她吧?” “我之前不小心把她的簪子打落,总得赔人家一个不是。” 思索片刻,褚念善终于落下一子。 霎时,棋盘上局势扭转,黑字转瞬就落了下风。 “有人惦记,真好啊。”王悟非眉头微皱,啪嗒一声丢了手上的棋子,“我输了,你且去吧。” 褚念善未作任何反应,手却拿起刚刚被王悟非丢掉的黑子。 “二爷,有的时候,别把自己困得太死。” 黑子落下,起死回生。 他收了手,接过小厮准备好的手炉,一个人出了门。 王悟非看着棋盘,语气喃喃:“……我把自己困得太死了吗?” …… 经过饥荒一事,今年的傩戏极其盛大,为的就是一个驱逐疫鬼,盼太平,保平安的寓意。 街道一早就被清出了一个空地,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最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祭台,点着三炷高香,两边还摆着面具之类的东西。 林之语来得晚,祭祀的环节已经结束,傩戏即将开场。 红面傩公一出场,就引得一阵叫好声。 “咚!咚咚咚!” 傩者双手拿着木棍,有节奏地敲击着,伴着锣鼓等声音,无端生出了磅礴的力量。 他们脸上的面具栩栩如生,皆是用不易开裂的樟木制作而成,整脸刻出了整个脸部和人物所戴的帽子,半脸则只刻鼻子以上,没有嘴和下巴。 乍一看,气势汹汹,让人生畏。 在人群外围,还有几个小摊,上面摆着好几个面具,虽然不是正经傩戏所用,可看上去,也有几分凶残。 “姑娘要不要来一个?”摊主见林之语的目光落在自己摊位上,热情地招呼着,“带一个回去,做做纪念也是好的。 我这手艺,京城里可没有!” 王兰书也被吸引了去:“这样式,我也是从未见过!不过,您不回家吗?” 摊主笑笑:“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今年生意不景气,没钱回去。挑一个?” 林之语点点头:“挑一个。” 两人各自选了心仪的,陪同的书琴默默掏出钱来,递给摊主。 “嘿!” 林之语心里一跳,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小鬼面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王、芙、蓉!”王兰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得魂不附体,咬牙挤出几个字来。 耳边是粗犷的击打乐器声,林之语一时间有些恍惚。 时间好像拉回了小时候,那个时候王云锦身体已经不行了,可还是坚持带着小小的林之语出门。 旁边跟着林危,林危也是这样拿着面具吓她,被王云锦训了好久。 说好今天一起吃年夜饭,也不知道现在他到了没有。 “哎呀,这么不经吓,忒没意思!”王芙蓉摘了面具,吐了吐舌头,“我去前面的庙会凑凑热闹,二位姐姐放心,丫鬟跟着呢。” 不等她们回答,王芙蓉就顺着人群走远了。 傩戏已经到了高潮部分,鼓点越来越密集,带着浓厚的奇诡色彩,只见其中一人单手撑地,连翻了好几个跟斗,引出一片叫好声。 林之语看得入迷,就连身边换了一个人都不曾注意。 “兰书,你说这傩戏,是跳给人看的,还是跳给神看的?” 林之语兴起,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 “信鬼而好祀,其祀,必以歌舞以乐诸神。” 这声音…… 林之语猛地转过身,只见一男子身穿天青色圆领衣袍,脸上戴着一个判官面具,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出自《楚辞章句》。”他补上后半句。 林之语默了默,转身就要去找王兰书,衣袖却被拉住了。 “我头一次在这青山城过年,人生地不熟,姑娘能不能带我去逛逛?” “公子说笑了,我也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年。”林之语抽出自己的手,“我是和人一起来的,怕是不方便,公子还是去找其他人。” “和别人一起来的?”那人仔细看了周围,“我看姑娘,明明是一个人啊。” 怎么会是一个人? 林之语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剑影的身影。 这人,怕不是串通好的吧? 她的小脸气咻咻:“我一个姑娘,不方便。” “戴上这个就方便了。”面前的人拿过林之语手上的面具,动作熟练地给她戴上。 “姑娘和人走散了,我又恰好是一个人,不如一起走走?” 他不依不饶,似乎林之语不和他走,誓不罢休。 林之语叹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傩戏告一段落,两人并肩向庙会走去。 远处的剑影被人挤得歪七扭八,心里委屈极了。 王爷啊王爷,你是舒服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冷不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兄弟,你可有看见一位穿着天青色衣服的男子?他是我主子,不知怎的,我和他走散了。” 剑影拧眉看了他一眼,神情忽然舒展了起来。 “刚刚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他也找人呢,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江野。” “江野?好名字!来来来,我带你去找他!” 剑影自来熟地勾住了江野的脖子,把他往反方向带。 “你是外地人?巧了不是,我也是外地来的,做生意嘛!说不定我们还是老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江野眉头微皱,肢体僵硬,十分不习惯:“相逢即是缘。” “对对对,相逢即是缘!来都来了,我们喝一杯?青山城就这么大,你主子丢不了!” 剑影脚步一转,自然而然地把他带进了一座酒楼里。 安妈妈迎上来,笑意盈盈:“客官要点什么?” “最烈的酒!”剑影豪气地在桌子上拍出一锭银子。 今天不灌死你丫的,老子就不配做一个侍卫! 江野受不了了,起身要走,又被剑影拉了回来。 “急什么?给人打工一年到头都不带休息的,好不容易得了闲,你去找他,说不定还讨人嫌弃!” 安妈妈动作快,一壶热酒端上来,浓浓酒香勾出了江野的口水。 “兄弟,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去他娘的什么狗屁主子!” 剑影嚎了一嗓子。 在他喋喋不休,慷慨激昂的演讲下,江野动摇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借花献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狗屁主子周子晋和林之语并肩而行,一路到了宝相寺的大门口。 宝相寺坐落在城东的山脚,总计有三道门,每一道门卖的都是不同的东西。 除夕当天,大户人家的女儿皆能有机会出门,加上随身的丫鬟婆子,一时间也算是人山人海。 越往里走,人越发拥挤。 “小心。” 林之语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下一秒,左手就被人牵住了。 她的心头一颤。 这双手,为她描过眉,绾过发,做过羹汤。 偏偏又是一双常年握剑,带着粗粝茧子的手。 时间太久远,陌生的温度,让林之语一阵恍然。 是了,在他开口的第一秒,林之语就认出来了。 “公子,逾矩了。”林之语手腕上用了点力。 这个时候,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而已。 周子晋语气平静,手上的劲却是一刻不松:“事急从权,这人来人往,姑娘娇弱,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一番话下来,处处是关怀,让林之语无话可说。 偏偏他还坏心眼地捏了捏林之语的手心。 还是和以前一样软! 美中不足的是,手指尖上多了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拨弄算盘珠子留下来的。 “姑娘过的一定不容易。”他压着自己的脚步,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林之语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只好四处乱瞟:“是,不容易极了。”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话,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谁也没注意到面具底下的男子,嘴角往上勾了勾。 忽的目光一亮,原是门口有几个驯兽人,前面摆着几个大笼子,卖些飞禽猫狗之类的宠物。 她松了手,几步往那边走去:“我去看看。” 她现在是王家金楼的余娘子,虽然戴着面具,可保不齐有人能认出她来。 周子晋没有防备,手上一空,尚未漾开的笑意收了回去。 “姑娘你看看,我这鹦鹉,可聪明了!”摊主是个中年汉子,面上粗糙,一看就是风里来雨里去。 他把木制鸟笼上盖着的黑布掀起一角来,好让林之语看个清楚。 “你好,你好!” 鹦鹉看见人来,有模有样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喜欢?”周子晋站在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把林之语和外面的人群隔开来。 林之语用食指逗弄了两下,随后恹恹地放下:“到底是笼中鸟,也没什么看头。” “话不能这么说。”摊主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知道林之语已经起了兴趣,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那鹦鹉又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头往林之语的方向拱了两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之语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这个鹦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倒是一个好寓意。”周子晋扭头问那摊主,“多少钱?” “一两银子。”摊主伸出一根手指头,“公子可别嫌贵,这可是我自己一点点调教出来的,不亏!” 林之语摇摇头:“鹦鹉学舌,到底还是不好。” 可周子晋却是拿来银子,递到摊主的手上:“喜欢就买,哪里要顾忌那么多?” 还没反应过来,林之语的手上就多了一个鸟笼,那鹦鹉在里面跳来跳去,活泼得很。 摊主把银子笑眯眯地收了,拱手道了一声新年快乐:“那二位,百年好合!” “嗯,百年好合。”周子晋淡声道,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林之语在一边提着鸟笼子,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公园里那个遛鸟的大爷!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子晋察觉到了什么,默默把鸟笼子给接了过去:“前头还有不少女儿家的东西,你朋友说不定在那呢。” 摊主成交了一笔生意,待两人走后,继续吆喝了起来。 人群里又挤出一人来:“鹦鹉可是卖出去了?” “您来晚啦,刚刚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买走了。”摊主把地上的狸奴往上一拎,“不如看看这个?” “不必了。”那人把自己的帷帽往下拉了拉,“他们往哪里去了?” “喏,就是那个方向!”摊主往左边的方向一指,“口音听上去和您差不多,好像都是京城人,你们是老乡?” 面前这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往那个方向去,扭头的一瞬间,帷帽被风带起,眼底闪着露出凶光。 “嘿呦喂!”摊主挠挠头,“大过年的,怎么这幅样子!” …… 另一边,王兰书也在到处找林之语的踪迹。 “奇了怪了,刚刚我不是还看见她在这里,可别遇上什么事!” 她还在表演傩戏的地方转悠,书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在第三次路过那个卖面具的摊子时,书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王三姑娘,剑影在她身边,不会有事的。” 作为王爷的身边人,他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逛逛走走。 一边的兰因也道:“是啊小姐,你是没看见剑影在后院练剑的样子,他可是带刀侍卫,光是往人前一站,就唬人得紧呢。 小姐一年到头都没出过几次门,今天不好好逛逛,那实在是太可惜啦!” 后院练剑吗? 王兰书没吭声,只是瞥了一眼一语不发的书琴。 剑影的功夫如何,她是不知道的,但是有好几次过去,看见的是书琴练剑的样子。 木着一张脸,手腕一翻一转,脚步一进一退,那般气势,倒是和他这幅沉默的样子大相径庭。 “说的也是。”王兰书停了脚步,“只是这里有什么可逛?” 兰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没出门,兰因自然也是跟着一同在府上。 听了王兰书的话,半天憋不出一个主意来。 书琴轻声道:“前面有个宝相寺,在佛殿后面的资圣门前,有不少的书画摊子。” 王兰书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瞥他一眼。 “你一个京城人,知道得还挺清楚的嘛。” “刚刚小姐四处走的时候,我从其他人的口中听来的。” 人多口杂,能听得这么详细也是有鬼了! 不过是王爷要来,他和剑影提前准备了一番罢了。 书琴用余光扫了一眼王兰书的表情,眉眼弯弯,显然是对那个书画摊子起了兴趣。 小姐的意思,就是王爷的意思,小姐让他照顾好王三姑娘,自己来这么一出借花献佛,不算过分! 第四百五十章 点祈福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兰因扁扁嘴:“可是小姐,这么一圈下来,我渴了。” 书琴紧接道:“也是在宝相寺的资圣门附近,有条甜水巷,前不久刚刚开业,口碑也是不错的。” 现在轮到后知后觉的兰因瞪眼了:“书琴,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了解的嘛! 小姐,我们快去,到时候要是收摊了,那可就太可惜啦。”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路上的摊子虽少,可在王兰书的眼里,还是新奇的很。 甜水巷里同样也是人满为患,三人一路走到尾,才找到位置。 不过这也是最靠近资圣门的地方,书琴刚把自己手上大包小包往下放,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书画摊子,像是要收摊走人的样子。 “哎呀,小姐你看那摊主,不就是那个连中三元的祭酒大人?” 兰因指着那里,惊呼一声。 王兰书顺着视线看去,眼中雀跃。 “是他!我之前在大哥的口中听过,说是辞官隐居,没想到居然就在青山城!” 她一刻也等不及,就要过去。 书琴连忙起身:“我也一起。” “你去做什么?”兰因指了指这唯一的空位。 “待会小姐回来,还是要喝甜汤的! 你在这里把位置占牢了,要是有人要你让出位置来,你就拿剑吓他。” 书琴面带犹豫:“可是表小姐交代过,一步不离……” 笑话,他的剑,是这样用的吗? “书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王兰书冲地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抬了抬下巴。 “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你可要看好了!” 说罢,主仆二人就往那书画摊子去。 书琴看着两人背影,低低哦了一声,默默坐下。 这王三姑娘,一出家门,倒是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王兰书叫住摊主,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顾大人。” 顾祭酒惊了一跳,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姑娘。 “你一个丫头,认识我?” “家父常常提起。” 王兰书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在摊位上扫了一眼,拿起一副山水画来。 “看出来的?这画的就是你们青山城。”顾祭酒笑道。 王兰书就着这幅换画,和顾祭酒相互交换着自己的看法,一时忘了时间。 胳膊被兰因碰了碰,王兰书用余光往她的视线终点扫去。 书琴坐在位置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一道清冷月光洒在王兰书的身上,柔和至极,可她脸上的表情,又是那样的炙热,那样的灵动。 和王家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样的一个姑娘,要嫁给李从容那样的纨绔,实在不值当! 一人戴着帷帽,在王兰书身后擦过。 书琴的瞳孔一缩,蹭地一下站起。 是他! 吕言怎么会来这里? 腰间佩刀,黑色窄袖,手上一颗痣,和褚念善说得一模一样。 他连东西都不顾了,上前两步,往王兰书面前一挡。 “小姐,该回去了。” “这才多久,怎么就要回去了?”兰因撇撇嘴,语气不满,“回去也是干坐着,你怕不是腻了?” 书琴往吕言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周子晋和林之语两人提着鸟笼子,脚步悠闲。 王兰书已经从书琴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心里一紧。 她知道就算她问了,书琴也不会说。 大概是和林之语有关! “我知道了。”她转身付了钱。 顾祭酒一副洞察全局的样子,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摸着自己的胡子。 “王三姑娘,我与你投缘,劝你一句。” 他把桌子上还没卖出去的书画收起来,“婚姻是你要过一辈子的事情,凡事,可要三思而后行!” 王三姑娘和李从容之间的事情,他多少也有所耳闻。 能拿着剑指着对方,这个姑娘不一般! 困于后宅,就太可惜了。 …… 宝相寺两边的回廊上,几个尼姑摆出了她们自己做的首饰一类,文文静静地像游客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林之语站在摊位面前,拿着绒花样子的头饰,一脸认真地和那老尼商量着价格。 “你是金楼的余娘子吧?”那老尼笑得牙不见缝,“青山城多亏了你,否则,哪里能过得一个好年! 寺里的主持听了你的事情,说是要给你点一盏祈福灯呢。” “我受了青山城百姓的恩惠,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之语回答得十分官方。 这边,周子晋已经替她付了钱,抬脚欲走。 “诶,等等。”老尼往旁边瞥了一眼,眼睛又黏在了林之语的身上, “点祈福灯,要娘子的八字。 您正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进去把八字给写了?” 林之语有些犹豫地停住了脚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老尼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回头去请,还不知道娘子有没有空呢。” 林之语这才应了,让那老尼在前面引路,自己和周子晋跟在后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往里面走,灯烛越少。 带他们到了一处大殿,老尼又道一声阿弥陀佛:“两位在这里稍等,贫尼这就去请住持过来。” 她转身出了大殿,只留下刚刚说话时的回音。 林之语脸上还戴着傩戏的面具,环顾四周,壁上皆是吓人的十方神刹。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未免有些太偏了一点?” 林之语伸手往祭台上一抹,一手的灰。 不应该啊。 今天是除夕,刚做过一场法事。 周子晋把鸟笼往旁边一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气氛不对,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鹦鹉彻底闭了嘴。 “说是写八字,也没有给纸笔,还要我们在这里等。”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哼了一声。 “余娘子的仇家,还真不少!” 两人隔着面具,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踏出大殿。 此时想来,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 他们两人前脚刚跨出去,后脚房梁上就落下了几道黑色的身影。 “人呢?” 他们每一人都穿着夜行衣,手上的弯刀闪着寒光。 吕言借着烛火,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 “我们怕是暴露了,追!” 第四百五十一章 佛看众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和周子晋一路从大殿出来,没走几步,周子晋的脚步忽然加快。 “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他语气严肃,脚步一转,往人多的地方去。 那老尼之所以把他们拉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就是怕动静太大,惹来他人注意。 林之语跟着他,手不自觉摸上了腰间的平安符。 好像有他在,就不是什么大事。 迎面走来一队僧人,他们盯着林之语的方向,脚步越走越快。 本以为是救兵,离得近了,竟瞧见眼中凛然的杀意! “这边!”林之语逢年过节的时候,和裴希声来过几回宝相寺,凭着模糊的记忆,往后门走去。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没有防身用的器具,赤手空拳对上这么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只能为鱼肉,任人宰割! “后门出去,往山上跑,那里地形复杂,说不定可以甩掉他们。” 拐角处,又遇上一队人。 林之语慌乱之下,拉着周子晋,身子往下一低,绕到一处空旷的大殿里。 头上,是乐呵呵的弥勒佛,身后,是数不尽的追兵。 “你去里面看看,我带着几个兄弟去后门!” 刺客的声音传到林之语的耳朵里。 她头皮一炸,就在不知道往哪里躲的时候,看见周子晋爬上弥勒佛的塑像,冲她招了招手。 林之语往那边一看,佛像和墙面之间,多了一小块空间,勉勉强强能挤下两个成年人。 呵,真要论不敬神佛,还得是他! 她搭上周子晋递来的手,往里面一钻。 紧接着,周子晋也进来了。 一时间,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 林之语和周子晋贴在一起,只能听到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她低头一看,自己被周子晋抱着,姿势极其暧昧。 自己现在明面上,和周子晋互不认识,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轻佻? 林之语面上一红,手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头顶的呼吸一滞,周子晋又一次捉住了她的手,控制住她的下一步动作。 “怎么可能在这里。” 林之语听见那人骂了一句,头皮都麻了。 不得已,只能让周子晋握着她的手,生怕下一步动作发出不该有的声响,把人给引过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远去。 林之语冲外面轻轻抬了抬下巴:走了? 隔着面具,看不见表情,周子晋摇头,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没有。 林之语老实下来。 天知道,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到底是谁要杀她? 想半天,想得脑子缺氧,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怕不是宫里的那位! 林之语沉了脸,按耐不住,目光从那缝隙里往外看—— 一片空荡荡,哪里有人? 她一肚子疑惑,再一抬头,看见身前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好啊,原来是故意的! 林之语无名火从心底窜起。 她自顾自甩了手,往外爬去:“公子自重。” 声音压低,可是语气里的怒气是一点也没压低。 “事急从权。”周子晋淡声答了一句。 这人,怕是被府上的那一堆莺莺燕燕带坏了吧? 安妈妈从京城里寄来的信里,可是说得清清楚楚。 这人,今天李美人,明天谢侍妾,快活得很! 心里这么一想,林之语的神就被分去一半,勾着弥勒佛的脖子,眼睛又看不清路,脚下一个打滑,再也找不到发力点!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下面传来周子晋的声音。 林之语低头一看,他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周子晋张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哼。”林之语扭过头去,鼻子哼出声来,“登徒子!” 话落,她自己再一次尝试着,用脚尖够了够弥勒大佛的臂弯。 够不着啊! 余光往下一瞟,周子晋收了手,静静看着她。 这人……这人! 林之语咬牙,打定主意不要他帮,看准了那臂弯处,手上的力道一松。 只要自己看准了,滑也能稳稳当当地滑下去!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好运气。 强烈的失重感窜满全身,林之语心里哀叫一声。 这下,不是残了,就是脑震荡! 意料之外,她的腰下被人一抄,头被人往下一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听啪嗒两声,脑袋嗡嗡,才听见身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周子晋到底还是接住了她。 落地的那一瞬间,林之语一肚子的委屈和自己的那颗心一起,落回了原处。 双手撑地,把自己的脸拉离他的怀,林之语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是有多么狼狈不堪。 女上男下,偏偏自己坐在了他身上! 目光一扭,就对上弥勒佛乐呵呵的眼神。 这、这未免荒唐! 一阵穿堂风过,林之语脸上凉飕飕,一摸一看,不远处,两张面具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你能不能……先起来?” 身下人前臂挡着自己的上半张脸,语气隐忍。 林之语后知后觉,慌忙爬起。 不对,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慌什么? 念及至此,林之语表情一变,和周子晋拉开距离。 “原来是金公子。 不对,现在该称呼你为一声,晋王殿下。” 听出林之语语气的疏离,周子晋讪讪放下挡脸的手,轻咳一声。 “我……本王这次来,就是处理私事。” “哦,私事啊。”林之语点点头,转身要走。 手腕被人握住,林之语低头一看,手心被塞上一朵绒花头饰。 周子晋没松手:“鹦鹉落在刚刚那个地方,也不能回去拿,不过,还有这个。” 林之语手一握,攥着那朵绒花,瞪眼看他。 “晋王殿下府上,可是有不少姑娘。 更遑论还有一个预备下的晋王妃。 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还请晋王殿下,不要三番五次来招惹我。 我受不住!” 这样大不敬的言论,周子晋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耐心地把林之语握着绒花的手指一点点拉开,取出绒花,戴在她头上。 随后,低头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传来,林之语耳朵一红:“府里有人,还在这里撩拨我,晋王殿下好心思。 是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我忍不住。”周子晋抬头,手腕拉着她的手一翻,变作十指相扣的样子。 他睁着一双眼,里面有波光,语气认真。 “我知道我不该,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撩拨撩拨你。” 第四百五十二章 明知故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叫什么? 这就叫明知故犯! 林之语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要说他的不是吧,他保准是一口答应。 等下次见面,十有八九还会继续。 “小女福薄,受不起!” 一连两个受不起,周子晋不怒反笑。 “本王说你受得,你就受得。” 一年不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无赖的本事! 林之语不想与他说话,跨出门槛,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后,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往出口去。 无论是哪个门,早点离开,就是好的! 周子晋瞥了地上的面具一眼,却没有过去捡,长腿一迈,跟上了林之语的步伐。 “上次在客栈,是有人要害我,好让我把前尘尽数忘了,这才对你不住。” 嘀嘀咕咕,像个蚊子一样! 林之语眼风都不曾给他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忘了好!” “是是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林之语脚下一个急刹,怒瞪了他一眼。 她不过随口一说,还真应上了? 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我是旧人,府里的莺莺燕燕是新人呗。 念头一冒,林之语又强压了下去。 呸呸呸,说好不和他再有什么牵扯的,想这个干什么? 林之语复又把头扭回去,余光觑见一小门,脚步一转,步伐快了些。 周子晋跟上,指了指她腰间挂着的平安符,明知故问:“你这平安符,是谁送的?我看你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林之语扯下来塞到他手里:“你若是喜欢,就拿去。” 说罢,又指了指前门:“正门在那,晋王殿下,可不要走错了!” 眼前出现那一道朱红色的小门,林之语双手用力一推,身子一低,钻出去的一瞬间,青山城的天空炸开了烟花。 这是王家来的烟花。 端午的时候,林之语闲来无事,研究了小半月,才做出来一筒。 周子晋并没有听她的,从正门走,而是一同从角门钻了出来。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喃喃一句,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着烟花的样子,熠熠生辉。 天空亮起来的同时,也照见了草丛里的刺客。 林之语身子一僵。 怎么哪哪都有他们? 到底是安排了多少人来杀她,自己的这条命真就有这么值钱? 在林之语看到他们的同时,刺客也看到了这边的两个不速之客。 “她在那里!” “做完这一单,回家过年,哥几个,上!” 林之语心神俱是一震,转身往山上跑去。 很显然,这边的几个刺客只是凑巧在这里,大部分的人手估计是分布在山脚。 说不定,出寺必经的游廊上,也有他们的人! 身后的人训练有素,林之语女子之身,冬天的衣服又厚重,难免限制的行动。 偏偏时运不济,脚下一个踉跄,结结实实地被绊了一跤。 “她奶奶的!” 林之语实在是没忍住,爆了一句脏话。 “姑娘家家,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 周子晋往林之语腰下一捞,扶稳之后,拽着她的胳膊往前。 林之语大惊:“你怎么还没走?那些人,又不是冲你来的!” “我知道。”周子晋往后看了一眼,嫌林之语太慢,干脆把她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扛。 “我好歹也是个王爷,王爷在这里,多少也会顾及些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笑呢? 林之语还没来得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手上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正是那平安符不假。 “本王亲手做,亲手送去开光的,你拿好了! 说不定,还能保我们两个逃出生天。” …… 褚念善在路上走,周围的人与他擦肩而过。 “这不是褚先生?这么晚了,该回去啦。” 一个老者脸上布着笑,冲他点头示意。 还是来晚了啊。 褚念善默默想着,朝那老者颔首:“我出来接一个人。” 老者笑笑,脸上一片了然的神色:“先生不必着急,活动都结束了,说不定啊,这个时候余娘子已经归家去了!” 褚念善没说什么,继续往前。 可惜了,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胸前忽然一痛,褚念善猛地回神,一低头,下巴又被一个糖葫芦给戳了一下。 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睛的? 他面色一沉,往后一步。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撞本小姐?” 嘿,恶人先告状。 褚念善定睛一瞧,可不就是禁闭小半月,好不容易出府的王芙蓉吗? “是褚夫子啊。”王芙蓉也看清了来人,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褚念善皱了眉头。 刚刚出来没一会,她这个性子,会愿意回去? “是这样,刚刚兰书身边的书琴过来递话,说是外面不太安全,让我早些回去。” 王芙蓉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郁闷道。 “除夕了,能有什么不安全的?那些小贼,也都急着回家过年呢。” 是啊,除夕夜,丫鬟婆子跟着,巡城的人手也加了一倍,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褚念善的眼神陡然冷厉起来。 看来宫里头,是知道了! …… 王家。 “还没回来吗?” 裴希声从椅子上站起,步子匆匆,兜了一圈之后,又坐了回去。 王兰书低声道:“剑影和她在一处,书琴也出去找了,说不定只是迷了路,一会就回来。” 说话间,门口传来动静。 两道目光齐齐看去。 “你们怎么都在这?”王芙蓉对上自己母亲的视线,多少有点心虚。 说好跟着王兰书和林之语她们,自己却一个人跑去看热闹了,出尔反尔,估计又要被骂! 裴希声往她身后瞧了一眼:“你表姐没和你一起回来?” 果然是这件事。 王芙蓉的脑子转了转:“没啊,她说累了,让我自己去走走,我寻摸着她应该已经回来了呀。” 裴希声如何不知道她在编谎,可心里记挂着那头,只是暂时的隐忍不发。 等林之语回来之后,再好好和她算账! “你看,那不是回来了吗?”王兰书眼睛厉害,倏的站起身,看向门口处。 两个身影,一个软如泥巴,一个僵如石头,狼狈得很。 第四百五十三章 水中遇险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眼看江野要往下滑,剑影不得不停下脚步,扯着他的胳膊,硬是把他往上提了提。 好小子,知道你不能喝,也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喝啊! 喝多就算了,他本想把这人丢在那处不管不问,偏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黏着自己不放,怎么也赶不走。 嘴里还一刻不停,就差把他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个透! 不过也好,此一番,还是得了不少情报。 剑影嘴角一咧,准备把这人先扔到柴房,等王爷把林之语送来,让他把人领走。 一进大门,就看几双眼睛盯着自己。 “那什么,别误会,我就是捡了个人,不是好男风。” “表姐没和你一起回来?”王芙蓉目光越过他,啥也没看到。 剑影的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这么刚好,就出事了吧? 这世上,还有比他打工打得还要勤勉的人? 想得出神,江野啪叽一声滑在了地上。 “哥们,我看你一见如故,也不怕和你说了,我的顶头上司,就是个疯的。 十七八个人啊,全部都要往这来,在她眼里,怕是没有休假这回事!” 轰隆隆! 所有人呆站在原地,一脸惊恐。 真出事了。 还是预谋已久的那种。 “来人,把地上这人给我捆了,一盆冰水泼下去,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褚念善从剑影身后擦过,凉凉的眼风一扫。 这就是你周子晋办的事儿? 我呸! 下人后知后觉,拿绳的拿绳,抬人的抬人,江野还十分不合时宜的哇啦一声,一肚子酸腐气息从院子门口蔓延开来。 …… 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东躲西藏,头上身上皆是草屑,为了提前回家过年的那波人紧追不舍。 空气里似乎带着点湿润的气息,耳边还有若隐若现的流水声。 这附近,有河! 林之语面上一喜,拉着周子晋往声音的源头去。 爬树,来不及; 谈和,不切实际; 死遁,或许可以试试! 连拖带拉,总算是找到了源头。 这是一处山上的泉眼,顺势而下,故而形成了一条小溪,不知深浅,在冬日里,冒着湿冷的气息。 林之语脚步慢了下去,余光往后一瞄,那些人不熟悉地形,或许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人这么能跑,落后一大截。 “你会水吗?”林之语拉着周子晋蹲下去,把自己埋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头。 周子晋的喉结上下滑动一番,艰涩地吐出一个字来:“略会一点。” 略会一点,那就是会了。 林之语握紧他的手臂:“我数三二一,深吸一口气,跳下去。” “跳下去?” “对。”时间紧急,林之语来不及和他解释那么多,“三、二、一!” “哗啦。” 她大吸进一口气,拉着周子晋齐齐栽了下去。 和预料之中的一样,河水冰冷刺骨,头皮一激,手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这条河面上看着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暗礁水草一个不少。 还是大意了。 林之语在心底轻叹一声,一手紧紧拉着周子晋,另一手抠住一旁的泥土,好让自己不往上浮去。 隔着流动的水面,有人影重重,像是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偏偏这个时候,旁边的人不安分了起来,林之语回头,见周子晋一张俊脸憋得青紫,想来是刚刚下水的时候,猛呛了一口。 你们老周家,还真是一个会水的也没有! 林之语捏捏他的手臂,示意他再忍忍。 心理知道要忍,可是生理上忍不了。 咕噜一声,周子晋凭着本能就要上去。 你干什么? 不要命了! 林之语心一横,拉着他胳膊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凑了上去。 周子晋手脚僵硬了一瞬,柔软的触感让他手足无措。 是死前的错觉? 嘴里被林之语渡进一口气来,可他本能地还想要更多。 在这个欲望的驱使下,右手扣上了她的后脑,让两人的唇贴得更近了一些。 这个错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林之语始料未及,力气一松,两人一起往上浮去。 “呼哈!”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突兀地冒出了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四散,活像是水鬼。 刚刚那一番,属实是耗尽了林之语的力气。 此时也顾不得看岸上是不是有人,面对水流的冲刷,是一点抵抗的气力都没有。 周子晋缓过劲来,一瞧两人的处境,汗毛倒竖。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竟然飘到了河中央! 再一扭头,就看见林之语的嘴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她挣扎了两下,突然往下沉去! “咕噜噜……” 周子晋身心一起往下沉去,被雾笼罩的记忆被水泡开一角。 …… 周子晋是六岁那年,才得了先皇的青眼,得了晋字的封号,养在了皇后膝下。 在那之前,他不是什么晋王殿下,而是“贱种”“哑巴”“拖油瓶”。 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五品县丞的女儿,不过是一次偶然,误打误撞上了龙床,得了一个良美人的封号。 和其他皇子一样,三岁开蒙,却没有开蒙礼。 “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以为你和你那个太子哥哥一样,有这个资格在人前横?” 几个世家大族的男孩围着他,其中为首的那个年纪稍大些,指着自己裆下,一脸看好戏的神态。 “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得给你那个太子哥哥当孙子!” “来,孙子,从你爷爷的裆下钻过去,我就把你的文物匣子还给你。” 幼童的恶意就是这样毫无理由,周子晋此时心里尚且有傲气,抬头看他们:“太子哥哥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有什么不同?先生说了,人无贵贱之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几个孩子笑作一团,“没有高低贵贱,你怎么不让天街上的乞丐来和你一起读书?” “把他按到水里,让他长长教训!” 话音一落,七八只手向他伸来,揪着周子晋的后衣领,把他按到御花园里的小池塘里头。 数不清多少下,他一肚子的委屈被冰凉刺骨的水淹没,和尊严一起差点溺死。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同道中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说话的就是和他一般大的周霆琛,他作为储君,气度已然和别人有了不同。 为人君王,首先,就是让别人怕你,畏你,敬你。 “太子殿下。” 几人行礼,指着地上落水狗一般的周子晋。 “我们几个替你教训他呢。要不是他,父皇也不会不来看你。” “教训?”周霆琛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手背在身后,“他若是犯了错,自然是太傅,父皇母后来教训。 何时轮得到你们了?”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算吧……” “还是说,”周霆琛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们觉得自己已经能越过我,越过父皇了?” 这话,可是大不敬! 几人的气焰一下无影无踪,呼啦一声散去。 周子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地上爬起来。 “你母妃是谁?” 周霆琛睨他一眼。 “是芳华苑的良美人。” 周子晋看清了面前的人。 果然是太子,身上的衣服都和别人不一样,说话做事也和别人不一样。 “带我去看看。”周霆琛脚步一转,却看周子晋不动,小小的眉头皱了一下,“有这个胆子,刚刚为什么不骂回去?” 两人默默无言到了芳华苑。 良美人听到太子和自己的儿子一起过来,吓得走路都打了一个趔趄。 那可是太子殿下,未来的王! 讨好他,就是讨好皇后,就是给自己多上一层保险。 “娘娘。” 周霆琛有礼有节地行礼。 “是太子殿下啊,可是晋儿欺负你了?” 良美人瞪了周子晋一眼,“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把自己闹成这样?嬷嬷,带他下去换一身衣服,回头自去请罪。” 周霆琛只是浅坐了一下,就被皇后的人给叫走了。 周子晋一点点挪过去,把自己受欺负的事一点点说来。 “别说是水,就算是刀子,你也得给我忍着!” 出乎意料的,良美人斥责了一句。 “皇帝不喜残暴,你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这样你我母子二人才能活下去,懂不懂? 我看那个太子像是对你有几分兴趣,你自己去好好把握,别再像今天这样闹出事情来!” 仁德和忍让,是一个意思吗? 周子晋抿着嘴,话在喉咙里翻滚几番,咽了下去。 要做一个仁义之人。 他记下了。 …… 月亮倒挂天边一角,月色正寂寥。 周子晋背着失去意识的林之语,到了一处背风的洞口。 到底是野水,即使是林之语这样的,也被水草缠住了脚踝,差一点没命。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不得不钻到水底,扯断水草。 与此同时,脑子里无端多出一段记忆,让他神思多了几分恍惚。 就是这几分恍惚,导致两人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无人踏足过的地方。 “冷……” 昏迷的林之语发出一声音节不明的呢喃。 周子晋把自己的手往她额头上一放,眉头蹙起。 果然是烧起来了。 只是荒郊野岭,两个人身上都湿哒哒的,如何才能把烧退下去? 他捡来枯枝,勉强生起一小堆火来。 似是感受到火焰灼热的温度,林之语瑟缩了一下。 她怕火。 周子晋从心底冒出这个念头。 思来想去,还是帮她脱了外衣,长臂一揽,将林之语圈在自己的怀里。 树枝噼啪作响,怀里人渐渐静了下来。 …… “哗啦!”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江野一个激灵,脑中渐渐清明。 一抬头,就看见刚刚和自己把酒言欢的人一脸疲惫,嗡声道:“你可算是醒了。 下次,不能喝,就别喝!” 不是你一直劝我的么。 江野皱眉,刚想动,惊觉自己被人捆成了一个粽子。 “兄弟,你这是……” “没什么这是那是的,说吧,你们打算在哪里动手?一共有几个人?暗号是什么?” 剑影睨他一眼,一只脚踩在一边的椅子上。 “什么动手,什么暗号,我听不懂!” 江野心里惊了一跳,挣扎着动了两下,眼光扫过四周,像是在一处柴房里头。 屋外还有两道陌生的气息,极轻,估摸着也是个练家子。 难道,他们是早有是预谋? 江野冷汗涔涔。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 剑影把腿放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处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你喝醉的时候,可是把什么都交代了。你要是能说清楚,今天还可以留你一条小命,但是你要是不说……” 剑影往前一步,投下一片阴影。 “你要是不说,我也会把你打到说为止。” 江野大骇。 喝酒误事,这个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今天到底是中了什么蛊,竟然上了一个陌生人的当? “在宝相寺,每个出口都有人守着。”江野瞥了一眼窗外。 大概已经是夜半,即使这个时候他们过去,也为时已晚。 “还有呢?” “没有了,他们都是临时召集过来的,赏金一百两,只杀人。” 江野往后一倒,“你们就是那个什么什么语的人?这个时候,怕是晚了!” 门外脚步声远去。 剑影坐回椅子上:“我可不像你,区区一点点酒,连自己的相好是谁,几岁尿的裤子都说出去。 说真的,你也算是暴露了,下场不是死,就是死,要不,跟我们干?” 江野扭头,闭眼。 “我的主子可大方了,说涨月例就涨月例,空了,我还能带你去喝酒听曲。” 江野装睡。 剑影继续策反:“真的,你也觉得现在这个主子干的不是人事吧? 你自己也说了,姓江的不是好东西,一天一个样,一群女的嗡嗡嗡,差点把你的童子功都给废了。 我知道你觉得王爷是个好人,不然你也不会三番五次给他开后门……” “二十五两。”江野突然开口,“一分也不能少。 还有,逢年过节,以及初一十五,我要休息,不准给我派活。” 剑影大喜。 同道中人啊! 江野睁眼,冲他抬了抬下巴。 “把绳子给我解了,闭上你的嘴,我要睡觉!” 私账上莫名多了二十五两支出的周子晋,费劲巴拉地帮林之语退了烧。 未曾想,林之语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 “登徒子!” 第四百五十五章 保你平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怎么就是登徒子了?”周子晋一脸无辜,期间不顾她的阻拦,把手往林之语的额头上一搭,“嗯,退烧了。” 林之语一愣,手悬在空中,不知该不该收起来。 原是自己误会了。 可是她能不误会吗! 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周子晋抱着自己,两人脱了外衣,就剩下个薄薄的里衣贴在一处,他的大氅还盖在上面。 这实在是很难不多想啊! 林之语最终还是收了手,抱着自己烘干的衣服,往外挪了挪。 “那什么,这次,谢谢你了。” 她的眼神往地上瞟。 虽说两人之前成过亲,可是一想到那什么美人侍妾,还有一个林明华,林之语心口就堵得慌。 周子晋默默转身,让她把衣服穿好,拿着一根枯枝,把火苗拨弄得大了些。 “今天怎么说,我也算是救你一命,和客栈的事情,也算是两两相抵。” 林之语用余光瞪他一眼:“今天这一出,本就是冲我来的,是你自己要掺和进来。” “你在大殿上说的话,就是想让我离开,是也不是?”周子晋整理好,往旁边一靠。 “之前在外行商,那些人个个都惧内,看我年轻,说了不少真言。 第一条,就是女人让你走,你要是真走,那这事就彻底完蛋了。” 这都是什么啊。 林之语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和周子晋分别一年之久,再见不过短短数日,真的是让她刮目又刮目,看不透了! 她不接话,周子晋就一个人唱独角戏。 “我和林明华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一屋子的女人,也是因为眼线太多,我不得不演上一演。 不过你放心,你夫君清白着呢。” 林之语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恢复了记忆的样子? 即使背对着他,林之语的耳朵却默默竖起。 “还有啊,你一个姑娘,想那么多干什么,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那些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独挑大梁,也不是这么挑的。” 周子晋斜看她一眼。 隔着一跳一跳的火焰,女子背影单薄,披着他天青色的大氅,坐在那里,笔直不动,像一株青松。 刚过易折啊! 他在心底悠悠叹出一口气来。 “自从断了药,我能想起来的事情,越发多了,那日在小院,还梦见一老头,拿着玉如意敲我呢。” 林之语默然不语,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强忍着,没回头。 “王家搜山的人马上来,你在这里等着,别到处乱走动。” 周子晋深目看了她一眼,抬腿往外走。 现在她是王家的人,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自己和她孤男寡女地在一处,总会惹来风言风语。 他是要走了吗? 林之语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心里奇怪的情绪在蔓延。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犯贱,理智说要远离,其实一颗心巴不得贴近一些。 林之语暗暗唾弃自己一句。 外面这么冷,夜这么深,他一个人,能行吗? 火焰还在烧着,一点一点在夜风里晃着,“噗”地一声,在林之语的心里烫出一个小小的洞。 “你在这里一起……” 林之语转头,一句话还没说完,话就弱了下去。 门口空空荡荡,只有一丛又一丛晃荡的树影。 一场栩栩若生的梦死去了,徒留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山洞里醒来。 周子晋脚程快,一转眼,就看见了王家几名搜山的家丁,一个两个举着火把,愣是没有看见上面微亮的山洞。 若是让她等得久了,是会怕的吧。 周子晋低下身子,站在地势略高的山坡上,扔了一颗石子儿过去。 啪嗒。 “谁在那边?” 为首的那个惊了一跳。 此番出来的都是武丁,可在深山里,加上鬼影都没见到一个的刺客,不得不让他们多有几分提防。 啪嗒。 又是一声响,不过这一次,远了一点。 “过去看看!” “你们看上面,有个山洞,里面有人!” “快快,那是表姑娘!来人啊,过来搭把手!” 周子晋看林之语被人扶着出来,心里安定了些,转身往山下去。 …… 王家门口,灯火通明。 “大夫人,人找到了!” 下人高声通传,语气难掩激动。 林之语被人扶下马车,身上裹着毯子,头发半干半湿,贴在脸颊上。 一张小脸儿被冻得惨白,把裴希声看得是好一阵的心疼。 “这是落水了?可有受伤?”裴希声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送她回来的下人答道:“山上的人估计都撤走了,我们几个到的时候,只看见表姑娘一个人在山洞里。” 裴希声声音厉了点:“今天的事情,一点消息都不能往外漏。” “小的明白。” 几个丫鬟婆子簇拥上来。 “先带表姑娘下去洗漱。”裴希声吩咐。展 下人看着林之语远去的背影,犹疑了一瞬,又道:“大夫人,还有一事。” “说。” “我们几个其实一开始,是没看到表姑娘的,期间有人扔石子,像是故意引我们过去。” 裴希声眉毛一竖:“大晚上的,除了要人命的刺客,有几个在山里?怕不是猫啊狗的,知道那里有人,把你们往那处引呢。” “是小的多虑了,表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下人连声应了,行礼退了下去。 “等等。”裴希声又道,“今日年节,你们几个辛苦,自去账房那边,多支五两银子,算是年礼。” “谢大夫人!” 褚念善站在不远处,没上前。 握着木簪的手紧了紧,目光死死盯着林之语头上的绒花。 她平安回来了,这很好。 可是在场明显是有第三人。 是他吗?为何她不愿说? 清冷的眉压下几分,他将簪子收回袖中。 …… 安妈妈搓着手,呵出一道冷气。 也不知道主子如何了。 咯吱一声,客栈的门被推开,把安妈妈吓了一跳。 “王爷?” 她立刻吩咐左右两人去备热水,“不是和主上出去,如何弄成这样?” 第四百五十六章 盯上王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遇上一点小意外。”周子晋一口饮尽热茶,四肢的体温才恢复了些,“褚念善口中的吕言,也来了青山城。” 安妈妈手一抖:“那主上……” “她无事,已经被王家的人接回去了。”周子晋睨他一眼,起身往楼上走去。 “让书琴来见我。” 草草收拾了一番,门口传来脚步,紧接着就是极轻的两下敲门声。 “进。”周子晋拢好里衣。 书琴进来,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客栈里还有其他外地来探亲的人,等不得那守岁的时间,已然鼾声四起。 “可查清楚了?” 书琴道:“查清楚了。前些日子在青山城出了一桩人命,和玉玺有关。 宫里的那位知道后,为了除去后患,才出此下策。” “她倒是心急。”周子晋语气森冷。 朝中人人都知道,现在掌权的是江家,所谓的晋王爷就是一个安抚民心的幌子。 更何况,君王的外貌必须是完美无缺,这才算得上是天下人的典范。 一个眉上有疤的人,再怎么好,也不能登上这个位子,对于江家来说,已经没有了威胁。 “王爷,卑职倒是觉得有一点奇怪。”书琴顿了顿,语气犹疑。 “选择在除夕夜动手,未免有些太过着急,而且从后山上留下的痕迹来看,也不像是想置人于死地的样子。” 周子晋眉头微皱,联想到入水前的那一幕。 他们一群训练有素的人,不仅没有提前摸清后山的地势,相互之间,也没有联系的信号。 确实奇怪! “她怕是在试探本王呢。”周子晋嗤笑一声。 “试探?”书琴不解,“王爷府上已经有那么多的眼线,为何还要试探?” “试探本王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若是恢复了,今晚一定会和林之语在一起。 若是没有,那她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往下推进。 吕言来青山城,又屡屡和王兰书碰面,除非……” 书琴脑海里想起书画摊子前,吕言的动作和路线。 他全程没有出面,至始至终是一个旁观者的样子。 略略一想,书琴面色一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除非,王家已经被盯上了。” …… “大夫人,年夜饭已经摆上桌,可要现在就开席?” 后厨的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今晚的事情,一餐饭热了又热,表姑娘还浑身湿透地回来,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 “今天除夕,自然是要摆的。” 裴希声瞪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王芙蓉,“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看看你表姐,要是收拾好了,就同她一起来饭堂。” 今天的一切,不还是她闯出来的祸事,带来的连锁反应吗? “是。”王芙蓉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盖,垂着头起身,往林之语住的院子里去。 “一个姑娘,含胸驼背像什么话!” 裴希声冲她的背影喝了一句。 王芙蓉整个人一抖,一言不发,抬起袖子擦了把脸,变走为跑。 旁边的嬷嬷看王芙蓉这般样子,于心不忍。 “大夫人,小姐也是一番心思都扑在金楼上,之前的禁闭,已经是很重的罚了。 如今大过年的再罚跪,小姐心里也难免委屈。” 嬷嬷小声道。 “委屈?委屈就对了!”裴希声不置可否,“我在她这个年纪,都开始帮母亲执掌中馈,她呢? 一天不打,上坊揭瓦!” 嬷嬷不说金楼的事情还好,一说,裴希声就一肚子的火。 让她出去玩,结果丢下两个姐姐,一个人去金楼拿了首饰,学别人的样子摆摊。 真真是把人气得够呛! 要是今晚出事的是她,哭都没处哭去。 她有林之语那么好命? 好命的林之语收拾妥当,就看见王芙蓉顶着一双兔子眼睛来找自己。 想也不用想,怕是又挨骂了。 “今天除夕,明天就是初一,是要出去见客人的,把眼睛哭肿了,你怎么见人?” 王芙蓉有些愤恨地看了她一眼,赌气似的:“那我以后就不出门了。左右出门也是被骂!” “不出门,那可就收不到红包了。”林之语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大大的红纸包。 王芙蓉一愣,条件反射一般掂量一番。 这银子,够足! 见了钱,王芙蓉脸上一下子雨过天晴:“多谢表姐!” 心情一好,话匣子也打开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饭厅门口。 林危和赵三妹已经坐在一边,王西寺坐在主位,气氛那叫一个礼貌客套。 “这就是你们口中说的表哥?”王芙蓉眼睛一亮。 林危算是完美继承了王云锦的优点,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偏偏带着世家公子所没有的痞气。 “王表妹。”林危先是和林之语打了招呼,目光才落在王芙蓉的身上,礼貌地给她塞了一个小红包。 对于这位王大小姐王芙蓉的事迹,他可是听了不少。 骄纵,自以为是,还总欺负林之语……的银子。 王芙蓉的一颗心砰砰跳着,挨着林之语坐下,一双眼睛总往林危那瞥。 看着不太有钱,不过没关系,她有钱,可以养他。 王芙蓉的小动作被赵三妹看在眼里,莫名心里有些吃味。 “人到齐了,那就开席。”王西寺发话,几个小辈才敢动筷。 平日里闷在院子里的二爷王悟非,也难得换上一身亮色的衣服,和脸上的郁郁之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宴席过半,坐在林之语旁边的王芙蓉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她本就在集市上吃了许多零嘴,此时面对一桌子菜肴,不过几口就撑得慌。 可偏偏刚被裴希声骂过,硬忍着不敢说话。 “你手上的是什么?” 王芙蓉被吓了一跳,一看说话的是自己的二伯,心落回了肚子里。 走神被发现,她干脆就把手上的东西拿出来晃晃:“今天刚买的,我就是看这绣法别致,所以才买来研究研究。” 她一面说,一面小心地觑着自己母亲的脸色。 王悟非没接茬,空气尴尬了一瞬。 林之语瞧着王芙蓉越来越红的脸,出来打圆场:“可是在桥头买的?绣这个荷包的姑娘我也见过,这一手绣活,确实值得一学!” “你刚刚说什么?”王悟非像是刚刚回神,指着那荷包,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崩裂。 “绣这个荷包的摊主,是个女子?” 第四百五十七章 似是故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啊,不过戴着面纱,看不清脸。” 王芙蓉没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认真道。 王悟非眼里泛起奇异的色彩,郁郁之色一扫而空,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往上拔了几分。 “那身形呢,说话的语气呢?你可注意到了?” “不过是一个荷包的绣法而已,又不像是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伙计。 你娘的绣坊里,也有这样绣出来的荷包帕子。” 王西寺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给裴希声使了一个眼色。 王芙蓉浑然未觉,自己的这个二伯对她素来都是淡淡的,平日里也只和王兰书亲近,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她才是那个大小姐,大小姐么,不就是要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如今王悟非主动和她挑起话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瞧着年轻,大概比表姐大上一两岁。 要不是她打算年后离开青山城,我还希望她能去娘的绣坊,一定能大赚一笔。” 话说一半,王芙蓉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踢了自己一脚。 再一抬头,正是裴希声不假。 她瞪了王芙蓉一眼,似乎别有意味:“还是改不了你的臭毛病,八字不离钱。是我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没少,没少。”王芙蓉讪讪道,“一样也没少。” 可不是吗,该挨的打,该受的骂,可是一样不落! 这表面乖顺,背地里犯错的样子,落在林危眼中,可是和林之语小时候一模一样。 “没人会嫌弃钱少,表妹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危难得为她说句话。 王芙蓉脸上一红,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来:“母亲你看,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不过,”林危话锋一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表妹可要记住了。” 可别天天惦记我亲妹子的钱! 气氛缓和下来,落在林之语眼里,却别有一番意思。 她和二爷打的照面不算多,每次见他,脸上的表情比褚念善还寡淡几分,今儿是怎么了? 裴希声和王西寺的表现也颇耐人寻味,一个像是没听到一般,把话题引到别处去,一个话里,似乎还藏着什么事。 林之语轻轻碰了一下王兰书的胳膊: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兰书左右看看,见刚刚的话题已经过去,屁股往林之语这边挪了挪。 “我这个二哥之前有个相好的,后来出了点事情,死了。” “死了?” 林之语的目光闪了一下。 这位王家二爷每逢初一十五,都只吃素,平日里也总是说什么佛啊神的,难道和这个有关? 王兰书又往自家大哥那边觑了一眼:“具体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我身子不好,一个月就要病个两回,直到你来,才好一些。 这件事听听就得了,可别去问,在我们家,这算是一个禁忌。” “咳咳。” 王西寺轻咳两声,给王兰书递去一个眼神。 这两个姑娘,嘀嘀咕咕什么呢! 王兰书一下坐直了,笑道:“之语说,金楼那边给我做了一顶极好看的凤冠。” “有心了。”王西寺一想到自己的小妹要嫁去那样的人家,不免悲从中来。 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怪自己,没给小妹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但愿李家看在王家在青山城里的名声,和之前的交情上,能善待她! “这大过年的,一个个唉声叹气,可别把福气给叹没了!” 赵三妹冲王兰书眨眨眼。 今天她是以林之语朋友的身份来王家做客,难免拘谨。 拘谨了大半天,见一个两个愁眉苦脸,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样吃饭,哪里能吃得香?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敬了王西寺一杯。 “赵姑娘真性情!”因为林之语的缘故,裴希声对她也颇有好感。 只是这姑娘喝酒的姿势……未免也太豪放了些! “不知赵姑娘可许了人家?”她也举杯回敬,像是不经意般抛出问题来。 赵三妹瞥了林危一眼,后者像个二愣子一样,忙着和碗里的鸡腿打架。 “我独身一人,不曾许人。” 独身一人啊。 裴希声和王西寺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哥,大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裴希声说出下一句,王悟非率先站起身来,向众人行了一个欠礼。 “你能有什么事情?”王西寺筷子一放,有些不悦。 “无可奉告!” 王悟非也不用他们同意,自顾自地离开了饭厅。 早就想走的王芙蓉抓住这个机会:“总不能让二伯一个人待着,我去看看他。” 这丫头还算是有心! 裴希声刚有点头的动作,王芙蓉就噔噔噔跑了出去。 先是表哥,再是二伯,现在是兰书,再这样下去,她也要被一番说教! 一踏进院子,王芙蓉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芙蓉。” “二伯?你还没走啊。” 王芙蓉刚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你那荷包,能不能给我仔细看看?” 王悟非摸了一下鼻子,语气有些急切。 不就是一个荷包嘛,她王芙蓉也不是什么小气鬼。 “二伯要是喜欢,送给你也无妨!” 她十分大方地解下腰间的荷包,递到王悟非手上。 期间不忘抬眼看了一眼王悟非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己的这个二伯,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王悟非拿了荷包,回了院子,借着微弱的烛光,翻来覆去地细细看着。 “不会错,不会错,就是她。”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啪嗒一声,一颗泪打在荷包上的牡丹图上。 “咚——咚——咚——” 京城的方向,传来了铜钟的声响,悠长且庄重。 “新年到咯!”不知是谁家的顽童,高声喊了一句,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新的一年来了啊。 王悟非握着荷包,眼泪止不住地淌。 这么久,你都不愿意来看我一眼,甚至还要离开这青山城。 想来是恨极了。 王悟非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影子被烛光烧着,在地上拖得很长。 回来看看我吧。 曾灵。 第四百五十八章 所救非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青山城。 驾车的正是顾离,一张脸气鼓鼓,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大爷,请问王家怎么走?” 上了街道,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顾离弯下身,扭头问旁边的一个大爷。 “王家啊,喏,前面直走,再左拐就是了。”大爷挎着一个菜篮子,热心地给顾离讲着路线。 “你们是来参加婚宴的?王家最近,可是好事一件接着一件!” 顾离对这些家长里短一点也不关心,可马车里的人却起了兴趣。 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姬偃师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 这可和信上说的不一样啊。 “大爷,能不能具体说说,到底是什么喜事?”姬偃师挑开帘子,好奇道。 不过最近啊,一个是王三姑娘要嫁人了,还有一个,就是那金楼的余娘子,和一个有名的教书先生定了亲。” 姬偃师没骨头似的瘫着:“别吵,我在思考。” 既然被姬偃师看到了,那就没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顾离在心里啐了一口,手上扯着缰绳的力道松了松。 视线再往下,就是手腕上的伤口,由外向内,一连三五道。 外面驾车的顾离不满道:“我不过是猜拳输给你了,说好的到青山城,就换你来,你现在算是个什么意思?” 余娘子,不就是林之语? 一掀开她身上盖着的箩筐,姬偃师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被吓了一大跳。 周子晋离了自己,怎么就变成一个籍籍无名的教书先生了? 马车继续往前,他一个人靠在车厢壁上,细细思量着。 顾离定睛一看,可不是一个人? 大过年的,就算是杀猪,也不至于这么浓厚吧。 姬偃师见马车停了,以为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也没问一声,就从马车上跳下来。 这姑娘的身上都是被鞭打的痕迹,看这伤口,下手的那人还在鞭子上沾了盐水。 “还是个姑娘!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这下轮到姬偃师惊讶了。 到时候王家的人看了,还以为自己是他的小厮呢! 正要罢工不干的时候,顾离鼻子一动,奇怪地喃喃一句:“怎么有一股血腥气?” “错了吧,王家怎么可能……顾离你看,那边是不是一个人?” 思考? 我呸! 大爷像是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往后仰着:“这要说起来,那可说不完,说不完! 姬偃师才走没两步,指着不远处的墙角道。 刚刚那股血腥气,也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 “姑娘,姑娘?” 顾离搭上她的脉搏,姬偃师则是从自己腰上的小瓶子里取出一粒药来,塞进这姑娘的嘴里。 “手上的伤口不深,所幸还有救。” 姬偃师悠悠叹了一口气。 这过年的第一天,就在路边捡个尸体,未免也太离谱了。 顾离简要给她包扎了一下:“这里卫生不行,伤口要消毒,你背着她上马车,我们去王家。” “你这什么语气?”姬偃师反应过来,“合着是还没到王家,你就让我下车,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顾离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是你自己下来的,和我没关系。” …… 王家。 林之语让他们把受伤的姑娘临时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顾离在里面帮她检查。 姬偃师难得把自己的一身白衣给换下了,今日一身大红,下马车的时候,林之语差点没认出来他。 “说吧,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依旧是没骨头的样子,懒懒地倚在门边上。 偏偏就是这幅样子,让来来往往的丫鬟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你一路过来,应该也听说了。”林之语看向屋内,“功亏一篑,原本还有玉玺,可现在,玉玺也不见了。” “我就是一个医师,不关心这个。” 他斜睨了路过的丫鬟一眼,“你不是和周子晋成过亲了,如今怎么又说要定亲?” 怎么想,怎么不对。 林之语默了默:“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和她定亲的是我。” 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插了进来。 姬偃师一下站直了:“褚念善?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褚念善一只手背在身后,同林之语站在一处。 今日林之语穿的是一身桃色夹袄,褚念善难得没穿一身白,浅色的衣服上,挂着两条桃色的条带。 乍一看,倒是相配! 就是这人脸不对。 褚念善丝毫不避他的打量,面上尽是坦然。 “周子晋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了林明华,把刀架在之语的脖子上。 她和我定亲,这才是正常的吧。” 姬偃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扭过头去问林之语:“他这人说话都是做骗,你不会真信了吧?” 可林之语点点头,眉目下是一片平静:“他说的是真的。” 姬偃师被这个消息砸了个语无伦次:“这,这……周子晋怕是吃错药了,不行不行,我得找他去。” 他的腿往外刚去几步,里面就传来顾离的声音:“醒了!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姬偃师收了腿。 到底也是自己救起来的人,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吧。 而且……他走第一步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不知道周子晋现在到底在哪。 “愚蠢。”褚念善的声音很轻,落在姬偃师的耳朵里,便是如雷劈一般。 气归气,嘴巴没他厉害,要打也打不过他,能怎么办? 姬偃师干脆一甩两条膀子,抬头挺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大步进了屋子。 那姑娘睁着一双美目,愣愣地看着周围的四人。 自己怕不是救了一个傻的? 姬偃师眉头微蹙。 在怎么说,也要说一句谢谢不是? 那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缠好的纱布,目光忽然锋利了起来。 “谁让你们救我了?” 她身体虚弱,声音也如蚊子一般细小,可在寂静的室内,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姑娘,我们是看你一个人倒在那里,再不救你,你的小命可是难保!” 顾离语气冷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退婚之策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姑娘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眼里滚下热泪。 “我都这样惨了,如今就连死一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哗啦—— 顾离和姬偃师两人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 自己的好心,在这个姑娘的眼里,还是一个恶人不成? 林之语温声道:“我是王家的余娘子,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和我说说,或许能帮你一把。” “帮不了,皇帝来了都帮不了!”姑娘摇摇头,干脆闭上了眼睛。 林之语看了褚念善一眼。 皇帝不在,可是这里有一个聪明的丞相啊。 感受到林之语的目光,褚念善轻咳一声,示意顾离和他到外间去。 “确实有。”顾离想了一阵,点点头,“那宅子上,写着李宅二字。” 想来,是把王家当成了和李家那样的一丘之貉。 “你是个男人,自然是不懂。”林之语白了他一眼。 …… 林之语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顾离想了想:“距离王家不远,旁边也有一座大宅子。” 这一身的伤,该不会是哪家逃跑的奴隶吧。 “这姑娘说自己叫小荷,父母双亡,跟着祖母生活。 过两日就要接兰书进门,没想到这个时候还闹出这么一桩事来。” 褚念善显然不这么想:“过年,正是府上福利最多的时候,她没理由跑。 祖母重病,突然来个人说可以借钱给她治病,可是过去了才知道,是让她给别人当暖床丫头。” 姬偃师嘟囔一句:“不过是被骗了身子而已,至于这么寻死觅活的吗?” 林之语紧接道:“还偏偏被我们知道了。” 她是个知进退的,没有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改变和林之语的相处方式。 你再想想,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标志?” 顾离不愿意和姬偃师待在一个房间里,借口为王家其他的检查身体,提前离开。 半个时辰后,林之语和褚念善相对而坐,那姑娘吃了药,已经靠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一年过去,这人怎么没长进? 褚念善连个眼风都不曾给一个,道:“怕又是那李从容搞的鬼。 就这么几句话,还是她安慰了半天,那姑娘才肯说。 这样的人,如何能嫁? 上次口口声声说自己会改,看来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褚念善的目光闪动,想起那个雨夜,王兰书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这样的人,值得帮上一帮! “事到如今,这婚,必须退。”褚念善轻呷一口茶,“只是怎么退,如何退,是个问题。” 既然要退婚,就要让人挑不出错,还要让李家觉得,是他们亏欠了王家的姑娘! 姬偃师疑惑道:“你们两个,都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我看,不如直接把他弄死,也好过日后再生出麻烦来。”褚念善没理会姬偃师的问题,自顾自道。 “不可。第一,时间紧,自从上次城西失火,李从容就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 第二,若是李从容有个三长两短,李安绝不会轻易罢休,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姬偃师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算是闹明白了。 这是王三姑娘也不愿意嫁,可是婚定了,不能退,也没理由退呗。 “既然人死不了,就让他病着呗。” 姬偃师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颇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哼,也不看看,这里有个谁? 他姬偃师,可是靠毒药发家的! “我有一计。” 林之语放下支着下巴的手:“你且说来。” …… 裴希声一早,就喊来喜婆,细细商量着那天的具体细节。 正说得尽兴,一个婆子小跑过来,看见屋内有人,到嘴边的话生生刹住。 “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忙慌的。”裴希声皱了皱眉头。 “回大夫人的话,是关于李公子的。” 婆子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喜婆。 一说起李从容,裴希声就一阵烦躁。 都说长嫂如母,王家二老去得早,王兰书这个丫头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如今所嫁非人,还没办法补救,你说气不气? “他那边又出什么事了?你且说来。” 碍于外人在场,裴希声不得不保持着自己主母的风范。 婆子嗫诺着,一双眼睛死命给大夫人使眼色。 可后者扭开头,像是压根没看到的样子。 “李公子身上突然起了许多红斑,大夫看了,说是得了脏病!” 喜婆哎呦了一声,脸上吃惊之色难掩:“这都要成婚了,怎么会有脏病呢?” “这……”婆子低着头,“谁知道呢,定亲之前,李公子就常常往那烟柳之地钻,保不齐这会爆发了出来。” 婆子心里正奇怪,今天大夫人是怎么了? 换作是以往,必然已经开始狠狠骂那李家不做人了。 带着好奇心一抬头,婆子惊了一跳。 裴希声用帕子擦着眼角,语气哽咽:“赵大娘,你看,我们之前定亲的时候,这李公子还是好好的,一定亲,就这样了,可偏偏又不愿意退婚。 这不是摆明了,要害了兰书吗?” 王家掌家主母落泪,赵大娘也慌了手脚。连声安慰:“这都是坊间传言,传言不可信。大夫人宽心,我明儿去李家一瞧便知。” 这王三姑娘年岁渐长,一直都拖着没许人家,平日里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不定是有什么隐疾,比如不能生养之类? 不然为何那李公子放着这么一个身世清白,又知书达理的姑娘不要,一个劲地去花楼呢? “赵娘子这话说的,要是真得了病,李家人还会告诉你一个外人不成?”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赵大娘抬眼看去,只见金楼掌柜余娘子瞪着一双美目,扶着一个哭得要断气的姑娘进来。 “兰书!”裴希声一下站起来,从林之语手中接过王兰书。 王兰书也不说话,就这样哀哀哭着。 赵大娘又是一惊。 这王三姑娘,竟然是一位这样标志的人儿! 这周身的气度,这水儿一样的脸蛋,且不论那李家公子到底有没有病,光是嫁过去,就是这李家公子高攀了! 林之语往前一步,对赵大娘道:“我说话直接了一点,全然是因为兰书和我是极要好的姐妹。 烦请赵大娘去李家回一声,是李公子先对兰书不住,这婚事,就此作罢吧!” 第四百六十章 应对之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大娘又是哎呦一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一脸为难。 让她去说? 李家怕不是会手撕了她! “余娘子啊,我不过就是一个喜娘,哪敢说啊。” “赵大娘的意思,是觉得兰书活该被不良人拖到这个年岁?” 林之语觑她一眼,鼻子轻哼一声。 “那自然不是!”赵大娘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身份有别,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裴希声把眼角的泪擦净了,稳住声线:“赵大娘说得对,让她去说,自然是不合适的。 事关重大,我需得和老爷商议一番,府里上上下下也抽不开身,不知赵大娘可否帮我和那些人说一声,手上的活可以先放一放。 省得到时候忙活半天,一场空!” 这一句话让裴希声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人啊,给赵大娘包个大红包!” 小厮抖抖索索:“是,是王家的大夫人,旁边还有金楼的那个余娘子陪着,小的绝对不会认错!她现在就在正厅等着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这一次拿了庚贴,那事情可就大了! 小厮摸着自己的脖子,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刚要走,就被李安叫住。 上次说是退婚,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所以他才会让自己的儿子亲自上门道歉。 “既然是王家的大夫人来,我就便出面,你去和夫人说。” “等等。”李安又叫住他,“让夫人先来找我,至于这个王家大夫人,先晾她一晾!” “要我说啊,放着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要,脑子也是被驴踢了,这婚事,还是退了好!” 和去李家相比,这件事还是简单不少,赵大娘一口应了。 说是退婚,可是王家该给的钱一分不少,而李家却支支吾吾没个准话,故而一时间,舆论一边倒。 “什么?”李安一下子站起,抓着那小厮的衣领,“你可看清了?” 此时的李氏正坐在李从容的床前,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赵大娘乐呵呵的应了。 “什么,那李公子得了脏病?” “老爷,王家的大夫人拿着庚贴上门来了!” “大夫人且宽心,若是真退了这婚事,我一定在一边再帮这王三姑娘相看相看。 气是气自己的这个儿子,一肚子花花肠子,尽找那些不干净的妖艳贱货; 心疼是为这一身的红斑,且不说外人如何说道,要是严重起来,只能困在家里,什么建功立业,统统泡汤! 李家书房,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李安松了手,焦躁地在室内踱步。 “是。”小厮颤声应了,准备抬起另外一条腿往外去。 “我说呢,他对王三姑娘的婚事一点也不上心,指不定被哪个狐媚子勾了去!” “娘哎,干脆给儿子一个痛快,让儿子死了算!” 李从容趴在床上,一张脸皱成一团。 “又痒又痛,是个人都受不了!” 李氏按住他四处乱抓的手,哀声道:“儿啊,你忍忍,大夫说了,很快就好!” “夫人,大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小厮在门外喊了一声。 这屋子里面一股难言的味道,要是进去了,指不定染上什么病! 李氏一抹眼泪,正要跟那小厮去,目光一低,瞥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陶。 “一个狐媚子,天天一身骚味,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打死!” 自从自己的儿子和她在一块,就没个安心日子,这个小妖精,有点本事哩。 小陶吓得眼泪都不知道怎么流了:“夫明鉴,我跟着公子的时候,是清白身子,而且这几日,也不是我陪在公子身边啊。” 李氏哪里有这个耐心听她的告饶,狠剜了一眼,跟着小厮走了。 小陶没办法,膝行过去,跪在李从容面前:“公子,公子救救奴家!” “救什么救?去!别在这里吵着公子休息!” 贾文一把抓住小陶的后衣领,把她扔给外面的几个仆从。 “大夫人说的气话,这个时候要是死了人,不好交代,你们几个,把她关在柴房里头。” 仆役看着花容失色的小陶,一人一只胳膊拉住了。 贾文像是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下手轻点,别弄死了。” 仆役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 别弄死,那就是怎么弄都可以了? “奴才知晓!” 一群人带着小陶,喜笑颜开地走了。 李从容满脸通红,嘟囔道:“该不会真是那个姑娘不干净吧?” “公子说的是什么话!”贾文一副忠仆模样,拿来扇子,给李从容身上的红斑扇着风。 “那姑娘是我亲自找的,还是公子给她开的苞,一个雏儿,哪里来的脏病?” 微凉的风让李从容舒服了不少,在脖子上抓挠了两下。 “那这就奇怪了,总不能是那大夫治错了?” 贾文没说话,李从容翻了一个身,自顾自继续道:“王家有脏东西,早知道上次就把婚退了得了!” “王三姑娘还没进门,这事儿赖不到她身上去。” 贾文慢慢悠悠,和李从容一比,仿佛他才是那个真少爷。 “那大夫老眼昏花,要是治错,也是情有可原。” 李从容有些烦躁。 一句错了,就可以害得自己名声扫地,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说王家和药谷的一个医师很有渊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到了没有。” 他又翻一个身,在自己的大腿上抓了两下,皮肤登时就破了一个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贾文拉住他的手:“我的祖宗,你可别挠了,要是留了疤,那可就怎么也洗不脱了!” 李从容瞪他:“想让你祖宗好过,就去请那医师过来!” “王家巴不得借这个理由退亲,百利而无一害,如何肯?” “银子,美人,都送他!我就不信一个医者,还能见死不救。” 贾文忽地计上心来,在李从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嘿,这个主意好,你速速去办!” 就在主仆二人憋着坏时,林之语陪着裴希声,脸色一点点压了下去。 “他们这样子,不会打算背地里动什么手脚吧?” 裴希声拉着林之语的手,一脸担忧。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完好无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们都上门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晾着!” 林之语轻拍两下她的手,示意她宽心。 正说着,李氏笑呵呵地来了。 “茶水换过三四遍,还以为,李家的人像个鹌鹑一样躲起来了。” 林之语看着这李氏的笑,太阳穴突地一跳。 裴希声的素手在袖袍里捏紧了:“既然来了,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李公子染了病,我来退亲!” 一句话砸下来,周围的小丫鬟皆是低下头,心里大惊。 这王家的消息,未免太快了些! 哪料这李氏不慌不忙,像是没听到这事一样,在位置上坐稳了,捧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 “家中下人不懂规矩,乱嚼舌根,这才来晚了。 裴希声脸通红,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打小就没听过那些污秽的字眼,一时间不知如何答。 不等裴希声开口反驳,李氏又道:“我儿上次舍了一身的尊严去道歉,可是你们王三姑娘亲口原谅的,回来之后还大病了一场。 我儿不过是小小风寒,如何到了要退亲的程度?” 若换做是旁人,估计会信上个七八分,可是这李从容到底有没有病,林之语可是一清二楚。 只是没想到,事到如今,李家还想着遮遮掩掩! 林之语被这李氏的厚颜无耻给震惊到了。 林之语冷笑一声:“没见到人,这是非真假就全靠李夫人的一张嘴,教我们如何相信? 更不用说,我们王家上下把兰书当个珍宝似的护着,没见到人,这婚,是必退不可!” “花柳病!”林之语一字一句,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林之语气定神闲,好整以暇道。 “既然李夫人说他没病,都是外面的人乱嚼舌根,不如就让李公子出来和我们一见?” “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李从容不洁身自好,染上那病来。” 这药,是姬偃师亲自下的,他是亲眼看着那李从容身上起了红斑,这才回来。 果不其然,李氏刚刚的气焰弱下去了几分,梗着脖子道:“虽说是风寒,可也保不齐会传染,还是不要见的好。” 兰书是王家二老的老来子,要是有个什么一二,他们怕是在地下也不能安心。 李氏装傻,一副奇怪的样子:“什么病,你倒是说清楚。” 她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其言之凿凿,像是王家真的污蔑了李从容一样。 “王家既然要悔婚,倒也不至于用这么龌龊下流的话来污蔑我儿!” 怎么,过个年,就不认账了?” 李氏啪地一声放下茶盏,茶水都飞溅出来些许。 李夫人抠着自己的手心,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心虚。 林之语和裴希声换了个眼神,身子往前倾了些:“还是说,李家事到如今,还是要护着自己的儿子,甚至不惜害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李氏心头一跳。 这余娘子,左看右看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一个寡妇,可是为什么她说话的时候,自己就是忍不住听,忍不住怕? 真是奇了! 裴希声轻咳两声:“余娘子,话不能这么说。 李老爷是我们青山城的郡守,是护佑一方的英雄,为民做主,和王老太爷也颇有交情,如何会害了兰书?” 这么高的一顶帽子盖下来,让李氏冷汗涔涔。 裴希声又道:“我也是怕极了,这才第一时间上门来,李夫人,只要李公子出来见客,谣言不攻自破。 可令郎迟迟不出面,难免让我这颗心,让兰书这颗心,放不下,也不敢放!” 林之语和裴希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把李夫人逼得无话可说。 这怎么和老爷说的不一样? 林之语步步紧逼:“李夫人口口声声说我们污蔑你的爱子,可如今又不放人,这看着,像是欲盖弥彰!” 李氏一颗心七上八下,冲旁边的丫鬟瞪了一眼:“看什么,还不去把大公子请来!” 小丫鬟忙不迭去了。 可说归说,林之语和裴希声两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和李氏闲扯,口干舌燥了,也不见李从容的身影。 林之语决意把这个坏人演到底:“李夫人莫不是在诓我们,拖时间?” 李氏心道我哪里知道,下人也没来回个话,她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神! “岳母大人,余娘子,实在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李从容迈步进来,一脸气定神闲,身后跟着贾文,一双眼睛四处乱瞄。 这,这怎么可能! 裴希声一下子慌了神。 不是说是犯病了吗? 这么一来,倒是显得王家不求证,也成了那传谣言的愚者了! 林之语瞳孔微微放大,细细看了这李从容一眼。 冬天穿得厚,有没有红斑看不出来,可那脖子和脸,也忒白了一些! 震惊的不只裴林二人,李氏见儿子安然无恙地来,一下子站起身。 上一秒还在哭爹喊娘,下一秒就好了? 难道老爷真的寻了个什么秘方不成? 李从容拱手行礼:“岳母大人,不是我怠慢,是这身子不见好,丫鬟传话的时候,我还在睡呢。 正巧,我也有小礼物托岳母转交给兰书。” 贾文上前,递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正是一对银手镯,还有一副字画。 看着没病,礼数也周全。 难道说姬偃师的药失效了? 可林之语不知道的是,这李从容忍得一脑门子的汗。 又痒又疼,要是这个时候能挠一挠,那该多好! 他的手悄摸摸地往后一伸。 身后的贾文避着耳目,往他腰上一拧。 爷,您可得忍着! 李氏只当是自己儿子真好了,斜眼看着裴希声。 “大夫人,人你也见了,你看我儿这样子,哪里是得了脏病?” 裴希声哑口无言:“如此,倒是我人云亦云了。” 李从容急着想回去:“忘记问了,岳母大人是为何而来? 可有小婿能帮上忙的地方?” “不过是听说你病了,这才过来看看。” 李氏哼了一声,这个时候,倒是没理由提退亲的事情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外面来了个王家的小厮,附在裴希声耳边低语了两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家族利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裴希声脸色微变,也顾不得什么,站起身来。 “既然李公子安然无恙,那我便先走一步。” 李氏见她收了庚帖,心下一喜。 左右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必要和她再多掰扯什么。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她嘴角微弯。 可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身上时,眼底倏的起了寒意。 裴希声不过是尽了一个嫂子的本分,以后还是亲家。 可是这余娘子,非得来横插一脚,叫人处处吃亏。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李从容生病,也是这个丫头的鬼主意! “哎呦喂,可算是走了,贾文,快拿药来,我受不住了!” 李氏心口一跳,敢情刚刚都是演的呢! 李从容一面往自己身上抹药,一面安慰自己这个惊慌失措的娘。 裴希声嗡声道:“我又如何不知?可这货物,是我们王家押上一切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全府都要喝西北风!” “这亲,退不成了!” 车夫是自己人,在密闭的空间里,裴希声略略放松了一点。 什么意思? “王家有一批货是和别人说好的,可是临了又反悔。 …… “就算他们发现了,只要我们不发话,这亲,王老头也不敢退!” 李氏担忧道:“如何没有理由? 你这个病,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裴希声哀叹一声。 抓耳挠腮,几下就把脸上的脂粉给擦去,露出可怖的红斑来。 这是王西寺的意思?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林之语扶着裴希声上了马车。 “被劫了?”林之语气极,“货物没了,生意没了,还可以从头再来,可是兰书的幸福,可就这一次!” 林之语一下子噎住,半天挤出一句话来:“办法总是有的,我哥哥也能帮上忙,回去和大爷商议一番……” 林之语以为她说的是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回去问问偃师就知道了。 一口一句会改,礼节上也挑不出错,可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来!” “就算是真的得了病,这婚事也退不成了!” “刚刚那人,就是老爷过来递话的。”裴希声道,“成与不成,就是李安一句话的事情,之语,我们王家,被人拿捏了七寸啊。” 那人和李安有些交情,若是他能从中说和,这事就稳了!” “这一次,王家再也没有理由退亲了!”‘ 思绪被打断,一扭头,李从容已经把自己扭成了一条麻花。 他在林之语眼里,一直都是很看重王兰书,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王家二老的遗愿,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兄妹之情。 “停车。” 林之语吸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得慌,“我要下车。” 裴希声一愣:“再过一会就要下雪了,还是快些回去,你一个姑娘家,身子不好……” “我要下车。” 林之语重复了一遍。 裴希声见她态度坚决,不得已让车夫把马车停稳了。 这姑娘,怕不是因为王兰书的事情怨她们夫妻二人呢。 思来想去,裴希声又道:“我让丫鬟和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对于这个舅母,林之语难得冷了语气,“我一个人走走就好。 我是王家的表姑娘,王家和郡守李家又有这么一层关系,难道还有人胆大包天,把我欺负了去?” 裴希声听出了林之语话里的讽刺之意,也自知理亏,拿着庚帖的那只手紧了紧。 “那你一个人,多加注意。” 她还要回去,和王西寺说道说道今天的事情。 看着王家的马车走远了,林之语才重重叹出一口气,这口气在眼前化作一团白雾,不多时,就在眼前慢慢散了。 什么诗书簪缨之族,什么琅琊王氏,不过都是一个笑话。 看着仪表堂堂,可到头来,不也是为了利益,牺牲一个无辜女子? 林之语冷笑一声,周围路过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余掌柜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一脸悲苦之相? 林之语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裴希声说得没错,天已经有些阴下来了,几粒雪花飘到她的脸上。 街边一家客栈的二楼,开着半扇窗户,周子晋坐在窗户后面,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他皱了皱眉。 连个丫鬟都不带,也不怕那群杀手再次找上来! 江野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新主子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外面风大,屋子里已经烘起了地龙,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关窗。 “别关。”周子晋止住了他的动作。 江野瞥了一眼他微红的鼻头,带着好奇,往底下一看。 这不是王家的表姑娘,金楼的余掌柜? 王爷好端端的,在这里挨冻也要看的美人,是别人已经定亲的人? 嘿,这可是奇了! 江野啧了一声,回头道:“王爷要是喜欢,直接表露身份不就好了。 在京城里吃香喝辣,不比在这个小城里强?” 周子晋不答,面上的表情则是多了一丝苦涩。 这姑娘如今巴不得把自己推得远远的,即使自己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怕是也不肯跟着自己回去! “江野,你去送把伞给她。”周子晋默了默,挪开目光,坐回在书案前。 一个人也不带,怕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这个时候若上前,怕是会打扰了她去。 江野应了一声,随手抄起一把油纸伞,低头冲了下去。 这是自己表明忠心之后,王爷第一次让他做事。 一定要好好表现! 江野怀揣着一腔的热诚之心,往林之语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被眼前的场景给熄灭得一干二净。 只见剑影口中,那个两面三刀的教书先生,举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大伞,停在了那如花似玉的余娘子面前。 林之语心里装着事,一个不察,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正要爬起来的时候,头上便投下一片阴影。 “我听大夫人说你一个人下车,便出来寻你。” 褚念善披着墨色大氅,把手中伞往林之语倾斜了些。 见林之语不动,他的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脚踝上。 “可是伤到了?” 他把伞搁在一边,低下身来,轻轻握着林之语的脚踝。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新欢旧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冰冷的触感让林之语一下子回神,脚不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 “不过是绊了一跤,没事的。” 她说着,就要从地上站起,偏偏这脚踝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这叫什么? 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之语暗自懊恼。 褚念善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收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这里,疼不疼?” 褚念善上下轻按了两下,看着林之语的眼睛道。 林之语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点头是因为疼,摇头是因为不想麻烦他。 江野看着周子晋,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林之语来不及反应,就被褚念善打横抱起。 王爷不愧是王爷,抢妻也抢得……如此有气势! 褚念善脚步没停:“你的脚重要。” 林之语勾着脖子,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褚念善脚步一顿。 毕竟人家是特意出来寻自己的,直接拒绝的话,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冷心冷情? 明明他和褚念善年纪差不多,褚念善却总用“那小子”来称呼姬偃师,听着就感觉两个人差了一辈。 唯恐面前的人没明白似的,周子晋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遍,语气里带上了隐隐的不耐。 “她说了,她不想回去。” 褚念善就当没听见,抱着林之语往王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想回去。” 褚念善捡起地上的伞,塞到林之语的手里:“拿着。” 而且,只是摔了一跤,还不至于到骨折的程度吧? 林之语在心里给自己喊冤:“等等,我,我现在不想回王家。” “一时半会也不会怎么样吧。”林之语低低道。 那小子不用想,就是姬偃师无疑。 林之语心猛地一跳,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勾住了褚念善的脖子。 “没伤到骨头,可也扭到了,回去让那小子给你看看。”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殊不知,周子晋这股气势,其中有一半是怒意在支撑。 这两人,青天白日,居然抱上了? 而且看林之语的样子,似乎也不抗拒。 他们的感情已经进展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周子晋握拳,忍着不动手。 林之语,这就是你三番五次拒绝我,回避我的原因? 无名火一旦燃起,就再难灭下。 褚念善知道是他,没回头:“她脚上有伤,不回去,难道就这么拖着?” 理直气壮的语气,把周子晋激到了。 他脚下一个用力,刚刚绊到林之语的石头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着褚念善而去。 王爷这是给姑娘报仇? 江野看傻了眼,可也不忘提醒:“王爷,余娘子还在那人怀里……” 话音未落,褚念善一个旋身,轻轻松松避开了那枚石子。 石子砸在后面的墙上,竟碎成了两半。 周子晋丝毫不客气地看着褚念善的眼睛:“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动她?” “周子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褚念善从喉头处溢出一声轻笑,“还真是一点没变。” 周子晋往前一步:“把她交给我。” 林之语感受到周子晋灼灼目光,有些不自在。 要是自己能原地消失,那该多好! 这诡异的气氛,比那马车上还要窒息几分。 她还往这人的怀里钻? 周子晋看到林之语的小动作,手上冒出青筋。 就这么想和他保持距离? 他觉得,要是自己的记忆全然恢复,此刻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怕是要疯了! 褚念善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像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语气放柔了些。 “你可要跟他走?” 林之语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把问题抛给自己了? 她一抬头,就能对上褚念善的视线,看着温和,可是里面却裹着一层利刃。 林之语敢肯定,要是自己回答周子晋,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自己丢下来。 空气一时僵持不下,就连一边的江野,也吞了吞口水。 和真刀真枪相比,这样无声的战场,才是最要人命! 他也看着林之语,暗暗祈祷。 别傻了,二选一,你还是选一个吧! 林之语顶着六道虎视眈眈的目光,艰难开口:“那个,其实我不是很想回王家……” 褚念善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果然还是忘不掉他! 即使周子晋这厮软弱至此,还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拔剑相向,也忘不掉! 他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卸了。 林之语一肚子的冤枉。 我只是说不想回王家,又没说要和谁走! 我就不能自己一个人走吗? 屁股咚地一声砸在地上,疼得林之语眼冒金星。 褚念善低着头,睨她一眼。 “林之语,我还以为,这一年以来,你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情。 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抛下这句话,又看了周子晋一眼,直接施展轻功,几下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林之语手上还指着地上的伞:“你的伞……” “别伞不伞的了。” 江野上前,撑开自己带来的伞,低声道:“余娘子,你真该庆幸,没选那人! 一言不合就把姑娘扔下,可见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之人。” …… 林之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周子晋带进了一边的客栈。 周子晋不算温柔地把她扔到了床上,江野拿了药,递给林之语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 看着周子晋冷肃着一张脸过来,林之语眉心一跳,往里面缩了一下。 不行不行,这事是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即使是夫妻,也不行! 在她惊惧的目光里,周子晋脱下了她的鞋袜。 刚刚扭过的地方,已经微微肿起,碰一下,骨心里就是一阵疼。 可偏偏周子晋下手还没个轻重,疼得林之语直皱眉。 更可恶的是,他另一只手死死捏着她的小腿,想要往里收一收都不行。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应该下马车,一个人瞎走! 她轻轻“嘶”了一声。 这一声清清楚楚落在周子晋的耳朵里。 现在知道疼了? 刚刚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你可知,我的心比你疼上千倍百倍? 这么想着,周子晋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些。 第四百六十四章 恶仆手段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药上完,周子晋一言不发,背过身收拾药箱。 腿上的桎梏一松,林之语揉着自己的腿,用余光偷偷看他。 光从窗户里透出来,罩在周子晋身上,让他周身那股冷厉之气软了下来。 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挪开。 那日在山洞里,天色昏暗看得不甚清楚。 如今光影勾勒着他坚实的背,结结实实刻在了林之语的脑海里头。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她莫名心虚,屁股一点一点往外挪去。 “药还没干透,你打算光着脚跳回去?” 周子晋转过身,直接把帐帘放下,风一吹,直接盖在林之语的脸上。 好啊,刚刚还老老实实躺在床边的鞋袜,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远处了! 若是她执意要走,必然得光着脚,一步一跳,恰恰好要停在周子晋位子旁边。 平常是不是也是这般相处? 周子晋越想越气,回头再看一眼帐帘,这姑娘倒是睡得熟! 她怎么敢的? 几乎不作他想,周子晋几步过去,一把掀了那帘子。 好巧不巧,褚念善留下的那把伞还躺倒在路中间。 “未婚夫妻?” 我鞋呢? 探寻半天,林之语挑开帘子一看:“……” 林之语后知后觉,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脚往里一缩。 难受得紧! 干什么? 林之语无事可做,本就是闭眼假寐,忽然一阵冷风拍来,一睁眼,就对上周子晋那双微皱的眉。 这人是故意的吧? 林之语拍去那轻飘飘的帐帘,伸出一只脚来去寻自己的鞋子。 书看不进去,索性又开了窗子,吹吹冷风。 胸口一堵,林之语拿眼神去质问罪魁祸首。 “我问你,你和那厮,到底是什么关系?” 罪魁祸首和她视线一碰,喉结上下滑动一番,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心浮气躁变为郁郁之气,堵在喉咙里。 她和褚念善那厮同住在王家,又是定了亲的身份。 林之语撑起一边身子,一时没闹明白面前这人为何突然发难。 下一秒,一双水目跟出来,哀哀怨怨瞧他一眼。 少女的脚粉粉嫩嫩,勾着脚趾,从帐帘里钻出来,猫儿似的探了半天。 心被一只翘着尾巴的猫儿轻轻蹭了一下,想去抓的时候,偏偏又消失不见。 登徒子! 旁边没了动静,周子晋又瞥去一眼,心浮气躁得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着疑问的语气。 周子晋怒意渐浓,咬着字眼:“好,好!” 啪一声,又把帐帘放下。 “既然你和他是未婚夫妻,待在我这里总归不妥。 你要回,便回!” 林之语更是一头雾水了。 让自己留在这里的人,是他; 如今让自己走的人,也是他。 而且看他这样子,自己要是走了,怕是会更生气吧? 林之语瞧着那气哼哼的背影,犯了难。 如今这个情况,自己是走还是不走呢? 这还是头一回见他生气,林之语也摸不准到底该如何。 思来想去,林之语轻轻下了地。 她还真走? 周子晋侧耳听着身后做贼似的动静,气急。 可让她走,是自己亲口说的,她要是走了,也无可厚非。 “书拿倒了。” 平摊的书页上,骤然出现一根纤白的手指。 目光上移,对上林之语似笑非笑的眼。 对上的一瞬间,郁郁之气散了一半。 可嘴还是硬着:“怎么,你是要在这里,等你的未婚夫杀过来吗?” 林之语顺势而抽走了他手上的书:“不是你把我抢来的么? 土匪一样,有这个机会,我自然是要逃的。” 啪嗒一声,书扔在一边。 她转过身,单脚跳着,去寻自己的鞋袜来穿。 腰间的平安符随着林之语的动作,一步一晃。 周子晋剩下的那股郁郁之气也尽数散去。 林之语正费劲地穿鞋,旁边忽然递来一只手臂。 “要是再摔,可不关我的事。” 周子晋撇过头去,手臂在林之语搭上来的那一刻,微微用力了些。 这就消气了? 林之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只是想着,既然走了,也得和他说一声。 一瘸一拐到了门口,林之语定了定心神。 “以后,我们还是少碰面得好。 上次那拨人,一次不成,指不定还会再来第二次。” …… 江野把林之语送回王家的时候,不出意料,收获了一波下人的注目礼。 这不是那天被捆起来的人? 还敢来就算了,如何和表姑娘凑在了一处? 江野一脸冤枉,把林之语送到院子门口,就匆匆离去。 期间还和他的新同僚打了个招呼。 要知道,他之前只要按时训练,偶尔杀个人助助兴,定期来个工作汇报。 可如今,却还要为主子的爱情操心。 难怪剑影这厮非要拉他入伙! 林之语进了屋子,见小荷一人坐着,看着窗外愣神。 “表姑娘!” 见她来,小荷惊慌失措地站起。 通过下人的议论,她也大概摸清了王家是个什么情况。 眼前的这个“表姑娘”,听着身份不一般! “你有事?” 林之语示意她坐。 这姑娘无处可去,暂时安排在耳房,看她刚刚的样子,就是在等自己吧! 小荷只坐了半个身子:“我就是想来问问,那个混蛋是不是真病了!” 林之语自然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放心,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小荷讷讷地应了,一时无话。 林之语睨了她一眼:“我倒是好奇,那个李家,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那些好人家,都不愿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 小荷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低着头,声如蚊呐。 “那个混蛋身边有个恶仆,要是不合他的意思,就让那恶仆来收拾。 手段是见不得人的手段,从她手上出来的姑娘,没一个不听话的。” 贾文是个恶仆? 林之语眉心拧着。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只是一个偶尔给自己主子出出馊主意,时不时助纣为虐的普通人啊。 “可夫人的身份总归是不同的。” 林之语轻呷一口茶。 “只是身份不同,说到底,不也是女人? 大门一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荷说着,还用力扯着自己手上的帕子。 仿佛李从容就是这张帕子,恨不能碎尸万段。 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动嘉宾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看她这般样子,心里对贾文这个人多了几分兴趣。 得查查! “都在呢。” 姬偃师晃晃悠悠进来,还像以前一样没个正形。 小荷起身:“姑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你找她,是为了问那李家的事情?” 姬偃师的目光在小荷身上停留片刻,就收了回来,身子歪坐在椅子上。 就这幅样子,也不知道周阳是如何看上的他! 旁边的丫头要给他倒茶,却被止住:“不喝不喝,我在二爷的院子里已经喝得够够的了。” “二爷病了?”林之语把桌子上的蜜饯往他那处推了推。 姬偃师也不见外,捻起一块,一仰脖,丢进嘴里嚼啊嚼。 “可不是,除夕一过,二爷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病倒了。 也是,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像个女子一样困在家里,整日郁郁。 可今日我同大夫人一起,看那李从容,可是活蹦乱跳得紧!” 林之语摩挲着杯身,默默不语。 我看,不是外因,是心病!” 那日你明明说了,李从容是实实在在的病了。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大夫人,交换的庚帖怎么去,就怎么回,都摆在那里呢。” 姬偃师一下坐直了,认真道:“你可以怀疑我不行,但是绝不能怀疑我医术不行。 他恨恨再拿起一颗蜜饯,想到刚刚自己差点被呛死,又讪讪放了回去。 姬偃师被问得一愣,一颗蜜饯不上不下地卡在喉里,连呛数声。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瞪眼看着林之语:“你这是故意吓我?” 她话题一转:“既然你来,我也正好有事问你。 更不能怀疑我制的毒药不行!” 即使只是表象,可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李家以武艺见长,李家儿郎,一个个风里来雨里去,皮肤都是健康的小麦色。 这不是心病,是什么呢? 可是今天的李从容,像是擦了姑娘的水粉。 怕就是擦了姑娘的水粉,以此来遮掩! 林之语一捏杯身。 “绝无可能!”姬偃师气结,“你们见面,估计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吧? 我看,就是这小子装的。” “我算过,他最多忍一盏茶的时间,时间一到,必然是忍不住要上药。” 林之语睨他一眼:“当真不是失效了?” “剑影。” “小姐?” “你去查查李从容身边那个叫贾文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是!” 姬偃师奇怪道:“那人不过是个下人,你查他做什么?” “贾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贴身小厮,看着老实,在小荷口中却有恶仆之名。 街坊都说,这李从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敢在王家主母面前做骗。 仔细想来,上次雪天跪地求饶,十有八九也是这人出的主意!” 林之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觉得,一个小厮,有这么大胆?” 姬偃师嘿了一声:“有道理! 不过你为何不去找姓褚那小子,他的鬼主意,可多了去!” 林之语的冷笑变为苦笑。 刚刚闹出别扭,哪里敢去找他? 那样子,像是又回到了初相识的时候。 “表姐!” 屋外又传来王芙蓉的声音,脚步急切。 姬偃师一抖,唰地一下站起,弯着腰四处找地方躲。 “这祖宗怎么一路找来这里了!” 姬偃师叫苦连天,“姑奶奶,大掌柜,算我求你,替我遮掩遮掩!” 林之语看着他如无头苍蝇一般转,好气又好笑。 “我这个表妹素是爱钱,你这一穷二白的样子,她何苦给你为难?” 说话间,人影已经到了门口,姬偃师避无可避,干脆缩在帘子后面。 “表姐,你可是看见那位医师了?” 王芙蓉风风火火推开门。 “我刚回来,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你找他做什么?” 王芙蓉嘴巴一嘟,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林之语的对面。 “找他,自然是有事的。” 林之语本是不感兴趣,可见王芙蓉这般遮遮掩掩,倒是让她生出了几分好奇。 “丑话说在前头,他的兜子比脸还干净,你可别打那三分银钱的主意。” 她悠悠端起茶来,“再说了,人家可是名草有主。” 王芙蓉一听,半晌反应过来:“表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赚钱,可不是为了养男人!” “我可没说你是为了养男人。” 林之语扫她一眼,只见这素来有刁蛮之名的王家的大小姐,一脸少女怀春。 想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哥,这公子哥还和姬偃师有点交情! 林之语一笑,轻呷一口茶水。 不对。 姬偃师刚来青山城,能认识什么贵公子? 王芙蓉适时道:“既然表姐问起,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在二伯的院子见到他,说了几句,然后他就说,京城里的晋王都是他哥们。” 联想到之前王芙蓉说金公子一看就很有钱之类的话,林之语的心里突地一跳。 不会是,看上了吧? 心里的酸意,让林之语忘记王芙蓉并不知道金梓就是周子晋了。 “然后我就问他认不认识林危,他也说是他过命的兄弟。 我就问他,林公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句也不肯和我多说。” 王芙蓉说话大喘气,气喘完,林之语心里的酸味也散了。 松懈下来,林之语便往后一靠:“你问他做什么?” 王芙蓉正色道:“我喜欢他,想给他银子花。” “噗——” 林之语一口茶呛得喷出来。 不过除夕夜的一面之缘,这就喜欢上了? “林公子长得好,说话也好听,虽然吧,看着没什么钱,可是我喜欢他,就乐意给他花银子。” 王芙蓉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脑袋一晃一晃。 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哥哥,在土匪窝里混了一年多,魅力不减当年啊。 林之语自取了帕子来擦嘴:“这种事情吧,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你这样,姬偃师如何愿意告诉你?” “也是。”王芙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对啊。” 她想到什么,突然抬头。 “姬偃师再怎样,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兄弟,你可是他的亲妹子! 表姐,你快和我讲讲,你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不喜欢金子?” 第四百六十六章 救他一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姬偃师腿脚好,轻功一施,就把王芙蓉给甩开。 可林之语不会轻功,现在脚还扭了。 跑也跑不了,走也走了不动,只能任由王芙蓉宰割。 她又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问题跟连珠炮似的砸过来。 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林之语为了自保,把自己亲哥的底都透了个干净。 虽然王芙蓉这丫头大概率是一时兴起,可林之语总有把自己的哥哥卖了的错觉。 “表姐,那个赵三妹,和你哥是什么关系啊?”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林之语打了个呵欠,一心想把这人给送走。 林之语眼底一亮。 等王芙蓉心满意足地走了,姬偃师才敢抖着两条腿出来。 “诶,顾医师今日没来?” 嘿,这人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是在嘲讽他呢! “那你还赵三妹对他有情。”林之语哼一声,嘲讽拉满。 丁氏客栈后院里头,都是有瘟疫之兆的人。 “你不是说找不到话题?等你有空,自去问问。” 说不定,还能问出个嫂子来! 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点点挪过来。 一想到那把三挺金背刀,姬偃师打了个寒颤。 那双眼睛到哪都跟着林危,能不知道? 自己又不是个瞎的! “你要是不在她面前自抬身份,也不至于落得如此。” 天杀的,他在后面,腿都蹲麻了! 她不免八卦起来:“那你觉着,我哥是个什么态度?” 更何况,我不是你,要是我啥都说了,赵三妹非拿着刀砍死我不可。” 姬偃师叫苦道:“都多久没见了,我哪里记得?” 虽然用了药,可也得复查不是? 可到了客栈,却不见顾离。 姬偃师一噎,为自己辩解:“那我哪里知道,她居然看上了林危啊。 连姬偃师都看出来赵三妹对林危有意思了? 姬偃师讪讪挠头。 左右躲过了王芙蓉这一难,姬偃师心情颇好,哼着小调,去丁氏客栈找顾离。 姬偃师拉住一路过的小二。 小二在腰上的青花手巾上擦净了手:“来是来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见他人?” 姬偃师几乎是咬着尾音。 这人,不会是想让自己一个人,一口气,给这么多人复查吧? 有点过分! “顾医师左脚刚踏进来,就有个人把他给请走了。 说是有人得了怪病,求着治病呢。” 姬偃师气结。 过分的顾离被人带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一处宅子前。 “贾兄,这是何意?” 顾离看着自己手上的银子,一脸茫然。 贾文从善如流道:“这是预诊金,您先拿着。 要是治好了我主子的怪病,还有赏!” 顾离把银子塞回去:“该多少就多少,多了,不收!” 贾文一愣,这人还挺正直! 不过正直也好,到时候见着了公子,也不会见死不救。 一路走到内院,远远的,就听到一男子在屋内狂飙脏话。 “你他妈的,上药手劲这么大,是要我死吗?” 哐当一声,飞出来一茶盏,正正好砸在顾离的脚边。 “你家公子,得的是躁狂症?” 顾离脚步一顿,眉头皱起。 看着病得不轻,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找大夫? 这得下猛药! 贾文以为此举惹怒了顾离,连忙冲里吼道:“公子,大夫来了!” 里面静了静,半晌,门打开,出来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厮。 贾文步子一迈,挡住顾离的视线:“医师看笑话了,主子病着,这些下人做事又没个轻重,这不是挨了罚嘛。 您请进,还是那句话,要是能治好,银子少不了!” 至于美人嘛…… 贾文看了一眼顾离的小身板。 估计不太行! 即使李从容再怎么心烦意乱,也知道今日来的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忍着脾气道:“医师请坐。” 不过半天的功夫,身上的红斑就被他给挠破了,可是一痒起来,又什么也顾不得。 因此伤上加伤,苦不堪言。 他躲在帐帘后面,伸出一只手来给顾离诊脉。 “医师,如何了?” 顾离拧眉:“这症状多久了?” “昨天发现的,今天就严重了不少。”贾文忧心忡忡,“还有得救吗?主子过段时间,就要成亲了。” 顾离目光一闪:“成亲?” 之前在王家,似乎就有听说那个什么王三姑娘,要和李家的大公子成亲呢。 而且这病……像是熟人的做法! “这看上去,像是花柳病啊。” 顾离松了手,神色凝重。 李从容哀叫一声。 就连药谷来的人都说是花柳病,那是不是就没救了? “医师,你救救我,我这么年轻,我还没娶妻生子!” 李从容连声叫着。 顾离问他:“你说你要成亲,对方可是王家的三姑娘?” 李从容的声音一顿。 这人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可是王三姑娘,我家公子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子,如何能配得上?” 贾文赔着笑,“公子最是洁身自好,你也看见了,院子里没一个女的,怎么会是花柳病? 医师,你再看看?” 顾离哪里知道,这里不过是李从容自己在外的一座小院,临时搬过来的,哪里有什么美人陪着? “你这个,也只是症状相像,实际上,是过敏。” 顾离收起脉枕,让贾文拿来纸笔,刷刷两写好了药方。 “你按照这个方子配好药,磨成粉末,让你家主子泡个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只是这身上抓出来的伤,还要另外用膏药抹了。” 李从容在里面听得喜出望外:“多谢医师!贾文,快去拿了银子,好好谢谢他。” 贾文? 顾离一脸疑惑:“你不是叫贾乾吗?” 贾文尴尬地打圆场:“公子叫的,是小名。” 拿了钱,顾离谢绝了坐马车回去的提议。 今日既然赚了外快,就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去吃个馄饨! 至于丁氏客栈,自有姬偃师在,用不着他操心! 哪里知道,顾离刚走没几步,就被一人扯住了后衣领,脚下绊了个踉跄。 “你居然给那样的人治病?” 他一扭头,就看见姬偃师肃着一张脸,瞪他。 “我就说,我配制的毒药就没有失手过,原来是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害人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丫鬟投河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顾离往后大跳几步,和姬偃师拉开距离。 这人是属疯狗的吧,怎么胡乱攀咬? “我害了谁,你倒是说啊。” 姬偃师冷声道:“王三姑娘!” “笑话。”顾离把自己身上的药箱子往上扯了扯,“我和王三姑娘只有一面之缘,这一面之缘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算不上。何来害她一说?” “我刚刚可都看得真真的,那贾文,就是李从容身边的走狗,你还和他一道出来。” 姬偃师言之凿凿。 “是又如何?”顾离反问,“医者仁心,就算今天来找我的是刑部大狱里的囚犯,我一样会给他治病! 哪怕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病人而已。” 顾离见姬偃师说不出话,冷哼一声。 “我不像某些人,只会用毒害人。” 周子晋打量了他一眼。 这一声吼,没把顾离喊回来,倒是来了一个陌生人。 “是我,你有事?” 江野道:“我主子要见你。” “来来来,老规矩,先让我搭个脉。” 周子晋蹙眉:“你认识本王?” 顾离头也不回:“我要如何,不关你的事!” 专门来找自己,莫不是有什么疑难杂症? 有疑难杂症的周子晋坐在桌子后,见姬偃师进来,只是微微一点头。 “自然是谁应了,就是在说谁。” 何止是认识啊。 姬偃师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对着顾离的背影大声道:“我可警告你,离这种人远一些!” 姬偃师正在气头上,只扫了那人一眼。 姬偃师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屁股坐在了周子晋边上。 姬偃师揉揉眼睛,死命眨了两下。 今儿是什么日子? 姬偃师摸了摸下巴。 “你说谁呢?” 不错,就是他! “您就是姬偃师?” “子晋?” 顾离不再理会,自顾自往馄饨摊子去。 这人,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 姬偃师暗自懊恼,早知道,就不同她一起来了。 这人看上去怎么这般不正经? 不过他之所以请人来,也是为了治疗自己的失忆之症罢了。 周子晋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姬偃师搭上,沉吟片刻,眉头是越皱越紧。 江野在旁边看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病的时候最怕什么? 最怕大夫一边摸着你的脉,一边皱眉,一语不发。 要是再叹一口气,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 念头刚一冒出来,姬偃师就如江野所愿,幽幽叹出一口气。 不是吧? 自己刚刚投了个新主子,主子要是没了,自己岂不是就失业了? “姬……先生,王爷的病情如何了?” 江野舌头打结。 这个姓,还真是少见啊。 姬偃师又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说话。 江野急了:“到底如何?” “没摸出来。”姬偃师诚恳道。 玩呢? 江野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周子晋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我听说,你是从药谷来的。” 话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姬偃师手一僵。 这还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温润尔雅的周子晋吗? “药谷的人,也有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啊。” 姬偃师收回手,小声为自己辩解。 “哦?”周子晋挑眉看他。 姬偃师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望闻问切,这才哪到哪啊。 还请王爷把自己的身体情况细细说来。” 林之语不说,褚念善不说,如今他遇见本人了,自然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问上一问。 “这期间,自称是本王旧友的人不少,真真假假,如何信你?” 周子晋把袖子放下,睨他一眼。 这…… 姬偃师大脑飞速运转:“我知道,林之语是你王妃。 你院子那颗树的底下,还埋着桂花酿。 还有,你现在这样,是因为有人给你下毒。” 姬偃师胜券在握,“而且上次,还是我给你治的病。 这些,足够了吧?” 周子晋眼底一紧。 这人说得八九不离十! 他递给江野一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王爷还是没把他当作自己人啊! 江野背靠门板,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姬偃师一下下用指头敲着桌面,语气严肃。 “王爷,不是我说,你这毒,太久了,加上林明华那个毒妇下的黑手,我寻思着,毒素已经转移了。” 周子晋道:“毒素转移,有什么后果?” “这后果,说好不好,说糟不糟。 好就好在,你可以一点点想起之前的记忆。 但坏就坏在,不知会转移到哪里去,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影响。 失明,耳聋,瘫痪,都是有可能的。” 姬偃师把利害一点点拆开来。 “可有的治?”周子晋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不好说,我尽力。” 姬偃师看他一脸忧郁之色,一拍他的肩膀。 “我说我会尽力,自然是会尽力。这要是成功了,那老头子一定心甘情愿把整个药谷送给我。” …… “小姐,查出来了!” 剑影身上手上都是大娘塞给他的花呀点心一类,乐呵呵的。 这人,还真是姨的杀手! 林之语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剑影得意道:“这贾文,是三年前跟在李从容身边的,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就得李从容的宠爱。 本来是有好几个人伺候着,后面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可知道这个贾文的出身?” “这时间久,查不出,不过他自小就长在青山城。” 明明是青山城的人,却查不出吗? 想来是被人为抹去了自己的生活痕迹! 可是一个小厮,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过去? “还有吗?” “有,有。”剑影道,“他来的时候,李公子有个陪床丫头,一开始都好好的,可是后面不知为何,投了河。” “投河?” 一个陪床丫头,要是肚子争气,以后少不得能有个姨娘当当。 要是手段再狠辣一点,当个正头娘子也不是不可能。 李安只是一个郡守,没有那么多门第上的要求。 剑影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李家那边对外的说辞,是失足掉了下去。 可是有旁观者说,那丫头嘴里说,公子性情大变,实在是忍受不了,希望佛祖保佑她下一世投个好胎。” 不早不晚,偏偏就是在贾文进府之后性情大变,很难不让人多想。 看来得叫兰书多留一个心眼! 第四百六十八章 余爷返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亲事没退成,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裴希声一脸苦相,坐在房里,见王西寺来了,也只是唤了一句老爷,继续沉闷地坐着。 “这是怎么了?”王西寺鲜少见到她这般模样,故而也放软了身态,大手按在裴希声的肩膀上,轻轻揉着。 “我就是在想,让兰书嫁过去,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她拉过王西寺的手,和他面对面地坐着。 “这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苦在这里唉声叹气。” 王西寺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左右那小子也没病,都是嘴碎的下人胡乱传的。 事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兰书把嫁妆备得足足的,有钱财傍身,以后的日子也好过。” 裴希声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又叹一口气,把今日如何去李家退婚,林之语知道王家态度后是态度是如何的冷,一一说了。 王悟非还病着,却坚持把自家妹子背上花轿,也不知道是不是林之语的错觉,那一身新衣的贾文,嘴角往下沉了几分。 李家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等着王兰书自投落网,有一个书琴在她身边,林之语也能放心一些。 眼看着送亲的人一路吹拉弹唱地走了,林之语才转身回去。 再不行,就把你主子给搬出来,总是能兜底的。” 府里来了不少客人,喧闹得紧。 书琴正色道:“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一是为了遮掩之前的过错,二是为了让王家放心,给其他人营造出一种其乐融融的表象。 虽说李从容之前丑事太多,可出嫁当天,倒是给足了王兰书排面,还请了戏班子到府上去,好不热闹。 …… “行了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王西寺难得对自己的发妻不耐烦了,自去脱了鞋袜上床。 这说的是一件事吗! “你看她今日这般态度,要是知道当初是我们求着搭大房那边出嫁的姐儿,让大姐嫁过去,这丫头指不定会怎么想!” 王西寺说话的时候,还往外看了几眼。 王西寺心里一急。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看着眼下的东西才是最为要紧!”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之前大姐不也是嫁妆丰厚,嫁的还是京城里的丞相,你看后来,不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裴希声追问:“那个时候,林相不是和那个女的搞在一起了? 提起王云锦,王西寺的脸一下子肃了下来:“这事可不能让林之语这丫头知道!” 王兰书到底还是按着原定的日期出嫁。 林之语特地把书琴叫来:“你同兰书到李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有人欺负她,你尽管出手。 王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巴巴地把女儿送过去,岂不是掉面子。” 隔着人群,林之语看见了一身青色长袍的褚念善。 自从上次一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次次见不到人。 林之语的脚步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还没等她想好,褚念善就往她这个方向看来,长腿一迈,就朝她走来。 这是要秋后算账? “这么怕我干什么?”褚念善在她身前站定,目光落在一身桃色罗裙上。 亮色果然很衬她。 林之语踌躇半天:“那倒也没有。就是太久没见你,不太习惯。” 褚念善递给她一个手炉:“下次出门,你自己要记得带。 我看那个小荷也是个机灵能用的,让她在你身边伺候,也未尝不可。” “我看看吧。”林之语接过手炉。 要是林小莲知道有个人把她的位置顶替了,是会吃醋的吧? 褚念善又道:“那日,是我一时没控制好,只是看着周子晋这副样子,心里不快罢了。” 听到这里,林之语终于敢抬头看他。 这人是在和自己道歉? 真是奇了! “后来我仔细想一想,你身子这么弱,字也不好看,以后估计会把我气死。” 褚念善说得正儿八经。 林之语的脸色僵住。 这分明是还记着那事呢。 只不过这样也好,那个朝堂上,傲娇毒舌的褚丞相又回来了。 否则,林之语还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这么想着,她的心里轻松了一些。 “表姑娘,外面有人来!” 门房一脸喜气地奔来。 “谁?” “说是县太爷身边的方义,特地来这边包了一个大红包呢。” 王家好像没给他送帖子呀。 林之语沉声道:“这里人多,请他来我院子里头说话。” 而后瞥了一眼褚念善:“一起?” “算了。”褚念善拒绝得干脆利落,“二爷有事找。” …… 方义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带刀侍卫,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嘿,这大喜的日子,给谁摆脸色呢。 方义不客气地看回去。 这人好端端的,看我干什么? 剑影打了个呵欠,困着哩。 本来就不是什么早睡的主儿,偏偏今日一大早吹拉弹唱,那一丁点可怜的睡意早就飞走了。 现在静下来,瞌睡虫又一点一点爬上来。 “方义是吧,里头请。” 剑影给他指了个方向,继续靠在树干上打瞌睡。 “表姑娘!”方义一进院子,颇为热情地和林之语打着招呼。 林之语让人给他倒了热茶,又拿出一包喜糖,往他位置上放。 “今日大喜,见者有份。” 方义笑嘻嘻地接过了,道了一声谢。 “上次姑娘不是交代小的,余爷一回来,就给你带消息么。” 林之语愣了愣神。 余爷回青山城了? 他一个凶手,也知道有人在追他,是怎么敢的? “什么时候回的?” 方义笑得有些心虚:“昨儿下午,刚来点卯。” 哪里是昨儿下午,年一过,余爷就回了。 他之所以现在才说,就是想着王家有喜事,一来,自己有个借口,二来,说不定沾了喜气,还有赏! 哪料林之语半句都没有提起赏钱的事情:“我知道了。既然你来,便也入席,跟着沾沾喜气。” 来的都是王家的亲朋,自己坐进去,算是个怎么回事? 方义有些失落,推拒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衙役,哪好意思?” 林之语笑笑,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让剑影送客去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收留小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荷恰好端着一盘果子进来,放在林之语的桌面上。 “姑娘,那人也是王家的客人?为何不入席呢?” “他想往上爬,我给他这个机会,可奈何,没明白我的意思。” 林之语轻呷一口茶水,瞥了一眼那果子,知道这是褚念善的意思。 这是在给自己递话头呢。 “小荷,你伤好之后,打算如何?” 小荷搓着自己的衣角:“我一个孤女,能去哪里呢?” 看来她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林之语柔声道:“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在王家帮着做了不少事情,也伶俐得很,要不要跟在我身边?” 小荷脸上出现一抹喜色:“小荷谢过姑娘!” 也难怪李从容能把她骗了去! 她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也好让这个小姑娘知难而退。 林之语止住了她的动作,“我话要先说在前头,你听后,再好好想想要不要答应下来。” “是个人,都会有目的有心思,既然把目的说出来,也算是坦诚。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林之语眉头一蹙:“你要是不跟我,也可以在王家做个帮工,王家大爷是个心善的,说不定还能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下半辈子也有依靠。” 说完,就要跪下来,给林之语磕头。 林之语这么想着,仔细看了小荷一眼。 小荷坚定道:“姑娘对我有恩,这恩情,我自然是要报的。 要是熬不过去,还惨得过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吗? 小荷想通了,摆正了身子,掷地有声道:“我想好了,我要跟着表姑娘。” 夫子说了,凡事都要靠自己,一门婚事,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 小荷点点头,静心听着。 其次,做我的丫鬟,没那么容易,日后保不齐命都是要丢的。” 小荷又何尝不知道? 这最后一句话,怕不是褚念善对小荷说的,而是借小荷的口,对她说的吧?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认为周子晋对她没有帮助。 林之语睨她一眼,端起茶来,等小荷的答复。 褚先生说了,面前的这个表姑娘,身份不一般,经历也不一般,要是熬过去了,那就是出人头地。 林之语暗暗称奇,放下茶盏来。 不瞒姑娘,小荷也想要有个好前程,或许姑娘会觉得我目的不纯,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慢着。” “首先,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京城,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一看,发现她相貌虽然不算是多好看,可也是看着舒服,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心思全然都写在脸上。 自己去京城,也是要有一个心腹。 就是这个小荷,还是要再调教调教! “奴婢谢过主子!”小荷当即改口,对着林之语磕了三个响头。 林之语让她起来:“今天第一回,就算了,以后别动不动就跪,说是丫鬟,也不过就是帮衬我做一些事。 至于称呼,以后还是和之前一样,自称‘我’,称我一句姑娘就好。” 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听得怪不舒服! 小荷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应下了。 …… “褚先生,姑娘答应留我了。” 游廊下,小荷冲面前的人恭敬行礼。 “留下就好,什么不该说,不该做的,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褚念善背着手,垂眼看着小荷。 这个姑娘看着心思纯正,是个可用之人。 “以后你主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要一一说来,现在天气还冷着,以后开春了还有梅雨季,你记得出行的时候,要带上手炉药膏。 还有,她晚上睡不好,香要选无味的安神香,回屋之前,要记得先把地龙打开。” 小荷应了,可还是奇怪道:“褚先生既然是姑娘的未婚夫婿,为何还要我把姑娘的行程汇报呢?” “你照做就是。”褚念善挥退小荷,自己一个人站在廊下出神。 他知道自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偏偏选在林之语迷茫的时候和她提那件事,如今闹到这样不尴不尬的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了明路,他也不介意和周子晋争上一争! …… 热闹了一夜,第二天,王家的人都是累坏了,林之语一早起来,就觉得院子里静悄悄,除了小荷,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不过剑影倒是精神百倍,见林之语出来,拱手道:“马车已经备好在外面,姑娘几时出发?” “现在吧。”林之语往院子外走去。 刚刚过完年,想来衙门里也没什么事,她也好去会一会这个余爷! 小荷扔了自己手上的扫帚,跟了上去:“姑娘这是要出门?我陪你一起。” “不必了,今天王家还有人来,你替我招呼一二,礼数不能失了。” 林之语睨她一眼,往外走去。 规矩,是要学一学的! 剑影驾车,风驰电掣一般往衙门去。 还是方义出来迎的她:“姑娘是来找余爷的吧?这边来!” 一路到了余爷的屋子,林之语给了方义一把赏钱,他才乐呵呵地走了。 剑影看着那银子,眼红极了:“这人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衙役,也敢三番五次要姑娘的赏!” “钱可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抢得头破血流,也能让人心甘情愿替你卖命。” 林之语瞧了一眼剑影的神色,嘴角噙着一抹笑:“你一个月两头拿钱,要不要我再给你涨涨?” 唰的一下,剑影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她如何知道自己两头拿钱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现在姑娘身边就他一个,连换个班都找不到人,自己多拿点,也良心无愧呀。 “那不必了。” 剑影想是这么想,说是一点也不敢说,“以后我就顾着姑娘这边,啥也不和王爷说。” 林之语笑笑,没说什么。 要不是自己那天凑巧看见剑影和江野凑在一处,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知道是关心自己的近况,可是凡事都有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中年男子,蓄着一把胡子,翘着个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在喝茶。 “你就是那个要见我的余娘子? 本家啊。” 第四百七十章 他不怕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余爷把茶喝尽了,斜着一双眼睛看着林之语。 方义那小子藏不住事,他有没有帮过人,他自己还不知道?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 “你这人,怎么和姑娘说话的呢?”剑影看这余爷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来迎一迎就算了,还稳稳当当坐在这里,翘着一个二郎腿喝茶。 心里一点也不发虚,一点也不发慌的吗? 余爷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我连那没个人样的尸体都不怕,为何要怕你? 生前摆尽威风,死后,不过一捧黄土了事!” 嘿,这人,说话倒是硬气地很! 剑影撇撇嘴,觑了一眼他翘着的二郎腿。 哼,这腿你就翘吧,指不定哪天骨头歪了! 林之语也不恼,拿出自己一早就带在身上的木牌:“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可认得此物?” 这是认定了她们没证据,不认账啊。 “不过,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愿意。” 林之语也不干站,往旁边一坐。 这木牌,就是段凌给她的那半块。 话落,他拔出剑来,架在余爷的脖子上:“说,你是受谁的指使?” “你是县衙里的仵作,段玉匠的尸体,是你查验的,尸体是你送到义庄的,也是你给领走的,是也不是?” 环顾四周,这屋子里面的陈设平平无奇,伸出指头往桌下一抹,一点灰也没有。 这人就是所谓的幕后主使? 这都知道了? 剑影也在一边帮腔道:“段玉匠的故事,还是你和那个老头说的吧?他可都招了!” “不认识。” 余爷也没有让他们二人坐下的意思,茶水自然也是不必说,掀起眼皮看了那木牌一眼。 把人开膛破肚,害得小爷在众人面前丢脸,这笔账,还是得算在您老的头上! 这人,当真是一点也不怕死? “不认?好。”林之语噙着一抹冷笑,收了木牌。 “你是为了段玉匠肚子里的东西而来。”林之语语气笃定,“为什么?你是谁?” 是个爱干净的人呢。 剑影怕还没问出个什么来,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不得不把剑往回拉一点。 余爷这才抬头,拧眉看了林之语一眼。 剑影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是我。”余爷美美倒茶,喝茶,抽空应了一句。 剑刃抵着余爷的喉咙,可他还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脖子一扭,就要探头去倒茶。 余爷呵呵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把剑影横在自己面前的剑往旁边推去。 “我就是一个县衙里的小小仵作,能是谁? 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要帮他把东西搬出去,至于是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段玉匠,不是你杀的?” “说了我只是一个仵作。”余爷面上显现出不耐烦来,“仵作的工作,是验尸,不是杀人!” 这人的架子未免有些太大! 剑影最是看不惯这样装腔作势的恶人,把剑往前一伸,抵住了余爷的喉咙。 “剑影!” 林之语一声喝,制止了剑影的动作。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剑影不情不愿地收了剑,看那余爷得意的样子,心里简直比吃了一坨狗屎还难受。 “姑娘,不再问问?”他追出去。 林之语道:“你也瞧见了,他连死都不怕,嘴巴紧得跟什么似的。 我们现在在衙门,要是闹出个什么,回头不好解释。” 剑影哦了一声,可还是想不明白。 这好端端,怎么又牵扯出了一个恩人? “余娘子。”余爷忽然在后面扬声道,“老夫奉劝你一句,段玉匠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小掌柜能管的!” 林之语脚步没停:“能不能管,要不要管,我自己心里自是有数。” 出了衙门,剑影愁肠千回百转:“他什么也不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不说,我们就不去查吗?”林之语睨他一眼。 “他叫我们不要查,是出于好心,也就是说,背后的人非富即贵。 可我要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掌柜,你说,我是能管,还是不能管呢?” 剑影冷汗又开往外冒了。 这个姑娘肚子里的心思,还真是谁也猜不透! 事情自然是不能急,也急不来。 得查查余爷! “剑影,你去打听打听,这个余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和什么人有牵扯!” 得嘞,多问一句,又来一个活。 林之语瞧着剑影这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事情了了,给你的月例翻上一番。” 剑影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不比扣扣搜搜的王爷好多了吗! 回到王家,正好见王西寺要出门,林之语因为王兰书的事情,心里多少也有芥蒂,故而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王西寺眉头先是一皱,牺牲一个姑娘,换王家的昌盛,她住在王家,计较什么? 不过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她一个姑娘家,即使会些经营金楼的本事,估计也想不到这一层来! 念及至此,王西寺的眉头复又舒展开来。跨步出了大门。 小荷见林之语出来,忙迎了上去:“老爷爷是要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姑娘可是有事找?” “无事。” 林之语由着小荷给自己脱了大氅,觉着这丫头,未免有些太热络了一点。 “还有,三姑娘身边的书琴传了信,姑娘可要看看?” “拿来瞧瞧。” 书琴的信简单,上面只有四个大字:一切平安。 平安就好! 林之语收了信,靠在榻上,想着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走。 晚上的时候,剑影灰头土脸地回来。 “姑娘,还真让我查到了!” 林之语眼睛一亮。 余爷好歹也是在青山城里生活过的,想知道些什么,也不难嘛。 “那个余爷,原名余三贵,以前是个生意人,后来自己拜了师傅,两年前进了县衙。” 这一点,倒是和方义说得大差不差。 剑影顿了顿,故意卖关子:“在青山城,和他往来密切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棺材铺的毛旺,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林之语斜他一眼:“要是猜错了,你是不是还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剑影讪讪收起了自己那股说书人的做派,可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他师傅崔好,一个游手好闲,以帮人看守义庄为生的闲汉!” 第四百七十一章 欲哭无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轰隆隆! 剑影的话就像是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把林之语炸了个满堂彩。 余爷和义庄的闲汉崔好,居然还有着一层关系? 剑影双手交叉抱胸:“那个老匹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要不要我这就去把他拿下?” “不可。”林之语沉吟半晌。 “这么想来,上一次他说的话,也真假难辨,抓来,不一定还会说实话。” “那怎么办?” 剑影急了,现在是什么关头,还这样慢慢悠悠的呢。 “之前玉玺在的时候,宫里的那个老妖婆再怎么,也不敢对姑娘下手。 现在一看就是已经知道玉玺丢了的事情,没了顾忌,可是要赶尽杀绝!” 林之语猛地一抬头:“你怎么知道,就是秦潇所为?” 剑影在心里嘀咕一声,暗恨自己说漏了嘴。 “这也是王爷的意思,他让我和书琴跟着您,可不就是为了……” “义庄的人如何?” 剑影编不下去了。 “姑娘?” 也难怪褚念善要让小荷跟着她! 她想发难,可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 关键是,现在她和王爷走到这般境地,要是走散了,怪心疼的! “一并抓了。” “我还以为,你们能找到我只是碰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剑影没办法,只好把除夕夜,自己是如何听王爷的话引开江野,江野又是如何被自己策反的事情说了。 林之语心里的冷笑浮在面上来。 至于那义庄的人……” 姑娘这样,该不会是要把他赶走吧? 她人好说话,月例也开得高。 他奶奶的,主子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姑娘? “明日,我去棺材铺里找那毛旺。 周子晋有事瞒着自己,那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剑影觑着林之语的神色,揣摩着自己该怎么说。 可林之语那道目光里,锐利且带着冷,像是要把他编的谎话一层层揭开来。 不过皆是借着保护之名,行欺瞒之事罢了。 腹稿还没打好,话先溜了出来,左右先探探口风! 哪料林之语什么也没说,就当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林之语的手指轻叩桌面,把剑影的背后叩出了鸡皮疙瘩。 林之语心里勾出冷笑。 人先留住,再用点厉害手段,看他说不说! 剑影诶了一声:“可是这人手不够啊。” 林之语:“我带着小荷去那棺材铺,就问话。 你去义庄,找那闲汉!” 剑影想到那躺得整整齐齐的尸体,腿一软。 “我一个人?” “你不行吗?”林之语递给他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剑影低头应了。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不行不行,还是得借点人,那老汉精得很。 要是知道自己过去,混在尸体里装死人,自己一掀白布,不得吓死? 这么想着,出了院子,脚步一转,往周子晋那处去。 “你不行吗?” 周子晋听了他的诉求,懒懒看他一眼。 剑影委屈道:“我和江野一块儿去,这不是怕人丢了嘛。”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相信你自己,去吧!” 周子晋大手一挥,“送客!” 剑影欲哭无泪,惨兮兮地带着自己打颤的腿儿,往义庄去。 江野是个聪明的:“王爷,余娘子一看就是生气了,您得哄哄。” 周子晋睨他一眼。 哄什么?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设计把安妈妈拉来助阵,估计更气。 可看着褚念善那张脸,他就放心不下。 有些人,还是亲自盯着比较放心! …… 让人不放心的林之语,被同样让人不放心的褚念善拦在路中间。 “棺材铺阴气重,得有个男子镇镇。” 他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荷,万一那毛旺就是凶手,不要命了? 宁可自己涉险,也不来找他。 褚念善的脸阴了几分。 到底是离心了! 林之语瞧着他冷脸的样子,大着胆子为自己申冤。 “我看你三番五次不在家,以为你有事情要忙。” 褚念善哼一声:“小荷,你留在家。” 小荷刚要应下,却想起之前他交代过的话,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儿去看林之语。 褚公子说了,凡事都要姑娘点头。 林之语想着小荷这样,去那阴气森森的地方难免害怕:“那你就留在家里。” 小荷应了,一路送林之语和褚念善上了马车。 没想到,在棺材铺子的门口,居然遇上了老熟人,姬偃师。 林之语下马车的时候,他正和那毛旺拉扯。 “你这棺材也不是什么好料,怎么就这么贵?” 姬偃师一拍旁边的棺木,说得理直气壮。 他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的男人,一身褐色布衣,皮肤黝黑,一脸老实人的样子。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人都说内行看门道,你看这棺木平平无奇,可里头用心着呢!” 说着,毛旺就推开棺材板,砰砰拍了两下。 “你要是不信,进去躺躺,舒服着嘞!” 姬偃师气笑了:“老子又不是什么死人,躺进去干什么?” “你躺躺嘛。”毛旺一脸恳切。 这人看着老实,口音也是青山城本地的,是如何与余爷交好? “诶,客官,你二位家里是死了人? 男的女的,多大了?” 他咧着一口黄牙,撇下难缠的姬偃师,迎上来。 “我家可是丧葬一条龙服务,您可是来对地方了!” 棺材铺还包这个服务呢? “余娘子!” 姬偃师瞧见林之语来,兴奋地挥手。 “王家死人啦?” 林之语皱眉,真要死人了,也不该是这个语气吧? 这话说的,就像是街上遇到熟人,热络地问一句吃饭了没。 他噔噔噔跑来,认真道:“这家不好,我们换一家,忒贵!”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忽略了旁边毛旺黑得发亮的脸色。 果不其然,不等林之语回答,毛旺就道:“你这人,不买也就算了,怎么还坏我生意?” 姬偃师梗着脖子,像极了一个无赖。 “怎么,你东西不好,还不让我说了?”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褚念善轻咳一声。 “毛旺,你年前的时候,是不是帮人出了一趟殡?” 毛旺瞪大了眼睛:“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您咋知道嘞?” “人没入土为安,当然要来找你!” 褚念善的眼底射出两道冷光。 第四百七十二章 棺材铺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趁这个功夫,林之语把姬偃师拉到一边。 “你买棺材干什么?” 姬偃师叹了一声:“还不是那瘟疫的事情?” “这疫病不是被控制住了?” “是被控制住了,但总会死人的不是?”姬偃师又叹了一声。 “有个丫头,也不知道家在哪里,烧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今天早上,刚没的!” 林之语一挑眉,这姬偃师,倒是有心! 姬偃师继续道:“那几个人凑了些钱,托我给丫头买副棺材。” 林之语拿出自己随身的荷包,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姬偃师。 “生前不如意,死后总得有个好去处。” 林之语看出了他的窘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姬偃师急得一把拉住林之语的手,旁边问话的褚念善像是装了雷达一样,眼神唰一下看过来。 “你的意思是,是尸体不翼而飞了?” 褚念善眉毛压下来,鹰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毛旺。 “可别!” 姬偃师嘿嘿一笑,对林之语道:“看好了!” 姬偃师一跺脚:“我那是妻管严,银子都在周阳手上握着呢。” 毛旺一脸冤枉之色,就差没哭出来了。 这毛旺看着老实,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不太可能参与到这件事里头。 姬偃师接过银子,又羞又臊。 “怎么可能呢?我让人运着棺椁,一路到了江州,亲眼看着那人下葬的!” 林之语说着,就往褚念善那边走去。 褚念善瞥他一眼,没答话。 林之语若有所思:“周阳不给你零花钱啊,那我是得和她好好说说。” 姬偃师凑过来:“问话呢?” 姬偃师讪讪收了手:“我的意思是,我男子汉大丈夫,赚钱的事情自然是要我来想办法。” 尤其是这青山城,三面环山,简直是个药材的宝地! 自己一个大男人,兜子比脸还干净,像什么话? 林之语皱了眉头。 哪里没给钱啊,只是这一路上自己没忍住,全拿来买药材了。 “钱给你了,你自去挑一口好点的来。” 他在自己的袖子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小瓶子。 六道目光粘在姬偃师身上,毛旺还挠了挠自己的头。 这是干什么呢? 姬偃师对林之语道:“站远点。” 哗啦—— 毛旺眼前忽然一片白,再睁开眼睛时,竟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依旧是无济于事。 “那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毛旺不知所措。 手臂被人一抓,姬偃师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 “长了眼睛,就要会看,既然看了,就要说。 你不说,眼睛拿来干什么?” 看毛旺又要拿手去揉,姬偃师继续道:“你可别揉,越揉越糟!” 毛旺脸色一变,立刻把手放下。 姬偃师凑近了:“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回答,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当然,你也别想着骗人,我捏着你的脉呢!” 说罢,就把手搭在毛旺的手腕上,煞有其事。 毛旺苦苦哀求:“我说,我什么都说!” 姬偃师给林之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问了。 没想到,他唬人的本事还是有一套! 林之语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绪,刚要开口,那毛旺又说话了。 “那个,三位大侠,能不能进去说?” 姬偃师手上用了点劲。 这家伙,不会是在憋着什么坏吧? “你们看这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人听了去,谁还敢来我这里买棺材?” 毛旺哀求道:“几位大侠,行行好,今天过去,我还要吃饭养家呢。” 林之语和褚念善交换了一下神色,默许了毛旺的请求。 这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自己的生意哩。 一路摸索着进了后院,院子里堆着各色的木料,可也没见一个木匠和小厮。 这么大的一间铺子,只有毛旺一个人? 林之语忽然不对,可已经为时已晚。 “小心!” 姬偃师一脸纳闷地回头,手却被毛旺甩开。 “你不要眼睛……” 话头戛然而止。 只见毛旺的袖子下滑出一把匕首,直直冲着姬偃师的面门而来。 姬偃师往后大跳一步,可那毛旺却像是眼睛恢复了一样,精准地跟着姬偃师的脚步而动。 “要不是你们逼我太死,我也不至于如此。 秦贼,拿命来!” 林之语大骇,眼前伸出一只手来,把她往后一拉。 “他有听声辨位的本事,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出声。” 褚念善此番来没有佩剑,可对方不过是拿着一个小匕首,自然是不怕的。 另一边,姬偃师足尖轻点,每次都是险险避开毛旺的攻击。 虽然他大可以逃走,可毛旺这样,要是伤到了无辜路人怎么办? 他一看,就是打算鱼死网破! “姓褚的,你是不是听过一出戏?” 姬偃师力气即将耗尽,偏偏毛旺次次都下狠手。 顶不住了啊! “哇呀呀!” 匕首划破了姬偃师的袖子,把他脸都吓白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折在这里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匕首忽然停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见褚念善终于出现,把毛旺的手往后一拧。 毛旺一改攻势,转而去和褚念善缠斗在一起。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戏?” 褚念善面不改色,脚步轻松,手上捏着一把石子,时不时来个声东击西,干扰毛旺的判断。 姬偃师咬牙:“这出戏,叫一动不动!” 褚念善知道他在阴阳,也懒得和他计较,注意力全在毛旺身上。 刚刚听他的口气,是西戎来的奸细? 不能打死,得活捉! 一霎间,褚念善手上的石子尽数飞出,精准地击中了毛旺的膝窝。 随即,褚念善脚步一动,手上一个用力,哐当一声,匕首落地,毛旺也被他按倒在地上。 “要不是老子瞎了眼睛,你也占不到这么大的便宜!” 毛旺收起了那副老实人的样子,语气里尽是阴毒。 姬偃师没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 “你知不知道这衣服是谁给我做的?让你赔都没法赔!” 毛旺哼一声,一只手被褚念善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堪堪撑住地面。 林之语见人抓住了,出声道:“上次在城西与你交手的,是不是他?” 不等褚念善回答,毛旺耳朵一动,忽然抬头,吃力地将地上那只手举起。 “嗖——” 一枚袖箭直冲林之语而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 西戎奸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瞳孔一缩,想掰过毛旺的手。 可人再快,能快过机关? 姬偃师则是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之语大脑一片空白,竟也忘了反应。 毛旺嘴角勾起讥笑。 真当他看不出来,这两人,实际上都听这个女娃娃的吗! 擒贼先擒王,把这姑娘给杀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自己也算是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当啷!” 林之语眼前一暗,一把二十四骨大伞在她面前张开,袖箭因为这股力,方向往旁边一偏,堪堪擦着林之语的发丝飞过。 周霆琛把伞一扔,扭头看着身后花容失色的人儿。 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定在了林之语的左脸。 热的! 人死了,可是嘴角却带着一抹诡异的弧度。 褚念善冷冷看了一眼,把失去生机的毛旺如死狗一般往地上一扔。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离她太近?” 褚念善发出一道冷哼,径直过去,把林之语扯在了自己身后。 哇呀呀,他不是死了吗? 鬼在青天白日下能走? 因为太过惊讶,姬偃师甚至上前,捏了捏周霆琛的手臂。 姬偃师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快了一步:“什么戏?” 褚念善:“早去干嘛了?” 这人,和周子晋怎么有五分相像? “我看,医师唱的这出戏,也着实精彩。” 周霆琛目光锁死在林之语的身上:“我要是离得远远的,她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林之语看着这两人针尖对麦芒,半句话也插不上。 周霆琛:“那你又为何让她来?” “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姬偃师一拍脑门,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是皇上?” 得,破相了! 毛旺见事情失败,眼一闭,心一狠。 姬偃师看着林之语面前的人,只觉得眼熟。 不好! 褚念善嘲讽一句。 林之语伸手一摸,一手血。 “口里藏毒,这是怕我们严刑逼供。” 褚念善慌忙卸了他的下巴,可是为时已晚,他的口中流出漆黑的血。 再趁机探探脉。 能跳! 一抬头,就对上周霆琛似笑非笑的眼:“可是摸够了?” 妈呀! 姬偃师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嘴。 这是来寻仇来了? 他转身就去扯林之语:“快走快走,离开青山城,活着,比什么都强!” “走什么?” 这句话是褚念善说的。 他斜睨了姬偃师一眼,视线下移,定在他拽林之语的那只手上。 手上一烫,姬偃师整个人又是一跳,松开了手。 不对啊,他连周子晋的话都不听,为什么要听褚念善的? 周霆琛收回视线:“既然都来了,那就见一见。” 褚念善:“是,都是老熟人。” 姬偃师弱弱插了一句:“我和你们不熟。” “你和周子晋熟。”那两人几乎是同时,看了姬偃师一眼。 这四道目光,把姬偃师看得心里直发毛。 即便如此,他还是壮着胆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灭口?”褚念善嗤笑一声,“你这张嘴,可还有用着呢。” 姬偃师:“周子晋病了,他不会来。” “有她在,周子晋不会不来。”周霆琛冲林之语抬了抬下巴。 “你说是吧,褚爱卿?” 林之语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大哥,你是不是忘记问我的意见了? …… 一个时辰后。 丁氏客栈最顶上的小阁楼,一张方桌,正正好坐了四个人。 姬偃师因为太过害怕,借口说自己要去给后院的那些人看病,把脸上的伤药给了林之语,一溜烟地跑了。 林之语坐在靠窗的位置,左边是周子晋,右边是褚念善,一抬头,就能对上周霆琛幽深的视线,避无可避。 这架势,怎么像是三堂会审? 林之语看看周子晋,又看看周霆琛,再看看褚念善。 三人皆是沉了一张脸,谁也不说话。 她扶额叹息,企图找点什么话题来打破沉默:“那个毛旺的尸体……” “他一个西戎来的奸细,不必给他收尸。” 周霆琛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之语:“……” 林之语转而对周子晋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姬偃师相认的?” “前几天。”周子晋坐得笔直。 林之语别无他法,又看向褚念善:“那个,你……”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褚念善实在是没什么可问的。 一个两人,这是靠意念沟通呢? 林之语气闷。 “我没受伤,多谢关心。” 褚念善冲她微微一笑。 我问你了吗? 你倒是答得快! 她打定主意,喝完茶就走。 林之语咕咚一声,把茶喝了个底儿空。 哪料屁股刚刚和凳子分开一条缝,周霆琛就凉凉瞥来一眼。 “坐下。” 好好,这是你的地盘,你说得算! 林之语坐回原位。 “既然大家都在,我也就直说了。” 周霆琛拿出了自己上位者的气度,“西戎趁我大秦内乱,把手伸了进来。 毛旺很早就作为暗桩留在青山城,我需要把奸细的事情闹大。” 闹大了,也好叫上头的人看看,这国家已经被她弄成什么样了! 褚念善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这江山,不是你亲手交到江家手上的吗?” 周霆琛大大方方道:“我不知道江家有此野心。” 随后目光一转,定在周子晋身上:“倒是王弟,我没想到,你连位置都还没捂热,就被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赶了下来。” 周子晋也大大方方对上了他的目光:“不好意思,我都忘了,现在还没想起来。” “咳咳咳,咳!” 林之语被茶水呛到,褚念善刚要伸手,就被周子晋抢了先:“慢点,没人和你抢。” 我当然知道没人和我抢! 林之语缓过来后,一抬头,就见六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老天爷啊,她可不擅长对付这个场面! “你说他是西戎奸细,为何就这么笃定?” 林之语故作镇定,把杯子往下一放。 周霆琛却道:“你要是受惊了,自是可以去屏风后面的那张小床上休息片刻。 上次你睡过,放心,都是你用习惯的。” 好一个答非所问! 林之语握杯子的手,收紧再收紧。 另外三人的反应也颇有意思。 周子晋放在林之语背后的手一顿。 褚念善装聋作哑端起茶杯。 罪魁祸首笑的得意。 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林之语恨恨瞪了他一眼。咬牙:“我、不、累!” 周霆琛道:“不累就好,我上次看你,怎么叫都叫不醒,想来是这段时间累得很了。” 林之语明显感觉到另外两人的气场变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去往江州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周子晋一只手支着下巴,挑眉看她:“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和一个外男?” 林之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瞪着周霆琛。 褚念善晃晃茶杯:“照顾人,都照顾到别人的未婚妻上了。” 这个人,怎么总是挑火? 林之语瞪他瞪得更用力了。 周霆琛环视一圈,笑了。 这笑里,带着几分得逞的快意。 老狐狸! 林之语暗骂一句。 “出使西戎的时候,我和永安帝秉烛夜谈。 那个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京城和西戎相隔数百里,我国密辛,他是如何知道? 周子晋适时道。 现在想来,郑关月之所以出使我国,恐怕就是早已计划好的。” 至于毛旺,必然是他的同党。 上次和周子晋相认,本想诓来,哪里知道一年不见,周子晋更精了,愣是没上当。 众目睽睽之下,脆弱的茶杯带着千钧之力,破门而出。 光是想想,就瘆得慌。 “他杀了吗?”周霆琛反问一句。 周霆琛缓缓道。 “我的老天!姓褚的,光天化日,你是想要杀人不成!” 褚念善道:“可郑关月出事,背后不是郑子言的借刀杀人之计?” 余爷之所以那样明目张胆,是因为他是县衙的仵作,也算是一个小官。 姬偃师喜笑颜开。 褚念善上半身不动,掌风化力,用力一击桌面上的茶杯。 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要是他们贸然出手,一定会引起上头的注意。 姬偃师一跺脚:“呵,敢情是一个个都知道我在这呢。” 义庄! 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外面无人应答。 “我让剑影去义庄拿人,你去看看情况。” “你回来之后,我答应把桂花酿给你。” “一整坛!” 自己在隐姓埋名的这一年,还和郑关月有书信往来,他可是只字未提永安帝的心思! 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门口的洞口上,探出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周霆琛继续道:“有一个毛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至于那个曹好…… “可是,我想不明白,大秦和西戎素来有联姻之谊。 “得嘞!” 林之语两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可不是吗,送茶的小二都尚且知道要收着呼吸,你倒好,喘得像头牛! 林之语开门见山。 林之语往外喊了一声:“姬偃师。” 姬偃师一喜:“一整坛?” 西戎自己都还不是一个完整的番国,拿什么来吞并大秦?” 姬偃师一脸不情不愿。 那是什么地方啊? 话题拉回正轨,另外三人的脸色皆是好看了不少。 周霆琛嗤笑一声:“以前是不行。可现在……” 他惦念那桂花酿,已经有一年之久。 青山城内尚且如此,京城怕是早已暗桩遍布。 简单的几句话,听得林之语心惊肉跳。 现在江家掌权,大秦看着一片海晏河清,内里早已虫蛀不堪。 一直没说话的周子晋终于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此话一出,他忽然恍惚了一下。 好像这句话,他说过无数次。 与此同时,周霆琛也微愣片刻。 自己能顺利上位,除了他自己的筹谋以外,还有周子晋的协助。 他行事之前,总是会先问他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怎么做? 站在权利巅峰,高处不胜寒,心思哪敢轻易叫人知晓? 更遑论,皇位可是差一点换了人! “不管是秦潇,还是西戎,这臭虫,必须死。” 周霆琛面色冷了下来。 周氏历代江山,岂容他人随意作践? “林之语,你确定剑影去了义庄?” 说话间,姬偃师风风火火地回来,“老子去了那,别说是人,连具尸体都没看见!” 什么? 林之语心底涌上不祥的预感。 “距离剑影离开,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义庄偏僻,少有人过去。 现在过去,说不定有其他发现。” 周子晋目光一冷。 褚念善转而对周霆琛道:“你这客栈,可有备用的马车?” 周霆琛:“有,一辆。” 一辆马车,四个人,三男一女,怎么想也不太合适。 林之语想了想:“那我驾车?” “不行!”三人异口同声。 褚念善心道:这还是要躲着自己啊。 周霆琛眼底多了心疼:这一年是经历了什么,让她觉得自己一个姑娘驾车,是理所应当? 周子晋的目光则是挪到了姬偃师身上。 林之语:“……” 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吧? 姬偃师看着几人眼神中的暗流,悲叹一声。 …… 义庄。 姬偃师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掺和,屁股像是粘在马车上,一动也不动。 林之语最后一个下车,刚钻出马车,就看到自己面前齐刷刷伸来两只手。 至于褚念善,他冷冷瞥她一眼,哼一声,自己先进去了。 林之语假装没看见,头一抬,自己跳了下去。 万幸万幸,这次稳稳落地。 老天爷还是心疼她的! 褚念善在里面转了一圈,指着那几块摆着尸体的木板。 “剑影确实来了这里,并和那曹好打了一阵。” 末了,还笑了一下。 这就是你周子晋放在林之语身边的侍卫? “未免太弱。”褚念善悠悠点评道。 周子晋则是在外面绕了一圈:“脚印深,不止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想来是把人扛在肩上,往这个方向去。” 林之语看着地上的马蹄印:“还有一波人,去的方向也是和脚印一致。 这个方向,是去哪里的?” “江州。”姬偃师目光严肃,“我来的时候,就是走的这条路。 前面走个百十来里,就要换为水路。” 如果在水路上正面交锋,胜算不大。 “江州……” 林之语沉吟片刻,“褚念善,你记不记得,毛旺之前说,尸体要送到哪里?” “也是江州。”他面色微变,“你要去江州?” 林之语点头。 “万一,是他故意引我们过去呢?” 周霆琛眼神微冷,“你先是去找了曹好,后又去找了余爷,若我是背后主谋,必然要想办法赶尽杀绝,以免后患。” “剑影是因为我的话才来的义庄,我不能就这么不管。” 林之语语气笃定。 周子晋默了默:“我也去。” 到底是他的人。 “江州疫病严重。”褚念善目光多了不赞同的神色。 “还有兰书,你和她要好,也算是她的娘家人。 得等她回门之后,再作打算。” 褚念善转而看向周子晋:“至于你,一个王爷,去了江州,你能保证秦潇不会追过来?” 他把其中利害掰开了,揉碎了,往几人脑子里灌。 一点准备都没有,赤手空拳,岂不是去送死?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共乘一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褚念善提起兰书,无疑捏住了林之语的七寸。 她还想等王兰书回门之后,好好问问李家的事情呢! “我先去江州看看情况。” 周霆琛沉思片刻,“江州那边有几个生意人,我先过去,不会打草惊蛇。” 这倒是个好办法。 在西戎眼里,周霆琛已经死了,过去的,只是生意人许良辰。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也有个条件。” 林之语一眨眼:“什么条件?” “让他和我一起去。” 周霆琛往姬偃师的方向一指。 且京城里的探子回禀,说是现在这个晋王府上,有一群美人。 也是奇了,即使周霆琛已经不是皇帝,可说话做事的气场,就是让人忍不住听! “之语这边也离不了人。我是外男,多有不便。” 周霆琛道:“江州疫病严重,我这个身份,不能带一个医师?” 神色郁郁的林之语拿出那半块木牌,展示给众人看。 之前是有龃龉不假,可如今目的一致,立场一致,就没理由为那点龃龉,闹得不痛快! 褚念善颔首,算是答应了。 既然有一个菀菀类卿,就不应该再肖想本尊! 天子出行,身边总是会有太医随行。 其中一位,和消失的晋王妃有六七分像,气质如烟,带着三分脆弱,让人心生怜悯。 如今他身边只有一个严如云,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殊不知,让姬偃师跟着去,也有周霆琛他自己的考量。 姬偃师摸了摸上面的纹路:“瞧着,像一块令牌。” 如今姬偃师和周子晋相认,必然会想办法治疗他的头疾。 毛旺是西戎奸细,这东西自然也和西戎脱不开干系。 姬偃师被他眼里突如其来的寒芒刺了一下,原本想要推拒的话语硬是咽了回去。 在晋王平乱的时候,还是她来打理府上的事务。 “你们可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之语看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那叫一个郁郁。 姬偃师一愣,伸出一根食指,虚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我?为什么是我?” 周子晋朝褚念善行一礼,“拜托了。” 只是,这东西的主人的主人,是郑关月,还是永安帝? 周霆琛一把抽走那半块木牌:“我一并带过去。” 林之语一愣,大脑没反应过来。 呆呆愣愣的样子,平白为艳丽的容颜添上了几分娇憨之态。 周霆琛挪开目光。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林之语一定是拿着这块木牌去问了人。 傻姑娘,也难怪那毛旺临死之前,还想杀你灭口! “西戎的暗桩,身份多样,今个儿是棺材铺的老板,明个儿就是山里的樵夫。 互相也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这块木牌,就是连络的信物。” 褚念善好心解释。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愿意告诉林之语木牌来由的原因。 京城已经有一个秦潇虎视眈眈,再来一个西戎暗桩,轻易牵涉其中,我保不住你! 回去路上,周子晋沉默了一路。 眼看着林之语等人进了王家的大门,车上就只剩下他和周霆琛两个人。 “你不走?” 周霆琛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觑了周子晋一眼。 上一次兄弟二人共乘一车,还是公主出殡。 他拿着一把黑洞洞的火枪,指着自己。 自己亦不曾示弱,手中剑牢牢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般和睦地相对而坐,不免让人心生恍惚。 “你是我哥,我为何要走?” 周子晋认真道,“在宝相寺后山,我想起来一些和你有关的片段。” 莫名的,周霆琛有些紧张。 “兄弟之间,左右不过是那些事情罢了。” 周子晋摇摇头,继续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我被其他几个小孩欺负,你出手救了我。” 竟然是这件事吗? 为什么是这件事? 周霆琛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不是说,失忆的人,最先想起的,是对他影响最深的事情吗? “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和你之间,感情应当很好。” 周子晋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愤怒、不满、仇恨的情绪。 “经历那么多事情,你我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周子晋往他肩头上一拍,“兄长。” 兄长……? 直到周子晋下了车,周霆琛还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 一个小小年纪地位显赫,一个幼时就备受欺凌。 周子晋的年纪明明和他差不多大,被摁在水里一声不吭,像只软弱的花栗鼠。 救他? 周霆琛哼一声,瞥开目光。 只是路过,顺手而已。 “主上?” 严如云挑开帘子,“东西已经收好了,是要现在出发?” 见周霆琛没反应,严如云不得已又喊了一声。 周霆琛猛然回神,嗤笑一声。 “什么兄长,早就不是了。” “呃?” “没什么,等姬偃师那厮收拾好了东西,就直接出发吧。” 周霆琛放下帘子。 …… 小荷在外面收拾东西,一转头,发现林之语屋子里的灯烛还亮着。 “姑娘可是有事,需要奴……我帮忙吗?” 她隔着门,轻轻唤了一声。 “有些睡不着罢了。” 林之语应了一句。 小荷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进屋,把安神香点起。 检查好窗子之后,吹熄了蜡烛。 “姑娘早些休息,明天就是三姑娘的回门日呢。”小荷道。 “知道了。” 林之语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眼皮。 奇怪,今天晚上,眼皮怎么一直跳? 还是左右眼一起。 别是中邪了吧! 思来想去,她一个骨碌坐起身来:“小荷?” “姑娘有事吩咐?” “取些冷水来,我想敷敷眼睛。” 一路折腾到半夜,眼皮终于安分下来,可是那一颗心,又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我看,就是中邪了! 林之语翻了个身,顿感手边有个什么东西。 掀眼一看,正是周子晋塞给她的那个平安符。 鬼使神差的,她捏住了平安符的一角。 说来也奇怪,这么一捏,两眼一闭,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顺顺利利地会了周公。 第四百七十六章 兰书回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今天给你做这一次,之后记忆都会慢慢恢复,剩下的,就要等我回来再说了。” 周子晋盘腿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头上的穴位扎满了银针。 姬偃师坐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根银针刺入。 送水的江野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 这刺下去,得有多疼! 偏这周子晋满头汗,一声不吭。 真该让那个余娘子过来看看,不信她不心疼! 半炷香后,姬偃师准备收针。 “噗嗤——” 最后一根针拔出,周子晋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口血来。 “王爷!” 江野吓了一跳,见周子晋直挺挺地要倒下去,连忙冲过去扶着。 “你这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野对姬偃师有一种天然的厌恶。 天天一口一个王爷,怎么,就你和王爷亲? 王爷还心甘情愿,一个月给我开二十五两的月例呢! 这么想着,他的手就已经先一步伸向了姬偃师的衣领。 “不关他的事。” 周子晋抬手制止。 姬偃师鼻子一抬,冲江野哼了一声。 “你好好看看,这吐出来的是血吗?” 江野顺着姬偃师的视线看去。 果不其然,床单上星星点点,血迹发乌。 姬偃师白了江野一眼:“这口血吐出来,就好了。 以后你且记着,每晚都要药浴,方子一会给你。 还有,王爷现在不能受凉,你可记住了?” 江野回瞪回去:“我又不像你,为何记不住?” 话一出口,江野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来。 在场唯一一个记不住的人,就是王爷了啊! “大概多久,记忆能全回来?” 周子晋接过江野递来的帕子,抹去嘴角的血迹。 “急什么。” 姬偃师把东西一一收好,“最快,也得半个月。 再说了,余毒还在体内,沉疴难愈,得慢慢调养。” 沉疴难愈…… 周子晋呼出一口气来。 刚刚下阵的时候,自己脑子里确实浮现出零散的片段。 只是依旧像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姬偃师则是跟着在心底叹出一口气。 其实放任不管,是最保险的办法。 他体内的毒显然是不止一种。 谁也不知道贸然出手,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 出嫁女三朝回门,算是一件大事。 裴希声和王西寺两人,早早就在门口等着。 “老爷,你说李从容这小子……” 裴希声话说一半,目露担忧。 之前闹出那样的事情,会不会苛待兰书? 王西寺瞪她一眼:“李安这人愿意出手相助,就说明他们李家是极重视这一门亲事的。 加上你给兰书备下的嫁妆,如何敢苛待她?” 妇人见识短浅,回门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 裴希声不再吭声,时不时就往门外看去。 她担心王兰书,不仅是因为她是兰书的嫂子,还因为同为女子,更能体会对方的不易。 “老爷,夫人,三姑娘回来了!” 旁边一个眼尖的婆子指着一辆马车,激动道。 都说三天不走两条路,王兰书是从哪一条路离开的王家,就是从哪一条路回来。 裴希声抬眼看去,只见带有李家印记的马车缓缓在门前停稳。 一双素手挑开帘子,正是王兰书无疑。 见到自己的大哥大嫂,她扯出一抹笑来:“怎么在门口等着?快些进去。” “是,我们进去说话。语儿她已经等你许久。” 裴希声亲亲热热地拉住王兰书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不过三天,为何感觉清瘦了不少?” “是嫂嫂太过担心,这几日,家里的厨子变着花样给兰书做点心。” 李从容跟在后面,手上带着归宁礼,面色依旧憔悴,可看着还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王西寺冲裴希声一抬下巴:还说李从容对兰书不好,你看他的礼节,还是到位的呢! 裴希声假装没看见。 不过是表面功夫,是个人都会做,身子一转,是个什么表情,还不知道哩。 …… 王悟非还病着,花厅里只有林之语和王芙蓉两人。 王芙蓉搓着自己的衣角,看着一桌的美食流口水。 只能看,不能吃,也是够折磨的! 丫鬟在旁边劝着:“小姐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就到了。” 也是被这丫鬟说中了,话音刚落,就看见王兰书等人往花厅里来。 林之语有意和兰书亲近,好说说体己话,让她在自己的旁边坐了。 至于李从容,她是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李家人待你可好?”林之语握着王兰书的手,总觉得这姑娘瘦了些。 不过短短三天,要是婆家人待她好,如何会瘦? 王兰书嗫嚅着,下意识往李从容那边看了一眼,不过须臾,收回视线:“你和大嫂就是太过担心我了,这个时候怕是换了谁,都会觉得瘦了吧。” 看着是在宽慰林之语,可林之语总觉得,这话里,有些勉强。 林之语凉凉扫过一眼,顺势往后面看:“书琴和兰书为何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王兰书被问住,空气静默一两秒。 还是李从容回答:“这是新妇回门,带那些人做什么?我连贾文都没带呢。” “新妇回门,男方的父母亲友不能跟来,这是基本礼仪。 书琴和兰书也算是王家的人,跟着回来看看,有何不妥?” 林之语握着兰书的手,看向李从容的目光带着一些探究。 李从容面露尴尬,往兰书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咳一声。 王兰书道:“我想起来了,他们被我差去做事情,所以今日就没有跟来。” 林之语凝眉,不说话。 “说这些干什么?”王西寺有意维护李从容的脸面,“回门回门,只要兰书回来就行了嘛。” 他略带谴责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林之语收了声,只等饭后好好盘问王兰书。 她总觉得,王兰书今日,格外不对劲! …… 王家后院有几尾翠竹,林之语借口说吃撑了,让王兰书陪她走走。 “饭后走走,是有利于身体健康。”李从容道,“我也想好好参观一下兰书的闺房,不知大舅哥同不同意?”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要求,王西寺满口答应,“那就一起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琴瑟和鸣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偏偏旁边的一个婆子还拍马屁:“李公子和三姑娘的感情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真真是一刻也离不了人!” 感情好? 林之语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怕是担心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偏偏王西寺还处处维护李从容,似乎在他心里,这人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一路等到日入时分,林之语愣是没找到时间,好好问问兰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看两人就要离去,林之语计上心头:“要不要留宿一晚?我还有许多新鲜事没和你说呢。” 说话的时候,小荷正巧从房里出来,看样子,似乎是要倒去香炉里的残渣。 她为何在这? 李从容一僵,飞快地看了林之语一眼。 难怪自打自己一进门,就处处为难,怕不是从小荷的口中知道了什么! 与此同时,小荷也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差点打翻,面色惊恐。 “哪里来的丫鬟,笨手笨脚,没学过规矩吗?” 王西寺斥责道。 裴希声一扯自家老爷的袖子:“这是表姑娘新收的贴身丫鬟,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学呢。” 对于林之语收了一个贴身丫鬟的事情,王西寺其实在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所不满的。 王家那么多个好好的丫鬟不用,偏偏要一个来路不明的,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是一个小门户出来丫鬟,毛手毛脚。希声啊,下次还是给语儿换一个伶俐些的!” 李从容跟了一句:“那可不,兰书,你这个姐妹,看人的眼光也太不准了些。 二嫁身本就容易受人白眼,要是还时不时往府里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那还得了!” 一席话,说得人心里窝火。 王兰书面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走过去,帮着小荷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安抚道:“你别怕,那是我夫君,说话一向是没个分寸。” 嘿呦,不过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急得跳脚。 李从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小荷一时怔愣,一是被王兰书举手投足之间的闺秀风范给惊到了,二是为这样一个人感到可惜。 配上李从容那样的人渣,岂不是明珠蒙尘? 她无视李从容警告的眼神,对王兰书低声道:“三姑娘,那不是一个好人,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王兰书苦笑一声。 已经上了贼船,是不是好人,还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兰因的性命,还在他手上捏着! 李从容不知何时到了王兰书的身后:“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王兰书起身,抱歉地朝林之语笑笑。 “我还是不留了,婆母说让我来掌家,一堆账册还没看呢。” 林之语别无他法,只好送他们二人出了门。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让书琴回来说一声就好。” 林之语捏了捏她的手心,一如未出阁时那样。 王西寺则交代李从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可要好好对她!要是她有个什么不如意,我拿你是问!” 李从容瞥了一眼外面路过的行人,拱手道:“那是自然。” 想诉苦,那也要有机会才行! “娘子,走了。” 李从容殷勤地把王兰书扶上了马车。 路人面上有艳羡之色:“你刚刚可是看到那李公子了?我就说了,三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三姑娘背后有这么一个大哥护着,能不浪子回头?” 几人说说笑笑路过王家大门,议论声落在王西寺耳中。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之语,你也看见了,兰书过的,并没有那么糟心!” 林之语不说话,看着马车离去,脑海里尽是王兰书上车前朝自己最后看的那一眼。 夕阳斜照,打在她的脸上,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王云锦,站在那处对自己笑。 笑得不算真,带着一抹苦涩。 …… 入夜,小荷替林之语收拾了东西,一张脸皱在那里,就连林之语喊她的名字,也浑然不觉。 “可是今天被吓到了?” 林之语走到她旁边,伸出五根手指,在小荷面前晃了晃。 “啊?嗯。” 小荷低低道,“李从容惯会装乖,今日是回门,自然是不敢对三姑娘怎么样。 可以后不常见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林之语的心也跟着一紧。 兰因没跟来,或许真的是被兰书派出去做事情了。 可是书琴不一样,在兰书出嫁那天,她特地交代过,作为王兰书身边的侍卫,一步都不能离。 不行,她还是得亲眼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 次日。 林之语先是去了一趟金楼,让人取来一套新做的头面,而后直接让小二驾车,去了李家。 “你们是做什么的?” 李家门口的小厮斜了林之语一眼,目光满是防备。 “我是金楼掌柜,之前你们家少夫人在我这边订了一套头面,工期拖延了,所以亲自送来。” “原来是余掌柜。”小厮的态度一下子恭敬了起来,“老爷有吩咐,一切都要先问过他,还请掌柜在此稍候。” 客人来,连个大门都进不去? 和林之语一同来的金楼小二不满道:“掌柜也算是少夫人的亲戚好友,就这样把人晾在外面?” 林之语默不作声,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是一个小小郡守的府邸,弄得这般谨慎。 有鬼! 不一会儿,小厮出来:“余掌柜,公子说了,把东西交给小的带进去就好。” 他说着,就要接过那套头面。 林之语脚一伸,拦住小厮:“这头面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改呢,我得和少夫人见一面。” “这……实在是不赶巧,少夫人病了。” 小厮面色微变,复又站直了身子回话。 “病了?”林之语目光一动,多了几分怀疑来,“昨天回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可不是嘛,大概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还请您放心,府医已经来过了,想必不日就能好转。” 前脚刚回门,后脚就称病谢客,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林之语不死心:“我和她也算是亲姐妹,既然病了,我更应该进去探望。” 说着,她脚步一转,就要强闯。 小厮神色紧张,先一步反应过来,往林之语面前一拦:“不是不见,是见不得!万一传染了,那岂不是小的罪过?” 第四百七十八章 棒打鸳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我要进去看,如何变成是你的罪过了?” 小厮暗道一声命苦,是公子不让见,要是自己贸然把人给带进去,岂不是要挨骂挨打? 他故意大声道:“姑娘,你万万不可进去,等少夫人病好了,公子自然会带着她一同去见您。” 像是得了什么号令,这小厮背后多了几个粗使婆子,一脸不怀好意。 小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心生退意:“掌柜,我们还是走吧,小的手无寸铁,实在打不过!” 林之语深目看了李家小厮一眼,冷声道:“有劳你把头面带去给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再差人送回来改就是。 小吴,我们走。” 小厮接过头面,却没有往王兰书的院子里去,而是直接去找了李从容。 “我就说,昨天她那一双眼睛频频往我这里看,怕是已经起了疑心!” 李从容靠在长椅上,脚边跪着一人,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贾文在一边道:“少夫人总是要见人的,这个姓余的要是和她见了,必然会问今天的事情。” “兰因,去,把东西带给你主子看看。” 李从容心说有理,踢了一脚兰因。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把小爷我伺候好了,你主子自然不会受苦!” 兰因瑟缩了一下,小声应了,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李从容往腰上一揽,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去吧!” 兰因忍着恶心,拿了东西就往王兰书的院子里去。 “小姐,余掌柜送了一套头面过来。” 她隔着房门,轻轻唤了一声。 大婚当夜发生那样的事情,小姐会不会为此,厌恶自己? 兰因低下头去。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 兰因心头一颤,瞥了一眼旁边盯着自己的贾文,推门进去。 “小姐,余娘子说了,你要是不满意,还是可以退回去重做的。” 室内没有点灯,窗户也都关着,分外昏暗。 她把东西放在桌面上,朝床上的人影走去。 帘子掀起,兰因惊叫一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还是自己的小姐,王家受宠的三姑娘吗? 另一边,林之语无功而返,神情恹恹。 王西寺要是知道她来了李家,必然会让裴希声来找她谈心。 故而,王家是不想回去的。 小吴扶着林之语上了马车:“掌柜的,现在要去哪?” “回金楼。” “那王三姑娘这边……?” “只能等消息!” 林之语往车厢上一靠。 借口已经递出去,聪明如兰书,一定知道自己突然送一套头面过来的用意! 小五还是有点担心:“我看那个小厮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套头面如此贵重,真的能到王三姑娘的手上吗?” “能。” 林之语语气笃定。 他李从容能关兰书一时,还能关一世不成? 金楼左右也没什么事情,林之语干脆把账本翻出来,重新算一遍。 一翻开,愣住。 小吴恰巧送来笔墨,说道:“之前您没空,王大小姐特地让我把账本送到府上呢。” “这些笔记,都是她做的?” 林之语指着红笔圈起来的地方。 “是啊。” 小吴也算是金楼的老人,说起这件事,一脸欣慰。 “下面的人嫌麻烦,不想送,就是找理由推脱。 掌柜的,你猜大小姐说什么?” 林之语扫了一眼,王芙蓉做的笔记基本没什么毛病,几处出错了的账目,也被改正。 她合上账本:“她说什么?” “说是之前闯了祸,给掌柜的添麻烦,想着弥补呢。” 说到这,小吴还学着王芙蓉的腔调。 “这金楼本就是我的,东家帮掌柜盘账,怎么了? 一个个不把我放在眼里,当心回头我让表姐算你们的账!” 小吴两手交叉在胸前,把王芙蓉那股子刁蛮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林之语支着下巴,道:“那她什么反应?” “这也值得说道说道了。”小吴放下手来。 “算账这活可不容易,像我,学半个时辰,走神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算完,免不了头疼。 可大小姐倒好,越算越激动,一脸喜气呢!” 这哪是算账算出的一脸喜气? 这是算金楼的盈利算出的喜气! 不过这王芙蓉在这个方面,倒是一点就通。 小吴见林之语的脸色由阴转晴,不免也放松了下来。 “现在人人都说王家是祖上积德,一个大老爷不仅有孝心,还有善心。 再说这个二老爷,虽然没什么建树吧,可是是个痴情种。 王大小姐也是一个聪明的,把表姐视作亲姐妹一般。 所以掌柜的,您就别担心了,王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真的能让李公子浪子回头呢。” 若是世界上的浪子轻易就能回头,何来那么多痴情错付的人? 林之语不置可否,另起了一个话头:“你说这个二老爷是个痴情人,可有说法?” 小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面上闪过一丝惊慌。 不过,余掌柜也是王家的人,让她知道,应该也没什么吧? “这件事可不能张扬,大老爷交代了,谁也不能说,必须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小吴对林之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脸神秘。 “此话怎讲?” 林之语把耳朵凑过去。 “是这样,王三姑娘还小的时候,二老爷喜欢上了一个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非要把人家八抬大轿取进门。 二老哪里同意,门不当户不对,说是有辱门风,一口咬死了是那个小丫鬟勾引的二老爷,要把她沉塘!” 竟然有这桩事! 林之语暗叹一声:“这二老爷也算是一条汉子,哪里知道,这是害了那姑娘呢。” 经历过王兰书一事,她对王家的印象急转直下。 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还不是把亲妹妹送到那样的地方? 小吴点头附和:“毕竟是一桩丑事,原是说把那丫鬟抬为通房,可这丫鬟心比天高,不依呢。” “那丫鬟后来,是真死了?” 林之语想起除夕夜,王悟非奇怪的反应。 死而复生的事情经历过一次,再听也就不稀奇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退回首饰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亲眼见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了,哪里能活?” 小吴忽然话锋一转,“大老爷还帮着求情来着,老夫人就对外说,这小丫鬟偷了东西死不承认,打了一顿,扔出去了。” 那个时候正是深冬,小吴在金楼门口,亲眼见着那小丫鬟就穿了一件单衣,嘴巴都冻紫了。 他于心不忍,想着过去帮她一把,刚拿了衣服出来,就看见大老爷王西寺撑着一把伞,站在那丫鬟面前。 “你这是何苦?当初若得我的劝诫,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小丫鬟披头散发,抬起头来,嘴里咬出四个字来:“虚伪之辈!” “掌柜的,你说一个丫鬟,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就算了。 大老爷心善,为她求情,还为她找出路,她还恩将仇报。” 小吴语气愤懑,就好像那个小丫鬟骂的是他一样。 林之语目光一动:“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小的就不知道啦。” 小吴摇摇头,“不过有一回,我去王家送东西,刚好听到大老爷在和谁说话。 听他的意思,是想把那丫鬟送到自己的庄子上去。 不过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那这些事情,二老爷知道吗?” 除夕夜看那两人的反应,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一点。 “哪里敢让他知道?”小吴道,“之前的二老爷可不像现在那么好说话,若是让他知道了,非得跟去不可。” “小吴,过来搭把手!” 对面的一个小二手上拖着一个箱子,冲这边喊道。 小吴应了一声,回过头来交代林之语:“掌柜的,这事可不能乱说,大老爷为了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林之语复又低头看着账本,可是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既然是为了王悟非着想,为何谁也不让提起这件事? 而且现在王家二老仙逝多年,也该让王悟非知道,而不是任由这样好好的一个人,把自己困在小院里。 匪夷所思! 今日金楼新到了一批货,里面的伙计忙不过来,林之语干脆合上账本,亲自去迎接客人。 只是没料到,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小吴接过林之语手上的东西,关切道:“这里交给我,掌柜先回去休息吧。” 回去? 怕是又要受好一阵教育! 可她现在是王家的表姑娘,不回去,能去哪里? 或许是因为王兰书和王云锦相似的面容,林之语见到王西寺,格外不舒服。 “掌柜的!” 她右脚刚跨出大门,迎面就走来一个伙计,手上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早上她送去李家的那套头面。 “还好赶上了,李家的少夫人说,这头面做得太差,要我们重新做一套给她呢。” 伙计忿忿地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柜面上,“我看挺好的,怎么就被挑出一大堆毛病呢!” “少夫人挑了什么毛病?” 林之语脚一收,快步走到柜面旁,拿起那套头面细细看。 伙计也跟过去:“说是钿尾本应该是前高后低,结果变成前低后高。 还有这一对步摇,说是戴在头上怪怪的。” 林之语把那钿尾举到自己眼前,指腹在内里细细一摸,面色微变。 “是谁把头面退回来,还和你说这些的?” 伙计知道林之语问的是什么,摇摇头道:“瞧着眼生,不过那一张嘴巴倒是厉害得很,把我们几个好一顿奚落。” “她还要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了,就是让我们重新做。 还特意强调,这是少夫人给婆母的见面礼,要是连这点细节都做不好,戴出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伙计瞥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以为她恼了。 反正在他看来,这头面就是没什么问题,那少夫人,就是纯纯找茬! “掌柜的,这少夫人这么难伺候,干脆就不卖给她,让她另请高明!” 伙计打抱不平。 这一套做下来,可不是得费一番功夫? “先放着,至于这钿尾,我先收着。” 伙计大惊:“掌柜真要给她改?” “东西都送回来了,说明她是信任我们的。 我又怎么能辜负她对我的信任?” 林之语将钿尾收进袖中,出了金楼,径直回了王家。 这是一套黄金头面,辅以各色宝石制成。 金子性软,在钿尾的内里,被人用指甲刻下了三个意味不明的符号。 SOS。 这更让林之语肯定,王兰书一定是出事了,李从容才让她称病谢客。 只是有了今天早上的那一遭,林之语学聪明了。 硬闯不行,那就智取! …… 果不其然,到了王家,下人没有将林之语带去花厅,而是把她引到了大夫人裴希声的院子里。 林之语一只手隔着袖子,摸了一下那钿尾,在裴希声旁边坐下。 丫鬟上来斟茶,期间,林之语一句话也没说。 裴希声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挥退了旁边伺候的丫鬟。 “之语,你这是还因为兰书的事情,怪我?” 一句话,说得委屈至极。 林之语没碰那茶:“这是在王家,您是王家的大夫人,自然是事事听大爷的,我怪你作甚。” 裴希声看她这样子,不像是在逢场作戏,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气。 “你担心兰书,我又何尝不担心?昨天见她,是瘦了不少。 不过她既然能拿到掌家权,这说明婆母看重,日后也好说话一些。” 林之语应了一声,没接茬。 裴希声一只手摸着杯沿,身子往林之语的方向偏了偏:“听说你今天早上去了李家一趟?” 果然来问了。 这是怕自己给他们闯了什么祸事,牵连到王家和李家的利益关系呢。 “兰书出嫁之前,在金楼为李夫人订做了一套头面,我是去送货的。” 裴希声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以金楼掌柜身份过去的,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么想着,她又为王兰书感到欣慰。 是个会做事的! 哪料林之语继续道:“我本想见见兰书,万一有个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改一改。 可那小厮来回话说,兰书病得严重,我连门都进不去。” 裴希声脸色一变。 第四百八十章 心里有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假装没看见。 “一开始啊,我以为是什么推辞,毕竟回家一趟,就生病了,未免太巧了不是?” “或许是真病了也不一定。”裴希声嗡声道。 她嫁进王家的时候,王兰书才那么一点大,心思都写在脸上。 回门后,她脸上的笑都不太真切,裴希声是注意到的。 可是碍于自家老爷,她只能装作没看到。 兴许是出嫁的女人看见自己过去生活过的地方,触景生情了呢! “也幸好你去了一趟,这样,我明天让底下的人准备准备,送点药材过去。 兰书身子弱,是该好好养一养!” 裴希声这么说着,就要把吩咐下去。 “夫人且慢。” 林之语把她要抬起来的手按了下去。 “这事我也和那小厮提过,那小厮跟我说,千万别送过去!” “什么意思?”裴希声有些不解。 “王家好歹也算是兰书的娘家,要是知道兰书病了还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林之语在心底冷哼一声。 若是你们王家真的把王兰书放在心上,就不会让她嫁过去了!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 “那小厮说,药材无用,恐怕要请些僧人来做做法事!” “胡闹!”裴希声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这都是迷信,不过是一场小病,何故扯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上面?” “对啊,我也这么说。” 林之语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可是那小厮说了,之前他们家公子来了王家一趟,就病了大半个月。 如今王兰书嫁过去,不过是一次回门而已,又病了。 现在那些下人都在传,是不是王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不等裴希声说话,林之语就一拍桌子,脸上又变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我之前虽然因为兰书的事情,耍了小性子,可是王家是什么样,大爷是什么样,我心里门儿清! 这不是空口污蔑吗?我看哪,即使他李家和我们有姻亲关系,也不能容忍,这事,得报官!” “不能报官!” 裴希声几乎是咬着林之语的字尾道。 “为何不能报官?”林之语故意问,“这可是关乎到我们王家的清誉啊。” 裴希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抄起旁边的茶水,一饮而尽,连带着自己的惊慌,也一并压了下去。 她知道林之语一向是看李家不爽,说要报官,自己但凡表露出一点同意的意思,她就一定会把这事捅出去。 要是捅出去了,那几年前的那桩旧事,岂不是又要被拿出来提一提? 裴希声强扯出一抹笑来:“既然是姻亲关系,我们不问个明白,就说要报官,这让亲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事情我和老爷说一说,回头在酒楼里摆个宴席,和亲家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是诈她一诈,裴希声的反应就这么大。 这更让林之语起了疑心。 之前李家说王家有不干净的东西,王西寺就这样轻轻揭过,再想到那在众人眼中失踪的小丫鬟…… 林之语嘴角勾了勾。 你要把这件事压下去,我偏要给你挑起来! …… 裴希声这餐饭吃得那叫一个索然无味,见王西寺放下筷子,立刻起身,借口自己吃饱了,跟了过去。 王芙蓉咬着筷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用胳膊肘碰碰林之语:“你回来之后,和我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之语也放下筷子,“我吃饱了,金楼那边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这么一来,桌子上就剩下王芙蓉一人。 她们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么想着,王芙蓉狠狠咬了一口猪肘子。 一个人吃饭,哪有一群人吃饭来得香? 她也把筷子一搁:“不吃了,我也去金楼看看去。” “小姐这就不吃了?”丫鬟好心道,“之前可都是两大碗米饭,今天就这么一碗,回头老爷又要担心。” “我爹要是问起,就说我胃口不好!” 王芙蓉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匆匆擦了嘴,提起裙子就往外走。 她也是王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 一路跟着林之语,竟来到了二伯王悟非的院子里。 好端端的,干什么? 该不会背着她要开辟一些卖佛经的生意吧? 这可不成! “大小姐怎么来了?”小厮看到她来,就要过去通传。 “你等等!”王芙蓉叉着自己的腰,又觉得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太大,朝小厮勾勾手指。 小厮百思不得其解,依言过去。 “我丢了手帕,你回去替我找找。” 王芙蓉摆出架子来。 “可是二爷这边……” “我在自己家,来找我的二伯,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 王芙蓉白了他一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这大小姐的脾气,还出一如既往的骄纵! 小厮一低头,出了院子。 王芙蓉长舒一口气,脚步放轻,一点点挪到了王悟非的屋子边。 她把窗户支开一条缝,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内,一脸病容的王悟非扭过头猛咳了两声,才转而对林之语道:“你倒是少来我这。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有何事找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之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小丫鬟可找到了?” 王悟非瞳孔一缩:“找?” 末了,嗤笑一声:“去哪找?人都没了!” 果然,他不知道王西寺把人接到庄子上的事情。 要不小吴偶然偷听到,恐怕她也会以为这个丫鬟已经被沉了塘。 “她还没死。”林之语把小吴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他,“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和她相见。” 王悟非没有立刻回答,深深吸进一口气,颓然地笑:“我就知道,那荷包是出自她之手。 只是我没想到,大哥居然还没死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眼睛一眨。 什么叫做,王西寺还没死心? “大爷之前不是还替你求情来着?” 王悟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为我求情?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几声,把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一瞬间,上好的瓷盏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是他的心上人,当然要求情!” 第四百八十一章 蒙尘旧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窗外的王芙蓉吓了一跳。 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二伯生这么大的气! 而且,他刚刚说,父亲在娶母亲之前,还有一个心上人? 我的天哪! 惊慌之下,她本能想要逃离。 “谁在那里?” 王悟非厉喝一声,因为太过激动,连咳了好几下。 林之语快步走过去,推开了窗子。 眼瞧自己没地方躲了,王芙蓉干脆站起来,和林之语打了个照面。 “那个,我来找二伯。” 她瞥了一眼王悟非,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林之语低头一看,嘿,这姑娘,把自己的衣角揪得不成样子。 王悟非见是她,放松下来:“是芙蓉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王芙蓉一时半会也编不出,磕磕绊绊道:“父亲交代我来看您。” “呵。”王悟非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明显。 王芙蓉眉头一皱,松开了自己的衣角:“二伯,我父亲为您请医,您终日不出院子,他在外人面前也处处维护。 是哪里对不住您了?” 父亲是她最为敬重的人,二伯对她也不算熟络。 一时间,王芙蓉也顾不上什么长辈小辈的,一心只想为父亲说话。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王悟非却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 “既然你来了,就大大方方从正门进。 你不是想听你父亲的故事? 我说给你听!” 预料之中的斥责没有出现,王芙蓉一怔。 自己是占理的一方,为何要怕? 这么一想,她抬头挺胸地进去。 屋内,林之语和王悟非一人坐在一边。 王芙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贴着林之语坐。 原因无他,和王悟非面对面,这样显得自己有气势一些! “二伯,我来了,你说吧。” 王悟非屋内也没个丫鬟伺候,王芙蓉索性自己翻出一个杯子来,自己给自己倒茶。 一入口,她差点没吐出来。 这是茶? 这是药吧! 实在是苦得没边了! 她下意识想吐了,一抬头,就看见王悟非看着她,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些玩味。 自己怎么能让他看扁? 王芙蓉硬着头皮把那口茶给咽下去。 “苦就对了。” 王悟非看向王芙蓉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我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个丫头,年纪尚小,可这心性,倒是和她老爹一个样子。 能忍! “那个丫鬟的名字,叫曾灵,是我娘拨给我的房中人。” 王悟非靠在椅子上,缓缓说出这个埋于心底的名字。 青山城这一脉的王家,因为老太爷和族长起了一些龃龉,渐渐远离。 琅琊王氏所能享受到的资源,也渐渐和他们没了关系。 王悟非是唯一一个脑子好使,有希望通过科举入朝为官,颇得王家二老重视。 因此曾灵来的第一天,王悟非就和她摊牌:“我家这一支能否重新兴旺起来,全然寄托在我一人。 母亲之言,我也不能违背,你自己要知道分寸,若是有别的心思,我定然是不留情面!” 曾灵年纪比他略小,也讷讷应了。 从那天起,她也只是做一些寻常的活计,只要王悟非在,她都不会出现。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没变的是王悟非的作息,和每天见到的人。 变的是书房无人时磨好的墨,桌子上整齐的书本,以及衣服上多出的绣花。 一开始,王悟非还没注意到那绣花,其他的东西也只当是自己的贴身小厮做下的。 还是他的同窗提醒:“悟非,你一个大男人,让人在袖子上绣了一朵木棉,娘们唧唧,臊不臊?” 教书的先生也以为他没有把心思放在读书上,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通。 “现在正是读书治学的时候,你若是一心扑在男欢女爱上,难成大器!” 王悟非一下子就想到了院子里唯一的一个丫鬟,曾灵。 当天就把人叫过来,当着她的面脱了自己身上的长衫,砸在她面前。 “你来的第一天,我是不是就有警告过你? 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安分的。 不要以为我母亲站在你背后,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曾灵跪在地上,捡起那衣服,拍去上面的灰尘。 “二爷,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你信吗?” 你信吗? 王悟非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椅子的扶手,面上浮现出怀念之色。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太阳将将落下一半,从西面的这个窗子斜照进来。” 他伸手往窗外一指。 林之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几尾翠竹,把窗外的景色挡了个十成十。 “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仰起脸来看我,一双眼睛,红的,眼泪将落未落。” 王悟非收起手,叹出一口气。 曾灵对他说:“是我缝的不假。 我见二爷的衣服袖口染了墨,还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丢了可惜,就自作主张绣了几朵花上去。” “绣花?”王悟非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当我不知道,这就是你吸引我的手段吗? 我王家家大业大,何时需要绣花来遮掩这些洗不掉的污渍?” 哪料曾灵道:“二爷的书里说,岁丰仍节俭,时泰更销兵。若是二爷觉得奴婢的节俭是错,那就把我赶出王家。 奴婢绝无怨言!” 岁丰仍节俭,时泰更销兵。圣念长如此,何忧不太平? 王悟非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桌面上的书本总是莫名其妙挪位置。 怕是这个丫鬟偷读呢。 他是个读书人,见到一个丫鬟这么上进,语气不免柔和了下来。 “你会识字?想读书?” 曾灵咬着下唇,先是在地上给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奴婢之所以听夫人的话,来二爷的院子里伺候,就是因为二爷的院子里,有书可看。 若是有一天王家不需要我了,爷厌弃我了,我也能出去,自立门户!” 好一个自立门户! 王悟非忽然就起了兴趣,没有再提把她赶出去的事情。 恰恰相反,他还让曾灵进屋伺候,故意把书本放在她够得到的地方。 “所以一来二去,你先对她起了心思?” 林之语问道。 “是。”王悟非承认得爽快。 王芙蓉没什么耐心:“你不是说我父亲和这个什么灵的有一腿?怎么尽说你自己的事情?” 王悟非斜她一眼:“有一腿?那是你父亲自己一厢情愿! 有了嫂嫂还不够,还要来招惹她!” 第四百八十二章 科举落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芙蓉被这话劈了一个外焦里嫩。 怎么会? 自己父亲和母亲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是青山城的典范。 如果二伯说的是真的…… 那这些年算什么? 林之语皱了眉头:“芙蓉,你还要继续往下听吗?”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不该讲给一个孩子听。 尤其故事的主角,还是她最敬佩的父亲! 王悟非也停了话头,一双眼静静瞧着王芙蓉。 “当然要听!” 王芙蓉一副死也不走的样子。 “我要是不继续听下去,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在污蔑父亲? 我就不信了,有人说谎能说得滴水不漏!” “还真有。”王悟非道,“你父亲,王西寺,就是这么一个人!” 那次王西寺作为长兄,来检查他的功课,恰好曾灵过来磨墨,便多说了两句话。 “二爷的院子不比母亲那处,你可还习惯?” 王西寺目光淡淡,语气淡淡,当时的王悟非还没品出什么。 现在想想,一个王家大爷,没事为何会关心一个下人习不习惯? 曾灵往王悟非那处望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自然是习惯的。” “二弟待你如何?” “待我宽容,也愿意让我读书。” “既然母亲把你给了二弟,你就要多伤心,以后做个姨娘,还是可以的。” 王西寺翻了两张王悟非写的字,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只是自那以后,他就常常以检查功课的理由过来,每次过来,也免不了和她说两句话。 “不过就是寻常说话而已,你凭借这个断定我父亲和她有什么,未免太过武断!” 王芙蓉一下子站起来,“二伯,有些事情,是要讲证据的,父亲母亲恩爱多年,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 “我挑拨?你父母离心,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王悟非挑眉看她,嗤笑一声。 “这个时候,当然看不出什么! 直到我秋试落榜前,我还和现在的你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听褚念善说,你的学识一向不错,你说起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林之语轻呷一口茶水。 果然很苦。 王芙蓉瞥了一眼林之语的神色,暗暗惊奇。 这人,面不改色。 莫不是味蕾坏了? 王悟非点头:“我之所以落榜,就是因为曾灵!” “是你自己先起心动念,和她有什么关系?” 王芙蓉道。 “当然有关!我说好的,等我上榜,就回来娶她,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我是要娶她做正头娘子的!” 王悟非说得有些激动。 这事,倒是和小吴说得大差不差。 林之语静等下文。 “文物匣子是她给我准备的,衣服也是她准备的,可是我连考场都进不去。 她在我衣服里头,缝了小抄!” 这下,不只是王芙蓉,连林之语也被震惊到了。 “你不是说,你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她为何要害你?” “是啊,我也想不通。 她为何要害我?” 王悟非嘴角衔着一记苦笑。 “母亲去查,在她的房里搜出的大哥的贴身衣物,我才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大哥,和大哥……” 王悟非说不下去了。 林之语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是因为,老太爷想把家主之位传给你吧?” 王悟非点点头。 “我再斗胆一猜,她是自己爬上了大爷的床,为了能被收进他房里,也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就私自谋划了这一出。 只要你落榜,再传出这样的丑闻,和家主之位,便是无缘。 王悟非,我说得对不对?” 王悟非有片刻愣神:“一字不差。” “妖精!” 王芙蓉骂了一句。 自己的母亲好歹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嫁进王家,上头还有一个极为看重她的亲哥哥。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丫头,也想插足父母的爱情? 做梦! 一个小小的丫鬟,心机能深到这个地步? 我看,不见得! 林之语冷笑一声。 有爱妻之名的,是王西寺;坐上家主之位的,也是他王西寺。 怎么就这么巧,什么好处都被他给捞走了? “你说他是个虚伪之辈,是因为你觉得,他指使了曾灵?” “恰恰相反,在这件事上,我信他!” 王悟非语气笃定。 “他自小就不爱读书,母亲逼着也没用,生意上的事情也从不过问。 若他想要家主之位,绝不会如此。” 王芙蓉则追问:“你说她是我父亲的心上人,说到现在,我也只听出,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东窗事发,母亲震怒,可是人又是她塞过来的。 这样的丑闻,自然也不敢让新妇裴希声知道。 为了永绝后患,要把曾灵沉塘。 再后面的事情,也是你今天和我说,我才知道的。” 王悟非叹了一口气。 “闹出这样的事情,他还要把人带到自己的庄子上去。 不是心上人,是什么? 若是为我着想,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对此事闭口不谈? 借着我的名义做事,现在又把三妹送去那样的地方,口口声声是为了王家。 这不是虚伪之辈,是什么?” 林之语不免失笑。 王悟非转向王芙蓉:“你不是一直不信吗? 你去他的书房,椅子底下靠右,有一个暗格,一看便知。” 王芙蓉按耐不住,一下子起身:“我这就去。 要是什么也没有,还请二伯,向我父亲道歉!” “那是自然!” 等王芙蓉走后,王悟非对林之语道:“我和你说这么多,只为一个条件。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我? 我只要这一个答案。” 林之语轻轻叩击着扶手:“答案,她不是说了吗?” “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王悟非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林之语的眼睛。 “像你,满眼都写着三妹的事情, 王芙蓉,忿忿不平之意都写在了眼睛里。 而我大哥看向曾灵的目光,绝对不算清白。 我是读书读傻了,可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 也正是因为对自己的识人术颇为自信,他才认为,自己的落榜,和王西寺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既然曾灵对他的爱是真的,那又为什么要害他? “我答应你。” 林之语一口应下。 王悟非整个人终于轻松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膝头。 “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第四百八十三章 秘密暴露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边,裴希声也把林之语今日所说,一字不差地告诉了王西寺。 “老爷,上一次我就奇怪了,小丫鬟的事情,李家的人为何会知道?” 裴希声拧着自己的帕子,“那丫鬟是个心思不正的,让她离开青山城,不愿,最后死了,还不是她咎由自取!” 裴希声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眉目中似有怨色。 自己刚嫁到王家来,就有一个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爬床。 真把她当软柿子了? 王西寺看着自己的发妻,一时怔怔,末了,叹出一口气。 “我这一年来汲汲营营,图的哪里是那些虚名? 这件事,万万不可重提。” 裴希声眼珠子定定的看着自家老爷,确认里头没有一丝眷恋之情,这才放下心来。 “老爷,那李家那头,该怎么办?” 裴希声道,“不如我亲自上门看看,心里也好有个底。” “万一病得更重了呢?”王西寺摩挲着自己手里的紫砂壶,话里,别有一番深意。 裴希声眉头一蹙:“老爷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把这件事推到台面上来?” 一件多年前的往事,怎么就没来由的重提了? 思忖片刻,王西寺道:“你让底下的人多盯着些二爷的院子,别让他生出什么事来。 林之语那丫头为了兰书的事,三番五次和李家闹翻,瞧着她那个样子,对这些神鬼之说也是不信的。 你去她面前,让她想想办法,这一次,不必阻拦。” 裴希声回忆起林之语和自己说话的样子,笑了。 “这丫头主意多,定能帮我们破了这不实之事。” 说到底,也是一桩丑事,让人听了,笑掉大牙。 让下人把裴希声送回房,王西寺又另外唤来两人。 来人是何明、何亮两兄弟,是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专门拨给他的。 人在外面做生意,总会遇上几个不讲道理的人,软的不行,就得硬碰硬。 何明何亮两兄弟一身的腱子肉,单膝跪在地上。 “老爷吩咐?” 王西寺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茶,道:“你们两个,去查查那曾灵现在在什么地方,以及她之前和谁走得近。” 两兄弟对视一眼。 这都多久了,为何老爷要重新查那丫鬟? “老爷,那人不是在庄子上好好养着?” 何亮问道。 王西寺道:“她跑了,那个时候生意上正是有棘手的事情,我没和你们说。 如今有人想要让我们王家身败名裂,我不得不从这一处查起。” 王西寺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重点查查城西的锦绣楼。” 何明道:“为何是锦绣楼?” 那可是花楼啊。 “她一个姑娘,跑也跑不远,锦绣楼的妈妈是个贪的,说不定就落在那处。” 何明给他一记毛栗子。 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问那么多做甚! “去吧。”王西寺拎着茶壶,踱步走到窗前。 视线一抬,正好可以看见王悟非的院子门口。 何明何亮应了,当即启程去往庄子。 “这个曾灵,老爷留她一命已是仁慈,现在还想拉着王家一起下水? 我看,她就是一个红颜祸水!” 何亮走的时候,还骂了一句。 这一句,被王芙蓉听了个正着。 王家能有现在这个成就,离不开自己父亲的经营。 这曾灵听上去就是一个无耻小人,父亲如何会与她扯上关系? 想到自己二伯说过的话,王芙蓉脚步一转,去了父亲书房。 择日不如撞日,此时父亲在自己房里,何家两兄弟又不在,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书房门口果然没什么人。 王芙蓉屏气,脚步放轻,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溜了进去。 椅子底下的暗格……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比自己闯祸,被母亲追着打还要紧张。 这可是书房啊。 一个男人最为私密的地方。 她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忙着站岗,一只手攥着桌角,另一只手凭着感觉乱摸。 “咔哒。” 有了! 王芙蓉眼睛一亮,干脆整个人一起钻了进去,捣鼓半天,终于抽出来一个小小的匣子。 上面也没落锁,指腹一抹一看,干干净净。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王芙蓉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往桌子底下挤了挤,把自己缩得像个鹌鹑。 脚步声近了,再近了。 千万别进来! 王芙蓉暗自祈祷。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脚步在门口停顿片刻,就往远处去。 呼。 大舒一口气的王芙蓉把匣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副美人图。 她把画卷展开,心砰地一跳,耳边嗡嗡。 这上面的人,不是母亲! 那是谁? 那个叫曾灵的丫鬟? 二伯说的都是真的? 王芙蓉心里一急,头一抬,哐当一声撞在了桌子角。 “谁在那里?” 从林之语院子里出来的裴希声听到动静,快步往书房来。 王西寺若是在书房,门一定是关得死死的。 为何会留出一条缝? 其实本是没什么,可裴希声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引诱她过去看。 嘎啦一声,门推开,里面站着一个目光惊惧的王芙蓉,手上还有半卷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 “你在你父亲书房里干什么?” 裴希声想起之前种种,上前两步就揪着王芙蓉的衣领质问。 王芙蓉难得没有给自己辩解,一双眼睛垂着,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拿画的手往身后一藏。 “这是什么?” 她的小动作被裴希声收入眼底,她一把夺过那画,可王芙蓉咬着自己的下唇,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这是父亲的东西,你不能看。” 她眼底是一股倔强之意。 “怎么你能看,我就不能看?” 裴希声鬼使神差地用力一扯。 画卷抖开,和画上美人狭路相逢。 画中人作丫鬟打扮,拿着一本书,蹲在树影下,作沉思状。 轰隆隆! 犹如一道天雷砸下来,砸在她以为幸福的婚姻上。 王芙蓉暗道一声不好,本能的想要为父亲遮掩:“这是我从地摊上淘来的,想着和父亲房里的字画换一换……” 裴希声猛地一抬头,目眦欲裂,大家风范化为乌有。 第四百八十四章 借机赶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芙蓉从未见母亲这般失态,弱弱唤了一声:“……娘?” “你回房间去,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要说。” 裴希声被自家女儿唤的这一声,给唤回了魂,径直把画卷起来。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王家大夫人又回来了。 “可是这画……”王芙蓉嗫嚅着。 这画得放回去吧? 要是父亲知道了,岂不是动怒? “你别管。”裴希声瞪她一眼,“不过是一副地摊上淘来的画罢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王芙蓉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看母亲的样子,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 仔细想想,不过一个丫鬟,时间那么久,母亲哪里会记得? 她这么想着,迈步出去,期间还欲盖弥彰道:“娘,那这画你可得为我收好了,五两银子,名家大作呢。” 裴希声没应声,手卷着画,人已经放空了。 和她一道来的成妈妈左右看了一眼,小心迈步进来,附在裴希声耳边道:“大夫人,兴许是小姐误闯,没必要这么大动肝火。 一会老爷来了,可别叫他看见。” 成妈妈跟着裴希声一道儿过来的,说是心腹都不为过。 如今看到裴希声这般,她也不免多看了两眼那画卷。 “王家人人都当我这个大夫人好糊弄。”裴希声把画收了,又让成妈妈把书房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成妈妈想跟着进去,却被关在外头。 裴希声一个人坐在桌前,嘴角泛起凄凉的笑。 自己嫁进王家还没两月,就有下人说,二爷院子里有个不安分的丫鬟,想要勾引自己的夫君。 没有哪个女人的心胸能宽阔到这个地步,即使是要纳妾,也绝不能在新婚的头一年! 这丫鬟的样子,她如何会忘,如何敢忘? 那是王家给她的第一个下马威! …… 将近日暮时分,林之语正在自己院子里和小荷说话,忽然见几个粗使婆子进来,气势汹汹像是要吃人。 小荷被吓了一跳,兴许是想起了自己在李家的遭遇,整个人直打摆子。 林之语瞥她一眼,凉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这等场面,你该知道怎么做。” 小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林之语,见后者神色淡淡,自己心里也莫名多了一丝勇气。 若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以后上刀山,下火海,能有自己的一份吗? 念及至此,小荷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贴身大丫鬟的气势。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为首的那个婆子冷笑一声:“不过一个小贼,口气倒是不小啊。” “什么?” 一句话,让小荷心神大乱。 “还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心里要有数!” 婆子狞笑一声,“你们几个,把她给我压住!” 当即就有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钳住了小荷的胳膊。 “我没偷东西,你们抓错人了!” 小荷肩上一痛,本能地挣扎反抗。 那婆子就当没听见,对林之语行一礼。 “表小姐,老爷的书房丢了东西,经过排查,只有小荷一个人的嫌疑最大。 这样的人,表姑娘留在身边,只能是一个祸害。” 林之语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丝毫没有让这个婆子起来的意思。 婆子的手都酸了,心里直骂娘。 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也摆这么大的架子。 糊弄谁呢。 这么想着,她就要起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之语恰恰好在这个时候,把茶盏“当”地一声放下来。 婆子一惊,老老实实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林之语往小荷那边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要她看着学呢。 小荷被这凌厉的眼神一看,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不再挣扎。 “你说小荷偷了东西,第一时间不是向我秉明原由,而是冲进院子,直接拿人。 怎么,你是觉得有了大爷的命令,自己就可以越过主子去了吗?” 婆子低声道:“老奴不敢,实在是事出紧急……” “事出紧急,那你要是事出紧急,是不是也要把主子推到前面去,而后再来一句告饶?” 林之语把婆子的话堵死,随后斜睨了那两个婆子一眼。 那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个表姑娘不是一个好相与的,默契地松开了小荷。 林之语的语气这才变得柔和起来,对那几个婆子说道:“小荷虽然是新来的,可是到底是我的房里人。 几位先坐下稍等,若真是小荷做的,再拿人也不迟。” 婆子想起王西寺的交代,犹豫道:“可是老爷心急……” “老爷是心急,可是我也知道,老爷是一个善心的人,绝对不会任由手底下的人冤枉一个好人。 要是传出去,还有几个愿意来王家做事?” 林之语再一次打断了婆子的话,瞧着柔和,可是细细一品,就能品出其中深意来。 要是你们几个为了邀功,把人这样贸然带去严刑逼供,传出去,王家名声有损,老爷也不会放过你们。 婆子无话可说,在林之语的盛情邀请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林之语的目光轻飘飘地看向小荷,忽而厉喝一声:“跪下!” 随即扭头过去,和那婆子说话:“大爷丢了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婆子答:“就是在刚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具体是什么东西,老爷没有明说。” 林之语低头看着小荷:“小荷,你把你这一天的行程细细说来,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一件也不要漏。” 小荷跪得壁纸:“今天上午起来,把姑娘之前的衣服拿去补,期间遇见了外出回来的褚公子,而后给姑娘领来纸……” 随着小荷一点点说来,婆子面色微变,一时之间,有些如坐针毡。 听来听去,这小荷,完全就没有出过这个小院,而且说话做事,总是能遇到一两个人互相证明。 林之语在心里冷笑一声。 且不说是丢了什么东西,这王西寺怕是因为之前小荷和李从容的事情,想要借此机会赶人呢。 第四百八十五章 探探情况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小荷一气呵成,把自己的行程说得一清二楚。 末了,她还补充道:“姑娘,我要是偷了东西,那就天打五雷轰。 王家救了我的命,我也一直在这个小院里安安分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林之语扭头看向那个婆子:“如何?” 尾音上挑,就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只等着看别人的笑话。 婆子一咬牙:“这行程,也是有可能现编的。” 林之语点点头,复又看向小荷:“你刚刚说你打扫卫生,之后遇到了二爷院子里的小厮?” 小荷摇头:“错了,我打扫卫生,没遇到什么人,后面就回了院子。” 林之语嗯了一声:“看来不是现编的。” “如何不是?”婆子还没明白过来。 林之语道:“若是现编的,我只是随意问一句,她回答的时候一定会犹豫。 可你看小荷,说话利落,语气笃定,分明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婆子还想说什么,又被林之语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这一手段,还是我在皇宫里头学来的,百试不爽。” 婆子嘴巴微张。 知道眼前这位主子之前在京城里生活过,可哪里知道她还去过皇宫? 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凡是进宫做事的人,出来都比其他人嚣张一些。 再联想到老爷和夫人遇到什么事,都和这个表姑娘有商有量,婆子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都说这表姑娘的身份不简单,如今看来,这传言是真的! “看来是老奴太过心急了。”婆子站起来,向林之语行了一礼。 “老奴这就回去,再好好查上一查。” 林之语颔首:“几位是王家的老人,平日也辛苦了。 小荷,去把我房中的那几罐茶叶拿出来,让她们带回去。” “这哪里好意思?”婆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就是想推拒。 自己进来,没有第一时间向表姑娘问好,还冤枉了她的身边人,没被罚算是好的了。 如今这表姑娘,还要奖她们? 匪夷所思! 林之语还是笑:“都是一番心意,小荷毕竟是新来的,很多事情还不懂,以后几位见了她,还请提点一二。” 嘿,原来还是为了小荷。 婆子艳羡小荷命好,连连道谢,出了院子。 …… “夫人,老爷的书房似乎少了东西,那几个婆子去表姑娘的院子里拿人了呢。” 成妈妈忐忑不安。 裴希声冷笑一声:“这么快就发现东西不见了,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二般地上心啊。” 她抽出那幅画来,交代成妈妈:“我要去二爷的院子里一趟,若是老爷过来寻我,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成妈妈应下,又担忧道:“书房那边,不好说有没有人看见,要是回头老爷问起,怎么办?” “我是他的妻,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也是,夫人有嫁妆傍身,这几年老爷对您也是极为爱重,即使知道了,怕是斥责一声也不敢。” …… “老爷,不是我们几个不办事,是那表姑娘,实在是护短哩。” 刚刚去过林之语院子里的那几个婆子整整齐齐站在王西寺的院子里回话。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王西寺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个小荷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她一来,害得林之语和他们夫妻二人生了嫌隙。 一开始,只是以为一个丫鬟而已,林之语只是一时心善,把她留着。 没想到,居然这么护着! 看来小荷这丫头,和她说了不少东西! 那几个婆子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嘴。 “表姑娘说她之前去过皇宫,老爷,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来头? 我们知道后,心里也好有个底。” “什么人?”王西寺哼了一声,“是一句话,就能要你们命的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王家来说,何尝不是一个赌注? 婆子不敢说话,心里只能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给这个表姑娘为难。 婆子退下,院子里只剩下王西寺一个人。 不多时,何明何亮两兄弟回来。 “老爷,查出来了,那曾灵就是躲在了锦绣楼,化名小艳红。” 王西寺示意他们接下去说。 两兄弟对视一眼,道:“锦绣楼因为经营不善,要把楼里几个姑娘卖了,那小艳红就是趁这个时候逃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小艳红逃走的那天,褚公子和表姑娘也去了那一处。” 王西寺手上的动作一顿:“当真?” “当真!”何亮道,“而且那天,还有一个人,说是要带小艳红回家。” “长的什么样?” “戴了帷帽,挡得很死。不过知情人说,那人看着身量不高,也是青山城内的口音。” 王西寺思忖片刻:“去把表姑娘请来。” …… 林之语进来,规规矩矩对王西寺行礼。 屋子里还有跟着伺候的丫鬟,她在明面上,只是王家的表姑娘,是小辈。 王西寺笑眯眯道:“坐。” 林之语从容坐下。 “听你说,兰书生病了?” “是,据说很严重。”林之语一早就有准备,一脸担忧。 “那李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生病,谁不会生病?偏偏要扯到神鬼之事上去。” 她停顿了一下,看王西寺沉默着,也不再说话。 “既然如此,确实该好好探一探。 这要是传出去,王家难免遭人议论。” 王西寺说话慢慢悠悠,“你可有什么主意?” “有是有。可是李家和王家又有姻亲,要是贸然出手,会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王西寺:“之前你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有人说我们王家害人性命,害得李从容病了十天半个月。 现在想来,怕是有人要针对我们王家。” 林之语故作惊讶:“是何人?” “之前府上有个丫鬟,想爬床做姨娘,后来被赶出去,想来是不死心。 她头上有个哥哥,身量矮,这谣言,估计就是他们两人散布出来的。” 王西寺简要说了锦绣楼的事情。 “听说,那天你也去了一趟锦绣楼?” 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林之语道:“那天是为了玉玺的事情。” 王西寺面上松快了几分。 这玉玺的事情,是自己的女儿闯下的事情,自己要是咄咄逼人,未免有些太不要脸。 “我毕竟是一家之主,不方便出面,这件事,可能还要你出面。” 王西寺笃定,林之语绝对不会对王兰书的事情见死不救。 “劳你去探一探李家什么情况!” 他诚恳道。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上门驱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乍一看,是一个疼爱妹妹,却因为其他事情不得不隐于幕后的兄长。 林之语在心里讥诮地笑笑,面上却是一脸认真。 “办法都是有的,只是后面会扯出什么事情,那就不知道了。” 王西寺心里突地一跳,莫名心虚。 “能有什么事情。”他打了一个哈哈,“我让何家兄弟跟着你一起去,要真是那所谓的哥哥在背后中伤王家,就让他过来见我。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王西寺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这个世界上,总不能让那些人,黑白不分。” …… 半夜时分,一弯凉月从梢头滑下,照出斑驳树影。 一伙僧人快步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家的大门前。 为首的正是林之语和王悟非两个人,脸上半点困意也无。 林之语几步踏上台阶,扣响了李家大门。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疯了吧?” 说来也巧,今天晚上值夜的,正是昨天早上给林之语开门的那个小厮。 此时他已经是呵欠连天,一开门,就看见林之语哭丧着一个脸看着他。 这姑奶奶半夜不睡觉,要干嘛? 小厮一个激灵,清醒了。 林之语道:“我担心兰书,实在是睡不着,想起之前在寺庙里算了一卦,说是兰书的病是鬼神作祟,就专门请来人做法看看。” “这做法就做法,为何也不提前说一声?”小厮为难道,“这个时候,府里的人都睡了。” “就是在半夜的时候,法事才奏效!” 林之语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实在是择日不如撞日,庙里的僧人说,今晚若没把这件事了了,兰书性命危矣!” 小厮勾着脖子往林之语身后瞄了一眼。 嘿呦喂,王家的二爷也来了! 人人都说,这王家的二爷整日吃斋念佛,闭门不出,如今怎么来了? 王悟非见这小厮往自己这边看,上前两步:“是这样,我和这几位高僧相识,我特意请他们来帮上一帮,那我自己自然也是要在的。” 这二爷语气诚恳。 小厮是头一回见这王家的二爷,心里暗自揣摩着。 他是极少出来的,想来,这件事王家大爷也是默许了的。 “几位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小厮飞一般的进去。 王悟非扭头问林之语:“你和大哥大嫂绕了这么久的弯子,就是为了借他们的势?” 林之语没有否认:“也不全是,你半夜出来,那边下人一定会去回禀,若我没有那样说,你怕是连大门都出不去。” 王悟非看着林之语狡黠的眼神,忽然明白,为何褚念善那厮愿意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要是有了这样一个盟友,还愁什么? 他嗤得笑出了声。 此时的李家,已经是鸡飞狗跳。 李氏被旁边的动静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老爷?” 李安忙着穿衣服:“王家来人了,估计是为了兰书的事情! 我出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安心休息。” 李氏如何能安心? 她帮着自己的夫君披上外衣,系好腰带。 “刚刚那下人说,还带了几个僧人?” “八成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李安已经是一脸怒气。 自己的这个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肚子的馊主意! 这下,人家当真了,搅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 另一边,李从容也在贾文的帮助下,匆匆套上自己的鞋子。 “什么神神鬼鬼,之前都没什么反应,这下怎么较起真来了?” 贾文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他们要是闹了这一出,少夫人的病真好了,那不就说明我们之前说的事情是真的? 再往后,王家就是低李家一等,少夫人还不是乖乖听您的话。” 李从容被叫醒的时候,睡意还浓,此刻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眼神都有些失焦。 “听着似乎有几分道理,走,会会他们!” 一出院子,就看到十几个僧人盘坐在地上,手捻佛珠,嘴里飞快地念诵着经文。 再往前,就是一张黄梨木桌,前面放着三盘瓜果,正中点了三根香,烟笔直地往上飘。 不是吧,来真的? 李从容莫名有些瘆得慌。 “父亲!”他看到李安背着手站在那里,连忙过去,“父亲怎么也由着他们胡来?” 李安斜睨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骂道:“还不是你之前出的鬼主意? 我要是说他们是胡来,怎么解释你的病,怎么解释你夫人的病?” 李从容撇撇嘴,没说话,往贾文的方向瞥了一眼。 真要说起来,这个主意也不是他出的呀。 “李大人,李公子。” 林之语手上拿着一串铜钱,过来行了一礼。 “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只是王家的事情,我也担心,先是李公子,然后是兰书,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她有意无意地往贾文那边看了一眼。 “既然高僧已经算出来了,我们自然是要尽全力配合。” 李安说着,对自己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兰书?”林之语担忧道。 “是要去看看。来人,带路。”李安想也不想,一口应下。 “不能看!”李从容一听,急了。 王兰书有什么病? 根本就没病! 要是让林之语进去见她,自己的那些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为何不能看?”林之语往那几个僧人处一指,“知道是什么情况,也好对症下药。” 李从容搜肠刮肚:“呃,是这样,万一这事情都只是巧合,但余娘子又被传染了,那这个误会不就变成真的了? 我看,还是法事做完之后再看看。” 句句都是为了王家着想,林之语也不好拒绝。 王悟非拿着一把香过来:“高僧说了,人人都要点上三炷香,以示诚意。” 李家父子依次接过,旁边一言不发的贾文突然道:“二爷说找了高僧,具体找的是谁?这脏东西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 总得和我们说一声,万一事情不成,也好一起想办法才是。” 一个下人,也敢置喙主子? 林之语多看了贾文一眼,发现他的一双眼睛盯着王悟非,里面似乎压着什么情绪。 李家父子也看向王悟非。 是啊,自己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拉起来,总得要有一个说法吧? 贾文见王悟非一直没说话,眼睛眯了眯。 “之前我听说,二爷害死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不会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第四百八十七章 关到柴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贾文!”李安肃着一张脸,怒斥一声,“主子的事情,是你一个下人能乱说的?” 话落,他还剜了李从容一眼。 有什么样的仆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还不是被这小子给惯的! 王悟非的脸色变了几变,皮笑肉不笑道:“是那丫鬟自己偷了东西。” 在李家说王家的丑事,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贾文对李从容拱手一礼:“是小的道听途说,忽然想起这桩事情罢了。” 李从容的喉头滚动了两下,一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 言外之意,就是要他把王兰书看好。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此时已经传到了她院子里头。 万一她闹起来,让林之语知道了,这件事,不好交代! 林之语瞥了一眼王悟非的脸色,将他拉到一边。 “是不是他?” 王悟非重重喘了两口气,用力一点头。 “是他!以前我还在院子里读书的时候,他来过一回,给曾灵送入冬用的东西。” 看来还是一个性急的主儿! 林之语坐回位子上,冷眼看着那十几个僧人念诵经文。 人既然已经找到,接下来,就要带回去,好好问上一问! …… 王家。 王西寺背对着裴希声躺着,黑漆漆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一处。 李家人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那人会不会把自己的事情牵扯出来?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她性命! 旁边的裴希声同样也没睡。 她眼睛闭着,脑海里都是那画上的人儿。 这幅画,出自二爷之手。 据王悟非说,这画,是王西寺亲自讨去的。 难道说,自己的老爷,也对这一个小丫鬟念念不忘? 裴希声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枕边人的气息绵长沉稳,带着白日里的疲惫。 再扭回去时,守夜的丫鬟忽然进来,轻轻唤了一声。 裴希声猛然睁开眼睛,正要答,身后一人乍然出声:“可是李家那边的事情?” 他也没睡? 裴希声一惊,索性继续装睡。 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王西寺下了床,轻声道:“出去说话,莫要吵醒夫人。”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去。 要是换做以前,裴希声定然会心生感动,以为是老爷心疼自己。 可现在…… 她跟着下床,摸到门口。 隔着一扇木门,裴希声把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 先是王西寺的一声惊呼:“什么?” 随后就是丫鬟的声音:“何亮说,他们也是到李家才知道表姑娘用的是这个法子。 二爷也一起过去,至于那人,估计就是李公子身边的小厮,贾文。” 王西寺投在窗户上的身影慌乱移动着,片刻后站定:“想个办法,给贾文递一句话:他的妹子还活着! 如果他能守口如瓶,我自然会让她们相见。” “是。”丫鬟先是应了一声,“还有一事,得请老爷拿个章程。” “何事?” “之前小姐说,除夕夜宝相寺外面有个人卖荷包,底下的人留了一个心眼,去打听了一番。 遇见的时候,那人正要出城去,想来是要跑路,人已经被打晕关在柴房。” 王西寺一惊:“本想骗他一骗,没想到居然真让你们给找到了。 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 二爷和夫人那边要是问起,一个字也不准透露,等贾文上门,我们就……” 王西寺比了一个手势。 就什么? 裴希声只能看见人影微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眼看王西寺要回来,她来不及多想,着急忙慌地往回走。 “夫人怎么起来了?” 即将坐上床的那一刻,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王西寺的声音。 裴希声压着心里的情绪,脸上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回头朝王西寺走去。 “睡眠浅,醒来发现你不在,有些不安。” 王西寺伸出胳膊,环住了自己的发妻,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 “可是出了什么事?”裴希声怕被他看出不对,低着头道。 “兰书的事情而已,林之语已经去处理了,回头备点礼,我得亲自上李家致歉。” 在一片黑暗中,王西寺黑沉沉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扎在裴希声的发顶。 …… 天边翻起鱼肚白。 李安作为一家之主,已经是强打精神,而李从容则是东倒西歪,困得不行。 “表姑娘,这法事做到现在,也该好了吧?” 李安一把扶住自己这个东倒西歪的儿子,扭头看向林之语。 他们做王家的法事,李家人还要陪着,这算个什么事! 林之语依旧是一脸抖擞的样子:“如果兰书能出来见人,这法事才能算是结束。 李大人,您陪了大半宿,也是时候回去歇着了。” 李安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实在是力不从心,招待不周,多多海涵。” 李从容迷迷糊糊,勉强把自己的眼睛撑出一条缝,瞄见自己父亲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连忙跟了上去。 贾文不在,他想让人给王兰书院子里递个话都没法,此时只想迅速了了此事,好回去睡大觉。 “李公子留步。”偏偏这林之语就是不如他的意,硬是把他给叫住了。 “怎么?”李从容不耐烦,面子都懒得做上一做。 前面的李安也回过头来,瞥了林之语一眼。 “李大人可以回去,你得留下。”林之语说得轻轻巧巧。 “李公子之前不是病过?这便是鬼神上身了,你留下来,一起驱驱邪,不然以后还是要病的。” 李从容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不过就是生病而已,青山城里难道没有大夫了吗?” “若是大夫也治不了呢?”林之语笑着看他。 李从容一噎。 林之语说大夫都治不了,就一定有办法让大夫治不了他! 听说药谷来的另一人,惯会用毒,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从容咽了一下口水。 可是自己又实在是困得没法子了啊! “我看这法事做了大半宿,说不定我夫人已经好了? 余姑娘,我们一起去夫人的院子里看看,要是能说话,能走路,不就说明没事了?” 自己再撑一撑,一起跟过去,想来王兰书也不敢说什么话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见到兰书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眉毛一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公子说得有道理。”林之语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悟非道:“我虽然是她兄长,可毕竟男女有别,此刻她衣衫不整,我跟着去,不免失礼。 我就在这里等着!” 李安往外挪的脚步不得不又挪回来。 哪里有让客人一个在这里,儿媳妇病着,公爹却回去睡大觉的道理? 他强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在这里陪着二爷说说话。” 李从容端起一边凉了的茶水,咕咚一声一饮而尽,感觉自己的脑子清明了一些,就在前面带路。 王兰书的院子在李宅的东路,一路进去,不免让人赞叹布局巧妙,景致宜人。 林之语和李从容在前面走,一队小厮在后面跟着,还有何明何亮两兄弟,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就这样沉默了半路,林之语忽然开口:“你和兰书,都是分房睡?” 李从容一惊,嗯嗯两声。 问这个干什么? 他一肚子疑惑。 到了院子门口,就看见几个勤快的小丫鬟已经起来扫地了。 “夫人可起了?”李从容轻咳一声。 这院子里的丫鬟,十个有九个和他有床上关系,故而见他来,眼睛一个个都亮了一瞬。 “爷怎么……” 丫鬟瞥见李从容身后的一干人等,把一肚子勾引人的话收了回去。 “回公子的话,已经醒了。” “她有没有问起什么?” “听到前院有吵闹的声音,有问过一回。” “你怎么说?” “奴婢就如实说,是王家的人听说夫人病了,请人做法事。” 李从容得了答案,冲林之语一抬下巴:“你看,这精神头,不是挺好的?” 精神头好的,是你这个丫鬟吧! 林之语鼻子里哼哼两声。 一个丫鬟,都敢当着外人的面,和自家公子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精神好不好,还是要见到本人才好!” 林之语直接进去,李从容拦都拦不住:“兰书,你可起了?我来看看你!” 李从容想要跟进去,哪料林之语把门一带,鼻子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木门,疼得他呲牙咧嘴。 再想要推,就已经是推不动了。 这个该死的婆娘,居然把门给锁了! 李从容心里又气又急,哐哐哐拍门:“干什么,我是她夫君,我还不能进去了?” 门拍到第三下的时候,李从容感觉自己的两边肩膀忽然一沉。 一回头,就看见何明何亮两兄弟,一左一右压着他的肩膀。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 何亮咧着一口森森白牙:“表姑娘有私房话要和你夫人说,你听不得!” 李从容看了一眼那被肌肉绷紧的衣服,一时间,怂了。 索性王兰书在里面,也知道自己来了,想来不会怎么样。 毕竟兰因那丫头,还在自己手上呢! 想到这,李从容的心往肚子里落去,让刚刚回话的丫鬟搬来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在上面打盹。 何家兄弟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就像是两尊门神一样,李家的小厮远远地看了第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轻轻一拳,能把他们都打飞哩。 屋内,王兰书靠在床上,看见林之语把李从容关在外面,脸上露出笑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要下床,被林之语一把按住了。 “何家兄弟在外面守着,你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就是!” 林之语握着她的手,心里一片疼。 又瘦了! 她这幅样子,在昏暗的室内,乍一看,和王云锦极为相似。 王兰书睫羽垂落:“我本就没病,是那李从容把我拘在这里,不让我出去,就连李氏夫妇也不知道。” “兰因和书琴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林之语追问一句。 装病,是她一早就猜到的事情。 毕竟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没想到,一说起他们两个,王兰书的眼睛里就蓄满了泪。 林之语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女子。 更何况,现在哭的人,还是自己母亲的亲妹妹,和自己最为要好的王兰书! 她手忙脚乱地摸出帕子来,递给王兰书,可后者情绪上来,哪里会接? “我嫁进来的头一天,还是好好的,可后面,就出事了!” 大婚之日,洞房花烛,王兰书已经是认命的心态,等着李从容来挑开自己的盖头。 可没想到,刚刚喝过交杯酒,李从容就让外面的一个丫鬟进来,美其名曰:双龙戏珠! 王兰书脸上臊得慌,抄起手里的酒杯就往李从容的脸上砸去。 “李从容,你忘记之前是怎么在王家大门发的誓了?” 李从容被他爹砸出了经验,一扭头就躲过去了,搂着那个丫鬟道:“什么发誓?可有见证? 兰书,你就是活得太窝囊了,什么好事情没经历过。 如今你既然嫁给我,我自然是有义务,带你玩玩这天下的花样!” 王兰书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是,我是窝囊,要是不窝囊,何苦嫁给你这样的人渣! 李从容说着还要过来抓她,那个丫鬟也是胆子大:“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有奴婢在一边,您也不用怕。过了这第一次,以后就好了!” 简直荒唐! 林之语光是听着,就想给李从容来上一拳。 当初给他长教训,还是长少了! 王兰书抽噎了两下,接过林之语的帕子:“我知道他就在外面,可是我也已经无路可走。 闹出这样的不愉快,独守空房,不得宠爱,对我来说,还巴不得,可偏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上兰因!” 来自己院子里头,不是摸脸,就是摸腰,言语之间,把兰因这个正经人家出来的丫头吓得不行。 “我不同意,兰因也不同意,他还想要用强,所幸那天书琴出现,才堪堪保住了兰因的清白。” 她以后,还是要嫁人的呢! 林之语皱起眉头,这说明,书琴是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 可是为什么,后来就不见了呢? 王兰书道:“书琴是个忠心的,可是光明磊落的人被算计起来,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第二天,书琴就不见了,我疑心,是被关到了哪里。 而且李从容知道婆母决定教我掌家之后,为了拿捏我主仆二人,硬是把兰因带走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孤魂野鬼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后面的事情不难猜,无非就是用兰因来威胁兰书,再用兰书来威胁兰因就范。 林之语冷笑一声,这李从容,打得一手好牌! “我看这李家,你是不能再待了!”她一锤定音,“既然今天我来了,必然是要把你带走,每次一见到你,我都疑心李家不给你饭吃!” 王兰书沉默着,没有应声。 走,还是不走? 她相信林之语,自己想要走的话,一定是有办法的。 可是,王家的生意怎么办? “不过,还有奇怪的一点。”林之语道,“李从容行事这么嚣张,为何李氏夫妇不管管?” 之前他们一直不退婚,现在又要让王兰书掌家,瞧着,也是重视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媳呀。 王兰书苦笑一声:“他们怎么会知道? 在他们眼里,李从容已经被我管得改过自新,高兴着呢。” “怎么会?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多少也会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吧?” “还不是那个贾文!” 王兰书一锤床板,“人一来,他马不停蹄地去通风报信。 即使我想说,也被兰因的事情掐住了七寸。” 林之语又是一阵冷哼, 是不知道,还是权当看不见? 那李氏,一看就是疼儿子的,李从容摔一跤,都要把全府上下搅得不安宁。 再说李安,自己就不是什么好鸟,特地买来身段极好的扬州瘦马,过得比谁都滋润。 依林之语看,这所谓的掌家大权,不过是安抚王兰书的罢了。 “我猜猜,那李氏是不是还和你说,李从容之前都很乖,只是后来突然变了性? 是不是和你说,以后都会好的,只要把家掌好了,你就吃穿不愁,即使李从容纳了几房小妾,话语权都在你这边?” 王兰书瞪圆了眼睛:“你怎么都知道?” “因为,我祖母就这么和我母亲说的!” 林之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重重砸在了王兰书的心上。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帮。 只是这件事,拖不得,我过几日就要去江州一趟,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都不好说。 你现在还年轻,李家人就是想拖着,用孩子捆住你的手脚,到时候,你再想走,就难了!” 王兰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为何走不了?” “有了孩子,你想把他带走,可他身上流着李家人的血;你不带走,为人母亲,又舍不得。 兰书,你说,对不对?” 林之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经天光大亮,隐隐约约能听到商贩叫卖的声音。 “我……”王兰书犹豫着。 之前就一直说要退亲,是自己一股脑地撞南墙,哪里知道这李家的水,这么深! 如今要说走,自己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可一想以后…… 王兰书闭了闭眼:“我要是就这样走了,王家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所谓的大哥呢! 林之语有时候,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王家的事情,自然是有你大哥撑着。我今天来,还带了何家兄弟,你应当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过来撑场面的呗。 毕竟是王家的家事,林之语要是说点什么,岂不是就变成了那挑唆的恶人? 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她自己发现得好! 王兰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件事,容我想一想。 你也知道,琅琊王氏在外人面前,看着风光,内里的不容易,只有自己知道。 我们这一支,更是如此,大哥他弃官从商,不容易的。” 以前烈火烹油,鲜花折锦,现在都已经成了过去式。 你看朝堂上,有几个姓王的? 林之语叹出一口气:“我也不逼你,只是为你着想,今晚还是要把你接回王家去。” “那兰因和书琴?” 王兰书想起庙会上,落在自己背后的那一道视线。 “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走!” …… 李从容瞌睡正酣,忽然听到木门被人一脚踹开,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干什么又?” 起来得太快,李从容只觉得自己的脑仁疼。 “兰书晕倒了,快扶去前院!” 立刻有人上前来,把王兰书打横抱起。 李从容一愣:“什么晕倒,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林之语道:“我正说着话呢,她忽然指着一个地方,说是看见了女鬼!” 李从容有些心虚:“什么女鬼,我李家可没什么不懂事的小丫鬟!” “是不是丫鬟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被兰书吓一跳!” 林之语认真道,“她说那女鬼披头散发,一身的血,然后两眼一翻,就晕过去。 我寻思是那不干净的东西找上门来了,还是送到前院来得好!” 李从容身子一晃。 旁边的丫鬟面露惧色。 不会是小陶吧? 那天被关到柴房里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多半是死了! 李从容咽下一口口水,鸡皮疙瘩一点点往上爬。 “余娘子总不至于骗人,我想着,说不定是哪家的孤魂野鬼,看我夫人身子弱,故意欺负她。” 林之语冷哼一声,这府上,能欺负她的鬼,不就是你吗? 一路回到前院,王兰书被人扶着,歪倒在椅子上,无论如何也醒不来。 李氏见自己的夫君一直没回来,心急如焚,也来了前院,一看昏迷不醒的王兰书,惊了一跳。 之前那女子的尸体,还是她帮着处理的! “这个贱人,死了也不得安生!” 李氏咬牙骂了一句。 娶妻娶贤,王家的名声一向是极好的,这个王三姑娘看着瘦弱,可也是一个能干的主儿。 如今一看,怎么越发瘦了? 她忙上前关心自己的儿媳妇。 那边,僧人一动不动念完经,为首一个年纪较大第一个起身。 李安问道:“师傅,你看这法事已经做完了,为何少夫人的病,反而更严重了?” 那僧人目光从王兰书身上,挪到林之语身上,再挪回李安身上:“怕是要亲近的人过来叫魂才好。” 这是得了离魂症? 李安一个踉跄,和自己的夫人对视一眼。 “余娘子和二爷不是在?让他们唤魂,可以吗?” 可以吗? 林之语噙着一抹冷笑。 自然是不可以的! 第四百九十章 逼他交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僧人读懂了林之语的意思,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亲近之人,一定是要日日夜夜到都陪在少夫人身边的才行。” 王悟非趁机道:“小妹身边有一个贴身丫鬟,叫兰因,我记得是一起来了李家。” 唰一下,几道目光一齐投向李从容。 李从容硬着头皮喊道:“贾文!贾文?” 没有人应答,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安斥责:“不过是一个下人,左右不过是扛不住,偷懒去了。 怎么,兰因没有在少夫人的院子里伺候?” 李从容结结巴巴道:“这个,那个,她可能身子不太舒服。” “人在哪?”林之语面对他,一双眼睛射出寒芒。 李从容一缩脖子:“在我房里。” 李安一下变了脸色。 这小子! “来人,去请!” 他剜了李从容一眼。 没用的东西,天天就惦记着裤裆里的那点事! 再剜一眼李氏。 慈母多败儿,李从容这样,她也难辞其咎! 李安的心腹立刻去了李从容的房中,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女子回来。 林之语眉头一皱。 现在还没彻底开春,这丫头身上的衣服,怎会如此单薄? 兰因一抬头,院子里的几个人皆是倒吸一口气。 丫头也是人,怎么就被打成这般模样? 只见兰因俏生生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说是破相也不为过。 李安顿时觉得失了面子:“李从容,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李从容辩解道。 摔的? 到底是怎样崎岖的路,怎样的姿势,能摔出这般样子? 李安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林之语给王悟非使了一个眼色。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王悟非冷肃着一张脸:“兰因,具体发生了什么,细细说来。 我王家的人,受不得这样的欺负!” 兰因往王兰书那边瞥一眼,知道这是表姑娘来救她们来了,一张嘴,哭声就溢出来。 “二爷,表姑娘,是那李公子,看中了我的身子,逼着夫人要把我给他!” 嘶拉! 兰因的这句话,可把李安这最后一点颜面撕得粉碎。 “跪下!” “爹?” “跪!” 李从容腿一软,扑通一声,老老实实跪下了。 “家丑,真是家丑啊!” 李安往他背上踹了一脚,李从容也不敢躲,硬生生受着。 那僧人把头扭到一边,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时间不早,施主还是尽快吧。” 林之语趁热打铁:“还有一个侍卫,我也没看到。 兰因,你可有见到书琴?” 兰因抽噎道:“书琴他被人下了迷药,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之语看了一眼李安,李安继续瞪着李从容。 李从容飞快地抬头,瞥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是兰书的带刀侍卫,我哪里知道。” 还在嘴硬? 林之语对李安道:“劳烦大人,把看守各个门的下人叫来。” 在一边看着的李氏不干了。 这林之语一进来,就把自己家搅了一个天翻地覆,自己儿子都说不知道了,还要怀疑他? “余娘子,我儿媳不过是小小的病了一场场,你就让人来我李家闹事。 现在又是一副查案的做派,怎么,你是觉得我李家,会害一个小小的侍卫?” 李安瞥一眼,也不说话了。 李氏所言,正是他心里所想。 林之语带僧人上门,美名其曰说是为了驱鬼,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些意见。 可是偏偏之前也是他们李家,王家说不定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是自己再说什么,就显得自己是在编排王家。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 李从容见自己的父母都表了态,内心也稍稍安定了。 说到底,这里还是他们李家的地盘! 林之语声音一沉,脸色一暗:“来人,先把兰因送回王家。 何明何亮,你们带着其他人,搜府!” 本想着,把人带走,没想到这个李从容死也不承认,这李氏夫妇也没了耐心。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杀杀他们的威风! 李安的脸黑如锅底:“余娘子,这未免有些过分!” “过分?”林之语冷哼一声,“我昨天上午来探望兰书,连个大门也没进去。 今日李从容带路,我眼瞧着他和几个丫鬟勾勾搭搭。 新妇刚进门,就看上了她的贴身丫鬟。 我看,这并不是什么神鬼之事,而是另有隐情!” 李氏的脸色变了几变,视线时不时往李安那处飘去:“你这是在当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等兰书醒了,一问便知!” 李安皱眉,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说话做事,怎么和主子一样? 偏得这一起来的王家二爷一言不发,任由这位表姑娘发话。 也是奇了! 就是在这时,李家的大门又被敲响。 “王老爷?王夫人?” 门外站着的,正是王西寺和裴希声两人。 刚一进来,王西寺就觉察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李安脸上做出为难之色来:“王兄,你看你家这个表姑娘,也太不像话。 一个下人跑了就跑了,还口口声声说要搜府。” 王西寺脸色微变。 这丫头,做得是有些过分! 正要开口的时候,王兰书悠悠醒转。 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碰我!” 旁边的丫鬟很冤枉:“老爷,我没碰她!” “别碰我的兰因!” 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兰书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大嫂。 裴希声一惊,双手张开接住兰书:“怎么了这是?” 敢情这不是普通的风寒! 林之语看着王西寺明了暗,暗了明的神色,心道来得正是时候! 要是王西寺没来,她还要想办法,把他给闹来呢。 王兰书见到自己的大哥,哭哭啼啼,把自己这几天在李家的遭遇一股脑全说了。 周围的几个丫鬟听了,脸上羞得都想钻进地缝:这李从容,干的实在不是人事! 垂着手的小厮听了,暗暗惊奇:这公子看上去人模人样,怎么私下里,还是一个玩家子! 李安听了,恨不得把李从容抽筋扒皮。 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居然这样作践人家! 李氏则是一直拿眼神看着自己家的儿子: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要说,娘来说! 林之语把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嗤的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李氏心里瘆得慌。 第四百九十一章 撑腰的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笑你们府上,有鬼!” 林之语斜她一眼,语气冷得像冰。 “你说话不要太过分!”李氏气得直抖。 “何明何亮,搜府!” “我看谁敢,你一个丫头片子,是要反了天不成?” 李安终于按捺不住,斥责一句。 “李从容有错,该由他老子罚,我李家有什么神神鬼鬼,也该是我们李家管。 你说是不是,王兄?” 王西寺一咬牙,看着嘤嘤哭泣的妹子,用力一点头:“是这个理。” “大哥,我想回家。”王兰书一双泪眼,惹人心疼。 王西寺犹豫道:“可你已经是李家的人……” “大哥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我……” 林之语见王西寺犹犹豫豫,补了一句:“大爷,兰书想回,就回吧。一会人多起来,这李家的大门又开着,指不定被人怎么说闲话。” 此话一出,王西寺脸上那最后一点的犹豫消失殆尽:“回!” 他冲李安一拱手:“兰书受惊,我之前看李公子也不是这样的人,估计他才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兄,我先带兰书回王家调养几天,等你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再送她回来。” 台阶都递到你面前了,再不愿意,也得下! 李安勉强扯出一丝笑:“所言有理。来人,替我送送王兄!”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问问这个逆子,背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李安阴恻恻地看向李从容。 裴希声抱着王兰书,王西寺带着自己的二弟,一齐往外走去,何家兄弟则是跟在后头。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一回头,看见林之语还站在原地。 “表姑娘,走了。” 兰因过去轻轻扯了一下林之语的袖子。 林之语站在树影底下,明媚的五官被罩上一层阴霾。 “我说过,当初怎么来的,现在就要怎么走。” 林之语没有理会兰因。 她当然知道王西寺为什么来:还不是怕这个贾文为了给曾灵报仇,把王家的事情说出去? 带走兰书,也是被自己逼的。 人都哭成那个样子,要是你这个做兄长的没什么表示,几个多嘴的下人一说,我看你这个好名声,还留不留得住! 王西寺正心烦,也为了李家的颜面,大手一挥:“走,她后面自然会跟上!” 李安看着林之语,莫名一阵胆寒。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 之前是看在何家兄弟的面子,也是王悟非的面子上,由着她乱来,可是如今人都走了,她孤身一人,还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搜府?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之语走到李从容面前。 “啪!”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李从容的左脸立刻浮现出五根指头印。 “这一巴掌,是为兰书!” “啪!” “这一巴掌,是为兰因!” 正要落下第三个巴掌的时候,李氏冲过来,死死护住自己的儿子。 “你这个小妇养的,打我儿子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的儿子?” 林之语冷哼一声,一把拨开李氏,重重落下第三个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书琴!” 打完,她甩了甩自己的手。 气势是出来了,可是手疼! 林之语呼出一口气来,看着李氏:“你要是再说半分,我连你一起打。”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林之语翻出一个白眼,“你敢对天发誓,你对李从容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知道吗?” “余娘子,你好大的胆子!”李安气得胡子翘翘。 奈何自己是一个长辈,总不能真的对一个小辈动手。 “来人啊,余娘子被东西给魇着了,送她出去!” “她有什么不敢?” 那几个婆子正要动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清朗之声。 是谁? 李安扭头看去,有点眼熟! 林之语往门口一瞥,他怎么来了? 来人一身玄色锦衣,身披银灰色大氅,施施然走到林之语身侧,牵起她的手。 “可是打疼了?” 林之语木讷地摇摇头。 这人塞给她一个手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打得不错。” 随后转向李安:“鄙人,乃是之前捐钱捐粮的金梓。” 哦!是他! 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不递拜帖就登门,当他李家是什么? 菜市场吗? “金公子,这是我家私事……” “想来青山城的消息传得慢一些,不过也无妨。 金梓不过是化名,还有一个名字,不曾与别人说起。 周、子、晋!” 李安面色先是一白,随后呵斥道:“大胆,王爷的身份,也是你敢冒充的?” 一起来的江野往前一步,抽出令牌:“御赐之物,李大人,不会不认得吧?” 李安眯着眼睛,看一遍,再看一遍。 唰地一下,浑身的血液倒流。 口说无凭,可是令牌,谁敢仿造? 那胆子可真是大到天上去了! 虽然说现在是江家把持朝政,可是那监国公的诏书,还是面前这个人发的。 恢复权力,左右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李安一扯夫人的袖子:“见过晋王殿下!” 江野收了玉佩,拿眼睛去看周子晋。 后者神色淡淡,像是没听到。 人没听到,你还能怎么办? 继续跪着呗! 良久,周子晋才一甩袖子:“哎呀,刚刚本王走了一会神,没听见,李大人快快请起。” 李安踉跄起身。 大半宿没睡觉,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个胆掉,李安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怕是要早早归西。 “你在李家做什么?” 周子晋扭头去问林之语。 “书琴在李家不见了。”林之语瞥了一眼李氏父子,心想有些事情,在外面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 “哦!”周子晋作恍然大悟状,“那就搜一搜吧。” “王爷!”李氏惊叫一声,“这搜府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怕是不会再服老爷这个郡守了。” “蠢妇!” 李安万万没想到这一声,李氏先他一步喊了出来。 可这话说得,也没毛病。 现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路过李宅,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探头探脑。 要是传出去,脸面上怕是不好看! 李安想为自己分辨,周子晋凉凉开口,把他的话都堵了回去。 “好巧不巧,书琴此人,是我吩咐到余娘子身边的,算是我晋王府的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被鬼惊魂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安觉得自己现在倒下去算了。 书琴是晋王给余娘子的,余娘子又给了兰书。 这不是间接表示,这王兰书,也是他晋王要护着的人吗? 而那李从容,此刻已经忘记了呼吸,就要一头栽倒下去。 就说为什么之前这余娘子和褚念善的亲事传得有鼻子有眼,怎么突然就没下文了。 原来勾搭上了晋王! 怎么就勾搭上了晋王呢? “不好啦,公子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小厮大叫。 李安气了个半死,硬是把自己给站直了。 什么儿子,是来害他老子的吧! 一时间,掐人中的掐人中,揉胸的揉胸,生怕这位爷有个什么闪失。 林之语偏这个时候让李安拿个章程:“李大人,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普通侍卫,是晋王府上的人。” 李安一咬牙:“来人啊,李家昨个儿夜里进了小贼,怕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给我搜!” 说话的是李安,搜府的却是晋王爷的人。 门外的人勾着脖子看一眼,又缩回去。 这是什么样的小贼,还让一个王爷帮着搜? 李氏一碰自己夫君的胳膊,欲哭无泪:“老爷,不能搜啊。” 声音低如蚊呐。 “为什么不能搜?” 李安瞪她一眼,“被逼到这个关头,不搜也得搜!” 李氏别无他法,只能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好一个李从容! 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儿子? 李安走过去,怒踹了地上的李从容一脚。 李从容在地上躺得像个死狗一样,我都晕了,你还踹我,是不是亲爹? “李大人这是何意?” 周子晋半笑不笑地问道。 李安扯出一丝笑:“脚痒,活动活动!” 活动个屁! 就是故意要踹你一脚。 “王爷,找到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扛着书琴过来。 周子晋眉一压:“这是……” 书琴有气无力的撇开那两人,对周子晋跪下来。 “卑职无能,中了小人暗算。” 谁是小人,一目了然! 周子晋不说话,黑沉沉的目光投向李安。 林之语往他的方向蹭蹭,再蹭蹭,低声道:“这本就不关你的事。” 李安好歹也是一个郡守,要是把这事情闹大,反而还给他招来麻烦。 “这不是来给你撑场面来了?” 林之语一怔。 他怎么,好像,有点,生气了? 李安看着周子晋的目光扫过来,荡过去,颤声开口:“我儿荒唐,让王爷看笑话了。 来人,把贾文给我带上来!” 李从容固然有错,可是他身边的小厮没有起到劝诫的作用,还助纣为虐,该打! 说话间,又来一个侍卫:“王爷,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周子晋眉头一挑。 李氏脸色一变。 李安两眼一黑。 侍卫说话掷地有声:“回王爷,后院大树下,埋着一具尸体!” “男的女的?” “女的,兄弟几个正在挖,看着死了有一段时间。” 有人道:“不会就是少夫人说的那个女鬼吧?” 一时间,人心惶惶。 还说王家闹鬼,明明是李家自己造的孽! 李安一看自己发妻这副样子,立刻了然了:“说,怎么回事!” 李氏一看自家夫君,心凉了半截:“一个丫鬟而已,大概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时想不开……” “想不开,能把自己埋到土里?” “我这不是为老爷好?” “好什么好!” 李安指着她的鼻子,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若是我没猜错,这丫鬟的名字,叫小陶?” 林之语悠悠道。 李氏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她的名字,我还知道她是被强抢而来,并非自愿。” “老爷,不好了,那贾文逃了!” 林之语笑了一声:“李家的下人,说跑就跑,真是自由啊。” 李安还没对上周子晋的眼神话就先一步出来:“府上丑事,我定好好查,给王爷一个答复。” “给我答复做什么?”周子晋往林之语的方向一看。 “是给王家一个答复!” “不够!” 李安觉得自己只凭着那一口气撑着了:“除此之外,所有李从容的房里人,全部发卖,至于小陶,会好生安葬!” 周子晋露出满意的神色:“李大人作为一方郡守,公私分明,我必然会上书朝廷,好好夸奖。” “谢王爷!” 看着周子晋和林之语二人离去的身影,李安两眼一黑,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 丁氏客栈,阁楼。 方桌空荡荡,周子晋一言不发。 林之语只好自己挑起一个话头:“今天你怎么来了?” “王家点灯一夜,早上王西寺匆匆出行,想不知道,难!” 林之语脑子僵住,半晌转过来:“你一直在这里待着?” 周子晋没回答,自顾自继续道:“褚念善递了口信,让我帮上一帮。” 林之语低低的哦了一声:“说起来,也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 “你可知,要是今天我不来,后果是什么?” 周子晋忍着一口气问。 这人,就不知道怕吗? 那李安再怎么样,也是青山城的郡守! 王家更不必说,接了人就马不停蹄地走,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你让我怎么办? 周子晋略显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好把自己的怒火揉下去。 林之语嗡声道:“书琴出事,我不能不坐视不管。” “那你也没必要羞辱李从容!” “我若不杀杀他们的威风,以后王兰书怎么办? 娘家人,就要给她撑腰!” 周子晋看着她那一双眼睛:“原因不止这个。” 林之语一愣。 周子晋虚点了一下她眼睛的位置:“你心里藏着事。” 林之语沉默,转而挑起另外一个话题:“姬偃师对你的病,怎么说?” “林、之、语!” 周子晋一字一句咬出她的名字,啪地一声,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 林之只觉得自己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顿时警觉:“你……” “算了!” 周子晋喉头滚动几番,把话吞回去,在心里压实了。 他就是想问问,自己到底是哪一点不值得她信任? 有赖于那天晚上吐出的一口黑血,即使他没有入睡,脑海里的过往也像是气泡一样,咕咚咕咚往上冒。 越冒,他就越气。 林之语啊林之语,你真是好样的! 好样的林之语不知道面前这人是抽了什么风,还伸出五根葱葱玉指在周子晋面前晃晃。 “怎么,你也被李家的鬼惊了魂?” 第四百九十三章 冰山一角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是,被狠狠惊了一次,三魂去了两魂!” 周子晋磨着后槽牙,“不知可否劳烦余娘子,替我叫一叫魂?” 嗯,确认过了,是抽风了! 林之语一点头,认真道:“给钱就成。” 周子晋再度起身,把窗户推得再大了些。 寒风呼呼,吹熄了一肚子的火气。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林之揣摩着,他是因为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为王兰书去李家闹事而生气的。 也是奇了,一年不见,如今不过短短半个月也不到,就在自己面前生了两次气。 这人是属气球的?还是出去走了一遭,彻底变性了? “我帮兰书,不仅是因为她是我的好友。 还因为,她是我的小姨,我母亲的亲妹子。” 林之语解释道。 她记得,逢年过节,王云锦都会让人捎厚厚的年礼,里面还有专门给兰书带的小礼物。 名家字帖,四书五经,笔墨纸砚,一样不少。 当时身边的丫鬟还打趣一句:“三姑娘年纪还小,现在送这些东西,用不上,也看不懂! 夫人送这个,不如让人带点蜜饯干果,再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实在得多!” 王云锦逗弄着年纪尚小的林之语,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周岁宴的时候,什么也不抓,偏偏就抓了一本书。 即使现在用不上,耳濡目染也是好的!” 林之语张着自己短短的手指,嘴里像个普通小婴儿一样吐着泡泡。 丫鬟一走,王云锦脸上的笑就变淡了不少。 “若是能多读一些书,见过外头那广阔的世界,哪里会甘心被困于内宅,与一个不爱的人相守一生? 我为王家如此,她作为小女儿,希望不用再受这份罪!” 林之语静静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你要是愿意穿上她的鞋子走两步,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我母亲作为王家的女儿,不容易;作为丞相夫人,也不容易。 就连过世那天,王家都没人来,最后看一看她!” 周子晋回头看她,女子水汪汪的眼睛里,烧着一把火。 他把窗户关上,坐了回去。 “我刚刚,是因为担心你,一时没控制住,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说的对,在世人眼中,所看见的事实,不过是冰山一角。” 周子晋觉得自己的心里漏了一个洞,刚刚刮过的冷风直往这个洞里钻。 冰山一角,冰山一角…… 林之语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脑海里又突然敲出一声。 对啊,王云锦是王家的长女,就连病死了也不来看一看,这合理吗? 林之语把这句话反复咂摸,翻过来,覆过去,脑海里只想起一个人。 王西寺! …… 王家。 裴希声安慰着王兰书,又让丫鬟熬了安神汤,等她睡下了,才轻手轻脚出去。 成妈妈左右看看,走过来:“大夫人,人找到了。” 她压低的声音,“西路角门,那里有一个废弃的柴房。” 裴希声锁了眉头:“你在这里等着,我亲自过去看看。 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去小解。”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主仆二人俱是一惊。 “老爷。”裴希声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正说到林之语这孩子。” 王西寺面色阴下去几分。 “老爷?”裴希声的心扑通跳一声,“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外面倒是无事。” 王西寺瞥了成妈妈一眼,后者垂首低头,老老实实退到一边。 “现在外面都说,害人的是李家,王家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不是好事?” “好事?你可知我们前脚刚走,后脚来了一个谁?” 裴希声莫名一惊:“谁?” “晋王!” 裴希声顿时明白过来。 林之语之前要嫁的,不就是这个晋王么? 现在人找来了,偏偏王西寺应了林之语和褚念善的亲事,这可怎么是好? “左右老爷也没打算入朝为官,他们的事情就由着他们去解决,我们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哼!”王西寺不置可否。 果然是妇道人家,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可要记好了。 第一件,就是想办法让林之语不管这件事,让王李两家自己处理。 第二件,你让芙蓉,多和林之语亲近亲近,凡事顺着她一点。 最后一件,我要设宴,为晋王接风洗尘!” 王西寺眼中迸出两道志在必得的光。 裴希声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想法,愣了片刻:“王家庙小,他会来吗?” 王西寺道:“你且备着!” …… 王悟非踏进自己院子,一夜没睡,眼下乌青明显。 还没推开门,就知道有人在。 褚念善坐在椅子上,屋内四个角的炭盆一明一暗,照出他那模糊的面容。 “你是为了她来?” 王悟非一掀袍角,从容坐下。 这人一声招呼都不打,早早在这里等着自己,想来是为了李家的事情。 王悟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把李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哪料褚念善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王悟非被屋内的炭火一烘,困意就涌上来,结果自己讲得口干舌燥,对方没有一点反应,顿时心里有些不快。 “褚念善,你一言不发,跟个鬼一样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嫌我命太长? 这个时候,褚念善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没别的事情,就是想来你这边坐坐!” 王悟非一手扶着额头,叹出一声。 听说晋王也去了李家,言语间,像是给林之语出头的! 难不成是为了这件事? 王悟非起身,任由自己倒在床上:“你且等着,我一觉起来,替你去探探口风!” 既是好友,总要有一个人,能得偿所愿! 褚念善一个人又坐了一些时刻,等自己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章程之后,才悠然离开王悟非的小院。 林之语这一觉稳稳当当睡到了下午,直到小荷捧着一碗清粥进来,林之语才被那香味勾醒。 仔细算来,这一天,她都没吃什么东西哩。 小荷把粥往桌子上一放,就来伺候林之语起床。 “姑娘,你可知,李家后面的事情?” 第四百九十四章 借酒消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睡得太久,头疼啊。 小荷道:“李渣男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全都被打发了去,李夫人因为骄纵儿子,被禁足了。 只是可怜了小陶,一条性命,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这个时候!” 说到小陶,小荷后退一步,像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一样,规规矩矩跪下来,给林之语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干什么?” 林之语被她磕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要是没有大姑娘,小荷也见不到仇人倒霉的时候!” 林之语让她起来:“人各有命,你要谢,就得谢谢姬偃师和顾离,若不是他们眼尖,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像是想到自己醒来之后对他们的冷脸,小荷脸上一片燥热。 难为情! “事情已了,小荷想向姑娘讨一个恩典,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们。” “姬偃师临时有事,走了,你要是想谢,就去丁氏客栈的后院,顾离在那里。” 小荷道了一声谢。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嘴上的谢,嘴上的恩,是还不完的! 林之语又道:“你若是有心,小陶落葬的时候,也去送送她。 她在青山城,也是孤身一人,总不能死了,也走得凄凉!” 小荷应了一声:“之前在李家后院远远见过一回,也算是做过一回姐妹,送送她,是应该的!” 等林之语把粥喝了,小荷忽然又一拍脑袋:“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林之语有了些精神,把筷子一放:“还是李家的事?” 小荷点头:“一件怪事!” 林之语一挑眉。 “人都被遣散发卖了,李渣男的房里一个女人也没有,结果下午就要去花楼,李大人没让。 后来不知怎的,就发起了癔症。” 小荷说得眉飞色舞,“现在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李渣男,是一个没有女人就不行的主儿!” 林之语道:“就没想过是其他的病症?” “不可能!”小荷说得斩钉截铁。 “为何不可能?” “那李渣男,把自己老娘的贴身大丫鬟给睡了,那叫一个药到病除。” 小荷忿忿补了一句,“这叫什么,这就叫报应!” 林之语一番心思活络开了。 之前是谁和她说,这贾文一来,李从容就性情大变的来着? “你可知道,那个贾文如何了?” 小荷一扁嘴:“不是说逃了?我看,逃了好! 事情了结,他想来也没什么好下场。” 林之语哼一声:“现在我们看到的,怕只是冰山一角!” “姑娘,二爷在酒楼备下宴席,等你去呢。” 小荷探出个脑袋:“书琴?” 林之语让他进来:“为何不休息一会?” 书琴苦笑道:“不过是一点软骨散,还不至于歇到天荒地老。” 小荷道:“姑娘,他说谎,我亲眼见他匆匆用了两大碗饭,就去三姑娘的院子门口守着,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书琴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林之语侧头过去看小荷,这姑娘瞧着,确实活泼了许多。 “既然二爷来请,就没有不去的道理。” 林之语接过小荷递来的外衣,正要出去,又被她给叫住了。 “姑娘,夜里风大,药膏和手炉还是带着吧。” …… 一进酒楼,喝酒的,划拳的,吵吵嚷嚷,好一股热闹之像。 林之语的嘴角一勾,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 过完年,辞旧迎新,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小二见她来,热情地把她引到二楼包间。 王悟非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一桌的好菜,旁边还有两壶清酒。 林之语看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出来之前吃的那碗薄粥,实在是有点多余。 “你找我,可是为了曾灵的事情?” 王悟非答应林之语的事情已经做到,来催一催自己的要求,不过分。 “算是吧。” 王悟非给林之语倒了半盏酒,推到她面前。 “我从大哥那边打听过了,这个贾文是曾灵认的一个干哥哥,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主儿。” “不学无术的下人,跟着一个不学无术的主子,也算是般配。” 林之语轻抿了一口,这酒入口甘甜,好喝! “他在李家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换句话说,想要找到曾灵,就要先找到这个贾文。” 她既然要出城,没理由自己一个人走,必然会和贾文一起。 王悟非道:“我去庙会那里打听过,似乎有人抢先了一步。” 还有人在找她? 林之语眼睛一眯:“是你大哥?” “是!” 王悟非嘴角是笑的,可是眼底满是苦涩。 “这不是想来找你喝闷酒么?” 王西寺看着什么都不管,可是他要是想在青山城里找一个人…… 怕是比自己快得多,也简单得多!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去找曾灵?”林之语问。 王悟非把杯中酒喝尽,又给自己倒满:“怀疑之前不利于王家的流言,都是她和贾文联手传出来的。” “这只是其一。” “还有其二?” “一个想爬床的丫鬟,掌握着王家最不堪的秘密,阴差阳错保住一命,结果生出了报复之心。 如果你是王家家主,你会怎么做?” 王悟非的动作一顿。 自己会怎么做? 王家最重名声。 且,若是让人知道,怕是会有有心之人,说家主之位,得来不正! “灭口。” 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林之语放下酒杯:“所以,今晚这顿酒,我们是喝不成了。” “为何?”王悟非呢喃道,“她不是大哥的心上人么?” “贾文失踪,必然和曾灵有关,二爷,你想想,灭口,可不能留后患啊。” 王悟非怔愣片刻:“不会的。大哥或许是要报官,想先搜集证据也说不定。 他不是那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王二爷!” 林之语朗声道,“报官,只会查出他不想让人查的东西。” “什么东西?” 林之语一笑,离开了酒桌。 “二爷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王悟非只觉得,今晚要喝酒的人,变成了自己。 酒能消千愁啊! 第四百九十五章 当年真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家,灯火通明。 何家二兄弟站在左右两侧,中间跪着一个贾文。 王西寺拎着茶壶,从里屋转出来,稳稳坐在了上首。 “我来了,可是曾灵人呢?” 贾文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座上的人。 王西寺笑道:“一会就见到了。”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轻三下,重三下。 王西寺面色微变,吩咐道:“你们把他看好了。我去去就来。” 说罢,推门出去。 贾文还想说什么,嘴里就被何亮塞进一抹布,何明则是死死捆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兄弟,这就带你去见你的义妹。” 何明把他扛在肩上,往后院的柴房走去。 “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说的,到时候在老爷面前,尽管说。 下辈子,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 王西寺来到前厅,见林之语和王悟非站在一处,心里莫名咯噔一跳。 “李家的事情,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王西寺故作镇定。 林之语勾出笑来,在烛火的映照下,模模糊糊看不清真假。 “实不相瞒,我是来向老爷要人的。” “也是,书琴还有伤,剑影不知所踪,你身边是要有两个人跟着。” 王西寺轻轻一点头,“明儿我就让何明何亮跟在你身边。” “我要的是什么人,大爷心里应该是清楚得很。” 林之语往王悟非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悟非上前一步,语气犹疑:“大哥,你和我说实话,曾灵是不是在你那边?” 王西寺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即就笑道:“二弟,你在说什么傻话? 她已经死了!” “看来大爷还是不愿说啊。” 林之语往旁边一坐,“大爷不愿说,那换我来说,大爷不妨听听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王西寺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上的茶壶,扭头看向王悟非。 “二弟,你也累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 “大哥是真的体恤我,还是想继续把我蒙在鼓里?” 王悟非苦笑一声,“说吧,我倒要听听,当年的真相!” 林之语敏锐地捕捉到,王西寺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好啊。” 半晌,王西寺便恢复了之前那般和蔼的样子,双手交叠当放在膝头。 “王老太爷得罪了族长,心里一口气咽不下,把自己的一腔希望都寄托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 王家的家主,以能者当任,可王家的大爷,不是一块读书的好材料,倒是这个二爷,屡次崭露头角。 大爷,这一部分,我说得对不对?” 王西寺面色淡淡:“确实不假。” 林之语继续道:“王老太爷渐渐动了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二爷的念头,你作为嫡子,不甘也不愿。 一面娶了商户独女裴希声,得到妻子娘家的支持,一面指使曾灵,害得二爷因涉嫌作弊,十八年寒窗化为乌有,是也不是?” 王西寺面色已经有些难看:“林之语,我怎么也算是你的舅舅,你就是这样和你长辈说话的?” “大哥!”王悟非忽然疾言厉色道,“你只要告诉我们,是,还是不是!” “是,也不是!” 一道声音传过来,屋内三人向来者看去—— 一素衣女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后颈还有一片淤青。 看清来人,三道声音一齐响起。 “小艳红?” “曾灵!你果然还活着!” “你……” “哐当!” 是王西寺手边的紫砂壶,一个翻身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和紫砂壶一齐碎裂的,是王西寺淡定从容的面色。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此时应该已经…… “她此时应该已经死了!” 林之语把王西寺最后一点心声说了出来。 “是,若是无人来救,我此刻,已经成为乱葬岗的一具无名尸。” 曾灵接下林之语的话。 王悟非想上前,可奈何自己的腿脚像是被灌了千斤的重量,半步都挪动不得。 曾灵瞥他一眼,这一眼,许多复杂的情绪翻涌而过。 “二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 王悟非跌坐回椅子里头,想说什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二弟!” 王西寺骤然站起,“来人,快请府医进来!” “慢着!” 王悟非缓过一口气,“不必请府医。 这口血吐出来,就好了!” “说到底,这口血,不就是因为大爷您吗?” 林之语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她这辈子,最是看虚伪之辈不起! 表面上与你亲亲热热,背地里却插你一刀。 人家都是盼着自己的兄弟能高中,光耀门楣。 他倒好,偏偏让人身败名裂,折损了读书人的一身傲气! “二弟,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没有要害你性命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 王西寺苍白着一张脸。 “兄长,或许以前我信你,可是现在,不敢信了!” 王悟非虚弱一抬手,示意曾灵说下去。 曾灵迈步进来,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散不去的风尘气。 “缝制小抄,确实是大爷让我做的。 可是,我没做,也不屑于做!” 林之语眯了眯眼睛。 不是她做的,那是是谁做的? 曾灵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来,可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王悟非道。 “我的义兄,受大爷的蒙骗来了王家,至今下落不明。 我想先见见他。” 贾文也在王家? 这还真是……巧了! 林之语扭头看向王西寺。 “大哥,你当真是要杀人灭口?”王悟非的声音已然不稳。 怎么会呢? 那是他最敬重的大哥! 王西寺忽然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瘫在椅子上:“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善恶不过一念间,何来天意一说?” 林之语缓声道,“既然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王老爷,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对谁都好。” 王西寺道:“人就在后院柴房,至于现在是生是死,我就不清楚了。” 曾灵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带我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四百九十六章 明哲保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路上,四人默默无话。 林之语看着王西寺的背影,感觉不过一夕之间,他像是一口气老了十岁不止。 王西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家主之位吗? 林之语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而王悟非则是跟在曾灵后面,两人之间拉出了半个身位,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黑沉沉的道路尽头,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人影。 “老爷!” 何明何亮见人来,俱是跪了下去。 “卑职无能,让他给跑了!” 跑了? 这贾文看着平平无奇,却能从何家兄弟手下逃脱,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王西寺怔愣半晌:“怎么会逃了呢?” 何明一脸愧疚:“我们兄弟两人把他带到柴房,发现曾灵不在里面,愣了一下。 结果他不知什么时候,把绳子给磨断了,往我们脸上扬了一把灰,几下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王西寺沉默良久,道:“这青山城除了我,怕是也没人想要他一个下人的性命。” “是,要是没有你,我和贾文的生活,当是顺风顺水!” 曾灵咬着牙道。 在无边的夜色中,她的话,清清楚楚顺着夜风,进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年,她被老夫人派去二爷的院子里,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开枝散叶。 一切的源头,都是王西寺对老夫人说的一句话。 “二弟一心扑在读书上,什么也不管不顾,要是这样下去,变成书呆子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一听,觉得有理。 兄弟二人年岁相近,其中一个已经娶妻,虽然没有什么读书的天分,可在老夫人眼里,也算得上是圆满。 这个王悟非,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和尚,清心寡欲,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这样下去,要是憋出什么毛病来,那怎么交代? 恰好这个时候,曾灵进来奉茶,让老夫人眼睛一亮。 现在先送一个人过去,以后等二爷中举,再从世家里面挑一个好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心里清楚,那天的事情,绝非偶然。” 曾灵看了王悟非一眼,“大爷把我拨到二爷的院子里,就是为了让二爷读书分神,好落了榜去!” 王悟非晃了晃,还是何亮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林之语:“你虽然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可是应当也知道其中的利害。 要是二爷落榜,老夫人难免会怪罪到你身上。” “是。”曾灵坦诚道,“所以我选择阳奉阴违,明哲保身。” 王西寺忽然道:“怎么,是我许诺给你的好处,不够多吗?” “你说的好处,我不稀罕。”曾灵语气鄙夷,“把我困在庄子上,和圈禁有什么两样? 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 林之语算是看明白了,曾灵这人,也是一个极有自己主意的人。 好一个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林之语看向曾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既然你说,你没有在二爷的衣服里面缝制小抄,那后来的种种,又是为什么?” “是我!” 王悟非捂住自己的脸,“是我自己,把小抄夹带进去。” 林之语眉头一皱。 这说明,那天在小院里,他也是说了谎的。 可是科举关乎一个人读书的前程,他为什么这么做? “说我鬼迷心窍也好,一时糊涂也罢,我就是这么做了。” 王悟非缓缓把目光移向曾灵,“你没身份背景,我想上皇榜,用这个理由,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八抬大轿,这是正头娘子才有的排场。 这位王家二爷,是动了真心! “你对自己没信心?”曾灵回避他的目光。 “没有!”王悟非道,“我不喜欢读书,可是读书能让父亲母亲多笑笑,大哥身上的担子,也会轻一些。” 听到王悟非提到自己,王西寺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王悟非:“先生之前告诫过我,人一辈子,站多高,看多远,都是有定数的。 能力本事只有三分,就只能照着那分去读,多一分,都吃不消!” “怎么会……” 王西寺喃喃道,“你居然是这样想,你为何这样想!” “大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去祠堂的事情?” 王悟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那一桌子的人,基本都有一官半职加身,可是我们这一支,什么也没有。 父母抬不起头,我也抬不起头!” 这是在巨大的压力和愧疚之下,误入歧途! 曾灵却忽然发难,上前揪着王悟非的衣领:“那为何事情败露的时候,你一句话也不说?” 一句话也不说,让一个小小丫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王悟非:“你不是和大哥有一腿?他保你了啊!” 曾灵松开手,一连后退几步。 一双眼睛里含着泪,含着冤。 “大爷,这件事,你又该如何解释?” 林之语有些不忍,“是真是假,你这个当事人,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王西寺踉跄几步,“所以事情传出来的那一刻,我去为她求情。” “只是求情,不是澄清?” 林之语目光追过去,想为曾灵讨一个答案。 “我,我……” 王西寺半天说不出一个答案来。 “因为你也想让她死。” 林之语冷笑一声。 “你只当是她照着你的话做了,怕牵出自己,可是良心又过不去,才让老夫人手下留情。 后面她被赶出来,你就像之前承诺的那样,让人把她接到庄子上去。” 王西寺为自己辩解:“说到底,我不也是履行了承诺? 我王西寺,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曾灵:“你把我带到庄子上,又让人把我卖到花楼,这不是对不起,是什么?” “老爷,那边……好像走水了!” 何亮忽然指着远处的院子,惊叫一声。 几人回头看去,见浓浓黑烟往上窜,正是王西寺歇息的院子。 好端端的,为何会走水? 这又不是盛夏! “先走!” 何明带着王悟非,何亮搀扶着王西寺,一路往西边的角门奔去。 林之语一把拉起愣在原地的曾灵:“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突发大火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曾灵不动,只是看着大火燃起的方向。 “二爷的院子也被烧了!” 何亮又是一声惊呼。 很显然,这是有人蓄意纵火,而且,人还没走! 曾灵忽然甩开林之语的手,往着火的地方奔去。 “你干什么?快,快把她拉住!” 王悟非推了何亮一把。 何亮上去追,一把扯住曾灵。 “你放开我,我哥还在里面!” 曾灵也是一个狠角色,低头对着何亮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何亮手下意识地一松,看着手臂上带血的牙印,惊道:“这娘们,牙口未免有些太好!” 王西寺一咬牙:“后院离起火点近,先离开再说。” “那夫人和小姐?” “祸不及他们,这是冲我和二弟来的!” 几人一路从角门出去,裴希声等人果然已经站在了外面。 “老爷,你终于出来了!” 成妈妈抚着自己的心口,“大夫人知道你没出来,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差点就要冲进去了!” “爹!” 迎面扑来一个身影,王芙蓉哭哭啼啼,一把抱住了王西寺。 她差点以为,自己没有爹了! 王西寺神色复杂,推开王芙蓉:“多大个人了,冒冒失失。” 语气里是宠溺。 即使是父女,也是要顾忌男女大防的。 王兰书看着这父女情深的一面,什么表情也没有。 只有在王西寺看过来的时候,微微一颔首。 王家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来,他们手上都拿着水桶,帮忙灭火。 “这怎么好好的,就烧起来了,还是大爷和二爷的院子一块烧?” “怕不是有人蓄意纵火!” “里面还有人,快来搭把手!” 不多时,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从里面抬出一男一女。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之语抬头往裴希声的方向看去一眼。 她目光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无端的,林之语冒出一个想法。 过去的事情,裴希声知道多少? “这看着,不像是王家的人啊?” 有人发出一声疑问。 “估计就是凶手,报官!” 王西寺听到这两个字,匆匆忙忙拨开人群。 那一男一女,正是贾文和曾灵两人。 “不用报官。”王西寺对周围的人说道,“凶手放了火,估计就逃了,这两位,是我府上的客人。” 原来是客人啊。 几人点点头,又进去救火了。 等火势彻底被控制住,人群便散开。 其中一个年长的老者上前:“王老爷,要是后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向父老乡亲开口。 我们都记着你的恩情呢。” 王西寺笑笑:“老先生,多谢了,时候不早,您快些回去休息。” 老者走后,王西寺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不过是烧了两座房子而已,都进去吧。” “老爷!” 裴希声忽然叫住他,指着地上的两人。 “他们作为客人,却出现在老爷的院子里,随后就燃起大火,难道不可疑吗? 我想着,还是送去官府,也好有个交代!” 王西寺黑着脸:“我说和他们无关,就是无关!” 小荷附在林之语耳边,小声道:“姑娘,我怎么觉得,老爷和夫人之间,像是吵架了呢?” “怕是夫妻二人,心里都有鬼!” 林之语一拍身上的灰尘,迈步进去。 火势发现得及时,除了两间院子,以及受了一些惊吓以外,没有别的损失。 只是这地上都是凌乱的脚印,惨不忍睹。 贾文和曾灵被抬下去医治,其余几人坐在花厅,一面喝着安神汤,一面等着下人收拾好这一地的狼藉。 “是谁报的官?” 屁股还没坐热,王家大门就走来一人,正是方义,他身后还有几个同僚,带着手铐脚镣,一副气势汹汹来拿人的样子。 王西寺眉心一跳:“没人报官,几位官爷,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方义道:“错不了,我接到报案,说是有人故意纵火,想要害了王老爷。” 顿了顿,他又道:“王老爷不必忧心,若是那贼人威胁于你,县太爷一定会为你做主。” 王西寺似有似无地往裴希声的方向瞥了一眼:“大概是下人认错了,有劳大人三更半夜,还来跑一趟。” “大人,我家老爷心善,想放那两人一条生路,可这场火,结结实实把我女儿吓了一跳。 府上还有一个养伤的三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这颗心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裴希声忽然出声,“人就在客房,大人请随我来。” “裴、希、声!” 王西寺几乎是咬着牙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灯烛,酿成大祸,和那二人无关。” “那二爷也是自己不小心打翻烛火吗?” 裴希声反问一句,“那个时候,老爷明明在后院啊,不是吗?” 她把目光投向林之语。 方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王家是在唱哪一出戏? 这是要拿人呢,还是不拿人呢? 于是乎,他也把目光投向林之语。 而此时的林之语,正在神游天外。 之前说到王家害人性命的时候,她固执地不让自己报官。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改口了? 这个时候,下人过来回话:“老爷,男的醒了,可是那女的,吸入太多烟尘,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曾灵,死了? 王家真的死了一个人? 王芙蓉往后一缩,也顾不得哭自己的钱财了,汗毛竖起,拉着自己母亲的衣角。 人真的死了! 王悟非骤然起身:“庸医!” 扔下这句话,快步往客房去。 怎么就死了呢? 明明半个时辰前,她还揪着自己的衣领,质问自己呢! 林之语对方义道:“大人还请在这里稍坐,一些家务事,去去就来。” 说罢,她也跟了上去。 王西寺瞪了裴希声一眼,也往客房去。 “母亲,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芙蓉讷讷问道。 裴希声一拍自己女儿的手:“我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陪着兰书。” 王芙蓉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他们几个去就是了,母亲为何也要跟去? 冤有头债有主,左右也和我们没关系。” 裴希声的身形不由得僵了一下。 就算是冤有头,这头也不在她这一处! 她抽出自己袖子:“到底也是死了人,我过去看看,也好安排后事,让那姑娘入土为安。” 第四百九十八章 所图为何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还没走到客房,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门推开,贾文抱着曾灵的尸体,死也不撒手。 见到人来,他陡然拔高声音:“我们只是想活着,到底招惹你哪里了? 王西寺,你不配来!” “我答应她的,都做到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王西寺本就心情不佳,被贾文这么一吼,怒气明显已经压不住。 “放肆,官府的人就在外面,你要是再出言不逊,就直接进去吃牢饭吧!”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厮呵斥道。 贾文哼一声:“好啊。 既然我放了那把火,我也没想着要活着出去。 如今曾灵也死了,我也没什么指望,不如一起去官府,好好分说清楚!” “她没有死!” 王悟非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想要去拉曾灵的手,却被贾文一掌拍开。 “你没有资格碰她!” 贾文声音都呲了,“一个大男人,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让一个女子替你,她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 王悟非表情一僵。 那个时候,他在房里,被一群人安慰着,哄着,生怕有个什么想不开! 末了,他低着头:“你说得对,我没资格。 这里最没资格的就是我。” 贾文哼一声,又指着王西寺:“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个家主,心胸狭窄,把她送到花楼。 怎么,这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王西寺万万没想到他说话这么大胆,指着贾文的鼻子,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哪里会在意我们这样的人。” 贾文冷笑一声,忽然起身,一把摔了床头的药碗。 “我在李家,忍气吞声,就是要看看,要是你自己的亲妹子落得那般田地,你会不会心疼?”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眼中的猩红,像是要把王西寺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想干什么?”小厮往王西寺面前一挡,“我警告你,衙门的人就在外面!” 贾文冷笑连连。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看着是人人称颂的王老爷,骨子里也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卖儿卖女的老家伙。 还说个屁的孝顺,你的孝顺,是孝顺给世人看的吧!” 瓷片锋利,把贾文的手划出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落在地上,一滴,再一滴,汇聚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湖。 “余娘子,你怕是不知道,当初你这个舅舅,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的亲姐姐给送了……” “够了!”王西寺怒喝一声,“这人已经疯了,来人,请方大人过来拿人!” 贾文从喉头呵呵干笑两声,把王西寺的话当耳旁风。 “生米煮成熟饭啊!可怜王家大姑娘,是多好的一个人!” 冰山底下的真相,就这样从贾文之口,轻易揭开来。 林之语的一颗心被人拧了又拧:“你怎么知道?” 或者说,你还知道什么? 可怜可笑,她一直以为,王云锦的悲剧,是林鹏生宠妾灭妻; 如今看来,居然是她最为信赖的家人,一手把她推进深渊! 可是已经迟了,贾文浑身忽然松软下来,晃了两下,一头栽倒下去。 围观的几人这才发现,他用自己的的话来吸引大家的注意,自己不知道何时,划断了自己手腕上的筋脉。 “王西寺,你等着,今天一过,你丑陋的皮囊,将会世人皆知!” 贾文最后吐出这句话,便没了气息。 王西寺素来从容不迫的表情彻底裂开:“之语,你听我说……” “说什么?”林之语心底的窒息感再次涌来,几个急促的呼吸过后,毫不留情地朝王西寺刺去。 “听你说你和我母亲姐弟情深? 听你说,你有你自己的苦衷? 还是听你说,贾文说这一番话,都是为了报复你?” 王西寺道:“我确实是有苦衷! 扬名显亲,孝之至也,我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家,能在官场上复起!” 林之语磨着后槽牙:“听你放屁!” 连个眼风也不曾扫过,她径直出了王家的大门。 “大晚上,你要去哪?”王西寺慌道。 林之语不应声,走进茫茫夜色。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西寺的腰一寸寸矮下去,塌下去,只觉大厦将倾,多年筹谋化为乌有。 余光扫到门口,发现地上一片阴影,目光再往上,就是裴希声的身影。 “是你?” 他不确定道。 裴希声权当没听见:“小丫鬟因被赶出王家,生出报复之心。 如今自尽谢罪,老爷也可以放心了。” “是你!” 王西寺这下确定了,“是你把她送到花楼,也是你把我的贴身衣物放在她房里,也是你……” “老爷!” “也是你,故意把她放出来,让她知道贾文出事!” 王西寺猛然站起来,掐住裴希声的脖子,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 “老爷,那是夫人啊!” “快拉开,拉开!” 奈何王西寺的一双手如铁钳一样,无论怎么拉都拉不开。 裴希声的脸先是慢慢变紫,随后嘴唇泛起白。 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咳咳……老爷……你是为王家……我也是!” 脖子上的桎梏一松,裴希声被成妈妈扶着,差点跌坐在地上。 成妈妈一面抚着她的背,一面道:“老爷难道要凭借一个没影的猜测,就无视夫人这十几年的辛劳吗!” 裴希声嗬嗬两声,冷笑:“我这个高门大户里,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人,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一个丫鬟!” “娘?” 王芙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争执的两人皆是一惊。 王西寺扭头斥责下人:“怎么让小姐过来了?” 裴希声想去抓女儿的手,却看见王芙蓉后退两步,眼里满是惊惧。 “刚刚事出突然,所以语气大了些。” 裴希声哑着声音,太阳穴突突跳着。 “芙蓉,跟娘回去,这边有你爹在。” “对对对,你娘辛苦,今晚,你们一起睡。”王西寺附和着。 下一秒,王芙蓉小脸一白,人一晃,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有人跟踪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边,林之语怀揣满腹心事,在街上像个鬼一样的晃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遇到消化不了的事情,她就想一个人走一走。 走着走着,说不定就想通了,想开了,回去之后,日子照过。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尽头,站着两人。 “王爷,不上去安慰两句?” 江野跟在周子晋身后,落后半步。 “你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怎么做?” 周子晋没有直接答话。 江野挠挠头:“嗯……大概先想办冷静一下。” 周子晋的视线紧紧跟着那道身影:“她也一样!” 视线忽然跟着那道身影一转,进了客栈。 江野瞪大眼睛:“她该不会是来找王爷的吧?” 我的天老爷,王爷的一腔情意,算是有了回应吗? 一路晃进客栈的林之语什么也没想,只是累了而已。 她掏出银子来,放在柜面上:“掌柜的……” “哎呦喂!” 安妈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抚着自己的胸口:“客官进来,怎么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安妈妈?” 林之语眼珠子一定,“你怎么来青山城了?可是京城里的生意出了茬子?” 安妈妈看清来人,眉心一跳。 这话怎么答? 若是欺骗,那才叫真的背主了! “是晋王爷。” 安妈妈如实交代。 “他从许记粮食铺找来,得知神机营的人全部留在京城,就让我来青山城,也好照应主上一二。” 是他。 林之语的脸隐在明明暗暗的烛光下,看不清表情。 “他怎么说?” “他说您一个人在青山城,万一王家是个不可靠的,还有我在,主上不至于无处可去。” 林之语空洞的心忽然被暖了一下。 与此同时,新的疑惑浮现上来。 他这样,到底是想起了多少? “倒是真被他料中,我现在是无处可去了。” 林之语苦笑一声,“麻烦安妈妈替我准备个安静的房间,今晚我大概是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了。” “是!” 安妈妈露出笑来。 周子晋站在门口,见林之语被安妈妈带上二楼,才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尘,迈步进去。 大堂里留着一个小二,见他回来,殷勤道:“客官今晚回来得迟,要不要备点什么送上去?” “三碟小菜,一碗豆腐汤,送到刚刚那位姑娘的房里。” 周子晋缓声道。 小二是个心思活络的,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看来是这位爷,看上人家姑娘了呢! 他笑眯眯地应了:“好嘞,还有其他的吗?比如,要不要给那姑娘带一句话?” “再加个脚炉,一并送上去。” 周子晋扔下这句话,就回自己的房里去。 …… 林之语一进屋,就任由自己倒在塌上,整个人呈大字形,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脸,有王西寺的,裴希声的,贾文的,李从容的……还有王兰书的。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林之语吓得一个激灵:“谁?” “跑堂的,来给客官送点东西。” 林之语按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开了房门。 小二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三菜一汤,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 “我没让人送这个啊。”林之语侧了侧身,给小二让出位置。 “是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位客人送的。” 小二把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话里有话:“姑娘可有什么话,要让小的交代?” 林之语眉头一皱,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东西我不要,你送回去。” “呃?” “对了,你警告他,要是再跟着我,我马上报官!” 小二刚想多问两句,就看到林之语要吃人的眼神。 “是是是。” 他把东西收拾收拾,一出去,就拐进了走廊的那间客房里。 “客官,她没要,还说要是再跟着她,她就报官。” 小二苦着一张脸,把兜里的赏钱放在桌子上,“办事不力,这钱,小的也不好意思收。” 江野在一边啧啧两声:“戒备心还挺重!” “我去送。”周子晋起身,还把银钱往小二那边推了推。 “客官,这、这不好吧?”小二有些结巴了。 要是什么事情都让客人亲力亲为,回头掌柜的问起,自己岂不是要挨骂? “没什么不好,掌柜也不会骂你,你啊,把钱和心,一并放在肚子里!” 江野推了那小二一把。 王爷终于要主动出击了! 他扭头朝周子晋一挤眼睛:王爷,等你的好消息! 周子晋回给他一个白眼,端起托盘就往林之语的房里去。 “咚咚咚。” 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又怎么了?” “是我。” 里面的人静了一下。 不多时,吱嘎一声,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对上一双满是戒备的眼睛。 周子晋:“再生我的气,也要吃点东西。” 是他啊。 林之语眼里的戒备散去了几分,把门打开:“我不知道是你。” 周子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余光瞥见林之语手背在身后,似乎拿的是一个烛台。 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周子晋脸上有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你先用着,我先回去了。” 路过她身侧时,轻轻拉过林之语的手,把那烛台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桌面上。 林之语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腾地起了一片红。 也是,这里的掌柜是安妈妈,既然是听了周子晋的话来的,那他这段时间,应该也是住在这里才对。 “那个,我不是要防着你。”林之语着急忙慌想解释,“是我在路上走,总觉得有人跟着我,这才多了几分警惕。” 周子晋的背影一僵。 这算什么,也算是歪打正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周子晋只能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面上的尴尬。 “你一个姑娘,晚上在外面确实危险,下次身边还是要带个人。” 说罢,他就想要回房。 不是不想多待,实在是有些尴尬! 哪料,林之语忽然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点。” 周子晋转过身来。 林之语有些窘迫:“一个人吃饭,总是没什么味道的。” 第五百章 答应王家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她还是不敢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深深的无力感,排山倒海一样向她涌来。 周子晋压下内心的欣喜,唤来小二:“再添一碗饭。” 他坐在林之语的对面,心思全然不在饭食上。 余光忍不住往林之语的方向瞥一眼,再瞥一眼。 吃饭这么小口小口,看得着急。 脸瘦了,手也细了,这一天天不吃饭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么想着,周子晋往林之语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 林之语先是一愣,随后和米饭一起,一筷子塞进嘴里。 吃这么快也不好,对胃不好。 周子晋这么想着,又夹了一筷子。 林之语继续塞进一口。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惊涛骇浪。 他这动作这么从善如流,怕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林之语搁下筷子:“你,恢复记忆了?” 要是他恢复记忆了,要怎么面对周霆琛? “大部分都想起来了。”周子晋嘴角噙着一抹笑,“偃师的医术,确实是精进了不少。” 林之语咯噔一声,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倒是周子晋,另外挑起话头:“你今晚突然出来,是为了王家的事?” 倒是什么都被他给料准了。 上一次自己心情郁闷,最后也是遇到的他。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预知的能力吧? “差不多吧。”林之语含糊应了一声。 “什么叫差不多?”周子晋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 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林之语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就是觉得,你那天在山洞里说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哦?” “你看王兰书,即使像我母亲所说,饱读诗书,可最后还是为了王家甘愿入那龙潭虎穴。” 林之语悠悠叹出一口气来。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在这个世界上,想让女子自立,读书只是第一步。 后面还站着世家大族,利益千缠百绕,几千年的思想,不是轻易就能更改的。” 或许有少数几个特立独行,像赵三妹这样,可大部分都是为了家族而活。 今天她救了一个王兰书,那明天呢,后天呢? 这,才是她今晚一言不发离开王家的真正原因。 “我以前想得太大,太空,看着美好,不过是镜花水月,浮生一梦。” 林之语神色恹恹,睫羽垂落,打在周子晋的心上。 莫名的,想去捏一捏她的脸。 想法刚一冒头,手就先理智一步伸了过去。 林之语沉浸在自己的失落里,被周子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炸毛。 怎么,趁我病,捏我脸? 洗手了吗你! 视线在空中尴尬一碰,两人皆是默契地挪开目光。 林之语心里想的是:碰就碰了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周子晋心里想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年不见,生疏了! “咳咳,一步步来,我左右都是支持你的。” 周子晋有些尴尬,另外又找了一个话题:“王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听贾文的意思,他还有后手。 到底也是我舅舅,真有什么事,也不能坐视不理。” 周子晋:“下午的时候,王老爷让人给我递了帖子,想请我去府上一叙。” 动作倒是快。 林之语想起王西寺的那番话,“怕是想让你给他一个官做做。” “我想来也是如此。王老爷以孝以善闻名青山城,用银子通通门路,换一个郡守做做,也是可以的。” 林之语有些震惊:“你想罢了李家的官位?” 周子晋点头:“我见到王老爷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眼底颇有算计之意。 我也和哥哥商议过,此人是一个可用之材。” 说罢话锋一转,“你要是不愿,我就另外找人,填了这空便是。” 林之语沉默一瞬。 现在朝堂之上,江家的心腹也好,为了大局不得不低头也罢,周家的人基本上是没有话语权的。 如今周子晋恢复了晋王的身份,想要正江山血统,确实是急需培养自己的势力。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王西寺居然算计至此。 名声有了,关系有了,还愁不能复起吗? “他是我舅舅,虽然许多事上做得不道德,可也不会害了你我二人。” 这便是答应了。 周子晋皱眉:“可他当初收留你,也保不齐在打这个主意。” “此事一过,我和他恩怨算是了了。 要是他没有将我母亲送去丞相府,又哪里来的我呢? 说到底,都是命罢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李安的郡守之位,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想换人,怕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林之语提醒道。 不过周子晋既然说了,怕是心里早有一番计划。 “就从李从容入手。” 周子晋道。 “这几年,强抢民女,欺辱他人,罪名可不小。” 林之语:“我也不信,他老子丝毫不知情。” 周子晋:“作为一方郡守,纵容自己的儿子草菅人命,也是时候换个人上去做做。” “可是,我觉得李从容这件事,还是有点奇怪。” 林之语正了神色,把自己从小荷那边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性情大变,难道一个下人,就可以让他性情大变?” 林之语又叹一口气。 “姑娘家总叹气,老得快。” 周子晋微不可闻地轻皱了一下眉头。 “就是想到剑影,之前我有让他去查查贾文这个人。 他今晚自戕的时候,还放了狠话,我想着,王李两家的事情,估计还没这么快能解决。” 既然要用王西寺,这件不光彩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压下去。 “估摸着时间,我哥还有半天的时间,就能到江州了。” 周子晋看了一眼天色,“贾文的事情,交给江野。 时候不早,你先睡,明日有消息了,我再来找你。” …… 去往江州的两人没地方睡。 姬偃师坐在马车里,一会说自己屁股痛,一会说自己晕车,把严如云气得够呛。 “我说,”姬偃师捂着自己的屁股,“就不能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我主子还没说什么,你就在这里叫嚷开了!” 严如云实在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 “你不是药谷谷主的亲儿子?自己给自己治去。” 马鞭一扬,马车颠簸得更厉害了。 第五百零一章 贾文身世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姬偃师苦着一张脸,撇过头去,看了一眼周霆琛。 一看,乐了——这人一副棺材脸,怕也不是难受得嘞! 姬偃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往那边凑凑:“我说,你之前好歹也是个皇帝,总得歇歇吧。” 不然你这个锦衣玉食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周霆琛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慎言。” 姬偃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一路上,旁边这尊大佛的话,简直是惜字如金。 还不如严如云来得有趣! 冷不丁的,周霆琛又抛出一个话题来:“子晋的病,你给他看过了?” 这是干什么? 打探消息? 姬偃师脑子转了几个弯,决定真假参半地说。 “毕竟是旧疾,不好治。” 周霆琛:“那他的记忆,可还能恢复?” “恢复还是可以恢复的,就是后面有什么并发症,我就不清楚了。” 姬偃师硬着头皮道,“兴许以后会瞎眼啦,耳聋啊什么的。” 周霆琛哼出一句:“无能。” 什么无能? 姬偃师在心里哇哇大叫。 这不是为了让你放下警惕,看在子晋可怜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么? 要不是你那个作妖的皇后下药,这个病至于这么棘手么? 姬偃师怒瞪周霆琛一眼。 偏偏这个时候,严如云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到了!” 周霆琛猛然睁开眼,直直对上姬偃师那双来不及挪开的视线。 “你想杀我?”周霆琛的声音很冷。 严如云:“谁要杀主上?” 姬偃师哎呦一声:“被害妄想症吧你!” 说罢,也不等车停稳,忙不迭地跳下车去。 不和一般人见识! 他在心里悄悄呸了一声。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家客栈,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然后……找周阳要点零花钱! 姬偃师摸着下巴上青青的胡茬,露出笑来。 …… 一下子死了两个人,方义又来得凑巧,当天就拉回衙门里去了。 对外,只说是王家大火,不小心烧死庄子上来的一对兄妹。 至于安葬的费用,都由王家来出。 而李家,依旧乱着。 李从容睡了她老娘的丫鬟,把李安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得已答应把那人抬作通房。 另一边,又差人去王家,说是想把王兰书给接回去。 王西寺记着昨晚贾文的话,太阳穴突突地跳,直接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这个老匹夫,家里的事情还没个说法,就想把兰书接走?做梦!” 可偏偏这个时候,故事的主角王兰书添了一把火。 她当着一府下人的面,说:“回去带话给你家公子,我要和离!” 一时间,满城风雨。 周子晋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带着这满城的风雨,来敲林之语的门。 门一开,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个熊猫眼的江野。 “这是查到了?” 江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王爷发话,他昨晚就没怎么睡! “我去李家,偷看了一下他的户籍,然后一点点摸过去的。” 他有时候真觉得,一个月二十五两要少了! 林之语道:“辛苦,一起坐下用饭。” 江野这才看到,桌子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还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副碗筷。 “我就是一侍卫,这、这不合规矩。” 江野连连拒绝。 人家小两口,自己在这里横插一脚,算是个怎么回事? 林之语一点桌面:“在我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周子晋也道:“坐。” 江野战战兢兢地坐了半个屁股。 林之语又亲自给他舀了满满一碗饭:“先吃,吃完再说。” 江野僵硬地接过,脑子一片空白。 余娘子,这是在把他当个人看哩。 他扒着饭,心想,就算是以后连夜查人,只要余娘子发话,不给钱他都干! 饭吃到一半,江野往林之语的方向看了一眼。 嘿,这人和王爷一样,吃东西都是一小口,再一小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惨不忍睹,说是蝗虫过境都不为过。 林之语见他停了筷子,道:“吃饱了?” “啊,嗯,吃饱了。” 江野匆匆扒完最后的几口饭,把碗筷往前一推,开始说起正事来。 “这个贾文,什么都会一点,但是又什么都不精通,做的生意,也没一样成的。” 林之语:“没有一样成的,那他在青山城,靠什么为生?” 江野:“什么都做,他的邻居说,之前还学别人当过算命先生呢。” “算命先生?”林之语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对。”江野以为林之语有了兴趣,继续补充。 “他这个算命,也是个半吊子,什么都看,据说还会做法事。 不过也没一个灵验的。” 周子晋知道林之语为什么多问这一句:“你是觉得,李从容身上的毛病,和这个有关?” 林之语点点头:“他武功上是个半吊子,也能和花楼的那几个打手过过招。 这个算命看风水,还带着一点运气,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他是什么时候学的?”林之语追问。 江野:“好像……就是在曾灵被赶出王家的时候!” 林之语:“如果他是为了报复而学,那此人的心机谋划,实在可怕。” “那也算是邪门歪道,现在的人就算能掌握,也不会轻易外传。”周子晋点了一句。 这要是让那些正派知道了,小命不保! 林之语:“他师傅是谁?” 江野面上有些惭愧:“这还真不清楚。 贾文此人的关系网一团乱,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周子晋道:“王家姑娘想要和离,怕是不容易。” 林之语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是啊,把王兰书带回去,祸害自己的老婆,总比祸害别人清清白白的姑娘来得好。 大不了到时候就把丫鬟都换了,总能切断这祸根。 江野想起之前在庙会上的匆匆一瞥,面上也出现了忿忿之色。 “也是奇了,怎么就非得逮着王三姑娘祸害呢?” 林之语冷哼一声:“其中一层,是因为贾文在里面的推波助澜。 他昨晚放话说,王西寺害了他妹妹,他也要以同等的方式报复回去。” “那其中之二呢?” 第五百零二章 查查尸体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其中之二,就是因为王家和李家有生意往来。 现在大环境不好,若是两家用姻亲关系强强联合,也算是给自己的家族多上一层保险。” “王西寺对退婚一事态度不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江野忍不住道,“真是一丘之貉!” 林之语:“还有其三。” 江野瞪大眼睛:“李家的这个算盘,还真是够响的!” “王家最重礼仪,王兰书作为小女儿,及笄之前几乎没有出过垂花门。 这样的规矩教养出来的女儿,以后就是当家主母的料。” 江野鼻子哼哼两声:“说到底,就是尽欺负老实人呗。” 林之语示意江野继续往下说。 江野:“贾文是青山城的人不假,不过之前都是住在乡下的庄子上。 说来也巧,正是曾灵之前待过的那个庄子。” “那这就好办了。”林之语道,“衣食住行,最能反应一个人,下午,我打算去他家里看一看。” “为何是家里?” “贾文的关系网看着复杂,其实和他有稳定联系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个。” 林之语瞥了一眼江野的饭碗:“让安妈妈再备点吃的,送到你那去。” …… 李家。 李氏一会站起,一会坐下,焦头烂额。 “你一个妇道人家,急什么?” 李安坐在太师椅上,一脸不耐烦。 “走来走去,看得我心烦!” “心烦就对了!”李氏一屁股坐在李安旁边。 “儿子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该心烦!” 李安想反驳,却又无处反驳,只能哼一声。 李氏忽然想到什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 “你说,儿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身了?” “胡说八道!余娘子胡说,你也跟着一起胡说吗?” 李安胡子一翘,指着李氏就骂。 “不是啊,老爷,如果真的有鬼神存在的话,那这一切都合理了啊。” 李氏一拍大腿,把自己的猜测一点点说来。 “你记不记得,很早之前,王家死了一个丫鬟?” “不是说,王家大爷去求情了,没死?” 李安白她一眼。 李氏没看见:“后面,那个贾文不是就来我们家了? 老爷你想想,昨晚死的人,也是一男一女!” 李安目光一凝:“一男一女怎么了?” 李氏:“昨晚听围观的下人说,那个男的就是失踪的贾文,看得真真的。 而且,一直都不管事的王家二爷,态度也奇怪。 一直让人进去找,如果只是一个客人的话,二爷会这么激动? 更何况,王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管过这样的事情?” 李安眉头一皱:“你是说,昨晚的那个女的,就是之前二爷要娶进家门的丫鬟?” “可不是!” “无凭无据,你拿什么说服人家?” “老爷,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李氏苦口婆心,“我之前说这个王家的表姑娘不简单,你还不信呢。” 她吞了口唾沫,继续道:“老爷,你看前脚丫鬟死了,后脚我们家就来了一个贾文。 偏偏昨天晚上,贾文又死在王家,你说这事,未免有些太巧!” 是有点太巧! 李氏看李安听进去了,趁机添上一把火。 “王家不是要和离,我们拿这件事做做文章,王西寺那人一定答应。” 王兰书可是她看中的儿媳妇,知书达理人又聪明。 最关键的是,万一以后没有姑娘嫁给自己儿子了,那李家不是就要绝后? 虽然再不济,也有丫鬟,可是他们李家是什么身份,丫鬟是什么身份? 不配! 李安沉思片刻,唤来下人:“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想办法让仵作看看那两具尸体。” …… 贾文住的庄子距离青山城不远,隔壁山头,就是林危和赵三妹的地盘。 下了车,一路直奔贾文的住处。 “看来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江野捂着鼻子,挥去空气里无孔不入的灰尘。 “王爷和余娘子在外面稍等,我进去看看。” 他捂着鼻子,一头钻了进去。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路过一个猎户,手上还提着一只蹬腿的兔子,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 “贾文出了点事情,我们来他家里收拾东西。”林之语含糊答道。 猎户皱眉:“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找他?我告诉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绝对不是贾文做的,你们让那个衙门再查查。” 这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这个猎户怎么说贾文犯事了呢? 林之语:“除了我们,还有谁来找过他?” 猎户不说话,哼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周子晋递给林之语一个眼神,从怀中掏出银钱来,塞到猎户的手里。 “大哥,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了解了解。 我看你和贾文的关系不错,要是真有个什么,他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之语嘴角轻轻往上一勾。 这一年,周子晋确实是变了! 猎户看着银子,还是收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一路七弯八拐,到了一处小院,里面晾晒着各种动物皮。 “大哥怎么称呼?”周子晋也不嫌弃,坐在小院里的木板凳上,笑眯眯地问。 “姓冯。” “原来是冯大哥。” 周子晋此时一点也不像一个王爷的样子,倒像是一团和气的生意人。 冯大哥拿来三个水碗,里面只有白水:“我这个人不爱喝茶,两位将就。” 他另外搬来一张木椅子,坐在了林之语和周子晋的对面。 “之前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早上来的,看着年轻。” 想来应该就是江野。 周子晋:“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年纪起码有四五十岁,是前天来的,指名道姓要找贾文。 我说贾文不在,他就直接走了。” 林之语:“这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像个骗子。” 像个骗子? 这算是哪门子特征。 林之语摇头摇到一半,忽然感觉不对。 那贾文之前用自己半吊子的技术算命,不也是骗子? 冯大哥继续道:“他走的时候,还说这小子要成事了,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只当他要发达了。” 林之语和周子晋对视一眼。 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江野不说? 第五百零三章 如何面对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可知道,那人往哪里走了?” 林之语的语气有些着急。 说不定,这就是贾文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师傅呢! “我不知道。”冯大哥眼睛里带着些锐气,“一个外乡人而已。” 外乡人? 这就难办了。 如果是青山城的人,或许顺藤摸瓜查一查,还能有个结果。 又问了两句话,便没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周子晋率先起身:“冯大哥,多有打扰!” 冯大哥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周子晋牵起林之语的手,就往外走去。 林之语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这动作,未免太熟稔! 柔软的触感传来,周子晋才察觉到不妥的地方。 之前她对自己的态度那么抗拒,这样会不会让她生气? 可是这手牵上去,就舍不得放开。 就这样略显僵硬地走了半路,对上江野幽怨的眼神时,两人才松开了手。 幽怨的江野看着两人刚刚牵着的手,心道:不愧是王爷,这下连小手都牵上了! 他这么想着,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他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走了,我只在他床底下找到这个。” 递来的是一本边角泛黄的书,上面许多字迹已经消失不见。 草草翻了两下,发现中间有几页被人为撕下了。 “不过王爷,你们刚刚是去找冯猎户了?” 江野往周子晋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没给王爷为难吧?” 周子晋掀起眼皮:“他为难你了?” 江野一脸冤枉:“我早上去问他事情,硬是和我过了几招,才和我说了那么一点东西。” 说罢,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子晋的袍角。 干净的嘞。 林之语了然一笑:“听说你是被剑影给说服的? 以后,好好和他学学,怎么打听消息!” 江野脸上一红。 不是他不学,实在是学不懂! 看见一个大娘就上去喊姨啊婶的,他做不来! “不过,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江州?” 江野坐在马车前面,无意问了一嘴。 他还记得之前剑影说,要带他一起逛花楼呢。 而且他不回来,没人和自己换班! 林之语扭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你一个王爷,去江州,不会引起注意?” “我本就是要去江州看看的。”周子晋脸上的表情很是坦荡,“江州疫病迟迟不除,我怎么说也要过去看一眼。” 林之语一路无话,等她察觉到马车停在王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子晋亲自把她扶下来,把出来迎接的小荷惊了一跳。 姑娘身边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是谁? 怎么还动手动脚呢! 她快步上前,装作不经意的把林之语从那人身边牵走。 “姑娘一夜未归,老爷夫人都很是担心呢。” 末了,还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男人:“这位公子,有劳你送姑娘回来。 门口人多,还是和姑娘保持距离,以免多生口舌!” 周子晋眉头一皱。 知道之前有一个林小莲,可是面前这人,长得也不像啊? 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一个伶俐的丫头? 而且……这个丫头对自己似乎有不小的敌意! 周子晋磨了磨后槽牙,往江野的方向瞥了一眼。 江野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怎么说话的?这位是京城来的晋王爷!” “晋王爷?”小荷哼哼两声,“不认识!” 江野一噎。 这什么丫鬟,胆子也忒大了一点! 林之语轻拍小荷的手:“他是老爷请来的贵客,不可如此说话。” 小荷这才收了声,在前头引路。 她为那谪仙一般的人鸣不平! 王西寺得了消息,匆匆而来,脸上挂着十成十真心的笑:“见过王爷。” “我此番回青山城,不过是为了一些旧事,大爷只当像以前一样便好。” 王西寺笑笑,目光落在林之语身上。 “芙蓉病了,你去看看她,可好?” 看似不痛不痒,其实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和她说。 如今林之语和晋王一道儿回来,王西寺的心里就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一是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林之语知晓,而且她也愿意用这最后的一点情分,帮上一帮; 二是晋王愿意和她一道回,就说明他对林之语的态度。 以后即使是自己这个王家大爷,见面了也要让上三分! 林之语微微一颔首,知道王西寺是要和周子晋商量事情,让小荷带着自己去了王芙蓉的院子。 出乎意料,院子里静悄悄的。 王芙蓉身边的贴身丫鬟阿若见林之语来了,如同看到了救星。 “表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大夫人怎么不见人?”林之语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阿若连忙道:“大夫人好像和老爷吵架了,心里正不痛快着。” 她把林之语迎进去:“昨晚也是奴婢的错,一个没看住,就让小姐往那死了人的房子里去。 也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小姐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林之语:“府医可看过了?” “说是被吓到了,可奴婢瞧着,没那么简单!” 阿若说着,还低头抹了一把泪。 “现在老爷和夫人都各有事情要做,三姑娘又因为和离的事情把自己闷在院子里。 表姑娘,您一向最有办法,您看……” “知道了。” 林之语和缓了脸色,推门进去。 “芙蓉?” 床上的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丫头,怕不是真的被吓傻了? 林之语狐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温度。 底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表姐……” 一开嗓就是哭腔。 “二伯说的,居然是真的。” 王芙蓉翻了一个身,背对林之语。 怎么自己狼狈的样子,总是让她给瞧去了呢? 可是这王家就这么大,那些事情,断然是不能和下人说的! 她低声道:“是我母亲把那丫鬟送进花楼,也是我母亲把她放出来…… 要是她在柴房里,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昨晚王西寺和裴希声的争论,她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偏偏在看到自己过来的时候,两人都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就能当做是无事发生呢? 第五百零四章 仵作验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芙蓉一旦开嗓,就刹不住了。 “他们怎么能是那样的人呢?” 这和她印象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林之语只好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 王芙蓉眼泪还是没停,抹泪的同时,还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张银票,往林之语的手边一推。 这是干什么? 王芙蓉道:“我想去表哥那边玩几天。” “不行。” 林之语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 王芙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我保证不给表哥惹事!” “大夫人会同意吗?”林之语反问一句。 王芙蓉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 看她神色恹恹,林之语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了两句,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书琴早早就等在这里:“姑娘,李家的人去找余爷了。” 林之语眉心一跳:“他们找余爷,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余爷是仵作,贾文在名义上还是李家的小厮,自然是要验尸了。 这是怀疑贾文的死有问题? 书琴道:“我看那两人神神秘秘的,没听清。 不过我觉得,李家还是为了三姑娘的事情。” 这是铁了心的拒绝和离啊。 林之语的脸渐渐冷肃下来:“三姑娘说要和离,老爷这边是个什么章程?” “老爷态度也很模糊,只说等事情解决完再说。” 林之语哼一声。 王西寺那样的人,在知道李家要倒之后,巴不得和离呢。 书琴又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 贾文在李家那边,只是一个背锅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去查死因?” “曾灵。”林之语道,“他们真正想查的,是曾灵。” “曾灵身上的事情和李家又没有关系,查她干什么?” 林之语沉了脸色:“曾灵的事情牵着贾文,贾文的事情牵着李家,自然是有关系的。 而且从那天李安的反应来看,他对于这个丫鬟的事情,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 书琴道:“可曾灵不是烧死的么?” 除了王西寺,还有谁想让她死? “贾文和曾灵昨晚,是从同一个地方抬出来的吗?” 林之语隐隐猜到了什么。 书琴想了想:“不是。 贾文倒在二爷院子里头,曾灵则是在院子外的竹林里。” “这样,你继续留意着李家的动静,要是有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是三姑娘这边……” “三姑娘在王家,只要不出门,自然就是安全的。” “是。” 林之语目送书琴离开。 这人,真是对兰书上心了! 一转身,她便往竹林去。 如果真是被呛死的也就算了,可要是有人蓄意谋害…… 那李家很有可能以这个作为筹码,拒绝兰书的和离! 林之语沉了脸。 二爷王悟非的院子还是一片狼藉,十几个小厮丫鬟在里面清理。 那几尾翠竹已经被火熏得焦黑,地上还有一滩又一滩的水渍。 “表姑娘怎么来了?这里还没收拾好,小心脏了衣角。” 小厮见她来,匆匆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 林之语摆手:“我就来看看。” 小厮也不好阻拦,这个表姑娘做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天你也有进来救火吧?” 林之语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 “那肯定是有的,人还是我抬出来的呢。” “那姑娘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哪里?” 小厮往前一指:“就在那。” 林之语绕过地上几块被烧得焦黑的木块,站在小厮所指的位置上。 一抬头,就能透过窗户,看清里面的情形。 林之语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才从竹林里出来。 “起火点是在哪里?” 小厮冷不丁又被吓了一跳,心道这表姑娘神出鬼没,别是被什么脏东西给惊到了。 “二爷的院子是从门口开始烧起。” “那大爷的屋子呢?” “好像是从后门。” 一个前门,一个后门,这火烧的……似乎有点不对! “之语?” 林之语回头一看,正是王西寺和周子晋两人。 “我看你不在,问了小荷,才知道你往这边来了。” 周子晋冲她一笑。 这是和王西寺谈妥了。 难怪他脸上的笑,如此灿烂。 笑得灿烂的王西寺对林之语道:“家里还没收拾好,我在酒楼备下宴席,之语不如一道去?” 似乎生怕林之语拒绝,王西寺又补充一句:“刚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宴席就不必了。”林之语觉得自己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色,“老爷还是想想,怎么应付李家吧。” 王西寺先是一愣。 李家的事情不是已经了了? 而后脸色微变。 林之语说的是应付,而不是对付。 难不成李家还有什么后招? “王老爷,贾文来王家的时候,身上可有什么点火的东西?” 王西寺心“咚”地一声停跳一拍:“没有。” “那这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呢?”林之语语气平静,可眉目之间,却有锐气。 “兴许是他进屋拿了东西?” 林之语:“进屋拿了东西,为何不直接在屋子里点火? 而且那个时候,你和二爷都不在屋子里头,他这把火,是放给谁看的?” 王西寺冷汗涔涔。 昨天他一心都扑在前尘往事上,只当是贾文打算和王家共赴黄泉。 如今看来,这火烧的,大有蹊跷! “还有,如果是贾文为了报复,在知道曾灵还活着的情况下,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可昨晚曾灵冲进去,就像是知道贾文不可能活着出来一样。 王老爷,这件事情,你得好好想想。” 是得好好想想! 周子晋看向林之语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 一年不见,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爷,你看,我……”王西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着,很是一言难尽! 周子晋一笑:“王老爷,既然我答应了你,没道理坐视不理。要是有什么,我也好帮上一帮。” 而后,周子晋转向林之语,情意从眼尾流出,语气也柔和了下去。 “余娘子,可是已经有猜测了?” 林之语一点头:“放火的人不是贾文,而是王家的人。” “王家的人?”王西寺怔愣片刻。 王家的人,是下人,还是主子?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 第五百零五章 该当如何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看王西寺的样子,知道他也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这事情如何,全看老爷的意思。 只是现在李家也让人去衙门验尸,若是真有什么,保不齐会拿来和你做文章。 到时候且不说兰书的婚事,你的官位能不能有,难说!” 王西寺勉强定了定心神。 “还是要查! 弄清原因,也好对症下药,先李家一步,也好有应对之策。” 这是要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了。 这个王家大爷,还真是一点也不徇私! 可他如何不想徇私? 那人和自己的情分不浅,要是事情被捅出来,该如何自处?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他不得不和李家对着干了! 这个李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仗着自己郡守的身份,总是给王家使绊子。 否则,他也不会想着,用姻亲来和缓两家的关系。 这个时候,成妈妈忽然来了:“老爷,夫人心口不舒服,怕是昨晚惊着了。” 王西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十几年了,他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心口不舒服,就去请大夫。”王西寺微不可闻地深吸进一口气。 成妈妈脸上有失落:“老爷真不去看看?” “我又不是什么大夫。”王西寺扭过头去,“你去和她说,今晚我睡书房。” 随即又对周子晋道:“王爷,实在是不赶巧,等事情都解决了,一定备上好酒好菜招待。” “无妨。” 王西寺想送,目光又时不时落在林之语的身上,最后还是一咬牙:“还有事,就不送王爷了。” 等周子晋走后,王西寺叹出一口气来:“之语,一起走走吧。” “老爷有话不妨直说。” 林之语脚步不动。 王西寺深目看她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 林之语跟着王西寺到了他的院子里头,屋内即使已经被清理干净,可也能看出当晚火势的凶猛。 要是王西寺没有去柴房,只怕是插翅也难飞。 屋内没有下人,王西寺搬来两张下人休息时坐的藤椅,示意林之语坐下。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如今,我也打开天窗,和你明明白白的说。” “和我明明白白的说,不怕我和王家人离心?” 林之语稳稳坐下,鼻尖还有木头烧焦的气息。 “你不会。”王西寺道,“如果你因此记恨,晋王也不会答应我为官的请求。” 果然和林之语想得一样。 王西寺见她不说话,自己挑起话头:“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让你来这里?” “老爷不说,我自然是不知。” “这屋子,以前是你母亲住过的。” 林之语心下一惊,忍不住环顾四周。 “她没及笄前,我这个做弟弟的,常来她的院子里头。” 王西寺低声道。 只是现在,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然面目全非。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你是她女儿,我的侄女,你有权知道。” 人走茶凉,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林之语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王西寺这道貌岸然的样子,可又忍不住侧耳听着。 王西寺:“以前的王家,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好,欠了外债,偏偏我父亲是个要面子的,这些苦,都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那个时候,是王老太爷,想办法和早已出嫁的表亲林老夫人搭上线,想把王云锦说给林鹏生。 林鹏生的事业如日中天,有他做女婿,王家不愁没前途。 结果横插进一个张秀丽,这亲事差点就黄了。 “差点就黄了,也就是说,当初已经闹到了要退婚的程度?” 林之语压着心里的火。 王西寺:“是,你母亲气得想要退婚。 即使张家姑娘和王家有点关系,可到底也不是王家人,我父亲自然是不依的。” 两个都要退,王老太爷和自己的发妻一合计,算计了自己的亲女儿。 那也是一个灯会,好巧不巧,王云锦落水,又好巧不巧,是林鹏生把人给救上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这婚,就算不成也得成了。 “你知道害她落水的人是谁吗?”王西寺惨淡一笑,“是我。” 他被老太太哄着,以为河边的身影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张家姑娘,一个发狠,就把人给推下去了。 林之语沉默了一瞬。 “差点失手害死自己的亲姐,传出去,王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王西寺话里有悔意,“你厌我这个舅舅,是应该的。” 林之语:“我母亲应该很疼你。” 否则也不会为了自己弟弟的声誉,谎称是自己不小心落水,从而赔上一生的幸福。 王西寺没有正面回答:“扬名显亲,孝之至也,只有这样,才能给她足够的底气。” 底气? 林之语目露不屑。 真要是底气,就不会在王云锦被男人宠妾灭妻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 “你觉得王悟非当不起,就设计了这么一出?” “他性子软弱,我一早就发现,他是没有读书天分的。” 王西寺露出一个牙疼似的笑,“考场上作文章,要么规规矩矩,混个中庸,要么剑走偏锋,为自己搏一搏。 可惜,他两样都不占。” 王悟非这个性子执拗,加上父母的期待,无端生出了不少压力。 林之语不置可否:“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名落孙山。” “不一样的。”王西寺的眼里升起担忧,“我怕他疯了。” 一年不行,就再考一年,两年不行,就再来两年。 以前王家,如何经得住? 更何况,一个曾灵,就让王悟非终日闭门不出,要是十八年寒窗化为乌有,他当如何? 林之语:“这话,你要和二爷说去。” “我自会找机会和他说。”王西寺正了身子,“不管你和晋王在谋划什么,我永远是你舅舅。” 林之语犹疑片刻,还是把心底的疑惑问出:“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娘,那为何她逝世的时候,王家一个人也不曾来给她上一炷香?” “不是不想,是不能。”王西寺道,“你母亲不得林鹏生的喜欢,王家何苦上前凑热闹? 且,你母亲出嫁前已经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无事,不必再见。” “我看不是不能,是不敢吧!” 林之语语调往上拔高了几分。 第五百零六章 绝无怨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王家借着林家的势,还清借款,心里又对我母亲有愧疚,这才没有上京来。 即使我被那张秀丽故意养废,你们也不曾来看过一眼。” 林之语的语气尽是失望,“这情分,早就到头了。” 王西寺到底脸上还是挂不住,可偏偏每一句都戳在他的心窝上。 “我没有骗你!” 他神色一厉。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王家,现在王家好起来了,我也一样会记着他们的好。” “利益和亲情,哪一个才是你最大的动机,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之语的胸口一起一伏。 “你说你因为和王老太爷助纣为虐而后悔,可是十多年后的今天,你还是把自己的亲妹子送到李家。 说到底,你们是一样的人罢了!” 扔下这句话,林之语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 愧疚,或许是有的; 只是和既得利益比起来,不算什么! 王西寺在她身后喊:“要是王云锦没有嫁过去,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你林之语!” “那我还甘愿自己没出生。” 林之语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声音微不可闻,轻的像空中打转的落叶。 王云锦有无数的机会离开,可是因为自己,选择继续留在林家。 究竟图什么呢? …… 小院里,林之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茶,刚入口,就发现不对。 这茶,半天没换过了吧? 再挪眼一看室内,炭火也没升起来。 “小荷?”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姑娘回来了啊。”小荷一脸郁色,自顾自坐在一边。 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 小荷看了一眼林之语手上的冷茶,鼻子里哼哼两声。 “姑娘,奴婢出去打听了,那晋王府上女人无数,您以后要是嫁进去,怕是茶也没有得喝。” 连奴婢都叫上了。 这是在和自己置气呢。 林之语也不和她计较:“你还出去打听过?” “用不着打听!”小荷下巴往外一抬,“人人都说着呢。” 林之语故意道:“说什么了?” “就说那晋王没什么好的,而且眉上一道疤,怪吓人的呢。” “那你觉得,什么人才是好的?” “我看那褚公子就不错,很把姑娘放在心上。” 小荷刚说一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林之语的神色。 一时激动,说漏了! 林之语表情淡淡,语气里含着笑意:“那你说说,他还有什么优点?” “对姑娘好,就是一个优点。”小荷还补上一句,“最大的优点。” 林之语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嗯,知道了。你帮我换壶茶来。” 小荷去接茶壶,末了一跺脚:“姑娘,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顺便炭火也点上。” “姑娘!” “我冷。” 林之语无辜地看着她。 小荷再一跺脚,心里叫苦连天。 褚公子啊,你再不出手,姑娘可要被那不着调的晋王给哄骗了去! …… 迟迟不出手的褚念善,已经几天没回王家了。 他一路进京,到了许记粮食铺门口。 接待的人是小六,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褚念善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找你们掌柜。” 辛夷出来,看见是他,微微愣了一下,便把他引入后院账房。 “可是姑娘出事了?”辛夷道。 “你们这里被人给盯上了。” 褚念善开门见山,“那个小六看人,眼珠子不定,要想个办法换掉。” 辛夷心里一惊:“那是不是要和主上说一声,把店关了?” “不必关。”褚念善道,“铺子里全都要换成自己信得的人,要是这个时候走,嫌疑就更大。” 辛夷了然:“先生这是要我们传假消息。” “过几日会动身去江州,如果那个人再来,你想办法把奸细的事情透露出去。” “为何?” “看看上面的反应!” 褚念善起身,出了粮食铺子。 安高义出来送:“客官慢走。” 褚念善眼睛一眯,自己只是逛了一圈,他依旧出来送客。 是个可培养的! …… 次日,裴希声刚起床,就听到底下几个丫鬟在议论着什么。 她向成妈妈使了一个眼色。 在主子的院子里嚼舌根,真是胆大包天! 可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成妈妈面色惊慌地回来。 “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裴希声皱眉。 “听说李家的人去衙门验尸,而后我们府上的那几个丫鬟都被叫去谈话了。” 裴希声面色微变:“不是说是烧死,为何还要验尸?” 成妈妈不安道:“说是被鬼魂之事给吓到了,那李家公子一直说贾文没死。 衙门里的人为了安抚李家人,就让仵作来验。” “可是验出什么来了?” 成妈妈摇摇头:“这个不清楚。夫人,老爷在衙门里有些关系,要不是和老爷说一声,让他去问问?” “不必。”裴希声深吸进一口气,“我自己处理。” 半个时辰后,成妈妈带着银子,从角门出发,直奔衙门。 裴希声在屋内踱步,不知为何,一颗心咚咚跳着,就是不安宁。 又过半个时辰,门外传来脚步声。 裴希声急切道:“成妈妈,那边怎么说,银子有没有……” 一扭头,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老爷?” 王西寺和林之语一道进来,何家兄弟押着成妈妈,跟在后面。 对上成妈妈的眼神,裴希声后退两步,苦笑一声:“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西寺把她一早准备好的银子摔在地上。 裴希声扭头看了一眼林之语:“早上那两个丫鬟,是你们放出的假消息?” “也不算是假消息。”林之语道,“李家人确实去验尸了,也确实知道了曾灵的死有问题。 只是衙门那边还没得到最终结果,李家人只是想用这个条件,来和王家谈判。” “谈判?”裴希声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再也包不住,颓然地倒在椅子上。 “所以老爷,你是要把我推出去,是不是?” 王西寺看着自己的发妻,自己的枕边人,一言不发。 裴希声眼眶红了:“那就把我交出去,我绝无怨言。” 第五百零七章 爱他太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另一边,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成妈妈声音都呲了。 “老爷,这事和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说,和谁有关系?” “成妈妈!” 王西寺和裴希声的声音一道响起来。 裴希声声音尖,即使是王西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 裴希声打断了成妈妈的话,声音就弱了下来。 “把我扭送官府,让青山城的人看看,王家的大夫人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 这样,这事就和老爷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裴希声!” 王西寺直呼全名,这是头一遭。 之前,都是温声一句“夫人”或是“希声”,哪有这般疾言厉色? 裴希声苦笑一声:“老爷,你想灭口,我这是在帮你。 一场大火,总好过无缘无故多出两具尸体。” 林之语挪开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人都是复杂的,像王西寺这样,像裴希声这样。 难怪都说,人心隔肚皮! “夫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啊。” 成妈妈已经是泪如泉涌。 “我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 想要什么,有哪一样是得不到的? 还真有! 就是老爷您!” 成妈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何家兄弟的桎梏,扑倒在地上。 “夫人刚嫁进来,府上就传出大爷对那丫鬟痴心不改,偏还瞒着夫人,整个王家,是欺负夫人远嫁,把她当瞎子吗? 那贴身衣物,是我帮夫人放进去的,老爷既然喜欢,把人收入房中不就好了?” 收入房中,是圆是扁,任人揉搓。 王西寺的脸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自己的枕边人,自己是一点也没看透啊! 成妈妈继续道:“您不纳妾,夫人只当老爷是在顾忌二爷的感受。 可您把画像藏着,到底还是让夫人心里的那一根刺浮出水面。” 画? “是你偷的?” 王西寺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女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是就连放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呢? 成妈妈还想再说,却被裴希声给打断:“这,怎么能叫偷呢? 更何况,也不是我拿的。” 王西寺的太阳穴突地一跳:“是谁?” “你的宝贝女儿!” 裴希声嗡声道。 王西寺后退两步,扶着桌沿,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是芙蓉?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以后她会如何看自己…… 裴希声权当看不见王西寺的痛苦神色,冷笑一声,继续往他心上插刀子。 “王西寺,纸包不住火的,你对曾灵,二爷都看出不对了。 早知如此,我情愿你是浪子,一房一房地娶女人,也好让我早早死了这条心!” 裴希声的话像是裂雷一样,稳准狠地击中了王西寺。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该,你也不该……”不该害人性命! 可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他也动了害人性命的念头!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李家来人了!”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王西寺已是头疼欲裂:“来的是谁?” “李安,李大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 难道李家是知道了什么? 顾不得还在哀哀哭泣的裴希声,王西寺当即下了命令:“何明何亮?” “老爷吩咐?” “看好夫人,别让她做什么傻事,我去去就来。” “是!” 王西寺一提气,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拍去衣服上的尘埃,走了出去。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裴希声的啜泣声。 她什么都好,就是爱他太过。 太过了,把自己陷进去了,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揉不得一点沙子。 眼看裴希声一口气就要上不来,林之语上前两步,扶着她坐下来。 “你不恨我,怕我?” “您是我舅母,为何要怕?” 林之语递来帕子,裴希声接过,发狠似的擦去自己的眼泪。 男人不在,自己哭给谁看?谁心疼? “夫人,您轻点,我心疼啊。” 成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按着裴希声的手臂。 “好好的一张脸,要是破了皮,怎么办?” 裴希声只得放轻了自己的手,三人一时无话。 沉默良久,裴希声对成妈妈道:“待会去给小姐带句话,让她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吧。” 成妈妈颤声应了。 “夫人也陪在老爷身边十几载,纵使那曾灵是白月光,你也是老爷心头忘不掉的朱砂痣。 这十几年来,不纳妾,事事由着夫人,已经是寻常男子的极致了。” 林之语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安慰。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时代,不过是做梦。 裴希声膝下无子,王西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是不易。 可对于林之语来说,这话,多少是有些违心。 可王芙蓉尚未及笄,以后的日子,难道真要因为这件事过不去了不成? 成妈妈递来温茶,裴希声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面上依旧是一片哀恸之色。 “我刚见他的时候,是在江南。 他站在湖边,和几个朋友说说笑笑,衣袍鼓动,俯在栏杆上。 我刚好在楼下路过,一抬头,就把自己赔了进去。” 样貌不算出众,可是举手投足间,皆是闲散之意。 裴希声说着,眼尾又漫出泪来。 “我家里是做茶叶生意,他爱喝茶,那天我算账的时候,他也正正好走进来,这是我和他的第二面。” 这是有多惊艳,才会把相识的场景,记得如此清楚?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裴希声喃喃一句,“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何明何亮对视一眼,默默替裴希声叹了一口气。 夫人如何,他们做下人的,是看在眼里的! 老爷啊,你何苦对着那一个丫鬟念念不忘? 是啊,到底为什么念念不忘? 林之语肚子里也有这个疑惑。 论家世出身,论礼仪教养,哪一样不是裴希声占了上风? 成妈妈见裴希声的情绪好些了,安抚道:“夫人在此处歇着,我去打盆水来,伺候夫人净面。” 裴希声一颔首,算是应了。 何家兄弟想跟上,被成妈妈呵止:“怎么,我给自家夫人打水,你们也要拦?” 哪里敢拦啊。 何家兄弟默契地往旁边挪一步,让开位置来。 可一刻钟过去,也不见成妈妈回来。 第五百零八章 撞柱而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裴希声右眼一跳。 “何明,你去看看。” 何明刚出去几步,就看到一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过来。 “不好了,成妈妈撞柱子了!” “什么?” 裴希声心头一震,一下子站起身来,结果起得太快,血液没跟上,差点栽倒下去。 幸好林之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把事情说来。” 林之语扶着裴希声重新坐定。 小丫鬟道:“老爷和李大人正在谈事呢,那成妈妈忽然就闯进来了。” 林之语:“进去干什么了?” “说什么人是她杀的,然后李大人就要她拿出证据来。 成妈妈就叫嚷着,说是看不惯那丫鬟想爬主子的床,如今见到了,必须出了这一口的恶气。 她就趁着大火的时候,把那贾文引到二爷的院子里,趁那丫鬟自乱阵脚,用衣服把她给捂死了。” 丫鬟说完,还看了裴希声一眼。 “一字不差,说得一字不差……” 裴希声摇摇晃晃站起来,“这事情不要叫小姐知道了,我去前头看看。” 这是成妈妈用命换来的清白,林之语怎敢让她去? 现在裴希声情绪不稳,要是做出什么事情…… “我心里有数的。”裴希声轻轻说了一句。 林之语别无他法,还是跟去。 正厅里,李安脸上的震惊之色未退,可也没有忘记此番来的目的。 “王兄,这成妈妈,是你夫人的身边人,一个老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西寺心里也震惊着。 按正常来说,他应该要把裴希声叫来问一问,也好有个交代。 可是她刚刚那个样子,能说吗? 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到底是自己的妻子,他不忍心! 就在王西寺天人交战的时候,门口走来两道身影。 裴希声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除了微红的眼角以外,则是一团怒气。 林之语跟在后头,旁边就倒着成妈妈,脑袋上鲜血淋漓,可见是下了十分的决心。 那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瞧着外面,面上的表情,却是放松的。 “老爷,我管教下人不利,给王家惹麻烦了。” 裴希声一眼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我竟不知,她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做下这等错事!” 她的声音极大,好像这样才能压住自己心头的煎熬。 骂吧,喊吧,也好有个出口! 李安瞧着裴希声的神色,忽而道:“既然是下人,那自然是要由主子处理。不知大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王西寺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成妈妈是夫人陪嫁过来的,还是仔细商议为好。” “不必商议。”裴希声轻轻吸进一口气,依旧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成妈妈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财产充公,也好让那兄妹两人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李安紧随其后:“那尸体如何处置?” 裴希声一咬牙:“送回江州老家!” 成妈妈在江州,哪里有什么老家? 家里的人,都走完了! 李安笑道:“夫人公私分明,倒是让我佩服。” “那兰书的事情……”王西寺试探一句。 李安脸色一变:“先不说小辈的婚事,就说贾文为了报复王家,害苦了我儿。 王兄,你说这件事,怎么算?” 说到底,如今的事情,根还在王家,李安这话,让王西寺骑虎难下。 旁边插进一道声音:“不如,王家就负责治好李公子的病,如何?” 李安一愣。 又是这个丫头! 现在她和王爷有那么一点说不清的关系,她插手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王家若是有办法,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李安沉吟片刻,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送走李安,裴希声喉头的哭声,终于压不住。 从此,她在王家,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一个了! 她抖着手,轻轻合上成妈妈的眼睛。 王西寺想要安慰,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后还是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还有我。” 裴希声一抖,可到底也没有躲开。 王西寺道:“刚刚说的话,也只是在李安面前做做样子,我自会想办法,让成妈妈入土为安。” 危机解决,裴家大小姐,还是那个人人艳羡的夫人。 能不入土为安吗? 裴希声再也顾不得许多,趴在王西寺的肩头哀哀哭泣。 何家兄弟取来木板和白布,将成妈妈的尸体带走。 几人刚走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一人。 是王芙蓉身边的阿若。 王西寺被人撞了这么一下,怒气难抑:“王家是你冒冒失失的地方吗?” 阿若吓得不知所措,一下子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大小姐,大小姐不见了!”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来,裴希声再也坚持不住:“王家就这么大,怎么会不见?” 阿若战战兢兢:“衣服少了几件,银子也带走了,奴婢想着,小姐怕是离家出走了!” 轰隆! 裴希声两眼一黑,彻彻底底倒了下去。 …… 王家的事情,王芙蓉是一概不知,背着自己的包袱,叫了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 要不是怕有人追上来,她才舍不得坐马车。 整整五十文呢! 出了王家,事事都要掏自己的银子,王芙蓉把包袱里的银钱数了又数,愁眉不展。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还是要找一个人来,让他给自己付银子。 找谁好呢? 王芙蓉想起那张俊俏的面庞。 表姐说,表哥就在山上,说是修行什么的,不如就去表哥那里! 她一拍大腿,直接让车夫停在山脚下,丝毫不带犹豫地上了山。 “也不知道表哥怎么想的,青山城不好待吗,为什么非得住在山上?” 王芙蓉累得够呛。 堂堂王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般苦头? 一气之下,她发狠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确无比地砸在了一人的脑袋上。 “哪个不长眼的,拿石头扔老子?” 王芙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魂飞魄散。 面前站着一大汉,胡子拉碴,手上还有一把大刀。 “嚯,是个娘们!” 络腮胡着急忙慌地拍去自己身上的落叶。 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丫头,要是吓到了,如何是好? “小姑娘,可是迷路了?我带你下山。” 络腮胡噔噔噔往她面前走了几步。 王芙蓉两眼一黑。 娘啊,我遇到真土匪了! 第五百零九章 上山找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山上,林危正被赵三妹胁迫着,抓耳挠腮地算账。 “心思不定,东张西望,这可是你亲妹子的账!” 赵三妹丝毫不留情面,在他天灵盖上敲上一记毛栗子。 林危当即就跳起来,这个女人,熟悉之后,下手真狠啊! “我哪里东张西望,你看那边,不是来人了?” 林危往窗户外一指。 赵三妹挪眼看去。 那络腮胡肩上扛着一姑娘,手上拎着一小包袱,晃悠晃悠地过来。 “这小子,这是劫了个娇妻回来?” 林危忙不迭地扔下笔,走出门去。 络腮胡把人往地上一放:“大当家,二当家,我巡山的时候,遇着个女的。” 赵三妹眉毛一竖:“你把人家打晕了?” 络腮胡直呼冤枉:“哪能啊,我好心问她是不是迷路了,结果她二话不说,晕了!” 林危嘟囔着走上前:“那也不能把人家丢地上……” 拨开那人脸上的乱发,林危气笑了。 这哪里是小娇妻,这是一个吞金兽啊! 赵三妹也看清了来人,眼底有东西一闪而过:“送到我房里,找两个懂医术的,给她看看。” 林危:“王家怕是要急疯了,闻良,你去给王家捎个口信,让他们来领人。” 闻良瞥了一眼王芙蓉:“这姑娘是离家出走,这就直接送回去?” 林危冷笑一声:“我们寨子上,怕是供不起这尊大佛!” …… 青山城内,王家的下人全部出动,拿着画像寻他们的大小姐。 这无缘无故,怎么就离家出走了呢! 只有裴希声和王西寺知道,这不是无缘无故。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叹了一口气。 他们心里琢磨的都是同一件事:等王芙蓉回来,要不要和她实话实说? “老爷,门口来人了!” 王西寺猛地一抬头:“是谁?”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谁来王家? 门房一擦汗:“看着像个读书人,就是黑了点,糙了点,说是表少爷的身边人,叫闻良。” 林危? 王西寺的眼睛一眯:“他来做什么?” 门房在这一问一答间,终于喘匀了气:“说是小姐跑到表少爷那处去了,让我们去领人!” 王西寺一下站起:“快,快,快请进来!” …… 王家正厅,闻良摸摸茶盏,没敢喝。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伴着妇人的哀哀哭泣。 来人了! 闻良一下站起身:“老爷,夫人。” 人走近了,发现还有一个林之语。 王西寺示意他坐下,哪料屁股还没坐热,那妇人就先开口了。 “芙蓉她……可还好?” 闻良想起那姑娘,一醒来又是吃又是玩的,能不好吗? 不好的,是咱们的二当家! 闻良道:“好极了。” 三个字,让王家二老放下心来。 裴希声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幸好是在表少爷那边,要是被城外的土匪给抓走了,那真是没处哭去!” 闻良有些紧张。 对王家,只说表少爷是做生意的,哪里知道就是那土匪头子呢。 “在那也好,王家最近惹上了麻烦,不知可否,让表少爷收留小女一二?” 王西寺手往边上伸,结果摸了一个空,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宝贝茶壶已经碎了。 闻良汗流浃背。 二当家只说让他带口信,没说遇到这个情况怎么答啊? 唰一下,视线投向林之语。 这是二当家的亲妹子,她说话,可比什么都有用! 林之语冷不丁地被这视线一看,心里有些纳闷。 这人,瞧着似乎没见过啊。 哥哥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了? “我想着也是,要是不情不愿地回来,怕是还要跑一次。” 还要再来一次? 裴希声抚着胸口,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王芙蓉气死。 见闻良一直不答话,只好拿那一双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闻良局促道:“自然是,是可以的。” 难怪那姑娘看自己第一眼,就被吓晕了过去。 她的这个娘,也是闺阁小姐一样呢。 想到这,闻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还好出来之前,把自己的胡子剃了,不然把夫人也给吓晕过去,自己怕是要被扭送官府。 只是那威风凛凛的胡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回来? 闻良有些后悔。 王西寺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让人拿了银子来:“小女顽劣,这点银子先用着,到时候,我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闻良的眼神又往林之语那边飘去,见林之语点头了,才收下。 这就算是二当家的精神损失费吧! 话既已带到,闻良准备离开,却被林之语叫住了。 “我送送你。” 这便是有话要说。 闻良跟上去,和林之语落了半个身位。 “王芙蓉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闻良心头一震,知道她要问什么:“二当家只说这是农庄,小姐信以为真。” 林之语放下心来:“盐运的事情如何了?” “一切都好,大当家说姑娘若是过去看看,必定乐得见牙不见眼。” 林之语点点头,话题又扯到闻良身上:“你是新来的?” 闻良一怔:“姑娘,上次绑您的,就是我啊。” 林之语大惊。 这人,有胡子和没胡子,实在是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的闻良带着银子回到山头,就看见那尊贵的王家大小姐,拉着二当家要去烤肉。 另一边,是大当家要吃人的眼神。 “表哥,我可会赚钱了,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老板娘当当?” 林危往赵三妹那头看了一眼,心里悄悄答了一句:老板娘,已经有人了! 闻良顶着压力上前:“王家说,让小姐在这里玩一两天,那头事情多,顾不过来了。” 林危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裂开来,心知这是妹妹的意思。 “闻良,这两天,有劳你照顾王家小姐!” “怎么照顾?”闻良一惊。 “陪吃,陪玩,反正要把她陪高兴了。” 林危一肚子火,“你答应的,你负责!” 怎么就变成我答应的呢? 闻良哀嚎一句。 赵三妹的目光却落在王芙蓉身上。 她看得很清楚,说到王家,这丫头脸上肉眼可见落寞了下去。 王家出了什么事? 第五百一十章 破解之法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这边送走闻良,林之语回房,拿出那本在贾文家中翻到的册子,仔仔细细地翻过去。 鬼神是不信的,可这些…… 林之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小荷拎着热气腾腾的茶壶走进来,嘴里自顾自道:“哎,半天也没个讯。” “什么讯?” 林之语的目光从册子上挪开。 小荷坦然道:“褚先生啊。” 褚念善去做什么? 小荷给林之语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说是有事情要办,还说到时候姑娘就知道了。” 话一顿,又一拍脑袋,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来。 “这是刚刚我去打水的时候,二爷让我给姑娘的。” 林之语接过,这木簪看着简单,可用料却是极好的,摸上去,一点毛刺都没有。 “他没说什么?” 小荷摇头:“没说。” 估计是谢礼? 林之语把簪子收起。 小荷见林之语收了,这才放下心来,又道:“那晋王身边的那个谁,还向我打听姑娘来着。” “你说了?” “哪能呢!”小荷心里的那一点不平被激了起来。 “姑娘,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人了?” 小荷再一撇嘴,这话说得,一看就是想过! 她目光无意往桌子上一瞥,眼睛一下子瞪大:“姑娘,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林之语正为她不继续晋王的话题,而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道:“是贾文的。” 小荷目光怔怔:“之前我被拖到那恶仆房里的时候,好像是有见过一张类似的纸。” “哦?” 林之语一下正了神色。 “我别的不会,可是这记忆总是不会错的,那纸料,一模一样。” “你看过?” 小荷:“匆匆扫了一眼,就被抢走了,不过还记得一点。” 林之语让出位置,拿出纸笔:“能记得多少?” 小荷抿着唇,在纸上画三两图案。 “就记得这么多。” 林之语拿来看,可她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除了诡异,再也看不出其他。 她把纸张夹着册子里:“你是青山城本地人?” “是。” “可有什么,算卦厉害的师傅?” 小荷想了想:“厉害的没有,骗子倒是很多。” 林之语眼睛一亮:“在哪?” “州桥下面都是。”小荷答了一句,心有戚戚地问了一嘴,“姑娘这是要……” “去问问!” 林之语当即起身。 你半碗水,我半碗水,总能凑出一个答案来。 小荷心中一喜。 姑娘愿意带她出门了! 之前姑娘去哪,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自己这个丫鬟,就像是一个摆件一样。 林之语带着小荷,手上拿了那本册子和纸,出了王家,上了州桥。 州桥底下,有个老头,一把胡子,正缩在底下睡大觉。 他面前是一张小方桌,上面扔了三枚铜钱,将将压着桌布。 这便是青山城有名的江湖骗子,文爷是也。 小荷低声道:“姑娘,这人素来不正经,您小心着点。” 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那纸上东西而来。 林之语走近了,还没开口,就听那人咂吧两下嘴,慵懒道:“十文钱一卦,先给钱,后算卦。” 林之语拿出十文钱:“不算卦,我就问个事。” 文爷睁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摆了摆手。 “我就是一个臭算命的,问了也是白问!” 手摆一个来回,悄默声的把桌子上的十文钱摸走了。 小荷眼尖:“你既然不答,为何还收钱?” “什么钱?我没见过。” 文爷往后一靠,重新闭上眼睛。 嘿,这不是强抢吗? 小荷当即就要和他理论。 林之语却先一步,又拿出十文,放在桌面上。 “那就请先生算一卦!” 叫一个江湖骗子,先生? 小荷哼一声。 真是折煞了他! 倒是文爷,被这称呼激出了笑容。 这姑娘,不简单! “来,坐!姑娘,什么问题?” 文爷从林之语给的那十文钱里,取出三枚,合在手心摇了摇。 “算算李家公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竹椅咯吱一声,林之语从容坐下,一点也不嫌弃。 文爷嘿了一声:“你和他什么关系?” “算是亲戚。” 文爷一个鲤鱼打挺:“你是王家那个表姑娘?” “是我。” 林之语的眼底闪过诧异。 这么激动干什么? 文爷啧啧两声,忽然把铜钱一扔,皱眉看了一眼,又掐上一卦。 “这是被人算计了啊。” 林之语一挑眉。 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骗子嘛。 李从容是被王家的因连累的,这事,只有王李两家的人知道。 “还有吗?” 文爷道:“没了。你不是要问事情?” 林之语拿出那本册子,连同那纸张一起摆在文爷面前。 “就想问问,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文爷一看,脸色骤变:“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 “这你不必问。” “这是害人的东西!” 文爷一咬牙,足见眼中的憎恶。 “这册子上,全是一些歪门邪道,有换命的,有借寿的。” 他吞了口唾沫:“你这一张,看着残缺,可从前后推断,应当是……桃花煞!” 桃花,和女人有关。 可不是和李从容对上了? 林之语道:“何为桃花煞?” “就是把人的生辰八字和头发,绑在一小块桃木上,再取一绺狐狸毛,扔到水井里……” 文爷忽然一顿:“李家公子,中了桃花煞。” “可有破解之法?” “有。”文爷点头,“但我不会。” 小荷猛咳两声。 你也好意思说! 文爷道:“准确的说,我没试过。” 这人说话,也是大喘气啊。 林之语诚恳道:“请先生试上一试。” 文爷也诚恳道:“要是换成别人,我自然是要讹上一笔,可你是王家的表姑娘,我只能实话实说—— 这成功率,我不敢保证;一个不对,会反噬自身!” 林之语沉默一瞬。 什么叫做因为她是王家的表姑娘? “什么叫做她是王家的表姑娘?” 这话小荷替林之语问了出来。 这下,轮到文爷沉默了。 说,还是不说? 偏偏小荷这个姑娘还不依不饶:“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找别人去。” “找别人没用。”文爷把铜钱一枚一枚收好,“没人会破解之法。” 第五百一十一章 装模作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何出此言?” “这桃花煞,有千百种,你手上的这个,最为厉害。” 文爷吞了一口唾沫,“先不说反噬的事情,就说他们有没有见过,都难说!” 林之语心中的生疑:“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文爷看着她,嗤地一声笑了。 这丫头,重点一抓一个准。 “我之前四处游历,说难听一点,就是骗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后来被人点破了,没跑成,还捅了一个大篓子。” “什么大篓子?”小荷起了一些兴趣。 “有一户人家,搭房子的时候没有给那工匠封红包,房子的风水就被这个工匠给坏了。 他们请我去看,我糊里糊涂,让他在门槛上压了几枚五帝钱草草了事,结果没两天,一大家子的人都病了。” 这房子是那一家人含辛茹苦攒下来的,如今出了这档事,即使是病着,也要给文爷好看。 文爷被人揍了一通,快被打死的时候,来了一个老瞎子,三言两语就破了这风水局。 “这位是我徒弟,惹了事情,还请各位海涵。” 老瞎子拿着一根竹拐,就要给那一户人家磕头。 到底也是于心不忍,那户人家也就放过了文爷。 文爷理亏,当即就想换个地方,那瞎子用竹拐往他脚下一拦:“你要不要做我徒弟?”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自然是应了。”文爷道,“这个世道,能遇上有真本事的,不多,能有缘成为师徒的,更不多!” 原因也简单,那些高人眼睛都长在头顶,基本上都是家族内部传授。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小荷疑惑道:“那你在青山城,怎么还被人说是骗子?” 文爷用力敲了两下桌子,瞪她:“藏拙,懂不懂?” 一个算命的,说到底不也是为了糊口? 小荷没信,只当是个故事听。 文爷的目光悠悠挪向林之语:“他也没教我什么,就让我来青山城,遇上一个人,帮上一帮。” “这个人,是我。”林之语沉沉目光和他对上。 “是。”文爷道,“他不收学费,教给我的功夫,一辈子饿不死。 作为回报,我要和王家大爷说一句话。” “什么话?” “若想成大事,需来者不拒。” 好一个来者不拒! 林之语和褚念善一路从京城逃来,可不就是来者? 不拒,王西寺虽然害怕,可到底也尽了一个舅舅的本分。 “这桃花煞的方法,也是他教给你的?”林之语问。 文爷:“不假。可要不要帮,全在我。” 这可关乎性命! 趋利避害,不过是人的本能。 他不想插手,林之语也不好多求。 “我知道了,多谢。小荷,我们走。” 林之语另外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文爷面前的小方桌上。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瞎子,应当就是伍先生! 泄露天机,活不长,他不仅泄了天机,还打算和天道搏一搏。 这情,她林之语怕是还不起了! “慢着。”文爷突然起身,眼珠子定定地看着林之语。 “怎么?” 林之语转过身。 文爷咧出一口黄牙:“我说不帮了吗?” 林之语眉心一跳。 “就冲你压着官吏,多给的那半碗粥,我也要帮上一帮。” 文爷桌子都没收,背着手,晃悠晃悠往前走。 “还不带路?” …… 王西寺一见文爷,只觉得眼熟:“这是……” 林之语:“能帮李家的人。” 帮李家,就是在帮兰书,帮兰书,就是在帮整个王家。 王西寺听出了言外之意,唤了下人过来:“把客房收拾收拾。” 这是要文爷留下的意思了。 文爷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笑眯眯道:“我不过是一江湖骗子,不在意那么多。” 哪里有人称呼自己是江湖骗子的? 王西寺眉头轻皱一下,很快又松开:“这是王家的待客之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文爷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我先去大爷,二爷之前住的院子里转转,不介意吧?” 王西寺没回话,心里的算盘已经打起来了。 这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来头的文爷转到王西寺面前,一拱手:“老爷可要好生待表姑娘!” 王西寺心头一跳,脑子里有什么呼之欲出。 再想问的时候,文爷已经走远了。 那装模作样的劲儿,有些眼熟! 王西寺把走了一半的下人又喊了回来:“不准怠慢这位客人,凡事,都要用好的!” 下人不明所以。 不过是一个骗子,老爷这么上心干什么? 自己都还被那人骗去一两银子呢! …… 路上的时候,林之语就已经把王、李两家的事情一一说了。 没必要瞒着,也不想瞒! 如今文爷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要去大爷二爷的院子里看,想来是有什么推测。 林之语耐心地跟在文爷身后,等他都看完了,才开口:“这两间院子,和李家的事情有关系?” “关系大了去!” 文爷晃回室内,“可有青山城的地图?” “地图在郡守那边。” “没有地图,一切都是推测。今天先这样,歇着吧!” 文爷往椅子上一靠,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 装了一天的大师,累啊! “明天一早,再去李家看看。” 林之语见他心中已经有了章程,也不多作打扰,带着小荷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头。 门一关,小荷就问起:“姑娘这是要帮李家?李家作恶多端,为何要帮?” 林之语一点桌面:“茶。” 这丫头和李家有怨,压了这么一路,得先让她冷静冷静。 小荷不得不打了水,拎着茶壶在火上慢慢煮。 随着热气上涌,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冒,小荷也冷静了下来。 相处的时间不长,姑娘的脾性她还是能摸到一二。 不是为李家,就是为王家,王家大爷已经和姑娘生隙,还有谁呢? 她也算是看得明白,姑娘对女子,总是格外宽容的。 怕不是为了大夫人! 小荷眼睛一亮。 “为了大夫人,只是其一,我真正想帮的,是兰书。” 她在这一场大戏里面,何其无辜! 第五百一十二章 皆大欢喜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安说,治好李从容,就皆大欢喜,可什么才算是皆大欢喜?” 林之语靠在摇椅上,听着水开的声音。 小荷忙把茶壶拿下来,放了茶叶进去:“成功退婚,井水不犯河水,这算是皆大欢喜。” 她把热茶轻轻吹了一下,递给林之语。 林之语轻抿一口,放在一边:“可这话是从李安的嘴里说出来的。” 小荷反应过来:“到时候李从容病好了,王家再也没有退婚的理由。” 不仅如此,王西寺想坐上这个郡守的位置,也要想一下自己亲妹子的处境。 这才是李安真正想要的。 青山城内,李家看似风光,可因为李从容,也得罪了不少人。 偏偏这个王西寺颇得人心,美名在身,饥荒的时候,还自掏腰包捐粮食。 这地位,不是又往上走了一层? 林之语冷笑连连。 两个都是老狐狸! 位置只有一个,如何能罢休? 林之语扭头看向小荷:“你边看,也要边学,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也希望你能有自保的本事。” 就算离了她,自己也有能力应对那一堆事。 小荷暗暗在心中记下,对林之语的感激多了一分。 之前,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第二天一早,林之语早早就起来,在院子里等着文爷。 左等文爷不来,右等文爷不来,来了一个周子晋。 他没带江野,一身便服,就这么光秃秃的一个人来了。 小荷警铃大作:“王爷?” 周子晋站到林之语身侧:“来给你撑场子。” 李安因为之前的事情,多有不快,林之语再贸然上门,怕是又会为难。 即使事情涉及到他亲儿子李从容,林之语这趟怕也不会很容易。 眼看快到饭点,文爷才慢慢悠悠踱步过来。 “时间刚好。”他伸了个懒腰,“表姑娘,今儿我们去李家蹭饭去!” …… 李安见林之语上门,还带着一个算命先生,脸都黑了。 这点掐得实在准,就是想来蹭饭的吧? 饭都吃不安宁! 周子晋慢慢悠悠,四平八稳地从林之语身后走出来。 “李大人,我听说余娘子有事要来,想到得了解一下青山城的民风,就一道过来了。 来得突然,李大人,不会怪罪吧?” 要怪罪,那也得敢呢。 李安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不知王爷用过饭没有?” “哎呀,来得匆忙,忘了。” 话都递到这个地步,李安也只能三人一同上桌。 面对一桌子的菜,李安胃口全无。 李氏坐在一边,同样也是味同嚼蜡,左看林之语一眼,右看晋王爷一眼,怎么看怎么讨厌。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李家夫妇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叹出一口气来。 林之语关心问道:“可是为了李公子的事情?” 李安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确实如此。” 他瞥了一眼文爷,目光里带着点不屑。 自己为了李从容这毛病,药也吃了,先生也请了,都说没问题。 他只当是自己没管教好儿子,让他对这事上瘾了。 一个骗子,能有几分本事? 林之语稳稳捕到了李安眼里的不屑。 文爷倒是胃口大开,就当是没看到,吃饱了,一抹嘴:“李大人,我要参观一下你家。” 这大白话,说得理直气壮! 李安的胡子抖了两下:“寒舍没什么稀奇……” “李大人。”林之语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只有他能救你儿子。” 什么叫只有他能救我儿子? 一进门,连个招呼都没向自己打一个。 偏这时,周子晋的眼神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轻轻飘过来。 “既然如此,还请几位挪步。” 李安故意慢了半步,向角落里的心腹招手。 “大人?” “查查这个文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腹应声,飞一般地去了。 文爷慢慢看完李宅,又去东路看了一眼李从容。 几日不见,他的两个眼窝,已经深深凹陷下去。 文爷又叹了一口气:“时日无多啊。” 李安皱眉:“什么意思?” 这人,每走一个宅子就叹一口气,简直要把李安气得够呛。 不会看半天,告诉他是自己的宅子有问题吧? 文爷故弄玄虚道:“不瞒李大人,您的宅子,有问题。” 李安想吐血。 自己住了这么久,哪里来的问题? “那依着先生,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文爷道:“破解之法有,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看看青山城的地图。” 他口若悬河,说了一堆什么煞气,什么八字,把旁边的林之语听得一愣一愣。 周子晋扫了一眼李安:“刚好,我也想看看青山城,全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李大人,不如拿来一道看了?” 李安被文爷绕晕了,巴不得出去透口气:“那几位在正厅稍坐,我去去就来。” 李安往外走了两步,看到心腹回来,惊讶了一瞬:“这么快?” 心腹道:“回大人的话,这文爷,是前些年来的青山城,别的本事没有,就靠着在州桥下算命为生。” 还真是个算命的。 “准吗?”李安急不可耐地问。 “不大准,县太爷迁居的时候,找过他一回,结果总是做噩梦,后来一问,说是有一处地方没处理好。 也有女子找他算姻缘,有的说得一字不差,有的因为他这一句话,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李安阴恻恻地笑了一下:“那就是不准了。” “反正褒贬不一,我看,是骗钱居多。” 李安哈哈大笑两声:“你去衙门报官,就说有神棍装神弄鬼,蒙骗了王爷。”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看了! 他并不急着折返回去,而是在书房里坐着,不急不慢地用了两盏茶。 余光瞥见有人穿着官服,从大门进来,才搁下茶盏,拍去身上的灰,往正厅走去。 正厅里,林之语正和文爷说话。 “可有看出什么?” “没有。” 文爷答得大方,大方地让周子晋轻皱了一下眉头。 这人,靠谱吗? 文爷道:“我说了,我就是一个半吊子,就是为了装装样子。 你看他那个眼神,看不起我哩。” “那你装得,还真好!” 三人抬头,四个人穿着官差的衣服,嚣张地走进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带到衙门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为首的那个年纪稍长,怒目一瞪,身后三人就上前,直接把文爷押得跪在地上。 李安在后面匆匆而来。 “王爷,此人他给人乱看风水,害死了人,县太爷命我等速速缉拿归案,对不住了!” 文爷在地上大叫:“你们空口无凭,谁说我害死了人?” “大胆,王爷面前,岂是你一个布衣可以放肆的?” 那人怒斥一声,“带走!” “且慢。” 林之语冷眼看着这一行官差,他们腰间都佩了刀,一脸凶相。 唬谁呢? “他说自己没害人,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官差道:“前一个月,他给那顾老头看风水,为此还卖给他一个八卦镜,说是能长寿。” 目光扭向地上的人,“可有此事?” 文爷一愣,半晌点点头:“确有此事。” “现在那顾老头死了,你怎么说?” 死了? 文爷连连喊冤:“他本来就活不久,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你的意思,这八卦镜,还能杀人不成?” 官差冷笑一声:“你前脚说能长寿,后脚人就死了,还是中毒死的。 还是说,那八卦镜长寿是假的,是在骗人钱财不成?” 李安迅速接话:“骗人,怎么会呢?” 官差睨了李安一眼:“李大人有所不知,之前还有人报案,说是州桥下面有人骗钱呢。” “这是晋王特地为我请来,给我儿子看病的先生。” 李安说的一脸真诚。 “好啊,连王爷都敢骗。带走!” 周子晋冷不丁开口:“他骗本王什么了?” 官差一噎。 “骗财,还是骗色?” “……” “我就是请他来看一看,这李公子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人是我请的,不是他主动上门的。 和骗这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周子晋看着官差的神色,继续道:“就算他只有半碗水,怕也是被本王吓的,不得不来。” 文爷感受到周子晋的眼色,连连点头:“是被迫,是被迫。” 官差为难道:“这……” 没想到王爷居然如此袒护这人! 李安眼珠子一转,只要把人关到牢里去,是生是死都是自己说了算。 而且一个算命的,和自己一桌吃饭,把自己差使来差使去的,多大脸,没点数? “王爷会逼迫你一个小小布衣?” 文爷慌了阵脚:“不会,不会。” 李安:“王爷一心记挂我儿病情,定是你蒙骗了他!” 文爷:“我没有!” 李安:“到底也是背着一条人命,王爷,这样的人不能留着,还是送去衙门,问个清楚。” 那几个官差又要动,林之语发话了:“你们是正经官差?” 为首的人眉头一皱,这说的是什么话? 难道他们还是假扮的不成? 林之语:“通报都没通报一声,就带刀闯入,怕不是想要刺杀王爷,偏偏看到室内有人,才另外找了借口。” “哪能!”官差被林之语的话惊了一跳,“这不是怕人跑了……” “这里是李大人的府邸,跑哪去?” “……” “还是说,李大人和县太爷,说好的,想要摆摆威风?” “……” 李安冷汗下来了。 摆威风是真的,可也不是对着王爷摆! 李安一抹汗:“王爷,这件事情怕是有什么误会。” “是有误会!”林之语声音陡然拔高,“王爷差李大人去取地图,地图没有,来了官差。 怎么,李大人的意思是,王爷是非不分?” 李安想骂娘,拿着一双眼睛去看周子晋,后者别说是一句话,就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这余娘子,何德何能入了王爷的青眼? 局面一时僵住,进不得,退不得。 文爷还在地上给自己叫屈:“我和顾老头无冤无仇,害他干什么?” 李安心生一计:“既然牵扯到了案子,也不能让县太爷为难。 不如这样,文爷还是得去衙门配合调查,毕竟顾老头,也是一条性命。” 你周子晋即使是王爷,要是为了一个江湖骗子,阻止父母官查案,传出去,也是让人笑话! 不管他是不是骗子,不管他有没有真本事,先送进去,好挫挫余娘子的锐气! 这话说的,无法反驳,文爷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衙门。 人一走,李安又摆上笑脸:“王爷,您看这事……” “本王竟然不知道,李大人和这县太爷的关系如此要好。” 李安脸一白。 这话可以从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偏偏就不能是他周子晋。 这是在质问他,是不是官官相护呢! 李安飞快道:“都是父母官,为百姓着想,走动是有,但不多。” 我信你奶奶个腿! 林之语微微阖了一下眼睛。 周子晋会意,继续道:“李大人可是把地图丢在了半路?” “不曾!”李安忙不迭地回去,把地图取来,恭恭敬敬地呈给周子晋。 林之语轻咳一声:“小荷,没见到王爷茶凉了?” 小荷一愣,这里是李家,她一进门,就把自己当成是一个透明人。 为何突然点她一句? 抬头,迎上林之语的视线。 姑娘这是让她趁机记一记地图呢! 小荷立即走上前,一边倒茶,一边用余光瞥着那张地图。 李安吊着一颗心道:“王爷,这地图上还有我青山城的布防,要是丢了,可是要出事的。” “本王就看一看。” 小荷倒完茶,冲林之语轻轻一点头。 周子晋把地图往李安手里一扔:“做得不错。” 说罢,带着林之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李家。 心惊胆战的李氏这才敢从后面绕出来:“老爷,这晋王来,就为了看一张地图?” “他娘的,一个臭算命的也敢在我李家耍威风!” 李安鼻子里哼出一道冷气,没有理会发妻的话。 “来人,去给县太爷递个话,这里是青山城,晋王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人在他那边,让他好好交代!” 李氏不安道:“万一儿子真的只有那个人能治,怎么办?” “能治,但不能是王家带来的人治!” 李安冷冷一笑。 “她能带人上门,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管用什么招数,把方法给我弄到手!” 第五百一十四章 长久之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距离李家大门外约十里,江野靠在墙上,见周子晋出来,连忙迎上去。 “王爷,事情如何了?” 周子晋瞥了一眼小荷:“不算太顺。先去益阳客栈。” 几人直接在大堂里坐定,安妈妈取来纸笔,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小荷面前。 “姑娘,我……” 小荷握着笔,有些紧张。 林之语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你记了多少,就画多少。” 在小荷做事的时候,林之语就注意到,这丫头的记忆力比别人好上不止一点,甚至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程度。 她之前在李家,对那纸张只是匆匆一瞥,还能还原八九不离十,也是个能人。 小荷敛眉收心,一面在脑子里回想着,一面落笔。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张算不上精致的青山城地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林之语伸手往上面一指:“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周子晋:“这是哨卡的标志。” 他在另外一侧轻轻一点,“这是青山军驻扎的地方。” 林之语恍然大悟。 他让王西寺坐上郡守之位,就等于把这支军队握在手里,还不会引起上面的怀疑。 “没有军队,就是任人宰割。” 周子晋似有似无地叹出一声,目光落在一脸茫然的小荷身上。 “你身边的这个丫头,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他转而问林之语,后者轻轻摇头。 江野心领神会,冲小荷勾勾手指,把她带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既然决定跟你,有些事情,还是要知道一二的。” 周子晋轻抿一口茶。 林之语一只手支着下巴:“别说是她,我也还弄不清楚状况。” 更准确地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知下落的玉玺,和剑影一起消失的西戎奸细,还有一个想要除之而后快的秦潇。 怎么看,都是一桩麻烦事啊。 林之语叹一声。 周子晋:“之前说过,女孩要是叹气,容易变老。” 林之语:“你刚刚也叹了。” 周子晋:“这是为了能和你白头偕老。” 林之语:“……”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不正经? 林之语瞪他一眼:“说正事呢!” 这副模样落在不正经的周子晋眼里,像是娇嗔。 “嗯,我正在说正事呢。”他笑笑。 林之语只觉得自己的心咕嘟咕嘟冒泡,干脆撇过头去不理他。 “那李安和县太爷怕是有点私交。” 她略带生硬地把话题扯到另一头。 周子晋也正了神色:“把文爷送到衙门,一是为了王家的婚事,二是为了杀杀你的威风。” 哄姑娘,总是要有一个度,多一分不行,少一分没用。 周子晋用余光看林之语的神色,注意到她嘴角有一个轻微的弧度,一丝笑意从眼尾溜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江野带着小荷坐回来,两人的眉眼官司清清楚楚收入眼底。 哼,臭情侣。 江野在心里嘀咕一句,又觉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倒满一杯茶。 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瞥见小荷惨白的脸色,另倒半杯,往她方向一推。 林之语道:“文爷到衙门里,少不了会吃些苦头,到时候还请王爷去衙门走一趟。” 周子晋扭头:“江野,到时候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衙门走一趟。” “用什么借口?”江野苦着一张脸,官场上的,那是人精! 周子晋:“就说我还有事情要拜托文爷,让他好生照顾着。” 江野:“那王爷您呢?” 周子晋把目光投向林之语:“去查查那个顾老头。” 江野:“查什么?” “家世,背景,和谁有仇有怨。” 林之语先一步道,“文爷胆子不大,不可能为了一个八卦镜的钱就杀人灭口。” …… 午后时分,正是沉沉好眠时候。 县太爷李鸿瑞却背着手,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师爷于成上前:“大人是为着那个文爷?” 县太爷眉头紧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于成道:“那晋王只是一时兴起,现在谁不知道,现在大秦,是江家人的天下? 和李大人的合作,才是长久之计。” “到底也是一个王爷!”李鸿瑞重重叹气。 这个晋王现在也只有一个王爷的名号,没有实权,没有封地,有什么用? 道理都懂,可是到底要如何糊弄? 于成一笑:“大人,如果文爷认罪,这事不就了了?” 李鸿瑞脚步一顿:“如何让他认?” “文爷在青山城,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我看他那样子,拿刑具吓唬吓唬,先逼他认罪。 再以立功的名义把方法给骗来,不就两头都有交代? 一边是好吃好喝供着,一边是皮肉之苦,是个正常人,都知道选哪一边!” 李鸿瑞眼睛一亮。 晋王此举,不过是为了余娘子拖延时间,可要是文爷认罪了…… 念及至此,李鸿瑞也不休息了,大手一挥:“把文爷给带上来!” …… 顾老头住在城西的大宁坊,坊前有条街,人来人往。 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只能下了马车,步行前去。 小荷跟在后面,不敢落下半步:“这顾老头住在这,出事也是意料之中。” 周子晋睨她一眼:“为何是意料之中?” 小荷慌了一瞬,下意识往林之语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里开了赌坊,反正就是不太干净,什么人都有,出事已经是常态了。” 周子晋皱眉:“那这顾老头的死,岂不是有许多可查?” 小荷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里的人都狡猾得很,查不出什么,就只能放在那里。” 林之语:“把疑案随便按在一个无辜人身上,这青山城的县太爷,可真是好样的。” 也难怪外面的奸细,都能在这里混一个官做。 江野看小荷目光躲躲闪闪,哼一声:“干什么?我主子又不会吃了你。” 小荷欲哭无泪:“你和我说的那事,我得消化消化。” 什么玉玺,什么奸细,每一句话,小荷都感觉自己的脑袋多了一分危险。 大宁坊内的房舍外貌大差不差,四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有些拿捏不准。 “要不我们……” 林之语刚想说,去找个人问问,身后除了小荷,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第五百一十五章 亲自报官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们人呢?” 小荷被吓一跳,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江野和周子晋的影子? “这大宁坊尽是小路,外面看去相差无几,大概是一时走散了。” 刚好旁边有一家甜水铺,林之语带着小荷进去,一人要了一碗甜汤。 这个时候,越走越乱,倒不如在原地等着。 甜水铺的主人是一个美艳妇人,见店里没人,热情地和林之语攀谈起来。 “两位是姐妹?我看不像啊。” 小荷低着头不说话,林之语只好答了一句:“朋友,结伴来青山城探亲。” “哦,探亲啊。”妇人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探的什么亲?” 林之语眉头微蹙,并未搭话。 不知为何,这妇人给她的感觉不是很舒服,身上的脂粉香气直直往她鼻子里窜,熏得人想流泪。 妇人见林之语一脸警惕,笑道:“怕什么?你我都是女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我住在这里好多年啦,现在这个世道不太平,就你们两个妹子,万一走错路,被人给拐了怎么办?” 那妇人语气真诚,脸上笑得像朵花,倒是让两人放松了戒备。 这甜水铺子看着也有些年头,如果问问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林之语权衡片刻:“我们是来找顾老头的,他也住在大宁坊。” “哎呦喂,这不是巧了吗?” 妇人笑了两声,亲热地拍了拍林之语的手。 “我认识他,七老八十了也没个亲人,没事就帮别人管管账。 你还别说,那脑子还是好使的!” 小荷激动道:“您知道他住在哪里?” “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处。” 妇人比划了两下,林之语看得云里雾里。 眼见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妇人便道:“这样,你们先吃着,吃完后,我带你去。 这大宁坊里啥东西都长一样,不好认!” 小荷露出感激的神色:“我们还有两个朋友,等他们来,一起过去。” “朋友啊,男的女的?” 妇人从隔壁桌端来一盘花生米,放在两人面前。 “我兄长。”林之语道。 妇人一愣,随即打着哈哈:“是,就你们两个妹子,想来也没这个胆子一个人来外地。” 林之语不再言语,而是小口小口喝着甜水。 这妇人,未免有些热情太过了。 而且顾老头死了,她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么? 勺子一扔,林之语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脚小荷。 “姑娘?” 小荷不明所以,正要问问,人一晃,趴倒在桌面上。 林之语眉心一跳。 甜汤里被下了药! 林之语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哐当一下站起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王爷,没人在。” 江野气喘吁吁地跑来,冲周子晋摇摇头。 “也是奇怪了,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大活人不见,这是个什么道理?” 江野骂了一句,“这个地方也是奇怪,明明有那么多家客栈,没一点自己的风格,别说外地人,本地人也得迷路!” 周子晋目光一凛:“有没有可能,这地方就是故意做成这个样子的?” “王爷的意思是……” 江野背后一凉。 周子晋当机立断:“你回去找王家人借借人手,我去衙门走一趟。” “王爷亲自去?” 周子晋冷哼一声:“不亲自去,如何知道这县太爷背着朝廷,做了多少龌龊事?” 这里的乱象,县太爷不整治,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 衙门。 “大人,那晋王爷亲自来了!” 门口一人匆匆进来。 李鸿瑞动作一顿,来得这么快? “快快迎进来!” 周子晋大步流星踏进衙门,李鸿瑞把人一路迎进二堂,让人上了热茶。 “王爷大驾,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周子晋没接他的茬:“本王今天兴起,和余娘子在城西大宁坊逛了逛,人不见了。 你说,本王有什么事情?” 李鸿瑞大惊,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我这就让人去找!”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偏偏是余娘子呢。 “王爷,那大宁坊许多的房子相似,或许是一时迷路了也不一定……” “迷路了就不用找吗?”周子晋冷冷斜他一眼。 “要找,要找。” “据本王所知,这大宁坊每年都有人失踪,县太爷不知道?” “这……”李鸿瑞思索片刻,“毕竟是小老百姓的生意,我们也不好多加干涉。” 周子晋冷笑连连。 自己不过是诈他一诈,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人牙子的窝点! “本王就在这里坐着,没有消息,便不走了!” 李鸿瑞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王爷,这里简陋,怕是,不太方便。” 周子晋睨他一眼,不说话。 李鸿瑞见他坚持,自讨了个没趣,只好退到门外。 门外的于成往里瞄了两眼:“大人,王爷这是为什么来了?” 李鸿瑞:“大宁坊的人把余娘子带走了,管我们要人呢。” “要人还不简单。” 于成松了一口气,“那文爷还没认罪,要是王爷问起,不好交代。” “现在是文爷的事情吗?”李鸿瑞又气又急,“余娘子一个寡妇,怎么就入了王爷的眼?” 于成冷笑一声:“怕是王爷就是喜欢这类型的!” 李鸿瑞往外走了几步,对自己的心腹招手。 “你去大宁坊传个话,让她们赶紧把人给我放了!” 于成制止:“那余娘子不是一个好惹的,我想着,王爷一个人来青山城,只是寂寞了而已。 大人您想,那余娘子三番五次欺负我们李家人,欺负您表侄儿。 如今抱上晋王这条大腿……” 于成点到为止,李鸿瑞则是清楚地知道他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李从容得罪了不少人,青山城的民心,已经往王家倒去。 余娘子得势,就是王家得势,有了晋王这条大船,以后李家人这个土皇帝,怕是做到头了! “你当如何?”李鸿瑞眉头一皱。 于成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人,还是要放的,可是不能这么早放。 得让王爷厌弃她,才是上上之策!” 第五百一十六章 彻底翻脸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床上那个还行,后院里的那个,胆子实在是小,能做什么事情?” “打打杂也是好的,现在不是正缺人?” 细细碎碎的谈话传到林之语的耳朵里,意识一点一点回笼。 我这是在哪? 空气里弥漫的香气让她直皱眉。 什么呀,熏得人头疼。 旁边的人又说话了:“这两人是来找顾老头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关系。” “人都死了,说那么多干什么?走了!” 没想到还真认识顾老头。 林之语一手撑着床塌,一手揉着头,坐起身子。 “呦,醒啦?” 一美艳妇人分花拂柳,扭着腰肢,“好话说在前头,人来了,就别想着出去,也别像你妹妹一样寻死觅活。 听话了,生活可比外面好得多,不听话,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惨。” 这是要逼良为娼? 林之语警惕地看着她:“我妹妹如何了?” “醒来就咬人,关到柴房去了。” 那人端来一碗水,“在我邹笑手上,就没有红不了的姑娘,你大可放心。” 林之语没有喝,邹笑索性就把碗放在一边。 “你是来找顾老头的?” 林之语点点头。 邹笑冷哼一声:“他女儿知道不?就是在我手上,性子太烈,死了! 本来好好做个几年,就可以父女团圆,你说可惜不可惜?” 林之语没应声,看着是被吓到,实际上脑子已经转开了。 顾老头孤身一人,女儿却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会怎么做? 他的死,和这件事有没有联系? “女儿死了,他不会报官?” 林之语决定套话,“我上头还有个哥哥,到时候两件事连在一起,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邹笑眉毛一挑,“小妹妹,你还是太天真了!” 不等林之语细想,邹笑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几本书来。 “我看你是个听话的,也不为难你,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邹笑出门,听声音,似乎还从外面上了锁。 林之语下了床,推了一下窗户,发现也被锁上了。 现在这个局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桌上摊着几本没有封面的书,林之语随手拿起一本,刚翻一页,脸迅速通红。 好一个春宫图! 这是让自己先学学的意思? 书丢在一边,林之语干脆闭眼假寐。 看这个时间,应当已经是晚上了。 周子晋发现自己不见,怕是第一时间去衙门借人。 可听邹笑的意思,似乎在说报官无用? 李鸿瑞,李安……一个个名字在林之语的脑海里闪过。 …… “确定人不在大宁坊?”王西寺手上握着新买的茶壶,睨了下人一眼。 “回老爷的话,确实不在,大宁坊里里外外都搜过了。” 王西寺沉吟片刻:“行了,先下去吧。” 江野:“老爷,这会子王爷也已经去衙门要人了,我们就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 “确实不是办法。” 王西寺摩挲着壶身,“大宁坊,是暗娼的聚集处,据我所知,他们月月都有交保护费。 李鸿瑞那个老头子,怕是只会拖时间。” 暗娼? 江野眉心一跳,余娘子和小荷两个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时间久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江野骂了一句。 “姑娘被带进去,一般不会那么快送去接客,十有八九会先培训一段时间。 培训的地方也聚集在一处,至于最后到哪个花楼,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西寺道,“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你去城西找个人,碰碰运气。” 江野得了讯,一溜烟地往衙门去。 王西寺的贴身小厮走来:“老爷,把这地址说出去,就是和李家彻底决裂了。” “我有什么办法?”王西寺斜他一眼,“相比于李家,晋王这边的价值,明显更大一些。 他,前途不可限量啊。” 前途不可限量的周子晋坐在太师椅上,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时间拖得越久,林之语就多一分危险。 夜里凉,她的手会不会疼? 要是他们用强,她该怎么办? 早知道就给她备一点防身的东西,说不定,还能保她一命。 县衙的人和郡守勾结在一起,有没有参与这事情里头? 左思右想,周子晋一拍椅子的扶手,把李鸿瑞吓了一大跳。 “王、王爷?” 周子晋:“把文爷带上来,我要亲自审!” 李鸿瑞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到底还是提起这件事了! 奈何王爷发话,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太爷,能说不吗? 李鸿瑞刚要发话,就见于成带着纸走进来。 “王爷,那文爷已经招了!” 周子晋眉头一皱,接过他手上的纸张。 于成继续道:“那文爷亲口说,是因为顾老头到处说他骗人,断了他的财路,才痛下杀手,给他下毒!” 文爷认罪?不应该啊! 周子晋匆匆扫了一眼,只觉得心中更加焦躁。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 文爷请顾老头喝茶,在茶里下毒,六个时辰后毒发,别人只会当作是顾老头大限已至。 可没料到,那顾老头晚上用了些牛羊一类的发物,导致毒发,口吐鲜血而亡。 李鸿瑞轻松道:“王爷,幸好早来一步,放这样的人在王爷身边,实在危险至极!” “人呢?”周子晋撇了那认罪书,掀起眼皮,眼中带着亲王独有的威压。 李鸿瑞:“人还在牢里关着。” “带我去见见!” “好……呃?”李鸿瑞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都认罪了,还要见? “牢房空气不流通,王爷身子金贵,不太好吧?” 说话间,他拼命和于成使眼色。 于成哪能不懂他的意思? 趁王爷不在,先一步把人解决了,到时候说是畏罪自杀,王爷也没话说。 他刚要抬脚,周子晋的眼神就飘过来:“于师爷是要去哪里?” 于成讪讪收住脚步,赔笑道:“这不是要带王爷去牢房里看看,在前面带路嘛。” 周子晋冷笑连连。 怕不是带路,是急着去堵他的嘴! 他忽然有些悲哀。 一个安抚人心用的傀儡王爷,或许可以骗过百姓的眼睛,可却骗不过官场上的人精。 这一个两个,都忙着巴结江家呢! 就在这时,江野匆匆进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打算赐婚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在周子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脸色一变,当即改了主意。 “文爷认罪,你替我去牢房里看看,千万别让他死了。” 周子晋扔下这句话,就要往外去。 “王爷!” 江野叫住他,目光往李鸿瑞和于成那边一扫,后者自觉退了出去。 “王爷,京城那边有消息,说是打算给你赐婚了。” 轰隆! 周子晋脸色僵硬脚步僵硬。 “是谁?” “江太保的独女,江和轻。” 江野看着周子晋这般样子,忽然就生出了一丝不忍:“据说,和当初的晋王妃,有八分相像。” “他们是要趁本王失忆的时候,拿女人来牵制本王啊。” 周子晋冷笑一声。 要是他没有来青山城,没有恢复记忆,怕是要被蒙骗在鼓里! 江野又道:“那边的意思,是要王爷尽快回京。” “尽快?”周子晋冷哼一声,“尽快是多久,还不是本王说了算。” 他大步出了县衙。 现在的紧要关头,是要找到林之语才是。 李鸿瑞见这尊大佛自己走了,长舒一口气。 “江侍卫不走吗?”李鸿瑞催促道。 被迫加了一天的班,他急需回去,搂着自己的小妾快活一下。 江野双手抱胸:“不走,王爷让我替他看看文爷。” “啊?” 江野:“王爷的意思,那文爷是个没用的玩意儿,要亲自骂一骂他。” 怎么就没扛住呢! 牢房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看着在牢房里大快朵颐的文爷,江野脸都绿了。 余娘子为了你,都身处险境,你说认罪就认罪,还要脸不要? 文爷见他来,扯下一只大鸡腿:“兄弟,我这人,就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 与其被上大刑,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认,你说是不是?” 江野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要脸不要?” “脸能吃饭吗?”文爷反问一句。 还真不能! 旁边的李鸿瑞和于成一脸紧张,就怕文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江野回头瞪了一眼:“我要和他单独说两句话。” 李鸿瑞和于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怕是不合规矩……” 江野:“怎么,犯人的亲戚来探监,你们也要在旁边听? 我竟想不到,二位有烘托氛围的兴趣爱好。” 这人讲话,忒难听! 李鸿瑞递给文爷一个警告的眼神,和于成走到外间。 江野蹲下身,和文爷平视:“是你做的吗?” “不是。”文爷压低了声音,“我不这么做,就要死。江大人,我就一草民,活着就很不错了。” “那破解之法呢?” “我给他们了。” “你!” 江野一把扯住文爷的衣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文爷丝毫不怕,冲江野笑笑:“江大人,过两天,李家就会派人来把我接走。” 江野手一松:“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 文爷伸出一根手指,朝江野晃晃:“你要是有心,就去顾老头的家里看看,我能不能清清白白的出去,就看你们了。” 片刻后,江野整理衣襟,踏出牢房。 李鸿瑞见他面色淡淡,忍不住问了一嘴:“文爷可是冒犯到江侍卫了?” 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江野揪着文爷的衣服。 只可惜视线被江野的身子被挡住,看不清文爷说了什么。 如今江野表现如此平淡,让他心里更没谱。 江野咳嗽两声:“王爷说了,先关着,到时候,说不定还有用!” 李鸿瑞放下心来。 这文爷果然是胆小鬼一个,只是吓吓他,屁都不敢放。 …… 夜色渐深,万家灯火摇曳。 周子晋一身天青色锦袍,腰悬玉佩,端得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前面一人,弯腰低头,一脸笑意。 “金公子,这里便是了。” 周子晋抬头,面前只是一扇普通的小门,和锦绣楼灯火荧荧相比,未免有些太过寒酸。 “你怕不是在诓我。” 那人一笑,脸上的肉都挤作一团:“您是那位大人介绍来的,诓了谁也不能诓了您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 里面黑漆漆的,那人掌了灯,引周子晋往二楼去。 越往上走,脂粉味越浓,周子晋皱了一下眉头。 “庸脂俗粉。” 不像她,清清淡淡,笑起来,比那阳光还要暖上三分。 “再往里去,就不一样啦。” 那人一笑,将手中的灯交在周子晋的手上,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脚踩在二楼的地板上,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屋内点着地龙,十七八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不是露肩膀,就是露大腿,齐齐围了上来。 “公子从何而来?” “是生面孔呢!” “让奴家好好服侍公子吧。” 有几个胆大的,甚至手都伸向他那处。 简直……不成体统! “听说,今晚来了新人?” 周子晋不露声色地和他们拉开距离。 哦哟,看来这位爷是个保守的呢。 几个女子笑笑,也不再试探,扯着周子晋的胳膊,将他带到座位上。 倒酒的倒酒,喂水果的喂水果,真真正正的宾至如归。 “是来了几个新人……不过呀,哪能有我们好呢?” 一位青衣女子脱了外衣,白玉一般的手缠上周子晋的脖子。 “我嘛,就喜欢烈性的。” 周子晋余光往周围一扫,伸手揽住青衣女子的肩膀。 进来的时候,就能明显感受到许多陌生的视线投在他身上。 来了新人,自然是万加注意,千般小心。 谁知道,是不是官府派来的人呢? 目光再往前一扫。 几张小几上散着银子,周围的人却恍若未见。 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不用交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背后之人该赚的有多么盆满钵满。 而这,还只是下等。 真正的贵客都在上层。 怕还是在试探着他呢。 念及至此,周子晋强忍不适,在那青衣女子的脸颊上轻啄一口,动作也逐渐孟浪起来。 “公子讨厌啦。”青衣女子娇嗔着,给暗处的人递了个眼色。 “你说说,怎么讨厌了?” 周子晋轻勾女子的下巴。 “哎呀,这里大庭广众,不好玩,奴家带公子往上走走,如何?” “上面有什么?” “花样百出,保管公子玩的尽兴。” 青衣女子勾着他的腰带,继续往上走去。 第五百一十八章 以身涉险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再往上,就是层层帷幔,香气清淡许多,也高雅许多。 青衣女子为他倒酒:“金樽玉液酒,公子请慢用。” 好一个金樽玉液酒! 周子晋心底暗暗吃惊,端起酒杯来轻抿一口。 味道和京城贵族手里的,相差无几。 真是好大的手笔。 青衣女子见他兴致缺缺,话也少了下去。 贵人就是麻烦,总要端着几分! “奴家要是不合公子的意,一会新人上场,公子自去挑去。” 她轻嗔一句,话里似有不满。 “到底是人老珠黄,不得兴罢了。” 周子晋一勾她脖子:“怎么会?” 青衣女子见这招奏效,故意扭过头去,只等他来哄。 周子晋:“我看姑娘不过双十年华,正是好时候。” “好时候,也不得客人喜欢。” 周子晋眼睛弯弯,放了锭银子在桌面上:“美人,不气了,行不行?” 青衣女子瞥了一眼,眼中一动。 周子晋:“我朋友让我来见见世面,说新人有趣,也没说旧人不好的意思。” 青衣女子:“哼。” 周子晋又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心,顺势牵住她的手。 “下次一定找你。” 青衣女子猝不及防地被拉近,即使已经是风月场的老姑娘,也红了脸。 这么久,她就没被这样哄过。 从来都是她低声下气,唯唯诺诺。 要是能把他留作恩客,那该多好! 她收了银子:“今儿来了个姑娘,瞧着是个性子烈的,或许对公子胃口。” 周子晋心里一动:“是今天刚来,还是养了一段时间?” “刚来。”青衣女子剥着葡萄,“按理来说,不会这么急,也不知道怎么,让她今晚就来。” 会是她吗? 周子晋又喝一杯,把心里生出的急切压下去。 李鸿瑞明知大宁坊的问题很大,却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前脚自己去衙门,后脚就迫不及待让新人接客。 周子晋心中冷笑。 这是要让自己,厌弃了她啊。 一炷香后,新人进场。 一排一排花一样的姑娘,穿着轻薄的红纱衣,分花拂柳,依次在客人身边坐下。 青衣女子识趣地让开一个位子,到那领队的面前,轻声耳语了几句。 领队转身,让两人换了位置。 经过青衣女子身侧,其中一个换了位置的姑娘,轻轻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她扭过头去,往后台去。 要是她有这么好的福气,就好了! 台上搬来一金边大鼓,舞女上前,足尖轻点,惹来一阵叫好。 周子晋注意力全在上面,浑然没注意到旁边坐了一人。 “公子请。” 纤纤玉手递来酒杯,周子晋就着那手喝了一口。 看得还真投入。 林之语故意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好看吗?” 周子晋身形一僵,喉头微动,唇刚分开,林之语就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按住。 “周围这么多人,奴家脸皮薄……” 周子晋余光往四周一扫,果然有人在往这边看。 原因么,也好猜。 林之语作为一个新人,如此听话,不免让人怀疑其中有鬼。 周子晋眼睛再往她身上一扫。 穿这么少,冷不冷? 还露个肚脐眼。 他没忍住,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温热的手掌恰恰好盖住了她的肚子。 凉成这样。 周子晋眼底闪过一层阴鸷。 林之语短暂的讶异过后,半推半就,轻推一下。 暗处的人冷笑一声。 看来不是来救人的。 瞧这别别扭扭的劲,一点也不骚气! 不过能得青眼,也算是一种本事。 “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女的呢?” 龟公扭头问道。 “听话得很,跟个木头似的。” …… 跟个木头似的小荷,站在茅厕边,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放着皂荚和水盆等物。 她在心底轻啐一口。 上个茅厕都要人在门口服侍,真是暴殄天物! 她左右抬了抬脚,余光扫到一处。 似乎……有点眼熟! 她故意腿一软,把水盆打翻。 “干什么!” 旁边的姑娘斥责一句,“毛毛躁躁,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是弄到客人身上怎么办?” 说罢,她向远处招手:“那个谁,过来换水。” 那人迅速走来,麻利地给小荷手上的盆里添了新水。 “这水不太够啊。”女子嘟囔一句。 扮作龟公的江野连忙道:“不如让小荷姑娘和我一道去添水?” 那女子上下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小荷低着头,和江野七弯八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姑娘呢?”江野语气急切。 小荷忍了又忍,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低声道:“姑娘被送到前院接客去了,具体在哪个房间,我就不知道了。” 江野左右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丛半人高的野蔷薇,他一弯腰,就钻了进去。 小荷惊道:“怎么了?” 江野飞快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你穿我的衣服,从西侧的角门出去,书琴在那里接应。” “那你怎么办?”小荷别开视线,暗暗惊叹江野行动的迅速。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姑娘! “我自有办法。”江野把衣服扔给她,“快快,冻死老子了!” 事情紧急,小荷也不扭捏,背过身去,草草把衣服换好。 约莫两盏茶后,江野穿着小荷的衣服出来。 他扯了扯领口,好歹让自己能呼吸。 这姑娘看着也没多瘦,怎么衣服这么小?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有一个小厮注意到行为怪异的江野,飞奔过来。 等他走近了,那一声惊呼还未说出口,江野干脆利落地往他后脖颈一劈。 再两盏茶后,穿着小厮衣服的江野,快速往迎客的地方去。 …… 感觉暗处的视线挪开,周子晋才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再搂了搂。 “他们没为难你?” 林之语缩在他怀里,仰起一张艳丽的小脸:“我这样,也没理由为难。” 就是冷。 本就是寒凉体质,要是没有这地龙,自己估计已经晕过去了。 周子晋装作看台上的歌舞,手在底下轻轻揉搓着她的掌心。 “这个地方不简单。”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不慎中药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的视线在他的喉结上一碰即放。 “不止是县衙,我怀疑后面还有人。” “能点起地龙,用上玉液酒,不说和那位有没有关系,位高权重是一定的。” 也难怪李安这样纵容,却没什么大事。 怕是因为姓李,给压下去了! 林之语:“还有那个顾老头,怕是和这地方也有关系。” 周子晋心一沉。 林之语:“顾老头有个女儿,从外地过来,被同样的手段拐了去。 后面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尸体一具,身上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顾老头领了尸体,去衙门申冤,李鸿瑞给了一个山匪流寇作祟,草草了事。” 周子晋:“亲生女儿遭此横祸,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是。”林之语道,“顾老头查来查去,可能是有了眉目,说是要上京。 结果在出发的前一个夜晚,暴毙身亡。” 这地方,怕是有得查了! 忽闻歌舞尽退,前头的几位客人各自搂着满意的姑娘,往楼上走去。 有不满意的,则扔了银子,自去寻欢。 周子晋刚要说什么,面前就走来一位龟公,视线在他和林之语身上转了一圈。 “公子可要上楼休息?再过两个时辰,还有西戎舞姬。” 说是休息,可休息多久,还不是客人说了算。 周子晋搂着怀中人的细腰,轻轻一点头,往龟公手里塞了小费,跟着那些人往楼上去。 林之语作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直到包间的门关上,才彻底放松。 包间不大,胜在雅致,屏风背后,便是床榻。 周子晋解了外衣,披在林之语身上。 手无意碰到肩膀上细腻的皮肤,周子晋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迅速缩回手去。 多看一眼,怕是控制不住! 小腹窜上一阵热流,周子晋尴尬地移开目光,轻咳一声。 “文爷认罪,恐怕连方法也一并交出去了。” 林之语把外衣往里拢了拢:“认罪是好事。” “为何?” “我要是李鸿瑞,他不认,便会想尽办法让他认。” 林之语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润了润嗓。 “他认罪,不代表我们就不必查。 只要查出了什么,李鸿瑞,甚至于说是李安,都要倒霉。” 一句话,让周子晋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似不利的局面,实际上为他们争取了筹码。 周子晋也倒出半杯茶来,上好的西湖龙井氤氲芬芳,让人有些头晕。 周子晋深吸了几口气:“话说回来,刚刚那青衣女子,和你认识?”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林之语点头道:“不算认识,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让她对我多了几分同情罢了。” 青衣女子便是邹笑,和林之语不同,她是被自己的父亲卖给人牙子,因为年岁已大,几经辗转到了这里。 她听话,不闹,总是能把客人哄得心满意足,不过短短数月,就担负起教养新人的任务。 今晚就是她给林之语送的饭。 林之语自称是孤女,来青山城寻亲,手底下还有幼弟,三言两语,博得了陆芳的同情。 邹笑怕她想不开,先是安慰几句,又道:“这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地方。 你要是表现出色,把家里的地址写来,自会有人给你弟弟送钱。” 林之语故意做茫然之态:“可这样一来,不是平白让家里人担心?” 邹笑嗤笑一声:“谁会和钱过不去? 说好听一点,是安抚费,说难听一点,就是卖身钱。”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和官府狼狈为奸,也难怪能在青山城存在这么久。 “邹笑姐姐,我来青山城,也就是为了讨个生活。” 林之语的态度软了下来,“家里条件不好,若是没有今天的这一遭,怕是我最后的结局也是如此。” 邹笑脸上多了几分同情:“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必然会想法子帮你。 不过前提是,你得听话,不然我也得倒霉。” 林之语乖巧地点点头。 邹笑继续道:“今晚来了一个新客人,是上面的大人物介绍来的。 我到时候和领队的说说,给你换到他身边去。” 听罢,周子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天时地利人和,但凡少一样,你我都不可能见面。” “怎么了?”林之语见他状态不对,面露担忧。 周子晋一摆手:“大概是刚刚在楼下喝多了酒。” “让他们送些解酒汤来?” “不必。” 周子晋道,“江野在外面接应,一会他来,想办法带你走。 顾老头的地址,文爷也说了,明天去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林之语瞧着,只觉得他的脸越发红了。 联想到他体内的毒,林之语隐隐冒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站起身来,手往前一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冰凉的手触上来,周子晋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用管我,把香炉灭掉。” 他跌跌撞撞起身,拂开林之语的手。 茶水怕是不干净,室内的香也有问题。 好一个双管齐下! 要是今晚来的不是他,她该怎么办? 余光往门外一瞥,心,骤然缩紧。 “等等。” 周子晋一把拉住林之语的手腕,忍着小腹传来的不适,往门外一指。 这是…… 林之语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有人偷听。 是谁? 刚刚的谈话,听到了多少? 似乎是觉得里面没了动静,外面的人有了想要进来的动作。 情急之下,周子晋拉着林之语,躲到屏风后。 “公子……” 来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屏风后,两个交叠的身影,伴着粗重的呼吸。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龟公一笑,掩门退去。 还以为那两人认识,原来只是前戏而已! “你们几个,注意着点,这里面的是贵客,莫要扰了客人的雅兴。” “是!” 几人将门口的房号翻了一面,轻手轻脚地离去。 屋内,已经是箭在弦上。 趴在周子晋身上的林之语,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 看他忍得难受,林之语一时间也慌了手脚:“之前姬偃师给我下了百毒解,我才大意了,那个,要不要……” 她欲言又止。 周子晋此时已经在理智的边缘,刚刚那一番动作,让林之语身上的外衣掉落,春光尽泄。 他娘的。 周子晋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吻了上去。 炙热的,缠绵的,疯狂的……惊人的温度从脖颈往下,林之语的大脑一片空白。 有一瞬间,她想就此沉沦。 第五百二十章 保住清白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空气耗尽,两人略略分开,新鲜的空气让林之语率先清醒过来。 她推了一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没推动:“周子晋,你冷静一点!” 林之语只得在他肩头狠咬一口。 “嘶——” 见血的牙印让周子晋的脑子清明一瞬,猛然起身。 “你出去。” 他哑着嗓子道。 “我……” “先出去!” 他发狠似的砸了一下床板,眼底控制不住染上欲色。 林之语捡起地上的外衣,从屏风后绕出。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晚上陆芳给她看的那春宫图,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浮现。 就不该看! 林之语面上也一片燥热。 就在这时,门外被人轻叩三声,一声长,两声短。 “爷,是我。” 是江野的声音。 林之语等身后的动静小了,才开门让他进来。 “王爷呢?” 江野穿着小厮的衣服,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脖子上。 我的天哪。 王爷他……真做了嫖客? 林之语有些尴尬地挪开目光,轻咳一声。 “那什么,王爷他中了药,我不太方便,你进去把衣服给他。” 江野了然。 同是男人,自然是清楚发生了什么。 磨蹭了几分钟,江野才带着衣服到后面去。 药效缓解,周子晋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怎么才来!” 江野把龟公的衣服递给他:“这里被看得很严,我让书琴在外面掩护。 这衣服是从屋子里偷的,一会,直接从后门走。” 衣服换好,江野正要带林之语先出去,就听她道:“还有一人。” “谁?” “小荷!” 林之语蹙眉道,“她同我一起来,听说是被关到了后院柴房。 到底也是无妄之灾,你看看,可有办法救她一救?” 江野道:“我来的路上遇到她了,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时候已经和书琴汇合。” 周子晋的声音还是哑着:“三人一起出去,未免太过招摇,江野,你带着人先走。” “那王爷您?” 江野犯了难。 一个是重点观察对象,一个中了药,保不齐药效什么时候再发作。 真是分身乏术! 要是剑影那家伙在就好了。 周子晋压着那股邪火:“走!” 江野见他坚决,也不再犹豫,把托盘往林之语手里一塞:“王爷,您自个保重。 到时候在角门汇合。” 托盘下,是江野带进来的匕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江野和林之语先行出去,低着头,一高一矮,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 “站住,你们两个,是负责哪间房的?” 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江野道:“走廊尽头,那位贵客叫的水。” 龟公不说话,弯着腰仔细看了两眼:“瞧着陌生。” 江野握紧了藏在托盘底下的匕首。 林之语一颗心悬着,呼吸都放轻了。 “贵客发话,慢慢悠悠,也不知道是如何进来伺候的。” 龟公往旁边一让,“快去!” 江野的手松了些,快速从他身边走过。 走廊尽头的那间房…… 龟公背着手,慢慢踱步过去。 忽然,视线被什么东西捕捉,他眉毛一竖。 这一层的木牌都翻了一个面,代表里面已经备了水,省得人进进出出,扰了客人的雅兴。 那刚刚那两人是…… 龟公猛然一个转身,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身影? “有人混进来了,来人,给我追!” 他一声令下,几个躲在暗处的打手齐齐出动,往左侧追去。 龟公自己则是快步走到林之语刚刚待过的房间,一推门,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只有一扇半开的窗户罢了。 “该死!” 他踹了一脚桌面,往窗户下看去。 “他们要往角门走,给我拦下,死生不论! …… 江野和林之语率先出了角门,小荷已经等在那里,两眼汪汪地勾着脖子往里看。 “姑娘!你有事没有?”一见到林之语,小荷的眼泪就像是泄了洪一样,倾斜而下。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江野往路口处一指,“书琴就在那,你们先过去,我等着王爷。” 小荷收了声:“王爷也来了?” 江野翻起一个白眼:“余娘子在这里,能不来?” 得亏是王爷,要是换成他,怕是当场就把人给办了。 到时候,王爷估计能生吞了他! 江野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周子晋的身影。 心焦的同时,右眼皮狠狠一跳。 等个屁,别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里面的女人,保不齐有什么病,要是王爷一个忍不住…… 王爷啊,你忍住,千万要保住清白啊! “书琴,若是一刻钟后我和王爷没有回来,你带着她们先走!” 江野冲了进去。 书琴握紧缰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他一个人,也敢冲进去? 恍惚间,他觉得剑影这个策反的,十分值得。 为了王爷,都拼了命! …… “他们在那边,追!” 一时间,火光冲天,数十个火把照亮一角。 周子晋已经没了之前的翩翩仪态,头发散乱,就连衣服上也多了几个破洞。 药效后劲大,周子晋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极其焦躁的状态。 就算是路过的蚂蚁,他都想骂两句。 拐角处冲出一人,抬剑朝他刺来,周子晋下意识控制自己的四肢躲避,却慢了一步。 可预料之中的痛感没有袭来,侧边突然扬起一把沙子,好巧不巧攘进那人的眼中,剑一偏,刺歪了。 周子晋趁机在他的手腕上一劈,夺过那剑,一扭头,对上江野的视线。 他的声音都呲了:“谁让你折回来的?她们呢!” 江野拿着剑,和周子晋背对背站着。 “有书琴在,我说了,一刻钟后要是我们没回去,就让她们先走!” 周子晋挡下一人的攻击:“好样的!” 得了夸赞,江野来不及欣喜,手上变招,剑刃压低,自下而上轻挑出刀,速度越发快。 两人身上皆有血迹,或是看出两人已经是背水一战,那几个黑衣人的攻势渐渐弱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亡命徒。 周子晋和江野就是这样。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即将从角门出去的时候,江野忽然一扯周子晋的袖子。 “王爷,你看!” 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排的黑衣人,皆是拉弓搭箭,瞄准了两人所站的位置。 墙下,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衣角在风中上下翻飞,带着凛然的杀气。 第五百二十一章 救命恩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野的勇气到这里已经消耗殆尽,再往前一步,怕是要被扎成刺猬! 一回头,刚刚被甩开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前有狼,后有虎,江野心里哀嚎一声。 第一个月的月例还没拿到,吾命休矣! 周子晋狠掐了自己一把,一手提着剑,一手在江野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面具人身上:“我乃大秦的晋王,尔等休要放肆!” 面具人不搭话,显然是没有把周子晋的话放在眼里。 可周子晋明显感到,面具底下,那一双乌黑的瞳仁,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嗤的一声,那面具人笑了出来,带着轻蔑之意。 “在我手底下,不管你是谁,断没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道理!” “你连朝廷都不怕么?”周子晋面色严峻。 “朝廷?现在的大秦,还姓周么?”面具人忽的一抬手,“怕是还有余党,抓活的!” 弓箭手撤了下去,四周的黑衣人都包围上来。 江野心一横:“既然走不得,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轰隆!” 不远处接客的地方,火光冲天,与此同时,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好了,走水啦!” 不管是客人还是小姐,都惊慌失措地四散跑开。 有的人就穿着一条亵裤,有的人只套着一件上衣,嘴里还骂着脏话。 “诶,你们看那边,这是在干什么?” 有客人往黑衣人聚集的方向一指。 面具人身上的杀气收了几分,就在他犹豫的当口,江野又劈倒两人,和周子晋一同杀出重围。 “二爷,还追吗?” 面具人目光沉沉看向起火的地方:“穷寇莫追,先去灭火。” “是!” …… 一刻钟过去,依旧不见江野的身影,书琴握紧缰绳,决定先走。 喧闹声砸进马车,林之语眉心一跳:“着火了?” 下一秒,江野脖子上搭着周子晋的胳膊,从角门冲来。 上了马车,两人皆是大口喘息。 “坐稳了!” 书琴一扬马鞭,马车疾驰而出。 周子晋此时已经意识模糊,浑身都烫得吓人。 江野脸上浮出阵阵后怕:“要不是这场火,这次怕是逃不出。” “火不是你们放的?”林之语讶异道。 “怎么会?”江野道,“我要不是我去得及时,王爷这会该身首分家了!” 那是谁? 是敌,还是友? “是我。” 角落里的小荷轻声道。 “我往角门走的时候,看见有人搬着箱子往楼下去,地上漏出一点黑色的粉末。” “楼下?”林之语目光一闪。 小荷在一楼,那么就是说,还有一个地下室? 小荷点头:“我听到他们说什么‘易燃’之类的话,我就想着,这么一个害人的地方,烧了算了。” 话音未落,小荷就被江野一把抱住。 “姑奶奶,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干什么!放开!” “啪——” 江野松手,脸上赫然是五个鲜红的指印。 他也不恼,嘿嘿笑着。 还有什么是比死里逃生更值得开心的事情? 就算再打一巴掌,他也乐意! 小荷怔怔地看着江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被吓得失心疯了。 …… 到了客栈,江野先把不省人事的周子晋带进房里。 林之语一颗心悬着,道:“我去请顾离过来看看。” “哪有主子亲自去的道理?” 江野断然否认,朝着小荷一指,“你去。” 我去就我去,你冲我挤眉弄眼什么! 小荷还记着刚刚马车上的那一抱,怒瞪江野一眼。 罢罢罢,这个晋王再怎么花心,好歹也救了姑娘。 喊人就喊人吧! 别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赖上我家姑娘! 小荷哒哒哒地冲下楼。 “这孩子,怎么慌慌张张的?” 带着纱布上来的安妈妈被撞了个趔趄,嗔怪一句。 “江侍卫,来隔壁房间处理一下伤口吧。” 安妈妈招呼着。 江野后知后觉,自己右臂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划了一刀。 “可是安妈妈,你看王爷现在……” 江野目光挪到林之语身上,忽然叫一声。 “哎呀,这不是还有一个余娘子?”江野道,“余娘子,王爷就拜托你照看一二。” 林之语看看床上的周子晋,房间里的那一幕又浮上脑海。 “我……” “哎呀安妈妈,我真的是痛得不得了了!” 不等林之语回答,江野就捂着自己的胳膊,叫得痛苦万分。 “快快,帮我看看,怎么这么疼呢?是不是淬了毒?” 安妈妈毫不留情地戳穿:“要是淬了毒,江侍卫也不会好好站在这里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听不懂人话呢! 江野急得直跺脚,干脆心一横,把林之语往房里一推。 “王爷为您,掏心掏肺,余娘子,报恩的时候到了!” 咔地一声,门关上。 嘴上说疼得要死,手上的劲还这么大? 林之语怔了一下,门外又传来江野的声音:“王爷体内余毒需要泡药浴,别忘记了!” 视线一转,桌面上正正好放着一包药粉。 药浴? 林之语这才发现,室内已经备好了热水。 看来是每个晚上都要,否则,她们回来得如此匆忙,安妈妈怎么会提前备好? 一时间,林之语的心抽痛了一下。 她取了干净的清水,拿帕子浸湿,轻轻给他擦脸。 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要给他抚平。 “之语……对不起……” 底下人呢喃一句,似有醒转之象。 林之语耳朵一烫:“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把药粉撒进浴桶,试了试水温。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小别胜新婚,林之语此时就是这样。 她站在周子晋面前,深吸一口气。 脱吧,反正该看的,也看过! 手伸过去,又停在半空。 嘶,似乎,觉得有些不礼貌。 耳朵一路烫到脸颊,林之语迅速扯开了他的腰带。 哒啦。 一个香囊掉在地上。 林之语觉得眼熟,捡起来一看,竟然和自己是一对。 那个时候,自己正和他置气。 林之语鼻尖一酸。 正要去解他的中衣,手忽然被大力抓住。 “你在做什么?” 周子晋不知何时睁了眼,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气。 “没怎么!” 林之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开始解释。 “我就是帮你脱个衣服……” 好像更不对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王爷不举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惊慌失措地抬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 “是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林之语的错觉,周子晋似乎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一松。 林之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挺了挺胸:“我没想馋你身子。” 周子晋:“……” 林之语:“是江野说你每晚要药浴,我不得已才动手的。” 周子晋:“…… 顾碧落神色仍是处于悲伤和迷惑,完全听不进濮阳策的话,哪怕濮阳策在恶意扭曲沈风在她心中的样子。 不过,虽然被那目光瞪得片刻失神,古辰倒也并未因此而恼怒,相反,紫金苍龙这第一句话却是让他由衷心生好感,至少这个家伙不像他的外表那般高不可攀。 何首和白芷拉开车帘,一看到医馆许多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中间有几个官差,隐隐还有哭泣声。两人心头顿时掠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而与炎玉儿相比,炎飞就要冷静的多,这位赤炎峰的首席大弟子并未像前者那样将愤怒表现在脸上,大比中他全力以赴,败下阵来后,他也始终坚持开导其他峰中弟子,分毫不提古辰退赛之事。 只能是紧紧的拉着刚刚被打成重伤的下属一起恭敬的跟上了董卓派来一起看管他们的西凉军士和董卓的车架一起朝着虎牢关而去。 老纪三叔领着一大帮人赶出来,先往那个喇叭匠子的衣兜里塞了两块钱,然后把他让到当院。喇叭匠子腰包一鼓,底气更足,吐沫星子都从唢呐前面喷出来。 本来这个计策,在雷枭的精心谋划之下,可谓是万无一失,但他们万万没料到,雷吟风会在那时,及时的赶了回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温润而软的阳光穿透那厚厚的层云,自那遥远的天际倾泻下来,径直落在千暮的身体上,一道极为内敛的浮华印记,自他脚下,真正缓缓升腾而起。 “呼呼呼。”时间流逝,当恐怖的巨兽吞噬玩虚空之中的热量,随后又低头吸食着地上的岩浆之后,密密麻麻云集的乌云终于在一声雷鸣之中,下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急雨。 “再敢来得瑟,腿给你们打折喽!”李五爷又咆哮一声,那两个黑影跑得更欢。 当初尹伊和兔头进实验室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情侣组队做研究,丑的雷同,面相就是天生一对。 说着大祭司竟然要起身行礼,叶飞赶忙让他不要客气,起身将他扶回了椅子坐下。 伯贤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边夫人,“您怎么知道这么多!?”先知么? 由于黑暗仍旧存在,只是在夜无仇眼中消失了,夜夕颜此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那些过去已经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意识尚未从那回忆之中完全出来,也没听到夜无仇说话,一时间也沉默无声了。 总之,百姓们在猜测着,各报纸也猜测着,当下,在这里的记者们就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没有了大树掩体,叶飞只能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冲向最近的另一棵树,黄山左手手枪跟着叶飞一路连射,每发子弹都是差着那么一点擦着叶飞后背飞过。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激将法,没错这就是激将法,而且洪辰今天还不得不接。 现在老者百分之百肯定眼前这四人就是拥有斗尊坐骑的人,事实上血啼才不是什么斗尊呢?她的实力已经到达斗圣初期,只是没有成圣的契机而已。 第五百二十三章 害人玩意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安看他支支吾吾,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磨磨唧唧,有屁快放!” 小厮哭丧着一个脸:“公子他,他要自宫!” 轰隆隆! 霎时,李安浑身血液都不会流了。 “他、他成功了吗?” 他李安就这一个独苗苗,至于外头那些,要是带进家门,发妻当即就能和她翻脸。 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 小厮捂着心口,哼哼唧唧道:“没成,没成,我们拦下了。” 李安舒了一口气,可一颗心还是提着,扭头去问那个老道:“大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今晚过后,我儿的病就能痊愈?” 这话里,带着几分质问的意思。 那老道心里也没底:“我是按照李大人给的方法来的,要错,也是方法出了问题!” 皮球又踢给了李鸿瑞。 顶着四道质问的目光,李鸿瑞嘴里的这一口茶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艰难地咽下这口茶,他一定心神,一拍桌面:“我是他表舅,岂能害他? 我看,就是那文爷欺负我们几个是门外汉,没说真话!” 老道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说他没用,是个假货? 还是你们三催四请,让我来的呢! 老道哼一声,“李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 这方法看着是没问题的,恐怕是这府上,还有什么地方没发现。” 他一指地上的一团黑线,“再说了,这阵眼已经被我们破坏,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地上是一团黑线围绕的东西,里面包着的,正是李从容的八字,和头发指甲等物品,连着狐狸毛一起,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就在这时,李从容嘴里嚷嚷着什么,直直往正厅里冲来。 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等走近了,就听见李从容道:“父亲,出了这个事情,我没脸活了! 今天就让儿子,把胯下这根害人的玩意给割了,除了这祸害!” 在后面还跟着李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宝贝儿子,那怎么能是一个害人的玩意? 那可是传宗接代的玩意啊!” 李安心道,自己儿子混账也不是一天两天,被那几个多嘴多舌的人数落,也不是一天两天。 以前都没往心上去,今天是怎么了? 李从容发狠似的摔断木椅,拿着那尖刺的一端就要往自己身下刺去。 李氏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哭喊道:“老爷,快来搭把手啊老爷!这可是你亲儿子!” 李安面色青黑,一拍桌子:“你们几个,把公子的手脚都捆死了,关到房间去,轮流看守。 我去大牢,好好给那文爷上一遍大刑,老子就不信,他不说实话!” 李鸿瑞也跟着起身:“是,问个清楚!” 事情已经荒谬至此,那老道脚步犹豫,只觉得面上无光。 “李大人!” 他大声道,“那文爷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从未听说过他师从何处,怕是自己瞎学一通,拿来糊弄人罢了。 如今找他没用,我有一个办法,能扭转现在的局面!” 李安脚步一顿:“你说!” 老道摸着自己的胡须:“此法凶险,我不敢轻易尝试……” “大师放心,钱不是问题!” 老道这才笑了:“取一碗新鲜的黑狗血,洒在公子院子周围。 再取朱砂,我亲笔画符,亲自压阵!” 李安看他说得如此气势磅礴,信以为真。 李鸿瑞也道:“这可是宝相寺的大师,许久不曾出关,他发话,准是没错的。” 又一个时辰,一碗尚且温热的黑狗血送来。 老道嘴里念念有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黄符在空中无火自燃。 剩下的灰烬让人接着,用温水冲泡,让李从容喝下。 不过片刻,李从容就不似刚刚那般癫狂,渐渐安静下来。 再过半盏茶的时间,轻微的呼噜声响起。 “这就睡了?”李鸿瑞不可置信。 老道煞有其事:“这是因为精元外泄太多,累到了极致。 等明天睡醒就好了。” 李安大喜,取了满满一箱子的银钱,交到老道的手上。 “我替这个不争气的玩意,谢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老道拿了钱,一出李家的大门,就雇了一辆马车。 “我要出城,越远越好,要快!” 他抱着一箱银钱,一颗心砰砰乱跳。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李从容的病,是好不了了! …… 林之语没回王家,而是去了顾老头的家中。 “邹笑给的地址,确实在这里。” 四人面前,正是昨天那个甜水铺子。 小荷道:“昨天我和姑娘就是喝了这里的甜水,才被带到那样的地方。 这顾老头,总不能和她们同流合污?” “绝无可能!”林之语笃定道。 “顾老头为了他女儿的死四处奔走,甚至还要孤身一人进京击鸣冤鼓。 只怕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周子晋沉了脸,递给江野一个眼色:“进去看看。” 江野的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那妇人掀开帘子,热情道:“客官要点什么……” 看清来人,话语戛然而止。 怎么会? 她们不是已经被自己带到那地方去了吗? 妇人眼中多了几分警惕,目光落在江野腰间的刀上,面色微变。 下一秒,她当即扭身回去。 想从后门逃了? 江野冷哼一声,拔剑追去。 先问问你江爷爷同不同意! 那女人没跑两步,就被江野按在了地上,脖子一凉,稍稍一动,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妇人脸上血液尽失,一动也不敢动。 “说,顾老头在哪里!”江野把剑刃往里挤了一寸。 妇人往后一缩,却发现退无可退,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 “什么顾老头,王老头的,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江野目露凶光。 嘴巴竟然这么严实,命都要没了,还嘴硬? 这是收了多少好处! 林之语一掀衣角,坐在了一边的小方桌上。 “昨天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你说那顾老头和你熟识,依靠替人算账为生。 看来这是贵人多忘事,江野,你替她想想。” 第五百二十四章 强占房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野应了一声,对地上的妇人说道:“我听说古时候,有一种炮烙之刑。 把人绑在烧红的大铁柱上,活活烤死。 不过主子仁慈,我会把握好这个度,不会让你死的。”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你熬不熬地过去! 话音一落,江野就把她从地上扯起来:“王爷,地点就带回京城,慢慢问吧。” 妇人浑身一震,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江野面前。 “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仗着自己嘴巴里头有她们四人想知道的东西,笃定了江野不会取她性命。 可一问一答之间,这几人连地点都选好了。 还说是什么,王爷? 妇人止不住地抖着。 眼见计谋奏效,江野鼻子哼哼两声,继续维持着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拿剑压着这妇人:“叫什么?” 妇人喉头一紧:“我、我叫何露,不久前刚刚搬来的。” 不久前刚刚搬来,却做起了这样的生意。 林之语眉眼往下一压:“你之前,也是做这个的吧?” “这个”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何露连连否认:“怎么可能?我是被婆家扫地出门,才来的这里。” “扫地出门?”林之语目露疑惑。 何露把头埋得更低:“实不相瞒,我之前是花楼里的姑娘,后来因为饥荒,妈妈就把我们给卖了。 赎我身的那人是个大户,他的发妻有个厉害的娘家,趁着大户不在,把我这个无名无分的人扫地出门了。” 何露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无处可去,也是一个女子找的我,愿意把这地方给我住。 她一分不要,只要我帮她带年轻姑娘过去。” 林之语:“你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没明说,可是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何露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好一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林之语猛地一拍桌面:“你为了自己的安稳日子,祸害了多少个清白人家的姑娘?” “她们清白,我就不清白吗!” 何露为自己申冤。 “我之前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至于干这个?” 何露终于流出泪来。 陪笑多年,她已经忘记怎么哭了。 陌生的,温热的,为她不公的命运。 周子晋轻轻握住林之语的手,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等何露渐渐安定下来,周子晋才继续问道:“你可知道顾老头已经死了?” 何露胡乱抹了一把脸:“知道。” “怎么死的,知不知道?” “好像是自己服毒死的,我不清楚。” 官府迟迟不下定论,坊间自然是什么传言都有。 林之语反问一句:“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四处奔走,大仇未报,会服毒自杀?” 何露目光一低:“这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林之语冷笑一声,“她们没警告你,要行事小心?” “我、我……” “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 林之语声音一下拔高。 何露憋回去的眼泪又下来了:“我说,我都说。 其实那个人也没明说,也是我自己猜的。 那顾老头弄出的动静很大,我自己想着,怕是为了灭口。” “你口中的那人,是谁?” “不知道名字,她只说,必要的时候会来找我,把人带到大宁坊尽头的第三间屋子,就可以钱货两清。” “进屋看看。”林之语起身,往后屋走去。 何露见没自己的事情,哀哀求情道:“我什么都不会,才做了这个事情。 你们要问的,我也都说了,放我一命行不行?我发誓,绝对不会过去报信。” 江野鼻子又是哼哼两声:“你要是不说,我还忘记报信这件事情了。” 何露未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头。 自己都这么惨了,这人为何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 室内整洁,看得出,何露对这个房子很是满意。 林之语在屋里转悠了一圈:“顾老头生前过得很是拮据啊。” 即使被褥什么的换了新,生活痕迹被完全覆盖,可是从家具的破旧程度就能看出上一任屋主的经济情况。 林之语扭头问周子晋:“那认罪书上怎么说?” 周子晋:“文爷请顾老头去茶楼喝茶,趁机下毒。 晚上顾老头用了牛羊一类的发物,导致提前毒发,吐血而亡。” “两个疑点。”林之语略一思索,“一,牛羊肉的价格不算便宜,顾老头会舍得买? 即使是发物,可只要不是过量,对人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二,我在屋子里走遍,连个茶叶梗都没看到。 顾老头真的爱喝茶?” 周子晋凝眉:“他要上京,或许是心情好也说不定。” “上京就更不可能了。”林之语否认,“要出远门,甚至不知道归期的人,只会怕自己身上的银钱不够花。” 林之语走出屋子,站在了何露面前。 “顾老头的东西,你可都扔了?” “扔了,死人的东西,留着晦气。” “一样没留?” “没……还是留了一样的。” 林之语眼睛一亮。 何露:“有个镜子我觉得不错,就留下来用了。” 江野把剑一收:“去取来看看。” 何露从地上勉力爬起,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小小的铜镜出来。 “这恐怕就是文爷给他的八卦镜。” 林之语瞥了一眼,除了铜镜中心,边角处都有淡淡的灰。 是个老物件了。 江野拿过那铜镜,转了一圈,手指在边角处一抹,眉头一皱。 “王爷,这铜镜有问题。” 他指了指那边角处,“铜镜上被下了毒!” 何露一愣:“怎么会呢?我用了许久,都好好的啊。” “那是因为镜子干净。” 林之语点了一句,“江野,如果你拿了脏兮兮的镜子,手边又没有清水,你会如何?” 江野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用袖子蹭蹭。” 林之语继续道:“顾老头行事没那么细致,他拿了这铜镜,下意识地用衣袖把镜面擦干净。 到了晚上吃完饭,顺手拿袖子来擦嘴,这毒自然而然从口而入。” 江野一愣,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普通人不会像王公贵族一样,特地拿了帕子擦嘴。 时间一赶,都是衣袖一抹,就直接走人了。 江野:“这八卦镜是文爷给他的,这么一看,岂不是凶手还是他?” 第五百二十五章 悬尸门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恰恰是这镜子上的毒,说明不是文爷。” 周子晋忽然插进一句。 “给八卦镜在前,请喝茶在后。 同一种毒,没有必要下两遍。” 江野一拍大腿:“是这个理! 文爷和顾老头一无利益冲突,二无新仇旧怨,没道理要置他于死地。” 周子晋瞥了一眼何露:“江野,你带着她去衙门,把今天的发现细细说来。 还有,让李鸿瑞亲自带人,去何露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那里的人知道暴露,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全身而退。”江野道。 “而且,若是李鸿瑞也有牵涉其中,此刻怕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周子晋冷笑一声:“你只管去办,李鸿瑞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摆在明面上告诉他,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要是识相,就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江野得了令,带着那妇人便走。 等在门口的小荷见二人终于出来,问道:“姑娘,可是查到了什么?” 林之语点点头:“有了些眉目。” 顾老头一死,获利最大的就是暗娼馆,以及他们背后的人。 目的已经达到,还要不要往下查? 林之语面带犹豫。 莫名其妙出现的面具人,还有未成形的火药…… 这些绝对不是一个郡守和县太爷能办到的事情。 “这件事,就到这里吧。”周子晋面色严肃,“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余爷是走了点关系,到了县衙。” 也就是说,背后的人,和西戎有关! 林之语冒出一层冷汗。 郑关月迟迟没有回信,她自己的心里也没底。 周子晋的意思很清楚,如果继续查下去,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而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那个力量,和敌人正面对上。 …… 林之语回到王家,却发现下人都在窃窃私语。 “发生了什么事?” 恰好旁边路过一个尚未留头的小丫鬟,林之语把人拦下。 小丫鬟面上有戚戚之色:“回表姑娘的话,早上起来的时候,门口挂了一具尸体,老爷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 “尸体?” 林之语目光一动。 小丫鬟后怕道:“那姑娘也是可怜,衣不蔽体,实在吓人! 老爷没办法,就先让人把尸体送到衙门去了。” “那尸体什么样?” 小丫鬟连连摇头:“我不敢看,不过据说穿着青绿色的衣服,像极了索命鬼!” 青色衣服? 林之语心里一紧,会是她吗? 这一切,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当机立断,林之语折回客栈。 此时江野已经从衙门回来,正正好说到这件事情。 “我看,就是记恨王家大爷把地址透露出去,才杀人示威!” 江野愤愤不平。 多好看的一个姑娘,那地方,真真是害人! 林之语道:“文爷那边如何了?” “他?”江野轻嗤一声,“他倒是好!有吃有喝,除了不能洗澡,过得比我们都快活。” “李鸿瑞没有为难他?” 江野想了想:“应该是还没来得及? 文爷给的办法不全,我过去的时候,那李鸿瑞估计是一夜没睡,刚从外面回来呢。” 从外面回来,那就是从李家来。 他的内宅就在衙门后面,为何会从外面来? “想来是方子不对,出了事情,他这个送方子的人,自然是走不脱。” 周子晋沉吟道。 江野慌了一下:“那文爷岂不是要倒霉了? 我把东西拿过去之后,李鸿瑞就说让他核查一二,一点也没有放人的意思!” “看来是时候去衙门,亲自接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左脚刚踏出一步,安妈妈的声音从后面跟上。 “我和你们一起去。” 林之语讶异回头,安妈妈从来都是负责守好后方,突然开口,有些奇怪。 安妈妈道:“我并非一个人来了青山城,还有神机营的一个姑娘,比我晚一天出发,迟迟没有见到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看一眼。 一定是出事了! …… 县衙。 李鸿瑞踹了地上的文爷一脚,骂道:“本官答应你,好吃好喝,一样没落,可是你呢? 说,是不是伺机报复,给了一个假的方子?” 文爷被狠踹一记窝心脚,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一口气来。 狗官,早饭都要被踹出来了! 文爷在心里骂了一句。 “大人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半吊子,哪里比得上昨天大人带去的老道?” 不提还好,一提,李鸿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也是个半吊子! 熬到早上,李从容又开始发病,李安差人去找那老道,结果被告知,人跑了! 到底为什么跑,大家心知肚明。 这是心虚呢! 李鸿瑞正要把一腔怒气撒在文爷身上,忽然来一人,道:“李大人,不好了,晋王带着余娘子往这里来了!” 余娘子不是已经被送到那地方去了? 为何会来? 李鸿瑞只觉得自己两眼一黑,要倒。 晋王怕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可能怎么办,人还得请进来啊。 不等他开口,周子晋一行人就直直往这里来。 “李大人刚刚说的什么方子,不如说给本王听听?” 话是对李鸿瑞说,可周子晋一个眼风都不曾给他一个。 他大步流星越过行礼的李鸿瑞,一撩袍角,坐进太师椅。 李鸿瑞暗自心惊。 这个时候,他才彻彻底底的意识到,大秦的晋王爷,回来了。 “王爷,文爷说有办法治疗李公子的病,下官斗胆要了来,可公子的病反而更加严重,这才……” 周子晋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已经证明了文爷是无辜的,你就该把人给放了。 而不是假公济私,把人硬留在这!” “是是是,下官这就把人给放了。” 李鸿瑞腿一软,想尿。 文爷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不走,是要本官亲自送你出去吗!” 李鸿瑞怒斥一句。 下一秒,又来一人。 “李大人,郡守来了!说是要叫文爷上门……” 看清屋内情景,小厮的舌头打了个结。 “要文爷去李家干什么?”周子晋懒懒一掀眼皮,“说!” 小厮抖抖索索道:“说是要趁文爷还在牢里,逼他悄悄给李公子治病,还说,还说千万不要让王家的人知晓。” 第五百二十六章 她的暗线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鸿瑞忍不住破口大骂:“蠢货!是谁借你的胆子,在王爷面前乱嚼舌根?” 小厮什么话也说不出,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傻了。 他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头,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 李鸿瑞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李安就大步从门外走来。 “文爷在哪?” 正正巧,和周子晋打了一个照面。 李安顿时汗流浃背。 也没人说,晋王来了这里啊。 目光再一转,就看到周子晋身边的林之语。 和李鸿瑞不同,李安的反应似乎有些淡定过了头。 就好像……一早就知道林之语被救出来了一样。 李安毕恭毕敬地向周子晋行一礼。 “余娘子平安归来,王爷也可放下一桩心事。” 周子晋睨他一眼:“文爷现在已经洗脱了嫌疑,李安,你可是特地过来,请文爷过去?” 直呼其名,已是仁慈。 若是换成之前,必然当场给他难看! 李安一咬牙,有些不情愿:“正是。” 他转过身,对文爷道:“我特地来,请文爷过去。” “请”这个字眼,咬得格外重,落在众人耳朵里,有明显的威胁之意。 可偏偏行为举止规规矩矩,也让人找不出错处。 这下,轮到文爷嚣张了。 他背着手,学着大人物的样子,轻咳一声。 “大人,不是我不去,而是上一个雇主的事情还没结束,草民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还草民,哪个草民会把手背在身后? 李安的后槽牙都要被磨平了:“你上一个雇主是谁?我开两倍的价钱。” 文爷:“巧了,就是余娘子。她请我来看王家的风水如何,顺便去大人府上走一圈。” 放你娘的屁,那个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安抿着嘴,不说话了。 他可以肯定,文爷手上,一定有救李从容的办法。 否则在牢里,为何如此从容不迫? 就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清清白白地出去一样。 就在李安犹豫的当口,文爷十分不给面子地催促。 “大人,余娘子是来接我回去做事的。你看看……” 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副模样,李安硬挤出一个笑。 “余娘子,我李家和王家好歹也是亲家,不知可否让文爷,先来看看我儿子?” 如果是他李安请的文爷,那这件事,就和王家没有一点关系。 可偏文爷不依,让李安自己对王家人开口。 到时候,欠的就是王家的人情。 好精的一人! 李安在心里痛骂。 林之语冷笑一声:“既然李大人开口了,那就去看看。” 李安还得谢谢人家:“多谢余娘子出手相救。” 哇呀呀,真是要被气死了! 李鸿瑞以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赔着笑道:“那这样,我亲自送二位过去?” “不必李大人费心。” 周子晋起身,“听说今天一早,王家大门口挂着一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李鸿瑞和李安对视一眼。 李鸿瑞:“那女子在王家大门前自缢而死,不过是被人玷污的清白,一时想不开罢了。” “哦?” 周子晋眉毛一挑。 “人都死了,李大人是如何知道她是想不开,而不是被人谋杀?” 不等李鸿瑞回答,林之语也紧接着道:“我听王家下人形容了一番女子样貌,觉得十分熟悉。 李大人,不知那女子可有家人来认领?” “不曾。”李鸿瑞汗流浃背。 这才过去多久,就算凭空变出一个所谓的家人,也不现实啊! 林之语:“巧了,我朋友的朋友前几日不见,刚好今天跟来。 不如一起去认一认?” 李鸿瑞拿眼神瞄李安:要不要答应? 李安微微阖了一下眼睛: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看就看! 于是李鸿瑞走在前,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后去。 县衙西北角门处,有一个小小的停尸间。 里面就一具尸体,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安妈妈上前揭开,瞳孔一缩,几个呼吸后,冲林之语轻轻一点头。 林之语心脏一疼。 还以为是遇上了一个好心人,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她眼底一片冰凉:“人,我带走了,李大人,青山城有您这样的好官,实在幸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惊地李鸿瑞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之语说话点到为止,转向周子晋:“我累了。” 这就累了? 周子晋目光一动,捕捉到了林之语面上闪过了一丝狡黠。 当即了然道:“文爷刚从那地方出来,是该好好休息。江野?” “王爷吩咐。” “去王家!” 李安急了:“我儿子下一秒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文爷要不先去看看……” “李大人。” 林之语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是个人,就要喝水,吃饭,睡觉。 您既然在这,说明李从容现在至少性命无虞。 您要是真心要求人办事,就该再耐心等等。 等文爷收拾好了,您府上准备好了,再请过去也不迟。” 李安面色铁青。 这是明摆着给他为难! 林之语笑笑,和周子晋一并往外走。 文爷跟上:“李大人,麻烦让一让,我的雇主要走了。” 好,好极了! 李安不情愿地侧了一步:“那就等文爷收拾好了,我亲自过去请!” 送走这一行人,李安扭头,瞪了一眼李鸿瑞。 瞧瞧你干的好事! 李鸿瑞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县太爷真是好性子!” 李安冷嘲热讽。 事情没砸在他身上,自然是不可操之过急! “王西寺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我是好心拉拢他,哈,晋王一来,就把我给卖了!” 李安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接到密信,说是人已经撤走,青山城内,短期不会再来。” 李鸿瑞不可思议道:“不会再来……这是合作终止的意思?” 合作终止,就没钱进来。 自己这微薄的月例,如何养得起后院那几个? 骚是够骚,可烧钱也是真烧钱! 李安也黑着一张脸。 好好的事,被晋王,被王家这么一搅和,全没了! “晋王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我就不信,他能把整个王家带走。 你是县太爷,而我是一方郡守,到时候,对付王家,绝不手下留情!” 这笔账,他李安,记下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享乐在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回到王家,文爷一边嚷着“臭死了”,一边冲到房里,让人备好热水,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在他收拾的空当,林之语让小荷沏了新茶。 “邹笑她,叫什么名字?” 安妈妈接了茶:“山奈。” 山奈山奈,取清醒脱俗之意。 林之语叹了一口气:“要是没有她,我逃不出。 有劳你替我好好葬她,若是得空,我自会给她上一炷香。” 安妈妈点头应了:“我看了她的尸体,上面有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你是说,她是故意留在那里的?” “是。” 安妈妈眼中难掩痛色。 在她眼里,神机营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花一般的姑娘,被世道所弃,聚在一起取暖。 能不伤心吗! “她进了那个地方,怕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换了皮,才留在了那里。” 安妈妈取出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就是刚刚她从山奈脸上揭下来的人皮。 “背面是她记东西,对主上或许有所帮助。” 林之语接过,内心五味杂陈。 周子晋从一侧进来,安妈妈起身,识趣地退了出去。 “这是?” 周子晋眼尖地看见了林之语手上的东西。 “山奈,也就是邹笑带出来的东西。” 林之语把那人皮展开来。 “那些人杀死她的时候,怕是万万没有想过,埋藏于地下的秘密,会被一个最看不起的妓子带出来。” 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头皮发麻,心也跟着一起发紧。 “我们猜得不错,暗娼馆背后,就是李安和李鸿瑞两人,中间怕是还有一个于师爷。” 林之语眉头紧蹙。 “并且,在往上还有一个人,不知名姓,接触的时候,带着面具,身边的人都愿意唤他一声二爷。” 周子晋:“二爷?” 想来便是昨晚在墙下见到的那人,一身杀气外露,怕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林之语将那人皮收起来:“把这个东西带到京里,李家的人蹦跶不了几天。” 周子晋接过那东西,妥善收好。 “姑娘,文爷来了。” 嘿,还挺快。 两人抬眼,只见文爷换了一套衣服,瞧着人模狗样,清清爽爽地来。 “哎呦喂,可累死我!” 文爷一屁股坐下来,自倒出一杯茶,轻抿一口:“啧,不愧是王家。” 他悠然品着茶,仿佛李家的鸡飞狗跳与他无关。 小荷最是看他不惯:“我说文爷,事情还没完,你怎么就享受上了?” “小丫头,你还年轻。” 文爷大腿翘二腿,嘿嘿一笑。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为什么要享乐在前,吃苦在后了。” 一边的江野默默点头。 说得太好了! 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都是狗屁! 活着的时候不好好舒服一把,难道要带到棺材里去吗? 等这事情了了,他要好好去花楼放纵一把! 周子晋见文爷的杯子见了底,顺手给他添了茶。 一个算命的,让王爷添茶,也是奇了! 文爷还没得瑟几秒,周子晋就笑道:“我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这是变相催促他的意思呢! “那王爷,想知道什么?” 周子晋没说话。 文爷瞥了一眼林之语。 找自己的是面前这位姑娘,秉着职业操守,要是她不让说,自己哪里能透露半个字? 林之语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文爷这才放心下来。 江野倒是插进一嘴:“王爷没问题,我有问题。 那个顾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爷顶着六道目光,舒舒服服地享受完了,才正了神色。 “实不相瞒,我在牢里,给自己算了一卦。” 江野:“算出什么了?” 文爷嘿嘿一笑:“算出一个栽赃陷害,还是无妄之灾。” 林之语:“这就是你说的,反噬?性命之忧?” 文爷没否认:“那个顾老头,找女儿找得是轰轰烈烈,算是我的老客户。 他有一天做梦,梦见自己死了,什么也做不了,这才找我买的八卦镜。” 江野撇撇嘴:“那你也太不准了,前脚送了,后脚出事。” “你这是什么话?”文爷一下坐直了身子。 这混小子,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也不看看,上一个质疑他的,是个什么下场! “寿命这种事情,乃是天注定,除非借寿!” 文爷往后一靠。 “找一个八字相合的人,偷去寿命,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情。” 小荷愤愤不平道:“就不能把坏人的八字换过去? 好人短命,坏人反而长命百岁,这阎王爷,未免也太没有天理了!” 文爷嘿了一声,这小姑娘,怕是在给那青衣女子抱不平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文爷摇着两根手指头。 江野又道:“那八卦镜上的毒,是怎么一回事?” 文爷当即就并起两根手指头,靠在自己脑门上发誓。 “天地可鉴,那毒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之语:“那顾老头的女儿怕是见自己跑不出去,就把自己家里的地址写下,让人送点钱过去。” “那不就是封口费?”小荷惊怒道。 这是真真正正的强买强卖,逼良为娼! 江野又道:“那李从容,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听过了,昨天晚上李家去了一个老道,结果李从容更疯了!” 说到这里,江野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他还没好好用过哩,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看什么看? 一边的小荷翻了一个白眼。 再怎么看,你主子,也是不行! 文爷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把两人的小九九打断。 “狗官拿到手的办法,不是假的,可也不真。 他们请的那什么道士,一看就是个假货。 哪有一个道士,在佛教的寺庙里待着?” 小荷嗤笑一声:“这就是恶有恶报。” 林之语也不催他:“那你觉得,这李从容的病,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说到底,这桃花煞,被人在阴差阳错之下,做了三层。” 文爷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层?阴差阳错?” 林之语喃喃重复一遍。 那贾文有这么高的天赋,设局来一连害了三个人? 第五百二十八章 他的目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文爷左右看看,一拍脑袋:“哎,得让那李大人把青山城的地图交出来的。” “有一份不是那么详细的,可行?” 周子晋示意江野把那天画好的拿来。 文爷一愣,笑得无奈。 “我还想着,就这个形势,让李大人恭恭敬敬送上地图来,让我好好狐假虎威一把呢。” 语气里还有点失望。 小荷嘀咕一句:“快而立之年的人,老不正经!” “不正经就不正经,在前面加一个老字是什么意思?” 文爷斜她一眼,把地图摊开。 “我这是正值壮年。” 小荷哭笑不得。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文爷点点王家的位置:“这前面两层,就在王家。 也就是说,根还是在王家。” 林之语灵光一动:“这两层,就是王家的大爷和二爷?” “算是吧。”文爷点点头,“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林之语看了周子晋一眼。 要不要说? 这也算是王家的一个秘密,要是叫旁人知晓,到底脸上也不好看。 文爷看出了两人的眉眼官司,哼一声。 “既然和王家有关,就说明王家牵涉进了这事情的因果。 果有好有坏,只想要好的,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事情?” 一席话,醍醐灌顶。 林之语长话短说,不过一刻钟,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文爷摸着自己干干净净的下巴:“嗯,我就说,那天怎么就起火了呢。” 话一顿,咧出一口黄牙:“不过,这火倒是烧对了。” 林之语:“此话怎讲?” “这火要是不烧,阵眼也不会松动,长此以往,王家只会越来越乱。” 周子晋好奇道:“怎么个乱法?” 文爷:“家破人亡的那种乱。毕竟纸包不住火,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你说是不是,晋王爷?” 周子晋面色微变。 紧接着,文爷拿着地图,站起身来:“还得去那两个院子看看。 王家的问题解决了,李家的事情才能好。” 先是到王西寺的院子,不出所料,后院有一口已经被封上的水井。 文爷大手一挥:“来人,把这石头搬开,下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身后小厮麻利上前,可到临了,动作有些犹豫。 “表姑娘,这事,要不要和大爷说一声?” 林之语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王西寺固然有错,可对下人还是极好的。 自从曾灵的事情出来,王西寺和裴希声两人,貌合神离。 在王芙蓉离家出走之后,更是没什么接触。 林之语略一思索:“不必说,去把大夫人请来。” 这事的结,关键还是在裴希声身上。 她在爱里抬头挺胸了一辈子,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偏偏还成了一个白月光。 换做谁,都一时接受不了! 文爷不由得多看了林之语两眼。 “即使阵眼被破,过去发生的事情,还是不可改变,对两位爷的影响,也会一直存在。” 他好心提醒一句。 林之语默了默:“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可是未来还未来。 大夫人她会明白这个道理。” 裴希声和王西寺之间还有一个女儿,以后的路还长。 那小厮虽然云里雾里,可还是听了林之语的话,去了裴希声的院子里头。 而余下的人,则是有条不紊地准备下井的工作。 林之语正在一边看着,耳边忽然响起周子晋的声音。 “过去已逝,未来还未来。你是想让大夫人向前看?” 林之语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略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是!” 周子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过去的恩怨,能一笔勾销了吗?” 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林之语瞥他一眼,顿时了然,福至心灵,生出了几分戏弄他的心思。 林之语故意问:“什么恩怨?” 周子晋:“……” 林之语:“是王爷今天顾美人,明日裴侍妾?” 周子晋一噎。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见周子晋说不出话,林之语噗嗤一笑。 “顾医师说了,王爷不举,以后还是要好好调养。 由此看来,之前种种,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周子晋脸一黑。 姑娘家家,怎么把这事挂在嘴边? 他行不行,难道她还不知道? 这一句话,简直是把周子晋架在火上烤,进不得,退不得! 林之语满意极了,自去一边,看那小厮下井。 乌黑的发散落下来,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侧脸美得不俗,又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如果可以,真想带回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 江野看周子晋这般模样,知道他这是生出了把人带回京城的心思。 “王爷,那江和轻是江太傅的独女,很是心高气傲。” 一句话,哗啦啦把周子晋浇了个透心凉。 心高气傲,就说明眼里揉不得一丝沙子。 别说是带人,就连原先的那几个,也要被遣出去。 周子晋的声音低了下来:“不能退?” “不能退。” 江野看不得周子晋这样失魂落魄,绞尽脑汁安慰了一句。 “王爷,这也不全是坏事,那江太傅爱女,底下又有桃李三千,若是成了……” “知道了。” 周子晋不想再听,眼底多了一丝苦涩。 他们两人,连未来都不可测,他们的过去,变成了唯一可以回味的东西了! 文爷绕着井走了一圈:“如何了?” 底下人静默片刻,冲上面喊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王家的下人,也不知道带一个火折子。” 江野轻嗤一声。 小厮上来,两手空空。 “文爷,会不会是弄错了?” 林之语轻皱了一下眉头。 “余娘子可记得,来王家的第一天,我在府上转了一圈?” 文爷打了一个呵欠。 林之语:“记得。” “那个时候,我就看出不对。” 文爷背过手去,一脸认真。 “这王家大爷的院子里,是第一层,二爷的院子,是第二层,你猜,这说明了什么?” 文爷说话,总爱吊人胃口,江野是个没耐心的,抢在前面:“说明了什么?” 文爷笑笑,不答。 “说明一开始,贾文的目标其实是王家大爷,王西寺。” 第五百二十九章 死人脑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替文爷答了。 “曾灵一开始,是在王老夫人的院子里做事。 二爷终日读书,鲜少出门,曾灵那个时候能接触到的,就是王西寺。” 江野的脑子被林之语这么一点拨,转过弯来。 “你的意思是说,曾灵原本,是打算飞上枝头做凤凰,当一回王家的大夫人?” 林之语:“她一个丫鬟,最多只能是个妾。” 大户人家说亲,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下一秒,林之语话锋一转。 “可要是有了王西寺的宠爱,等熬死了王老夫人,当上这大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丫鬟,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实在可怕! 文爷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不管动机是什么,她为了这个位置,求了自己认的哥哥贾文帮忙,两人合力设下这一个风水阵。” 文爷扭过头,问那小厮:“你们可知道,这口井为什么被封?”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人站了出来。 “大爷说这井口太低,万一掉一个人下去,实在危险,就让人把井口用石头封上了。” “还是不对啊。” 江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做这个风水局的是贾文,为什么封井的是王家大爷?” 文爷鼻子里哼一声:“所以我说,这是一个阴差阳错!” 既然要把井封上,那这底下,一定有秘密! 可井边的那几个小厮互换了一个眼神,谁也不愿意下去了。 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如今一听是个风水局,一个个心里都发紧。 自己下去把东西拿上来,会不会倒霉? 这东西可是邪乎得很! 文爷把视线挪向江野,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不去,你去! 江野不服:“凭什么是我?” 他是王爷的侍卫,凭什么帮着来解决王家的事情? 周子晋:“以后每个月涨五两银子。” “就该是我!” 江野利索地把那小厮身上的麻绳扯下来,系到自己身上。 下了井,果然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阴暗潮湿,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让人直犯恶心。 江野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呼啦一下点亮四周。 一手扶着滑腻腻的井壁,一手在底下胡乱摸着。 “咦,这是什么?” 江野拉着那东西,用力一拽。 “我滴个亲娘啊——” “亲娘啊——” “娘啊——” 回音一声高过一声,井口处探出一个脑袋。 文爷:“叫什么?可是找到东西了?” 江野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东西没找到,可是这下面,有个脑袋。” “什么脑袋?” “死人脑袋!” 江野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一看就知道死了很久,这白骨森森,怪吓人的。 文爷嘿了一声:“你再找找,一并带上来瞧瞧!” 江野看着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眶,暗骂一句。 这个文爷,就是狗仗人势,啊呸,不对,狗仗五两银子的势。 站着说话不腰疼,做事的可是我! 江野把那脑袋放到一边,没一会儿,就摸到一团不知名的东西。 旁边还有几根小小的骨头,想来,是被这脑袋的主人握在手里的。 一刻钟后,江野怀里抱着那颗人头,哼哧哼哧地爬上来。 东西一丢,气还没喘匀,一抬头,就对上裴希声惨白如纸的脸。 文爷一指地上的骷髅头:“大夫人,来龙去脉已经和你说清楚了。 你要是知道什么,也一一说来。 对你们王家,百利而无一害。” 裴希声面色微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能知道什么?” 文爷:“这件事因你而起,你说你不知道?” 此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似乎能看穿裴希声的内心。 “我……”裴希声后退一步,辩解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或许,在他面前,自己就没有辩解的资格! 远处蹲着休息的小厮见气氛不对,不约而同走上前来,一探究竟。 走近了,就发现地上一个有了时间的骷髅头,愣愣地盯着他们。 “老天爷啊!” 他们都被这东西给骇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井是大爷让封的; 井底还有一个死人。 他们心里不免冒出了一个念头:王家大爷,杀人抛尸,还胆大包天,把尸体扔在自己的后院! “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有段时间,大爷的后院一直有奇怪的味道?” “对对对,那个时候是我父亲在府上做事,他还和我提了一嘴!” “咳咳!” 裴希声捂着嘴,轻咳一声,打断了那几个小厮的议论。 “不过是不小心跌进去摔死的,哪里那么多为什么?” 没有血色的脸上,是当家主母的威严。 “有这个心思在这里揣测主人家的事情,不如把自己手上的活做好了。 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成妈妈死了,跟在裴希声身边的是一个年轻一点的丫鬟。 见自己主子训斥,她腰板一挺:“大夫人发话,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小厮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垂着手,快步离开。 裴希声扭头对那丫鬟道:“你也一起出去等着。” 这是要支开人的意思。 人走干净了,文爷道:“大夫人,这下,可以说了吧?” 裴希声微一点头,视线落在地上那颗骷髅头上。 “这人,是我推下井的。” 一息; 两息; 三息。 院子寂静,连树叶都静止不动。 原因无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裴希声,和一个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林之语率先打破沉默:“为什么?” 她心里,更多的是意外。 早在王家大火,林之语就隐隐觉得奇怪。 裴希声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在一层层的规矩下长大,为何有杀人灭口的胆子? 为何会痛下杀手,且毫不犹豫? 今天她明白了。 怕是早在之前,就有了这第一次!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林之语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王家大夫人,变得极为陌生。 裴希声深吸一口气:“这一切,还要从我刚来王家的时候说起。” 第五百三十章 裴大小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裴希声是远嫁,刚来王家的时候,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裴家大小姐。 大小姐的脾气也大,对待下人,大小姐裴希声只会拿权势压人。 拿权势压人的下场,就是面服心不服。 不就是个大夫人?说到底,还是靠着她男人的本事。 像裴希声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强硬,什么时候跌软,早晚要被厌弃。 “你们也知道,我一个人舒服惯了,都是和大爷分开睡。” 说起过往,裴希声脸上多了一丝光彩。 就好像,院子里的人不存在,两鬓的白发也不存在,回忆变为现实,把她带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我是先来的王家,而后交换的合婚庚帖。” 即使庚帖还未交换,裴希声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一个晚上,她听了母亲的话,带着少女的娇羞,给王西寺送去了一碗热汤。 彼时的王西寺还在王老夫人的院子里住着,母子两人似乎是在说话。 裴希声敲了门,得了许可,一进去,就被王西寺的样子给惊艳到了。 王西寺坐在烛火下,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个儒雅至极的人物。 王老夫人拉着裴希声的手,语气亲热,就好像面前站着的,就是她自己的亲女儿。 “瞧瞧,多标致的一个姑娘!” 王老夫人转过头,嘱咐自家儿子:“以后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我是过来人,有些话还是要说一说……” 王老夫人交代了许多,裴希声只点头,时不时地应上一声,偶尔用余光悄悄看王西寺一眼。 末了,王老夫人把手上一个碧色镯子退下来,套到裴希声的手上。 “这算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这镯子是什么意思,裴希声心知肚明。 王老夫人认可了她哩! 欣喜地出了门,可不曾想,她竟迷了路。 刚好一个丫鬟走来,裴希声便拦下她。 “奴婢一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做事,其他的路,奴婢也不清楚。” 说巧不巧,这个丫鬟就是曾灵。 裴希声本能地感到了不爽。 她是王老夫人看中的人,一个丫鬟,敢这样对她? 现在还只是客人,以后她还是王家的女主人呢。 说到这里,裴希声忽的冷笑一声。 “后来想想,怕是那个时候嫉恨我,夺了她的位置。”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两人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所以后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裴希声就趁机想把曾灵收进来。 好让她看看,这个王家,到底谁做主! 文爷嗯了一声:“后来呢?” 裴希声:“我就回去,想让老夫人给我做主。” 老夫人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似乎在和王西寺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裴希声在门口站了一会,里面的动静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耳朵里头。 “她得裴家的重视,你要是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王家的难,就迎刃而解。” 裴希声一僵,屏着呼吸,听着王西寺的回答。 两家究竟是不是为了利益,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王西寺怎么想! 出乎意料,王西寺没回答。 王老夫人又道:“也是可惜了,那曾灵是我带在身边的,人也体贴。 那裴家姑娘好是好,可惜性子不好,年纪也大,怕是容不下她。” “曾灵是个好姑娘,既然如此,也不该耽误。母亲还是早日给她找个好人家为好。” 是王西寺的声音。 裴希声拳头紧握,骨节泛白,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瓶陈醋,连呼吸都带着酸意。 曾灵是个好姑娘,那自己呢? 是个老姑娘? 年龄一事,是裴希声的雷区。 王西寺的话,无疑在她的心上狠扎一刀。 她脑海里,不免又想起了刚刚那个丫鬟的脸。 年轻,漂亮,眼睛像一弯浅月。 裴希声索性扭头离开,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路过后院的水井,就看见一个丫鬟手上拿着个荷包,像是要往王西寺的房里去。 “我以为她……当时也是气极,直接上去质问。” 裴希声的胸口一起一伏,这桩压在她心上多年的旧事,如今终于要公之于众了! “那丫鬟说我有病,还推了我一把,井口就在旁边,情急之下,我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不知怎的,她哎呀一声跌到井里,再也没了动静。” 这一声惊呼,惊起夜鸦,也惊出了裴希声的一身冷汗。 自己是王家的客,偏老夫人院子里的,大爷院子里的丫鬟都不识得她。 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 要是婚事黄了,自己以后怎么办? 裴家的脸面怎么办? 裴希声似乎能看见,母亲叹气抹泪的脸。 绝不能黄了! 这下,婚事已经不是为了当初的惊鸿一瞥。 一个是为了王家的困境,一个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事情已经做下,裴希声一定神,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快步离开了那里。 也是奇了,经过这么一桩事,竟然顺顺利利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话说完,裴希声觉得,自己心上的石头,终于卸去。 “是我对不起她。”裴希声道,“我会让人打捞她的尸体,入土为安。” 文爷道:“只是入土为安?” “难不成我还要对着她的墓碑,下跪道歉?” 裴希声语调拔高,反问一句。 “凭心而论,我一点错也没有。 一个丫鬟,三更半夜去主子的房里,什么意思? 我是未来的主母,处置几个想要爬床的丫鬟,一点错也没有。” 裴希声冷笑连连,突然面色一变,呕出一口血来。 林之语递来帕子:“那丫鬟手上,恐怕拿的就是王西寺的八字等物。” 想来是受了贾文或者是曾灵的交代,要把这东西丢到井里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自己和这东西一起下去了。 “也是因果啊。” 文爷叹了一句。 “江侍卫,借你的火折子一用。” 他拿过火折子,蹲在地上,呼啦一下,把那团黑漆漆的东西点着。 见王西寺院子里结束了,周子晋往外走了两步,忽又回过头。 “大夫人,我们要去二爷院子,你要一起跟着去,还是?” 裴希声:“我也想一起去看看。” 看看这所谓的风水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一转身,呼吸一窒。 裴希声浑身血液冰凉,内心一处被眼前的景象生生挖开了一个大洞。 呼啦—— 风刮过,因为得知风水阵而亮起的那一点光,左摇右晃一下,彻底熄了。 王西寺我背着手,眼珠子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裴希声。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这里多久?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醒? 他听到了多少? 心惊胆战的疑惑冒上来,按不住,压不下。 夫妻两人相视良久,裴希声喉头一动,吐出一句话来。 “老爷,休了我吧。”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夫复何求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空气安静,树叶安静,就连呼吸,也静了下来。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其他几人,识趣地走到一边,给他们留出空间。 江野摇头:“大爷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估计是都听了去。” 小荷为裴希声揪着一颗心:“被休后,大夫人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文爷则是一言不发,低头扯了一把地上的草,拉过来,扯过去。 林之语见那草纠作一团,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王裴两人,就和这草一样,拉过来,扯过去,混杂不清。 她和周子晋又何尝不是如此? “王家大爷不会休了她。” 周子晋深目看了一眼林之语,等她的视线要迎上来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井是他封的,他怕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江野对他主子的脑回路感到不解。 “王爷,尸体在里面,没几天就烂了,臭了,大爷让人把它封上,也是情有可原。 为何就说,一早就知道?” 周子晋目光冷冽,偏过头去。 他也说不清。 或许,这就是同为男人的直觉? 看着一言不发的王西寺,他不免也生出了一点希冀。 他们尚且能如此,自己和林之语,是不是还有柳暗花明机会? “老爷,休了我。” 裴希声见王西寺不答,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语气带着释然和决绝。 她出生商贾,可不代表,她可以逆来顺受。 她裴希声,就是一个揉不得沙子的主儿。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能容;可王西寺给她的偏宠,让她再也容不下。 王西寺终于往前了一步:“夫人,累不累?”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就连裴希声自己,脸上都多了几分惊讶。 那沉默的一瞬,她想过无数个回答。 古井无波,让人把她送进房里去; 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骂心狠手辣; 心痛不舍,让人拿纸笔来写休书…… 她裴希声,德行有亏,犯了七出,该休! 王西寺又往前一步,这次,干脆牵起了裴希声的手,在掌心里轻轻揉搓,又握了一握。 一双素手冰凉,还有常年拨弄算盘生出的茧子。 王家偌大的产业,都是她一个人打理;府中上下事务,都是她一个人负责。 唯一的一个女儿,除了贪财了一点,爱玩了一点,依旧被她教得很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老爷……” “走吧,一起去二弟的院子里看看。” 什么朱砂痣,白月光,不过都是唬人的玩意。 得不到就不要,求不得就不求,月老把他们牵在一起,自有天意! 王西寺牵着裴希声往外走去,一面吩咐道:“这院子以后不住人,那口井,就封上吧!” 封上吧! 这是他亲眼见到裴希声把人推进去之后,一瞬间做出的决定。 别人欺我,咬回去;别人负我,断干净。 这才是他王西寺该有的夫人模样,是可以和他并肩同行的人。 那一刻,他心里还冒出了一个想法: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真是好名字! …… 二爷的院子里没有井。 林之语看文爷晃悠晃悠半天,忍不住问:“是不是不在这?” 文爷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皱了眉头。 是不在这,还是对自己那句话的否认? 文爷冲远处那一个木头桩子一抬下巴。 “那以前是什么?” “桃树。”王西寺出声道,“那里以前是一棵桃树,后来被砍掉了。” 文爷:“为什么砍了?” “二弟读书,挡着光了。” 王西寺往原来屋子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本来这木头桩子也要一起挖掉,不过二弟说,留在那里,偶尔坐坐就是好的。” 裴希声想起了那副画来:“我记得,二爷画的那副画上,曾灵就坐在这。” 她感受到王西寺转过来的视线,略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文爷一拍掌,把众人的视线齐齐吸引了过去。 “大爷,我问你,当时砍这树的时候,这树是死是活?” 王西寺眼睛一闪:“自然是活的。” “既然活着,为什么这树桩子不抽芽?” 文爷点出关键。 “从地图上看,青山城三面环山,王家的位置得天独厚,本该是一个好风水。 只是因为王家大爷院子里的原因,加上这探出墙外的桃树,乍一看才什么问题都没有。” 江野:“问题就出在这棵桃树上?” “是!” 文爷重重一点头。 “这桃树一砍,二爷院子里就变成了一个困局,外面的桃花进不来,只有一个小丫鬟。 又受着大爷那边的影响,想不喜欢上,都难!” 王西寺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又急又快:“那二弟科举的事情……” 文爷:“那和这个没关系。 事在人为,不要什么都怪风水嘛。” 其实还有半句话他没说。 成事在人,要是大爷没有想要纳妾的心思,也不会被那院子里的桃花煞给影响这么大。 文爷瞥了一眼裴希声,叹了口气。 人活一世,还是不要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为好! 林之语:“桃树已经砍了,那二爷的院子怎么办?” 是要再种一棵? 想要长回原来的样子,可是要经年累月的! 文爷鼻子哼哼两声:“这事情也简单,有了这么一把大火,以后这院子不再住人就好。 至于二爷,得让他多出去走走嘛。走走看看,哪里还会被困住?” 王家的事情算是了了,众人皆是放松了下来。 林之语同样如此,可没多久,她的眉头又紧紧蹙起。 “不对,不对。” 她的嘴唇抿作一条线,在院子空地上踱着方步。 看着四平八稳慢慢悠悠,可是她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忽的,林之语停下脚步。 “怎么了?” 周子晋眉头也跟着蹙起。 江野:“王爷,你跟着皱什么眉头?” 周子晋一愣,随即轻轻苦笑一声。 这大概就是乐她所乐,悲她所悲吧。 林之语环顾四周,眼珠子最终定在王西寺的身上。 “为什么是李家?”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还没结束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对啊,为什么是李家? 难道是是贾文随意选择的一个倒霉蛋? 几人面面相觑。 林之语的目光咬着王西寺。 文爷看着两人,笑得有些玩味。 “或许……是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也说不定。” 王西寺不得不迎上她的目光。 林之语:“和你有关系吗?” 王西寺:“不算有?” 听着是个陈述句,可为什么是疑问的语气? 江野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跳出来打圆场。 “余娘子,这风水局已破,想来李从容已经好了。 不如,我们想想一会,怎么应付李安?” 林之语连个眼风都没扫过去。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 “老爷,李家的马车停在门口,说是要请文爷过去。” 江野嘿了一声:“这叫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文爷对王西寺一拱手:“王家的问题解决,可李家的还没有。” “什么意思?”江野道,“那姓李的病还没好?” 文爷笑眯眯地反问一句:“若是能好,他还会来请我吗?” 好像是这个理! 江野乖乖闭上了嘴。 文爷背着手,大步跨出王家的门槛。 李家的车夫眼睛一亮,弯着腰匆匆上前:“您就是文爷?” 文爷故弄玄虚地一点头。 这是又拿捏起架子来了! 小荷心里鄙夷。 车夫道:“文爷快请,我们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文爷哼一声。 笑的谄媚至极! 小荷踌躇道:“姑娘,我就不去了。” 那个地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 林之语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允了。 有些事情,不是想绕,就能绕过去的。 …… 李安等在门口,见文爷来,又是亲自迎,又是亲自倒茶。 这姿态,放得够低! 闲聊两句,李安就催促道:“我看时候不早,要不,文爷您先看看?” 文爷不说话,而是拿眼睛去问林之语:去不去? 林之语坐在太师椅上,食指轻叩了两下椅子的扶手。 李安的心被她敲得悬了起来。 这样子,不会是要反悔? “李大人,我们可说好了,李从容的病好了,就和兰书和离。” 林之语说话不紧不慢。 偏偏就是这份不紧不慢,带着些许压迫的意味。 李安恨恨一咬牙。 你算老几? 要不是因为我儿子半死不活,晋王亲自坐镇,我凭什么对你好声好气? 到底还是有求于人,李安硬扯出一个笑来。 “若是我儿子能好,最后的结局定然是皆大欢喜。” 这笑,比哭还难看。 林之语用鼻子嗯了一声。 “我也没其他的意思,就是觉得李大人贵人多忘事,提醒一句而已。” 这谱摆得,比王爷还大! 李安背过身,翻了一个白眼。 林之语冲文爷一点头,文爷便道:“李大人,在此之前,我有一事想问。” “请说!” 李安面色一正。 文爷:“贾文是怎么来的李家?” 李安一愣:“这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文爷:“他是你儿子的贴身小厮,和你儿子没关系?” 李安:“……” 李安:“我儿子去山上猎兔子,摔伤了,是他救的人。” “然后呢?”文爷拨弄两下茶杯上的浮沫。 李安:“我给钱,他不要,说是希望有个地方能吃能住。 他看上去人机灵,也有几分本事,就留下了。” 这样的人好好培养,以后便是李从容的心腹,他的得力助手。 周子晋似笑非笑:“李大人留人,都不查查背景?” “他不过一个布衣之身,无父无母,有什么可查?” “一个布衣之身,用那半吊子的东西,要了你儿子半条命。 你说,有什么可查?” 周子晋瞥了江野一眼,后者立刻拿出一封信来。 “这时在贾文枕头底下找到的,李大人,看看吧。” 林之语的目光带出来几分疑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野把信交到李安手上,解释了一句: “是王爷觉得会不会遗漏了什么,才让我又去了一次。” 余娘子,你看看王爷对你多上心! 京城那头,可是越催越紧! 周子晋轻啜一口茶:“贾文有个七十岁的老母,死了。 死之前,手上还攥着一枚扣子。 义庄的曹好帮着收敛他母亲的尸身,顺带把这枚扣子取了出来。” 他忽视李安微变的神色:“李大人,说说吧。” 李安把信纸抖开,里面果然有一枚扣子。 刹那间,他脑子里蹦出了一桩旧事。 那人,居然是贾文的老母亲? 哈,这天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是李家下人的扣子。” 李安神色一肃:“可和我们李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扣子在手上,你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扯呢? 李安清了清嗓子:“有一次我上街的时候,遇到一老妪乞讨。 我没给,她不依,把我贴身小厮的衣服扯下一个扣子来。” 林之语眼皮一抬:“陈年旧事,李大人好记性。” “不是我好记性,是那老妪胡搅蛮缠!” 李安疾言厉色,“她说什么自己儿子欠了钱,我是郡守,合该帮忙。 笑话,那是她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怎么,这青山城内,但凡有人欠钱,我就一定要出手相帮?” 末了,话音一转:“敢问王爷,这事和我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我儿危在旦夕,还是早些让文爷出手相救为好。” 周子晋:“这事不该问我,你得问文爷。” 李安的视线变了几变,看向文爷。 文爷正色道:“那现在这事情就清楚了。 李大人,你的儿子,替了你的债。” “什么意思?” “父债子偿,没听过?” 文爷轻轻吸进一口气:“贾文不学无术,认识了同样有野心的曾灵。 一开始,打的是王家大爷的主意,曾灵飞上枝头变凤凰,贾文鸡犬升天。 阴差阳错下,对王家二爷造成了影响,让他画地为牢,与兄长心生嫌隙。 再然后,有了大夫人裴希声的报复,曾灵被逐出王家,两人的计划彻底失败。” “这和我李家有什么关系?” 李安质问一句。 说来说去,他听着倒像是自己受了王家的连累! 第五百三十三章 守得云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文爷喝了口茶润润嗓:“怎么和你李家没关系? 贾文心灰意冷,也许是良心发现,想要找个正经生意,好好照顾老母亲。 偏偏老母亲外出乞讨,冻死在了雪天。 看到曹好给他的那颗扣子,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李家害人。” 此时此刻,李安心里直骂娘。 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文爷声音一下子拔高。“贾文设计进了李家,故技重施。” 江野冷哼一声:“光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文爷眼珠子定定地看着李安。 “李大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安悚然一惊,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他的气势弱了下去:“那我儿子……” “这简单。”文爷哐啷一声把茶杯放下,“你去她母亲的坟上,磕三个头,点三炷香。” 一个郡守,给一个无知老妇上香? 李安彻底黑了脸。 “我连他老母亲葬在哪里都不知道,磕什么头,上什么香?” 文爷哼一声:“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周子晋见状,起身:“既然方法带到,本王也就不多做叨扰。” 也不看李安的脸色,几人抬头挺胸地离开了李家。 文爷拍拍衣服上的灰:“余娘子,事情已了,我便回去了。” 林之语一愣,薪酬还没给呢。 文爷咧出一口黄牙:“不用薪酬,只要王爷送我一送。” 江野声音一厉:“看在余娘子的面上,之前几次僭越,我只当是看不见。 如今还要王爷送你,只怕你受不起!” 文爷丝毫不惧:“受不受得起,是王爷说得算。”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卫,算老几? 往后稍稍吧你! 江野还想和他分辩,周子晋抬手制止。 “好啊,刚好本王也有话,想要和文爷说上一说。” ……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个威武,一个瘦弱。 两人无话,行至半路,文爷终于出声:“王爷想要和我说什么话?” 周子晋略略偏过头:“就是想问问,那贾文的母亲和顾老头之间,有什么关系?” “王爷果然聪明。” 文爷语气有些惊诧。 这人,居然看出自己没说实话。 周子晋自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谈不上聪明,就是多想了一层,多看了一层。” 文爷背着手:“这么多年,只有贾文的母亲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 至于肚子里是谁的种,谁知道呢?” “所以顾老头为了他女儿的下落,特地去找了贾文的母亲?” “是!”文爷点头,“做人留一线,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脸上也不好看。 毕竟我还是要在这里讨生活的不是?” 周子晋静默了片刻。 真正的死因不难猜。 李安杀人灭口,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手上多了一个扣子,让自己的儿子承担了这份因果。 说来也是天道轮回,要是没有贾文这件事,如何知道,青山城内,还有这么一个灰色产业? 没一会儿,州桥便近在眼前。 桥底下,一张方桌,两把小椅,一个布包。 这就是全部了。 文爷站定:“我穷得叮当响,就不留王爷喝茶了。” 周子晋笑笑:“准备准备,以后怕是有的忙。” 一路走来,不少人频频侧目。 “我这点算盘,倒是被王爷看透了。” 文爷搓着手,“这样,我也送王爷一句话。” “但说无妨!” “守得云开,见月明!” 文爷冲周子晋深深一揖:“山水有相逢,王爷,后会有期!” 伍老头,你的交代,我算是完成了! 他在心里默默道。 周子晋一颔首,转身走回原路。 守得云开,就能见月明吗…… 反复咂摸着这句话,周子晋的脚步轻快了一些。 …… 一夜过去,青山城再次迎来两件大事。 其中一件,就是李安的宝贝儿子李从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有人说,李从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另外一件,就是京城来人,是个公公。 众人亲眼见着,李鸿瑞跪在地上,被下了官位。 以权谋私,拔出萝卜带出泥,李安同样也没能幸免。 如今的郡守,是王家的大爷,王西寺。 林之语:“和离书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送到你手上,也算是解了一件心头大事。” 从今往后,她王兰书,就只是王三姑娘。 “你可有想好做什么?” 王兰书略略低着头:“以前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家,可是如今,我倒是看不真切了。” 林之语往栏杆上一趴,舒服地眯了眯眼。 “书琴说,要留在你身边呢。” 王兰书面色一惊:“他不是王爷的人?” “正因为是王爷的人,他才要留在这里。” 林之语偏过头去看她,“有他在,无人敢欺你。”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林之语没说。 王西寺是借着晋王的势,坐上这个位置。 他手上,是几万青山军。 关键的位置,不能有任何差错。 说到周子晋,林之语心里又浮上一转莫名的情绪。 他……也要走了吧? 自己要去江州,他则是在京城,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见林之语眼底透着一股失落的神色,王兰书故意把话题引到别处。 “你头上的木簪,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林之语抬手一摸:“是你二哥的谢礼,我瞧着不错,就带上了。” “我二哥可不会木工活。”王兰书点了一句。 谁和王悟非走得近,这簪子想来就是谁送的。 脑海里还没弹出那人的样貌,就见兰因气势汹汹地过来。 王兰书笑她:“是书琴又给你气受了?” 兰因和书琴就像是一对冤家,一个快人快语,一个脑子半天转不过来。 结果就是,快人快语的那个总是被气得跳脚。 偏偏还不能说什么。 快人快语的这个叉着腰:“书琴那个铁疙瘩,还不值得我为他生气!” 林之语的心突得一跳:“是李家?” “对,那李安被下了官位,还反悔! 现在四处都在说,王家落井下石,见李家不好了,就要和离呢!” 兰因越说越气:“李夫人还说,当初说是皆大欢喜,李从容病好了,王三姑娘有了好归宿,就是皆大欢喜。 我呸,这算是哪门子的皆大欢喜?” 第五百三十四章 李家反悔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眼底烧出一团火来。 她就知道,李安此人,惯会玩文字游戏。 暗娼馆这么大的事情,查是查不出,真要追究,朝廷也有一份用人不当的责任。 那个公公不说,是给李家人面子。 如今,变成攻击王家的武器了! “还有,李家说了,李从容是被贼人所害,不算数的。 和离不行,只能休妻!” 兰因急得团团转,“李家催促老爷尽快拿个章程。表姑娘,您看,这事情怎么办?” 自家小姐的名声被污蔑,她比谁都着急。 林之语不答,反而扭过头去:“兰书,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王兰书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外人眼里,确实是王家的不是。” 兰因见她这么说,也泄了气。 那李从容祸害了那么多的姑娘,要是单身一辈子,也是情理之中! “可要我回去,是断不愿意的。” 王兰书眼里多了坚毅的神色。 哥哥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她只有她自己。 林之语又道:“那你为了这事,愿意豁出去吗?” 这是什么话? 王兰书道:“自然是愿意的。” 林之语唰地一下起身,眼里带着点兴奋的光。 “李家反悔,一是因为王家发达,他家落魄; 二是因为,你的才情足够让人满意。 两者一结合,李家复起只是时间问题。” 王兰书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知晓她是已经有了主意。 “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 …… 一个时辰后,王兰书站在花楼面前,有些凌乱。 兰因不放心,跟在身后,见林之语一脸兴奋,在心里默默吐槽。 她合理怀疑,表姑娘一早就想这么做了! 王兰书想跑:“这未免有些太过胡闹……” 林之语一把将她拉回来。 “怎么胡闹? 这个世界上就允许男人去花楼,亲亲这个,搂搂那个; 就不允许女人到花楼里点个小倌,嘘寒问暖一下吗?” 王兰书说不出话。 好像……是这个道理! 林之语一笑,对来迎接的妈妈道:“开个包间,就来个……十个人吧!” 这叫什么,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李从容好归好,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浪荡子。 浪荡子也有男人的尊严。 她就不信,李从容能忍得下这一顶绿帽子! 锦绣楼的老鸨一愣。 这王家,还真是发达了! 就连一向知书达理的王三姑娘,也来花楼作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有钱就变坏,如今看来,女人也一样! 她陪着笑道:“这怕是不太行……” 林之语眉毛一挑,塞了银子过去。 “怎么不行?京城里的贵人,也会点个伶人唱唱小曲。 王爷说了,让我在走之前,带王三姑娘见见世面!” 搬出王爷,花楼的老鸨无可奈何。 你有权,了不起! 她一面让两人进去,一面给角落里的龟公使了一个眼色。 龟公心领神会,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王兰书哪里来过这样的场面,很是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才好。 林之语倒是自在,还特地嘱咐老鸨一句。 “要是李家的人来,你可千万要给我拦好了。” 老鸨连声应着。 包间里,瓜子水果点心一应俱全。 王兰书拘谨地往那一坐,和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兰因站在后面,也一言不发。 这表姑娘,实在是太乱来了! 不一会儿,一排一排的小倌上来。 林之语食指一翘,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老鸨道:“可还满意?” 林之语扭头问王兰书:“你觉得如何?” “我……”王兰书红了脸。 这些人,相貌真是一等一的好! 哪料林之语大腿翘二腿,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手挥了两下。 “我看不行,美得千篇一律。” 这一排的人下去,又换了一批上来。 “兰书,你觉得如何?” 王兰书摇头,想起身:“我,我还是回家去。” 林之语手又是一挥:“王三姑娘不满意,再换!” 又来一批,王兰书不得已,粗粗瞟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第二排的角落,一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肩宽腰窄,在一众小白脸里,显得分外……不和谐。 轻纱一样的衣服十分放荡,领口成V字形,一路开到肚脐眼。 “那个,就他!” 王兰书十分精准地把人挑了出来。 书琴别别扭扭,坐到王兰书旁边。 “小姐,这……” 王兰书再一瞥,果不其然,还有一道身影。 那人背着手,杀气腾腾。 再看看老鸨,早已汗流浃背。 林之语一点也没注意那一排人,只关注着王兰书的反应。 奇怪,她为什么如此同情地看我一眼? 不等林之语发话,就有一道身影挨着她坐下来。 嘴边递来一小杯酒:“娘子,请。” 啧,声音不错。 林之语美美地就着那人的手喝了一口。 其余人等则是乖顺地拿起自己的乐器,一时间,靡靡之音绕梁不散。 林之语一面看,一面在心里算着时间。 李家的人应该得了讯儿,正在来的路上。 旁边的人嗓音低沉:“好看吗?” 林之语漫不经心地点头:“好看。” 不知为何,周遭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了。 林之语的心停跳一拍,扭过头去,对上一双充满怒音的眼。 真是能耐了! 他还没走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小白脸? 周子晋磨了磨后槽牙。 要不是知道她是为了王兰书和离一事,他就直接带着人杀进来了! 周子晋:“和他们相比,我好看,还是他们好看?” 林之语:“……” 怎么一股小媳妇的味道,拈酸吃醋? 周子晋瞥了一眼底下的小白脸。 身材好是好,就是弱了点! 他故意扯了扯领口,往林之语这边靠。 “好像有点热。娘子,你不热吗?要不要我给你扇风?” 林之语左右眼齐齐跳了一下:“是有点。” 好绝的腹肌! 她在心里感慨一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自己的口干舌燥压了下去。 再悄悄看一眼。 你别说,还真别说,别有一番风味啊! 别有一番风味的王爷,狠命搂了一下她的腰。 要不是书琴来报,现在搂她腰的,怕就是底下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成功和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自知理亏,心底发虚,可是面上还是要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身后的兰因全然没有注意到林之语这边的动静,一双眼睛就盯着书琴不放。 书琴倒酒,她瞪眼;书琴布菜,她咳嗽。 明里暗里,都透露着一个信息:离我家小姐远点! 书琴豆大的汗滚滚而落。 这比让他去暗杀一个人,还痛苦! 一向勤勤恳恳,没有怨言的书琴,头一次萌生出了涨月例的想法。 就在这出大戏即将唱不下去的时候,门外冲进一人。 “王兰书,你夫君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之语一下坐直了身子。 李从容果然忍不住了! 王兰书手一抖,酒杯差点翻倒,书琴一托,酒杯稳稳落地,与此同时,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再转向来人的时候,已经带上了腾腾杀气。 小白脸们的弦乐停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林之语往周子晋的身上一靠:“怎么停了?继续!” 弦乐再起。 李从容觉得自己不仅头上绿了,脸也被气绿了—— 这成何体统! 他几步冲来,门口的人怎么也拦不住,眼睁睁地见他抄起伶人手边的七弦琴,重重砸在地上。 “铮——” 室内有片刻的静默。 林之语眉毛一竖:“李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你一个寡妇,不守妇道也就罢了,还带着我的发妻一起荒唐,王家有你,简直是耻辱!” 李从容骂完,心里的那口恶气一出,大步朝王兰书走去。 距离桌案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书琴一下站起,挡在了李从容面前。 嘿,一个伶人,还护上了? 李从容用力一推,没推动。 就在这个时候,王兰书按照林之语教她的,悠悠开口。 “李从容,你们可是答应了,事情一解决,就和离。” 李从容一噎。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爹是郡守,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现在地位颠倒,当然要抱住王家这棵大树! “和离?我怎么不知道?” 推不动书琴,李从容往后一步,胸脯一抬,让自己看上去是占理的那一方。 “我父亲答应的是皆大欢喜,没说和离的事情。要不,你把和离书拿来给我看看?” 和离书自然是拿不出,她王兰书现在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 王兰书说不出话。 她读的是礼义廉耻,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一个足以反驳他的理由。 周子晋余光一瞟,低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主意,不错!” 林之语喝尽杯中酒,哐当一声朝地上一砸。 “李公子,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守妇道了?” 王兰书说不出,那她就替她说! 林之语往旁边让一让,好让李从容看清自己身后的是谁。 李从容眼睛一眯。 眼熟啊。 周子晋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目光一下冷肃了起来。 “听说李家人说,本王就喜欢寡妇?” 本王?晋王周子晋? 我的娘,这大佛还没走! 李从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王爷这是……” 周子晋:“一点夫妻情趣!” 怎么就是夫妻? 李从容一肚子的疑惑,可哪里敢问,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偏偏周子晋还不放过。 “李从容,你以后要是有空进京,不如去坊肆之间看看故去晋王妃的画像,再来请罪也不迟。” 这一句话出来,除了周子晋本人,在场的其他人皆是惊掉了下巴。 林之语一僵:他这么说,那一府的莺莺燕燕怎么交代?宫里怎么交代? 书琴倒吸一口冷气:王爷这是打算硬刚? 兰因和王兰书交换了一个眼神:难怪大哥要留人! 李从容则是恨恨一咬牙:没想到王西寺那个老匹夫,早在一年前,就在谋划郡守的位置了! 他目光往四周一转,见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心思立刻就活动开了。 “既然王爷在此,那草民斗胆,请王爷做一回主。” “哦?”周子晋尾音上挑,一副老子听你放屁的样子。 李从容毕恭毕敬道:“发妻王兰书,不守妇道,还未和离,就给我李家蒙羞。 犯了七出,却要和离,不要休书,郡守王西寺用权势压人,求王爷做主!” 林之语略略惊讶,经过这么一遭,李从容好像还变聪明了一点? 周子晋用鼻子嗯了一声,一双多情眼落在林之语身上:“娘子,你怎么看?” 林之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得不说,他喊娘子二字的时候,还怪好听的! “李家的事情么,我一早也有耳闻,什么权势压人,王家没听说,李家倒是有一箩筐的事情可聊。” 意思明晃晃地摆在那里,你说王家仗势欺人,拿出证据来! 李从容硬着头皮道:“以前是被奸人所害……” “难道别人无缘无故就来害你么!” 周子晋嗤笑一声,“既然你要本王做主,本王就做这么一回主。 这一桩姻缘,也是孽缘,就这样散了,也好!” 他示意林之语从袖子里拿出那一张早就拟好的纸来。 “李从容,签字吧?” 周子晋的余光一扫,立刻有人拿着毛笔上来。 李从容进退两难,他倒是忘记了,这晋王,是站在王家那一头的! 他心里不服:“要分开,可以,那也只能是我李家休了她!” “好大的胆子。”周子晋抚掌。 “这婚事是你们李家人欺骗在先,如今却要人家做下堂妻。” 李从容一惊。 周子晋继续道:“看来李公子还不知道,李家为什么倒台,才有这么大的勇气在这里讨价还价。 既然李公子虚心求教,本王也不介意在大家伙面前说一说!” 李从容心里一慌。 自己不学无术,可从自己父亲的表现来看,还是能猜到一二。 只怕事实说出来,他以后在这青山城,再也抬不起头。 周子晋见他面带犹豫,知道火候已经到了,只差最后一把火。 他故意道:“里里外外的人听好了,李家之所以被下了官位,是因为本王查到……” “我签!” 李从容打断了周子晋的话,整个人像是六月里蔫吧的草。 “是我对不住王三姑娘在先,我同意和离。” 第五百三十六章 聘你为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李从容拿着毛笔,屈辱地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 不过三五下的功夫,李从容就把笔一扔,随着吧嗒一声脆响,王兰书的心也一起落了地。 林之语见李从容要走,笑眯眯道:“王爷替你做主,在这青山城还是头一回,不谢恩么?” 李从容心里憋着一口气,磨了磨后槽牙,转身鞠躬:“多谢王爷成全!” 一出闹剧结束,老鸨胆战心惊地把人送走。 旁边一个伶人好奇道:“李家被下官位,是另有隐情?我还以为是王家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呢。” “多嘴多舌!”老鸨骂了一句,“李家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也算是报应!” 老鸨再一回头,看地上四分五裂的七弦琴,顿时心痛得无法呼吸。 “几位贵客,您看……”老鸨指着地上的琴,欲言又止。 王兰书看了一眼兰因,后者立刻拿出银子来。 “李从容如今在火气上,要让他掏钱,必然是不愿的。 我家小姐心善,这钱,小姐出了。” 老鸨笑眯眯地接过,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来之前,都是李家记恨王家,空口编排的呢! 书琴带着王兰书先走,一时间,偌大的室内,就只剩周子晋和林之语两人。 林之语的指尖扣着杯沿,决定率先开口。 “你刚刚那么说,若是传到秦潇的耳朵里,岂不是会生疑?” 生疑了,你不就有危险? 林之语一颗心砰砰跳着。 “危险?” 周子晋拉过她的手,握住。 “人一生不过三万多天,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所思所想?” 林之语一愣:“这是为了大局……” “在外经商一年多,你知道他们的生活是如何?” 林之语眼睛一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周子晋微微一点头:“及时行乐。” 他往后一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我什么也不记得,也没有护着你的能力。 可现在有了青山军,有了钱庄……” “等等。”林之语打断他,“什么钱庄,为什么我从未听过?” 周子晋嘴角一勾:“娘子是不是很惊喜? 你让林危他们做的盐运,看似高利,可也需要一定时间的蛰伏。 前一段时间,我在督查四方的同时,还以余娘子的名义开设了钱庄。” 别人把钱存进来,付以一定的利息,就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空缺,把钱用到别的地方。 林之语眼睛一眨:“那他们要是想要取钱,怎么办?” “拆东墙,补西墙。”周子晋道,“江州,雍州,徐州等地,已经顺顺利利地开了起来。 有了足够的本金,我便有这个能力让他往上翻一倍,两倍。” 周子晋的脸色忽然认真,在林之语手中塞了进几张纸。 “不知这钱庄地契,可否聘你为妻?” 林之语只觉自己手心一烫。 周子晋:“我来这青山城,就是想来接你回家的。” “家?”林之语喃喃重复一遍。 以前在丞相府的家,是林明华的家; 青山城的这个家,夹带着家族利益。 周子晋点头:“一个只有我和你的家。” “我……” 千万句话堵在心里,说不尽,也道不尽。 既然如此,就放在以后漫漫长的岁月里,慢慢说! 一吻落下。 气息缠绵,手插进彼此发间。 守得云开,要守在身边,才能见月明! …… 林之语回到王家,小荷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粘在她身上的一样,林之语走到哪,她跟到哪。 终于在晚上洗漱的时候,林之语忍不住了:“我脸上是粘了什么东西吗?” 小荷摇摇头,认真道:“就是觉得姑娘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别是去了一趟花楼,被哪个小倌迷了眼吧? 小荷斟酌着字句:“姑娘,有句话,小荷不知当不当说。” 林之语往自己的脸上泼了一把冷水。 “不知道当不当说,那就是不当说。” 小荷不死心:“姑娘,那花楼里头的男人,惯会花言巧语,眼睛盯着的,是姑娘口袋的银子!” 花言巧语? 林之语仔细想了想那人的样子,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确实是花言巧语,把自己的一颗心都哄骗了去! 至于银子嘛…… 林之语笑笑。 小荷被这笑弄得悚然一惊。 完了完了,这是被骗得啥也不剩了啊! 真正被骗得啥也不剩的周子晋坐在客栈,心情极好。 江野在他身边晃悠来,晃悠去,欲言又止。 实在忍不住,在周子晋面前停下脚步。 “王爷,是不是该发月例了?” 他也想去花楼逍遥一把! 不管在哪里,拖欠月例,都是江野的雷区! 周子晋了然地一点头:“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周子晋又道:“娘子没给我零花钱,我也发不出来。 你得去找余娘子要去。” 江野五雷轰顶。 王爷去一趟花楼,身上的银子都被骗光光了! …… 此时的威猛寨分寨,林危看着自家妹妹寄来的信,又看看在院子里兴致勃勃烤全羊的王芙蓉,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不注意,自己的亲妹子又被那死狐狸骗走了! 至于让王芙蓉回家…… 她怕是不情愿! 林危定了定心神,往王芙蓉的方向去。 “明天一早,让闻良送你回家。” 果然不出所料,王芙蓉眉毛一竖,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 “为什么要回?” 爹娘吵架,啥也不跟她说。 处处是规矩,除了零花钱,找不到任何进账机会。 还是这里好。 王芙蓉摸了摸腰间刚刚骗来的五两银子,嘴角一咧。 一边翻转烤全羊的闻良,有苦说不出,只能拼命给林危使眼色。 二当家的,你快把这活祖宗送走吧。 她薅羊毛,只薅我一个人啊! 林危轻咳两声:“王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你现在是郡守的女儿,说一不二,回去有什么不好?” 王芙蓉嘴巴一嘟:“就是不好。” “怎么不好了?” 王芙蓉:“表哥不在王家,就是不好!” 这话说得直白,一时让林危不知如何应对。 闻良手一抖。 这可以算是……表白了吧?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唱一和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芙蓉,你还小。” 王芙蓉:“我不小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是小孩子呢? 就算是小孩子,也有知情的权利,也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啊。 王芙蓉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表哥,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回去。” 林危扶额:“你表哥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问就问,一副不屑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王芙蓉又气又急:“喜欢一个人就是给他银子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喜欢一个人要一心一意,是拉钩上吊一百年都不能反悔的那种一心一意。” 林危认真道,“给她银子花是不够的,王芙蓉。” 王芙蓉往林危身后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那表哥,你喜欢谁,悄悄和我讲,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林危见她这般执着,心里寻思,告诉她也无妨。 早早死心回家,自己也落得个清静。 什么事情都要黏着自己,林危简直是要疯了! “记不记得之前见过的那个姐姐?” 王芙蓉:“就是手上拿着大刀的那个?” 林危轻轻一点头,目光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神色。 王芙蓉:“可是我看她天天拿着个大刀说要砍死你,一点女人味也没有。” 什么女人味,这丫头是从哪里学的词语? 林危眉头一皱,闻良迅速低下头去。 别看我,不是我。 林危:“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她。” 王芙蓉受不了他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 喜欢她哪里? 即使她和别人的姑娘不一样,你也喜欢吗?” 灵魂三问,把林危问沉默了。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大概是她一个人,撑起整个寨子的时候。” 良久,林危认真道。 “她的素面煮得也好吃。 还有她晚上睡不着,拉我起来练刀的时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她一样,把大刀耍得那么威风。” 他说的很碎,很散。 闻良扯下一只羊腿,递给王芙蓉。 两人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二当家和大当家之间,还有这么一段! 等林危说完,王芙蓉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那你为什么不说?” 林危:“……” 这丫头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不是时候。”他的神色有些落寞,“我混半天,还只是一个二当家。 我想她能风风光光地嫁我。” 王芙蓉又往她身后一瞄:“你嫁她,也不是不行。” 林危的耐心消耗殆尽:“故事听完,可以回家了吗?” 王芙蓉装作听不懂:“什么回家,吾心安处是吾乡。” “闻良,明天一早,送芙蓉回去吧。” 一道声音传过来。 赵三妹拎着自己的三挺金背刀,走得虎虎生风。 林危身形一僵。 赵三妹冲他一笑:“愣着干什么?找你练刀。” 林危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你是不是还忘说了一句?” 赵三妹补充:“看看能不能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嗯,对味了! 林危松快下来,顺手把刚刚升起来的疑惑按下去。 这反应,一看就是什么也没听到。 王芙蓉吃饱喝足,一抹嘴巴:“回去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个侍卫。” 林危:“为什么?” 王芙蓉义正言辞:“因为我现在是郡守的女儿,带个人出去,好耍威风。” 只要王芙蓉能回去,林危是什么要求都答应:“既然如此,闻良,你也跟着回去。” 闻良虚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一脸不可置信。 王芙蓉略带不满地戳戳他壮实的胳膊。 “干嘛,不愿意?我可以给你银子花。” 末了又一转头,和赵三妹交换了一个眼神。 “表哥,这个嫂子,我很满意!” …… 皇宫。 秦潇看完了信,脸色阴晴不定。 吕言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道:“西戎细作不可小觑,怕是会动摇国本。” “国本?”秦潇冷笑一声,“我江家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国本可言?” 她在意的,是西戎细作吗? “他们现在还在青山城?” 吕言:“应当是去往江州了。” “好啊,江州。”秦潇重复了一遍,“让她也一起过去吧。” 吕言一惊:“夫人这是要……” 秦潇冷笑:“他们想拔出细作,以此来昭告天下,江家窃国? 哈,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 小荷收拾好了东西,过来催促:“姑娘,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林之语一点头,和王兰书等人告别后,踏出院门。 临行前,最后看了一眼院内的一草一木,忽然是生出颇多感慨。 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咦,不对啊。” 小荷走在前头,一愣。 “这不是之前买下的马车吧?” 林之语闻言,抬头看去。 一辆看着低调,却比原来的还要大上三四倍的马车停在门口。 江野从马车上跳下来:“林姑娘出来了!” 昨晚好说歹说,他终于知道,这所谓的金楼掌柜,王家的表姑娘,就是王爷心尖尖上的王妃。 破镜重圆,还让江野感动了一把。 王爷千里追妻,自己怎能坐视不理? 故而他对林之语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姑娘,上车吧。” 林之语疑惑道:“不是说京城有事,要回去一趟?” 江野:“京城能有什么事?腿长在王爷身上,难不成还能把王爷绑回去不成?” 好像也有道理。 林之语顶着小荷质询的目光,上了马车。 里面的空间果然宽敞,中间还放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好了茶具。 一身青色锦袍的周子晋,稳稳坐在一侧,见林之语来,还往旁边挪了一下。 林之语会心一笑,坐在他旁边。 马车外,小荷气势汹汹地质问:“孤男寡女,同坐一车,这算是什么道理?” 江野往前一拦:“什么孤男寡女,王爷王妃坐一辆,还有问题了?” 什么王爷王妃,扯吧? 三媒六聘,一个都没看到! 江野翻了一个白眼:“你要去,就搭林公子的车。” 他往后一指。 第五百三十八章 黏黏糊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后面那辆马车上探出个头来,正是赵三妹。 “你就是小荷姑娘?快来,我正缺个伴。” 车头处的林危咬牙。 怎么,我就不是伴了? 一行人,在吵吵闹闹中出发。 王西寺看着马车远去,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老爷,盐运的事情,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裴希声轻声道。 王西寺回头,对上裴希声的眼睛,心下一暖。 “那两个小子把这件事交给我,定然是要把他做好的。去看看吧!” …… 江州偏南,此时又渐渐开了春,没走几天,衣服越换越薄。 林之语靠在周子晋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垂下来的头发。 “没个正形!”周子晋打趣一句。 林之语哼哼两声:“怎么,腻了?” “哪敢!” 周子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外头传来江野的声音:“王爷,前面便是水路了。” 周子晋应了一声。 江野在外头等了半天,才终于见他们二人下来。 黏黏糊糊的臭情侣! 江野目光一挪。 后面走来的林危,手上捧着糕点,追在赵三妹后头。 “你不是说食欲不振,我特地买的,不尝一口,可惜了!” 赵三妹头也没回:“谁食欲不振要吃这样干巴的东西?你自己吃去!” 好好好,一个二个都有伴。 江野欲哭无泪。 剑影啊,你快回来,我有点顶不住了! 步行一段路,便到了码头,几个码头工人井然有序地把东西往上搬去。 又一辆马车停下,上面下来一丽人。 江野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 这位姑奶奶怎么来了? 林明华冲他温柔一笑:“江侍卫,好久不见。” 谁跟你好久不见。 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江野硬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林姑娘怎么来了?” 林明华往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是宫里的意思。听说王爷记忆恢复了?” 看来是宫里那头已经起了疑心,也不知道青山城的事情,有没有一并传进去。 江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眼珠子一转,道:“这我说不好。夫人可有什么话带到?” 林明华不答,反而往船上走去:“江侍卫,听说王爷在青山城,找了一个相好?” 江野不得已小步跟在她身后:“确实如此。” 得了肯定的答复,林明华眼神一暗。 果然是林之语那个贱人! 为什么,就一定要跟她抢呢? 她已经什么都不要了! 走上甲板,林明华第一眼就看见,周子晋和林之语两人凭栏而望。 她的心像是被生扎了一刀。 “王爷。” 林明华柔柔唤了一声。 周子晋的背影一僵,转过身来。 她怎么来了? 林明华走上前:“妾在府中苦等无果,便亲自来了。” 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林之语,明知故问。 “这不是金楼掌柜?上次送来的那套头面,我很是喜欢。 如果有机会,请你来京城喝喜酒啊。” 林之语笑笑,不答,余光瞥了一眼周子晋。 看你怎么说! 周子晋轻咳一声:“你我之间,本就是一个误会。” 林明华神色一僵:“误会?一年来的陪伴,都不作数了吗?” “我从未对你动过心。” 林明华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王爷厌弃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孩子? 父亲? 林之语冷笑一声。 “王爷,外头风大,我先回去了。” 林之语刚走一步,手腕就被周子晋拉住。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两人就一个追,一个跑,把林明华一个人扔在甲板上。 她心里又喜又气。 喜的是,这一招成功刺激了林之语; 气的是,周子晋居然撇下自己,不管不问。 凭什么? 她才是那个救命恩人! 江野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咽了一口口水。 王爷此举,未免太险。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从林明华口中探出,宫里的意思为好! 江野:“林姑娘,里头还有一间房空着,我带您去。” 到了房门口,林明华问了一句:“王爷住在哪里?” 江野硬着头皮说了位置。 好啊,这是特地把自己安排在这么远的地方? 林明华眼睛一眯:“江野,你别忘记了,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江野一惊:“自然是记得。” 林明华眼中一松:“那就好。以后每天,你把王爷做了什么,一一报来。” 江野走后,林明华往榻上一靠。 和她一起来的婢女小怡替她收拾着东西,一面道:“小姐这是何苦?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王爷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到时候求求江小姐,也有个侧妃坐坐。” 何必在这里热脸贴冷屁股! 林明华抄起旁边的枕头,砸在小怡身上。 “我已经沦落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去求人的地步吗!” 小怡不敢躲,停了手上的动作听她训斥。 林明华冷哼一声:“母亲说了,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夺,去抢。 别人施舍来的,算个什么?” 在来江州之前,她就和张秀丽搭上了线。 她傍上了京城一个有名的富豪,马上就要被抬进门了。 张秀丽的成功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只要想,就没有得不到的! 林明华攥紧了手上的帕子。 周子晋,你若是翻脸,我也便不留情了。 …… “听我解释!” “我不听!” “什么也没有,信不信?” “不信!” 砰地一声,门拉开。 林之语钻进去,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周子晋快她一步,脚一伸,手一扣,迅速进来。 哐当一声,门关上。 林之语被压在门上,那一句“登徒子”还没说出口,吻便如狂风骤雨一般落下来。 待两人都气喘吁吁,周子晋才终于拉开两人的距离。 “很好玩?” 林之语笑着拉着他的领子,带着他往床上走去。 “我还以为王爷喜欢这一款呢。” 猝不及防地,周子晋被推倒在床上。 林之语扯着他的衣领,一副娇蛮小姐的做派:“我信不信不知道,我看她那样子,是信了!” 周子晋就势拉过她,替她整理衣服。 “她怕是宫里头派来打探消息的,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得。 娘子可有好主意?” 第五百三十九章 通风报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看着他笑:“我哪有好主意啊,孩子他爹怎么看?” 周子晋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我想着,冷一冷她,不是说怀孕了?就呆在船舱里,别出来为好。” 可林之语心里还是有一事放不下。 “到底也是她救你出来的。 若是没有她,你我二人也不不可能有今天。” 她还是自己的妹妹。 血浓于水! 要是没有张秀丽,林明华也不会变为如今这个样子。 “可是她一开始,就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 周子晋的声音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江野来敲门:“王爷,人已经安排下去了。 还有一事,她让卑职将王爷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 周子晋轻轻揉了一下林之语的发顶,像是安抚。 “你就如实汇报。 另外,要是真怀孕了,就让她在船舱里好生待着。” “是!” 江野领命退下。 船开,江面上漾起波纹。 是夜。 林明华刚一走出船舱,就被江野拦下。 “林姑娘,王爷有令,让你在船舱里安心养胎。” 林明华眼底一暗。 美名其曰养胎,实则是软禁。 这是怕她到林之语面前说些什么? 林明华停住脚步:“王爷和……余掌柜如何了?” 如何了? 没有明确指向,答什么都可以。 “两人似乎起了一些龃龉。” 问得模棱两可,江野答的也模棱两可。 林明华:“两人都是我的旧交,别是因为我不请自来,而互生不满。”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去。 江野想拦,被林明华横过一眼。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江野一震,不敢再拦。 路过甲板,有一男一女靠在栏杆上。 只是因为夜色,看不太清楚面貌。 林明华略一顿足,想要看仔细一些。 江野默不作声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林明华收回目光,心里已经默默活动开了。 “咚咚咚。” 轻敲三声,屋内无人应答。 林明华扭头:“王爷不在?” 江野头一低:“卑职不知。” “找本王何事?” 两人齐齐看去,见周子晋一人背着手,从甲板上走来。 “王爷……”林明华眼睛半垂,一副柔弱女子的样子。 “京里说要给王爷赐婚,王爷迟迟不归,是因为余娘子吗?” 周子晋定眼看她:“你想说什么?” 林明华上前一步,环抱住他。 “王爷就算厌弃了妾,也要为孩子考虑考虑。” 她今日特地一身轻纱,夜风把裸露的皮肤吹得寒凉。 妥妥一朵瑟瑟发抖的小白花,散发出几分任君多采撷的意思。 “君”闭了闭眼,身形有些僵硬。 “江野,送她回房。” 林明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周子晋轻咳一声:“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我顶着寒风出来,就是为了听你说一句,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恨意直达眼底,不过一瞬,她松了手。 江野要跟,却听林明华道:“不必劳烦江侍卫,我自己回去便可。” 夜更深,似有乌云层层涌起。 江野把声音往下压低了几分。 “王爷,她毕竟是夫人的人,无论如何,也得装一装,演一演。 到时候哄好了,再遣出府去,大不了养一辈子。 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想来姑娘不会介意。” 周子晋斜他一眼。 江野自知说错了话,老实闭上嘴:“卑职失言。” “人留着,都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周子晋的声音比这夜色还要凉上几分。 “王府不缺这点钱,可我不想让她介意。” …… “小怡。” 林明华推门进来,脸上带怒意。 小怡正一手支着头,昏昏欲睡,被林明华这一嗓子给惊了一跳。 “姑娘?” 目光落在林明华单薄的衣服上,小怡迅速找来披风,罩在林明华身上。 “姑娘做到如此地步,夫人一定会重视姑娘的。” 林明华一把扯下还没系紧的披风:“夫人可有说,如何联系她?” 小怡肃了脸色:“有一只苍鹰,盘旋在游船上空。” 林明华冷笑一声,大有一丝鱼死网破的意思。 “取纸笔来!” “姑娘可是有发现?” 发现? 林明华压着心里的苦涩。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身上有脂粉香,整艘船上,还有谁和他有关系?” 她蘸了墨水,笔尖在空中悬停。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可过往种种,又让人心软。 偏这小怡又道:“夫人说了,只是这么一件事,远远不足以动用苍鹰递信。 要是不慎被发现,功亏一篑。” 林明华一咬牙,落笔。 “周子晋不仅恢复了记忆,江野恐怕也成了他的人。” “怎么会?” “看着像是站在我这边,实际上处处为周子晋着想。 还有夜里甲板上的那个人,估计也是一伙的!” 林明华眼底闪过厉色。 “事情紧急,最快多久能送到?” 小怡:“最快也要一天。” 林明华把纸折好:“一天,足够了。” 轰隆—— 一道雷劈下来,透过窗子,照亮林明华的右脸。 …… 三月的天,姑娘的脸,说变就变。 这场春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堪堪停下。 江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连带着船速也慢了下来。 前些日子刚减了衣服,今天又换上了厚重的披风。 小荷端来饭食:“江野说了,今晚就能到江州,姑娘吃完饭,还是早些收拾东西。” 林之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前后两天半,是有点晚了。” “姑娘不舒服?” “心悸,想吐,大概是有些晕船。”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去给姑娘拿两片姜来。” 小荷匆匆放了东西。 “赵姑娘也晕船得厉害,林公子拿了姜,贴在肚脐眼上,没一会就好了。” 林之语低低应了一声,不再看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食,踢去鞋袜,倒在床上。 昏昏沉沉间,门口似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之语眼皮也没抬:“东西先放那,我想先睡会。” “这就是姐姐的待客之道?” 这声音…… “林明华?” 林之语一掀被子坐起来。 林明华笔直地坐着,手放在宽大的袖子底下。 “我想清楚了,到了江州,就和王爷分道扬镳。 今日,是来和姐姐辞行的。” 第五百四十章 生死不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没应声。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来证明姐姐说的话是错的。 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输在你手上。” 林明华惨淡一笑,“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不争,不抢,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是你的。” 她说得诚恳。 “姐姐不必这么看我,我已经和王爷说开了。” 林明华往旁边侧了侧,取来两个杯子,倒了茶。 “我母亲进门的时候,没有向大夫人敬茶。 如今我敬你一杯,恩怨两消。” 林之语依旧没动,也没去接那杯茶。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林明华先是一愣,随后又浅浅地笑开。 “哪有什么孩子?不过是我编出来的罢了。” 她自己先抿了一口,才把那茶杯塞进林之语手中。 “你看,没毒。” 林之语攥着茶杯,见她一脸真诚,心里的戒备才稍稍放下一些。 她象征性的轻抿一口,便放回桌子。 “如今,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 茶已喝了,到了江州,江野会送你离开。” 送客的意思明显。 林明华微微一颔首,起身往门外走去。 “今日一别,祝姐姐和王爷,长长久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船似乎摇晃了两下。 林之语又是一阵头晕,心跳得越发快。 轰隆—— 是雷声? 林之语刚要往窗外看去,一道寒芒闪过。 “你疯了!” 林之语下意识闪避,手背还是多了一道口子。 半路折回来的林明华,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刀刀往林之语的要害刺。 “本想安安静静送你上路,可偏偏你警惕心太高!” 林明华力气出奇地大,直接把林之语按倒在地上。 “对,我是疯了,嫉妒到发疯!” 匕首往下扎,林之语一偏头,距离她的眼睛一寸远,匕首扎进地板,木屑四溅。 这是真真正正,想要她的命! 趁这个时候,林之语反手抓住林明华的手腕,死死摁住。 “林明华,当初在皇宫,我就不该放你一命!” “哈哈哈哈哈……放我一命?我需要你的怜悯?” 林明华尖声大笑,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嗤啦——” 匕首拔出,直直朝林之语的心脏刺去。 “无所谓了,现在都无所谓了!过了今天,你,我,他,都是地府的新鬼……啊!” 林明华动作一顿,小腹传来剧痛。 趁着这个时候,林之语膝盖再用力一撞,脱离了林明华的桎梏,往旁边一滚,从地上爬起。 “你做了什么?” 她的心脏咚咚跳着,好似要震出胸腔。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袭来,林之语抓着窗框,喘气:“你说清楚,什么地府的新鬼?” 林明华缓过劲,攥着匕首,头发散乱,冷笑两声。 “多说无益,今天我要亲眼看着你死。” 说罢,匕首一转,又冲着林之语而来。 林之语下意识抬手做挡,手上忽感一阵温热。 是血? 是谁的血? 目光下移,竟见那匕首不知何故,生生转了一个方向,刺进林明华的腹腔。 一缕鲜血自林明华嘴角蜿蜒而下,连她自己都被惊住,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之语。 “哈,你也有手足相残的一天。” 林明华身子一软,跌了下去,眼里迸出不甘。 她惨淡一笑:“姐姐,我们地府相见,再来算账。” 船,摇晃地更加厉害。 林之语心头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有人替她答了:“姑娘,快走,前面的大坝塌了!” 什么? 林之语呼吸一窒,奔到窗前,水位极速猛涨,运足目力看去,似有破天的浪涛袭来。 “塌了,林之语,大坝塌了……” 此时的林明华已经是气若游丝,捂着自己的腹部,脸上是决然的死意。 得不到,就毁了,谁也别想如意! 屋外的小荷没听见回答,急得直接冲了进来,可还是被屋内的狼藉吓得后退半步。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一把拉起林之语的手。 “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 走得了吗? 下一秒,整个船体似被一股大力腾空而起,桌子椅子朝着一个方向倒去。 “轰隆——” 又是一声炸响,鼻尖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让人头脑发晕。 江水冰凉刺骨,浮浮沉沉间,林之语凭着本能,似乎抓住了一块浮木,随后再无意识。 …… “大人还有一命,至于腹中胎儿,只能看造化。” “……” “江面太大,捞不上来,估计是凶多吉少。” “她呢?” 一阵静默。 脑子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头疼欲裂。 谁在说话? 林之语猛地坐起。 “呼哈——” “姑娘!”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如狼似虎地扑来。 “小荷?” 林之语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简直陌生地很。 小荷忙拿起水杯递去:“姑娘先喝水。” 林之语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才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一些。 小荷表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出去煎药,我来说。” 是周霆琛的声音。 林之语抬头,见他一身风尘,像是刚从哪里赶来一样。 环顾四周,发现不只是他,小几边上还坐着一个姬偃师。 林之语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好好的大坝,怎么就塌了?” 周霆琛在桌边坐下:“三件事,有好有坏。第一件,大坝被火药炸毁,周围的几个村庄都受了连累。 第二件,周子晋下落不明,派出去的人只捞上一件外衣。” 下落不明? “噗”地一声,林之语吐出一口血来,刚刚恢复的一点面色,又白了下去。 周霆琛看她一眼,停顿片刻,半晌,喉咙发紧道:“第三件事,你怀孕了。” 又是当头一棒。 怀孕,谁怀孕? 林之语脑袋嗡嗡。 一边的姬偃师睨了他一眼,心里呸了一句。 之前一脸赔钱样,现在倒是冷漠起来了! 姬偃师:“也别高兴太早,经过这一回,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说完,他也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你在说什么? 人家刚刚和王爷阴阳两隔,就不能拣点好听的说吗! 林之语吸气,呼气,一呼一吸间,思绪渐渐回归。 “没见到尸体,就不算坏消息。” 她唤道,“让小荷进来伺候,其他人都出去。” 第五百四十一章 拭目以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半个时辰后,林之语坐在饭桌前。 顶着几人担忧的目光,也不说话,就低头默默扒饭。 又过半炷香,林之语把筷子一搁。 抬头,发现众人齐刷刷看着她。 “怎么,我嘴角有饭粒?” 姬偃师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看你这么平静,有些担心罢了。” 林之语:“那我要如何? 大哭大闹,或者是一句话也不说?” 姬偃师哑火。 这不是怕你受不了刺激,疯了吗! 林之语接过小荷递来的帕子,擦手擦嘴,又倒了一杯茶漱口。 事毕,缓声道:“大坝的事情,可查出是谁做的了?” 周霆琛:“林危已经去查了。我们猜测,是秦潇的手笔。” 林之语毫不意外地点点头。 周霆琛:“江州的疫病也有了眉目。” 林之语掀起眼皮,里头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翻滚:“怎么说?” 周霆琛:“是人为。” 是人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明明提前一步,疫病还是爆发,甚至传到了青山城。 可笑宫里那位,还稳如泰山! 理了理思绪,林之语再度开口:“人为,那问题大多出在水源一事上。” 她视线一转,没看到江野的身影。 姬偃师连忙道:“秦潇在江州布了些探子,趁着他们还没和京城那边联系上,江野先去处理了。” 看来江野倒戈一事,已经被宫里知晓。 林之语:“西戎细作在江州活动,他们手上也有火药。 若大坝的事情是秦潇做的,那便不急。京城距离江州少说也有千里。 可若这件事情是西戎做的,那我们的速度,就要加快了。” 周霆琛眼神一紧:“你是说……” “青山城有个暗娼馆,和县太爷勾结,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县衙的验尸官余爷,是西戎细作,走的后门。 你们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所关联?” 林之语的手扣着茶杯边沿。 又是一阵静默。 如果是西戎的手笔,恐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其中,还牵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和郑关月的合作,还能不能继续? 周霆琛冷肃着一张脸:“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 一,就是剑影和曹好,至今没有打听到两人的下落。 二,弄清是哪一处的水源出了问题,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抓出动了手脚的人。” 林之语微微一点头。 “褚念善有和你联系吗?” “他去买粮置田,等运粮通道一开,就往青山城去。” 林之语有些讶异,那几天褚念善不声不响,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说起来,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而这份恩,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一股疲累猝不及防地涌上来,林之语人一晃,差点倒下。 周霆琛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托,待她坐稳,飞快地收回。 现在自己与她,真的只是长兄和弟媳之间的关系了! 他瞥了姬偃师一眼:“你好好休息,姬偃师会留下来陪你。 等林危回来,让他和严如云兵分两路,去水源处看看。” 喉头滚动,他憋出最后一句话:“你自己多保重。” 左脚刚踏出房门,林之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林明华呢?” “什么?” 他转过身。 林之语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仔细看,漆黑的瞳仁里,带着瘆人的寒意。 “林明华也在那艘船上,她人呢?” “在西苑,腹部中刀,只剩半条命,用老参吊着一条命。” “她是秦潇的人,位置是她暴露的。” 林之语吐字清晰,“你介意吗?” 周霆琛掩下眼中的痛意。 昔日的朱砂痣变成的蚊子血,一口气不上也不下,让人难受得紧。 “我既已经死过一回,和她的缘分也到此为止。 你是她长姐,你看着办。” 抛下这句话,周霆琛大步出了门。 姬偃师连忙跟上:“喂,你等等,她说介意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周霆琛头也不回:“你不必懂!” …… 林之语提着药盒,一个人穿梭在游廊之下。 即使只是在江州小住,周霆琛还是租下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里面的陈设用具,几乎全新。 真他妈的豪气。 林之语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西苑门口,一棵老树刚刚抽出新芽。 里面没有下人,林之语轻轻一推,床上的人似乎被惊到,手指微动。 林明华嘴巴一张一合,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果然和周霆琛说得一样,只剩半条命。 林之语端起药碗,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你既然躺在这里,一定也见过周霆琛了。” 林之语舀起一勺,送到林明华嘴边,她不愿,偏过头去,被林之语略带蛮横地喂入口中。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救的你,换作是我,倒情愿和你一起死在江里。” 又是一勺喂下去,深黄的药汁流下来。 “你想问什么?当初我为什么要留你一命?” 林之语嘴角一勾,眼睛冷得可怕。 “是他想留你一命,说到底夫妻一场。” 林明华发出嗬嗬两声,奋力推开林之语的手:“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在她自己听来,语气凶狠,可落在林之语的耳朵里,却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呢喃。 毫无威慑力。 林之语当做听不见:“周子晋因为你,下落不明,其他人却都好好的。 你真要死了,我都怕你脏了他的黄泉路。” 她失了耐心,掰开林明华的嘴,直接把药灌了进去。 “唔——!” 药碗一空,林之语拿出帕子来,细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你别忘记了,他这条命,是我救起来的。” 林明华打也打不得,只能用眼睛狠瞪着林之语。 “我母亲已经被富商看中,那富商巨贾颇有手段,小心让她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药效果然是立竿见影。 林之语冷笑一声。 瞧,这不是都有力气骂人了? “嗯,那我拭目以待。” 说罢,她拍手三下。 候在外面的丫鬟进来:“姑娘吩咐?” “看着她,别让她死了。”林之语起身,“也别让她活得太好。” 丫鬟领命上前,麻利地卸了林明华的下巴——避免她咬舌自尽。 林之语斜了林明华一眼:“你也别这么看我。我不欠你什么。 有本事,去阴曹地府告状,让他早早把我收了去。” 第五百四十二章 高手过招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走出西苑,雨后湿热的空气灌进肺里。 林之语忽然觉得世界很空,很大,再也没有了心安处。 右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若自己有了孩子会是如何。 大概会买很多套小衣服,日日不重样; 或许她也是一个闹腾的,天天缠着周子晋要骑大马; 她会在爱里长大,而不是孤身一人。 “姑娘?” 小荷撑着伞走来,林之语这才发现,天上落下细细密密的雨丝。 像雾一样,被风吹在脸上。 他不会水,落到江里,浪花滔天,只怕是九死一生。 林之语闭了闭眼:“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小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不言语。 在她看来,姑娘如此这般,才是真真正正的心死了! …… 林之语一觉睡到晚上。 一起来,小荷就端来一碗乌漆麻黑的药汁,说是保胎用的。 林之语眉头也没皱一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之语!” 砰地一声,门被一人风风火火地推开,来者扎着一个高马尾,一脸担心。 “之语,你有没有事?” 赵三妹一屁股挤开小荷,往边上一坐。 不等林之语回答,她自己就噼里啪啦地说开了。 “林危也真是,你醒了,一句话也不跟我说的。 听说你去整治那朵小绿茶了?干得好!吃里扒外,决不轻饶。 还有,姬偃师说你怀孕了,等孩子出生,我当她干娘,行不行? 反正有我们大家在,你也不是一个人养孩子,还有我和林危呢。” 小荷轻咳一声。 赵姑娘,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三妹被这一咳嗽,回了心神,一下闭上嘴,讪讪地观察着林之语的反应。 哪料林之语面色淡淡,就好像没听到最后那句话一样:“长嫂如母,这话你都不用问我。” 赵三妹脸一红。 居然被她反将一军! 不对啊,她怎么知道,我和林危说开了? 赵三妹瞪大眼睛。 林之语只是笑:“小荷,沏茶。” “别别别,我要是喝了茶,哪里能腾出个嘴巴和你说话?” 赵三妹制止了小荷的动作。 “说起来也是险,还好皇……姓周的那个家伙来得及时,不然我们几个小命玩完。” 差点忘了,赵三妹和周霆琛之间,还隔着一层旧怨呢。 里面的人说说笑笑,外面的人眉头紧皱。 周霆琛:“那个姓赵的,能哄好?” 林危眼睛一瞪:“什么叫‘那个姓赵的’?她有名字!” 周霆琛眉压下来。 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自己过去好歹也是个皇帝吧? 林危摩挲自己下巴上青青的胡茬:“三妹话多,和之语聊得来,女人之间,总能有些共同话题。” “打捞的人回来了吗?”周霆琛不耐烦听他废话。 林危叹口气:“回来了,还是啥也没有。” 周霆琛背着手。 啥也没有…… “天意弄人啊。” 他自言自语一句,离开了小院。 …… 是夜。 一弯凉月落地,树林中的两人轻轻挪了挪自己的身体。 林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边那人:“醒醒,换我眯一会?” 江野打出一个大大的呵欠:“再等一会,就五分钟,我再眯一会。” “老子的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林危低声骂了一句,狠掐了江野一把。 江野差点没跳起来,碍于大环境不允许,把到嘴边的惊呼硬是换成了一声吸气声。 “他奶奶的,心疼心疼我行不?” 江野揉着自己的软肉,磨着后槽牙。 “刚杀了两个人回来,就被你拉着盯梢。” 林危横他一眼:“我还刚陪着三妹练刀回来呢。” “你不能不练?” “不练会死!” “什么叫做不练会死?” “等你有老婆了,你就知道了!” 江野嘿了一声:“什么叫有老婆,等我有老婆,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夫纲!” 等半天,没等到林危的回嘴,江野扭头一看。 好家伙,他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喉头溢出轻微的鼾声。 有老婆的人了不起啊? 江野顺势拍死一只虫,暗骂一句,目光落回不远处的水井。 他们费了老半天劲,终于查出疫病的源头有两处。 一处,就是他们所在的顾家村;另一处,则是在江州北边的曹家堡,由姬偃师和严如云两人轮班守着。 一南一北,背后之人也是用了巧思。 手上的疼劲过了,江野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实在是困啊。 又是一个呵欠,直接打出眼泪来,江野揉了揉眼睛,远处,似乎有人走来。 人? 江野一个激灵,顾不得擦泪,一双眼睛瞪过去,还不忘用手去拍林危。 “醒醒,来人了!” “刚眯着……” 林危睁眼,立刻就不说话了。 那团黑影似乎十分警惕,四下张望了一会,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摸到水井边。 下一秒,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就是他,别让他得逞了!” 江野一个鲤鱼打挺,抽出腰间佩刀,脚尖一点,飞奔上前。 林危不甘示弱,往自己的腰间一摸,扑了个空。 我靠,大哥,那是我的刀! 逼不得已,林危只得抄起枯枝,跟了上去。 “谁!” 那黑影察觉气息不对,把手上的东西一收,就要跑。 他快,林危更快,一个堵前,一个堵后,双双逼近。 寒光一闪,林危大喊一声:“小心,别把人给弄死了!” 江野一震,收起几分气势。 杀人杀习惯了,给忘了! 可那黑影的功夫显然不在他们二人之下,几个飞闪腾挪,还堪堪和两人打了一个平手。 好身手啊! 江野暗暗感叹一句,不曾想,那黑影灵活地绕到了他身后,抽出他腰间剑。 诶,他手上是我的,那我手上是谁的? 江野一个愣神,凌厉杀气扑面而来。 好熟悉的气息! 他抬剑迎下一击,可显然那人并不恋战,几个来回,忽使一记障眼法,消失在两人视线当中。 面对摇晃树影,江野正要拔脚去追,却被林危制止。 “他的功夫在你我二人之上,进了林子,又被他占了先机,胜算不大。” 要是再像剑影一样下落不明,那可怎么交代? 江野停了脚步,见林危大摇大摆地过来,得意地晃晃手上的东西。 “这是……细作的木牌?!” 第五百四十三章 江州郡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的意思是,投毒的人,和那天在暗娼馆里是同一个人?” 林之语抚摸着木牌上的纹理,“可是一个在青山城,一个在江州,可能吗?” 江野挠挠头:“说不定是因为青山城的巢被端了,才来的江州?” “绝无可能。”旁边的姬偃师大腿翘二腿,一脸笃定。 “江州的疫病是一早就有的,就是因为来路不明,所以周阳才留下来治病。” 众人陷入沉默。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江州的疫病,就是西戎所为。 如果真是如此,那大秦和西戎,必有一战。 “还有一种可能。” 林之语点点木牌,“对方一早就知道我们是谁,来江州为了什么。 派出这么一个人来,是为了试探。” “试探?” 林危眉头一皱:“有什么可试探的?真要对上了,就是你死我活。” 江野赞许地点点头。 要不是今晚想留那人一命,还能被他跑了? 此刻只怕是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想到此,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剑鞘。 跑就跑了,还把自己的剑给顺走了。 要脸不要? 林之语顿了顿,视线投向周霆琛:“你怎么看?” “不管结果如何,有备总是无患。” 周霆琛轻咳一声,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江州靠近西戎,军备也充足,这恐怕就是他们在江州投毒的原因之一。 若大坝是秦潇做的,那火药的威力一定引起了西戎的注意。 如果不是,那西戎怕是已经掌握了制作方法。” 他眉头紧锁,“上次在皇宫,你们用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火枪。” 林危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庄枭取的名字说出来。 什么连环弩,怪羞耻的,要不说庄枭还是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呢! 林之语眼睛亮了一瞬,可是很快就暗了下来。 “想要再造,说简单也简单,只是庄枭不在,原材料又不知从何而来。” 周霆琛说话直接:“大概需要多少钱?” 有过经验的林危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周霆琛嗤笑一声:“五万两?” 林危:“五千万两。” 周霆琛的笑僵在脸上。 严如云非常不给面子道:“单单是这一间宅子和日常花销,就已经掏空了将近半数存款。 其他铺子上的账,也还没收回来。” 林之语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私印。 “周子晋以我的名义,在各个地方开设了钱庄。 江野,劳你走一趟,替我摸一摸底。” 江野接了私印,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这个暗卫,也太不合格了一点。 就连周子晋什么时候开了钱庄都不知道! “就我一个人?” 江野捧着私印,眼睁睁地看着林之语在大秦的地图上圈来圈去。 林之语:“你一个人肯定不够,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个月。” 她目光转向周霆琛:“向你借个人?” 周霆琛目光投向严如云。 严如云:“……”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说不吗? 不得不承认,他对林之语一枪崩了他的耿耿于怀。 可也是因为林之语的关系,姬偃师硬是给他妙手回春。 至少现在走路,跛得没有那么明显。 林之语:“两人还不够,我这就让人给安妈妈捎一封口信,让她跟着你们一起去。” 她提笔写了两个字,又把纸张给揉了,另起一张。 “不对,直接兵分三路。这样最快。” 唰唰两下,信写好。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苍鹰带着腿上的信飞远。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严如云面色微变。 …… 入夜,江州的天香楼挂上彩幡,小二在人群里奔忙不停。 三楼包间内,茶水换过一遍又一遍,周霆琛端着地坐着,眉间又似有不耐。 姬偃师带着药箱,勾着脖子往门外看,时不时跺一下脚。 “我说,这郡守大人的谱摆的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姬偃师不满地哼哼两句。 人再不来,他都要饿死了! 林之语站在窗户口往下望去:“若是谱摆大点,也就算了。 就怕他不来。” 想想也是,谁会为一个陌生的名帖和朝廷作对? 姬偃师叹出一口气来。 等他叹第二口的时候,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还来不及看清来人,那人就扑通一声跪下去:“微臣拜见皇上!” 周霆琛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看多少:“隔墙有耳,汪大人请起。” 江州郡守汪正德站起身来,没有立刻就坐,而是掀起眼皮打量屋内四人。 三男一女,还有一个背着药箱。 汪正德立刻笑开,先是恭敬地对姬偃师道:“这位想必就是医圣了?久仰久仰!” 姬偃师对医圣一词极为受用,语气故作谦虚:“哪里哪里,要不,我替郡守大人先把个脉?” “哎呦,别忙!” 汪正德连连摆手,“我的事情往后稍稍,面前不是还有一桩急事?” 目光再一转,落到默不作声的林危身上:“小林将军!之前在京城远远见过一面,如今凑近了,果然不同凡响。” 林危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人,不简单啊。 他眯了眯眼睛。 最后,汪正德才看向林之语,语气依旧恭敬,话却只有简单一句:“见过晋王妃!” 林之语浑不在意,轻轻笑开,吩咐小二:“人来齐了,点心不必再上。” “是!” 小二进来,即使没见过大世面,可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他,这里头,个个都是不同凡响的大人物。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各色菜品就端了上来,桌子正中,是一壶温酒。 汪正德十分有眼色地先替其他人倒了半杯,随后才轮到自己。 “江州疫病,事务繁多,正德来迟了,先敬各位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姬偃师看着那一桌子的菜,肚子咕咕连叫两声。 这前戏,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正抱怨着,又听汪正德道:“医圣大人,这道是我们江州有名醉鸭,快尝尝!” 姬偃师顺理成章地动筷。 汪正德:“几位远道而来,江州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界,这顿饭理当我请,小二,再加两个菜!” 林危将杯子略举高了些:“菜够了,不必再加。” “小林将军,客随主便!” 林危和周霆琛互换了一个眼神。 这汪正德,不好糊弄! 第五百四十四章 凤凰和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说说笑笑间,场子就热了起来。 林之语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乐得当一个陪衬的身份。 有时候,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更清楚些。 这汪正德却是谁也不放过:“晋王妃,您巾帼不让须眉,我敬您一杯!” 周霆琛目光一动,给林危递去一个眼神,林危心领神会,踹了埋头苦吃的姬偃师一脚。 姬偃师慌里慌张地把最后一块肉咽下,拦住汪正德的手。 “小汪大人,王妃有孕,我替她喝!” 汪正德一愣,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周霆琛。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更不用说,官场上的那些八卦,有的时候还能影响决策。 之前京城里的那点破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怀孕了,孩子爹是谁? 周霆琛接下他的目光,顺势道:“实不相瞒,这一路过来,不幸遭到贼人算计,子晋他……下落不明。” 汪正德的眉心一跳,知道这场饭的重头戏要来了。 林危接茬:“小汪大人,江家窃国,外敌入侵,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可是江州百姓啊。” 汪正德的嘴巴微张,刚要说什么,被林之语堵了回去。 她眼角带泪:“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倒是应了如今的境地。 小汪大人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您的么? 可怜我夫君,还没见到海晏河清的那一天,就……” 林之语说不下去,掏出帕子来抹泪。 汪正德终于找到机会,插了进去:“我只是个郡守,人微言轻……” 周霆琛诚恳道:“汪大人,不宜妄自菲薄! 我现在还记得你写的那篇策论,先帝再三夸奖,说此人忠君爱国,日后必得重用。” 汪正德的那句“已有家室”被迫吞了回去。 小家大家,没有大家,哪里来的小家? 忠君爱国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逼他把命压上了。 汪正德挤出笑来:“各位放心,回去之后,我便增派人手,保护各位的安全!” 有了这句话,气氛一下子松快了下来。 酒过三巡,汪正德便称醉,提前离开。 林危取来帕子擦手:“我送送小汪大人!” 汪正德瞧着确实是有几分醉意,大着舌头,脚步发虚。 林危扶着他一路走到外间,借着小厮收拾马匹的时候,凑到汪正德耳边,压低了声音。 “不瞒小汪大人,我和妹妹也是被迫! 这世道乱成这样,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尚且费心费力,哪里管得了别人的事情?” 汪正德瞥他一眼,干笑两声:“小林将军,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可难写!” “京城那头名不正,言不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林危意有所指,“小汪大人,慢走!” 汪正德被扶上马车,亲眼见着林危回了酒楼,忽的轻笑一声。 小厮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家大人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刚刚半分醉态?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人是在我江州出的事,要是真让他们赢了,大可以治我一个失职之罪!” 汪正德挑开帘子看了一眼,“不回府,老地方!” 马车转了个弯,隐入夜色。 …… 林危回到包间:“那人装醉,装得颇有几分本事。” 姬偃师从碗里抬头,一脸不知所云:“装?我看那汪正德是个好人,不至于吧。” 林危挪了挪菜的位置,横了姬偃师一眼:“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大事当前,没一个人有胃口,那汪正德看着热情,菜也没动几筷子。 只有这个姬偃师,全程吃到尾,还让自家妹妹给他添酒! 林危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移开目光:“你们怎么看?” 林之语:“这汪正德高中探花,却在皇上娶妻的第二天,以想念父老乡亲为由求了外放。 刚刚在饭桌上,有进有退,还没说身份,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现在想来,嗅觉敏锐得跟什么似的。” 周霆琛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脑子里的那根弦卸下来,困意开始流淌。 姬偃师打了个饱嗝:“反正他也答应了我们,总不至于反悔。 今晚睡个好觉,明天顺着水井的线,再摸下去就是了。” “没那么简单。” 林之语的眉头依旧锁着。 “既然知道我们几人的身份,他一个外放多年的小官,从善如流,甚至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你们不觉得奇怪?” 林危一拍大腿:“我就说为什么,就好像,他一直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一样!” 周霆琛眼睛一眯:“或许,他真的一直在和这些人打交道。” 一句话落地,室内静了下来。 汪正德看着油滑,背后还有一个大人物,会是谁? 和宫里那位有没有关系? 几人暗自揣摩着。 “有备总是无患。”林之语淡声道,“江野,去查查汪正德这两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话说出口,林之语才后知后觉,江野已经出发去钱庄了。 林危往后一靠:“我和三妹一起。”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来这么多天,自己和三妹还没好好逛逛呢。 林之语点头:“还有火药的事,也要准备起来了。” 周霆琛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已经联系上褚念善,他会帮我们在黑市上留意。” 事情初步敲定,林之语心里的大石,终于有了着落。 …… 京城。 皇宫。 江琬宁抱着小皇子坐在上首,下面站着几个大臣,有文有武。 “太妃娘娘,西戎屡次骚扰我国边境,指挥使已经连发三封急报,请老将军出山。” “太妃娘娘,户部递了折子,青州、雍州等地有人在大批量的买田买粮,臣等恳请下旨彻查。” “太妃娘娘……” “够了!” 江琬宁怒斥一声,随后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两个,都当本宫是瞎子吗?” 她眼睛往底下一横。 “屯粮,不过是饥荒过后,当地的一些大户补充粮仓罢了,做什么那么紧张? 还有西戎,难道我大秦,就没有能用的将军了?本宫的父亲年事已高,你们这是让他去送死!” 大殿里鸦雀无声,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在江太傅身上。 江行知轻咳一声:“西戎不过是想趁我大秦内乱,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江将军年事已高,挂帅出征,确实不妥。 更何况,他走了,国事怎么办?” 立刻有大臣道:“晋王已经回归,国事大可以交给他。” 第五百四十五章 出兵讨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氏一党跳出来反驳:“晋王现下都不在京城,如何能胜任? 我看,他已经不把大秦放在心上了!” “那你去?”刚刚那个大臣急了,“江将军经验丰富,是挂帅出征的最佳人选。”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西戎打进来,践踏大秦的土地?” “这仗就非打不可吗?户部已经没几个钱了,我看还是求和好!” 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更有几个从底下刚刚提拔上来,满怀一腔爱国热情的年轻臣子连声附和。 江氏一党哪里愿意? 你让监国公挂帅出征,那京城不就是晋王的天下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底下闹成了一锅粥,而挑起话题的江行知只是微掀了一下眼皮,就再也没说话。 江琬宁被他们吵得头疼,怀里的小皇子也受了惊,开始哭闹。 “够了!”她把小皇子交给其他人,“此事容本宫想想。江太傅留下,其他人等出去。” “太妃娘娘……” “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众臣退出去,大殿一下子静了下来。 江琬宁叹出一口气:“二伯,您怎么看?” “他们吵的,无非就是打,还是不打;要是打,谁去打,有没有钱打。” 江行知声音淡淡,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样子。 “臣就问娘娘一句话,监国公是不能出征,还是不宜出征?” 江琬宁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不能出征。”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江行知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默默在心底答了一声:有! “既然如此,那晋王就是最佳人选。” 他拱手一礼。 “晋王妃之前和西戎也有几分交情,说不定由晋王出面,这仗就打不起来。” 江琬宁脸色一喜,可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前些日子,母亲还让人去江州斩草除根,哪里想到,西戎就这样的按耐不住,马上就有了行动? 斟酌了一下词句,她道:“父亲接到密报,说是晋王恢复记忆,怕是要反。” “无兵无粮,他靠什么反?” 江琬宁沉默一瞬,继续道:“如今他迟迟不归,怕是不好交代。” 江行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默了一会儿。 “古往今来,亲王的封号多如牛毛,其中重复的,就有几十个。” 江琬宁的眼睛一亮:“说下去!” 江行知再一拱手:“只是微臣的愚见。 晋王不听令,大可以换一个听令的。 只要娘娘认可哪个,哪个就是真的。” 江琬宁一喜。 军中都是她父亲的下属,都是心腹,这件事想要瞒天过海,实在是太容易了些! …… 青州。 褚念善坐在客栈里,桌上摆着一张地图,千机坐在对面。 褚念善:“这几个州还算富庶,粮食可够了?” 千机点头,在地图上一指。 “粮仓已经满了,等水路一通,立刻就可以分批次运出去。” 褚念善往京城看了一眼:“京城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千机犹豫片刻:“江州有消息传来。” “好事坏事?” “晋王乘坐的那艘船途经江州大坝,被人蓄意用火药炸毁。” 眼见褚念善的脸色有一丝开裂,千机急忙道:“姑娘无事,只是晋王落水,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褚念善手指一动:“不是问你这个。大坝谁炸的?” 不是问这个,那你还听得这样津津有味? 千机暗自腹诽一句,可丝毫不敢让褚念善看出来。 这位主子,最近脾气很是不好! “江州靠近西戎,江州郡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怕是……” 怕是西戎做的! 褚念善眼睛一暗。 千机:“主上要去江州看看吗?” 褚念善:“不必。我们只要把粮食这一件事情做好就行,其他的,按兵不动。” 千机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想问问林之语的事情,可看褚念善的神色,又把肚子里的疑惑给按了回去。 老天没眼,主上这棵铁树,花才冒出个尖尖,就谢了! …… 三天后,大军开拔,晋王亲自坐阵,士气大振的同时,大小将领都有一个疑惑。 一年不见,晋王怎么变得如此心高,也不出来和大家伙见一面? 再三天后,一批火药走了地下的暗渠,运往江州。 汪正德是个守信的,自那天后,特地拨了一批人,护在宅子周围。 林之语在房里吐得昏天黑地,小荷在旁边碎碎念。 “要不还是请姬偃师来看看?姑娘吐得这般厉害,到时候西戎真要打进来,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林之语吐完,漱了口,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酸枣。 “他忙着在街头发药,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小荷整理了东西,眼尖地看到林危往这边来,知道两人有事要谈,沏好茶退了出去。 林危见四面的窗户都开着,心疼道:“又吐了?” “正常现象。” 林之语扯出一丝笑来,示意他坐。 林危先给她倒了一杯茶,随后开口:“汪正德这人干净得很,查来查去,什么也没查到。 就连家里,也只有一个正妻,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当官的人,屁股上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干净的。” 林之语语气冷了下来,“他不贪银子,也不贪权,据姬偃师说,平时也极少和那些亲戚走动。 风头正盛的时候求了外放,他图什么?” 林危:“大概是感觉局势不妙,所以才找了个借口离开?” 林之语话题一转:“他有没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 林危眉头一蹙:“此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勾栏听曲。” “可有常去的地方?” “有!”林危眼睛一亮,“在金水河边上,有个花楼,为的就是一个雅字。” “怎么个雅?” “每天晚上都有才女吟诗作画,要是有看上的,就可以包一艘画舫,共度良宵。” “确实雅!” 林之语点头,“汪正德每晚都去?” “也不是,隔三差五去那么一下,没个定数。” 这汪正德也是好命,要是他敢去这地方,下一秒那大刀恐怕就朝他直直砍来了! 结果林之语下一句话,差点没让林危连人带椅倒在地上。 “劳你去那艘画舫上走一圈?” 第五百四十六章 敌人入境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要是去了,你就没嫂子了!” 抱怨的话刚出,林危忽然意识到什么。 “汪正德以思亲的理由外放,偏偏爱去勾栏,他妻子不吃醋?” 林之语笑而不语。 林危唰啦一下站起身:“好啊,这个汪正德,给我整阳奉阴违那一套!” 林之语感觉自己又要犯恶心,摆摆手。 “我还得缓一缓,要是有什么消息,你和周霆琛说就好。” 这个孩子,来得未免有些太不巧了。 可又是周子晋留给她的一个念想。 林之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似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林之语的手指动了动,一滴泪自眼角划过。 一只手从夜色中来,温柔地替她拭去。 …… “你确定是这?” 周霆琛一脸嫌弃,门口几个冲他招手的姑娘,都被他的视线自动排出去。 林危瞪着一双眼睛:“就是这。周公子,这可比你的后宫还后宫。” “一群庸脂俗粉。” 他冷哼一声,踏进去。 一个美妇人迎上来:“里面请!” 林危装出一副纨绔的样子来,不等他开口,周霆琛抢先一步。 “迎春姑娘还接不接客?” 美妇人赔笑道:“迎春姑娘今日休息,要不,换一位?” “没有就算了,我自去河畔走走。” 两人从正门进,从角门出,金水河畔,热闹非凡。 林危感慨一句:“在船上,还挺有意趣!” 周霆琛斜他一眼:“怎么,你也想体验体验一把意趣?” “哪敢!” 林危耸肩,大步流星地往前去。 要不是他救了船上人一命,林危对着那张脸,早就挥出一拳。 可那又如何?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一面走,一面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周霆琛没那个耐心,直接拦下一人。 “迎春姑娘的画舫是哪个?” 那人一脸懵,往湖中心一指。 两人看去,那画舫摇摇晃晃,即将漂过桥洞。 林危道了一声多谢,领着周霆琛往桥上走去。 周霆琛不明所以:“你去就好,为什么带上我?” 林危冷嘲一句:“你是皇帝的时候,拉屎也要亲力亲为。 现在不是皇帝了,打探个消息,还想让人替?” 周霆琛脸一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舅子的嘴这么毒? 画舫往前挪,林危看准时机,手一撑一翻,轻巧落在甲板上。 周霆琛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下去。 出乎意料,画舫里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林危的目光往桌子上一扫,半盏茶还温着; 手往椅子上一摸,上面还残留着人的体温。 “刚走不久,定是你刚刚问的那一句,打草惊蛇了!” 林危一阵懊恼。 周霆琛雷厉风行惯了,如今被人质问,人生头一遭感到难为情。 “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想想怎么解决!” 林危正要出去,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西戎打进来了!” 什么? 两人顾不上拌嘴,齐齐冲了出去。 金水河紧靠西侧的城门,远远望去,似乎有箭矢飞过。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 “我去报信!” “我到城门口看看!” 如此突然,突然到大秦的军队还在半路上,对江州的境况一无所知。 副将走到主帅休息的营帐门口。 “王爷,已经走了五天,是否要加快脚程?” 帐内的“晋王”怡然自得地喝着茶,恍若未闻。 心腹忙冲外喊了一句:“晋王有令,众将士休息好了,才有胜算的可能。 郭副将回去歇着吧!” 郭奇在外面一愣。 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这样的。 这哪里是打仗啊,分明是游山玩水! 郭奇思来想去,还是唤来传令使。 “给汪正德递口信,问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汪正德靠在太师椅上,发妻季云云替他揉着太阳穴。 “大人,不好了,西戎打进来了!” 外面一位身穿盔甲的人跌跌撞撞奔进院子。 汪正德不动,似乎早有预料。 士兵高声问:“汪大人,现在怎么办?” 汪正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现在情况如何?” 士兵喘着气:“不太好,初步估计,对面起码有七万人。 守城的将士死伤大半,剩下的,剩下的……” 他一下子卡壳了。 城门口还剩下多少? 整个江州城,还剩下多少? 汪正德替他答了:“不到三万。” 士兵嗫嚅半晌,想问,但不敢问。 汪正德撇去茶盏上的浮沫:“你回去,跟守城的人说,开城门吧。” “什么?” 士兵一怔,“江州地势险要,不守,后面怎么办?” 怕是西戎士兵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了! “开城门,降了吧!” 汪正德靠在椅背上,一字一句道。 似乎怕士兵没听清,他抿了一口茶,又道:“七万大军,只怕是先锋。 不到三万,死守,也守不住。” 疫病未除,百姓手无寸铁,若降,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士兵愣了两秒,心里浮上阵阵悲哀。 城破,国破,大秦,要亡了! 汪正德脸上一片哀恸之色。 “郡守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很没用?” 他早已屏退左右,季云云柔声劝慰着。 “江家窃国,周霆琛无兵无马无粮,如何能胜? 西戎新君郑关月,是个能人,在他手上,大秦总比现在好!” 汪正德淡笑两声:“可笑我叔叔为了大秦,死在江家人手上, 我这个被他早早摘出来的人,却在这里做了卖国贼!” …… “不能降!” 那传令兵走到半路,被一人拦下,正是林危无疑。 传令兵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停着,瞧着是去郡守府邸的方向。 “郡守说了,守不住,还是早早降了,大家还能留着一条命!” 林危急了:“援军未到,如何能降?” 传令兵语气笃定:“不会来了!” “如何不会?” “领兵的是晋王,可郡守说了,晋王已死,那现在领兵的是谁?” 传令兵往前一步,似是要绕开林危。 马车车窗伸出一只素手,拿着一块玉牌。 “你好好看清楚,如何不会来?” 女子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传令兵心头一震——这是晋王的腰牌! 林之语忍着头晕,高声道:“我乃晋王妃,晋王领兵是真,到时候如果晋王来了,城破了,你难辞其咎!” 传令兵又是一震:“可是郡守说了……” “江州郡守,能做得了亲王的主?” 不能! 传令兵在心里默默答了一句,眼底迸发出些许希望来。 “卑职这就去!” 晋王和晋王妃伉俪情深,绝不会王妃来了,王爷没来! 传令兵的热血沸腾起来,甚至有仰天大笑的冲动。 有救了,江州城,有救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开门投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个时辰前,林危奔回府,带来敌袭的消息; 与此同时,褚念善带了口信,说是京城已经派兵,带兵的是晋王。 “周子晋不是已经……怎么会是他?” 姬偃师听得一愣一愣。 林之语:“李代桃僵,是江家的拿手好戏。” 姬偃师爆了句粗话:“大秦,居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林之语的目光,如刀如刃:“他们没有接到江州探子递来的消息,自然是有所提防。 此举,是要真正的周子晋,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一边的倒弄火药的赵三妹道:“晋王是假的晋王,我们不是有个真的皇帝?” 林之语点头:“哥,带我去郡守府邸取个东西。 三妹,一个时辰后,把火药运往城门,周霆琛知道怎么做。” 孕吐加上水土不服,让她整个人在短短几天内瘦得脱了相。 赵三妹心里没底:“你这是要替汪正德守城门? 他在江州多年,亲信无数,底下的人,怕是不会信!” 林之语:“他们会信的。” 将士的骨血是热的,甘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奴。 现在缺的,不过是殊死一搏的勇气。 林之语闭眼坐在马车内,细细整理着思绪。 怎么会突然打过来? 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守城的人一点怀疑都没有的吗? 林危骂了一句:“怕是一早就埋伏在外面,汪正德这个卖国贼,爷爷我今天就取你的狗命!” 鞭子一扬,马车冲去郡守府邸。 车停,下车。 门口的小厮来不及通传,林危就一把将他推开:“姓汪的,滚出来!” 林之语由小荷扶着,亦步亦趋走在身后。 一路闯进正厅,无一人来拦,也无一人敢拦。 这一身腾腾的杀气,怕是凑近了,都要挨上一巴掌! 正厅,只剩汪正德一人,桌子上放着两杯新茶,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小林将军?” 汪正德眼皮一掀,“二位若是为了城门的事情而来,那就请回吧。 国有国运,寿数将近,不是你我二人可以阻拦的。” “放你娘的狗屁!” 林危爆出一句粗话,把桌子一掀,任由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汪正德,事到如今,你装什么装?你当老子没带过兵,打过仗?” 似乎犹不解恨,林危两步上前,扯起汪正德的衣领。 “和西戎勾结,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哥哥,松手!” 林危松了,手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小林将军,大军压境,总比现在半死不活来得好。” 汪正德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引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危磨了磨后槽牙。 “西戎士兵趁着开春水暖,走水路绕后攻打江州,没有数月,是完成不了的。 你有数月的时间传信,可你没有,而是任由他们渡河,任由他们安营扎寨。 为什么?汪正德,你给老子一句准话!” 汪正德:“有些事,不是一句为什么,就能说得明白!” 林危:“不问为什么,又何来明白?” 年轻的将军眼中烧着一团火,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眼里,同样有一团火。 “我们汪家人,讲究的是一个有仇必报!” 汪正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林危还想说什么,此时一只素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喉头滚了几滚,往旁边一让。 林之语:“汪家人,汪来,原来如此。” 汪正德:“晋王身死,大秦没有有能力的君主。晋王妃,我向你保证……” 林之语不客气地打断:“小汪大人,我万万没想到,你甘心让整个江州城的人做西戎的俘虏。” 汪正德说不下去了。 林之语深吸一口气:“是谁?” “郑子言。” 郑子言! 居然是他! 汪正德:“永安帝在几个月前,暴病而亡,现在西戎的皇帝,是郑关月。” 难怪,难怪! 这么多天过去,了无音讯。 他就是始作俑者。 “这个答案,王妃可还满意?” “谈不上有多满意,也说不上有多失望。” 林之语后退半步,“大秦的军队已经在路上,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小汪大人安心在府里待着。” 汪正德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兵符,递出去。 “小林将军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赢家。” 林危眉眼往下一压,带出厉气:“所以小汪大人,想要两边下注。” “不错!” 汪正德见他不动,又补了一句。 “事到如今,你们不得不接受我的加注,不是吗?” “他妈的!” 林危又骂了一句,一把抓过兵符。 “你最好是在这府上安分守己,否则……” 林危怒瞪他一眼,带着林之语往外走去。 “去军营!” …… 城门。 一个攻,一个守,喊杀震天,尸首堆砌。 将领许看山坐在大营,眼睛看着地图,心却久久不能静。 汪大人说守城,怎么守,如何守? 晋王的大军,还有多久到? “报——十里之外,发现一男一女,带着好几车不知名的东西!” 许看山神色一厉。 难不成是奸细? “给我活捉!” 半个时辰后,姬偃师和赵三妹被捆成了粽子,扔在许看山的门前。 “姑奶奶,你好好说话,我们能被捆成这样?” “唧唧歪歪,刚刚是谁腿软,连路都走不动了?我这是给你长长志气!” “要是我俩被当成奸细砍了怎么办?” “他敢?那家伙三句话打不出一个好屁,我看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来。 两人停了拌嘴,吃力地往上看去——人高马大的许看山,正拧眉打量二人。 是京城那边的口音。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感觉也不像是奸细的料。 姬偃师看出来人的轻蔑之意,大喊:“你就是许看山?快把我们放了,有事!” “什么事?” 许看山眉头一蹙,这般口气,当真是不怕死! 赵三妹在地上蛄蛹两下:“我领了晋王妃的令,来帮你守城。” 许看山的眼睛一眯,蹲下身来,和赵三妹平视。 “晋王还在路上,晋王妃一介女流,在江州城内?” 第五百四十八章 奸细作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许看山发出嗤的一声笑,“你拿什么证明?” 赵三妹:“你让人把那一车东西掀开,就知道了!” 许看山眼一抬,立刻有人上前,搬下一个木箱。 哐当一声撬开,厚厚的防水布下,是黑色的粉末。 “这个东西,叫火药,让人稍作加工,直接炸他个猝不及防!” 赵三妹瞪着眼睛,一脸“还不把老娘放开”的表情。 姬偃师也在一边,委委屈屈道:“大将军英明神武,总不能冤枉好人吧?” 许看山依旧不信,唰地一下站起身:“东西留下,这两人,关到后院,派人严加看守!” “你还真好坏不分啊!” 姬偃师连连喊冤。 关到后院就关到后院,好歹把绳子解了吧?磨得手疼! 赵三妹还是个女的呢,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情急之下,姬偃师喊了一句:“我是大夫,可以帮忙救治伤员!” 许看山的背影一顿。 江州城,最需要的就是大夫。 “给他们松绑,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 此时又来一人,语气惊慌:“门口又来了个男的,看着……看着……” “看着什么?” “将军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许看山大步出去。 姬偃师和赵三妹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来人果然是那个姓周的! 姓周的站在人群中心,一脸的淡定从容。 许看山的脚步生生顿住。 周霆琛:“江家势大,窃国之心,天诛地灭。 许将军,匡扶国本前,劳你守好大秦江山!” 这眉,这眼,这气度! 许看山在心里生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他是见过晋王的; 晋王和那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就在许看山愣神的时候,周霆琛冲他微微一点头。 许看山如热水浇顶,打了一个激灵,余光扫到赵三妹和姬偃师身上。 这也是他们的人?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许看山眼眶一热:“几位随我来!” …… 林之语心急如焚,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拦在了半路。 林危道:“是江州城的百姓,闹着要开城门逃命!” 这里是东门,短期来看,还算是安全。 可西戎还有没有后手,说不准。 逃,能逃到哪里去? 林危跳下马车,随手拉住一个手上带着铁锹的人:“出城不是更危险?” 那人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怜悯:“你是从外地来的?我听说,郡守已经准备要降了!”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紧闭,如何不安全?” 林危感觉自己的血液直往上冲。 “就在昨晚,有一伙贼人,生生抢夺了大半个村庄,朝廷不管,总不能在这里,任人宰割吧!” 贼人? 两个字牵动了林危敏感的神经。 那人又道:“出去投降,还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 银子? 林危大骂一句:“这是要乱了民心,里应外合,破了江州城门!” “下车。” 林之语当机立断。 “不能下!”林危语气陡然转急,“外面乱成这样,你还怀着孕……” “不下车,怎么安抚百姓?” 林危拗不过,只得停稳了马车,和小荷两人护着林之语,一路顺着人流到了城墙下。 林之语抬头,一个中年人站在城墙上,怒气冲冲。 “军令未到,如何能开?挑衅滋事的人,杀无赦!” 这句话没让底下的人安静下来,反而点起了百姓的怒火。 一个说,只要投降,不仅能保命,还有银子拿; 一个说,犯上作乱,杀无赦。 傻子都知道选哪一边! 有人大喊:“江州城守不住,他们这是要拉着我们陪葬。 不如硬闯,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多领一点赏钱!” “对,不让我们走,我们偏走!” “开城门!” “开城门!” 一声高过一声,城墙上的指挥使喉头一阵腥甜,向后踉跄两步。 乱套了,全乱套了。 为了几两碎银,要杀了护佑他们的将军! 气血上涌,正要倒时,一只手扶住他。 林危:“指挥使,我妹妹有话要说。” 什么妹妹? “你们……” 玉牌亮出来。 林之语长话短说:“我乃晋王妃林之语,西门已经送去火药,西戎打不进来。” 指挥使一愣。 火药的威力,他是听过的。 林危接过林之语手里的玉牌,冲底下的人展示。 无人在意。 林之语一把拿过旁边士兵手上的弓箭,拉弓,搭箭,直直射入人群。 好巧不巧,就落在刚刚大放厥词的人脚边。 人群有一瞬间的静默。 趁着这一阵静默,林之语道:“援兵已经在路上,你们是要当着晋王的面,做一回卖国贼吗?” 有人道:“可我们听到,郡守都准备降了!” 林之语冷笑一声:“听到?何时听到,何地听到?郡守府邸,是你能进的? 指挥使,这人危机关头放出谣言,该当如何?” 指挥使咽下一口口水:“可郡守确实有降的意思……” 林之语眼神一暗,勾出锐气,插在指挥使的心间:“指挥使可有听到西城门开的消息?” “不曾。”指挥使心下一热,亲自举弓,射穿了那人的心脏。 “再有谣言惑众的人,就地处决!” 喉咙深处的那口腥甜被压下。 他就说,郡守怎么可能降? 不可能的。 他叔叔,可是赫赫有名的御史汪来! 人群有了窃窃私语声,却不似刚刚那般混乱。 林危对指挥使亮出兵符。 “郡守已经把兵权移交给我,接下来的事情,直接向我汇报。” 指挥使将三人带离城墙。 “江州城内大部分的兵马都被调遣去了西城门,军营里只剩一些老兵、残兵。” 难怪一个二个,都想着投降! 指挥使深吸一口气:“朝廷的军饷,也已经拖欠许久,没钱没粮。” 林危:“城内的粮食,估摸着还能撑几天?” “最多三天。” 三天后,城破。 一股凉意自尾椎骨窜上头顶。 “这三天内,你们只管守。 钱粮的事,我来想办法。”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开哪一个都不行,外面的粮食想运都运不进来。 怎么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 第五百四十九章 笼中金雀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城门出不去,就从天上来。” “什……么?” 指挥使的大脑停转一瞬。 林之语转过身:“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指挥使呆愣在原地,就连林之语走下城墙也未曾相送。 为什么小林将军那么听她的话? 人群看到她来,自动让出两条道。 “她就是晋王妃?” “我看不像啊,哪有王妃头上就带着个木簪子的?” “不管是不是,我看她不像是坏人。” 议论尽数落在林危耳朵当中,莫名的,心被撕开一个口子。 耳边似有先生的声音,忽近忽远。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他的妹妹,是丞相的女儿,嫡亲的女儿,是生在云端、长在云端的姑娘。 是什么让她站在这里,是什么让她敢站在这里? “哥。” “呃?” 一声轻唤拉回了林危的思绪。 林之语:“现在还能联系上褚念善吗?” 林危心神一凛:“能!” “那便好。” 林之语扶着小荷的手上了马车,“回府。军营不必去,去了也没意义。” “可人手不够,怎么办?” “江州城内,还有身强力壮的男人,问问看,有没有愿意为大秦一战的。 若有这份心,他日晋王登位,必有重赏!” 晋王……登位? 晋王不是死了吗? 林之语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他想守的,我替他守住。” …… 战火烧了一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西戎终于退离城墙,回到百里之外的大营。 谋士范进掀起帐帘:“王爷,江州城门迟迟不开,兄弟死伤大半,定是汪正德反悔了!” 郑子言一身银色盔甲,衬着他身形高大。 左边坐着副将谢知,矜贵的脸上已经多了粗糙纹路。 他道:“城内不到三万人,一夜都没攻下来,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范进:“后面不知为何,攻势突然猛烈,实在没办法,才退了。” “别忘了,里面还有一个晋王妃,她哥哥林危是个军事奇才,不按套路出牌。” 郑子言挪眼看向谢知:“一年前,你与他有数面之缘。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围而不攻。”谢知目光一闪。 林危和他相见恨晚,如今却站在战场两边。 造化弄人! “城内无粮,我们又在援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他们撑不到那么久。” “好!” 郑子言抚掌大笑,“三日后,直指皇城,取江氏狗贼的项上人头,以慰皇姐的的在天之灵!” …… 青州。 安妈妈拿着林之语的私印,签完最后一张单子,长舒一口气。 出了钱庄,她往江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晋王是有能力的,答应褚念善的事情,一件不落。 只是…… 她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苍天无眼! 再有个三五日,大批量的火药、兵器,将会源源不断地运往江州城。 安妈妈戴上帷帽,刚走两步,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一股陌生的气息如影随形。 是谁? 目光一暗,匕首从袖子中滑出。 身后的人似乎还是无知无觉,气息离她又近了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安妈妈脚尖一转,匕首直冲那人的面门而去。 “是我!” “严如云?” 严如云往旁边一闪,避过安妈妈的攻势。 凌厉的杀气一收,安妈妈手腕一转,匕首收回袖中。 “你不是在雍州?来这里做什么?” 安妈妈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似是想到什么,她的眉往下一压:“是不是江州出事?” 严如云往安妈妈刚刚站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西戎突袭,打了一夜,现在围而不攻,打算耗到弹尽粮绝的时候。” 安妈妈目光一动,但是很快就归于平静。 “主上还在江州城内,旁边还有小林将军。 钱庄暗线已经布置下去,不会有弹尽粮绝的那一天。” 说完,安妈妈要走,手腕却被严如云一扯。 “你干什么?” 刚刚收起来的杀气又隐隐浮现。 严如云把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你说的,我都知道。这一趟,我是来找你的。 安得鹿。” 安妈妈身形一僵:“什么安得鹿,我竟不知道,严侍卫有给别人起名字的爱好。” 她用力一甩,没挣开。 “你就是安得鹿,你有个妹妹叫安梦鱼,在地下赌场。 后来你被人买下,做了暗卫,两年后不告而别,同年,地下赌场被血洗,赌场主人也换成了褚念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承认?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安妈妈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严侍卫,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毕竟几人终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严如云手上的力道不曾松过半分。 “你亲口告诉我,这是你们姐妹俩的名字。” 见安妈妈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严如云的语速变得又快又急。 “之前就想找你,可一直不见你踪影,这几年,你躲哪里去了? 我进皇宫,就是为了你,那里有全天下最厉害的密探。 我总想着,或许有一天,我能以权谋私,找到你的下落。” 安得鹿垂下眼。 过往的一切,白驹过隙。 他把她从地狱一般的地方救出来,当金丝雀养了一年; 她妹妹死在斗兽场,她想救,却被他困住; 双生子模样相似,从此这个世界上,只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安梦鱼,没有姐姐安得鹿。 躲哪里去了? 带着一身的伤,在醉春风苟延残喘。 那个时候,你在哪? 安得鹿在心里质问。 从未问过一句愿不愿意,只因为把她救出来,就要以身相许吗? 严如云,你有没有心?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再抬眼的时候,安得鹿屈膝往上一顶,趁这个间隙,甩开了严如云的手。 “严侍卫,你要伤春悲秋,直走左转,花楼里的姑娘愿意和你一起伤春悲秋。 只求你以后别来烦我!” 安得鹿的眼神陡然冷厉下来,下一秒,足尖轻点,消失在街道尽头。 她才不要做什么金雀。 她本就是天上苍鹰。 风起,风止。 老树抽出新芽,严如云站在原地,觉得眼前一片萧瑟。 她这算是承认了,还是没承认? 第五百五十章 替她去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州城。 大批伤者源源不断地被抬下来,安置在临时征用的一块空地上。 有的被流箭刺穿手臂,有的被巨石砸断双腿。 血腥气在鼻尖蔓延。 姬偃师提着药箱,在一地的伤员里穿行。 忽地,他的视线被一道身影抓住,眼底猛地升上一股怒气。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敢在这里? 姬偃师大步走过去,在那人的肩上一拍。 “周阳,我说了让你回药谷,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周阳正在给一名伤者包扎,完全没理会姬偃师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一会要给你接骨,很快的,就是有点疼。” “大夫,我这腿能好?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帮忙……” “能好!” 周阳语气笃定。 嘿,这是把我当成了空气? 姬偃师一腔怒火打在棉花上,进不得,退不得,煎熬得不行。 “碘酒,纱布。”周阳朝空气伸手。 半天没反应,她扭过头,美目一瞪。 原来还是知道我在这。 姬偃师的火气散了一点,把东西递给她。 一刻钟后,随着嘎嘣利落脆的一声惨叫,断腿被接上。 周阳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往下一个人去。 姬偃师忙快走几步,跟上去。 “你站住,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周阳脚步不停:“我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子民有难,我躲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姬偃师:“不行,你给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这怎么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周阳反问一句,收拾好东西,往下一个伤者走去。 “一身医术,不救人,放在那里干什么?” 姬偃师喉头一动。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 可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可有想过我? 发觉身后的人不出声了,周阳脚步慢下来。 “你会护住我的,对吗?” 我的老天,这是她说出的话? 这确实是她说出的话! 姬偃师心一热:“我轻功好,可以带你跑路。” 周阳唇角勾出淡笑。 …… 西戎没有继续攻打,倒是给人休养生息的机会。 得知晋王亲带兵,江州城内百姓没有困兽的绝望,而是满心期待。 粮在路上,援军在路上,朝廷没有不管不问! 与此同时,袁二轻手轻脚摸进府中。 灯已熄,人已睡,是下手的好时机。 旁边正是一间屋子,他闪身进去。 手往桌子上一摸,一肚子疑惑。 奇怪,火枪的图纸不在这? 不应该啊。 他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床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与其在这里偷偷摸摸,不如一刀结果了我。” 袁二手一抖,僵在原地。 这里就林之语一个女的,看来自己没走错! 图纸不在这,那就是在床上?枕头底下? 袁二屏气,静默了一段时间后,摸到床边。 这女人在西戎的时候,就对主子使绊子,倒不如一刀结果了她! 袁二漆黑的眼里闪过戾气。 匕首滑出,正要抵在那人的喉咙上时,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受伤了? 嘿,那敢情好,绑回去,逼林危退兵,大功一件啊! 袁二当即就改了主意,把人用被子一卷,直接扛到肩上。 肩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袁二道:“王妃娘娘,对不住了,若是林将军有心,你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王妃这两个字,此人挣扎地更厉害了。 袁二用了几分力道,几个跳跃,出了房门。 正要翻过高墙,后背突然一凉。 袁二大惊,手一松,连人带被子一起滚落在地上。 林明华被伤口扯得呲牙咧嘴,语气恨恨:“难怪她要留我一条命,原来是要替她去死! 林之语,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虚弱,在夜色中听得不甚分明。 袁二一摸后背,摸到了满手的血。 他奶奶的,这女人是疯了吧? 扎了他一刀,还自己骂自己? 袁二再次弯下腰,准备把人扛起来。 哪料那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握着一把小刀,直直冲他刺去。 “想要你姑奶奶的命,做梦去吧。” 袁二一闪,握住女人的手腕。 视线落在她脸上。 不对,这不是林之语! 下一秒,空气中忽然散出白烟。 袁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踹了一记窝心脚。 “谁暗算老子?” 视线受阻,袁二拔出匕首,胡乱朝前面刺了几下。 噗嗤。 手上染上温热的血。 袁二来不及欣喜,后颈就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林危从烟雾中走来:“郑子言的人,胆子居然这么大?” 他挥了挥手,对报信的丫鬟道:“得亏你来得及时……” 目光落在地上那具尸体上,林危一下卡壳。 林明华,他名义上的妹妹,被袁二的匕首正中胸口,一双眼睛凹陷下去,死不瞑目。 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喜欢不起来的。 且不说屡次陷林之语于险境,就说她在府上和张秀丽一唱一和,就让林危感到恶心。 可是如今,人死了,他一点快意也无。 到底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 “找个好地方,葬了吧。” 下一世,不要再有那么深的执念了。 …… 在一众视线中,袁二悠悠醒转。 他似乎理智还没回归,喃喃一句:“干什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字?” 林危冷声道:“你脸上有没有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要是不说实话,马上人头落地。” 袁二一个激灵。 他想起来了。 自己是来偷火枪图纸的,他们不盯着自己,那才奇怪! 事到如今,他眼睛一闭,装死。 只要他不说话,就拿他没办法! 黑暗中,只听林之语笑了一声:“姬偃师,上刑。” 随后,鞋子被脱去,一股难以忍受的痒意直窜头顶。 “我天哈哈哈哈哈你们干什么……我有脚气,别动,别动!” 姬偃师眉头嫌恶地一皱:“原来还活着,还以为死了呢。”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袁二缓了一会,道:“要不还是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杀你?”姬偃师咧出一口森森白牙,“那样太便宜你了!” 说着,手上的羽毛再一次凑近。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还有一计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袁二硬忍着没有往后缩一缩。 “武的玩腻了,就来玩文的。” 林危往椅子上一坐,朝着姬偃师示意,活脱脱一个阎王样子。 羽毛凑近,惊天动地的大笑响彻云霄。 林危:“水井投毒,是你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大笑。 林危:“……” “姬偃师,可以停了!” 姬偃师委屈地停了手。 合着不让我用药,就是把我当驴一样使,想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 袁二侧着倒在地上,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明显是已经没了力气。 即便如此,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还是个忠奴!”林危冷嘲一声。 袁二咬牙继续放狠话:“我要是死了,主上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我们一不问你军事机密,二不问你西戎密辛,就只是想问问原因而已。” 林之语淡声开口,艳丽的小脸隐在夜色中,辨不清话里的真假。 林危帮腔:“要是大刑轮番用了,你还是不愿说,那我们只能送你上路。” 姬偃师:“毕竟让你知道了我们的藏身之地。” 林之语:“你主子报仇我们也不怕,晋王的十万大军已经在路上,粮草也在路上。” 袁二大惊:“晋王没死?” 林危眉头一皱,和林之语交换了一个眼神:“谁和你说晋王死了?” “自然是汪……”袁二自知失眼,心下懊恼。 “汪正德。”林之语好心地帮他补充。 姬偃师:“我们什么都知道,就想问你一个原因,不过分吧?” “问了就能放了我么?”袁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姬偃师:“那肯定是不会的,不过或许会把你的命留到两军对垒的时候。” 哦,是要杀我祭旗啊。 袁二点点头,心道这个结局也不怎么样。 眼瞧着姬偃师手上的羽毛再次凑近,袁二觉得自己四经八脉都痒了起来。 “别动!我说!” 袁二把脚往里收了收,左右是个死,死得舒服和死得难受之间,不如选择前者。 “原因就是云月公主。” 他胸脯一挺,语气里有几分大义凛然。 “云月公主回乡,陛下送她的金镯子不见也就算了,还有被奸淫的痕迹。 要我说,你们大秦,忒不是人!” 袁二往地上啐了一口。 林之语豁然开朗。 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她总觉得,有一条线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 段玉匠偷了云月的镯子,所以是还死人债; 江家害死了云月,所以郑关月要复仇。 袁二又道:“你们杀我祭旗也没用,大秦不可能赢的。” 林危顿时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晋王亲自带兵,如何不能赢?” 袁二眼珠子一转,嗤笑一声:“林之语,你是不是传信给褚念善,让他送粮? 那封信,现在在我肚子里!” 屋内三人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一来一回,就算除去准备的成本,也无法在仅剩的一天内完成运输! 袁二:“大军也不会来,他们要经过函谷关,那里一早就设好了埋伏。” 三人的脸色由白转青。 姬偃师的脸色尤为难看,就差在脸上写一个大大的“完”字。 林之语瞪了袁二一眼,站起身:“此人身手矫健,别让他跑了。” …… 三人走到里间。 林之语:“周霆琛和赵三妹还在军中?” “以防万一,他们和许看山在商议计策。”林危肃着一张脸,“之前送来的火药,还剩了半车。” “只剩半车,远远不够。”林之语的心跳得异常快。 只有姬偃师,还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刚刚那句晋王没死,是什么意思?” 林危白了他一眼:“那是计策!” 本想让袁二自乱阵脚,却被他反将一军。 迟迟没有送粮的消息过来,林之语看着平静,其实心里比谁都慌。 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的手按在肚子上,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还有一个办法。” 林危的瞳孔一下瞪大:“你是说……” “合作。”林之语轻声吐出这两个字,重重砸在林危的心上。 她的妹妹,终究是要走上那条路了。 “周霆琛不愿意再登上那个位子,也不可能再登上那个位置。 可是怀若可以。” 怀若,是她给尚未出世的孩子取的名字。 姬偃师两指扣上林之语的脉搏,眉头紧锁。 林危的一颗心吊起来。 姬偃师:“只要你不作,他就能好好的。” 这话是警告,也是对林之语以身涉险的不赞同。 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啊? 多少人巴不得晋王死了,王妃无后,好瓜分这块土地? 大秦危矣,各地藩王按兵不动,不就是在静观其变? 可对上林之语眼神,再多劝阻的话都说不出了。 什么都不必说! 半个时辰后,三人再次站在袁二面前。 袁二此刻只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早知道自己是个大漏勺,还开口干什么? 就该咬舌自尽! 就在袁二一狠心,舌头都搁在牙齿底下的时候,听到林之语说了这么一句话。 “带我去见郑子言。” “呃?” 袁二舌头打结。 去敌方阵营,可不就是送死?你又不是什么来使! 偏偏说得像是一日游一样。 不对。 要是脑袋落地,可不就是一日游? 林危看他一脸纠结,不由得催促:“能不能见?” 姬偃师:“你们有火药,我们也有。大军不来,你们也打不下江州城。 袁二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你们没粮,赢不了的。” 林之语冷笑连连:“谁说我们没粮?” 袁二仰视着林之语的脸,企图在上面找到蛛丝马迹。 什么都没有。 面前的女子面色平静,像战场上的将军,胜券在握。 无声的对峙,袁二率先败下阵来:“行。” 他嘴边吹哨,一只鸽子呼啦啦扑扇着翅膀飞来。 林危封了他的穴道,拿来纸笔,给郑子言传信。 …… 城门外的十里大营。 范进带着信,进入主帐。 “王爷,袁二来信了!” 点灯,阅毕。 郑子言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怕是想与我们合作。 可,她凭什么与我们合作?” 第五百五十二章 里应外合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眼看已经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许看山忍不住道:“赵姑娘,王妃说的粮食,还没有运到吗?” 赵三妹心里也没底,再这样下去,真的只能吃野菜了。 “许将军是不相信她?” 周霆琛的眼里带着锐气。 许看山连连摆手:“不是不相信!她一介女流之辈,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让在下心生佩服。” “报——”传令兵匆匆跑来,“晋王妃来了!” 帐内三人眼睛一亮:“快快请进!” 林危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王妃要亲自过去?和这个奸细一起?” 许看山不可置信地往袁二的方向看了看。 周霆琛语气带着隐隐的不赞同:“此举,太险。” 林之语反问一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几人沉默着,还是赵三妹道:“左右不是还有援军,褚念善那头的粮食也该准备好了……” “三妹。” 林危眼底带着沉郁之气,给押送袁二的人递去一个眼色。 他们带着袁二退出去。 林危:“你有没有想过,援军或许来不了,粮食也没办法按时送到,我们该怎么办?” 赵三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极力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一旁的许看山立刻就明白过来。 “是谁?” 是谁走漏了风声? 林之语往帐外看了一眼:“江州城内不仅有宫里的暗探,也有西戎的。 他们蛰伏在此,就是为了里应外合,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江州城。” 许看山高大的身影晃了晃。 他要怎么和将士交代? “所以晋王妃,也要降吗?” 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眼角有泪滑落。 将军的泪,何其珍贵! 林危向前一步,拍了拍许看山的肩。 三日的相处,许看山在林危的心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是个武将,但心细如发。 初见的那个晚上,他拿来一壶烈酒。 “小林将军,江州不比你们京城,夜里风大,喝一壶,暖暖!” 这酒名为“烧刀子”,和京城里的琼浆玉液的温和不同,它顺着你的食管往下,能一路烧到人的心里去。 许看山还说,酒要八分醉,那样刚刚好,什么不敢想的,不敢做的,统统有胆子了,脚软绵绵的,像是在云上飘。 林危不胜酒力,一杯下肚,就有八分醉。 许看山趁这个时候往他的肩头一揽:“小林将军,你和我说心里话,是不是汪大人,把我们江州城卖了?” 瞧,心细如发,看得比谁都清楚。 “是汪正德。” 事到如今,林危也不想瞒他。 “看山兄,那晚我不说,是怕动摇你的心。 可是现在,不说也得说了。” 林危熟门熟路地拎来一壶酒,从他们在青山城如何发现奸细,朝廷如何打压,又是如何来了江州,一一说明。 许看山也不答话,一杯一杯喝着热酒。 即将八分醉的时候,林危一把按住他的杯口。 “许将军,我要护送我妹妹前去,江州城,就交给你了。” 要是没有消息传来,是守是降,全看你! 许看山的铜铃大眼此刻难得多了一份迷茫,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和常年挥刀的茧,喃喃自语。 “他们都是和我一起喝过酒的兄弟,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去送死?怎么舍得?” 林危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 “三妹,你留在这,和许将军一起守城。我,晋王妃,袁二,往城外去。” 周霆琛喉头滚动。 林之语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是因为前路未卜,所以才要最大程度减少损失。 无论如何,不能让江家如愿。” 郑关月和江家有仇,她也有! “我也一起。”角落里的姬偃师忽然出声。 这一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留在这里,找个机会把周阳带走吗? 他姬偃师,从不被人束缚,惜命得要死,现在是怎么了? 脑子这么想,话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王妃刚怀不久,胎像还不够稳定,那边又没有信得过的人,我跟去,理所应当。” 出了主帐,视线内除了一个百无聊赖的袁二,还有一个提着药箱的身影。 没错了,他是为了她! …… 范进骑在马上,运足目力向城门口看去。 怎么还不来? 这晋王妃该不会是害怕了,临阵脱逃了? 范进在心里发出一声轻笑,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就说了,小女儿家家的话,如何能代表整个江州城来谈判? “范大人,城门开了!” 范进紧急勒住马匹,扭头。 江州城门开了一条小缝,走来四个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他绝对不会看错。 是袁二! 范进给同行的人递去一个眼神,驾马而去。 “晋王妃,好久不见。” 他翻身下马,打了个招呼。 林之语微微一颔首,没说话。 范进的视线落在被五花大绑的袁二身上。 瞧着没什么精气神,不会是用刑了? 范进顿时紧张起来。 “袁二!你怎么样?” 袁二有气无力得抬起头:“如你所见,还活着。” 范进的脸上多了一分警告的意味。 “王妃可是对他用刑了?丑话说在前面,他是殿下的身边人,要是……最好是医治了的!” “确实用刑了。” 林危往林之语前面一站。 这个范进的眼神,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的身量比范进高出了一个头,以至于范进不得不抬头看他。 林危剜了袁二一眼。 袁二:“他们挠我痒痒。” 出息! 范进心里的那一点同情被压了下去,眼里带着厉色,嘴角还是笑着。 “马车已经备好,王妃请。” …… 西戎大营。 突然来了这么几个生面孔,说的是京城的口音,还是由范大人亲自带来,不少将士的目光如影随形,如狼似虎。 林之语终于在这一刻感到了深深的压力。 要是此计不成,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大营! 范进带着他们来到主帐前:“殿下有令,只有王妃和小林将军能进去。 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帐子一掀,林之语对上郑子言的视线,似笑非笑。 “晋王妃,别来无恙啊。” 第五百五十三章 被人袭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进去,余光打量四周。 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将军,瞧着有些眼熟。 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下一秒,那人开口了:“小林将军,上次一别,我答应你下次来,请你喝酒的。” 目光一低,桌面上确实摆着一壶温酒。 他是……谢知? 林危只是轻轻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昔日志气相投的朋友,如今是战场上兵刃相接的敌人。 无需客套,也不必客套! 两人各怀心思就坐。 谢知讨了个冷脸,也不恼,豪气道:“小林将军果然是性情中人。” 说罢,他举杯:“怕你喝不惯,换成了江州特有的青红酿,好入口,尝尝?” 林危不动。 江州特有的青红酿,也好意思说? 他道:“舍妹有孕,我作为随行的侍卫,不宜饮酒。” 这便是要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了。 郑子言眼睛一眯,随即笑开:“王妃,有孕?” 怀着孕,就带了两个人,来西戎大营,好大的勇气! “是。”林之语淡声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广袖下的那只手,发了多少冷汗。 郑子言忽然大喝一声:“来人,撤酒,换茶上来。” 林之语微微偏过头,视线投向郑子言。 一年多的时间,他已经大变样。 若说之前是有野心,没能力,那么现在,既有野心,又有能力。 天武州,寒冷荒凉,和将士同吃同睡。 看着是个闲散王爷,可实际上,被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是永安帝,还是郑关月? 林之语有些恍然。 郑子言:“我记得之前晋王妃出使西戎,可是让我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到底还是来了! “三殿下心胸宽广,当初不过是道不同,想来三殿下会理解。” 林之语迎上他的视线。 “好一个道不同!”郑子言抚掌而笑,“不过有一句话晋王妃说错了,我没那么宽广的心胸。” 林之语没应声。 郑子言现在,倒是让人有些拿捏不准了。 而后又听谢知的声音响起:“之前道不同,互为敌,现在晋王妃深入敌营,可是觉得,道相同了?” 林之语:“非也。” 郑子言挑眉看她。 林之语:“你们想为云月报仇,周家想夺回江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三殿下,我说得对不对?” “若我们还想踏平大秦的土地呢?” 这话说得直白,林危和谢知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话怎么接? 要踏平大秦的土地,你和我合作,就是叛国。 林之语不慌不忙。 “踏平大秦,仅仅只是踏平而已?” 谢知冲林危一挤眼睛:一孕傻三年,你妹妹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林危不接茬:你且看着! 林之语:“踏平了,我大秦的将士不能忍,百姓不能忍,各地的藩王更不能忍。 他们会想,这位置都还没轮到老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西戎人来坐了?” 郑子言面不改色。 她说得确实没错! “不服气,就打到服气。” 林之语轻轻笑开:“西戎是平原,大秦山川遍布。” 话里点到即止。 言外之意,你们西戎要是想打,早就打过来了,还用拖到今天? 山川地势复杂,西戎讨不着好。 郑子言示意林之语继续往下说。 林之语:“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晋王的血脉,是正统,足以和宫里媲美。” 这是最好的筹码,也足以让各地藩王按下心里头的那点蠢蠢欲动。 周家人还没死绝,趁早绝了那条心! “这事,我说了不算。” 他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 “之前晋王妃在父皇面前慷慨陈词,如今却站在江氏一族那一边。 我还以为,晋王妃一行人,要和我们西戎作对,如今这是撑不下去,才来讲和?” 林之语直觉不对:“什么时候说,我们要和西戎作对了?” 郑子言眉头一皱:“毛旺死在你们手上; 袁二特地暴露与你们见面,你们却招招致命。” 林危的大脑转过一圈。 之前林之语似乎确实说过,或许水井的那一遭,是西戎的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有没有合作意向? 念及至此,林危忽然站起,把周围的人惊了一跳。 “袁二蒙着面,又隔了一年多,谁他妈认得出? 一个两个的,还以为你们要反悔,杀进来把我们挫骨扬灰!” 你能认出来,我跪下叫你爷爷! 郑子言黑了脸。 这个袁二,真是二啊! 林之语知道这是被说服了,心往肚子里放了放。 郑子言当即拿来纸笔,唰唰写下两行字。 一声轻哨,信鸽带着纸张飞往皇宫。 郑子言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个胆小的人。 在援军到来之前,还请晋王妃在此小住。” 不是说函谷关设了埋伏,援军不可能到吗? 林之语目光一闪。 “一刻钟前,接到密报,晋王带兵,杀出来了。” 谢知补充一句。 这也是他们答应林之语的原因。 援军一到,西戎将士就处于劣势。 真要打起来,即使是胜,也是险胜,再也无法顺利往前推进一步。 林之语脸一白:“你说什么,晋王,杀出重围?” 汪正德说晋王死了,郑子言一定也知道。 那他…… 郑子言抛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 “说不定,大秦还有第二个晋王爷,也说不定。” 林之语的心咚咚跳起。 先帝在时,大力扶持文官,那些有能力的武将,都被打压得差不多。 白虎将军一死,放眼整个大秦,几乎没有能用之人。 函谷关地势险要,郑子言设了三层埋伏,想要杀出来? 难如登天! 函谷关,晋王; 晋王,函谷关。 两个字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是他吗? 会是吗? 她对外说晋王没死,偏偏生不见人; 汪正德说江水湍急,偏偏死不见尸。 久而久之,林之语自己也混乱了。 也就是这混乱,让她撑到现在。 …… 暮色四合。 帐外,忽然火光四起。 “不好了,大秦的援军到了!” 这么快? 郑子言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传令兵大声道:“晋王亲自率一千骑打先锋,放火烧了我们两个粮仓。 殿下,出兵迎战吧!” 第五百五十四章 她怀孕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我靠! 郑子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两个粮仓,说明一早,大秦的人就潜进来了。 什么时候潜进来的? 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又来一人。 “江州城的粮食运进去了!” 郑子言:“怎么运进去的?” 东南西北四个门,他都派人盯着,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传令兵往上指了指:“从天上!” 不等郑子言吃下这一惊,又有一人进来。 “不好了!” 郑子言怒道:“又怎么不好了?” 传令兵:“晋王杀进来了!” 郑子言的脑子停转:“怎么杀进来的?” 传令兵一跺脚,急得声音都呲了:“我、这、哎呀!殿下快放人吧!” 放人? 放的什么人? 郑子言目光挪到林之语脸上。 这下,他确定了。 带兵的,就是那个疯狗! 我服气了! 郑子言匆匆套上盔甲,“谢知,同我出门迎敌!” 手往林之语方向一指,“记得带上她。” 战事源头的林之语,两脚发软两眼发黑。 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自己达到了许看山说的那八分醉的状态。 一动不动,把林危吓得脸一白。 “之语?之语!” “呃?” 谢知在一边道:“让她缓缓!” 缓什么? 林之语觉得脸上有什么湿湿热热的。 一抹,是泪。 …… 夕阳西下,大有几分萧瑟之气。 林之语下车,远远地就看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黑发束起,夕阳照在那道断眉上。 再近了,就能看见那人眉眼,散发着与他气质不符的戾气。 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他一人。 林之语恨不得自己的脚步快些,再快些。 万一是梦呢? 万一还没碰到他,就醒了呢? 那人也下了马,在林之语即将跌倒在地的时候,稳稳地接住。 下一秒,一只素手抚上他的脸。 怎么会瘦成这样? 周子晋低头,对上她的视线,而后落在她颤抖的唇。 他一定是疯了。 听到她出了城门,呼吸都不能自己。 当即点了一千轻骑,紧赶慢赶,终于得见。 正要说什么,怀中人身体一软,意识全无。 他慌得一下跪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王妃身下有血……” 剑影抖着手道。 血? 周子晋的眼底腾地一下升起杀气。 他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营地主帐。 姬偃师还来不及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好感慨一下兄弟的死而复生,就听到兄弟抛来一句。 “偃师,进来!” 姬偃师一擦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钻了进去。 郑子言愣在原地。 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 合着我才是那个空气? 要不要这样轻视你的对手? 郑空气在外面等了半刻钟,等来了猝不及防的一拳。 “你对她做了什么?” 郑子言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气极:“老子什么都没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要脸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郑子言也一拳挥过去。 要不是你和兄长勾结在一起,我当初至于自乱阵脚吗?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来。 周子晋哪里会让他压着自己打,揪住郑子言的衣领,脚下一个发力,就把他压在旁边的柱子上。 “我是不是说过,合作的前提,是不能动她?” “我没动!” “那血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砰—— 郑子言吐出一口血沫。 “妈的,兄长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疯狗!” 眼看就要收不住尾,林危和谢知交换一个眼神。 一个拉住嘴角带血的周子晋,一个拉住肿了半边脸的郑子言。 谢知:“王爷也是急了。” 林危:“三殿下确实什么都没做。” 谢知:“双方冷静一下。” 林危:“姬偃师出来了,听听他怎么说。” “在这里演哼哈二将呢?” 那两人异口同声道。 掀起帐帘一角的姬偃师,默默把手收回去。 “偃师,她如何了?” 周子晋一抹自己嘴角上的血。 “说啊,王妃是自己晕倒的,和我没关系。” 郑子言一揉自己发肿的脸。 躲不过去,姬偃师嬉皮笑脸地走出来:“没多大事情,就是,受惊了。” 周子晋:“没多大事,怎么会流血?” 姬偃师左看周子晋一眼,右看郑子言一眼。 “王妃的胎本就不稳,想来是看到王爷平安归来,情绪激动导致的。” 见周子晋面色一僵,姬偃师连忙补充:“好在之前王妃用了药,胎儿还在。 接下来几天,不宜过多走动,静养为宜。” 周子晋还是没说话。 姬偃师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 实在是没话说了啊! 半晌,周子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刚说,胎儿?” 林危替姬偃师答了:“是,她还取了一个名字,叫怀若。” 周子晋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跳着。 郑子言在一旁,正要再骂一句,好给自己找回场子的时候,猛地被一人抱住。 正是刚刚那个揍他满地找牙的疯狗。 疯狗喜极而泣:“是,她怀孕了。” 我当然知道她怀孕了! 还有,你抱我干什么?去抱她啊! 两个大男人,羞不羞? 郑子言此刻分外想回家,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没一个正常人! …… 帐里支起小铜炉,还是和上午一样的座位,只是林之语的位置上,坐的是死而复生的晋王。 角落里,还多了一个大快朵颐的姬偃师。 与上午不同的是,林危一脸的阴沉。 对于这个曾经的兄弟,如今的小舅子,周子晋莫名有些心虚。 可是王爷的身份,还是让他把背往上挺了挺。 林危轻咳一声:“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子晋:“落水后,我抱着一块浮木,一路漂到了下游。” 等他意识恢复,发现自己在一处山谷。 不远处,还有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野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见周子晋醒了,那人如饿狼一样扑了上去:“我的王爷啊,终于见到你了! 苍天有眼,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王爷给我涨月例了!” 这熟悉的声音…… “剑影?”周子晋试探地喊出他的名字。 剑影痛哭流涕:“是我,是我啊! 天杀的曹好,把我往这里一扔,就不管我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走出山谷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句天杀的,让周子晋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剑影无疑。 眼珠子动了动,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头,落水后的衣服都被火堆烘干。 剑影又道:“王爷,现在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周子晋横他一眼。 剑影语气颇为委屈:“这不是太久没见王爷,想多和王爷说说话吗!” “好消息是西戎并非真要杀进来,甚至还有和我们合作的意向。 坏消息是你现在迷路了,出不去,我也出不去。” 周子晋一面穿衣服,一面道。 剑影瞪大了眼睛:“我还没说呢,王爷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子晋抚平衣服上最后一处褶皱:“不然曹好直接杀了你就完事,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无非是因为他是周子晋身边的人,万一有个好歹,周子晋即使和他们合作,也心不甘情不愿。 剑影不过就是一个饵,故意把他们引到江州来。 这些事情,在周子晋睁开眼睛,看到活生生的剑影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剑影哭丧一个脸:“那大可以把我关起来,总比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活得像个野人一样来得好。” 周子晋睨他一眼。 剑影继续哭诉:“王爷啊,你是不知道,这里一到晚上,鬼气森森,要不是我行得正,坐得端,此刻已经被吓死了!” “这样也好,练一练你的胆!” 剑影哑口无言。 半晌,他转一转眼珠:“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有人陪他,在这个地方困一辈子,他也不怕了。 周子晋:“走出去。” “怎么走出去?” “若是老天有眼,能出去的!” 剑影还想说什么,周子晋就已经起身走出去。 一点歇息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铁人一个! 铁人周子晋心是痛的,是焦的,在油锅上滚了又滚。 她怎么样? 有没有事? 这么想着,脚步越发快。 剑影追上来:“可是想不通,那西戎想趁乱打进来分一杯羹,才是合理。 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怕是为了报仇。” 周子晋的声音在无人的山谷里显得分外寂寥,仔细听,还有隐隐的回声。 “江家缩在皇城里一动不动,只有打进来,才能给他们的云月公主报仇。 云月是西戎大将军的孤女,为了彰显天恩才养在皇宫,给了一个公主的名号。 如今不明不白死在异乡,西戎皇室要一个交代,那些崇敬大将军的百姓也要一个交代。” 剑影的喉头滚了几滚。 “王爷……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周子晋在心里回答他一句,默默赶路。 一人一仆走了整整一天,连个鬼影也没见到。 剑影心生退意。 “王爷,和卑职说说话也好,我都不要月例了。” “王爷,现在几时了?” “王爷,怕是走不出去,我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我……” “走得出去!” 周子晋打断了剑影的喋喋不休,先是看了一眼天,而后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剑影凑过去:“这是……” “司南!” 剑影接过来,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眼。 “司南那么大一个,这东西如此小,瞧着不像。” 周子晋的脑海里回忆起那道身影,嘴角往上勾了勾。 剑影见他如此,一拍大腿。 怕是王妃的主意! 他感叹一句:“要是卑职能得妻如此,死也瞑目。” “那你这辈子,看来是瞑不了目。” 周子晋把东西仔细收好。 天上地下,林之语只有这么一个! 这这这…… 王爷的嘴,愈发毒了! 剑影叫苦连天:“出去之后,王爷还是把月例给我吧。 我仔细想了想,没有妻子,有钱也是好的。” 出息。 周子晋的鼻子带出两道冷气。 再走几步,眼前似乎有火光跳动。 是谁? 剑影浑身打起鸡血:“我去前面探探!” 半刻钟后,一个女子的惊呼,惊走一林子的鸟儿。 “哪里来的登徒子!撒开我家小姐!” 周子晋走近了,就看见一女子身着短装,一脸嫌弃。 剑影被她的侍女掀翻在地,哼哼唧唧。 那女子听到这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掀起眼皮看他。 “你就是周子晋?” 语气带着不耐烦。 旁边的婢女哼了一声:“还以为这小子会缩在里头等死,没想到还能走出来!” “若芸,大军到哪里了?” “回小姐,估摸还有一天,就能经过寒谷。” “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再困他们一天!” 那女子不满地撇撇嘴,往前一步。 “那个……晋王爷,本小姐是你的未婚妻。 命是我救的,你是不是该有点什么表示?” 表示? 周子晋目光一闪:“等事情了了,本王就去给江太傅赔罪,退了这桩婚事。” “算你识相!” 江知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我老爹看上你哪里了,非要乱点鸳鸯谱!” 旁边的剑影看得一愣一愣。 难怪说和王妃有八分像,敢情是像在性子上! 江知轻:“还有那个谁,胆子小的和什么一样,别看了。 好好动脑子想想,等大秦的军队一来,怎么把那个冒牌货砍了。” “什么军队?” 剑影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打起来了?” “嗯哼。” 江知轻点了一下头,“曹老,带他们去小屋,好好说道说道。” 嘿呦喂,还有小屋住着! 合着我这么多天,就像是一个笑话? 看着曹好背着手,晃悠晃悠地,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剑影恨不能一拳揍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 周子晋轻啜一口茶,润了润嗓。 林危却全然不关心后头的事情,眼睛一眯:“未婚妻?” “事情一成,就退婚。” “那江姑娘现在在何处?” “带着十来个侍卫,游山玩水。” 林危放下心。 郎无情,妾无意,好极! 不对。 他的声线忽往下一沉。 “江行知姓江,为什么帮着外人?” 对啊,为什么? 郑子言和谢知互看一眼。 周子晋的面色也算不上好看。 “因为……江太傅疑心监国公,已经生活不能自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城门开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轰隆! 轰隆隆! 郑子言猛地一拍桌子:“那处理国事的就不是江生本人,这属于欺骗朝臣,欺骗百姓!”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姬偃师摸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叼着半个鸡腿。 “这不是发兵的理由,多了一条?” 郑子言目光挪向周子晋。 你们周家要夺回江山,我们西戎鼎力相助,这不是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周子晋:“之前在京中,我也疑心此事,总觉得背后还有人。 现在想想,那人,恐怕就是秦潇无疑。” 一个女人,把大秦搞得乌烟瘴气?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红颜祸水吧? 林危:“原本带兵的那个‘晋王’是谁?” “江琬宁的表弟,石朝。” 林危眉目往下一压。 难怪消息传来那么多天,援兵却迟迟不到。 这人哪里是带兵打仗的料? 切切实实的纨绔子弟一个。 “我看这人不能杀,得留。” 林危的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 “石朝的父亲理着户部,和他儿子一样,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大倒哪边。 可要是自己的亲儿子出事,他老子不会善罢甘休。老来得子呢。” 周子晋微微一笑。 “确实是根墙头草,不等刀架在脖子上,就已经乖乖把兵符交出来了。” “那人,你怎么处理?”林危还是不放心。 周子晋:“把他给绑了,逼石尚书掏银子做内应。” 众人沉默。 好计! 末了,周子晋扭头看向郑子言。 “你明知道郑关月有了合作的意向,为什么要打城门?” 郑子言:“我以为你们反悔了。” 周子晋:“为什么她过来求和,还故意为难?” 郑子言:“……” 老子就是气不过当年被一个姑娘将了一军,想故意吓吓她,怎么了! 要是运气好,不用和周子晋合作也能拿下江州城,自己不就压了郑关月一头? 天天弟弟长弟弟短,到底还是看轻了他!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你还烧我粮仓!” “那两个粮仓里面有粮?” 周子晋磨了磨后槽牙。 你也是该被吓上一吓! 你他妈的就是个弟弟。 他的眼睛带出锐气:“那函谷关,又是怎么一回事?” 郑子言诚恳道:“我说了只是吓吓她,但和西戎半点关系都没有。” 谢知:“我能作证。” 周子晋:“有人知道我们的合作,想要以此迷惑视线。” 是谁呢? 周子晋目光一冷,往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 夜深,林之语满头是汗地醒来。 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西戎大营的军帐。 她是来说和的。 郑子言把她留下来,就是为了捏个把柄。 那周子晋呢? 林之语有些恍惚。 是梦吧。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之语一怔,迅速坐起身来,倒是把坐在一边的周子晋吓了一跳。 点亮烛火,他轻声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行事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看清林之语脸上决堤的泪,周子晋说不下去了。 一颗心,可谓是八面漏风。 恨只恨自己回来得晚,让她一个人为这江州城担惊受怕。 “原来不是梦啊……” 林之语拉过周子晋的手,上面不知何时多了粗糙的茧子。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滚烫地打在周子晋的心上。 他一时有些慌了,帕子没摸到,只好用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 “听林危说,你醒来后冷静地不行,怎么这会就掉眼泪了,嗯?” 最后那一个“嗯”,尾音上挑,带着宠溺的意味。 林之语抽抽搭搭,眼泪哗哗哗往外冒。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想哭,哭不出,现在是不想哭,它偏要流,这怪不得我。” “是是是,怪不得你。” 周子晋一面哄着,把她揽进怀里。 真真是瘦狠了! 他的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等她哭够了,周子晋让人送来清水,一下一下替她擦脸。 “江州城没事,大秦也不会有事,你且安心歇着,余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林之语把头靠在他怀里,察觉到周子晋有离开的意思,立刻攥紧了他的袖子。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想抱抱你。” 周子晋只好坐稳了,手臂紧了紧。 帐内情人的呢喃低语,只有风在偷听。 姬偃师在外面等得抓心挠肝,偏偏林危扯着他的后衣领,不让他过去。 姬偃师急道:“我哪里是想听墙角?这是怕两个人干柴烈火,没把持住!” “子晋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林危瞪他一眼。 姬偃师脸上一红,转移了话题。 “函谷关的事情,可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林危:“不好查,江野抓来的那几个人,嘴巴紧得跟蚌一样,半天过去,什么都问不出。” “什么都问不出,却不寻思,看来不是死士。” 旁边突兀地插来一道声音,谢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边。 姬偃师的一张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你走路,怎么不带声音?” “是你自己分出了一个耳朵,没注意。” 谢知白眼翻翻,冲那帐子一抬下巴。 “不寻死,这蚌就总有打开的那一天。”林危肃着一张脸,“瞧着是京城人,那就吓上一吓,总有人开口!” 这个世界上,还是惜命的人多! …… 三日后,江州城门开。 许看山左看周霆琛一眼,右看周子晋一眼。 是兄弟无疑! 他一拱手,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周子晋率先举起酒杯:“这一杯,谢你出手相助。” 烧酒入喉,周子晋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第二杯,敬你是我兄长。” 一连灌下两杯酒,周子晋的脸上带上了薄红。 周霆琛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第三杯?” “没有第三杯。” 酒杯放下,里面空空如也。 过往种种,在酒里浮现,又在酒里消散。 周霆琛:“过往是我对你不住,可对一个君王来说,没有错。” 他有野心,有实力,不敢屈居人下。 他得到过,失去过,落魄的凤凰未必不如鸡。 周霆琛的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两辈子了,或许是该换个活法! 第五百五十七章 自己去争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期望你坐上那个位置之后,能高枕无忧。” 一杯酒下肚,烈火一样往胃肠里烧去。 “三日后,大军开拔,我不会随行。 你想要的,自己去争,这是父亲告诉我的道理。” 深宫之内,没有父子,没有兄弟,只有权力。 水深火热的权力和野心。 周子晋耳边响起幼年周霆琛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他们打你,不会还手吗?” ——“只会说是和好,为什么不敢说不?” 周霆琛的目光落在他的那道断眉上:“还有,替我照顾好她。” “她是我的妻,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周子晋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自己的眉头,很快又松开。 一壶烈酒,一弯残月,清冷如水,也利如弯刀。 此一别,后会无期!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悄悄传播。 “江家弑君,挟天子以令诸侯,西戎新皇郑关月,为报当年晋王妃相助之恩,也为报云月公主身死异乡之仇,仗义相助,匡扶国本。 而江氏一族,贪慕权贵,让人在函谷关设伏,企图破坏两人盟约。” 人人内心震惊无比。 他们吃着一样的水米,穿着一样的衣服,说着一样的官话,却要生死相搏。 仅仅为着一个百年家族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 为什么? 凭什么? 十万秦军调转方向,直指京城。 后面还有西戎的五万人,浩浩荡荡。 一封又一封的急报送往皇宫。 “报——江州降了!” “报——青州、雍州的郡守开城门,降了!” “报——大军已至青山城,郡守不战而降!” 秦潇铁青着脸,一封一封读完,再狠狠摔在地上。 “一个个,都反了天了不成!” 确实是反了天。 那则彰显江家大逆不道的消息,已经传进了京城。 最快今晚,大军逼近。 而江家,只有一个江家军,和天子近卫能调遣。 江家军只听江生的号令。 秦潇头疼欲裂。 就在这个时候,江琬宁抱着一岁多的小皇子进来。 “母亲。” “干什么?” 江琬宁笑笑,不说话。 秦潇眼珠子微微一转,落在江琬宁怀里的小皇子身上。 …… 王家。 林之语焦虑不安地在院子里踱步。 早在前两天,周子晋就态度蛮横地将她留在了王家。 “之语,你可还记得除夕夜,我在山洞里和你说的话吗?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你自己一个人的肩上扛,你还有我。 天地之大,不是一个人就能变山河,换颜色。” 周子晋拉过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揉搓。 她的手很软,比着他的,小上一圈。 周子晋又道:“就算不为我,也为怀若想想。” 林之语默了默,用力点了点头。 是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家国,也是周子晋的,也是大秦将士的,大秦百姓的。 “我等你回来!” 亲耳听到这句话,周子晋的心忽地一下落地。 软玉入怀,重重在额间印下一吻。 事毕,他翻身上马。 “等我回来,风风光光接你回家。” 马蹄高高扬起,透来的金色夕阳照亮了马背上那张坚定的脸。 一年多的时间,把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磨砺成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 另一边,赵三妹刚和林危打了一架,气喘吁吁。 林危:“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你必须留下。” 赵三妹:“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儿身,就不能和你并肩作战?” 林危:“三妹,这不是儿戏!” 是江家赌上一切的殊死一搏; 是真刀真枪,刀光剑影,不死不休。 砰地一声,三挺金背刀砸在地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灰。 “林危,你听不出,我这是在担心你?” 赵三妹红着一双眼睛。 “赵家刀,就没怕过谁!可是林危,我怕你出事!” 林危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 一下,两下。 这是赵三妹头一次,对他说这话。 “我……” 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酸涩至极。 能说什么? 赵三妹握刀的手紧了紧。 “我把我亲妹妹交给你,你替我护好她。” 林危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 “等我回来……娶你!” 一个嫁字,让赵三妹的心往下一沉,掀起滔天的浪。 …… 京城的街道上,少有的安静。 只有一家店铺,还在修缮着门前的那一块土地。 “老头,还修呢?今晚晋王就要打进来了,还是早早回家躲着吧!” 门口那人的脸平淡无奇,一双眼睛却像鹰一般的锐利。 “依你看,这场仗,谁能赢?” 说话的那人笑笑:“晋王是正统,什么反他侄儿的江山,他侄儿才多大? 自然是晋王能赢。” “那也要看老天站在谁那边。” 那人也笑笑,继续低头,一铲,撬动地上的黄泥。 …… 夜色终于降临。 黑压压的大军,兵临城下。 奇怪的是,本该做好十全准备的江家军,无一人守着城。 “子晋,你怎么看?”褚念善勒住马头。 “怕是一出空城计!” 马背上的周子晋转过身,眼睛里的光像这夜色一样沉。 “城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旁边两人面上有惊色。 周霆琛看得清楚。 那女子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 再近了,就能看见那孩子安详地睡着,细嫩的脖颈上,横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周霆琛的瞳孔一缩。 马蹄声停下。 江琬宁高声道:“我手上的,是周霆琛的儿子,无母无父,是江家,哺育他长大。 可如今他的叔叔,却要恩将仇报。 他是周霆琛的亲生儿子,城里的,是你的子民。” 江琬宁的声音带着颤。 就好像,有什么在背后,让人毛骨悚然。 同行的褚念善运足目力,果然在城墙上发现露出来的一点寒芒。 “我们不退兵,第二天,就会传出晋王射杀兄长唯一的儿子。 这是一个君王,无法抹去的污点。” 褚念善淡声道。 史书上,将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被后人放大,再放大。 若有人深究之前的事情,总会揣摩出几分不寻常来。 江琬宁往前一步,威胁的意味愈加明显。 第五百五十八章 留有后手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哇啊啊——” 不知为何,她怀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大哭。 寂静的夜空,稚嫩的哭声让人心头一凛。 这是在动摇军心! 褚念善回头看去,不少将士的眼底,露出几分怜悯。 稚子无辜! 周子晋想起江州城那一晚,他们兄弟二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林明华死了,他会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她立一块碑。 一步错,步步错。 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 以后,大抵会真真切切活成一个孤家寡人,也未可知! 余光再一扫,褚念善手上的火枪已经准备举起。 周子晋背后爬上一阵凉意。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褚念善呵了一声:“子晋,你还是心太软。心太软的君王,在那个位置上坐不稳的。” 他的手没停,语气也没停:“上位之后,还要清理余党,他们也有妻子,也有女儿。 有你曾经的同窗,有你曾经的同僚。 若是他们拿着那点旧情分,跪在你面前,头磕得鲜血淋漓,你也要犹豫,也要放一马,寻一个两全之策?” 周子晋:“兄长他一个人孤零零……” “什么因结什么果。周子晋,我帮你,是为她!” 褚念善的语气陡然一厉。 不等周子晋做出反应,火枪发出的炸响,让所有人心上一震。 褚念善冷笑一声:“想用孩子牵制,未免太天真!” 空气凝固了一瞬,下一秒,喊杀震天。 江家军关上城门,架起弓箭。 马蹄从那一大一小的尸体上踏过。 周子晋定了心神,拔出剑来:“江家窃国,匡扶国本!” “杀!” “杀!” “杀!” 一声高过一声。 呼啦—— 城门前,窜起一条火龙。 冲在前面的将士,无一人幸免。 随后,带火的流箭一支接着一支飞来。 中了箭的人,也变成了一个火人,满地打滚,最终变为一具焦炭。 是了,他们差点忘记:江家军擅攻,更擅守! 而周子晋手上,看着人数众多,却没有经历过时间的磨合。 “南城门情况如何?” “攻不进!” “西城门?” “死伤大半,对面也用上了火药!” 周子晋的目光更冷。 “北城门呢?” “……末将失职!” 褚念善策马,借着夜风,奔到周子晋身边。 “我带人去!” 周子晋头疼欲裂。 天空飘来细细的雨丝。 “和去年一样……” 林之语心跳得很快。 小荷撑着伞,匆匆而来:“姑娘是怀着身孕的人,怎么能出来吹风淋雨? 到时候王爷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林之语极慢地转过身来:“我心里,总感觉不太好。” “呸呸呸,姑娘说什么呢。” 小荷把伞往林之语头上斜去一点。 “姬偃师说过,孕期多思,姑娘还是得放宽心,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好好的。” 林之语呼出一口气,目光一动,视线和院门口的赵三妹撞了个刚好。 “怎么赵姑娘也不打伞?” 小荷看看这个,又看看的那个。 伞就一把,两边都是顶顶重要的人。 赵三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京里传来消息,江家军得知了江生的事情,生了反意。 秦潇绑了城里的老弱妇孺,跪在城门前,但凡前进一步,就杀一排。” 林之语的身子晃了晃:“我感觉不好。” 赵三妹:“我也是。” 林之语看了一眼小荷:“进来说话!” …… 室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小荷拿来干净的毛巾,等赵三妹擦净手脸上的水珠后,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秦潇此举,就是吃定了周子晋心软,不会放任铁骑踏着百姓的尸体上过去。” 林之语神色严肃。 实在歹毒! 赵三妹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江家留下的那个孩子,死在东城门口。” 等她细细把始末说来,林之语的脸色更加难看。 “京城打得如火如荼,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这一句话,让赵三妹心头一跳。 她还只说了一个开头,林之语就已经猜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了。 “是吕言。” 她低着头,“他带人围住了王家。” 这么大的动静,自己居然一点也没听见? 赵三妹:“项庄舞剑,意在你。 王家大爷特地交代了,让你不要出来。” 林之语:“那你为什么来?” 赵三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林危被生擒了。” 林之语勃然变色。 “城门前,有已经辞官离乡的林鹏生,林危用他自己,换了老爷子一命。” 林之语几个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吕言是要我进京,然后用我的命,威胁周子晋。” 赵三妹垂下眼睛:“你要去,我也会带着威猛寨的大家,和你一起去。” “若我不去呢?” 赵三妹:“你不会不去。 你不去的话,无人能破这个僵局。”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王芙蓉的惨叫。 林之语骤然起身。 …… 吕言已经等候多时。 王芙蓉嘴角带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四面都是身穿盔甲的士兵。 吕言瞥了一眼王西寺惨白的脸色,冷笑一声。 “王大人,古往今来,想要立从龙之功,大多是孤身一人,死了也无人在意。 而你,押上了全府的性命,值得吗?” 值得吗? 王西寺毫不畏惧道:“走到这一步,我还有得选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吕言的手轻轻抬起,重重放下:“再给我打! 周子晋请人在院子外布下阵法,我进不去,就不信林之语不出来。” 眼看那板子要落下,一道声音替王芙蓉接下这一击。 “我来了,吕言,不必动手!” 吕言的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肚子上:“我还以为晋王妃要在院子里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林之语在他面前站定,赵三妹跟在她身后。 “秦潇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理。” 王西寺的声音都呲了:“谁让你出来的?” 林之语转过身:“舅舅,这一段时间,多谢你的照拂。 等我回来,必定设宴。” 回来? 还回得来吗? 王西寺说不出半句话,因为那几个身量魁梧的士兵,已经把林之语围住。 吕言站起身来:“林姑娘,劳你跟我走一趟!”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一座空宅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之语平声平调答一句:“不劳烦,即使吕大人不来这一趟,我也是要进京一趟。” 旁边的人瞪掉了下巴。 她要进京,发什么梦呢? 京城外,是白骨累累,是尸山血海。 你进京,就是送死! “林之语,你进京,就是送死!” 王西寺厉声道,“何明何亮,护好林姑娘,没我的命令,不许让她离开王家半步!” 吕言的视线落在王西寺手边的茶壶上:“这都什么时候了,大爷还惦记着那一口茶呢?” 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王家已经被江家军包围,你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想拦我吕爷爷的路? 做你的春秋大梦! “林之语是我外甥女,哪有外甥女出事,舅舅不护着的道理?” 王西寺的手紧了紧,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更何况,晋王交代了,林之语,万万不可走出王家! 林之语冲王西寺的方向微微一颔首。 “吕大人,时间不等人。动身吧!” 何明何亮往前一步,被吕言的人往旁边一掀。 王西寺站起坐下,坐下站起,眼睁睁看着林之语被带走,惊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来人,快给京中递个口信!” 王西寺瞪眼道。 裴希声:“老爷,这会子,怕是会动摇军心!” 王西寺的脸白了白。 成王败寇,如果输了…… 王家作为一丘之貉,也难逃一死! 赵三妹一拂袖。 一个两人,顾及着自己的身后人。 可我赵三妹,早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 怕他个鸟? 她绕到后院,和书琴一起干脆利落地把那几个江家军给劈晕。 “牵马来,小荷,去取我的刀!” 小荷:“赵姑娘这是要?” 赵三妹冷冷一笑,分外寂寥:“去京城,见夫君!” …… 京城外,大营驻扎;京城内,鹤唳风声。 褚念善一掀帐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久攻不下,士气动摇。子晋,你拿个主意!” 周子晋从桌案前抬起头,眼里是一夜一夜熬出来的红血丝。 “我做不到!” 他往城门口一指。 那里跪着一排排无辜百姓,他们也有家人,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风调雨顺,能吃上一口热饭。 周子晋:“秦潇丧尽天良,我若罔顾性命打进去,和那暴君又有何异?” 褚念善把手上字条重重往桌子上一拍。 “秦潇能把整个京城的人都绑来不成?” 周子晋捡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勃然变色。 吕言去了王家。 什么时候去的? 为何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褚念善冷哼一声:“吕言去做什么,你我心里一清二楚。 再不攻,明天绑上城墙的,就是她!” 周子晋手臂上青筋暴起。 狗娘养的! 一呼一吸,战前,将军的心不能乱。 不过短短一刻钟,周子晋又沉又缓的声音响起。 “那几个散消息的人,回来了吗?” 褚念善盯着自己手边已经凉透的那一盏茶。 “尚未!” 而后话锋一转。 “探子来报,江家军因为以百姓作饵的事情,心已经动摇了。” 谁知道里面的人当中,有没有自己的妻子儿女,有没有至交好友? “秦潇败,是注定的事情,和谈,是必不可能的事情。 念善,我们只需静待时机。” 等江家军足够乱,消息再往前一放,便可长驱直入。 江家不是正统,唯一带着皇室血脉的小皇子已经死在马蹄之下,她再无理由,阻止大军杀进宫去。 “那她呢?” 褚念善的声音带着颤抖。 她怎么办? 周子晋目光沉沉望向远方。 良久。 “这边的事情,我全权交给你。” “那你?” “进京看看!” 褚念善呼吸怔住:“太险!” 周子晋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带着夜色的凉意,连带着左边那道断眉一起,生生把他的身影撕裂成两个人。 “我总觉得,秦潇或许有什么后招!” …… 亥初时分,林之语从东侧门入京。 马车平缓地在路上驶着,听不见一点人声。 林之语挑开帘子的一角,汗毛竖起。 道路两排,是黑压压的士兵,面色沉肃。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火药味,让人作呕。 等等,火药? 林之语眉头深深蹙起。 此番进京,未带一人,到了城内,林之语的手已经凉的不像话。 这种怕和当时深入西戎大营的怕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算着郑子言的每一句话,还能隐隐看出未来的几分苗头。 可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啪地一声,帘子放下。 外头驾车的吕言听到动静,露出森然一笑。 “林姑娘,不必担心,晋王好着呢!” 林之语没有回他。 瞧着这路距离城墙越来越远,想来秦潇让她来,不是为了和周子晋谈判。 那是为了什么? “吁——” 吕言勒紧缰绳,“林姑娘,到地儿了,下车吧!” 脚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却生出几分轻飘飘的感觉来。 面前伫立着一座二进二出的宅子,上面挂着一个空牌匾。 这处地方,林之语记得,是一座空宅,搁置多年,无人来过。 吕言道:“姑娘稍坐,夫人随后就到。” …… 夜色中,还有一人,面容平平无奇,眼神厉得像刀,快步穿行。 边上还有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江野。 到了江家军的大营边上,两人停下脚步。 “死到临头,怎么还这么闹哄哄的?” 江野勾着脑袋往里头看一眼。 “什么人?” 此举引起门口一个哨兵的警觉。 江野只得从暗处走出来,赔着笑脸。 “军爷,是这样,我家主子看各位守得辛苦,让我带点东西……” 那哨兵喝了点酒,眼睛眯了眯:“东西呢?” “东西就在……”江野抬手一劈。 半刻钟后,一个陌生的“哨兵”大摇大摆进了营帐。 看清营帐内的场景,江野暗下惊讶。 传说中不能自理的监国公江生,和几个高级副将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难道江太傅的消息不对? 江野往里近了一步。 “干什么的?” 肩膀被人按住。 “你瞧着眼生,是哪个营的?” 江野的心砰砰乱跳,从怀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令牌。 那人一看,嗤了一声。 “不过是西营的一个小兵,胆敢在这里探头探脑? 去去,别乱了将军的雅兴。” 第五百六十章 功成名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江野:“这仗打成这样,将军还有心思喝酒呢?” “将军亲自带兵,你不懂!” 那人把江野带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江野脚步一转,又绕了回去。 不行,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得替爷探个清楚! 江野躲在暗处,视线黏在那道高大威猛的影子上,不敢挪动半分。 酒过三巡,他听见江生把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周围的将士霎时噤声。 将军这是怎么了? “儿郎们!” 江生的声音亮如洪钟。 “我江家几时对不起他大秦的君主?背井离乡,替先帝守住一座座城池,到头来,还要被扣上反贼的名声,我就问一句,你们甘愿吗!” 一片寂静。 “不甘愿!” 一个小兵喊出声来。 “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我不愿意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对着我的牌位骂一句奸贼。” “我也不愿,皇帝坐在宫里吃香喝辣,我们呢?” “白虎将军战死沙场,他的女儿,他的儿子,最后讨到了一个什么下场?” 一开始只是小声议论,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声,大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意思。 江生又道:“先帝对我们江家军百般打压,你们服不服?” “不服!” “屈居人下,空有一身武功却要任人宰割,你们愿不愿?” “不愿!” 江生振臂一呼:“这江山,让他换个姓,我们自个主宰自个的命!” “反!反!反!” “杀!杀!杀!” 江生另取一只碗,牛饮一口。 “我去他妈的贼老天!” 这一声吼,让江家军热血沸腾。 之前困兽一般的绝望,失去主帅的心痛,对生活的愤懑,全部化在酒里,一路烧到心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皇位,也该换我们江家坐坐了!” 江生看着他的儿郎们,虎目一瞪。 “等到功成名就之时,我封你们每人一个大将军坐坐!” 话是虚言,可真真切切地振奋了人心。 副将马成道:“明日一早,把那群乌合之众杀个片甲不留,把那林危,杀了祭旗!” “林危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刀法,诡异得很,将军身边的大将卢平,就是死于他手!” “给卢将军报仇!” “对,报仇!” 江野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忙走到无人处,从怀里掏出一支已经干透的毛笔,沾了沾口水,在纸上飞速写着。 一只白鸽,无声无息越过城墙。 余光一转,江生已经不在原处。 那便是在将军主帐! 江野眉一压,跟了过去。 将军啊,你的身上,到底背着什么秘密? 另一头,周子晋端在地上,仔细看着车辙印。 信上说,吕言是从东侧面回的城。 这么晚了,是去哪呢? 如今整个京城戒严,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半夜在街上晃悠。 周子晋整个人隐在夜色中,一点点回想过往种种。 江生十八参军,二十岁做了白虎将军麾下的传令兵,那个时候起,秦潇就跟着他; 未过三十,官拜大将军,身边还是只有一个秦潇,膝下只有江琬宁一个女儿; 年过五十,被打压,被收权…… 去年除夕夜,江家军杀进宫,却没见江生的身影。 那个时候,秦潇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那个女人为了十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一个畜生,可曾考虑过我和她之间的血缘亲情?” 畜生? 能被一个女人称为是畜生的男人,会做什么事情? 和江生同一时期的,还有谁呢? 庚!余!年! 一年过去,他已经被调去锦衣卫,遇着了,得恭恭敬敬地称上一声“庚抚镇”。 略一思索,周子晋脚步一转,踏着夜色,往锦衣卫的方向去。 京城外。 “褚大人,江侍卫来信了!” 褚念善掀起眼皮:“拿来看看。” 江野之前是江家人,对江家军有几分熟悉。 子晋让他去探,能探出什么? 纸条展开,褚念善的眉头深深蹙起。 “褚大人,情况如何?” 褚念善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喃喃道:“不对,这不对……” “什么不对?” 褚念善慢慢踱出主帐。 子晋,不知你那头,可还好? 无人注意,一个娇小的身影摸进主帐。 …… 天际露出一点鱼肚白,燃出一层淡淡金色。 林危被押上城墙。 马成往他膝窝里踹了一脚。 “林危,林将军,是觉得用你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父亲的命,很伟大?” 他拉住林危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逼他与自己对视。 “我去你奶奶的!” 猝不及防地,被林危吐了一脸的口水。 “老子和你们这群反贼不一样,做不到一颗心又冷又硬!” “你他妈的……”马成一抹脸,右手握拳,带着初春微凉的风,往林危脸上招呼。 拳拳到肉。 马成狞笑道:“林危,你不是京城姑娘的心上人? 她们要是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还会不会亲亲热热地喊你一句小林将军?” 马成打累了,往地上啐了一口。 “老子的未婚妻,就是被你搅黄的!” 林危肿着一张脸,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那是何知芳自己的事,如何是我搅黄的?” 马成的脸一黑。 以前林危在军营里,就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那个时候,他就看林危不爽。 用将军的话来说,就是天纵奇才! 三分天赋,加上日复一日的努力,让他年纪轻轻,就爬上了副将的位置。 而他马成呢? 年过三十,未婚妻为了林危退婚,事业上还一事无成。 咽不下! 马成对上林危那一双桀骜不羁的眼睛,犹不解恨,又往他的腹部猛踢一脚。 林危被饿了一天,手已经握不住刀,浑身软绵绵,眼冒金星的时候,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林鹏生! 昔日的丞相,被人压着身子,屈辱地跪在地上。 “林危,你胆敢再往前一步,你的老父亲,可是要替你上黄泉路!” 是了,即使再失望,再讨厌,那也是他林危的父亲。 他眉目一横,看见旁边了无生息的翠红。 吃里扒外的东西,死有余辜! 他想让身后的将士杀上去,可是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个字也发不出。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不后悔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想起六岁的时候,林鹏生一身官袍还未换下,就把自己拎起来,检查他的课业; 送去军营的时候,林鹏生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却让人偷偷往他的包袱里头塞了药; 从西戎回来的第一晚,他看见那个被下了官位的男人,佝偻着背,站在树下,父子两人遥遥相望。 一开始,是因为自己是张秀丽的孩子,才关怀备至的吗? 念头一冒,摧枯拉朽地席卷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这生恩,他林危,还了! 马成背后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都要死了的人,居然还在笑? 他凭什么笑? 不应该是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他高抬贵手? 妈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就该直接砍了! 马成刚要下令,忽听身边人道:“出事了! 有个娘们,带着一小队人马,把底下的人全部放倒,正往这里来!” 什么?娘们? 马成眼睛一瞪。 城墙下,几万将士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 “一个娘们,怕她个鸟!” 马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女子,一身白衣染血,手上拎着一把大刀,一翻一挑,守在门口的兵人头落地。 马成脸色大变。 赵三妹身后,是威猛寨的众人,程数赫然在列。 “大胆,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马成顾不得地上的林危,拔出剑来。 一看就是来劫人的,笑话,那么多人看着,他会让一个娘们,把人带走? 再好的功夫,也比不得男子先天的力量优势! 马成眼睛一扫,部下拉弓搭箭,还有人不断往上来。 赵三妹把刀往前一横:“你就是马成?” “是我!” 马成眼睛半眯着,“你是何人?” “取你狗命的人!” 赵三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林危身上,眼里倒映着三挺金背刀的寒芒。 好大的口气! 马成瞥了一眼地上的林危,心下了然:敢情这人,喜欢的是泼辣的妹子。 可惜啊,今天都要栽在他手里! 马成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让林危勉力抬起头来。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是弓弦沉闷的声响。 她来了? 她来了! 赵三妹不是一个会说废话的主儿,右脚往后一个发力,寒光闪过。 那里跪着的,可是她的压寨夫君! 赵三妹咧出一口森森白牙。 马成堪堪和赵三妹过了几招,冷汗顿时下来了。 难怪下面那群人拦不住她! 这招式凌厉,刀与剑,居然让笨重的大刀占了上风! 他大概知道那小子诡异的打法是和谁学的了。 刀背在地上划出一道火光。 赵三妹:“拉着一张马脸,你在笑什么? 老娘三百六十五天,练刀练得比你睡女人都勤快!” 我他妈…… 马成气死了。 什么马脸? 什么睡女人? 你害不害臊? 心一动,招数就散。 赵三妹嘿嘿一笑,这一招,还是和汪来学的! 不过,还不够。 还得再加上一把火! “姓马的,我劝你一句,女人不要睡太多,一滴精,一滴血,可要肾虚的!” 马成气得跳脚:“你最好别落到老子手里,不然让你好好看看……” “嗖——” 膝盖一软,回头一看,林危不知什么时候站起。 手上的石头一抛,一接。 “马成,嘴巴放干净点。” 我放干净? 怎么不去管管你的娘们? 马成稳住身形,一面接招,一面骂回去。 “没想到小林将军夜里,才是那个被压在身下的人!” “我乐意!” 最后一个字吐出,手上的石头再次射出。 “程数!” “大当家的,我来了!” 马成被这么一分心,脚步乱套,直直见那大刀冲他砍来。 一阵天旋地转,马成人头落地。 赵三妹面色一松,往林危处奔去。 “大当家,小心!” 程数忽然往前一扑。 流箭划破空气,铮地一声扎在地上。 马成一死,城墙上的人再无顾忌。 赵三妹心神俱震:“程数?程数!” “大当家,带着小林将军先走!” 程数背部中箭,硬撑道。 “此地不宜久留,走!” 林危一边一个,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往下面冲去。 威猛寨的其他人断后。 赵三妹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白衣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林危拉着程数。 “小林将军,你是三妹在意的人,我愿意护着!” 程数拔出刀来,推了林危一把。 “大当家的,我程数跟着你走这一遭,不悔!” 他用尽全力喊出这一句。 赵三妹回头,热腾腾的血液一下凉了下去。 十三箭,一箭不多,一箭不少。 最忠心的下属的程数,没有倒下,即使嘴角已经漫出血丝。 “大当家的,往前走,别回头!” 安衾,往前走,别回头! 程数的声音,大哥的声音,二哥的声音,午一的声音,齐齐在赵三妹的耳边响起。 别回头,就只能往前,杀出一条血路! 赵三妹眼眶一热,硬生生把泪压下去。 “威猛寨的诸位,甭管用什么方法,杀他个片甲不留!” 气吞山河的一声吼,带起拼死一搏的勇气。 杀啊!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杀啊! 杀他个片甲不留,让这狗日的江家看看,让这狗日的老天看看,威猛寨不是好欺负的。 一个都不是! 他们是草寇,也是大秦的儿郎。 他们有家,有爱人,有人味。 谁在乎那些虚名? 人,越围越多。 赵三妹渐渐体力不支。 林危替她挡下一击,与此同时,背部被人刺去一剑。 “三妹,撑一撑,我还欠你一个十里红妆!” 赵三妹撑着一口气,刀往上一挑。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现在已经有了!” 放眼望去,血流成河。 赵三妹白衣变红衣,道:“林危,我不为着什么,我来嫁你了。 今天过去,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逃也逃不了!” 林危吐出一口血来,冲她笑笑。 跑不了了! 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 “晋王打进来了!” 预想中的士气没有提振起来,反而乱了阵脚。 前面有个年轻的士兵朝着赵三妹砍来。 她想要提刀迎敌,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刀却纹丝不动。 她赵三妹做事,从来都是凭心。 这一趟,她不后悔! 剑未刺来,年轻士兵的血提前飞溅出来。 赵三妹喘着气,把刀往地上一杵,撑着站起来。 视线上移,是褚念善。 第五百六十二章 同生共死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外面喊杀声震天,空宅内,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正厅只有一张方桌,两把太师椅。 林之语坐在太师椅内,两手被反剪捆在身后。 方桌的中间,摆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方桌的另一头,坐着秦潇。 两人面前,是一摞纸钱,和一个破旧的火盆。 火盆边上,是一根长长的引线,不知通往何处。 秦潇懒懒地倚靠在椅子内,似乎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和她这个罪魁祸首无关。 林之语斜她一眼,视线很快收回。 内心焦灼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翻过来,覆过去,没个痛快。 她们已经在这枯坐了一夜。 林之语轻轻阖上眼。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潇在等消息。 在等什么消息? 吕言从外面来,衣服上也溅上了不知是谁的血。 “夫人,探到了。” 秦潇维持一夜的动作终于有了变化:“如何?” 吕言的喉头滚了几滚:“林危被一个姑娘救走,江家军军心已乱。 江生服食五石散的事情,人尽皆知。晋王身边的谋士褚念善杀进营帐,给了将军一个痛快。” 这便是败了。 秦潇僵硬的眼珠转了转,往外看了一眼。 “杀进皇宫了吗?” 吕言:“什么?” 秦潇喉咙沙哑:“杀进皇宫了吗?” 吕言默了一瞬,轻轻点了头。 “夫人,现在逃,还来得及……” 他往林之语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下移,落在方桌的那柄匕首上。 带着森冷的杀意。 三人心里清楚,如果拿林之语做威胁,秦潇或许还能保下一条命。 更遑论林之语的肚子里,还有周子晋的骨肉。 秦潇愣了片刻,轻轻笑开。 “吕言,我带来的那个包袱里头,放的是银子。 一百两黄金。 你带着他,走吧。” 吕言不动。 秦潇以为他嫌少,又道:“对不起啊,来得匆忙,我只带了这么多。” 林之语忍不住扭头看她。 秦潇不过三十左右,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相貌,手小脸小,风韵犹存。 此刻,她狭长的眼睛低低垂着,嘴唇灰白,显出几分老态。 她怎么会显出老态? 吕言眼里多了几分心疼。 “自从夫人把我从冰河边捡来,我就对着佛祖发誓,此生定会护夫人周全。” 秦潇不作声。 “若我想寻死,你当如何?” 吕言一震:“随夫人而去。” 秦潇终于抬起头来:“吕言。” “卑职在!” 秦潇:“你过来。” 吕言走上前去,步子小而缓,似是怕惊了他的夫人。 他顺从地弯下腰,秦潇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吕言微微变色。 待他站直了身体,秦潇轻声道:“你不该死在这里。去吧。” 吕言深深一揖,带着包袱,从角门出去。 秦潇转过头:“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吕言走了,四周的江家军还在,他们是我的心腹,会追随我到最后一刻。” “夫人治下有方。” 林之语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 秦潇:“你也听到了,他说了这么多,半个字都没提到周子晋。 你说,他这个时候会在哪里?” 她扶着椅子站起身,蹲下身,掏出火折子,随着第一张纸钱燃起,空气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林之语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晕目眩。 秦潇:“林之语,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也很早就羡慕你。 到底是怎样的好命,让几个男人围着你团团转,让晋王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陪在你左右?” 林之语:“江夫人,你大可以拿我谈判。” 秦潇一张张烧着纸钱:“谈判,然后让埋伏在暗处的人一枪崩了我,你们和和美美,皆大欢喜? 话本子都是这么说,总是有他几分道理的。” 她用余光冷冷看了林之语一眼:“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等晋王来找你。 二,现在用桌子上的匕首,杀了我。 这纸钱,是为我自己而烧。 我无儿无女,死了也是孑然一身。 烧完后,就该给一个痛快。” 林之语心口一跳,目光落在她手边的那根线上。 是了,她早就该想到的。 一进城,鼻尖就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旁人可以当是战争的缘故,可林之语不能。 火药经她手出现,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那两个选择,最终的结果不会变。 只要秦潇的手落下; 只要那根引线被点燃。 整座城的生死,握在秦潇手上; 她坐在秦潇身后,一句话,可以影响到秦潇的每一个举动。 一句话,定生死,定结局。 …… “褚大人!江家军已经降了!” 褚念善波澜不惊。 降,不死;不降,就地处决。 江生是他们心底的信仰,是神一般的主宰。 他都死了,死得那样不堪,口吐白沫,服药过重,一身颓唐之气。 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 那小兵犹豫了一瞬,又道:“晋王传了口信。” 将说不说,让人的心直直往下沉去。 褚念善:“说!” 小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惧色:“京城内所有暗道,被人埋入大量的火药。 王爷说,让褚大人以最快的速度疏散百姓,退至城外。” 镇定如褚念善,表情终于被这句话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是要鱼死网破! 秦潇把林之语接到城内,却不用她做要挟,是要给周子晋最深、最沉痛的一击。 “引爆点,在哪里?” “不知!” 好一个不知! 褚念善觉得自己要疯了。 秦潇那个疯女人,谁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二十七年,步步为营,二十七年,沉稳如水。 可如今,他头一次感到茫然无措。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隐瞒不说,让手底下所有人找出秦潇的藏身之地。 这是一场赌局,晚一步,万劫不复。 二是听周子晋的命令,最快的速度撤走城内所有人。 无亲无故,凭什么他褚念善要放弃自己心尖上的人,去救他们? ——“善恶就在一念间,褚念善,怎么选,看你自己!” 一年前,马车上,林之语的声音随着夜风,沁润他的四经八脉。 善恶就在一念间。 褚念善猛然睁眼。 “传令下去,最快速度,让城内的百姓撤到城外。 违令者,斩立决!” …… 火光跳跃,倒映在秦潇的眼底,隔着火盆,声音也变得飘渺而悠远。 “我与他,不能同生,只能共死。 林之语,你说,这算是到老吗?” 第五百六十三章 十两银子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算!” 林之语思索片刻,语气笃定。 秦潇的眼神微微一闪。 有意思。 若是按照常人,为了不让自己点燃引线,一定会说一句“不是”,再罗列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林之语啊林之语,我果然没看错你! 秦潇:“你说说,为什么?” “夫妻本是一体,生要同寝,死要同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用整个京城做穴,他人史书工笔,将是多么的浓墨重彩!” 林之语语气里尽是赞同。 秦潇不乐意了。 心里的那点反骨被林之语这番话激出来。 “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想过京城里的百姓? 周子晋为你,更是不可能离开。” 秦潇停了手上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之语,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惊慌。 哪料林之语平声平调地回她:“那我和他,也算是沾了你的光。” 外面有喧闹的人声,林之语心里清楚,如果周子晋来京城找她,一定会发现秦潇的计策。 现在应该是传信给褚念善,让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百姓撤走。 剩下的,就看她能拖多久! 这么想着,林之语的心反而是静下来了。 九分死,一分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 死是很疼的,但是她这一次,不怕。 取而代之的,是对秦潇这个人的好奇。 “江夫人……” “不要叫我江夫人!”秦潇的声音陡然厉了起来,“以夫之名,冠我之姓,可他江生,不配!” 秦潇的胸口一起一伏。 “他就是一个畜生,要不是大军压境,他会死在皇宫,死在我手上,像个可怜虫一样,乞求我的怜悯。” 林之语被她眼底浓浓的戾气惊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乍一看,逆来顺受; 再一眼,会发现里面的精明算计; 若是多几分细心,就能感受到,里面滔天的怨气。 秦潇秀口一张,爆出一个惊天秘密,露出江家最污秽的一角。 “林姑娘,你可听过,扒灰?” 扒灰,公公和儿媳通奸。 林之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江生的父亲,不过是市井小民,瞧着朴实憨厚。 在秦潇嫁入江家的第三年,死了。 如今秦潇说出这一番话来,江老爷的死因,就不得不深究! 秦潇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 烧到一半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轻飘飘落在她的脚边。 “林之语,你我同是女人,这事情,压在我心里,一刻也不曾对别人说起。 黄泉路上,你我二人或许还要走一段路。 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必然是愿意的! 林之语见她不再动作,轻轻点了一下头,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 就是不知道这个故事,能不能让京城里的百姓,全部安全撤离? 秦潇:“十五岁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后母用十两银子,把我卖给了一个小小的传令使。” 那传令使,就是江生。 江生正值壮年,眼里满是对未来的野心。 有野心的男人,或许可以给女人搏出一个荣华富贵,可背后,是日复一日的独守空房。 “你有心上人?” 林之语从大脑尘封的记忆里抽出一根线头来。 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秦潇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怯来。 “之前没有,可是后来有了。” 江生在白虎将军身边做事,在外人看来,是大大的有前途。 可是在秦潇眼里,是动辄打骂,是床笫之间的凌辱。 千盼万盼,她终于等到江生随大军出发。 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夜晚,喝醉了的江老爷,一路摸到秦潇的床上。 “我拔下簪子,轻轻松松就被他拍到旁边,他压着我的身子,把我的双手反剪在头顶,嘴里一股恶臭。” 秦潇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面色平静,语气平静。 即使她做了十全的准备,还是不敌一个喝了酒、两鬓斑白的老人。 江老爷见她反抗地如此厉害,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你不过是我十两银子买来的儿媳,吃我江家的,睡我江家的,用我江家的。 给我睡一下怎么了,啊?” “我是你儿媳!” “儿媳如何?”江老爷的身子压下来,“有本事,你就把钱还我,吃穿用度,统统还来?” 江老爷脱去她的小衣。 “丢块骨头给母狗,她还会冲我摇摇尾巴,你算什么?狗都不如的东西!” 最后一个字,带着戏谑的意思。 “我掏不出十两,所以我只能忍着。” 秦潇道,“手心向上,朝男人要钱,这是每个女人的命。 既然是命,男人想如何,就如何,我没有说不的权力。” 所以后来,她拼命赚钱,赚了一个又一个十两。 可是她的自尊,在那个晚上,再也回不来了。 大秦长公主上阳,背后是皇家,所以能有自己的产业; 她不过是十两银子买来暖床的女人,有资格吗? 没有! 整整两年,她把江家的产业,一点点做大。 同样是在一个夜晚,在那个畜生来的时候,她下了药,江老爷,死在她床上。 这就是报应。 秦潇冷哼一声,面上多了鄙夷的神色。 林之语:“你没有和江生说。” 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 “说了!” 秦潇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江生娶不到老婆,很大程度上,是江老爷的原因; 可江生能娶到老婆,也是江老爷的原因。 所以他说:“十两银子,买来一个狐媚子。 不给我爹睡,你要和谁睡? 和外面的野男人吗?” 枕边人的话语,刀刀刺入心底。 没人能懂,无人能懂。 秦潇的视线落在林之语的肚子上。 八个多月后,一个小生命会呱呱落地。 母子心相连,魂相连。 那是她做梦都想要的! 可是江生父子的行径,让她这辈子,都无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那江琬宁,算是怎么回事?” 江琬宁,江家独女,最得重视,也最为嚣张。 人家有嚣张的资本! 秦潇低低哦了一声,尾音上挑。 “一个爬床的婢女,肚子争气,于是,我去母留子,养在身边。”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养不熟的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那样小,那样粉粉嫩嫩的一个婴儿,最终出落成可人的模样。 夫人生不出孩子,下人也瞧不上,胆子大到敢挑衅她的权威。 不过是杀鸡儆猴。 可她对那个小东西动了真心。 秦潇算是琬宁的后母,隔层肚皮,便是隔着一颗心,万一,她长成那个婢女的样子呢? 偏偏江琬宁被她养成秦潇自己理想的模样。 “如果我有母亲,也生在这样的家里,我能活得比她还要嚣张。” 秦潇的语气温柔。 林之语:“可她为了你的大业,死在马蹄之下。” 那样高傲的一个人,被人踩在脚底,据说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 林之语的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抽走了秦潇的全部力气。 火盆里的纸钱即将燃尽,秦潇又添了几张。 纸张燃烧的味道,在时间里蔓延。 林之语轻皱了一下眉头。 怀孕带来的恶心反胃,再一次席卷了她的感官。 她深吸一口气:“可以先把绳子解开吗? 我想先去吐一下。” 林之语的语气诚恳。 秦潇愣愣地看着她。 “怀孕,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没有立即解开林之语手上的绳索,而是把手放在了林之语的小腹处。 秦潇的目光柔和下来。 林之语:“这只是开始,再到后面,四肢水肿,疯狂掉发,然后就是鬼门关。” 秦潇低声道:“不怕吗?” “怕。”林之语覆上她的手。 今天秦潇的手没有绑绷带,烫伤后略显粗糙的疤痕,清晰地传递到林之语的掌心。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如果可以,谁不想活着? 但是一想到孩子的父亲,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秦潇:“其实我有过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孩子出生后,是要叫父亲,还是叫一声爷爷?” 落胎药,是她自己喝下去,为此,落下了终身不孕的病根。 她解开绑着林之语的绳索,耐心地等她去后院收拾完后,继续讲着她的故事。 江老爷死了,江生跟着大军出去打仗,她一个妇人家,独自一人经营着初具规模的产业。 人,是会厌倦的。 尤其是生活没有了盼头之后。 但偏偏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在这个本能的驱使下,秦潇挑了一个日子,回了一趟旧时的家。 天气适宜,马车宽敞,在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户院前停下。 婢女扶着秦潇下车,手上提着价值不菲的礼物。 秦母迎出来,第一眼,落在礼物上,第一句话,带着一些苛责的意味。 “来就来,还做那么大的排场,怎么,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已经发达了?” 秦母接过礼物,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发觉秦潇没跟上,扭过头来。 “不进来坐坐?” 秦潇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屋内坐着一个男人,秦潇的视线和他对上一瞬,迅速挪开。 这不是她的父亲。 秦母热情地介绍:“这是你陈叔。陈成,这是我女儿,现在可威风了哪。 要不是当年我眼光好,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能有今天的成就?” 说到这里,秦母还问秦潇:“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母亲,我来,是想问问,要是再来一次,你还会用十两银子,把我卖给那个人吗?” 秦潇反问一句。 随行的婢女都被她遣出去,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一个不可能的回答。 可心里还是有希冀的。 你看到了吗,我可以赚无数个十两,可以让我,让全家,都过上最好的生活。 事到如今,你有没有一丝丝的悔意? 有一丝丝的愧疚? “你这丫头,这都多久了,提这个事情干什么?” 秦母看了陈成一眼,面上有一丝尴尬。 陈成的视线上下扫了秦潇一圈:“难怪他们会看上你女儿。” 他们。 这说明面前这两个人,对江家的事情有所耳闻。 甚至,对她在江家已经遭遇的事情,和还未遭遇的事情,一清二楚。 一面享受着她带来的恩惠,一面又以她的经历为耻辱。 秦潇转身出去。 秦母:“这就走了?不坐坐?” “不了。” 秦潇走到门口,脚步一停。 她亲耳听到里面那两个人说:“这是过上好日子了,嫌弃我呢。” “不知感恩,都说了,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我是一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秦潇深目看了不远处的马车,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另外走上一条泥泞的小路。 就是在这条路上,她遇到了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公子你看,这地方,怎么有姑娘一个人来呢?” 忙着推马车的小厮往秦潇的方向一指。 那个时候,秦潇以为自己寻到了一处无人地,匕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个地方山清水秀,她这辈子都没有选择,但总有权利决定死后的居所吧? 走近的吴千山被她吓了一跳,“姑娘,我们不是什么坏人,是马车陷在地里,才停留在此处。” 秦潇终于注意到面前的主仆二人。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 秦潇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把匕首收进去。 吴千山视线随着匕首的消失而松下来。 “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当做歹徒,要自尽以保清白呢。” 见秦潇要走,吴千山又一把拉住她,结果被狠瞪一眼,才讪讪收回了手。 “我叫吴千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里的千山。你听过这首诗吗?我反正是不喜欢,太寂寞……欸,姑娘,别走啊,认识一下嘛。” 秦潇留给他一个绝决的背影。 那人没有再追上来,山风把他抱怨的话送到秦潇的耳朵里。 “我就说这个名字不好,以后是要打光棍的,铜板,她已经是第六个拒绝我的姑娘了。” “爷,这不怪夫人老爷,您这副样子,姑娘不报官就是好的。” “什么样子?我长得很难看吗?” 再远了,声音就模糊下来。 第六个姑娘,还是他主动搭讪的? 自古才子多风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秦潇绕了一圈,另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在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万径人踪灭。 死了也好! 秦潇心一横,匕首往下划去。 第五百六十五章 雨声潇潇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眼睛睁开。 刀刃停留在距离手腕半寸远的地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二次被打断,她已经失去了刚刚积攒的勇气。 都怪那个人! 秦潇心里生出几分怨念。 自己连求死都不能了吗? 酝酿片刻,秦潇准备再次下手。 “铜板,这不是刚刚那个姑娘吗?” 风流才子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响起。 怎么又是他? 秦潇不耐烦地看过去,地上一条黑蟒截住了她的视线。 嘶嘶吐着信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朝她冲来。 “姑娘小心!” 吴千山两腿一蹬,从山坡上跳下来。 秦潇手上一空。 吴千山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姑娘,借你匕首一用。” 那名叫做铜板的小厮惊叫一声:“爷!” 黑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被吴千山用匕首的把柄敲了当头一棒。 “姑娘快走,这蟒是饿极了,怕是会伤人。” 秦潇被他拉着往后退,余光扫到吴千山发抖的嘴唇。 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还来救一个本就该死的人? 黑蟒紧紧跟着,吴千山索性一闭眼,把匕首砸过去。 不偏不倚,扎到了黑蟒身上。 大抵是见两人不好惹,黑蟒又跟了几步,身体一弯,消失在树林深处。 铜板匆匆跟来:“爷怎么能这样冒险?还闭着眼,万一丢错方向了,怎么办?” 吴千山没理他:“还好这位姑娘带了匕首,不然可要出大事。” 铜板在一边欲言又止。 说到匕首,吴千山一拍脑袋:“哎呀,不过把姑娘的匕首弄丢了。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街上新买一把?” 吴千山笑得轻松,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铜板想说话,又被吴千山瞪了一眼。 “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秦潇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紧牵着的手。 吴千山像是没看见:“托姑娘的福,马车从泥地里推出来了。” 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秦潇默默想着。 有一瞬间,她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刚刚那一两秒的犹豫,就是为了遇见他。 老天爷不舍得让她死。 “我被后母赶出来了,无处可去。” 她真假参半地答了一句。 “姑娘怎么称呼?”吴千山又问了一遍。 “秦潇。” “潇潇听雨声,好名字!” 吴千山眼睛亮了一瞬。 怎么就是好名字了呢? 如果是好名字,为什么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 鬼使神差地,她上了吴千山的马车。 他和铜板坐在外面。 “姑娘可是清白姑娘,总不能污了她的名声。” 时隔十五年,秦潇觉得自己那颗早就死掉的心,轻轻的,不为人知的,跳动了一下。 在街上,吴千山没有让她下车,而是自己去了店铺,买来一把未开刃的匕首。 瞧着是个只是一个玩意儿,动不了真刀真枪。 吴千山:“没找到一模一样的,姑娘收下。放心,没开刃,伤不了人,不过吓唬吓唬别人,还是可以的。” 他站在车窗下,咧出一口森森白牙。 匕首上,还残留着他手上的温度。 怎么会不收呢? 他递来的这一把匕首,虽然是个华而不实的玩意,但比她原先那把,已经是价值不菲。 “就是这把。”秦潇往方桌上一指,“什么都丢了,什么都不见了,可是这把匕首还留着。 要是匕首没了,我和他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林之语心头涌上一阵后怕来。 绳索解开的那一秒,她是动了这个念头。 用这把匕首,了结秦潇性命的念头。 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 可一把没有开刃的匕首,是杀不了人的。 林之语:“我见过吴千山,他也在京城,在安福楼,是个说书先生。” “京城对于这天地来说,不过方寸,连你都见过他,我却遍寻他不见。” 秦潇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即使我把京城翻过来,连婴儿都听说过我秦潇的名字,他也不愿意过来见我一面。” “或许,不是不见,而是不能见。” 林之语的声音轻而浅,“在他心底,你已经嫁做人妇。 因为你,他和自己的兄弟反目,再也不见。” 秦潇:“不,不是的。他知道我是江生的妻。” 西戎和大秦又要开战,征兵的告示满天飞。 消息同样也传到了吴家。 性命危矣的时候,他也只是拿匕首的握把挡下巨蟒的一击。 这样的人,如何能上战场? 上了战场,就是一个死字! 吴家本可以用银子来推了这桩事,可好死不死,江生从战场上回来,撞见自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说是厮混,其实不过一个煮茶,一个假寐,葡萄藤下,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好光景。 江生什么也没说,把秦潇带离了吴家的院子。 江家大门,泄密的那个丫鬟,目光含羞带怯,水一样的人儿,当天晚上就上了江生的床。 此时的江生,已经是一个小将军,在军营里,颇有几分威望。 他越是把这件事冷着,秦潇的心里越是不安。 有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头上戴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绿帽子? “他利用自己的职权,逼着吴千山上战场。” 秦潇闭了闭眼。 过往种种,零散的,破碎的,悲伤的,开心的,失落的。 一一浮现。 江生完全可以休了他,可铺子都在秦潇名下,他舍不得。 于是用最卑劣的方式,让她走投无路。 可,秦潇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秦潇了。 她在江生手上度过了最为屈辱的一晚,披头散发地去求了庚余年,吴千山的兄弟。 庚余年才是那个在战场上能大展宏图的人。 她故意不施粉黛,衣领外斜,就是为了唤起庚余年的一丝怜悯。 一丝丝就好,只要有一丝,她都能把这一丝怜悯,发挥到极致。 如她所料,庚余年答应了。 “千山现在被关在后院,你要有心,就带着他远走高飞,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世界上不能有两个吴千山,一旦被发现,会迎来江生疯狂的报复。 一个男人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远走高飞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远走高飞,这也意味着秦潇要舍弃她所经营的一切,回到身无分文的日子。 “林之语,你是天之骄女,不愁吃,不愁穿。 可这世间人来来往往,世间事纷纷扰扰,所求不过碎银几两。 有文人为五斗米折腰事权贵,有人为泼天富贵算计人心。” 秦潇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上面染着血一般的红色。 “可是吴千山他不一样,他有文人的清高,有地痞的无赖,还有那么一点小聪明,无畏无惧。” 秦潇换上丫鬟的衣服,在后院的马厩里见到了吴千山。 马厩前那一条泥泞的小路,被他用干草铺出一条路来。 吴千山的身上,是江生打出来的累累鞭痕,吴家老爷心疼他,可也无能为力。 他不能因为长子的行事不端,就任由一大家子人的前途尽毁。 秦潇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睛就红了。 自己的身份暴露,还有能见他吗? 还有脸见他吗? “怎么不过来?” 一早就看到她的吴千山,脸上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要是不来,我这一路的干草,可就白铺了。” 于是秦潇往前走去,跪在他身边。 “你知道我要来?” 吴千山撩起她垂落下的头发,像个浪子一样轻轻嗅闻。 “我觉得你会来。” 他道,“我被扔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在那个水坑边上摔了一个大马趴。” 吴千山伸手往前一指。 “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你来,一定也会摔。 你走路那么冒冒失失,又不经摔,要是摔出个好歹,赖上我了怎么办?” 秦潇被他最后一句话刺痛了。 “你嫌弃我是他的妻?” 秦潇往后挪了半步。 “我知道骗你不对,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呢? 她说不出。 吴千山道:“你这样的姑娘,该是深闺里的玫瑰,要是有人欺负你,可以尽情张开身上的刺扎死他。 而不是因为一个畜生,死在无人知晓的郊外。” 他什么都知道! 细细密密的阵痛吞噬她,撕扯她,勉力拼合起来的表面碎裂一地。 所以他会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他会送她一把尚未开刃的匕首; 所以他会借她一处容身之所。 天地不容我,他却反问一句老天:凭什么不容? 凭什么? 吴千山把破碎的她一块块捡起来,拼合成一个新的秦潇。 所以秦潇逃了,更准确的说,是和吴千山私奔。 在那个月华如练的夜晚。 江生已经随大军出发,他们二人隐居乡野,过了半年的快活日子。 “他很会讲故事,肚子里的墨水一箩筐,怎么也听不腻。” 秦潇眼底掀起回忆的波涛,“我就问他,人也不差,肚子也有墨水,为什么初见的时候,说自己没人要?” “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吴千山十分不要脸,“我要不说那句话,你能记住我?” 秦潇浅浅笑开。 一切终止于大军班师回朝。 江生被封大将军的消息传到京城,秦母开始心慌了。 即使之前江生封了消息,她还是有所耳闻。 女儿跑了,她是知情人。 现在江生是大将军了,如果知道实情,会不会因为她教女无方而报复? 权势面前,他们只是蝼蚁。 她找到秦潇的藏身之处,带着自己的姘头,把吴千山打了个半死。 “你也是个捡破鞋的,和自己公公乱伦的女人,你也要? 不知廉耻!” 最深最痛的伤疤被揭开,把秦潇带回了血淋淋的现实。 披着庚余年外皮的吴千山,身后没有依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于是秦潇回了江家。 临行前,吴千山把那把匕首交给她。 “潇潇,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杀了他。” 他用了一个晚上,把那匕首开了刃。 秦潇:“他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我杀了他,天理不容。” 吴千山握着她的手:“天理不容,我容。”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吴千山。 这个人就好像彻彻底底从世界上消失,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秦潇,他还在京城。 在京城的某个角落,看她一步步登上高位,看她一步步竖起满身的刺。 心是空的,再多的银两也填补不了内心的空缺。 秦潇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你见过他,能不能告诉我,他过得好不好?” 见吴千山,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过得好不好? 林之语沉默了一瞬:“至少那个时候,他是好的。” 扇子一打,好戏开场。 他在小小的安福楼,讲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故事。 纸钱燃尽了。 秦潇捡起地上的那根引线。 …… 百姓撤出,围在城门口。 “这里面是怎么了?” “我的银子还没带出来呢!” “是不是秦潇那个疯子?我就说了,这样不贞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谁让大将军喜欢她?江家半数家财,都是靠着她一个人赚来的!” “那岂不是和大秦长公主有的一拼?” 男女老少,围在城门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大秦长公主周阳,背着一个小药箱,轻轻为面前的男人盖上白布。 赵三妹靠在一边,嘴唇是白的。 “二十八箭,不多不少,我亲手一箭一箭拔下来的。” “是我害了他。” “如果我不那么一意孤行……” “三妹!” 林危打断她的碎碎念。 他的身后,站着威猛寨的众人。 几乎每一个活着的人身上,都挂了彩。 “大当家,我们不后悔。” “二当家对我有恩,他有难,我站出来是应该的。” 赵三妹眼眶红红。 褚念善在一边,脚步略显焦躁。 身边跑来一个小兵,他一把揪住:“可有消息?” 小兵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还没有。” 还没有消息? 褚念善松了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半刻钟过去,他走到城门口。 “褚大人?” 有人认出他来。 褚念善冷声道:“开城门。” “呃?” 守城的是江野,他往前一拦。 “褚大人,火药未清,不能进去啊。” 褚念善眉毛一竖。 “你主子也在里面,你不着急?”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主仆相见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着急。”江野执着地不肯让开,“可是王爷说了,一个人都不能进去,包括褚大人您。” “让开!” “褚大人,王爷有令,不能让!” 褚念善当即运气,把人往旁边一掀。 江野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 “褚大人,您要是进去,大秦就没救了!” 褚念善的脚步一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野:“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褚大人。” 褚念善转过身,耐心等着下文。 江野:“王爷说,如果他出不来,还请褚大人严管火药。 青山城金楼里的暗室,有两三卷书,在第二层的架子上,是王妃凭着记忆默下来的郑婉手记,劳烦您送去西戎。 王西寺虽然有自己的筹谋和算计,但却是一个可用之人,因为王妃的缘故,会对您忠心耿耿……” “他这是什么意思?” 褚念善打断江野的话。 “真要交代后事,让他自己亲自走到我面前来!” “可是……” “开门!” 褚念善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江野道:“这不仅是王爷的意思,也是王妃的意思。” 是她们一早商量好的? 褚念善神色一怔。 江野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 上面的字迹,即使是化成灰,褚念善也认得。 就是这一笔字,让他走上仕途。 他展开来。 难怪,难怪! 两人之间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培养出来的。 周围的百姓亲眼看见,这位儒雅公子,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 …… 江州城。 周霆琛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前是东倒西歪的酒坛。 严如云皱眉道:“公子心里不舒服,也不能这样喝,要是把自己喝伤,怎么办?” 周霆琛抬头,睨他一眼,复又举起酒杯,往嘴里倒了个干净。 “你不懂,这是快活!” 怎么就不懂了呢? 严如云干脆也坐在周霆琛的对面,取来一只干净的酒碗,给自己倒满。 想着那人毫不留情抽走的手,严如云的内心浮现上一阵又一阵的苦涩。 浪潮一般,把他压下去,再打上来,起起伏伏。 皇上啊,我们主仆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 严如云把碗中酒一饮而尽,呛出眼泪。 周霆琛已经带上了几分醉意,曲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点点。 “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是被呛出来的!” 严如云又给自己倒满。 十多年了。 她还是一点也没变。 “咚咚咚。” 一只苍鹰落在窗台上,尖嘴啄了啄木制的窗框。 严如云的酒意去了一半。 “京中有信来?” 他起身,开窗,那苍鹰歪头,伸了伸自己脚。 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 一边的周霆琛心里多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京里出事了。” 严如云脸色大变。 周霆琛一个激灵:“是她?” 严如云点头。 轰隆! 雷劈下来。 外焦里嫩。 火药炸起,京城将会彻底变为一座死城。 而他远在江州,鞭长莫及! …… 王家。 王芙蓉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闻良,去请医师来,我疼得不行了!” “闻良,我要吃天香楼的烤鸭,你去给我买来!” “闻良,你……” 闻良弯着腰进来:“大小姐,姬偃师已经去京城了,天香楼因为京城的事情,已经不营业了。 要是京城有消息传来,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小姐,行不行?” 王芙蓉抽了抽鼻子,不死心道:“闻良……”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闻良记挂着赵三妹等人,心里也是烦躁得紧。 王芙蓉嘴巴一扁:“我就是担心……” 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祖宗! 闻良只觉得心口一紧,捻着帕子的一角,蹲在王芙蓉面前,却迟迟不下手。 小姐的脸巴掌大,万一力气使大了,弄疼了怎么办? 别无他法,闻良把帕子往前递了递。 “表姑娘她们吉人自有天相,小姐不如在这里好好养伤,说不定明天,明天消息就传出来了。” 闻良放低了声音。 王芙蓉肩膀一耸一耸,哭了半天,又怒瞪了手足无措的闻良一眼。 “你就在那里看着我哭吗?” “呃?” “不拿帕子给我擦擦?” 闻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帕子。 “这……不太好吧。” 王芙蓉用力一吸鼻子:“我手疼!” 闻良不得已,只得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点帮王芙蓉净面。 王芙蓉心里舒坦了。 这叫什么?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 青山城,郊外。 李从容一脸得意:“父亲,听说京城里被人埋了火药,林之语那个多管闲事的贱人,活不了!” 李安嘴角微微往上翘,可很快又压了下来。 “话不可说早。 她把我们李家害成这样,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目光一转,他对心腹道:“再去京城探一探!” “是!” …… “潇潇。”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走来一男一女。 此时,秦潇的手上的引线,距离火盆只有一寸之远。 林之语猛地站起。 那个女子一声素衣,往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林之语面前。 “小姐,小莲来晚了!” 林之语后退半步。 林小莲? 她和吴千山? 她有些不可置信。 一年多不见,林小莲的眉目间,多了沉稳。 此时主仆相见,已是两眼红红。 “当年我一个人去寻小姐,被江家军抓到大牢。 他们认出我是小姐身边的人,本是要处死的,可江夫人却让他们把我放了。” “区区一个奴婢,掀不起什么浪花。” 秦潇重复了一遍当年说的话,一字不差。 一年之后,区区一个小小的奴婢,带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林小莲的身子转向秦潇:“小莲谢夫人不杀之恩。” 秦潇的眼睛一刻也不曾从吴千山的身上挪开。 对于林小莲的感激,她就像是没有听到。 “你为什么来?” 秦潇声线不稳,拿着引线的手,将松不松,让人的一颗心紧紧提着。 万一落下去,一个也活不了! 吴千山仿佛没看见。 “潇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第五百六十八章 容身之处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秦潇的语调往上拔高了一个度,质问的语气中,带着委屈。 “明明我现在可以把整个京城翻过来,绝对的自由和绝对的权利,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拦着你我二人。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秦潇发了狠,重重给了吴千山一拳。 吴千山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站稳后,秦潇的第二拳直直朝他砸来。 吴千山一把握住,视线在手背上狰狞的伤疤上停留。 秦潇后知后觉,想把手抽回来。 吴千山:“很疼吧。” 秦潇动作一顿。 吴千山目光沉沉,把她的袖子往上一卷。 “不要看,求你。” 秦潇想往后退,又被吴千山给拉了回去。 当年那个文弱书生,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吴千山:“这几年,没好好吃饭吧?” 秦潇忽然想哭,很想很想。 本来是不疼的,因为已经吃了太多的委屈。 可是你一来,我就疼得发慌。 她想起宫里那千篇一律的面首,每一张脸都和他很像,可是每一个人又不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呢? 真正的吴千山,不会那般顺着她的意思,也不会因为她的一个皱眉,就下跪道歉。 其实她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挖地三尺把吴千山找出来。 可是她没有。 她也不能。 吴千山是自由的,她可以等他来找,却不能强迫他与自己见面。 她要的是一段关系,关系是平等的,爱是平等的。 如果这样做,那就是占有,是弱者对强者的不得不低头。 空气一时间静默。 林小莲扶着林之语坐回椅子上。 和那边两人一样,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吴千山转向林之语,深深一揖。 “潇潇,晋王夫妇是无辜的,让他们走吧。” 秦潇道:“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吴千山:“会的。” 秦潇:“就算我恶事做尽?” 吴千山:“就算你恶事做尽。” 秦潇浑身都松快了下来,从怀中取出竹哨,轻轻一吹。 屋外的士兵井然有序地离开。 林小莲把林之语从椅子上扶起:“小姐,我们走吧。” 迈向大门的那一刻,她听见秦潇的声音。 “这座宅子,是你当年借我的别院,我把它买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孕期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其它,酸涩从心底升腾。 他们能去哪呢?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吴千山,他们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若是他日记载,红颜祸水,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有周子晋,京城被人埋了火药,他要怎么和百姓交代?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林之语的脑海里冒出。 林小莲低声道:“小姐,是晋王来找的我。” 约莫半个时辰前,周子晋来到安福楼。 安福楼空空如也,视线转到二楼,才见一男一女。 “王爷?” 林小莲看过去,眼底的震惊压不住。 周子晋微微一点头,视线转向另外一人。 那人破天荒的,一身衣服整洁如新,就连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 “晋王不走?” 吴千山没有行礼,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 周子晋的眼底有焦躁,可语调还是平的:“有一事,想请吴先生帮忙。” “若是为潇潇的事情而来,晋王请回吧。” 吴千山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我是为了我的妻。”周子晋不退反进,“她已怀胎二月有余。” 吴千山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只有旁边的林小莲,摇摇晃晃,似要倒地。 “到底,还是变了。” 吴千山喃喃道。 她到底还是像他说的那般,竖起了浑身的刺。 “吴先生,求求您救救王妃!” 林小莲跪在地上,语气哀求。 “您收留我,小莲无以为报,自知不该提出这个要求。 可是王妃无辜!” 吴千山因为秦潇存了死志,而林小莲则是为了报恩,和他一起留在了安福楼。 吴千山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不再有神。 林小莲在地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磕了三个头。 周子晋扭头看了一眼天色,心跳得比谁都快。 没有倒计时的死亡,让人更加害怕。 吴千山叹了一口气:“晋王请回,我知道她在哪里。” 林之语听完,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 “他现在在哪里?” 林小莲往旁边让出一步。 树影里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子晋的眼底一片青黑。 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还未出来,就先是听到了一声炸响,随后就是一阵热浪袭来。 怎么会? 吴千山不是来了吗? “趴下!” 林之语本能地想要回头看,视线还未动,就被一个有力的身影压在身下。 “轰隆——” …… 青山城。 李从容趴在窗户边上,指着京城上空的那一朵蘑菇云。 “父亲,你看,炸了,炸了! 哈哈哈,活该,都该死!” 李安比他冷静得多,抬手招来心腹。 “京城的天要变了,之前商议的事情,速去安排!”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都说乱世出枭雄雄,他李安,就是那个枭雄! …… 王兰书坐在自己的院子中,同样也听到了那一声远方传来的炸响。 她的心突地一跳。 林之语出事了! 就在这时,三枚铜钱掉落在桌子上。 文爷坐在王兰书的对面,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两枚铜钱,眼睛凌厉了几分。 王兰书:“是不是不好?” 文爷故作深沉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中吉。” “怎么是中吉?”王兰书的眉头也跟着一皱。 “平安无事,但是……又有血光之灾。” 都说了平安无事,怎么又说有血光之灾? 王兰书一下子站起:“书琴?” “小姐吩咐?” “京城那头应该是已经尘埃落定,你去看看情况!” 书琴略一停顿,飞身离开了王家。 其实要是尘埃落定,京城一定会有消息送来。 只是他知道,王三姑娘,一定是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文爷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眼睛眯着。 “这事情,还没结束呢……”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可无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一个月后,王家众人站在一座大宅子面前。 王芙蓉兴奋地跳上台阶:“这是以前丞相住的府邸?瞧瞧这柱子,这屏风,不少钱!” 王悟非跟在她后面,笑得很淡:“是能卖不少钱,可你总不能把它拆了。” 王芙蓉的眼睛一亮:“可以吗?” “胡闹!” 裴希声的声音往上拔了几度,可是眼角也是有笑意的。 “如今你爹爹被封了一个户部侍郎的位置,外人看着风光,内里可有门道。 这里不比青山城,你可不能肆意妄为,要时刻记得……” “我知道,谨言慎行!”王芙蓉抢在裴希声前面把话说出来。 “这话都叮嘱一路了,你怎么不和二伯他们说?” 王芙蓉不满地把自己手上的那个糖人塞到闻良手里:“不吃了,交给你!” 闻良怕她摔着,匆匆跟上。 话里是不耐烦,可是王芙蓉的脚步还是沉稳了一些。 表姐可是把之前上阳公主的铺子都交给她打理,现在她王芙蓉,王大小姐,可不是一个区区的金楼掌柜,而是京城一干铺子的大东家了! 想到以后数钱的日子,王芙蓉笑得见牙不见眼。 裴希声和王兰书走在后面,到了厢房。 王兰书几乎是没有犹豫:“我就住在西厢。” 林之语在西厢住了十六个年岁,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清理出去,处处都是生活痕迹。 即使已经蒙尘,也依稀能够看出当年模样。 王西寺:“当年你大姐,也在西厢住了一段时间。” 当家主母和老爷分开住,宠妾灭妻,实锤了! 王兰书眼底有痛色。 一路来了京城,她也听到不少流言。 “你看那户部侍郎的妹妹,和之前那个丞相夫人,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嘘!小点声,这户部侍郎只是一个名头,看皇上的意思,在这个位置上待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上太保了!” “也是可惜了,那晋王妃,至今未醒。 江太傅不是一连上了好几道折子,要立皇后?” 这些话语在王兰书的脑子里盘旋,久久不散。 难怪她那样执着地想要帮自己; 难怪在李家的时候,她能说出那些话来。 王兰书对这个早早出嫁的大姐没有太多印象。 可是府里的一草一木,都记着一个女人的委屈。 收拾了一个晚上,王西寺早早入睡。 第二天,抖开崭新的官袍,意气风发地上了马车。 宫门口,已经是人来人往。 时搁一个月,新帝上朝,是件大事。 官场上的老人心里忐忑,上朝了,就说明新帝要开始清算之前的事情了。 官场上的新人跃跃欲试,就准备在新帝面前讨个巧,说不定从此就能平步青云。 还有一些墙头草,在心里琢磨了不少的溢美之词,只希望自己头上的帽子能戴得长长久久。 新帝上任三把火,终于要开始烧起来了! 在朝臣各怀心思的时候,周子晋一身玄色,肩头上绣着九爪金龙,大步走来。 和他当王爷的时候,多了威严和沉稳的气度。 这,便是大秦的新君! 想起之前上阳公主出殡的事情,人人神色各异。 褚念善不仅仅官复原职,还更上一层楼,如今的他,已经是百官之首。 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道一声“褚太师”。 年纪轻轻,就因为站对了队伍,真真正正地走上了青云路。 他站在前面,不卑不亢,和周子晋两人一唱一和,短短半个时辰,就有五六人被弹劾,摘去了头上的乌纱帽。 周子晋环顾一眼底下众人:“可还有事情?” 这便是要告一段落的意思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就当所有人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以为可以回家换上常服,舒舒服服用个早饭的时候,江太傅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先帝膝下子嗣凋敝,如今国本已正,还请皇上充实后宫,早日为大秦开枝散叶。” 除了江太傅和他的党羽,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不用想,现在新帝的脸色,一定是黑如沉水。 面色黑沉的周子晋,身子微微往前倾,故意道:“那依着江太傅的意思,朕要怎么做?” 江太傅只是道:“举办选秀大典,从世家贵女中挑选合适之人。” 紧接着,他的党羽就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主,中宫也不可一日一日的空置下去……” “你说中宫空置,置朕的皇后于何地?” 周子晋眉头一皱,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人继续道:“林姑娘有功,可林鹏生已经隐退,如今又昏迷不醒,怕是无法当此大任。” 这人疯了吧? 谁不知道那林之语,是皇帝的逆鳞? 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立后的事情,不就是在皇帝的心上扎刀吗? 朝臣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周子晋眉目往下一压:“许爱卿,你怎么看?” 左都御史许振之把头埋得更低了。 怎么好巧不巧问到自己? 前两天,他听说江太傅在前头也出了一点力,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还特地过去卖了一个巧。 也就是因为这一个巧,让他在权力漩涡当中稳稳当当地活了下来,不升不降。 上一个户部侍郎李安,没有自己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早早回家种田去了。 如今江行知明目张胆地和新帝作对,自己实在是左右为难,左右为难啊! “许爱卿,朕问你话。” 周子晋又重复了一遍。 许振之想,是时候晕倒了。 于是他忍着一脑门子的冷汗,往前一步:“微臣……” 两眼一翻,就要倒下。 谁料,旁边的祝若手疾眼快:“许大人为了皇上巡街上香的事情,劳心劳力,都要晕倒了!” 许振之眼睛死死闭着,拿手去扒拉祝若托在他背后的手。 都是同僚,给条活路! 祝若冷冷一笑,手上用了几分力道,直接把他给扶正了。 都是同僚,你要是晕倒了,皇上就该点我的名了! 许振之不得不睁开眼睛:“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身体不适……” 周子晋把他的小把戏尽收眼底:“身体不适,许爱卿可要回家休息几日?” 第五百七十章 有人作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许振之一个激灵。 就算是想,那也得敢啊! 他一下站直了身体:“回皇上,微臣无事,只是没有吃早饭,有点头晕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和江太傅无意对上了一个眼神。 现在面前就算是个火坑,他许振之也要往里面跳了! “关于立后的事情,微臣觉得,林姑娘虽然有功,可万一不醒,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太医也诊断说,以后恐怕再难有孕。” “荒唐!”周子晋随手将手里的汉白玉砸了出去。 所有人脸色皆是一白。 “醒不过来?朕怎么不知道?” 周子晋看着底下的人,满目失望。 难怪兄长宁可隐身于市井,也不愿意恢复身份。 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许振之和那汉白玉一起跪在地上:“皇上,微臣觉得,林姑娘虽然母家无权无势,也可当得起贵妃之位。” 周子晋都被气笑了。 无权无势? 那江家算什么? 在青山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算好了有今天。 嫌弃户部侍郎是个小官? 江行知,真有你的! 周子晋狠狠剜了一眼江行知。 后者无知无觉,就好像皇帝看的不是他一样。 “那许爱卿觉得,皇后之位,何人可以胜任?” 周子晋缓了语气。 许振之以为自己说对了,心往下落了一寸。 “微臣听说,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遭奸人所害,是江太傅的独女,江小姐救王爷于水火之中。 江小姐知书达理,想来,可担任皇后之位。” 许振之如江行知所愿,开了一个好头,立刻就有人跟上。 “之前江小姐和皇上也有婚约,确实合适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看,八字也合适,若是这样,大秦一定能国运昌隆!” 偏偏这个江行知还谦虚道:“小女顽劣,怕是担不起。依着微臣的意思,还是等祭祀大典过去之后,再做商议。” 话已经让别人说了,之后的事情,自然会有那几个溜须拍马的人去办。 凡事过犹不及,现在若是再逼,自己就和新帝生了隔阂。 周子晋冷哼一声:“退朝!” 许振之飞一般逃了出去,只恨自己没有长出翅膀来。 褚念善站在大殿,没动。 “许振之是江行知的人,皇上此番特地点了他的名字,怕是杀鸡给猴看。” 周子晋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今天算过了,那以后呢?” 林之语一日不醒,立后的事情就一日翻不过去。 褚念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你说的,你能护好她!” 不等周子晋回答,他拂袖而去。 大太监万诚小心道:“皇上?” 周子晋挥挥手:“摆驾未央宫。” 到了未央宫门口,所有人都在宫外等候。 小莲和小荷两人见他来,自觉地退到两边。 门,打开又关上。 他的心上人,静静躺在床上,梨花帐顶落下来,无声无息。 只有仔细瞧,才能见女子胸口有微微的起伏。 旁边放着一盆水,周子晋取来干净的帕子,一点点浸湿,再一点点拧干。 他替林之语净面,目光是无法用文字描述的悲伤。 “王家人进京了,兰书特意买了你以前住的那宅子,说是你要是想家,大可以回去看看。 我听了你的话,把铺子都给了王芙蓉,她虽然有许多不够成熟的地方,可是在经商一事上,很有天分。 还有周阳,周阳回了药谷,把姬偃师一人扔在京城。 到这里,你一定会问,她为何突然回了药谷? 前几天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是个女胎。 要是怀若还在,或许还可以定个娃娃亲。 不过我想着,你应该不会乐意,很久以前,你就就和我说过,婚恋自由。 你怎么就那么傻?最后一刻,把我反压着,背后一片伤疤,那该有多疼!” 周子晋的眼眶湿润,年轻的帝王,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没有刚刚在朝堂上的雷厉风行,尽情展示着自己的脆弱。 那天,任谁也想不到,吴千山用桌子上的那把匕首,亲手刺进了秦潇的心脏。 在她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点燃了引线。 他对这个世界也是有恨的。 恨有情人不能相守,恨世道不公,以血引雷霆。 褚念善在黑市里,查到了他购买火药的记录。 甚至和西戎还有往来。 若不是周子晋带人提前挖断了宅子外空地里的火药,此刻的京城,已经是一片废墟。 天子近卫齐齐出动,搜出足够让人咋舌的火药数量。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谁也不知道秦潇是什么时候动了这个心思,也不知道吴千山在里面参与了多少。 “还有,你哥哥林危和赵三妹,一个月后就要成亲了,三妹还想着,你要是能醒,就是在给她添妆。 还有,你哥是入赘,因为刀法没打过她,他托我给你转达一句话,你要是不醒,以后可就没有人罩着他了。” 絮絮叨叨说到天黑,周子晋却一点也不觉累。 怎么会累呢? 他还有那么多话,没有说够。 …… 西戎。 郑关月一页页翻着那本手记,月色衬托着他的孤独。 云月的大仇得报,长姐的手记找回,筹谋到如今,不可谓不是大获全胜。 可是……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那牌位上。 幼南,你看到了吗? 你的仇,我也替你报了。 我设计了袁二,让林明华死在他的刀下; 又让细作调换了江琬宁带出宫的婴儿,他周霆琛,只能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若在天有灵,一定会长舒一口气。 还有你弟弟,庄枭,是个可用之才,我会替你好好培养他。 “皇上,皇上,不好了!” 郑关月当即就收起了自己的神色。 “进来。” 白胡子老头一脸的义愤填膺:“边境的大秦士兵,在市井中肆意烧杀,死了好几个商人!” 郑关月眼神一暗。 “皇上啊,那大秦忘恩负义,将领还叫嚣说,西戎说到底,不过是大秦的一条狗。 这等羞辱,如何能忍?微臣建议,趁大秦未稳,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个中缘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郑关月的眉眼向下一压,周遭裹挟着一股浓浓的锐气:“可属实?” “绝对属实!” 那白胡子老头语气笃定,说话也铿锵有力。 “那些商人身上的伤,皆是大秦士兵的伤人方式。 还有几个目击者,说那大秦士兵仗着和新帝有几分关系,很是目中无人!” 他呼出一道气来缓缓,胡子往上翘了两下。 “陛下,这话不是臣一个人的肺腑之言,是百姓的肺腑之言呐! 先是郑婉公主,再是云月公主,陛下万万不能因为一个虚无飘渺的诺言,就寒了天底下万万人的心!” 郑关月眼睛一横:“朕何时说过不管不顾了?” 白胡子老头一噎。 “谢卿回去吧,这件事,朕自有定夺。” 等谢太傅离去,郑关月立刻宣了谢知进宫。 此一行瞒着所有人,这让刚立功的小谢将军忐忑不安。 “陛下?” 随着一声唤,郑关月转过身来。 “你父亲进宫,说大秦士兵骚扰我国百姓。谢知,你怎么看?” 谢知心头一惊。 暗自揣摩了一阵,他开口道:“回禀陛下,微臣先前和武王一同出兵,和那大秦国君有数面之缘。 相处下来,不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郑关月挑眉:“哦?” 谢知:“京城有难,他一个人入京;林姑娘昏迷不醒,朝臣逼立皇后,他迟迟不肯点头。 大秦士兵骚扰边境一事,想来是有人见不得西戎和大秦交好,故意为之。” “你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郑关月平声平调,听不出喜怒。 谢知惶恐地跪下身去:“微臣不敢。” 郑关月:“你和林危小将军有几分交情,这件事,便交给你办。” 谢知的心往下一沉:“微臣领命。” 权势,最能改变一个人。 如今的郑关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和的大皇子,野心和锋芒齐齐展露,一肚子的筹谋和算计,让人不寒而栗。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谢知走在宫道上,脑子里的思绪缠绕。 大概是王妃发病,殿下不得不亲手了结她的时候? 或许,殿下之前就是这样一个人? 谢知又想起那最后一句话来。 为何偏偏要交给他? 就因为和林危有交情? 刚一回府,就看见信使等在门口。 “将军,大秦的小林将军的信。” 谢知一愣,匆匆拆了封口。 要大婚了啊…… 他竟还记得当初的一句戏言! 谢知忽然福至心灵。 陛下最后那句话,是暗示他在林危成亲当天,做手脚? …… “皇上,西戎陈兵边境,怕是居心不良!” “皇上,臣等建议,立即派人牵制,否则边境危矣!” 之前郑子言带来的军队,一路退至边境,不往前也不后退,直到谢小将军与他们汇合。 这让边境的百姓,人心惶惶。 周子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疼了起来。 大秦士兵骚扰西戎百姓? 他的视线和林危撞了个正着。 不,不会的。 林危看着随和,实际以从严治军闻名。 没有他的命令,大秦军队不会轻举妄动。 谢知陈兵,这是在警告他们,若不查出幕后主使,西戎和大秦的梁子,就此结下。 “江太傅,你怎么看?” 周子晋扫了一个眼风过去。 江行知道:“出兵西戎,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会是最好时机?”林危反驳。 他是个武将,对文人的那些弯弯绕最是不耐烦。 更何况,江行知一心想成为第二个国丈,屡次说他妹妹身后无人,无法给大秦提供助力。 怎么,就你们江家有人,像是打不死的小强? 林危轻嗤一声。 “大秦刚刚稳定,祭祀大典也还未举办,没有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这样贸然出兵,只怕是会节节败退。” 立刻就有人反驳了:“林将军的意思,是觉得我大秦一定会输?” 这话说得尖锐,就像是在人心里扎了一根刺。 一文一武,导火索一触即燃。 褚念善不动声色地从左边那一列走出来,横在两人中间。 “皇上,微臣有一言。” “说!” 褚念善:“西戎没有弄清事实,就陈兵边境,让百姓生忧,百姓若是生忧,必会生乱,因此,臣以为,大秦同样也需要派人,安抚百姓。” 大殿内一阵静默。 谁不知道以前这位褚大人,可是主战派? 可谁也不知道,褚大人这话不是为了大秦,而是为了林之语。 如果是她,只会站在百姓这边,也只会站在百姓这边。 周子晋:“那依着太师的意思,派谁去,比较合适?” 大秦能用的武将不多。 褚念善和林危的视线一碰:“臣以为,林将军最为合适。 如果是他调查事情始末,想来西戎的谢将军也会行个方便。” 林危觉得自己要被褚念善气死了。 整个大秦,谁不知道他林将军即将抱得美人,不对,被美人抱着归? 这个时候让他去边境,是个什么意思? 一下朝,他几步跟上褚念善的脚步。 罪魁祸首脸上笑眯眯,脚步轻飘飘:“林将军可有事?” 有事,那可是太有事了! 林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围观的几个同僚吓得脸一白。 那可是太师大人! 林危恶声恶气道:“江野,剑影,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我?” 褚念善停了脚步:“小林将军。” “干什么?” 林危没眉毛一竖。 现在他是名正言顺的林将军,哪里来的什么小林将军?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谢知?” 林危一愣,顿时茅塞顿开。 谢知也是年轻的将军,可是和大秦无人可用的境地不同,西戎有不少猛将,在沙场上的你来我往中,被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一把所向披靡的宝刀。 派谢知来,是因为他和大秦有些交情,不会因为一时愤怒,而直接和大秦兵戎相接。 这是西戎给出的最大诚意! 林危心一紧,快步往府里去。 这事,得和三妹好好说道说道。 和林危的豁然开朗不同,周子晋的心里的大石头依旧没有被挪开。 这块大石头,就是林之语。 第五百七十二章 她消失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未央宫门口。 姬偃师站在原地,目光欲言又止。 小莲和小荷两人,对视一眼。 “为什么不进去?” 周子晋往前一步,却被姬偃师伸手一拦。 小莲冲他比了一个手势。 她因为那一声炸响,耳朵再也听不到了。 周子晋等她比划完,大脑一瞬间停滞。 她这是什么意思? 眼珠子僵硬地移到姬偃师身上。 “那个,子晋兄,哦不,陛下。” 姬偃师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脚步,认真地扶住了周子晋,“还是小荷说吧。” 周子晋的右眼一跳。 小荷:“医师不是刚到,他进去,又出来了。” 为什么又出来了? 是情况不太好? 周子晋面色一白:“可是林之语她……” 姬偃师眼疾手快地扶住周子晋,心里暗道,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会子,一个皇帝倒在地上,可要把后面那一干人给吓了个大马趴! 小荷:“医师出来,是因为没有病人?” 没有病人? 周子晋呼吸一停,不等小荷说完,一把掀过挡在他面前的三人,直接冲进未央宫。 文爷说了,虽然有血光之灾,但平安无事。 “之语……” 话语戛然而止。 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也没有。 周子晋拼命抑制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胡乱走过每一处殿宇。 “别找了!” 姬偃师一把拉住他。 周子晋脸上的表情甚是可怕,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是醒了对不对?你给我一个准话。” 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性子,想来是早早醒了,自己出了未央宫。 周子晋深吸一口气,看着瑟瑟发抖的宫人。 “皇后一个人出去,就没人拦着她吗?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啊?” 宫女跪了一地,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声为自己辩解:“启禀陛下,奴婢几个不敢擅离职守,未央宫,连个蚊子都没飞出去!” 周子晋犹如五雷轰顶,久久无法回神。 姬偃师:“她不见了,怕是宫里的人干的,你得查查。” “是得查查,得查查。” 周子晋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着姬偃师的话。 姬偃师于心不忍:“我昨天来,瞧着脉搏是有力了一点,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是好事,是好事。” 一个不省人事的大活人,能去哪里? 周子晋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嘿呦喂,你这个反射弧,来得未免有些猝不及防! 姬偃师手疾眼快地一把扯住,大吼:“叫太医,叫太医啊!” 不对,我他妈就是太医啊,还是医圣呢,叫什么? …… 江家被抄,可江太傅这一支,因为从龙之功,侥幸逃过一劫。 他的宅邸,不像江生那么奢靡,反之,实在是简朴地有些过分。 用外人的话来说,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用同僚的话来说,就两个字: 死装! 当官当到这个份上,一天到晚承受精神折磨,能不贪点什么吗? 就算不贪,也该让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住好,肉体上舒服了,精神才能继续存活。 夫人陈氏走来,替江行知换上一身常服。 她年纪已长,两鬓生出白发。 江行知眼里有愧疚:“夫人可怨为夫?” 陈氏摇头:“夫君带着江这个姓,能提前准备保全江家已是不易,两个儿子虽然被罢了官,可我觉着,歇歇也是好的。” 江行知:“可惜晋王夫妇实在命大,必死的局面,被他们争出一条生路。 幸好长子敏锐,把购买记录都给抹去,否则……” 现在坐上那把龙椅的,就是他江行知了! 秦潇那个疯妇,害了兄长害了江家,凭什么如愿以偿? “知轻呢?” 江行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准备收拾收拾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好好的皇后不当,要去当一个侠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干什么? 明儿得上一道折子,让皇上禁了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本! 江行知这么想着,来到了女儿院里。 门口伺候的丫鬟见了他,战战兢兢,眼底带着心虚。 江行知顿觉不妙:“小姐人呢?” 丫鬟磕磕绊绊道:“老爷,小姐、小姐她出门了。” “出门?”江行知的眉心突地一跳,“我不是交代过你们,不要让小姐踏出这个院子半步?”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来。 “老爷明鉴,我们要是不让小姐走,她就要拿刀划自己,奴婢实在是怕了! 小姐还说,要是敢检举她,明儿就把奴婢几个发卖!” 江行知气得胡子翘翘。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女? 陈氏脸色也跟着一肃。 她膝下三子,只有这个江知轻,最让人不省心。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她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一番! 不等她开口,江行知就已经一脚踹开房门。 空荡荡的闺房内,只有一张纸。 江行知拧眉看完,心里的那口气横冲直撞。 陈氏正好进来,脸上猝不及防地砸来一张纸。 江行知:“你看看你女儿写的是个什么玩意?狗屁不通,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产婆抱错了!” 陈氏取下纸来一看,气血上涌。 纸上用狗爬一样的字写着: 父亲,母亲,我,江知轻,不可能成为皇后的皇后,因为压力太大,决定逃婚。 为此,我威胁了林危将军的未婚妻赵三妹,劫持了林危将军的亲妹子林之语,作为路上解闷的工具。 放心,我死不了。 祝我一路平安! 陈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顿时冷汗流了满身。 “老爷,她说,她说……” 陈氏抬头,见自家夫君已经准备重新换上官袍。 这个时候进宫? 陈氏:“老爷,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江行知:“她死不了,我们得死一死,不然就真完了!” “什么?”陈氏怀疑自己幻听。 江行知一脸凝重:“夫人,我进宫之后,你也也要让人准备白绫,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但别真死了。” “那老爷呢?” “进宫撞柱!”江行知说得理直气壮,“夫人放心,百官会拦着我的,为夫死不了,会剩一口气。”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三个女人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不可能成为皇后的江知轻,靠在宽敞的马车里,十分没形象地翘着脚,晃晃悠悠。 不省人事的林之语,踢掉两只鞋子,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 即将大婚的赵三妹,坐在车外,把车驾得飞起。 林之语:“还有多久到边境?” 赵三妹:“大概,或许,可能,今天晚上。” 江知轻一下跳起来:“马没死,真是它的福气。” 赵三妹翻起一个白眼:“你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在骂人呢?” 江知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和严如云学的。” 车帘挑开,伸进一只手:“我也要。” 江知轻也翻出一个白眼,东摸摸,西找找,终于又翻出一个小果,往前一丢。 苹果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落在赵三妹的掌心。 江知轻一面喀嚓喀嚓啃苹果,一面抱怨:“那个严如云,和他主子一个德行。林姐儿,他主子找你喝茶,真的只是喝茶?” 林之语:“我欠他半杯茶,得喝。” 就是这半杯茶,让她失眠到天明。 周霆琛还说什么,让自己多想想他。 想是想了,可是没一句好词! 林之语有样学样,翻出一个白眼:“你给严如云开了多少钱?” “没开价钱,我还顺走了他的银子。”说到这里,江知轻是一脸的得意。 “不然你们以为,这出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爹可不给我钱。” 林之语:“你不回去,就打算在边境待着?” 江知轻:“不知道啊,反正死不了,就当游山玩水了!” 她话锋一转:“这一个月,你当真一点知觉都没有?” “那还是有的。” 林之语眼睛一闭。 这一个月,她看不见,动不了,意识在黑暗中独行,只能偶尔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像蚊子一样絮叨。 这让她很是烦恼。 江知轻啧了一声,语气满是感慨:“那你要是躺在别人那边,岂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偷情报?” 有的时候,林之语真觉得,江知轻这人的脑回路,是有点异于常人的。 不过,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吁——” 马车一个急停,车内两人齐齐往前一冲。 “赵姐儿,你这技术,是想杀人,还是害命?” 江知轻第一个骂出声。 赵三妹愣愣盯着前面突然横过来的人,嘴巴依旧不饶人。 “说了八百回,不要这么喊我,显得我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一样。” “你懂什么,这叫接地气。” 马车外的谢知,和赵三妹大眼瞪小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就聚到一起了? 三盏不省油的灯狼狈地下了车。 林之语不自然道:“边境出事,我来看看。” 江知轻:“京城太乱,我来逃婚。” 谢知瞪圆了眼睛,转向赵三妹。 这姑奶奶,不会也是来逃婚的吧? 赵三妹淡定道:“大婚当前,我来散心。” 瞧这一个个,把话说得有理有据。 谢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起大秦皇宫里的那一位,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边境不太平,我让人备下房舍,等人来接。” 江知轻:“我们又不是没钱,为何要等人来接,在这里玩两天不行?” “江姑娘,得亏遇到的是我,要是换成其他人,你们早就变作人质了。” 谢知往身后瞥了一眼。 “有人想要故意挑起西戎和大秦的战事,民怨四起,万一发生点什么,我两边都不好交代。” 林之语和江知轻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知轻:“不好交代的话。” 林之语:“就公事公办。” 赵三妹不知道怎么接,索性把两只手往前一伸。 谢知两眼一黑。 这三个活爹! 迫于无奈,他只好亲自送她们去客栈,又让自己的心腹沈常年守在旁边。 临走的时候,还交代了一句:“现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你们几个,千万不要乱走,有什么事,直接让沈常年来找我就好。” 不过显然这三个祖宗并不领情。 赵三妹当着沈常年的面,就要把门关起来。 沈常年:“赵姑娘,将军有令,要末将寸步不离地跟在三位身边。” 赵三妹:“我们现在要换衣服,你也要进来一起换吗?” 沈常年:“……” 沈常年自己把门关上了。 赵三妹拍去手上的灰尘,接过林之语递来的茶:“说什么保护,我看就是监督。” 江知轻冲林之语抬抬下巴:“说不定过两天,你相公就要派人来了。我真是搞不懂你,嫁给他有什么好的? 宫墙那么高,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你甘心一辈子困在里面?” “有些事情,布衣是做不到的,只有权贵才行。” 既然要做,就要站在权利的巅峰。 可是,她甘愿吗? 林之语在心里问自己。 皇宫内,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林家? “既然你爹那么在乎你,那为什么要让你当皇后?” 赵三妹踢踢江知轻。 “还不是因为我这个姓?” 江知轻嘟着嘴,“怕被新皇砍头呗。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我们江家的祖训。” 林之语嘴角往上勾了勾。 这祖训,确实是贯彻到底了! 江知轻又道:“来都来了,顺便看看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如果是之前的江家军,那我爹的官位,估计也是到头了。” 现在谁不知道,江太傅看着风光,实际上没有什么实权。 要是江家军又出了什么事情,江家的政敌弹劾的折子一定漫天飞。 她是孽女不假,可是也不愿意看自己老爹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我们跑吧。” 赵三妹说这话,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要是谢知那人听不懂我的意思,我也略懂几分拳脚。” 而且她敢肯定,谢知因为林危的缘故,不会真刀真枪。 林之语看着两人面上的表情,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句。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吧。 想了想,林之语接着道:“事情发生在食安街,出了这个门,我们直接过去就好。” 她们在里面聊得热火朝天,殊不知,沈常年这个习武的人耳朵灵得不行。 他一边听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笔来,唰唰写了两行,等来信鸽,往腿上一绑。 第五百七十四章 调虎离山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将军啊,那食安街,可不能让他们去! 沈常年在心里刚叹一声,背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是江知轻,她上下扫了沈常年一眼。 “江小姐可有什么事?” 沈常年不自觉后退一步,想起谢知之前说的话。 ——“这个江知轻,大抵就是一个被宠坏的闺阁小姐,蛮横了一点,要是她要干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可以答应。 真正要关注的,是林之语和赵三妹这两人,她们可不好糊弄!” 想到这里,沈常年放下了一点戒备。 “沈副将,是吧?”江知轻笑得眉眼弯弯。 沈常年:“副将不敢当。” “那就是了。”江知轻往前一步,“我看上谢小将军了,你替我把他约出来。” “啊?”沈常年愣了一下。 这大秦的女子,都是这样开放的吗? 江知轻又道:“他那样子,一看就是单身,你可不要拿那些荒唐的借口来忽悠我。” “可是……” “现在,立刻,我要好好和他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沈常年想起那封信:“将军刚走没多久,估计是有事情,要不,改天?” 那封信总得让将军看到,谁知道这三个婆娘,憋着什么坏? 江知轻嘴角耷拉下来:“这样啊,那我也没办法了,林姐儿,赵姐儿,我们去食安街看看去。” “不能去!”沈常年以为她们会玩阴的,万万没想到,她们玩明的。 一打三,自己好像没胜算! 江知轻:“不行啊,那我实在是太无聊了。那你带我们去西戎的镇上走走?” 那更不可能了! 沈常年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直接去西戎,没有谢将军在,那些百姓会把她们生吞了! 到时候,事情就越来越糟。 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当机立断:“我这就把谢将军叫回来。” “好极了,去吧。” 看着沈常年离去的背影,江知轻一脸得意。 她转过身,邀功似的:“你们看我刚刚的表现,不错吧?” “值得夸奖。”赵三妹对她翘起一个大拇指,“到时拖住谢将军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了。” 不然走到哪里,那两人都要跟着,实在是不自由! 江知轻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床上的被子散开,看形状,就像是两个人。 万事俱备,林之语和赵三妹迅速离开。 …… “这看上去,也不怎么样,难怪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赵三妹背着手,晃悠晃悠。 道路两边,还是有做生意的,不过西戎人和大秦人之间,明显隔着一些距离,双方眼里都有戒备。 林之语:“也就是因为环境复杂,所以对方才好下手。” 其他国家的人虽然忌惮大秦和西戎的交好,可毕竟鞭长莫及,也没有理由。 是谁呢? 走着走着,两人被官兵拦下。 “站住,你们看着不像是西戎人,这是干什么的?” 林之语惊讶他们反应的迅速,也理解为什么谢知不让他们来了。 确实麻烦!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该大大方方,没必要遮遮掩掩。 林之语微微一个欠身:“大人,我们是大秦,来这里做生意的。” “生意?”为首的那人满脸横肉,“做的什么生意,可有文书?” 他的眼底满是怀疑。 林之语不慌不忙:“文书是有的,不过放在客栈,做的是粮食生意。” 横肉男仔仔细细地看了两人一眼:“估计是大秦来的奸细。来人啊,带走!” 赵三妹刚要出手,就被林之语拦下,得到了一个无声的摇头。 也是,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怕是更麻烦。 再说了,她们确实是来查事情的,说是奸细的话,也认了! 赵三妹的表情松快下来:“大人,不必押我,我们两个不过是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大人在前面带路,我们自己走就好。” 那官兵也是反常,居然点头同意。 林之语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一处院落。 她明知故问:“不是说我们是奸细,要抓起来吗?” 横肉男道:“我们西戎人,不像你们大秦那般诡计多端。孰是孰非,也要调查清楚再说。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叫老大过来,亲自审问。” 虽然说是审问,可还是有丫鬟给她们上了茶。 赵三妹是一肚子疑惑,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认出我们来,想要把我们关起来,好和大秦谈条件?” 林之语:“这里不是京城,我想着,是因为我说,我们是做粮食生意的缘故。” 赵三妹更不明白了:“粮食生意,怎么了吗?” 林之语:“你还记得之前在青山城,我做了什么事情?” “赚钱,买粮。”赵三妹几乎是不假思索。 林之语:“挑拨两国关系的人,一定是想得渔翁之利。你想想,谁会在两国的战事当中受益?” “心怀不轨的人。” “没错。”林之语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其他小国没野心,也没实力,那一定就是想做枭雄的人。” 赵三妹渐渐反应过来:“大秦现在不稳定,西戎也不稳定,百姓对朝廷,还是持有怀疑的态度。” “到时候打起来,就是一片混乱,那些有实力的人,总是想做陈胜吴广,揭竿起义。” 说到这里,林之语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坐直了身体。 来人居然是老熟人。 曹好甩着两条膀子,看见林之语,也惊讶了一瞬。 “这不是王家的表姑娘?” 和在青山城里不一样的是,曹好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哪里有半点邋遢的样子? 林之语也惊讶:“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曹好:“事情办得漂亮,陛下让我回来,搞个官做做。” 听上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从曹好的嘴巴里说出来,倒让人觉得有几分官场黑暗在里头。 “既然都是熟人,想来这条街上的事情,曹大人也听说了吧?” 林之语开门见山。 曹好是和周子晋打过交道的,见到自己的第一眼,眼底的信任之色作不了假。 第五百七十五章 水土不服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曹好想了想:“帮是可以帮,不过我有个条件。” 林之语:“你说。” 曹好:“剑影那小子怎么样了?” 两人的心头皆是浮上疑惑。 之前这个曹好不是看剑影不顺眼,如今为何主动问起? 林之语昏迷着,所以这个问题由赵三妹来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是个禁军头头,天子近卫呢。” 想起自己进宫的时候,剑影那副得瑟的样子,赵三妹就不爽。 本来周子晋也是想着给威猛寨的大家挂个闲职,可是那些人没一个乐意。 “朝廷有什么好,说一套做一套,要不是林小将军,我们也不会出手。” “要是入了名册,那我岂不是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就是啊,还是土匪好,自由!” 大家都这么说,赵三妹作为大当家,也不能驳了他们的意愿。 所以当周子晋转向赵三妹的时候,她也道:“我本就是个女子,更能领会女子的不易。 陛下不如允许我开个女子武馆,这样大家要是遇到什么事,也有自保的能力。” 说不定,还能给大秦培养出一个女将军! 赵三妹摸摸手上因练刀生出的茧子,得意一笑。 曹好:“我的条件,就是让他过来,当我徒弟。” 当他徒弟? 林之语想起剑影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他怕是不愿意。”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愿意。” 曹好嘿嘿一笑,拿出一张纸来。 “我就是想要你的一个信,到时候他要是不听我的话,可以压一压。” 赵三妹嘎嘣利落脆地答应下来:“嗨,我还能帮你把他给带过来。 我看剑影的那个胆子,也是要好好练练!” …… “江小姐,你当真还要喝?” “江知轻,你一个姑娘,别动手动脚!” “姓江的,我数三二一,坐正,手放腿上。 不不不,不是我的腿,你自己的腿!” 沈常年走进来的时候,只觉眼前飞来一个黑色的东西,习惯性地伸手一接,原来是个酒壶。 一身酒气的谢知,跟练兵一样,在练江知轻。 见到他来,不耐烦到了极点。 “沈常年,你哄骗她一两句不行?” 沈常年看了一眼坐得笔直的江知轻,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这江大小姐,怎么喝得这么多? 谢知:“还有,另外两个呢?我已经给京城写信了,在大秦来人之前,万万不能让她们乱跑。” “将军,她们不是在床上歇息?” 沈常年往里屋一指。 在床上睡觉? 谢知眉心一跳,直觉不好。 那个赵三妹,他是知道的。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把她吵醒,必然已经拎着那把可怕的大刀出来了。 而现在……未免有些太过安静! 谢知唰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里屋去的时候,衣袖被人扯住。 江知轻:“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当一个侠客吗?给我坐好了!” 谢知明白和一个醉鬼讲不清道理,把自己的袖子扯出来。 “不行,你不能进去!” 哪里知道,江知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沈常年瞪大眼睛,上前拉开不是,干看着也不是。 谢小将军长这么大,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一上来就整这么大的吗? 谢知的耳朵,一下红了:“你这……给我松开。” 最后那两个字,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气势。 江知轻:“不松。” 谢知:“真不松?” 江知轻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她直接往上一跳,勾住谢知的脖子,两条腿还死死钳住他的两条腿。 谢知:“……” 好不要脸的女人! 要不是里面有鬼,她会这样吗? 刚刚喝醉的时候,都快把他祖宗十八代数落了个遍。 而原因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和她讲西戎的八卦。 姑奶奶,那是能讲的吗! 谢知心一横,手直接一托,让江知轻上到自己的背上,往里屋去。 被子一掀,谢知的脸顿时黑了。 两个枕头,看着像是一个人的形状。 “沈常年!”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现在,立刻,马上,弄清楚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沈常年的后背一凉。 谢将军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给吃了! …… 食安街。 客栈。 “大人,打听到了,那两个女的,有粮!” “有多少?” “大概手上有两千五百石。” “大秦人?” “是。” “为何来西戎?” “说是第一次做生意,以为能在这里卖出高价,结果没想到没有人愿意收。” 那人冷哼一声。 “出了那样的事情,有人愿意收就了。” “大人想如何做?” “把价格往下压,把粮食收了吧。” “卑职看那两个小娘们挺好看的,不如趁这个时候,给公子牵牵线?” “这个时候,还是少生事,西戎那边的怨气,你想办法再闹大一点。” “是!” …… 酒楼的二楼包间。 林之语和赵三妹带着帷帽,衣服轻便,作年轻商人的打扮。 “二位,初次见面!” 一个男子走来,脸上挂着精明的笑。 林之语颔首:“被误会成奸细,还是您替我们周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鄙人姓邰。”邰生略施一礼,就座。 “二位的情况,我东家也有所了解。 女子行商,本就不易,故而东家有意帮二位一把。” 赵三妹往林之语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 “说女子行商不易,瞧着是个好人。” 林之语轻咳一声:“不知邰先生的东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两千五百石,可不是小数目。” 邰生道:“粮商,再说了,你我都是大秦人……” 赵三妹突然打断:“你的东家,也是大秦人么?” 邰生面部表情僵硬了一瞬:“那是自然。” 林之语和赵三妹交换了一个眼神。 价格谈好,酒过三巡,赵三妹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啊,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先失陪一下。” 邰生关切道:“可是水土不服?” 赵三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应该是,你也知道,西戎的饮食和大秦还是有差距的。” 邰生:“可要请人来看看?” “不用,不用,我就是出个恭。” 第五百七十六章 负心汉啊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赵三妹看着着急,捂着肚子就冲了出去。 和邰生擦肩而过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室内一下就剩下林之语和邰生两人。 邰生注意着林之语的面色,笑道:“林姑娘看上去面色不太好。 我替您开个窗通通风。” “诶?” 林之语微微一愣。 自己的脸色有这么差吗? 明明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打了粉。 邰生站起身来:“万一和我谈生意的两个姑娘都不舒服,我可就太冤枉了。” 窗户打开,微湿的空气一下子涌来。 邰生背对着林之语,站在窗户前。 “果然还是开窗舒服,林姑娘,你说呢?” 林之语的眼皮没来由地一跳。 …… 赵三妹一出包间,哪里还有刚刚那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那邰生一看就是有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七弯八绕,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轻轻一吹哨,一只鸽子循声而来。 来不及落地,就被一人给捏住脖颈。 赵三妹寒毛倒竖。 面前那人,穿着小二的衣服,眉眼里,隐含着杀气。 “姑娘是嫌弃我们的菜不好吃?” 杀气只显露了一瞬,小二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赵三妹一时有些结巴:“啊,是,烤鸽子嘛,还是自家的比较好吃。” “哦,是吗?” 小二眼珠转到鸽子身上,“没想到姑娘爱吃信鸽。” 赵三妹眼底的光突然一暗,化掌为风,直冲小二而去。 小二手一松,鸽子惊慌失措地飞走,两道身影,当即扭打在一起。 “他奶奶的,原来是个练家子!” 那小二撕下虚伪的面皮,“虽然只有我一人,可对付你,绰绰有余!” 赵三妹胜在灵巧,可谁料,那小二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来。 哎呦喂,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赵三妹心里一慌。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制服眼前人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 “不许动!全部蹲下!” “你们几个,把门口全部封锁,一个也不能放走!” 有食客当即就丢了筷子,浑身打着颤:“官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那人冷脸道:“什么事?查查就知道什么事了!” 他看着毫无波澜,可有心人却能从他的眼底,看到一抹浓浓的焦急之色。 三妹啊三妹,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大人!后院发现两个打架斗殴的!” 林危:“打架斗殴?” 几个士兵带着一男一女前来。 林危瞳孔一缩。 是她! 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伤,才微微松出一口气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他轻咳一声,站在赵三妹跟前。 赵三妹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 是他! 他怎么会来? 是为什么来? 赵三妹,难得露出了一点心虚的神色。 那男的道:“官爷,她就是大秦来的奸细!” 周围一阵哗然。 “你听到了?那大秦居然把奸细安插进来!” “之前欺负我国百姓还不够,居然还要窃取我国密辛。” “好不要脸!官爷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把她抓进去,好好审问!” 赵三妹知道林危是戴着人皮面具,旁边都是西戎士兵,更慌了。 自己要是被抓进去,出来还得费上一番周折。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有多冒险。 情急之下,赵三妹高声道:“我就是来做生意,怎么就是奸细了?” “放屁,哪里有女人做生意的?你别把家底都给赔完了!” 赵三妹满脸通红。 女人不能做生意吗? 之前的盐运之事,她做得可漂亮了! 把那口不服气在心里压了又压,赵三妹道:“我还约了包间,里面的人可以给作证。” 小二冷笑一声:“根本就没有什么包间。” “包间名字叫夏菊,和我做生意的那人叫邰生,尽管去查。” 赵三妹说得颇有底气。 一刻钟后,探查的人回来:“大人,没有!” 赵三妹头皮一炸:“什么没有?” 那人横了赵三妹一眼:“别说人了,连盘菜都没有。” 林危的眼底闪出一道寒光:“既然如此……” “不对,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姑娘!” 林危心头一紧:“什么样的姑娘?” 还能有什么样的姑娘? 赵三妹瞪了他一眼。 林危呼吸一滞,喜忧参半。 妹妹醒了,能行走自如; 偏偏在西戎的地盘,下落不明。 林危声音一厉:“来人,把这女奸细带走!” “不是,我怎么就是奸细了?我偷什么了?” 赵三妹气急败坏,“那这个男的,我看也是有鬼,他说的是大秦的官话!” 林危:“这人虽从大秦来,可一直在这酒楼做事,底细干净地很。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一个奸细的话?” 小二直直往地上磕了一个头:“大人英明!” …… 一路拖到衙门,林危直接让人把赵三妹带到了后院。 等人一走,他便揭下脸上的面具。 “赵!三!妹!” 林危咬牙切齿。 赵三妹也气:“那个男的分明就是有鬼,还有包间里的那个人,想来也是一伙的! 林危,你快去和谢知说说,我出来的时候,林之语还和他在一起呢!”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赵三妹反问一句。 林危:“我告诉你,我来,一是为了大秦和西戎,二是要把未婚妻带回去。” “我……” “江知轻乱来,你也跟着她乱来?她说来西戎,你就来西戎?” 林危直接打断了赵三妹的话,语气带着迫切。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威猛寨大当家。” 赵三妹:“……” 林危:“你有你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不愿意嫁我? 还是觉得,我林危配不上你?” 这话实在有些伤人,赵三妹本是因为心虚而低着头,因为这句话猛地抬起。 刚一抬起,赵三妹就怔在原地。 大名鼎鼎的林将军,眼底汪着泪,神色委屈至极。 愧疚排山倒海向赵三妹袭来。 这幅样子,这幅样子…… 怎么觉得,自己是睡了人就跑的负心汉呢? 第五百七十七章 抓到他了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负心汉赵三妹摸遍全身,也没摸出来一张帕子。 “那个,林危……” 林危的眼泪吧嗒掉下来。 赵三妹嘴里的话迅速拐弯:“阿危,别哭了。” 林危:“你不是要和我分开吗,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赵三妹一头雾水:“我也没说要和你分开啊。” 林危:“你逃婚。” 赵三妹:“……” 这确实是事实。 林危转过身,似乎是在擦泪:“我妹妹那头,谢知已经跟过去了。 大秦军队已经赶来,你要逃婚,也不该跑这么远。” “我没说我要逃婚。” “江知轻就是逃婚的。” “不能一概而论。” “那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 林危一下转过身来,让本想上前安慰他的赵三妹,撞了个结结实实。 这话我要怎么说? 赵三妹不敢看他那黑沉沉的目光。 那可是成亲,要过一辈子的。 她小声道:“实不相瞒,恐婚,我也是有一点的。” 太多的未知数了。 而且江知轻天天来武馆帮忙,她说过,世界这么大,得多出去走走。 林危:“实不相瞒,我也有点恐婚。” 赵三妹:“啊?” 林危:“怕你不高兴,把我给休了。” 赵三妹终于后知后觉。 对啊,他是入赘,自己才是在上面的那个。 跑啥? …… 谢知把江知轻锁在屋里,两条腿都快抡成风火轮,紧赶慢赶到了酒楼。 “大人,酒楼包间门口的牌号被人调换了。” 底下的人见他来,自觉让出一个位置。 谢知进去,眉头拧起。 “房间里怕是有密道,追!” …… 林之语跟着邰生,一路到一家客栈。 半个时辰前,她察觉不对,主动和他说,其实手上还有粮,只是数量大,要和他们的东家面谈。 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下面有人抓奸细。 “所有大秦人,站到这一处!” 不知道为何,邰生听到这句话,动作有一丝惊慌。 “林姑娘,你我都是大秦人。现在西戎比较危险,要是被抓,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 这包间里头有一条密道,请随我来。” 这便是做贼心虚了。 到了客栈,林之语注意到,窗户都被封了起来。 邰生解释道:“东家眼睛畏光,所以特意交代小封窗。姑娘莫怪。” 林之语环顾四周:“你的东家呢?” 邰生:“这就去请,姑娘稍坐。” 林之语刚到坐下,手边就多出了一盏热茶。 茶叶浮浮沉沉,沉沉浮浮,杯沿上,似乎还有一点白色粉末没有化开。 邰生:“姑娘不渴?” 林之语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在邰生的视角下,轻抿了一口。 邰生这才笑了,拉开门出去。 他径直走到隔壁房间,对那人道:“大人,人带来了,手上还有两个粮仓。” “再等等,另外那个女的不是和她一起?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略有一点光透过窗户,露出半张脸。 那张脸,是李安。 青山城和晋王交手的那一遭,让他明白,钱再多,都不如有权。 手里有权,便什么都有了。 邰生走到那面墙前,抬起上面的画,画底下,是一个圆形小洞。 他把眼睛贴过去看了一会,收回视线。 “这人看着是做生意的,也许是看走眼了也说不定。” 李安:“有备总是无患。” 正说着,那个酒楼小二跑来。 邰生连忙问:“如何了?” 小二上气不接下气:“有问题,这两个人有问题!” “如何有问题?” 小二:“出了包间,立刻就喊来信鸽。小的把她拦下了。” 邰生:“那她人呢?” 小二:“被官爷认作奸细带走了。” 邰生对小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二拿出军刀,就要往门外去。 只要让西戎以为是大秦士兵做的,多死两个人也无妨。 咯吱一声,门打开,小二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李安眉头一皱:“这是……” “哐当!” 话音未落,小二就直挺挺的往后倒去,一双未闭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谢知长腿跨过地上的尸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蝼蚁在作祟。” 李安腾地站起身:“你是……谢知谢将军?” “正是在下。” 谢知举起手中剑,鲜红的血顺着剑尖往下落。 “把他们带回去,严加审问!” 李安面如死灰,一下子又跌坐回去。 “怎么会?为什么……” “李大人。”熟悉的女声响起,“文爷之前还说过一句话,或许你也听过。” 林之语缓步走来,“多行不义,必自毙。” “是你!” 李安恍然大悟,“你和曹好那个贱人联合演戏给我看,是不是? 不对,不对,你不是不省人事?为何会在这?” 林之语:“这不叫演戏,在我家乡,有个十分贴切的词语。 叫做钓鱼执法。” 谢知:“李安啊李安,你还是太心急了,你怎么就笃定,这仗一定会打起来?” …… 江知轻盘腿坐在床上,看见林之语和赵三妹走来,立刻跳下来。 “如何?我想拦住谢知,结果没拦住……” 她的脸上满是自责的神色。 林之语搭左肩,赵三妹搭右肩,笑嘻嘻的。 “谢知是什么人,聪明着呢,这点伎俩,骗不过他。” 江知轻大惊失色:“所以,这是你们算好的?” 赵三妹:“也不能说是算好的吧,不过是之前就有了一些些眉目。” 林之语:“加上一点运气。” 林危:“你以后改名叫林大胆算了。” 屋内三人齐齐惊了一跳。 一同进来的,还有谢知。 林危大步走来,眼眶还带着红色。 不等林之语反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力道很大,一抱即放。 这是一位兄长,对至亲妹妹的最大关怀。 “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危哑着声音。 赵三妹手一摊:“江知轻贿赂了严如云,结果发现林之语刚醒,就索性把她带出来了。” 林危:“所以你们之前的目的,不是来西戎?” 江知轻诚恳道:“她再不醒,我就要被绑进宫做皇后了。 所以我和赵三妹一合计,带她四处求医生,姬偃师看不好的人,药谷里总有人能看好吧?” 面对林危狼一样的眼神,江知轻表示很无辜。 第五百七十八章 终见月明 - 重生后,我成了昏君的白月光 - 亦随 林危:“那你知不知道,你爹,因为你干的好事,在朝堂上撞柱?” 江知轻先是惊了一瞬,随后道:“他没事,对不对?” 这下,轮到林危怔愣了。 自家亲爹因为她要撞柱,以此来保全家人性命,她倒好,一点波澜也没有。 难怪江太傅一口一个孽女! 江知轻:“你不了解我爹,皇上也不了解。 他有野心,又怕死,不然早就和江生一起反了。 成王败寇他不敢赌,顶着江这个姓也在皇上面前讨不了好。 要是哪天出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她重新坐回床上,“既然如此,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辞官回乡,还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默不作声的谢知作声了:“你不怕你爹进宫,真把自己撞死了?” “撞柱只是借口,他一定会让几个同僚拉住他。” 江知轻道,“而且我母亲那边,也得作出寻死觅活的样子。” 林危给谢知递去一个眼神:一字不差! 江太傅卯足力气要求死的时候,被许振之牢牢抱住。 然后几个资历颇深的臣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是如何的衷心,为大秦如何鞠躬尽瘁。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加上江知轻本意并不坏,故而周子晋只能挥挥手,撤走江行知的乌纱帽。 “然后呢?”赵三妹追问了一句。 林危的目光挪向林之语:“然后的事情,过两天就就知道了。” 林之语的心漏跳了一拍。 …… 提心吊胆地陪着江知轻玩了三天,无事发生。 正要回客栈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林之语面前。 江知轻和赵三妹十分不给面子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因无他,驾车的人,正是剑影无疑。 车帘被挑开的那一瞬间,林之语的呼吸一停。 “林之语,说走就走,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狠心的人了。” 猝不及防地,林之语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周子晋可谓是风尘仆仆,下巴上冒着青青的胡茬,抱了又抱,仍觉不够。 林之语刚说一个字,就被他打断:“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身后的江知轻手一摊:这样腻歪,我进宫不就是送死? 赵三妹叹了一口气:小别胜新婚,能理解。 周子晋像是怕林之语再跑了似的,一路握着林之语的手,就算是上了马车,也不松。 到了客栈,作为大秦人,自然而然收获了许多略带异样的视线。 等收拾好,周子晋换上干净的衣裳,又是一派谦和君子的模样。 “真是好久不见。”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林之语回头看去,只见郑关月一身便服,手上依旧持着一把折扇,说不出的从容自若。 在大堂里,他也不嫌弃,直接在周子晋对面坐下。 旁边跟着一个眼熟的人——庄枭。 周子晋也示意他坐:“都是老熟人。” 寒暄了一阵,郑关月折扇一开:“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你们大秦做的。 西戎百姓这边,我不好交代啊。” 周子晋:“李安等人交由西戎处置,对于他们造成的损失,大秦可以赔偿。 至于其它的,就要劳烦郑公子了。” 郑关月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可还是拿着架子问:“你是大秦的皇帝,我凭什么帮你?” 若是换作其他人,巴不得大秦越乱越好。 周子晋只是笑:“因为庄幼南。” 郑关月一惊。 在他把匕首刺进她的胸口,庄幼南其实是有短暂的清醒。 郑关月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庄幼南说:“父亲为他所忠心的君主而死,我是他女儿,也是大秦人。 拜托你,若大秦有难,出手帮一帮。 那是我的家。” 郑关月握着她的手,等她的体温一点点消散。 因为利益结合,他却自私地在其中夹杂了一些真心。 这些真心,谁也不知。 远在大秦的周子晋,却窥见一二。 郑关月:“你以后,会是明君。” …… 又一个三日,林之语和赵三妹踏上归途。 江知轻则留在了西戎。 她的理由十分正当:“闯下这么大的祸,我要是回去,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谢知急了:“那你一个人在西戎,衣食住行?” 江知轻双手抱胸:“谢大人在西戎,没有宅子?” 谢知:“……” 江知轻:“谢大人没有俸禄?” 谢知:“……” 江知轻:“我也不白花你的,我能给你赚钱。” 谢知看着她飞扬跋扈的表情,一咬牙,一跺脚,应了下来。 沈常年低声道:“将军莫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谢知耳朵一红:“闭嘴!” …… 赵三妹和林危的婚礼轰轰烈烈。 从来都是女嫁男,头一回听说男嫁女,百姓都来瞧热闹。 更何况,皇帝还亲自来贺喜。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周霆琛拎着酒壶,遥遥敬去一杯。 “严如云,你信不信,林之语不会乖乖回到皇宫。” 这怎么可能呢? 可这真的发生了。 婚宴落幕,林之语十分认真地对周子晋道:“我不能和你回去。” 周子晋一个踉跄:“为什么?” 林之语笑道:“有人说,明月若是困在内中,便无法照亮墙外的黑暗。” “那……”周子晋深吸一口气,“你还会回来吗?” 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会。” 林之语冲周子晋甜甜一笑。 时间倒退,周子晋仿佛看到那个在树下翻阅郑皇后手记的姑娘。 有的女子,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只有旁人追逐的份,没有她低头迁就的时候。 …… 五年过去。 一个粉嫩的小姑娘,站在一个男人面前,理直气壮。 “一有事情,就卖女,你还是不是男人?” 在她身后,是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女孩。 男人气极,抄起手边的铲子。 下一瞬,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正中他的麻筋。 暗处的周霆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梳着夫人发髻的林之语款款而来,身后是一队士兵。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到底是谁。 自新帝上位以来,颁布了不少新法。 女子也能读书,也有休夫的权利。 甚至还有一个叫王兰书的,直接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成为了大秦第一个女官。 男人扑通一声跪下来。 林之语没理她,而是对那女孩道:“你既不愿,就要说出来,监察司,可不是吃素的。” 女孩抹了一把泪:“可,我是父亲的孩子。” 林之语:“你还是你自己。” 几声清脆的掌声传来。 林之语回头,看到周子晋不知何时出了宫,正稳稳站在她身后。 有些人,无论你走多远,路多长,都会站在你身后。 粉雕玉琢的小姑年跑来:“爹爹!” 周子晋一把抱起他:“偃师的第二个孩子要出生了,要不要抽空一起,去一趟药谷?” 林之语皱眉:“国事不管了吗?” 周子晋掂了掂手上的小姑娘:“后继有人,得提早历练才是。” 没错,他手上的小姑娘,就是大秦皇太女,周杜若。 林之语牵上他的手。 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