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玩够了没?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里是一处地窖。 窒闷,潮湿,带着烂土豆发酵的奇怪味道。 手机开着免提,电话那头,男人混不吝的腔调:“你让她跟我说句话。” 那只老年机递到她耳畔。 路樱双脚踩在一堆软烂的土豆里,压着颤音,挤出:“金北周,我出事了。” 手机里的男人静默半秒,忽地笑了声:“玩够了没路樱?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我没玩,”路樱无力,“我会死的你知道吗。” 手机骤然被人收走,声音随着距离被削弱,往她耳畔钻:“路樱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真死了,老子给你殉葬。” 地窖在瞬间陷入黑暗。 唯一的出口被人用幕帘盖上,动静窸窣,似乎还压了石块。 有人想让她死。 也没人期待她活。 哪怕跟她青梅竹马了22年、成婚3年的老公。 - 威吉斯是一座著名的滑雪小镇,路樱回到下榻的民宿时,民宿老板惊了一跳。 “这怎么了,”老板关切,“蓬头垢面的。” 路樱不想说话,勉强挤了个笑。 老板细细打量她:“耳钉呢?还有你来时的那块平安扣呢?” 眼前这姑娘是威吉斯常客,两岁时就随父母过来度假滑雪,每次都选择自家客栈。 只是最初还有父母陪,后来变成外公陪。 而最近两年,便只剩她一人。 路樱弯唇:“送人了。” 到底是客人隐私,关系再熟也不好继续追问,老板催促她赶紧洗个澡,又吩咐厨房帮她煮姜汤。 房间在二楼,木质地板,设施陈旧泛黄,虽然翻修过,踩起来依然吱吖吱吖的响。 没有别人在场,路樱散了浑身力气,后背贴住门板,缓缓坐到地上。 冬日傍晚的夕阳从山头滑过,映出房间悄寂。 路樱脸埋进膝盖,惊恐伴着劫后余生,眼泪打湿了脏不可言的牛仔裤布料。 手机似乎响了几遍。 路樱抹了把眼睛,将落到沙发的手机接通。 严夏火急火燎地骂了过来:“你怎么回事!你老公的生日你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莓莓才是金少夫人!” 路樱没精神:“什么事?” “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知道吗,”严夏无奈,“金莓莓她怀孕了!” 路樱:“金北周的吗?” “......”严夏哽住,“那不至于,他们敢乱伦,你公公婆婆不得家法伺候啊。” 路樱:“哦。” “宝贝你怎么回事,”严夏急脾气,“这消息是在你老公生日宴上公布的,好像孩子爸爸是他似的...” 路樱抬睫,看窗外快消失的夕阳:“夏夏,我想去洗个澡,好冷。” “行,”严夏说,“我给你发消息说,记得回我。” “好。”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路樱将脏污不堪的衣服脱掉,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内。 雾气氤氲,镜中姑娘身影模糊。 被人扔进地窖,除了衣服脏些,居然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房门被服务员敲响,是过来送姜汤的。 道过谢,路樱把换下来的垃圾袋递给她:“帮我扔一下,谢谢。” “别客气,”服务员热情道,“老板让我问问您,过年期间还住吗,因为来咱们这里的旅客比较多,您住的话,她就不往外租这间了。” 路樱点头:“住的。” “好的,”服务员说,“有需要您尽管喊我。” 现在已经腊月底,下周就是新年。 室内暖气充足,路樱穿着宽松的长款睡衣,望着窗外被灯光映亮的皑皑雪山。 万物都在这一刻安静下去。 房门又被叩响。 路樱回神,以为是民宿老板,边开门,边客气道:“张姐,你不用担心...”我。 最后一个字,在望见那双凌厉的凤眸后卡在嘴边。 男人目光朝下,深眸挺鼻,吻过她无数次的薄唇不悦地抿住,身上黑色大衣细节处褶皱,散着冰雪森然的气息。 路樱顿了顿:“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金北周似笑非笑,“不是你让我来救救你?我扔下宴会上一群人来了,然后?怎么救?” 路樱:“然后你可以回了。” 金北周眸中寒凉:“路樱,玩闹有个度。” “我向来没度,”路樱处在受激状态,“要不你来弄死我!” “......”金北周胸膛起伏,控制怒火,“碰见坏人了?受伤了?伤哪儿了?医院去了吗?” 路樱:“没死,很好,你不用殉葬,失望了吧?” 金北周咬肌鼓了下。 忍耐半秒,他一字一顿问:“我生日你还记得吗,这种时候你不在,跑来滑雪恶作剧,有意思吗?” “超有意思!”路樱眼泪不受控,“我以前玩、现在玩、以后还会玩!你就受着吧!” 金北周身体猛然一僵。 不管多少次,不管这姑娘干了什么坏事,眼泪永远是她的杀手锏。 可金北周只喜欢她在床上哭,喊他老公、向他求饶的时候哭。 而不是这种状态。 再大的火气也都在顷刻消弥。 “行了,”金北周推开门,“又哪里不高兴了,我道歉,珠宝和跑车任选,行不?” 路樱抵住门:“请你离开。” “我去哪儿?”金北周轻松卸掉她的力道,侧身进门,从内关掉,“我是你老公你还能记得?” 房间凌乱,行李箱摊在那里,护肤品和各种充电线杂乱地堆在一起。 是她的习惯。 她最不爱做这些细碎的活。 金北周脱掉大衣,熟练又自觉,弯下腰,一样一样整理。 “你给我准备礼物了没,”他没好气,“有礼物你不管我生日这事就一笔勾销...” 路樱还站在门边,突如其来:“金莓莓怀孕了?” “...怎么,”金北周半蹲,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肩背,“羡慕啊,那咱们也要。” 说到这,他回眸,唇畔笑容软了:“长辈们都在问呢,咱们要个宝宝呗。” 路樱:“我不能生。” “......” 路樱弯唇:“你妹不是怀了吗,正好,等她生完这个,叫她给你生一个,她会很乐意的。” 金北周嘴边的笑冻住。 第2章 怎么一年比一年不开心?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那条充电线被他整齐地抓在手里,插头金属硌痛了金北周手心。 他眸中失了温度:“你什么意思?” “叫你妹给你生!叫金莓莓给你生!”路樱刻薄道,“她会非常乐意爬你的床...” 话没说完,那条充电线猛地被金北周砸到地上。 房间猝然安静。 金北周胸膛深深浅浅的起伏,呼吸粗重急促,垂在腿边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 “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他咬字,“这是人能讲出的话?” 路樱用词尖锐:“我是畜生!我就说!让你妹给你生!让她爬你的床!你们金家的血统别便宜了外人!!” “......”金北周脖颈红温,血管脉搏肉眼可见地跳动。 他攥紧了拳,凭着咬肌越来越鼓,死死地盯着门边姑娘。 路樱没有任何畏惧,甚至抬高下巴,眼神里都是挑衅。 就像是,希望他一巴掌扇过来。 扇碎她最后那点期待。 扇掉她所剩不多的依赖。 扇死她甩都甩不掉的喜欢。 氛围凝固,耳朵里错觉似的,能听见落雪簌簌声。 时间推移,硝烟味不减反增,针锋相对的局面绷成一只充到极致的气球,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爆炸。 不知过了多久,金北周缓缓收回视线,情绪不明:“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 说罢,他越过那条狰狞开的充电线,面无表情离开。 房间重新死寂。 路樱重重抹了把眼睛,厌恶越来越尖酸刻薄的自己,厌恶一点风吹草动就要炸开的状态,厌恶现在的一切。 婚姻没有让她变得更好。 嫁给喜欢的人,得到年少时就爱上的男人,也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开心。 - 威吉斯是标准的度假村,新年来临,大批旅客拖家带口过来滑雪游玩,客栈酒店涨成天价,连泡面都是一桶难寻。 金北周好不容易找到家北城土菜,倚着前台,耐着性子等后厨打包。 “您放心,”老板拍胸脯说,“我这一嘴北城话地道吧,厨师是我媳妇,标准北城口味。” 金北周点头:“谢谢。” 老板好奇:“你媳妇只爱北城菜啊?” “差不多,”金北周礼貌回应,“挑嘴得厉害。” 老板:“难得见到老乡,怎么不把媳妇带来,我这店里暖气足。” “闹脾气,”金北周把玩着手机,“这不是,正哄着呢。” 老板挤眼,暧昧的笑:“这不管多帅的人都要哄媳妇,我这心里平衡多了哈哈哈。” 金北周勾唇。 拎着放进保温袋里的食盒,金北周无意间瞥见窗边花瓶:“老板,这花能卖我吗?” “牡丹啊?”老板惊讶,“这得问我媳妇,她可宝贝呢。” 冰天雪地的季节,能买到几朵盛开的姚黄可不容易。 老板娘不愿卖。 金北周是跟路樱争吵后出来的,当时憋着火,外套也没穿,瘦高挺拔地站着,用商量的语调:“我太太眼光挑,就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普通的花取悦不了她,我出十倍的价,您卖我两枝...一枝也行。” 老板娘由上而下打量他。 年轻男人穿了件灰色薄款毛衣,黑色西裤熨贴,普通低调的配色,却被他穿出了橱窗里模特的氛围感。 老板娘略一思索,应了。 怕冰雪冻坏娇艳的花,金北周脚步略快,小心翼翼护着花朵和热腾腾的食盒。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客栈。 金北周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金北周又敲,低着声:“路樱,开门。” 等待片刻,还是没人理他。 金北周吁了口气,似乎是在服软:“我错了行不行,我不该那样说,我这不是来了吗,一秒都没耽搁。” 他是嘴贱刻薄,但他哪一次真没管她? 他们俩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吵过无数次,和好无数次,失控时什么狠话都能出口,谁不了解谁的性子。 “路樱,”金北周服了,“你让别人爬我床就合适吗?真爬了你不得打断我腿...” 说到这,一道脚步声停住,狐疑打量:“你找谁?” 金北周嘴里的唠叨停了。 是客栈老板。 “路樱,”金北周点头,“我太太。” 张慧瞠目:“是你啊。” “......” “那不用找了,”张慧耸肩,“路小姐已经退房走了。” 金北周表情一凝。 张慧打量他:“路小姐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记不清多少年前了,照片上的男人不如现在成熟,穿着黑白灰的校服,少年感十足地转着篮球,不经意地望着镜头。 路樱提及他时,脸上掩不住的羞涩和欢喜。 少女心事,她爱重如宝,又忍不住炫耀:“今年我只能玩两天,要回去补课,他帮我补。” 后来,张慧看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还打趣问:“老公怎么没陪你来?” 路樱面不改色:“他妹结婚。” 第二年,张慧又问:“老公呢?” 路樱:“他妹离婚。” 而今年,张慧第三次问起时,路樱笑:“他妹死了。” 张慧好奇:“不是嫁给了喜欢的人?怎么一年比一年不开心?” 路樱眼睛弯了弯,没说话。 走廊安静无声。 打量完眼前的男人,张慧补充:“路小姐多付了几天的房钱,您可以直接住下。” 金北周站在阴影里,额前碎发盖住眉眼,唇角略显几分阴郁。 “她今天出去过?” “......”张慧顿住,“当然,路小姐喜欢滑雪。” 金北周:“出去了多久?” 张慧实话实说:“五个小时。” “回来时是什么样?”金北周淡声,“正常吗?是自己,还是跟别人一起?” “......” 张慧不敢乱说。 傍晚路樱回来时,情况明显古怪的,连随身的平安扣都送人了。 别不会是约了条小狗来玩吧? 结婚三年,从未见老公陪,头一次见就打听这些。 不会是出轨被发现了吧? 张慧扯出笑:“很正常啊,是路小姐自己,以前还有父母,后来是外公,这几年就她自己了。” 金北周沉默几秒,问:“她没有惊恐、紧张,或者别的表情?” “......”张慧斟酌措辞,委婉道,“似乎不开心呢,回来把衣服都扔了。” 第3章 算你懂分寸。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消失了三天,赶在过年前回了北城。 严夏过来接机,一边开车一边骂:“你手机是个摆设吗!能不能别关机?你老公天天骚扰我和韩锡,总以为是我们俩把你藏了。” 路樱:“送我去趟医院。” “咋了,”严夏问,“你这声音,重感冒啊。” 路樱点头:“不舒服。” 严夏方向盘一转,朝医院开去:“你这壮实的身体...”还能感冒。 路樱差点跟她拼了。 谁愿意别人用“壮实”来形容自己。 严夏笑出声,连忙求饶:“行行行,那你自己说,为什么会感冒。” “......”路樱安静数秒,“穿了件单衣,在雪地里走了三个小时。” 严夏蹙眉:“你有病啊?” 路樱扭脸,看着她:“我被绑架了。” “......” “但我没受任何伤,”路樱平静道,“被俩半大小孩救了,那俩小孩不知道谁家的,大冷的天穿着破烂衣服...” “你停停停!!”严夏急了,“现在关键是这俩小孩吗!!” 她不该说说是被谁绑架的吗? 不该说说为什么会被绑架吗?绑匪呢?赎金呢? “这俩小孩太可怜了,”路樱手肘支在窗边,“一看就是没爹没妈的,鼻涕快掉到膝盖了,我就把羽绒服给其中那个小妹妹了。” 又把翡翠做的平安扣给了他们,叫他们拿去卖掉,能得一大笔钱。 严夏被这串说词给创晕了。 知道路樱犯起傻来傻得要命,不知道她能傻成智障。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猜人家有没有爹妈。 “然后?”严夏催问,“绑匪为了什么?” 路樱:“只给金北周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救我。” “......” 金北周没去。 严夏清楚。 她没去金北周的生日会,但圈子里有人去了,全程直播给她。 路樱望向窗外:“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吃土豆了。” “......” 车子疾驰到医院。 停稳后,严夏一堆问题要问她。 路樱精神太差:“别问了,保密。” “你没事吧?”严夏匪夷所思,“凭什么保密啊,这你不得跟你老公说...” 话没讲完,严夏自动住了嘴。 都给金北周打过电话的,他自然是知道的。 路樱:“别再提,别人只会认为我是个撒谎精。” 人家不会信的。 说到这,路樱郑重问:“你信的吧?” “...确实不大可信,”严夏瞅她,“主要疑点太多,但我再不信,你岂不是太可怜了...” 路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掐上她的脖子。 两人闹着进了医院。 挂号看诊抽血,一系列流程下来,医生下了结论:“能扛的话,扛着吧,吃药会伤到宝宝。” “......”路樱顿了顿,“我不叫宝宝...” 医生搭眼看她:“你肚子里的宝宝。” 路樱:“。” 严夏捂住嘴巴,震惊从眼睛里跑出来。 感情都碎成这样了,还能上床OOXX呢。 路樱没什么表情:“不瞒你说,我们最和谐的,就是被和谐的。” “......” “夏夏,”路樱握住她手,“我给严叔送送礼,让他帮我保密,好吗?” 严夏爸爸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 在她没考虑好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小家伙前,路樱不想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 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严夏:“你现在跟小龙人有什么区别?” 满脑子秘密,还不能告诉别人。 路樱垂睫,看向被羽绒服遮住的小腹:“我应该不想自己养小孩。”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严夏表情正经起来:“你别冲动。” 这桩婚姻,是路樱努力多年的成果,现在路家就剩她一人,连唯一的外公都在上年去世。 路樱没家了。 只剩金北周了。 严夏这些朋友,替代不了家人的存在。 - 走到医院一楼大厅,路樱看见了金莓莓。 金莓莓穿着狐狸毛的外套,风毛裹住她半张脸,孤身站在角落,娇俏又脆弱,似乎在等谁。 两人视线相接,金莓莓眼睛睁大:“二嫂...” 路樱目光一收,想当她认错了人。 下一秒,金莓莓冲某个方向喊:“二哥,是二嫂!” 路樱驻足,朝她示意的地方看去。 金北周左手拿着几张资料,右手拎了几只袋子,里面装着各类维生素和补药。 大约是陪金莓莓过来产检的。 路樱唇角弧度讥讽,拉着严夏往外走。 身后有风刮过,是男人冷洌不可挡的气流。 路樱的路被拦住。 金北周扣住她腕,上下打量:“去哪了?哪不舒服...” 男人手掌宽大温热,路樱只觉得烫人,躲瘟疫似地避开。 “陪夏夏来看严叔,”她不咸不淡,“看完了,再见。” 金北周拧眉:“感冒了?又踢被子了...” “再见,”路樱重复,“别传染给你们。” 金北周表情一寸寸冷下去。 “爸妈一直在问你,”他跟着淡了,“我该怎么说?” 路樱:“说我死了。” 金北周长眸猝然迸出火苗:“路樱!!” “二哥,你跟二嫂好好说,”金莓莓走过来,“二嫂,今天阿瑎有急事,临时拜托二哥陪我过来...” 伊瑎是金莓莓的老公。 路樱理了下头发:“他是该陪的。” 别人听不出,金北周是能听出来的,她语带嘲讽,明显在阴阳让金莓莓给他生小孩的事。 金北周嗓音冰冷:“路樱,你不是小孩了,说话总该知道分寸。” “我说什么了,”路樱弯唇,“我又说什么没分寸的话了?” 说到这,她目光在金北周和金莓莓身上巡视:“我让你陪你妹来产检,说错了?凭什么被教训的永远都是我?是不是我没家人了,没后盾了,谁想训就能训两句...” 话到这里,金北周眼底血红:“那我算什么?” “算你懂分寸,”路樱说,“算你知进退。” 金北周静静望住她。 医院人来人往,背景音嘈杂。 良久,金北周吐了口气,牵起她手:“别闹了行不,家里那盆水仙开了,你不想看看吗?” 第4章 五百万。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情绪极度不稳定,不碰到金北周和金莓莓就没事,一碰到,随时处在爆炸边缘。 金北周半胁迫半诱哄,强硬的把她塞进车里。 不等她挣扎推门,金北周俯身压下,挟着思念和欲望吻住她唇。 - 一楼大厅,金莓莓跟严夏大眼瞪小眼。 互视几秒,严夏撇嘴:“婆家没人了?专找你二哥?” “...严小姐,”金莓莓比方才强势,“积积口德吧。” 严夏:“你有娃了都不积,我积啥?我给谁积?” 在吵架一事上,金莓莓不是她的对手。 金莓莓转身就走。 严夏快步跟上:“小姑子,我送你啊。” 金莓莓:“别假惺惺。” “不假还能真吗,”严夏好笑,“为了我姐妹,我也得讨好她小姑子啊。” 金莓莓猝然驻足。 严夏急急停下,顺着她视线望去。 五米外的黑色吉普车内,路樱被压在副驾,男人单手桎梏住她腕,勾着脑袋在她唇上亲吻。 意乱情迷的,显然不是路樱。 严夏啧出声:“多令人羡慕的感情啊。” 她眼神斜睨:“有的人,吃着婆家的,看着娘家的,恨不得天下人都只宠她一个...” 金莓莓敛睫:“你在说我二嫂吗?” “你二嫂动不动就抽象的性格,”严夏轻哼,“还真玩不过你。” 金莓莓:“谢谢。” 严夏:“......” 真特么气啊。 - 路樱被带回了金家。 快要过年,院中装扮一新,常青树上挂着红色灯笼,两盆喜庆的金桔摆在门侧,金灿灿的。 路樱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卧室,换睡衣上床午睡。 金北周去厨房泡了杯感冒冲剂,坐在床边哄道:“讲话都像小猪哼哼,喝了明天就能好。” “你自己喝吧,”路樱背过身,“你要病了,金家能倒一片。” “......”金北周捏她脸蛋,迫使她启唇,“病了咱们就出去度病假。” 冲剂黏腻的味道往鼻腔里钻,路樱忽然想起腹中宝宝,动作一惊,下意识抗拒地推搡。 “嘣——” 玻璃碎在地面的脆声,挟着短促的水声。 金北周手停在半空,呈半握状态。 杯子碎了,冲剂洒了,路樱反应过来了。 她躲什么啊。 她又不想要这个宝宝。 她有什么可躲的啊。 她可以因为不想跟他接触躲。 但不能因为想要保护宝宝躲。 她不想要。 不想在面前出现岔路时,被一个宝宝左右选择。 医生说,它才四十天。 在法律上,都不算人。 金北周嘴角压平,蹲到地面,一片一片地捏起碎玻璃:“给你买了辆新车,晚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金北周。” “......” 路樱平视他:“我要离婚。” “......”金北周指尖碎片扎破他手,表情不见波动,“你这张嘴是真的欠收拾了。” 路樱又累又倦:“你考虑下,咱们过完年具体谈。” 房间没开灯,光线晦暗,金北周垂着脑袋,目光定在指尖沁出的鲜血上。 路樱钻进被子里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金北周将血舔掉,墙壁上模糊不清的影子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离婚? 她不会离的。 路樱离不开金北周。 他们从出生就是彼此的玩伴,在对方生命中占据了无法割舍的地位。 他们熟悉、了解对方。 她就是被宠坏了,以为离婚像绝交和分手一样,能随便出口,能用来使性子、发脾气。 只是想让他哄一哄。 那金北周就好好哄哄,左右是自己哄大的姑娘。 金北周将房间打扫好,掀被子上床,手臂从她颈后越过,不客气地拥进怀里。 他亲她的额头,鼻尖,唇。 路樱烦不胜烦,一脚踢了过去,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小腹。 骤然传来的神经痛让她躬起腰背,眉心蹙起细细的纹路。 金北周忙不迭揉弄她腰腹,低嗓:“合法夫妻,亲一口怎么了。” 路樱闭紧眼,手贴住小腹。 或许是母亲本能,不知道还好,一知道腹中有宝宝,总会不自觉地想要护它。 “该来例假了吧,”金北周问,“难怪总是闹性子。” 路樱头脑发重,背过身去,重新睡着。 金北周鼻尖贴在她发顶,嗅她好闻的味道。 路樱做了个梦。 梦见她高中时。 那天下了雨,她没带伞,来接她的司机在路上爆了胎,路樱就去找金北周。 高二分班,她学文,金北周学理,金莓莓也学理,跟金北周一栋楼。 路樱跑到理科楼时,恰好看见金北周撑着伞,遮在金莓莓头上。 少年修长高大,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清瘦,伞歪在金莓莓这边,金北周肩膀被打湿半边。 雨势大,一把伞遮不住两人。 金北周顿了顿,做了决定:“你去班里等我,我先把金莓莓送上车,然后回来接你,行不?” 那不是金北周第一次选择金莓莓。 是路樱被喜欢冲昏了头,总想着他们已经成了户口本上的亲兄妹,不可能产生别的。 但兄妹身份可比情侣身份牢靠多了。 这两年,路樱反反复复怀疑那时的自己,她怎么都不伤心呢。 早点伤透心,不就早点醒悟了吗。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金北周带金莓莓离开,而自己回到文科楼,孤零零等待。 喜欢会自动添加滤镜,将残酷的事实,美颜成虚假的样子。 看见年少时雨中的自己,路樱泣不成声。 金北周慌手慌脚,不断擦她滑落的眼泪,低声唤道:“宝贝你做噩梦了,樱樱,醒醒...” 路樱缓缓睁眼,又一串泪珠无声无息掉下。 金北周亲她湿润的眼:“怎么了啊,跟我说说,行不?” “给我点钱,”路樱鼻音很重,“五百万。” “......”金北周眼睫垂下,“缺钱了?” 路樱:“给不给?” 金北周情绪不明:“想要多少都行。” 路樱不缺钱。 陆爸陆妈飞机失事,为她留下一大笔遗产,外公去前,将名下公司折现,全部存进了路樱的户头。 五百万,是她为腹中宝宝要的。 这个孩子,路樱不打算要了。 她要用这五百万,去为宝宝超度。 第5章 一定要不顾场合吗?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一觉醒来,金北周已经不在了。 窗帘拉着,房间漆黑,路樱扶床起身,随手摁开灯。 卧室南洋风装修,对面墙壁挂着色彩浓郁的唐朝仕女图,藤编家具又带有一些质朴的年代感。 路樱的行李箱摊在灰绿色复古地板上,里面只剩下零星几个小物件,衣服之类的都被收拾过。 房门被从外推开,金北周冷白削长的手拎着一件白色大衣,见她醒了,脚步不明显的凝滞,随后自然靠近:“这几天就穿大衣?那边多冷没数啊,羽绒服呢?” 路樱出门不爱带太多行李,羽绒服就一件,还送人了。 “还有,”金北周拧眉,“耳钉和平安扣呢,你这箱子我翻遍了,丢了别跟我哭。” 路樱感冒似乎加重了,闷闷的鼻音:“送人了。” “……”金北周情绪不明,“什么送人了?” “所有,”路樱说,“羽绒服,耳钉,平安扣。” 金北周站在那里,身材高瘦颀长,金家二公子的身份让他出生就站在了塔尖。 “送谁了?”他平静问。 “羽绒服给了一个小女孩,”路樱实话实说,“耳钉和平安扣给了她哥。” 金北周凤眸锋利,透着一如既往的攻击力:“平安扣是我送你的18岁礼物。” “嗯,”路樱不避不让,“谢谢你的祝福,18岁的路樱收到了。” 并且欣喜若狂,死心塌地的非他不嫁,没有一天摘下来过。 就算她看见金莓莓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与她的平安扣是同一块原石料子,都还在安慰自己,意义不同。 好歹,平安扣寓意着平安,金北周希望她平安。 路樱干涸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真是感人。 想扇死这些年的自己。 她是猪油糊了心,才会被金北周心血来潮的关心哄到,还自动为他添加滤镜,将他塑造成也爱自己的模样。 路樱是路家唯一的小孩,被父母和外公捧在掌心,知道被爱的滋味。 却偏偏,在金北周身上瞎了眼。 幸好她还年轻,幸好宝宝的存在还没被金家人知道。 她尚有选择和离开的自由。 金北周穿了件烟灰粉的开司米V领毛衣,这毛衣还是路樱给他买的,金北周不乐意穿这种色号,路樱撒娇卖乖哄他穿了,就为了配自己的那辆冰莓粉跑车。 她喜欢仪式感,并且会给重要程度排序。 例如,金北周排在第一梯队,她的冰莓粉跑车排在第二梯队,她最重要的人,坐在她第二重要的车里。 但以后,金北周只配待在车底。 - 针对路樱胡闹的行为,金家老太太席素玲十分不满,并且将这不满挂在了脸上。 “北周的生日,该你这个女主人来张罗,”席素玲披着老花的羊绒披肩,“让莓莓帮你接待算怎么回事?” 路樱病容明显,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往嘴里咽。 “算她勤快,”路樱含糊道,“算我不识好歹。” “......” 路樱打小就喜欢金北周,喜欢的世人皆知,也因此处处讨好逢迎金家人。 席素玲向来就不满意她,生活中的挑刺随处可见,但路樱每次都是装疯卖傻,除了憨笑,就是乖巧的顺从。 这样直接回嘴,还是第一次。 席素玲正眼看她:“你是在训斥奶奶?” 说到这,她猛地皱眉:“你感冒了?” “啊,”路樱打了个喷嚏,眼中蒙上薄雾,“没关系,一点小病...” “你感冒了还跟莓莓在一块?”席素玲神情波动,“她可是孕妇!” 路樱垂眸,轻哂地弯了下唇。 席素玲起身:“北周,赶紧的,让她回去,别传染给莓莓。” 金北周端着青花瓷碗,从厨房方向过来:“伊瑎呢,怎么还不来接自己老婆孩子回家?” “......” 瓷碗里装的姜汤,金北周挨着路樱坐下,用小勺子试了试温度。 “有多的没,”席素玲话锋一转,“给莓莓来一碗,她是孕妇。” 路樱实在忍不住:“奶奶,她是孕妇,又不是国宝还人人有责。” “......” 厅中猝然静了。 金北周搅拌姜汤的手顿了顿,旋即敛颚低笑,将勺子递到她嘴边,混不吝的腔调:“奶奶,以后樱樱肚子里的,才是您正经重孙。” 路樱撇开脸,拒绝他示好的姿态。 金北周啧了声,将碗放到桌面:“不吃药,也不喝姜汤,怎么那么难伺候?” 路樱视线里是一幅油画,最后的晚餐。 耶稣被十二门徒围在中间,叛徒犹大泯于众人,看起来极为无辜。 像极了金北周这种狗男人。 接连两次被路樱反驳,席素玲大动肝火,想做点什么,旁边的金莓莓挽住她臂,柔声道:“二嫂说得没错,该伊瑎陪我去医院的,二嫂生病,更需要二哥。” 闻言,金北周眉心微动,像得了提醒,手掌捏住路樱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因为这?” 所以要跟他离婚? 路樱最讨厌感冒,身体脆弱就罢了,情绪跟着弱,别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逼出她莫名其妙的眼泪。 “你直说让我陪,”金北周指腹从她眼尾擦过,“我敢不陪?” 可路樱却恍然大悟。 金北周总爱这么说,从小说到大,总是—— 路公主要求,我敢不同意? 一个“敢”字,道出了他多少心酸和无奈,道出了他多少迫不得已。 就仿佛不顺从她,金北周会被周边人唾弃,鄙视他玩弄对他赤诚的姑娘。 可悲路樱还听不出来,总以为金北周很宠她。 “你陪你妹,”路樱讥诮,“也是因为不敢才陪的吗?” 当然不是。 那肯定是因为心甘情愿。 “......” 金北周唇角弧度渐渐压平。 其实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整个金家,就他脾气最臭最大。 这些天,路樱主动招惹他几次了? “宝贝,有些任性的话,咱们私底下说就算了,”金北周重新扬唇,眼底却毫无温度,“一定要不顾场合吗?” 路樱望着他:“什么场合?你妹在的场合吗?” 第6章 去道歉。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走人了。 席素玲咂摸了下这几句话,荒唐道:“路樱你不要太荒谬,说这种话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北周是莓莓亲哥,是她的家人,哦,你会为了北周不顾你父母和外公吗?” 金莓莓立刻扯她衣袖,示意她别提及路家人。 路家没人了。 路父路母和外公,都是路樱的死穴。 果不其然。 “是亲哥吗?”路樱看着她,“当初要不是我婆婆反对您将金莓莓和金北周配对,今天怕是还轮不到我吧?” 金莓莓是席素铃闺中密友的孙女。 密友的儿子儿媳都是白衣天使,金莓莓出生后没多久,夫妻二人双双死于一场瘟疫。 紧接着,这位密友不堪打击,在悲痛中去世。 临去前,只来得及将所有家产和唯一的孙女托付给了席素铃。 金莓莓不姓金。 她来金家时才三岁,金家不会剥夺她的姓氏。 金姓,是金莓莓十六岁时,她自己强烈要求改的。 “她为什么要求改,”席素铃直白道,“还不是你总因为她跟北周闹矛盾,你外公甚至因为这个,让你断绝跟北周的来往,是莓莓识大体,亲自绝了这条路,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 路樱小腹隐痛。 外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那位会将路樱捧在掌心,无条件纵容她的英俊老男人,临终前都在惦记她的幸福安危。 席素铃一遍一遍地提他,路樱心如刀割,理智溃散,手一挥,将面前装满姜汤的碗砸到地板。 席素铃噼里啪啦的数落骤然停了。 她浑身颤抖,气的。 真是反了。 如今小辈都能跟长辈摔盘子砸碗了吗? 路樱扶着桌面起身,一字一顿:“席女士,你知道为什么你抢不过我外婆吗?” 席素铃的脸刷地下白了。 “你的底色是刻薄的,”路樱清晰道,“是恶毒的,我外公这样潇洒温柔的男人,只有我外婆才能跟他平起平坐,你连我外婆的一片衣角都比不上。” “......” - 路樱回了草堂,外公在草堂给她留了一处花园洋房。 院子里花草有专人料理,暖房开着她妈妈留下的大马士革玫瑰。 外公将这些照料的很好,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女儿。 路樱是他对女儿思念的投射。 暖房花香融融,路樱掐了几朵玫瑰用来泡茶,轻声询问严爸流产的详情。 “叔叔还是建议你跟北周商量过再决定,”严爸慈爱道,“金家至今都没有下一代出生,你腹中的宝宝,兴许会为你们的关系带来转机。” 路樱摇头:“不了,我不想一错再错。” 严爸沉默几秒:“别怪叔叔说话直白,若你真确定了,最好选择外地医院。” 金家在本地的势力,几乎是覆盖方方面面,若被金家知道他们目前唯一的下一代是在自己医院没的,怕是没有人敢接这场手术。 “好,”路樱说,“我明白的严叔。” 严爸又提醒:“要尽早,月份一大,对母体伤害太大,确定了,让夏夏陪你去。” “好。” 电话挂断后,严爸发了外地几家医院的联系方式,每家都有他的同僚和校友。 算是他对路樱尽的绵薄之力。 其实他这样做,同样会被牵连到。 如果瞒不住,金家同样会将这笔账,算在严家头上。 路樱心知肚明。 她不愿拖累严爸和严夏。 她联系了另一家医院,与严爸没有一丝瓜葛。 - 晦暗潮湿的后巷,悬在巷角的监控被蒙上黑布,年久失修的路灯时灭时亮,渲染出恐怖惊人的氛围。 金北周一脚踹到男人小腹,哀嚎被漆黑吞噬。 “哥,别上火,”身边人劝道,“这点小事兄弟们来就行了。” 金北周锃亮的皮鞋踩进泥水,朝那人走去。 两边小弟拖死狗似的,将摔进垃圾堆里的男人拽了起来。 金北周弯腰,凤眸冰寒,穿透男人畏惧的眼底:“皇庭做的什么生意你不清楚?来往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皇庭是一家高级会所,会员实名制,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表面上看是家预约制会所,实际做的是人脉生意,客人隐私极为重要,哪怕捕风捉影地透出只言片语,也够要对方的命。 “哥我错了,”这人痛哭流涕,“我真的只是想跟女朋友炫耀,我从没见过这种奢华的场面,想跟她牛逼下...” 便拍了皇庭内部的一些装饰,还发到了网上。 这种事其实是不需要金北周亲自处理的,只是他心情太差,这人恰好撞到枪口罢了。 “哥,”旁边小弟陪着小心,“剩下的按照流程处理,您去休息。” 金北周直起腰身,高大的影子瞬间罩住旁人,死神亲临的可怖。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金北周面色一缓,背过身,朝巷子出口走。 “处理掉。”他淡声。 “哥您放心。” 一直到了光亮处,金北周才慢条斯理掏出手机,鼻息带出轻笑:“路樱樱你就是想老子哄...” 然而在看见来电人时,金北周嘴边的笑冻住似的没了。 是金莓莓。 金北周安静几秒,不耐道:“金莓莓你有没有数,你二嫂因为什么跟我生的气你不清楚?有事找你老公,懂吗?”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 金北周表情敛住:“哪家医院?” - 路樱手机响了几遍,她没接,门铃又被人摁响。 夜深,她喝了杯大马士革玫瑰泡的水,空气中浮着玫瑰的味道,就像偎在妈妈怀里,香香甜甜的睡着。 撑着病体起身,路樱把房门打开。 门外是金北周。 男人颀长的身体覆着凛霜,不苟言笑:“去医院,跟奶奶道歉。” “......”路樱神智不清,“为什么?” “你忘记你说了什么?”金北周清冷,“你说她是下脚料?这种话能对长辈说?” 路樱恍惚几秒,赫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么贴切的形容词!” 下脚料? 艾玛,还是这个词更有羞辱、冲击性。 “路樱樱你别闹了,”金北周似乎有些无奈,“这话太重,我陪你去道歉。” 路樱眨了眨眼,吐字:“金北周你是个畜生。” 第7章 二哥,你放过樱樱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个畜生一手禁锢住她,一手往她脖子上挂了个东西。 是块新的平安扣,羊脂玉的,嫩豆腐一样的色调。 大概怕她摘掉,金北周将羊脂玉的绳子调整到恰好的长度,用蛮力是扯不下来的。 眼皮子底下没有合适的工具,路樱怕伤到自己,没粗鲁地硬拽。 找把剪刀就是了。 车子往医院开,夜景在窗外拉成光带。 “待会咱们找医生开点药,开点甜药,”金北周吊儿郎当的,“早点康复,咱们生小孩,行不?” 路樱:“你去死吧。” 金北周扬唇,丝毫不介意:“见了奶奶你别说话,我来道歉就行。” 路樱没有说话的心思。 瞧瞧。 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金北周都当她是在开玩笑、闹脾气。 压根没将她要离婚的念头当回事。 就像他过往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一般,总是轻飘飘揭过,就仿佛路樱的话完全没有可信度,也完全不需要在意。 反正她太爱他,就算事情从未解决过,最后的结果也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了了之。 “给你转了一千万,”金北周说,“以前一提这个你就跟我挂脸,自己老公的钱有什么不能花,非跟我使小性...” 不要他的卡,也不愿用他的钱。 这是路樱头一次跟他要。 金北周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路樱扯唇:“给你买上坟用的纸。” “......”金北周低笑了声,“那我多转点,我老婆可不舍得我在下面受苦。” 路樱懒得说了。 她在恶毒的诅咒他。 他当她在调情。 两人到了医院,席素铃虚弱地躺在床边,金莓莓和伊瑎陪伴在侧。 金北周扣住路樱的手,恭敬道:“都是我的错,她不是冲您,冲我来着。” 席素铃眼神停在路樱身上,露出厌恶。 “你爷爷来了电话,”席素铃忍着,“说她不好好道歉,就把她赶出金家,你必须跟她离。” 路樱眼睫簌簌。 真的? 不用她费力气了? 路樱抬头:“下脚料,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最后一个字被金北周捂住。 男人手掌宽大,掌心温热,捂紧了她嘴,阻了她所有声音。 金北周额角抽抽,失了淡定:“她骂我呢,樱樱平时有多孝顺您知道的啊,她知道错了,非常真心,好了,奶奶您好好养病,明天我再来看您。” 说罢,他一秒都没耽搁,硬搂着路樱出了病房的门。 - 重新回到车内,前后没超过十分钟。 金北周揉揉眉骨,气笑了:“路樱樱你欠草是吧?” 路樱:“你草狗去吧!” “回家,”金北周启动车子,“草死你。” 路樱扭脸看向窗外,没什么表情:“我现在对你生理性厌恶,你别碰我。” “......”金北周唇角压平,“之前馋我的不是你路樱樱对吧?” 路樱:“送我回草堂。” 金北周:“回我们自己家。” “草堂。” 金北周似乎懒得搭腔,无动于衷将车子开往捷座小区。 两人的婚房在这边。 路樱一进门就找出鞋柜里的剪刀,眼都不眨的将新平安扣剪掉,绳子和平安扣一块扔进了垃圾桶。 金北周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十足十地看着她能闹到什么地步的态度。 路樱最恨他这点,不管自己做什么,都被当成是小孩在无理取闹,她的情绪不需要被接住,她的需求不需要被考虑。 冷一冷,哄一哄就好了。 从不需要花费精力,细细剖析其中的问题。 “你公公婆婆回家过年,”金北周淡声,“有事情咱们提前解决,别让他们看见,不然又以为我欺负你。” 路樱忍着层出不穷的烦躁:“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去忍耐这桩婚姻,你可以离,我答应,我绝不纠缠!” 金北周望着她:“你做得到吗?” 路樱眼红了。 被激红的。 是。 她以前忒贱,三番五次地反悔,她主动纠缠,又厚着脸皮和好,因为她不舍得离开,她一天看不见金北周都要难受。 就贱成这个样。 以至于连金北周都这么看待她。 他不否认他在忍耐,却质问她离不离得开。 “别闹了,”金北周抿了抿唇,放柔声音,“以后我多回家陪你,行不?” 路樱鼻腔发酸,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对自己的可怜。 那个勇猛前行的路樱,就是在他一会硬、一会软的态度下,沾沾自喜地迷了路。 被训的像条狗一样听话。 “金北周。”路樱咽下嗓子里的涩。 金北周靠近:“你说。” 路樱眼睛很红,极力平静,不想让他看扁:“我外公说,我们家樱樱是他最璀璨的明珠,是他想要活下去的良药。” 外公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已经神智不清,却条件反射的配合医院的治疗。 因为他想陪路樱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金北周喉结滚了下,手抬高,想摸她脸蛋。 路樱后退,避开:“但你和金家总是告诉我,路樱是个贱人,是颗死鱼眼珠...” 不等她说完,金北周身体一僵,冷不防厉喝:“路樱!!” 路樱敛睫,讽道:“都知道我爱你,都要拿这点来攻击我,那我不爱了行吗?不爱都不行吗?” “你想都别想!”金北周眼尾渐红,“‘离婚’两个字说都别再说,我看哪个律师敢接!” 时间接近凌晨。 路樱站在空荡的客厅,整个人显得脆弱支离。 金北周平复胸膛起伏:“你病了,也该困了,老公抱着睡觉。” 路樱心生无力,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哥,”她轻声,“你就放过樱樱吧。” 就算不是夫妻,她也曾是他青梅竹马的妹妹。 她也曾,唤他一声二哥。 跟金莓莓一样,唤他二哥。 金北周四肢末梢猝然生寒。 这个称呼,在路樱初一时就不曾唤过了。 她跟金莓莓生气,说金莓莓这样喊,她就不喊了。 她开始连名带姓的喊他,说这样比较特别,她要做最特别的那一个,也要让金北周做她最特别的那一个。 第8章 我孩子不需要一个烂爸!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第二天,路樱独自去了陵园,祭拜父母和外公外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宝的缘故,她最近眼泪格外多。 怕被父母和外公外婆看见,路樱隐忍着,连话都不敢多说,怕多说一句就会失控。 手术约在年后初二,医院发了术前准备。 路樱需要一个合适又不惹人怀疑的借口离开。 她跟严夏商量:“你能不能临时结个婚,我去外地参加你的婚礼。” 严夏:“可以,我还能临时死一死。” “......” 姐俩儿齐齐沉默。 过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对面。 另一个死党韩锡。 韩锡一口水喝到一半,接触到她们二人的视线,立刻回避:“我不结,你结婚的事,让我做了三年的噩梦。” “......” “我一想到我有可能娶到你们俩这样的,”韩锡慢吞吞,“我也能,去死一死。” “那你死,”严夏拍板,“过了头七再活,正好能帮樱樱掩人耳目。” 朝锡放下水杯:“我说姐俩儿,你们当金家是吃素的?金北周是吃素的?” 路樱:“他挺好糊弄的。” 她随口一句话,金北周就当她在撒谎。 婚姻走到这地步,实在可悲。 这话把三个人都干沉默了。 “韩锡你是不是男人,”严夏面无表情,“是的话,咱俩结,把樱樱的事解决了咱俩再离。” 路樱眼泪汪汪:“夏夏你真好。” 韩锡嘴角哆嗦:“另一个当事人呢。” “......”路樱勉强道,“你真听话。” 韩锡:“......” “算了,”路樱吐了口气,“只要离开一天就行,用不着找借口。” 严夏犹豫:“姐妹,真不要啊?” 韩锡:“离婚跟要小孩不冲突,我们作为它的干爸干妈,还能让它受苦吗。” 路樱:“金莓莓也有了。” “...又不是你老公的。” “我不想把它生下来,成为金莓莓小孩的对照组,”路樱认真道,“我不想它的未来,和金莓莓的小孩在一块,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就像我一样。” 她宝宝的父亲,必须以宝宝为中心,必须将自己的宝宝当成唯一。 而不是在兄弟姐妹的宝宝面前,轻描淡写就要退让。 而且,一旦金北周知道她有了宝宝,怕是不会答应离婚。 但这个婚,她离定了。 - 这天金家大哥金斯年和大嫂葛琪回来吃饭。 金斯年管理着金氏集团,是金家如今的话事人。 葛琪秋天时意外流产,即便养了几个月,脸色依然不好。 葛琪对路樱很好,路樱就很尊敬这位大嫂。 葛琪出自北城葛家,规矩严苛古板的家族,家里女儿都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那种。 路樱能心安理得坐在餐厅等待吃饭。 葛琪不会。 金家用不着主人亲自忙碌,只是一种态度,女人对夫家的服从。 路樱玩了两局游戏,见葛琪从厨房出来:“大嫂,我教你玩游戏。” “等下哈,”葛琪温柔道,“我把汤端过来。” 路樱目光在客厅打量。 金北周冷着脸在打电话,金斯年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 路樱一般只敢对金北周发脾气,金斯年是大哥,性子比金北周这个混蛋严肃正经,她本能的退避三舍。 可眼下,她想惹恼金家所有人,最好立刻摁头逼他们离婚,免得她还要多费力气。 路樱起身,深吸了口气,走到金斯年面前。 金北周余光瞥见了,回头看着她。 路樱手一挥,啪地将金斯年的电脑合上。 “......” 全场悄寂。 金北周浓眉间的郁色鬼使神差退去几分:“宝贝你在干嘛?” 金斯年抬头,表情肃穆。 路樱压下紧张,不客气:“你老婆在厨房忙来忙去,你就等着吃闲饭吗?” 金斯年:“......” 金北周眉心跳了下。 “还看!”路樱心脏快蹦出嗓子眼,“还不去帮忙!” 金斯年:“......” 停顿数秒,金斯年站直,冷冷道:“小二,弟妹该管管了。” 不等金北周开口,路樱迅速后退:“自己家的事管清楚了吗,还有闲心插手别人家的?” 金斯年默了默,撇脸,给了金北周一个训斥的眼神,随后去了厨房。 金北周顿了顿,肩膀一颤,笑了出声。 “路樱樱你胆肥了是吧,”他压着笑息,“连冷面阎王都敢惹了?” 金北周和路樱是金斯年看着长大的,这位大哥于他们来说,与父母同辈。 路樱小时候调皮,每次金斯年一出现,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现在有胆量骂人了。 路樱没理他,对刚出来的葛琪说:“大嫂,你坐这。” 葛琪:“?” “你又不是不赚工资,”路樱说,“凭什么男耕女耕女织?让他织!” “......” 金北周挠挠后颈,一言不发的,也跟着进了厨房。 葛琪禁不住笑了:“小二都被你吓到了。” “大嫂你坐啊,”路樱拖她,“你身体怎么养的,脸还腊黄呢。” 葛琪羡慕她的性子。 “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葛琪打量她,“感冒要吃药啊。” 路樱嘟囔:“懒得吃。” 葛琪笑得温软。 路樱倚到她肩:“大嫂,你要好好养身体,才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上个宝宝,滑一跤就没了。 “好,”葛琪抚她脑袋,“你跟小二不想要吗?” 路樱望着天花板:“我不想当妈,他也不适合当爸。” “嗯?”葛琪疑问,“怎么这么说,其实小二跟你在一起时,很有爸爸的样子的。” 金北周性子乖张,葛琪只见过他在路樱面前低头服软。 路樱:“我要给我孩子找个像我爸爸对待我那样的爸爸。” “......” 这句话极为绕口。 葛琪还没理解,厨房门口传来男人冷沉料峭的声:“你孩子的爸只能是我,你可以试试,有没有人敢在我头上种草。” 金北周端着汤碗站在那里。 傲岸冷硬的长相,难得有了家庭煮夫的模样。 “那我宁可不要,”路樱直视他,“我孩子不需要一个烂爸!” 第9章 砍掉烧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客厅氛围悄无声息凝固。 金北周手里的汤碗冒着热气,将他表情模糊几分。 “我哪里烂了?”他声线平直,“你说,我改。” 路樱言简意赅:“要改早改了,有这精神,我不如换一个轻松。” 金北周脖颈青筋不易察觉地鼓了下。 金斯年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朝客厅道:“是要撒青豆吗?” 葛琪起身:“我来...”吧。 路樱一把拽住她,目光凶巴巴:“有阿姨不会问吗,有手机不会查吗,一定要给大嫂找点事吗?” “......” 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金斯年转身,淡淡道:“赶紧哄,别殃及无辜。” 金北周一腔子阴鸷被打断,气极反笑。 “差不多行了,”他混蛋的腔调,“大嫂都没这样训过大哥,先被你训上了。” 汤碗被他放到餐厅。 葛琪忍俊不禁,再次想要起身。 路樱死死拽住她。 “不是...”她忍笑,“我就想过去喝口水。” 路樱窘迫地松了手,干巴巴道:“大嫂你别忙,男人吃得多力气大,该多干点。” “...好。” 目送葛琪进了厨房,金周北慢条斯理地过来,蹲在她面前:“行了吧,能消火了吗?” 路樱觉得好笑。 他从来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总以为她在闹脾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认真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 路樱平视他:“我没有发火,你认真一点,就能看出来我很认真...” 余下的话没说完,似乎极难忍受她将要出口的事,金北周握住她后颈,一个倾身,重重覆住她唇。 他吻得用力,带着情不自禁。 有段时间没有了。 上一次还是上个月,中间两人不管什么话题都会演变成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金北周炙烫的唇深入。 然而下一秒,路樱猛地推开他,脸色苍白,捂着嘴往洗手间冲去。 金北周充斥欲念的长眸霎时变冷。 生理厌恶? 路樱不可能厌恶他。 没有人会比路樱更爱他。 金北周去了洗手间。 路樱抱着马桶吐完,又开始漱口洗脸。 胃里还是翻涌着失控的酸意。 “路樱樱,”金北周倚着门,唇角挑起薄笑,“你怀孕了,对吧?” 路樱后脊骨倏然间发凉,从镜子里跟他对上视线。 男人身姿挺拔,站得松散,虽然唇在笑,眼底却如同装满冰霜。 路樱第一反应—— 他在试她。 明白这点,路樱回头:“生理性厌恶,你不懂吗?” “......”金北周身体站直,那点笑没了,“我记得,上个月,没戴套...” 唯一的一次。 两人因为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争吵,路樱闹脾气要回草堂住,两人都处在不受控状态。 没做措施。 路樱擦了擦手,平铺直叙:“我吃药了。” 金北周表情一滞。 “路樱你想死吗?”他咬出字。 他是渴望两人能有个宝宝,路樱一直不同意,金北周也就算了,想着她自己都还没长大,还是小孩性子。 但如果有了,那必定是要的。 可他没想到路樱会去吃药。 这姑娘矫情得厉害,以前嗓子肿,吃片润喉糖都要他三催四请。 现在背着他偷吃药? 金北周摁着火:“例假来了没?” “走了。” “......”金北周顿了顿,“没到日子。” “提前了,”怕他怀疑,路樱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了,“去威吉斯那天。” 说到这,她仰起脑袋,望住他:“就是别人给你打电话,说我在他手上那天。” “......” “哦,你认为那人是我安排的,”路樱说,“是为了跟金莓莓争宠,故意博你眼球搞的这一出。” 金北周凝住她:“那你说,什么人,去了哪,后来呢?” 绑匪是谁,为了什么,他到时,她又为什么在民宿。 路樱讲不出来。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理念中,无论如何,金北周该无条件相信她才对。 她平安不好吗? 但路樱没有深究的心思,她感觉疲累,想将自己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去。 路樱意兴阑珊:“我是故意的,你不仅不愿来,还诅咒我去死,我一生气,例假就来了两天,就这样。” 去威吉斯之前,金北周陪她回了草堂,说好要陪她在这边住两天的。 结果当天,金莓莓晕倒进了医院。 金北周便赶去了医院。 路樱收拾收拾行李就去了威吉斯。 现在想来,金莓莓晕倒,大约是因为怀孕了。 “恭喜你啊,”路樱弯唇,笑的讽刺,“金家有喜了。” 金北周凤眸内角下啄,尾部上扬,看起来极凶。 “路樱,”他嗓音沁着冷意,“我以为,事情该分轻重缓急,一个人有了另一半,就要跟其他人分割清楚吗?” 这话与席素铃那句“你会为了北周不顾父母和外公吗”有异曲同工之妙。 路樱说话都累:“哦,你对。” “......”金北周扣住她腕,“咱们好好谈谈,行不?” 路樱:“一定要把我说服才叫好好谈吗?” “......” 她压根不想谈。 她每一个字,都透着回避与排斥。 或许是两人理念不同,三观有差异,其实两人都被彼此折磨着。 “金北周,”路樱说,“你去找一个宽容大度的,我去找一个,能给我偏爱的...” 不等她说完,金北周冷硬道:“你做梦吧!” 他耐不住血液里翻滚的暴躁:“路樱爱金北周,是你刻在幸福树上的,你敢反悔试试!” 路樱眼里的情绪浮出两秒,转瞬熄灭的火一般,消失无踪。 “从威吉斯离开,”她平静道,“我去了观塘,幸福树那里。” 金北周呼吸停止,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红了眼。 路樱望住他,犹如在跟自己的年少无知道别,轻轻柔柔的。 “10年了,”她说,“树又长大了好多,当初刻得太深,都没想过万一哪天梦醒了,该用什么方法既能保留树的存活,又能把字除掉。” 路樱眼眸稍弯,解脱一般:“我让人把它砍掉烧了。” 金北周:“......” 第10章 你二哥的钱有我一半。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晚饭时,金莓莓和伊瑎将席素玲接回了家。 餐厅气氛并不好。 “我是看在北周的面子上,”席素玲说,“不然...” 金北周看过去:“奶奶,她是我老婆,请您尊重我。” 席素玲明显憋着火。 葛琪端着单人份的炖盅,放到金莓莓面前。 “这个不行,”席素玲不耐烦,“汤里不能放山楂,你自己怀过,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葛琪在金家就是这样,她不会还嘴,被各种规矩束缚住了思想。 且她是大儿媳,仿佛就该理所当然地承担照顾所有人的责任。 金斯年眉头不悦地皱了下,但没顶撞席素玲。 路樱搁下筷子,直视金莓莓:“你怀的是谁的小孩?” “有你什么事,”席素铃怒道,“别以为...” 金北周:“奶奶,请您尊重我!” 席素铃:“......” 她开始重重喘息。 “别以为你默不作声就能纯真无辜,”路樱语速极快,“谁的小孩就去找谁负责,跟别人爽的时候怎么没叫一下我们...” 金北周又把她嘴捂上了。 金莓莓脸色血红,推了推旁边的伊瑎。 伊瑎很圆滑:“奶奶,莓莓有我呢,您顾好您自己的身体。” 席素玲忍了忍:“葛琪,把那碗燕窝...” 路樱一把拽掉金北周的手,朝向金斯年:“你老婆是你佣人吗!赚这么多钱佣人都不舍得请,赚钱是为了擦屁股吗!” 全场:“......” 葛琪眼神担忧,冲路樱摇头。 金北周默了下,捧住路樱的脸,不经意在她唇上亲了口:“好了哦,再骂他,他该揍你老公了。” 这个吻来得突然,路樱毫无防备。 她脸色蓦地变了,急匆匆捂住嘴,跑进了洗手间。 “樱樱怎么了,”葛琪想过去,“哪里不舒服?” 金北周眼里的柔情褪尽:“没事,讨厌我。” “......” 餐厅寂静。 金斯年浓墨似的眸望向席素玲,平直道:“奶奶,也希望您尊重我。” 席素玲:“......” 葛琪去了洗手间。 路樱胃里没东西可吐,酸水又反得难受,顺手抓起洗手间里的佛手柑,放在鼻下闻了闻。 “樱樱...”葛琪狐疑,“你...怀孕了?” 路樱惊惶回头:“没有,讨厌金北周,他一亲我,我就想吐。” “......”葛琪拍她脑袋,“大嫂不会多嘴的。” 路樱抿抿湿润的唇:“谢谢大嫂。” “别做傻事,”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葛琪思忖了下,“如果非做不可,喊大嫂陪你。” 路樱眼眶直接烫了。 离婚能把葛琪带走就好了。 路樱开始分析离婚能将大嫂分走的可能性。 重新回到餐桌,路樱面前摆着一小份黑松露土豆泥。 那日在地窖里被困两个小时的事情如影随形,导致路樱对土豆的味道极为敏感,不假思索将土豆泥推给了金北周。 “......”男人撇脸,“怎么?连我碰过的碗都受不住?” 路樱:“不吃,谢谢。” 金北周气乐了:“这是你的最爱,错过了别跟我闹,这玩意儿做起来可麻烦。” 要做到细腻,其中还不能太细,入口偶尔带些颗粒感。 “我不要,”路樱低头喝汤,“这辈子都不要了。” “......” 席素玲冷笑:“惯的。” 葛琪将面前淋了蓝莓酱的山药递给她:“这个吧,酸酸甜甜。” 路樱:“谢谢大嫂。” 那碗土豆泥被视若敝履。 “路樱樱,”金北周似有若无的委屈,“这是我问了阿姨、又查了手机才做出来的。” 她好歹尝一口。 路樱抬头:“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不会再碰土豆。” “......” “二嫂,”金莓莓温声,“二哥都不进厨房的...” “你闭嘴吧,”路樱一点就炸,“你在我生理厌恶榜上排名第一!听你声音我都要吐!” 金莓莓:“。” 两人的矛盾要从童年说起。 在座众人都知道。 金北周:“第二是我,对吧?” “没有,”路樱老实说,“你第三。” “第二是谁...” 没问完,金北周自发停了。 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路樱更老实,赶在他捂嘴前,脱口道:“你奶奶。” 席素铃勃然大怒。 “别骂人,”金北周立刻搅浑水,“可以骂我混蛋,别骂奶奶,毕竟咱真有个奶。” 路樱叹为观止。 金北周没给她一秒还嘴的时间,迅速扯开话题:“土豆怎么招你了,总不会因为我做了一次就连它都厌恶上了...” 路樱再次掰开他手,低头夹了块蓝莓果酱的山药往嘴里送。 她懒得回答。 她甚至能预判出一旦她将实情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她还要落一顿讥讽,最后再贴一个扯谎精的标签给她。 “可能突然就腻了,”葛琪帮她说话,“我小时候喜欢茄子,到一个年纪就不能碰了。” 席素玲冷哼:“你嫁到我们家...” 金斯年筷子一放:“奶奶!” “......” 金老爷子和金父金母一直不在国内,只有席素玲一位长辈坐守金家,金斯年和金北周争气,将家族产业做得风生水起。 席素玲几乎是得意了一辈子。 金莓莓孝顺她,葛琪听话,哪怕最初的路樱都要讨好她。 现在好了。 因为一个她看不上的路樱,两个孙子都敢有样学样,当着众人面反驳她了。 这样下去,怕是葛琪都能有样学样。 席素玲忍着火:“伊瑎,不是说有事找你二哥商量?” “啊对,”伊瑎连忙接了话题,“打算饭后单独跟二哥谈的。” 席素玲:“反正也吃不下去了,说吧,你大哥也在,让他参谋下。” “好。” 伊瑎是想走一走金北周这边的关系,拉他投笔资。 金北周靠着椅背:“方案书有吗,打算从我这儿拿多少?” “有的,我带来了,”伊瑎说,“五个亿。” 没等金北周回应,路樱看了过去:“我不同意,你二哥的钱有我一半,他想投,先把我的两亿五留下。” “......” 第11章 小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从不插手金北周工作上的事,她不感兴趣。 路樱事业心不强,目前名下只有外公留下的一家棋院,还有路母留给她的艺术馆,而且这些都有专人打理,她心血来潮过问下就可以。 要不外公临去前,也不会将所有公司折现,给她留现金,给她买信托。 外公说,为她取名路樱,是希望她路过一朵花开,不要错过欣赏,事业不事业的无所谓,他的樱樱要知道自己寻开心。 更别说金家的公事,路樱连问都没问过。 这还是头一次。 她就是要闹。 她要把金家闹个翻天。 以前她爱金北周,想跟他长相厮守,她敛着性子讨好金家人,哪怕婚后金北周给过金莓莓许多次钱,她都没因这事吭过声。 她自己有钱,她不想让金北周觉得自己小气,虽然她心里酸溜溜的,讨厌金北周给金莓莓钱的行为。 可凭什么。 他们又没签婚前协议,金北周所有的财产,都有她一半。 金北周给金莓莓的钱,哪怕一块,其中都有她五毛。 “你想给可以,”路樱直言了当,“先平分,拿你自己那一半,给狗我都不管。” 席素玲彻底忍不住了:“这是我们金家的公事,有你姓路的什么事!” 路樱语速加倍:“金家金家你姓金吗!我跟大嫂都是外人,那你也是,你嘚瑟什么!” “......” 路樱越说越火,双手握住餐桌,想用力掀了。 试了两下,没掀动。 路樱目光一移,看向金莓莓和伊瑎:“别以为求你二哥就行,你二嫂不同意,你们给他磕一个头,就要给我磕两个,那钱里有我一半,还有我的宽容大度!” “世家大族一向都是携手,”席素玲眼中冰冷,“哦,忘了,你们路家人丁单薄,不懂家人多了的好处...” 金北周倏然起身,喝道:“奶奶!” 金莓莓和伊瑎跟着起身,一边一个扶住席素玲。 “宝贝咱们回家吧,”金北周神情略显紧张,“回家再说。” 路樱眼底潮湿:“那真是不巧,我不能生,您小二这边怕也要断子绝孙了呢。” 葛琪捏她衣角,轻声:“樱樱,别说这种话。” “多的是人愿意给他生,”席素玲说,“你算什么...” 话没说完,餐厅砰的一声—— 餐桌整个被掀翻了。 碗碟砸成一堆,汤汁在复古地砖四处蔓延。 金北周低眼,慢条斯理地擦手,平淡的,仿佛眼前的凌乱不是他干的:“不能生我们就不要,路樱樱一个人就够我伺候的了,生不生小孩,也是别人能插手的事吗?” 席素玲脸色骤变。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偏不倚,但前后意思可差远了。 前面说伺候路樱樱完全带着纵容,后面说别人插手,可是明晃晃地警告。 至于警告谁,大家心知肚明。 - 路樱被带回了捷座。 她跟金北周在这边生活了三年。 房间里一花一草都是她亲手布置,大到家具摆设,小到抱枕钥匙盘,还有他们婚纱照摆放的位置,都是她请了艺术馆专业的人给的意见。 路樱跟金北周是在二十二岁那年领的证。 那时外公刚查出绝症,路樱害怕又迷茫,怕外公离开后只剩她一个人。 而在这之前,她又因金莓莓跟金北周吵了架,放了狠话,说这次绝不会去找他。 外公生病,路樱确实没心思将精力放在感情上,半个月内,一次都没去找过金北周。 外公的病一直对外隐瞒,他叫来律师,赶在别有用心的人之前,悄悄将公司处理掉。 他怕自己的病情一旦泄露,别人会将主意打到路樱头上。 他为路樱做了万全的安排。 包括未来的丈夫。 彼时路樱只想让他开心,连金北周都不顾了,佯装欢快地去见了外公安排的男人。 然后被金北周抓了出来。 金北周带着她回了医院,跪在外公面前,说要娶她。 “她的是她的,”金北周说,“我的也是她的。” 外公并不担心这点,金北周不至于能看上路樱的这些小钱。 其实他不大满意金北周,尤其是金家的老太太。 但他没时间了。 婚姻未必适合路樱,外公左思右想,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却有个条件。 他闭眼前,金北周和路樱不许有小孩。 没有小孩还可以全身而退。 婚后,两人确实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日子,金北周世界各地帮外公寻找名医,陪她为外公守夜,外公近身的伺候,都是金北周亲自做的,他从不假手他人。 然而外公去世后,两人仓促婚姻下的矛盾,重浮水面。 其实这矛盾一直都在。 从小就在。 只是被外公生病的恐惧笼罩住了,以至于路樱完全忘了,在外公病情之前,她跟金北周还在因为金莓莓吵架。 并且没有和好。 事后也没就吵架的起因有过任何解决和处理。 一切都是早晚的事。 客厅挂着他们巨大唯美的婚纱照,路樱眉眼温软,倚在金北周肩膀,男人脑袋朝她的方向歪。 一对璧人。 路樱站在那里怔住。 直到金北周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将她拥进胸膛。 “奶奶的事,我会跟爷爷谈,”他低着嗓,“你不喜欢那边,以后咱们就少回...” 路樱从他怀里躲开,手指拨弄窗台上的绿植叶子:“给金莓莓五亿,就要给我十亿。” “......”金北周唇角微扯,“好啊。” 她有火,就要钱嘛,要多少金北周给多少。 她以前发脾气时就爱跟他要礼物,买来后就不气了,只会又哭又笑地数落他,碎碎念唠叨他。 现在只是从礼物变成钱,一样的。 然而路樱想要的,从不是他的钱。 她想要的,是金北周的拒绝,不给她,也不给金莓莓。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落到路樱耳里,只知道他为了帮助金莓莓,想要用钱哄好自己。 路樱弯腰,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锤子,在金北周错愕间,一把将那幅巨大的婚纱照敲碎了。 “这个不适合咱们家,我让馆里送幅世界名画。” 小丑。 第12章 情况不会好起来。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又被气走了。 路樱甚至知道,他明天就会回来,带着送她的礼物,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今天这场争吵,在他那里,就算抹平了。 这些年一直这样。 他用这种方法解决,路樱顺其自然跟他和好,再迎接下一次的爆发。 她想要的,其实从未得到过。 钟点工是金北周叫来的,安静无声的把房间打扫了,又去厨房煮了锅水果粥,小心翼翼道:“太太,金总说,让我看着您把粥吃了。” 路樱这人性子直,一不小心就会共情别人,到嘴的“不吃”在看见钟点工拘谨的表情时,咽了回去。 “谢谢,”她点头,“我自己来。” 钟点工舒了口气。 房子太大,路樱这会总觉得空旷,明明是她布置的,要简洁,不要多余冗杂的摆设。 “阿姨,”路樱忍着鼻酸,“你陪我吃点吧。” “啊...”钟点工摆手,“不敢...” 路樱望着她:“您跟我妈妈一样大,我想我妈妈了。” “......” 两碗冒着热气的水果粥。 隔着氤氲薄雾,路樱没话找话:“阿姨您有小孩吗?” “有,龙凤胎,感情可好了。” “真好,”路樱羡慕,“我要是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 路家不至于只剩她一个人。 阿姨:“太太您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宝宝。” “......” 沉默。 停了片刻,路樱轻声:“有自己的宝宝,是什么感受。” “是支撑,”阿姨说,“宝宝小时候真的特别依恋妈妈,除了妈妈谁都不要,那种被需要的感觉,会想让你把全世界捧给它。” 路樱明白了。 她的爸妈去后,若不是还有路樱在,外公怕是撑不住的。 路樱与外公相依为命。 外公与路樱互相支撑。 “阿姨,”路樱抿了抿唇,“您会后悔生下他们吗?” “会啊,”阿姨说,“孩子太调皮,学习又不好的时候,就想把他们塞回去,不过这都是担心他们的前程,我们条件有限,如果像太太您这样的,应该是不会有这种苦恼的。” 路樱弯唇:“我外公也这样骂过我。” 说她皮得要死,真想揍她一顿。 结果没多久,就买漂亮裙子给她,又说她是外公的乖乖,骂她的时候他心都要流血了。 路樱就揪他白头发,喊他老男人。 这种苦恼也是疼爱的一部分。 阿姨将厨房收拾妥当,犹豫问:“太太,这些水果都要坏了,您还要吗?” 水果都是金北周买回来的,路樱这段时间不在,皮都干巴了。 “不要了。” 阿姨窘迫道:“可以送我吗,都挺贵的。” “可以,”路樱在冰箱里翻了翻,拎出两个礼盒装的草莓,“那些不大新鲜了,这些您也拿着,基地昨天送的。” 阿姨不敢要。 路樱:“没关系,我最讨厌这个‘莓’字。” “......” - 洗完澡,路樱手机上多了条银行到账信息。 金北周给她转了十个亿。 路樱心安理得地收了。 她还不想欠揍地说“哦,我不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就要很多很多的爱。” 她还没这么傻逼。 葛琪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身体情况,嘱咐她别生气。 “樱樱,”闲聊几句,葛琪顿了顿,“你...是不想要这个宝宝吗?” 路樱下意识摸到小腹:“我不想它生活在这种家庭。” 葛琪:“其实你跟小二只是缺少沟通...” “我很想沟通,”路樱诚实道,“可根本沟通不了。” 而且到目前这种程度,沟通也解决不了了。 葛琪沉默。 过了会,她叹息:“金家看着繁华,其实环境畸形,公公婆婆很少在国内,斯年和小二在家有保姆,出门有司机,哪知道正常夫妻是什么模样。” 对他们来说,用钱摆平麻烦是轻松又自然的事。 “大嫂,”听出她言语下的悲凉,路樱说,“要不咱俩一块离吧,说不定还有优惠。” “......” - 路樱睡到半夜醒了。 她忽然想起医院的通知事项,怕遗漏什么,想再确认一遍。 但她刚有点动静,身体就被摁进一堵温热的胸膛,发顶也被蹭了蹭。 路樱手停住。 金北周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该明天再回的。 “找什么?”男人嗓音倦哑,“要喝水吗?” 路樱心脏咯噔跳了几下,惦记着一定要记得把医院的信息删掉。 金北周把她掰到正面,低头吻她脑门:“婚纱照修好了,我手都割破了。” 他以为路樱会心软,会心疼,但路樱只想把他踹床底。 那婚纱照要不是他收得快,路樱连照片都要撕了。 “我这枕下有电棍,”她说,“你再碰我,我就电你。” “......”金北周顿住,“啊?” 路樱:“电棍,一摁开关嗞嗞冒心电图的那种,你手拿开!” 金北周持续懵逼:“啊。” 路樱火了,她情绪相当不稳定,立刻掏出那支小电棍,打开开关,在半空演示了一遍。 “你去别的房间,”在一路火花带闪电中,她眸中清冷,“不然我电你。” “......” 金北周头发睡得乱,散在额前,锋利的凤眸缓缓漾出笑。 “别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他哄道,“行不?” 路樱极为认真:“我没跟你闹。” 金北周睡衣领口敞着,露出他锁骨精致的线条,还有搭在那里的蛇骨链。 是路樱曾经送他的礼物。 并命令他不许取下来。 金北周故意让她亲自己,不亲够他就不戴。 当时路樱埋他怀里,又蹭又磨,哼哼叽叽逼他答应,金北周摁着她,自己亲了个够。 蛇骨链在夜色中淬出光,衬出男人整张脸的高级感,还有成熟男人性感的韵味。 “钟点工阿姨说,”金北周含着愉悦的笑,“你跟她打听有宝宝的感受,那咱们生呗。” “......” 金北周朝她伸手:“我保证,当个好爸爸,像爸爸对待路樱樱那样的爸爸。” 路樱想,她差点忍不住的妥协,大概是宝宝求生的本能在控制她的大脑。 可情况不会好起来。 路爸对路樱的好,是因为路爸爱路樱的妈妈。 路樱平静地问:“你只有一条命,如果我的宝宝,和金莓莓的宝宝同时需要,你给谁?” 第13章 如释重负。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没想要金北周能懂,就像金北周无法理解她跟金莓莓到底在计较什么。 她只想表达一个意思:“我不给你生宝宝。” 金北周眸中温柔蜕变成冷漠:“你想给谁生?” 路樱还没答,他扯唇,嗓音在这夜色中凉薄:“其实你是有人了,对吧?” “......”路樱看着眼前她爱到要死要活的男人,“有了呢,你愿意离吗?” 金北周戾色析出:“谁?” 字一出,他迅速反应过来,手往她枕下掏。 去拿她的手机。 路樱想借机跟他谈判的心思霎时没了,惊慌失措地爬过去,抢他手里自己的手机。 “你还我!”她心跳乱得不成样子,理智全无,“金北周我恨你!!” 男人一手禁锢住她的肩,另只手臂抬高,高到她抓不着。 金北周瞳孔结冰,为她明显的心虚起了怒意。 是他大意。 居然让别的男人在自己眼皮子下钻了空子。 敢勾引他老婆,他要对方的命。 路樱的解锁密码他知道,路樱在他面前几乎没有秘密。 眼见手机要被打开,路樱一脑门砸他额头上。 她用足了力,骨头撞击骨头的闷声,还有路樱忍不住的痛呼。 金北周闭上眼,手掌拢住她后脑,用下巴去蹭她脑门,帮她缓解疼痛。 手机定在半空。 他没心思看。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痛,他心脏喘不了气,被堵住了。 被一种叫惊恐的情绪,堵住了。 “你骗我的,对吧,”金北周嗓子哑下去,“你有多爱我我最清楚,别闹了,我不看就是了。” 金北周主动将手机还了回来。 路樱神经僵硬得厉害,连手里还握着电棍都给忘了。 医院的人流通知像个定时炸弹,悬在路樱头上。 金北周在她红肿的额头亲了亲,抱她躺下去,无法名状的口吻:“睡了,别偷玩不让玩的游戏,不看就不看,给你机会删。” 手机被路樱紧紧握着,紧到她指骨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呼吸逐渐平稳,似乎已经睡着。 路樱小心翼翼推开他手臂,蹑手蹑脚下床,踮着脚尖去了洗手间。 天蒙蒙亮,室内昏暗。 金北周睁开眼。 洗手间连灯都没开,仿佛没人进去过。 她最好自己删干净,金北周只给她这一次机会。 是他不好,让她在金家受了委屈,金北周允许她偶尔心野,偶尔的出格。 但野完了,给他老实地回来。 - 确认所有信息都删除干净,路樱改了手机密码,并设置了来消息时不显示内容。 金北周对她太熟了。 熟到路樱都不知道该把密码改成什么。 思来想去,路樱输入六个数字。 是去医院做手术的日子。 做完这些,路樱看向窗外,枝梢薄雾缭绕,天光将亮未亮。 孤单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上她了。 整个北城,乃至整个世界,都不再有她路樱的一个亲人。 等她死了,路樱存在过的证据就会被湮灭,再没有人知道她。 意识到这点,路樱感觉自己生了病。 她该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她消极的自己都怕。 路樱低眼在手机上查找医生联系方式。 洗手间的门倏然间被叩响。 男人声音淡漠:“用好没?” 路樱阴影似的,快速退出界面,走过去把门打开。 金北周锐利的目光一秒间扫完所有物品。 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被用过。 “不冷?”金北周不动声色,捏了捏她冰冰的脸蛋,“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路樱敛睫,想要出去,“你用吧。” 金北周脚尖一踢,砰的将门从内关掉。 他来得猝不及防,路樱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门上。 金北周俯身弯腰,手掌钳住她脖颈,狠狠衔住她唇。 路樱懵了短瞬,随后开始拼命扑打他,嘴巴里呜咽不清地骂人。 金北周置若罔闻,手从她衣摆探入。 “不碰你,”他喑哑哄道,“伺候你,行不?” 路樱小腹抽痛,又挣脱不开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道,眼圈由酸涩到滚烫不过片刻。 金北周吻到了她的眼泪。 “哭什么,”他眼尾猩红,唇贴住她耳畔,一语双关,“没删干净啊,还不舍得?” 还要为了对方守节吗? 她守得住吗。 她初吻是他的。 初次也是他的。 那时两人谁都不懂,路樱疼的白了脸,金北周额角都是汗,还得陪着小心哄她,哄到她愿意放松。 就这都用了一周时间才能顺利进行。 现在为别人守? 他碰都不能碰了? 路樱想扇他耳光,但肚子牵扯的抽抽,手条件反射去揉。 “......”金北周低下眼,盯着她动作,“肚子疼?” 忽然想起她之前的话,金北周握住她腕,用自己温暖的掌心代替,捂在她小腹位置。 “约了个老中医,”他说,“帮你调理下身体。” 路樱抬睫:“调理什么?” “例假,”金北周说,“上次不是才来了两天?” “......” 这男人有时候深情,有时候薄情,路樱这些年深受其害,既被他深情时所迷惑,又被他薄情时伤透了心。 路樱眼泪还没干:“你去调吧。” 金北周挑眉:“我调什么?” “把你调成胚胎,”路樱一字一顿,“我会百病全消!” 金北周半边眉梢一提,薄唇勾出点弧度,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 “你的病因是我啊?” “......”路樱无力感很重,“你不会以为很好笑吧?” 金北周盯着她:“行,那咱俩一块去调。” 路樱那股子烦躁又积涌上头,想爆发,想尖叫。 就在这时,路樱手机响了。 金北周神色旋即冷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路樱将手机拿出来,来电显示是葛琪。 这个点还早,葛琪知轻重,不是急事不会给她打电话。 接通后,葛琪快速道:“樱樱,小二在不在,打他电话没接,奶奶忽然没了心跳,已经送到医院了。” 路樱险些上头的烦,倾刻退了回去。 她抬头,明显舒气的表情:“你奶奶住院了,你过去吧。” “......”金北周越来越冷。 以前总不舍得他走,每次他离开都要闹。 可他现在看见了什么。 如释重负? 第14章 你一个人的二哥。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强势地为她裹上羽绒服,仗着体型差,逼路樱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温柔到令人发寒,“陪着我就行。” 路樱缩进宽大的羽绒服内,一个字都没吭。 外公住院时,是金北周忙前忙后,如今他奶奶生病,路樱并不介意陪他过来。 她只是烦金北周问都不问就拽她下来的行为。 车内寂寂,暖气融融。 金北周瞥她,戏谑:“是不是在想着,老太太醒不过来就好了?” 一句话,把方才被葛琪打断的烦躁重新顶格拉满。 路樱恨极了,一把掰开车门:“我去死好了吧!!” 车子戛停,在晨曦中拉出刺耳的刹车声。 两人皆被安全带扯回椅背。 金北周大口喘息,怒极:“路樱!” 他探过身,将车门重重关掉,又锁住,除了司机其他人都开不了。 “车子在行驶途中开门有多危险你不知道?”金北周呵斥,“你...” 所有的话,在看见她断了线的眼泪时猝然停止。 路樱如同一根被扯到没有弹性的皮筋,叮的声,从中间断开。 金北周胸膛起伏,掌心拂掉她脸颊湿痕:“就想逗你说两句话,吓到了?” “你不要总是把我往恶毒的方向猜,”路樱声嘶力竭,“我想害你妹!我想让你奶奶死!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这是我最后一遍解释以后我再说我路樱就他妈王八蛋!!” 她早就不想自证了。 她知道自证没用。 但她太崩溃了,她又不是爱撒谎的人,凭什么总是这样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金北周心脏被什么东西骨碌碌碾过。 他手臂一伸,将路樱拥进怀里:“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可不管他说什么,路樱已经不再有一分信任。 他怎么不去跟别人开这种玩笑。 他怎么不这样去逗别人。 还是因为她阈值太高,什么好的坏的都能承受,他才敢肆无忌惮。 她不值得被小心翼翼对待吗。 - 席素玲是突发肺炎引起的呼吸衰竭,幸好发现及时,抢救了回来。 到医院时,路樱眼睛红通通的。 席素玲虚弱无力:“我没死,你白哭了。” 金北周扣紧了路樱想甩掉的手,淡声:“奶奶,她是担心您。” 席素玲讽笑了声。 来看过就算了,路樱不想待在病房,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张嘴再把老太太气升天。 一切都看在金北周曾照顾过外公的份上。 许是知道她不愿待,金北周和金斯年留下,拜托葛琪陪路樱去外面等待。 席素玲吃了药睡去。 金斯年看向弟弟:“又吵架了?” “......”金北周唇线抿直,郁色浓重,似有若无的无奈,“最近脾气大的,我都有点哄不住。” “以前大哥也没见弟妹顶撞过奶奶,”金斯年公正道,“她现在这种状态,有种玉石俱焚的感觉。” “......” 金斯年拍他肩:“外公不在了,她难受,你还是要多陪陪。” 金北周不耐:“要你说。” 金斯年随口问:“之前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闹着呢,”金北周烦躁,“叫她删个玩男人的游戏。” “......” 沉默片刻。 “我准备年后带樱樱去国外散心,”金北周说,“这边你来负责。” 金斯年点头:“其实伊瑎那边的投资,你可以通过别的方式...” “什么方式?瞒她啊?”金北周心不在焉,“只是个投资,又不是白给。” 说到这,他鼻息淡出笑:“这两天还知道跟我要钱了,那我不要多赚点养老婆啊?” 金斯年不再多说:“随你。” - 路樱约了心理师,她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剧变,只是需要办法从医院脱身。 “咱们这边坐一会,”葛琪挽着她,“你脸色很差。” 路樱乖顺点头,用手机悄悄给严夏发了条信息,叫她五分钟后给自己打个电话,发送成功后将这条信息删除。 葛琪端详她眼皮红肿:“吵架了?” “没有,”路樱心累,“我单方面发脾气。” 金北周向来不咸不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她说什么,他都不当回事。 久而久之,一切看起来都像她在胡闹,在无理取闹。 葛琪摸摸她头发:“只是个投资,你大哥也投了,他们应该评估过...” “......”路樱望住她,眼珠都快不会动了,“他投了?” 葛琪感觉自己失言了。 短瞬的凝滞,路樱收回视线,脸庞犹如被巴掌扇过,火辣辣的疼。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抱有一丝期待,想着她都为这事发脾气了,都豁出去了,金北周总该顾忌一下她的心情。 是她傻了。 但凡他顾及过,两人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葛琪握住她手,开解道,“伊瑎现在算是家人,没有原则性问题,他们都会互相拉一把。” 这样家族才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稳。 路樱恍惚:“不一样的。” “嗯?” “我跟金莓莓不和,”路樱轻声,“我以为我的老公会无条件站我这边,而不是权衡利弊,选择大家认为正确的事。” 葛琪沉默了。 金家这种家庭的男人,打小接受的是精英式教育,做正确的选择几乎是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而他们的太太,自嫁过来便会有这种认知,不会干涉丈夫生意场上的抉择。 路樱知道这种思想不适合金家,显得她不识大体。 手机响了。 是严夏的。 接通后,路樱起身,交待道:“大嫂,夏夏约我,我先走了。” “......”葛琪顿了顿,“不跟小二说一声吗?” 路樱:“刚出炉的舒芙蕾,晚了就不好了,大嫂你帮我说一声吧。” 走到缴费窗口,路樱跟金莓莓和伊瑎迎面撞上。 金莓莓挡住她路:“二嫂,二哥帮你约的中医,我带来了。” 伊瑎身边还站了位头发花白的大夫。 路樱暗讽金北周的心可真大,她吃了金莓莓无数次亏,怎么可能用她带来的中医。 “你听错了,”路樱面不改色,“二哥帮你约的。” 说到这,她打量金莓莓:“哦,‘二哥’早就是你一个人的二哥了。” 第15章 宠物市场。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严夏问她出了什么事。 路樱不想说,只说她不想在医院待,想出来透透气,并拒绝了严夏的陪同。 路樱打车去了心理咨询诊所。 治疗师让她做了一系列检测,又引导她将所有影响到情绪的事说出来。 路樱安静半晌,苦恼:“我说不出来。” 明明那么多事,她居然一件具体的,都想不起来。 就仿佛都融化了。 融成了一滩泥水,她无法具体列举。 “没关系,”治疗师和蔼道,“那咱们聊点别的。” 治疗师让她从最熟悉的人说起。 路樱想了想,脱口而出的,是金莓莓。 路樱比金北周小十个月,比金莓莓小八个月。 金莓莓性格斯文,偏爱公主风打扮,路樱对金北周最纯爱那些年,甚至想着,她可以跟金莓莓成为好朋友。 两人都喊金北周二哥。 路樱是家里独女,受宠程度不言而喻,外公出国帮她带漂亮裙子时,路樱会缠他带两条。 现在想来,其实金莓莓从未穿过。 那时路樱不懂,金莓莓寄人篱下,怕是将她的示好,当成了同情。 有一次,路樱从金家离开,恰好看见保姆出来扔垃圾。 那份垃圾,是她送给金莓莓的小面包,她第一次学会做面包,挑了最松软的,还非常有仪式感的包了蝴蝶结丝带。 她连金北周都没舍得给。 路樱哪能忍这个,立刻拿着面包去找金莓莓算账。 金家人都在。 金莓莓小公主一样,被金家人围在中间,柔弱无害。 那是路樱首次感觉到刺眼。 金莓莓喊二哥,路樱心头忽然泛酸。 金莓莓说,面包是被阿梨打翻了,只能扔掉。 阿梨是金莓莓养的小狸花猫。 金莓莓又向她道歉,替阿梨道歉。 路樱没有原谅她。 当着金家人的面,路樱红着眼:“我不想跟你当朋友了,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我感觉得到。” 金莓莓来拉她手,哭得比她还惨。 一群长辈劝路樱,说只是小事,别让一点面包影响到她们姐妹的感情。 路樱懵然不懂。 这怎么就成自己的错了。 她抱着面包回家,一边掉眼泪一边把面包往嘴里塞。 金北周出来追她,不许她吃脏掉的面包:“你居然只给金莓莓,我的呢?” 说着,他将那盒面包拿走,往他自己嘴里送。 路樱破涕为笑,就这么被哄好了。 然而三天后,阿梨死了,死在了垃圾桶里。 路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怕这事影响到两家交情,金家按下没提,给了金莓莓很厚实的补偿。 直到金莓莓的小伙伴说漏了嘴,路樱才猝然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杀死过一只猫。 在金家人眼里,她一直背负着这桩罪名。 连金北周都没告诉她。 这在路樱眼里等于背叛。 她一个星期没理过金北周。 金北周来找她,给她带了礼物,是她心心念念的限量版星际熊,外公嫌她玩具太多,一直没让买的那款。 路樱问:“你相信我吗?” 那时路樱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想着只要他相信就行。 金北周淡淡道:“没告诉你是在忙着查凶手。” 一句话,路樱心里的憋屈瞬间没了。 但其实这事不对,并没有彻底解决过,阿梨死因出来前,别人凭什么赖到路樱头上。 金莓莓在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为什么没人去质问她。 而且,金莓莓还哭哭啼啼帮她说情。 拜托,又不是路樱干的,她一说情,反倒坐实了路樱刽子手的名声。 那年,金北周用“查凶手”代表相信她,轻而易举哄好了小时候的她。 但哄不好现在的她。 25岁的路樱秉着一种理念,你相信我,就要跟与我为敌的金莓莓划清界限。 金北周似乎做不到。 那就让他跟金莓莓一块滚。 有多远,给他妈滚多远! - 路樱拒绝吃药。 诊疗师建议道:“养个宠物,或者找个别的寄托,不要将寄托压在某一个人、一种东西上,寄托越多越好。” 这样才不会因为失去其中一种,天崩地裂。 路樱开玩笑:“小孩行吗?” “......” “啊,我明白了,”路樱说,“养个小孩,再养条狗,这样就有两个了。” 诊疗师开始担心她的状况: “有任何不适,都可以联系我。” 路樱道谢。 诊疗师:“别客气,我要对得起你付的费用。” - 手机一开机便涌进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大部分都是金北周的。 还有一个严夏的。 路樱先回了严夏的:“怎么了?” “你去哪了,”严夏语气着急,“你老公到我这里找你了!” “......” 严夏快速交待:“吃舒芙蕾的借口不能用了,你编个其它的,我说你刚从我这里离开。” 路樱顿了会:“你这语气,好像他来抓我出轨似的。” “差不多吧,”严夏说,“你老公那表情,不是你出轨,而是正在跟别人上床。” “......” 严夏提醒道:“你仔细点,你怕是不知道你老公对待外人的手段。” 严夏电话刚挂断,金北周的就进来了。 路樱点了接通。 那头冷不防的寂静,男人声音似乎紧绷:“去哪了?” 路樱扫了眼周边:“宠物市场。” “......”金北周喉咙滚了圈,“怎么去那里了...一个人?” “夏夏要收拾厨房,”路樱面不改色圆谎,“不好意思拉她过来。” 像是错觉一般,金北周嗓音柔和下来:“想养宠物啊?” “嗯,挂了。” “......”金北周轻咳,“等着,我陪你一块选,你的宠物,我不得一块伺候着。” 路樱不置可否。 步行到宠物市场五分钟,金北周没这么快,路樱不想等,就在市场里随意转了两圈。 她买下一只黑色的小土狗。 “它兄弟姐妹都被挑走了,没人要它,”老板说,“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50块。” 小土狗可怜兮兮地缩着。 路樱:“原价多少?” 老板:“...200。” 路樱:“那就200。” 跟了她,就是她路樱的家人了。 路樱用外套包着小黑狗,走到马路边。 金北周的车已经到了,沿着她在的方向停下。 男人大步流星地过来,打量她,又打量她怀里的狗:“买的?捡的?还是被骗了?” 谁会买这么一又丑又病歪歪的土狗啊。 路樱快速捂住黑狗耳朵:“你对我儿子说话客气点!” “你儿子?”金北周好笑,“那不就是我儿子,取名了没,金什么?” 路樱:“路飞,小名飞宝。” 金北周:“......” 第16章 大概我是个人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姓路? 金北周倒没意见,他就是纯嘴贱,想逗她多说两句:“金路飞?” 路樱情绪蔫巴,这种耗她精神的玩笑话,她不想搭理。 金北周手托过来,似乎是想将她怀里的飞宝端走。 路樱下意识避开:“我的。” “......”金北周手顿在那里,“脏,送宠物医院打针驱虫,还有什么你的我的,我是你老公。” 路樱:“我可以自己送。” 金北周看了她一会,没试图去抱狗,而是揽住她腰,将她带进怀里。 “出门要跟我说一声,”他低着嗓道,“好不容易请的圣手,失约多不好。” 路樱不解:“没失约啊,你妹不是在吗,给她把把脉,看看是女儿还是儿子。” “......” “你走不走,”路樱没耐心,“不走我自己打车去。” 金北周唇角压平,将副驾门拉开,把她塞进去,又绑上安全带。 这姑娘被他伺候惯了,从不嫌拘谨,心情好时还要趁机亲他两口,金北周每次都被哄得心甘情愿。 这次他刻意放慢速度,甚至学一些油腻的动作,用侧脸最完美的角度对着她。 这姑娘喜欢他脸,是他的颜控。 结果路樱拿摸过狗的手推开他:“离我远点,生理厌恶神出鬼没,我控制不了。” “......” - 车子往宠物医院开。 金北周脸沉如渊,不管路樱愿不愿回答,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舒芙蕾好吃吗?” “嗯。” “我在严夏家里,并没有闻到舒芙蕾的味道。” “你感冒了吧。” “......”金北周下颚绷紧,“从严夏家到宠物市场,需要两个小时。” 时间对不上的。 金北周到严家时,严夏说路樱前脚才离开。 就算这个“前脚”是指一个小时之前,路樱也到的太快了。 这其中都还没计算等待出租车的时间,还有堵车的时间。 现在是下班的点。 宠物市场这边是有名的堵。 除非路樱原本在这附近。 那她是一个人吗。 她真的去过严家吗。 金北周作真的去查就能知道,可他不愿。 或者说,不敢。 就仿佛只要不亲眼看到,金北周就能相信她说的是谎话,路樱从始至终都只爱他一个人。 路樱抚摸飞宝的手不易察觉顿了顿。 当时只顾着掩盖她去了心理诊所,却把这个漏洞忘记了。 路樱平静道:“你很聪明啊。” “......” “又或者说,是选择性的聪明,”路樱说,“比如说,在事关金莓莓时,你就会装聋作哑,怕聪明过头,伤到了她。” 右侧一辆宝石蓝车不讲规则的插入。 金北周猛地摁了下喇叭。 路樱一声不吭,扭过脸看向窗外。 前方那辆宝石蓝的车大概很不爽,开了几米后猝不及防的急刹。 按金北周的性子,他不是会退让的人,被迫追个尾而已,他赔得起,他只想出气。 可路樱在车上。 理智在车头险些撞上前方车尾时回归,金北周跟着踩了急刹。 “坐好,”金北周浓眉锋利,“别下车。” 说罢,他推开车门,脚踩到地面,三两步拽开宝石蓝车的驾驶门。 路樱懒得管,金家二少在北城呼风唤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怕是连她的那一份都带上了。 两辆车堵在这边,交通瞬间变得拥堵。 透过挡风玻璃,路樱看见前方车主拎着甩棍出来,金北周一拳揍他小腹。 路樱摸摸飞宝脑袋:“你是不是饿啦,那咱们先走吧。” 飞宝不懂,只知道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眼里、心里都只有路樱一个人。 路樱心腔仿佛注入一团暖意,为愤懑无法排解的情绪做了次理疗。 “别怕,”她耐心道,“以后你有家了,有家人了,我也有家人了。” 路樱将飞宝放到包里,随后下了车。 宠物医院有点远,花了半个小时才到。 医生帮飞宝做了个检查,还要打针驱虫。 期间路樱手机接连响个不停,全是金北周的电话。 路樱嫌烦,直接关机。 - 收拾干净的飞宝是只黏人的小团子,路樱走哪它都要跟着,几乎是挨着路樱的鞋后跟。 路樱被逗笑了:“你别跟这么紧,我再一不小心踩着你。” 一人一狗回了草堂。 明天是除夕,小区到处挂着红色的灯笼,还有物业张贴的新年祝福,看起来极为热闹。 路樱网上下单了宠物用品,都是最好的。 人果然得有寄托,至少赚钱得有处花,有愿意花的地方。 想到这,路樱手机开机,给棋院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她准备年后去棋院上班。 棋院是外公留下的,路樱性子不稳,被外公哄着逼着才考到业余三段,但教教刚入门的幼儿园小朋友是足够的。 理清方向,有了下年的目标,眼下只剩离婚和要不要生宝宝两桩事。 看金北周的态度,他怕是轻易不会放手。 金家权大势大,金北周是个破烂脾气,路樱怕他混蛋起来不当人,再跟自己用硬手段,她没有办法应对。 男人真是好笑,他可以不要你,你不能先甩他。 路樱要想办法,让金北周提离婚,让他先放手。 还没想出头绪,手机响了。 接通后,那边一片热闹,喧嚣的背景音下,一道耳熟的嗓子嚷过来:“小樱樱你胡闯哥回来啦!!” 胡闯是金北周发小,是他发小团中,路樱唯一看得顺眼的人。 这两年胡闯被家里老爷子扔去冰极建工厂,路樱听金北周说过,胡闯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磨到老爷子同意他回来了。 路樱惊讶:“真回来了?” “必须的,”胡闯风风火火,“赶紧的,哥哥组了个局,出来玩。” 一想到那群人里会有金北周,路樱所有的兴趣都荡然无存。 “不去。” “别啊,”胡闯哄道,“快点的,我跟你老公到门口了,不然哥哥去给你铺个红毯?” “......” - 这边挂掉电话,胡闯死人脸,看向驾驶位“司机”:“你是不是欺负小樱樱了?” “她是我老婆,”金北周一脸烦躁,“凭什么你喊她就会出来?” 胡闯:“大概我是个人吧。” 第17章 死无葬身之地。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是带着飞宝来的。 金北周使了个眼色,胡闯动作迅速地让出副驾,一屁股去了后排。 路樱目不斜视,顺手将副驾门关掉,矮腰跟着挤进后排。 胡闯傻眼。 “里边去点,”路樱说,“别挤着我儿子。” 胡闯偷眼往前觑,“司机”脸色阴沉,正从后视镜里盯着某个姑娘。 “啥、啥时候给我生了个儿子,”胡闯磕绊,“我这爹当的...” 不等说完,前排钥匙扣砸了过来。 金北周冷冰冰的:“这特么我儿子!” 胡闯无语:“给你给你。” 他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缓解气氛! 路樱抱高飞宝,亲昵道:“看,这是胡叔叔。” “......”胡闯感觉“胡叔叔”这个称呼一出来,他瞬间老了二十岁,抗议,“闯哥。” “路樱樱,”金北周回头,“我是它什么?” 路樱不懂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金叔叔。” 金北周:“?” 胡闯霎时觉得自己这个“胡叔叔”似乎还行。 “咱俩那结婚证是合法的,”金北周跟她掰扯,“你是它妈,我就是它爸,懂吗?” 路樱看向前排,强调:“飞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 “我不愿跟别人分享它,”路樱清晰道,“包括你。” 金北周心脏猝然间被刺了下。 胡闯这边看看,那边觑觑,干巴巴圆场:“就、就是,周子你跟樱樱争什么,以后你俩的宝宝才是你俩的...” 闻言,金北周面色一松:“你说得对。” 路樱垂睫,目光定在飞宝湿哒哒的眼中。 “哥哥订了个包厢,”胡闯没话硬聊,“一堆人呢,把你朋友都喊来,一块热闹下。” 路樱摇头:“不了,他们忙。” “别啊,”胡闯说,“都要过年了,总得歇歇。” 路樱温吞道:“胡闯哥,要不是你,你们这边的圈子我是不会来的。” “......” 好不容易缓松两分的氛围再度凝固。 胡闯在心里哀嚎,他还不如留在北极。 怎么一回来就接了这么一艰巨的任务。 难怪金北周会这么好心,主动帮他跟老爷子求情。 胡闯尴尬:“怎、怎么这么说呢,你焦安哥、骆兴哥他们不都挺好吗...” “你们这四个人,”路樱诚实道,“只有胡闯哥你见到金莓莓会撇嘴。” “......” 沉默。 须臾,胡闯一拍大腿:“妹妹你这就说对了!人跟人的气场就是七分天注定,三分妈打拼,我见她第一眼就浑身刺挠,我...” 说着说着,胡闯语调渐弱。 都忘了,金莓莓是金北周亲妹。 胡闯生硬一转:“我可能过敏了。” 路樱:“我也过敏。” “卧槽那咱俩太说得来了,”胡闯重新激动,“待会妹妹你跟我坐...” 听到这,路樱撇脸:“金莓莓也来啊?” 胡闯:“...不是我叫的。” 路樱不置可否,而是将飞宝抱给他:“借你玩两下。” 胡闯偷窥前方,嘿嘿傻乐,有向某人炫耀的嫌疑。 车速越来越快,半小时的路程被缩短至十五分钟。 金北周兀自下车,径直拉开后排的门,将飞宝捞进自己臂弯,用另只手扣住路樱的腰,稍一用力把她带进怀里。 “你干嘛!”路樱烦了,“我自己走!” 金北周俊脸绷得死紧:“之前你跑什么,叫你在车上待着你待不住是吧,电话也不接,我是你老公,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胡闯在旁边紧张兮兮,劝道:“周子你别凶啊...” “她才不怕凶,”金北周声音冷硬,“再瞎跑我揍断你腿信不信?” 路樱昂头:“信。” “......” “哎哟周子你受伤了?”胡闯夸张道,“妹妹你看,你老公手破了...” 金北周讽道:“她但凡管我死活就不会自己走人...” “这不一样吗,”路樱不甘示弱,“我快死的时候你也就一句死就死呗...” “卧槽,”胡闯喃道,“周子你干过这事?” “......”金北周胸膛起伏,明显摁着火,“你问问她有这事没?” 路樱那点被激起的火刺啦下灭了。 她真是。 在这里跟他争什么。 路樱垂目,将飞宝抱回来,往会所内部走去。 金北周死死盯着她背影。 “兄弟,”胡闯一脸难言,“樱樱这事两说,一是如果她在骗你,那证明她没事,这不是更好吗,二是...万一这是真的,那你...”罪孽可就大了。 金北周动作迟缓,僵硬地看向他。 胡闯抓抓脑袋:“你就没想过或许这是真的...这一种可能性吗?” “......” 他当然没想过。 金北周当时处在怒头上,路樱一声没吭地走了,连他的生日宴都不管了,还把他的手机给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一个陌生男人用陌生号打他电话,说路樱在他手上。 金北周嘴里说着不管,还不是立刻扔下宴会上一群人去了威吉斯。 结果到了那里,他看见了什么。 路樱完好无损的在民宿。 她平安健康当然最好。 可金北周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跟民宿老板打听,老板支支吾吾,一脸心虚,说路樱把衣服扔了,加上陌生电话里男人声音年轻,金北周自然而然的想歪了。 “不可能,”金北周凉飕飕的,“她只是在闹脾气,想让我去陪她。” 胡闯撇嘴:“是不可能,还是你不敢信啊?” 一旦信了,金北周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路樱压根不会原谅他。 怕是金北周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只能顽固地认定是路樱在闹脾气,在故意玩他。 “你少他妈在这里挑拨事非,”金北周嗓音沉涩,“她就是因为我陪金莓莓去了医院,以后我不陪就是了。” 胡闯看了他几眼,欠揍的调调:“啊~还有这一出~你真是死不足惜~” 金北周躁得厉害:“想死直说!她自己玩男人我都没说什么!” “......”胡闯默了默,“不能吧,路樱爱金北周简直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话落,金北周眉宇肉眼可见地舒展开,爽了:“要你多嘴!” 第18章 绿茶。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到包厢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 她跟金北周一块长大,但两人各有各的圈子,而且自从金莓莓加入后,彼此的圈子是被马里亚纳海沟隔开的。 就比如对面那个叫焦安的男人,是金莓莓忠实的守护者,每次路樱跟金莓莓有冲突时,焦安都会无条件地站在金莓莓那边。 还有一个墙头草骆兴。 见她来了,金莓莓主动起身:“二嫂。” 包里的飞宝好奇,冷不丁探出脑袋,小小声的“汪”了下。 金莓莓身形微顿,旋即后退:“二嫂,你带狗来了?” “嗯,”路樱介绍,“我儿子,路飞。” “......” 路樱打量她:“怎么了?” 一副见鬼的模样。 “对不起,”金莓莓弱弱道,“医生说了,孕妇不能跟宠物在一起,会感染弓形虫,造成胎儿畸形。” 路樱:“。” “那托给前台呗,”焦安接话,“我们烟都没敢抽。” 路樱皮笑肉不笑:“我们家飞宝离不开我,正好我来过了,走了。” “不是的二嫂,”金莓莓连忙说,“我不是在赶你走...” “没人说你赶我走,”路樱说,“我自愿的。” 恰好金北周和胡闯进来。 金莓莓忙不迭看过去:“二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作证,”焦安举手,“莓莓什么都没说。” 路樱恶心坏了。 她就说什么了吗? 她也没说什么啊? 这怎么就,仿佛她硬安了个罪名给金莓莓,非要在胡闯回来的日子挑起争端,找茬惹事。 然而这种类似的事,在过往那些年,曾发生了无数次。 每次路樱都在百口莫辩中,努力为自己辩解。 结果越辩解,对方越是用一种宽容大度的样子原谅她。 路樱脾气就更急,最后成为“被原谅”的那一个。 可现在路樱不想讨好任何人,也不再有任何畏惧。 她盯着金莓莓,吐字:“绿茶...啊那个婊。” 金莓莓脸色一白。 路樱目光一移,停在焦安头上,吐字:“努力扒墙角的那个舔...啊狗。” 焦安怒了。 路樱视线继续移,停在金北周身上:“去你妈的畜生!” “......”金北周眉心一跳,“有我什么事?” “先骂了,”路樱意兴阑珊,“等下我不一定想开口。” 胡闯一把摁住暴怒的焦安,另只手拍胸脯:“幸好我跟樱樱感情好,你们都挨骂我都不会。” 路樱:“走了。” 金北周拽住她:“走什么。” “你妹孩子万一有个好歹,”路樱直白道,“再赖我和飞宝头上,担不起。” 金北周:“不至于吧。” “至于,”路樱说,“我为什么要跟这些烂人烂事纠缠在一起。” 一句话,似乎将包厢内所有人都点到了。 金北周警告的眼神扫了一圈,移回来时,蓦地温软:“那我给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路樱随便他。 当着金莓莓的面,金北周给认识的妇产科医生打了个电话,开了免提,询问跟宠物待几个小时,会不会影响到胎儿。 金莓莓脸色涨成猪肝红。 电话挂断后,医生发了篇论文给金北周。 “兄弟,”胡闯啧了声,“你这干嘛?” 金北周翻弄手机,懒懒散散的:“我学点,我跟樱樱这不也得要宝宝了吗。” 冲着胡闯的面子,路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了,离金莓莓二十米远。 胡闯想挤她身边,被金北周一脚踹去了对面。 “宝贝,咱这真得注意点,”金北周扫了重点,“会有风险呢。” 路樱:“我不要。” “...不要什么?” “宝宝。” “......”金北周熄灭手机,“那等你想要了再说。” 包厢里光线斑驳,路樱撇脸,望着他:“明天除夕。” “嗯,”金北周倾身,冷不丁在她脸颊亲了口,“给你包压岁钱。” 路樱用手背擦脸,不紧不慢道:“我之前的话,你是不是忘了?” “...什么?” “离婚,”路樱说,“我让你考虑下,咱们年后具体谈,过完明天就是年后了。” “......” 路樱歪歪脑袋,瓷白的脸都是认真:“或者,你想现在跟我谈?” 金北周漆眸看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 背景音是喧嚣的斗酒声。 金北周是天之骄子,又长着一张容易让人疯狂的脸,向来属于被追的那一类。 那些年,路樱的出现,怕是赶跑了他身边无数女生。 现在她要离婚,金北周怕是没那么容易答应。 “你有什么要求,”路樱说,“我可以尽量配合,比如说,我们可以对外说,是你甩了我...” 话没说完,在男人压迫性的目光下,路樱住了嘴。 包厢明明吵闹,这一角却死寂。 冗长的沉默。 金北周伸出手,用漂亮的指尖整理她乱掉的碎发,低沉的嗓音温柔:“年后带你去国外散心,想去哪个国家?” “......”路樱直视他,“你认真点。” 金北周拉近两人距离,鼻尖贴住她的,低喃:“别闹了宝贝,我受伤了,你帮我吹吹。” 路樱一直不喜欢他跟别人打架,她总怕他出事。 可她今天都没管他。 金北周放低姿态,跟她卖可怜。 路樱心疲。 她在跟他诚恳的谈,金北周却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 路樱抚摸飞宝毛发:“这点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他曾为金莓莓丢过半条命,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想起这事,路樱甚至后悔她不该闹,她闹什么,人家兄妹情深的,她横插一脚,搞得里外不是人。 路樱心堵,忍不住说:“你先跟我道个歉。” “......”金北周瞬间阴郁的眉眼,又在刹那因这个要求缓解,也不问什么原因,“我道歉,对不起。” 路樱:“你不问什么事吗?” “嗯,”金北周想捏她脸,“道完歉,就不生气了,行不?” 路樱望着他:“你为金莓莓住院时,我煮了肉糜粥过去,结果被狗追了一路,粥撒了,我尝了保温桶里最后一口,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粥,这账算你头上。” 金北周:“......” 第19章 她居然给狗吃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那时他们都已经高三。 金莓莓长得好看,人又和气,学校里追她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 然后她被隔壁技校的男生看上了,据说那男的是学校老大,俗称的校霸。 具体细节路樱不清楚,她学文,跟理科楼不在一块,等她得到消息,金北周已经进了医院。 听说那校霸叫了十几个兄弟,单等金北周落单时动的手。 金莓莓哭的死去活来,嘴里不停念叨是她的错,她该瞒着的,她不该连累二哥。 若不是外公拦着,路樱都想去打她嘴。 外公无奈:“人家是兄妹,你可乖一点啊。” 路樱知道外公是在提醒她别失了分寸,论关系,到底是人家兄妹亲厚。 金北周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路樱生气又难受,既不想理他,又狠不了心不去看他。 路樱只憋了两天。 因为金北周给她打了电话,气息虚弱道:“今天发下的试卷带过来,我要检查。” “......”路樱瞬间蔫了,“你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管我试卷干嘛。” “路樱樱,”金北周似乎气笑了声,“你别告诉我,又没考及格。” 去医院之前,路樱在厨房张罗半天,用砂锅熬了伤患可以吃的肉糜粥。 外公跟她吃醋,说这是他宝贝孙女第一次熬粥,居然是给一个臭小子。 路樱羞赧道:“给您装半碗成了吧?” 外公冷哼:“给他一桶,给外公半碗?” “没有一桶,”路樱瞅他,“最开始我米放少了,后来加米,再后来水又少了,我又加水,最后...时间来不及,我又去掉一半,现在只有不到两碗的量。” 外公捂额。 路樱巴巴的给他装了半碗,她自己都没尝味。 可去医院途中,她被流浪狗跟上了。 路樱着急,在流浪狗伸长脖子舔保温桶时,她脚步踉跄了下。 桶掉了,盖子开了,粥撒了出来。 路樱紧赶慢赶,赶在狗嘴埋进粥桶时把桶抢救出去。 那天的结果是流浪狗哼哧哼哧舔地面上的粥,路樱捧着保温桶,仰头喝掉里面最后一口。 一人一狗吃得津津有味。 那真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可惜金北周没福气尝到。 幸好他没尝到。 给狗吃都比给他吃强。 - 整个局,胡闯都在高声谈论他在北极的痛苦生活。 “妈的你不知道有多冷,”胡闯差点抹眼泪,“我特么都要过抑郁了,那么冷的天,还有人拽我去捕海豹,多可爱的海豹啊,怎么可以吃它...” 路樱睁大了眼:“真的吗?” “嗯!!”胡闯点头,“还有北极熊!呕!!” 路樱跟着反胃了。 胡闯帮她倒酒:“妹妹咱俩喝,跟他们聊天都没意思,一个个死人似的...” 就路樱会捧场,任何话题都兴致勃勃。 “我不喝,”路樱摆手,“我喝水。” 胡闯瞪眼:“怎么能不喝,妹妹你瞧不起我,你只帮周子喝是吧?” “......”路樱抿唇,“中二时期干过的事以后不要再提,蠢到我想死。” 胡闯眼珠子朝旁边转。 金北周不知怎么了,独自窝进沙发,一手酒瓶,一手酒杯,酒杯空了就自己给自己加满。 “那、那妹妹你跟我喝一个,”胡闯开始结巴,“算作贿赂我。” 路樱:“我不能喝。” “......”胡闯愣了,“不舒服啊。” 话落,金北周倒酒的手似乎顿了顿。 路樱:“感冒没好透,吃了药呢。” “这样啊,”胡闯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好歹是个正经又正常的理由。 针对她的感冒,胡闯又发表了几句慰问,随后一转头,找金北周喝去了。 男人掌心的雕花酒杯装了半杯冰块,无视胡闯嚎叫,眼神怔怔。 “你盯你老婆干嘛,”胡闯不爽,“她不能喝,你没听见?” 金北周几根指尖摩挲杯壁,脑袋始终撇向路樱这一侧。 “药?”他尾调狐疑,“你吃药了?” 之前连感冒冲剂都不乐意喝。 自己吃药了? 路樱轻轻蹙眉,这男人总能一眼看透她随口扯的小谎。 怪不得自己在他眼里是个撒谎精。 路樱敷衍:“嗯。” 金北周:“什么药?” 路樱:“头孢。” “那是不能喝,”胡闯插话,“头孢配酒,越喝越有嘛哈哈...哈..哈。” 这对夫妻明显不对劲,胡闯越笑越干巴。 金北周仿佛看穿一切:“剩的药在草堂?待会我去检查下。” “......”路樱眼睫一抬,“你有病?” 金北周盯着她看了会,目光慢条斯理移开,意味不明:“小骗子。” 路樱对与“撒谎精”类似的称呼极为敏感,立刻怒了:“对,我没吃药,我就是不想喝酒,我怀孕了,不能喝,故意找的借口!” 胡闯一口酒喷出来:“卧槽妹妹你怀孕了?” 路樱脸一扭:“你问他。” “那不能,”金北周懒淡道,“碰都不给碰呢。” 胡闯:“......” 死嘴。 没事总打听别人秘密干嘛。 这下怎么收场。 金北周嗓子被酒精泡哑了,嗤道:“不知道在为谁守。” 路樱倏地起身,抱着飞宝往外走:“胡闯哥我困了,回家了。” “唉妹妹...”胡闯左右为难,“周子你想死是吧...” 这角落动静太大,整个包厢的人都看了过来。 路樱走得不容拒绝。 胡闯跟了几步,又回来,再回去,有种不知道是跟妈妈还是跟爸爸的荒谬,他哀嚎:“造孽啊,我还不如去抓海豹!!” “嚎个鬼,”金北周不耐烦,一把将钥匙甩给他,“找个靠谱的给我们送回家!” 胡闯嘴角哆嗦:“你说说你!!” 金北周垂下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摇摇晃晃往杯里倒酒,显然醉了。 送完路樱,胡闯急急忙忙回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哄哄不会啊!你...” 不等他骂完,金北周懒散问:“送哪里了?” “还能哪,”胡闯没好气,“非要回草堂,我劝着得回你们家吧,妹妹坚持不要,你说说你是不是干了畜生不如的事...” 金北周扶着沙发起身,有些踉跄:“给我也送去。” “......”胡闯咬牙,“你早两分钟干嘛去了!” “我要去找我老婆,”金北周含混不清,“她欠我一桶粥,她居然给狗吃了。” 第20章 青梅竹马对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胡闯真想嘲笑一句——看吧,你老婆不要你喽。 就是没敢。 别看他喝多了,胡闯照样干不过他。 怕路樱不愿接收,胡闯抢了焦安的车钥匙,让前台找了个代驾,跟着金北周一块去了。 司机目不转睛往草堂开。 车内弥漫着酒精味。 胡闯想拍金北周的肩,结果被他提前察觉到,一巴掌打了下去。 “卧槽你对我好点!”胡闯骂骂咧咧,“你就是不知好歹妹妹才生你气,要有个姑娘数十年如一日的这样对待我,我能跪下舔她脚...” 金北周阖目养神。 街景灯光扫射进车内,明明灭灭,男人一张骨相优越到极致的脸抬高,凸起的喉骨勾勒出脖颈性感的线条。 胡闯盯着他造孽的脸,叹:“珍爱生命,远离摩羯男。” 金北周冷冰冰:“闭嘴。” “兄弟我最近研究星座,颇有点心得,”胡闯兀自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典范你知道是哪个星座不?” 没人理他。 胡闯继续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小樱樱啊...” 话说一半,金北周缓缓睁眼,跟他目光对上。 “行,喜欢!”胡闯不情愿改口,“但跟樱樱一比,你稍显逊色。” 这点是事实,人尽皆知。 胡闯打算将知心大哥哥做到底:“什么粥,樱樱还会煮粥了?” 提到这个,金北周脸一扭,醉酒后的负气:“她给狗吃了!” “......”胡闯好奇,“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可真记仇。” 金北周:“我今天才知道!” 路樱来看他时,就带了张不及格的试卷,还一副吞吞吐吐的心虚样,金北周随意两句,就套出她考试时忘记带笔,跟人借笔就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时金北周真有点恼,问她想不想跟自己考一所大学。 路樱磨蹭半晌,憋了句:“非要上同一所吗?” 金北周气懵了。 合着她不想? “我觉得咱们差距有点大,”路樱吭哧,“学渣努努力就能跟上学霸都是小说里的事,而且我外公说了,我以后在他膝前尽孝就行,他会帮我安排好一切...” 金北周眼皮一撩,冷淡:“你但凡争气点,外公至于这么说吗?” 路樱倏地闭了嘴。 察觉到那话似乎重了,金北周抿了抿唇角:“手怎么伤了?” 路樱心慌,连忙将手揣进口袋。 “过来,”金北周伸手,“帮你上药。” 路樱的喜怒哀乐都格外鲜明,瞬间眉开眼笑,不客气地坐到他病床上,要上药要吃水果甚至还想在他这边睡一会。 只是没睡成。 金莓莓拎着奶奶煮的药膳来了。 路樱一见她就没好脸,提着书包要走,金北周扣住她腕:“帮你改完试卷再走。” “不了,”路樱板脸,“你好好养伤吧,再伤一次,我该换人帮我补课了。” 金北周耐着性子:“医院花坛有猫,要撸吗?” 路樱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 车子到草堂停下。 “妹妹可真好哄啊,”胡闯喃道,“我说兄弟,外公的病,不是你干的吧,不然我都想象不出来妹妹现在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这姑娘多好哄啊,能闹成这样,外公必定是金北周害的。 金北周表面看不出醉了,只是走路偶尔打飘。 胡闯帮他按门铃。 冷风烈烈,金北周视线盯着暖房,他准备路樱不让他进,他就去睡暖房。 “我不会像你一样。”他突如其来一句。 胡闯没听清:“什么?” 金北周看向他:“我有老婆。” “?” “你,”金北周吐字,“单身狗。” “......” 沉默。 两人互瞪片刻,胡闯开始砸门,一边砸一边吼:“妹妹你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话刚落,门就从内打开了。 路樱应该是在洗澡,穿了件睡袍,头发用湿发帽裹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我不管了,”胡闯悲愤道,“这狗是你老公,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胡闯还用力推了金北周一把。 男人被他推得踉跄。 路樱来不及躲,迎面撞进男人怀里,酒精挟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荚香扑进呼吸,路樱下意识踹了他两脚,急急退开。 胡闯走得大义凛然,还好心地将门从外带上。 金北周险些没站稳,怀里空落落的,他不舒服:“你踢我?” “你不能在我家,”路樱忍了忍,“你出去。” 金北周眼神发直,聚焦在她脸庞:“我要我的粥。” “...什么粥?” “被狗喝掉的粥,”金北周高高大大地站着,“肉糜粥。” 路樱不耐:“那你去找狗要!” 金北周舔唇,似乎想笑:“别骂自己。” “......”路樱拿着手机,点开,“我帮你叫司机。” 金北周眼睫动了下,像是对她手机极为不满,劈手给她拿走:“你别想当着我面跟他有联系。” 路樱没表情:“还我。” “老婆我饿了,”金北周将手背在身后,“要吃肉糜粥。” 路樱忍无可忍,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弯腰抓了包狗粮扔过去。 金北周低眼,打量一会。 大概不爽自己口粮被分,飞宝绕着他鞋子打转,奶声奶调的汪着。 金北周挑眉:“喊爸。” 路樱眼皮跳了下。 金北周干脆半蹲,手掌摊开,让飞宝趴他掌心:“爸。” 飞宝:“汪。” 金北周:“爸爸。” 飞宝:“汪。” 金北周冷不丁笑了声:“你这个‘汪’不是‘诶’对吧?” 飞宝刚满月,在他掌心小小一只,像个玩宠。 路樱是不想跟金北周撕破脸的,即便离婚,也是想好聚好散。 或许是她现实,思考问题不如以前随着性子来。 金家势大,金北周管着金家横跨黑白两道的产业,性子最是混蛋,而路樱生于北城,长于北城,外公留下的棋院和妈妈留下的艺术馆都在北城。 她怕金北周犯起病来,拿棋院和艺术馆开刀。 最好是金家长辈逼他跟自己离,兴许路樱还能拿到一笔补偿。 “金北周。”路樱望着灯下跟狗玩的男人。 男人抬头,脸颊英俊逼人:“嗯?” 路樱开始怀柔:“咱们是青梅竹马对吗?” “......”金北周顿住,长眸肉眼可见的温柔,“你知道就好。” 第21章 喜脉。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房间阒静,暖气仿佛融于血液,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展开。 玻璃窗映着新年的喜气。 路樱掩下紧张:“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就算不照顾我,也不会欺负我的,对吧?” 金北周眸色变浓:“当然。” 他唇一弯,朝她伸手:“宝贝你快看,飞宝的肉垫好软。” “......”路樱知道他喝多了,“你一定要记住。” “嗯?” “咱们是青梅竹马。” “嗯,”金北周把玩飞宝的脚,懒洋洋道,“我才不会忘,只有你这种小骗子会忘。” 路樱忍着给他一脚的冲动,弯腰将飞宝兜走:“自己找房间睡!” 金北周神智迟钝:“你欠我粥...” “不欠,”路樱搪塞,“你喝了,但你忘了,你睡觉时好好想一想。” “......” 好像不止这事。 金北周恍惚半晌,倏然清醒,他们是夫妻,他为什么要自己找房间睡? - 翌日,路樱睡意朦胧间,金北周似乎进来了。 男人手掌摸了把她额头,低着嗓交待:“妈到机场了,我去接,中午咱们去老宅吃饭。” 路樱嗓子里不清不楚地咕哝了句。 金北周俯身亲她:“不用起,你婆婆要知道我没照顾好你,不得削我啊,好好睡吧。” 路樱提不起劲睁眼。 “过几天咱们先去趟观塘,”金北周捏了捏她脸,“重新种一棵幸福树,我种,我给你种,行不?”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金北周随手一托,将飞宝裹进怀里一块带上。 金爸金妈都是无国界医生,两人极少有时间回国内过年。 这次也只有金妈高琴得了空,回来看一眼家人。 金斯年是没时间接机的,他管着金氏整个集团,一向分身乏术。 机场人流涌动,母子俩客气到生疏。 高琴扫一眼飞宝:“还养狗了。” “您儿媳的,”金北周散漫道,“养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怕吵到她睡觉,我帮着带带。” 高琴点点头:“樱樱打小就喜欢猫猫狗狗,就是她外公不许养,说她性子跳,没耐心。” 怕她无法对一条生命负责。 高琴与路樱的妈妈是闺中好友,路樱是她看着长大的。 回家途中,高琴询问了下家中情况,还有小两口的感情状况。 “好着呢,”金北周漫不经心,“正努力给您和爸生个小孩玩。” 高琴:“那就好。” 高琴先去医院看望席素玲,将她的病历一一过目,温和道:“妈,没多大问题的,您得保持好心情。” “我好得起来吗,”席素玲说,“一个路樱就够我受的了。” 高琴莞尔:“樱樱不懂事,以后让莓莓多陪您,樱樱和小二单独过日子。” “......”席素玲抬头,“你什么意思?” “怕她气着您,”高琴不卑不亢,“我会提醒她少露面。” “......” 从医院回到金家,一群人都到了,阿姨忙里忙外地准备团圆饭。 高琴客气道:“莓莓气色很好,伊瑎一定很上心。” “应该的,”伊瑎连忙应,“妈您放心。” 高琴目光一移,停在路樱身上:“生病了?” 没等她应声,金北周手一揽,将路樱搂进怀里:“感冒呢,刚好点。” 路樱小幅度挣扎,不想跟他有肢体接触。 金北周面上带笑,手臂力道紧了紧,迫使她完全偎了进来。 “大家看起来都很好,”高琴眼神温柔,“怎么就我们家樱樱面黄肌瘦?” 这种妈妈口吻的关爱,以路樱如今敏感的情绪压根扛不住,眼泪掉得猝不及防。 金北周身体僵住,手忙脚乱的擦拭:“怎么又哭了...” “又?”高琴不悦,“你不是说一切都好?” 路樱别开脸,自己用手背擦眼泪:“我没事,想妈妈了。” 高琴摸她脑袋,极为疼爱:“那陪妈妈去厨房,咱们娘俩说说私房话。” “好。” 目送两人进了厨房,金北周指腹残留的湿意弥漫出细微的疼痛,眸底压着隐晦,藏住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金莓莓靠近了些:“二哥,是投资的事惹二嫂生气了吗?” “不是白给你们,”金北周手抄进兜里,不咸不淡,“我是你们的股东,每季度要查账的。” “......” 一句话将私人恩怨引到公事上。 金北周扯唇:“妹夫上点心,我还想多赚点,讨你们二嫂开开心。” - 高琴接过阿姨手里的工作,嘱咐她们去餐厅布置,马上就可以开饭。 路樱对着水龙头清洗水果。 高琴瞥她:“嗯,是喜脉。” “......”路樱手里的金桔啪嗒砸过,“啊,啊?” 高琴笑:“你老公不知道啊?” 路樱懵了。 “我是过来人,”高琴说,“又是个医生,摸摸你的脉搏就确认了。” “......” 高琴:“不想要啊?” 这一番话实属连击。 路樱完全反应不过来:“妈...您怎么知道?” “飞宝,”高琴直白道,“想要的话,你应该不会选在这个点养狗。” “......” 高琴帮她关了水龙头:“想离婚啊?” “妈,”路樱节节败退,“您...稍微委婉点,孩子都被您吓掉了。” 高琴快人快语:“他出轨了?” 路樱摇头。 “家暴?” “......” “行吧,”高琴把自己逗笑了,“感情没了?” 路樱迟疑片刻,先是点头,又摇头。 “不适合,”她轻声,“没什么严重的原因。” 高琴言简意赅:“追了他这么些年,不后悔?” 路樱没有犹豫:“不会。” “......”高琴叹息,“能让你这么坚定,大概是深思熟虑过了。” “妈,”路樱小声,含着恳求,“您帮我劝劝他...” 高琴抚她脸庞,慈爱道:“这事可不好劝,你们这段婚姻,可是他拼了命求回来的。” 路樱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但金北周当时确实跪在外公病床前,跟外公求了很久的。 “不会的,”路樱说,“他身边有许多人,不差一个路樱。” 而路樱却将自己活成了只有金北周一个人。 第22章 谁都没资格。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高琴没多劝,也没帮金北周说话,她对这桩婚姻,从一开始,持的就是反对态度。 只是拗不过金北周执意,也因路樱心心念念。 高琴兀自叹气:“不要他就算了,其实宝宝可以留下。” “......”路樱茫然,“为什么?” 高琴:“你外公和你爸妈在天上看见你孑然一身,得多着急。” “......” “妈妈走南闯北,看多了,”高琴说,“男人可以不要,多少要有个自己的宝宝,不管男孩女孩,生下来跟你姓路,路家从此就多了一个人。” 路樱鼻腔发酸。 这种想法她曾有过,她只是担心金北周不愿放手。 她如今置身于水火,从坑里爬出来已经极为艰难,更害怕宝宝的存在,会堵死她的出口。 高琴让她再考虑下:“不管你怎样处理,妈妈都支持你。” 路樱嘴巴动了动:“妈...您好像,都不太爱他。” 金北周。 自路樱记事起,眼中的高琴似乎就不怎么疼爱金北周,母子俩只比陌生人强一点。 “......”高琴笑了笑,“可能他一出生,我就没带过,妈妈跟小孩的感情也是相处出来的。” 路樱没敢继续说。 金斯年她也没带过,但感情就比金北周亲厚许多。 - 正式开饭时,金斯年和葛琪都到了。 高琴重新帮葛琪查了脉,絮絮叮嘱着注意事项,连金斯年都没放过,肃着语调训斥了一顿。 “如果想要宝宝就减少应酬,”高琴说,“没做好准备就别要,琪琪的身体看起来比樱樱还差,我两个儿媳都在你们两兄弟手里吃苦,都是我的责任!” 金斯年头疼:“妈...” 葛琪柔声劝道:“妈,是我不小心。” “大嫂,你不用帮他说情,”金北周浑着调,“这本来就是他的错,要是樱樱有宝宝,我一定寸步不离。” 路樱下意识的反应,是手捂在小腹,一种生怕被发现的恐慌。 葛琪和高琴注意到了。 高琴轻咳,借着阿姨上菜的机会,将话题岔开:“这个炖盅给莓莓,她该好好补补。” 金莓莓:“谢谢妈。” 金莓莓长在席素玲膝下,户口却是挂在高琴和金爸这边的。 高琴又说:“另一个给樱樱。” 炖盅是药膳,补身体用的。 金北周掀开盖子扫了眼:“她不喝,嫌味儿冲。” “我喝,”路樱接下,“不冲。” “...喂,”金北周气乐了,“你是专跟我唱反调对不,我碰过的你都不要,我说可以的你都不行?” 路樱:“嗯。” 金北周眉骨一提,就这么看了她几秒,随后端过炖盅,殷勤道:“那我喂你。” 就在这时,路樱胃里忽然翻涌,忙不迭起身:“不要了!” 说罢,冲进了洗手间。 “......”金北周默了默,看向众人,“我是最近变丑了?” 高琴摇头:“去看看。” “不了,”金北周搁下瓷勺,略带讥讽,“看见我会吐得更严重。” 葛琪已经跟了进去。 高琴皱眉:“小二,你跟我来趟书房。” - 书房内。 “你说实话,”高琴看着他,“你跟樱樱出了什么事?” 金北周歪坐进沙发,漫不经心:“没什么事啊。” 这一副油盐不进的调调,高琴尽量耐心:“她让我劝你跟她离婚,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金北周眼睫撩高,露出凛寒的长眸,“然后您就来劝了?” 说到这,金北周扯唇:“您怎么不劝大哥啊,当初大哥大嫂感情破裂成那样,您都没想过让他们离,凭什么这么干脆的来劝我,还是说,我不是您儿子?” 高琴那把子火登时控不住:“你跟樱樱的问题,与你大哥大嫂不同!” “有什么不同,”金北周眼底装满嘲笑,“不过就是您疼大哥,希望他好,我这个畜生自生自灭最好...” 高琴猛地拍桌子:“金北周!” 书房沉寂,只有高琴努力遏制怒火的呼吸。 “你们把集团给了大哥,让我来管理皇庭,”金北周垂睫,不愠不火,“因为大哥要站在阳光下,他要干净,我就无所谓,我可以手上沾血沾人命,随时做好为大哥和集团输送人脉和消息的准备。” 他嗤笑:“无所谓啊,做呗,牺牲呗,那好歹其他方面要补偿我一点吧。” “......”高琴隐忍,“当初你拼了命的想要娶樱樱,这就是我做的退让!” “所以呢,”金北周看着她,“您反对我娶她,又支持她跟我离婚,您能盼着我点好吗?” 高琴:“你问樱樱的话,换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故意跟我唱反调?” 金北周:“您又是真心的想让我离?” “......” 空气骤然浮满硝烟,氛围绷到一触即发。 高琴静静望着他:“是的。” “那我也是的,”金北周眼尾泛红,咬字清晰,“我就是在故意跟您唱反调,您不让我娶,我非娶,您让我离,我偏不离!” “......”捕捉到重点,高琴错愕,“你娶樱樱只是因为我不让你娶?” 金北周眼睛失温,报复似的吐字:“是的。” 话一落,书房门猝然被叩响,紧接着,不打招呼的从外推开。 路樱站那里,平静道:“妈,饭菜都凉了。” 金北周猛地僵住。 她没听见对吧? 她一定没听见。 否则路樱不会这么平静,她性子一向恩怨分明,最不会忍气吞声。 金北周心脏似乎停了跳动,一眼不眨地盯住她,盼她顺便喊他一句。 然而喊完高琴,路樱面不改色地转身,一声没吭地走了。 高琴闭了闭眼:“你们的事我不管,我要帮樱樱妈妈照顾一下她...” “高女士,”金北周嗓音不明,“您大爱无疆,无国界,您能不能给您小儿子分一点点?” “......” “我答应接手皇庭的条件之一,是金家同意我娶路樱,”金北周声线沉涩,“如今皇庭为金家发光发热,我的婚姻却岌岌可危,你们谁都没资格劝我离婚。” 第23章 你根本离不开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保姆将一些凉掉的菜重新热过。 餐厅静悄悄的,明明是年三十的大日子,金家却如坠冰窟。 路樱低着头,一勺一勺的将药膳吃掉。 金北周唇角抿了抿,数次想跟她搭话,都被她轻声细语地回避了。 场面尴尬。 金北周在桌下握住她左手,不容拒绝的力道,五根手指贴住她的,拇指不断摩挲她虎口位置。 “我接到紧急任务,”高琴刚才接了个电话,“没办法陪你们过新年,这是妈妈给你们准备的红包。” 金家规矩,长辈会为晚辈、兄、嫂会为弟、妹发新年红包。 高琴给了葛琪一个,金莓莓两个。 高琴笑道:“莓莓有孕,可以拿两份。” 金莓莓和伊瑎一块道了谢。 说完,高琴手里红包一转,将剩下的两个给了路樱。 金北周眼皮子轻掀。 高琴淡然道:“樱樱有了飞宝,也能得两份。” 顺着她动作,葛琪从善如流,将四个红包分别给了路樱和金莓莓。 按照常理,路樱作为二嫂,也该给金莓莓准备两个红包的。 但她跟金莓莓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每次都是金北周装模作样地帮她给金莓莓发。 这次照旧。 金北周眉心直跳,捏着准备好的四个红包,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凄凉。 “妈,大嫂,”他服了,“你们给飞宝准备时,都不通知我一声吗?” 他是准备了四个,因为他知道按照习惯,长辈们会给金莓莓两个,金北周自然而然也帮路樱多准备了一个。 若加上飞宝,他要准备五个才对。 谁能想到她们连飞宝的都准备了。 家中就没有给狗发红包的习惯。 高琴和葛琪都没说话。 两人心里藏着路樱怀孕的秘密,既不想委屈了她,又不能在路樱同意前暴露这个秘密,只能借飞宝的原由送出去。 听起来是荒谬了些。 金北周将两个红包扔到对面,淡声:“谢你二嫂。” 金莓莓点头:“谢谢二嫂。” 伊瑎跟着致谢。 “‘谢谢’我收下了,”路樱不打算演,“毕竟这里面真有我一半。” “......” 金北周撇脸,鬼使神差的喜欢她露出的占有欲。 不管是占有他,还是占有他们的钱。 金北周身体探过去,凑到她耳畔:“我给飞宝订个最好的狗窝,比红包实用,行不?” 路樱屁股朝另一边移,拉开两人的距离。 金北周不轻不重笑了声,手臂环住她腰,毫不费力将她兜了回来。 高琴没时间待,临走时,把路樱单独叫到面前。 “不想要的话,”她肃穆道,“跟妈妈说一声,妈妈帮你联系医院。” 路樱点头。 高琴眼神温软,看了她片刻:“我真的很想你妈妈。” 路樱眼皮灼烧,汩汩涌上的湿意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真的开始动摇了。 路樱对于外公和高琴来说,是路母的延续。 失去的亲人,再没有见面的可能,只能从家人身上找出一星半点熟悉,可路樱没有家人。 唯一的家人,是她不打算生下来的宝宝。 - 午后阳光灿烂,路樱躺在客厅摇椅小憩,飞宝偎她怀里乖乖巧巧的。 厨房是葛琪领着保姆在准备除夕夜和明天的用品,还刻意压轻了声,像是怕打扰她休息。 一道阴影罩下,路樱脸上的光被遮住,不舒服地蹙眉。 下一秒,飞宝被来人抱走,一张轻软的毛毯遮在她身上。 不等路樱睁眼,飞宝隔着毯子,重新窝回她怀里。 金北周坐她旁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飞宝的耳朵,低着嗓教它喊爸爸。 光从窗外洒入,难得的静谧安宁。 路樱眼睫在睑下投出小块斑驳,轻声:“金北周。” “......”男人手一顿,“嗯?” 路樱:“我十五岁那年,在幸福树下埋了一个心愿球。” 金北周下颚渐渐绷紧。 路樱:“上面写着我十年后想成为的人。” 路樱就是个矫情又中二的姑娘,她不嫌这些事傻,她想在人生的每个阶段,留下值得怀念的印迹。 心愿球随着幸福树一起种下。 她傻呼呼的在幸福树上刻着路樱爱金北周的字迹,完全不懂外公当时的摇头叹气。 15岁,她懂什么感情和终生,早早将自己束缚在一个人身上。 而心愿球上写着:【路樱要成为外公的骄傲,PS:要和金北周在一起。】 可如今,路樱都不敢去看外公。 她没能成为外公的骄傲,甚至把生活过得一团狼藉。 “金北周。”路樱唤道。 男人喉结滚了一圈。 路樱睁眼,瞳孔清亮:“以后我要爱自己了。” “......”金北周哑得发不出声音。 “婚后第一年,我独自去威吉斯,你在我这里被扣了二十分,”路樱细声细调,“第二年,扣了二十分,第三年,二十分,方才的话,二十分,你还剩——” 路樱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分。” 金北周眼睛开始发红。 “二哥,”路樱弯唇,“这是咱们青梅竹马的情份。” 金北周嗓子磋磨得不像话:“你想说什么?” 路樱:“你不懂吗?” “我看出来了,你口算很好,”金北周红着眼,说着戏谑的话,“是不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路樱直勾勾的:“金北周。” “......” 路樱:“别装傻。” 男人唇角上扬,眼底却没有温度,脸颊高折叠度的骨相呈出几分凌艳的残忍。 他上半身前倾,唇压在她嘴角,喃道:“我可接受不了别人说我离异,你想都别想。” 路樱想张嘴说些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就被金北周来势汹汹地堵住。 男人单掌由下而上钳住她颔骨,食指与拇指捏在她两颊,迫使她嘴巴张开,方便他长驱直入。 飞宝不安地叫唤。 路樱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像只困兽,一切都是徒劳。 半晌,金北周松开些,额头紧紧抵住她的,呼吸灼热:“你根本离不开我,以后我多陪你,去哪儿我都陪,行不?” 路樱脸色发白。 金北周歪着脑袋,脸贴着她脸,耳鬓厮磨。 路樱声音发颤:“金北周。” “嗯。” “你让开。” “抱一会,”金北周充耳不闻,“你...” 似乎是忍到极致,路樱身体一歪,酣畅淋漓地吐进了他怀里。 金北周:“......” 第24章 你完了我告诉你。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客厅弥漫着复杂的气味。 到底做了亏心事,路樱觑他两眼,顺带的,拽起他干净的衣角,给自己擦了擦嘴巴。 “提醒过你了,”路樱淡定道,“二哥人中龙凤,能笑对一切困难的。” 金北周硬生生气笑了。 他利索地脱掉衬衫,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躬着腰用衬衫将地面擦了擦。 “路公主,”金北周掀睫,混不吝的调调,“请问我可以去洗个澡吗?” 路樱比他先起身:“这什么味啊,太恶心了,你赶紧打扫掉。” “......”金北周额角抽抽,这姑娘先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随后又因为厌恶他的亲吻吐出来,最后再将烂摊子扔给他一个人。 用他用得顺手又自然。 还闹着跟他离婚? 离了谁这样伺候她。 金北周阴鸷的眉宇舒展开,将脏衣服团好扔进垃圾桶,脚步轻快地进了浴室。 - 知道葛琪会给自己包红包,路樱提前帮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一件定制的改良款旗袍,香芋紫的色调,外搭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外套。 很配葛琪雍容的气质。 路樱缠她提前换上。 葛琪心怀感激:“很贵吧?” “不贵,”路樱说,“而且大嫂你年年都给我红包,我不能总是让你吃亏。” 葛琪佯装拍她:“什么吃不吃亏,是规矩,没有吃亏一说。” 谈到这,葛琪顿了下:“小二不知道宝宝的事,我和妈只能借着飞宝的由头给你两个...不怨他。” “没怨,”路樱耸耸鼻翼,“以后我不会再将精力放在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究竟爱谁上。” 她要把注意力移开,放在值得的人和事情上。 烂人和烂事都不配占据她的时间。 葛琪沉默:“是金家对不住他。” 路樱不懂:“嗯?” “你大哥这些天给我透露了一点,”葛琪说,“小二原本是不愿接手皇庭的,他的目标一直是自己创业,创办他的公司,但为了金家,为了斯年,他不得不接下皇庭。” 皇庭的主业,是不能站在阳光下的。 它相当于一个巨大又密集的信息库,掌握着塔尖上那些人最阴暗的一面,随便漏一点出去,便是对方的命脉。 金北周一接手,等于他自己主动走进这个无法见人的产业,做着手上染血的工作。 他扼制别人命脉,不管哪路神仙都要卖他几分颜面,而同时,也将他自己架于炭火之上。 随时会被反噬。 可路樱不知道这些。 她从未去过皇庭。 金北周没带她去过。 路樱曾因这事跟他闹过,金莓莓都去过,她凭什么不能去。 当时金北周没解释,他以一惯的做法,死皮赖脸地哄,上床、送礼物,把她哄得晕头转向,然后将这事轻飘飘带过。 路樱不否认他们有感情,但感情归感情,合适归合适。 金北周每次解决事情的方式,让她没有安全感,让她时时刻刻处在内耗中。 “大嫂,”路樱说,“他是金家人,为金家付出是应该的。” 葛琪轻轻叹息。 就是可惜了他们的感情。 路樱在嗓子眼里咕哝:“我的今天也是我活该的。” - 金北周一个澡洗了大半个小时,他倒没什么洁癖,怕路樱挑剔,不彻底去了味,到时候又嫌他这这那那,抱都不给抱一下。 这姑娘毛病贼多,穿了件她不喜欢的衣服都要嫌刺眼,在他怀里扭着闹着,非逼他换了不行。 金北周是浑,但这种方面,他总愿意遂了她的。 用毛巾擦水时,脖颈上的银色蛇骨链忽地断了。 浴室薄雾弥漫,骨链坠下的刹那,金北周用指尖勾住了它。 这链子是他考上大学时路樱送的。 两人同在北城,但不在同个大学,路樱说要用蛇骨链把他锁住。 当时金北周都气笑了,问:“你知不知羞?” “不知,”路樱理直气壮,“要不链子和戒指你选一个吧。” 金北周还没反应,路樱自己先塌了脸:“其实你要跑就跑吧,我外公说了,留不住的男人,不如就让他像沙一样扬了吧。” “......”金北周眉头拧住,“胡说什么?” 什么留不住。 什么扬了他。 他做什么了。 路樱偷觑他两眼,越看越觉得,他仅凭这张脸,就不是专情的人。 “金北周。”她弱弱唤他。 金北周自己将蛇骨链戴上,闻言瞥她。 路樱红着脸:“咱们都18了。” “嗯。” “...那个,”路樱对手指,含羞带臊的,“到年龄了吧?” “什么年龄?” 路樱瞪他。 金北周半边眉骨一提,算计人的腹黑样:“法定结婚年纪男22,女20。” 路樱恼了:“谁要跟你结婚!你自个做梦去吧!” “没说你,和我,”金北周欠嗖嗖地逗她,“帮你普个法。” 路樱转身就走。 金北周悠悠跟上:“那你说,什么到年龄了。” 路樱不肯说了,她有预感,她若是说出口,金北周一定会嘲笑她。 “项链好好戴着,”她生硬转口,“敢弄丢或者弄断,你完了我告诉你!” - 你完了我告诉你! 金北周神情怔住,湿润的指尖还勾着这条项链,心脏一声重过一声,藏着他不为人知的不安。 房间忽然有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是路樱进来了。 金北周敛睫,快速遮住所有情绪,拉开浴室柜门,在里面翻找工具。 项链是锁扣断了。 到底7年了。 路樱在外面敲门:“我要拿东西。” “马上,”金北周恢复不疾不徐的语调,“在穿衣服,要不,你直接进来?” 柜子里没有适合的工具,金北周拿出一团细细的红绳。 路樱似乎在门口站了几秒,随后脚步踢踏着离开。 怕被她发现,然而当她真打算避嫌,金北周又一股子无名火。 两人酱酱酿酿无数次,天雷勾地火地做,做完还要娇气地使唤他抱她去洗澡,那时怎么不避? 金北周用红绳缠锁扣的手都气抖了。 红绳一圈一圈缠紧,将断裂的锁扣扎实,项链重回他脖颈。 金北周对镜自照,慢条斯理把睡袍脱了,唤道:“宝贝,帮我递件衣服。” 第25章 推销。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声路樱听见了,原本不想搭理的,但金北周手机一声响过一声,吵的她心生烦躁。 心理医生说了,她最近处在高敏状态,一切都要以她自己舒服为主。 因而,路樱把金北周的来电给挂了。 她倒不想使坏心眼,靠在浴室门边交待:“金莓莓打了你五个电话,你出来给她回一下。” 话落,门倏然从内打开。 路樱下意识别开脸。 潮湿的水气从脸颊扑过,连同皂荚清新干净的味道氤氲出来。 金北周眼底清凉:“衣服。” “自己拿,”路樱边说边往外走,“我帮你把卧室门关掉。” 她没回头。 但凡回头就能发现金北周披了浴袍,就能发现他在故意逗她,依路樱的性子,一定会找他算账。 可这算什么。 她连头都不回。 手机重新响了,金北周表情晦暗,不咸不淡接通。 大概是投资项目出了疑问,金北周声线平直地报了几个数字过去。 处理完,金北周望着卧室门:“以后私事找你老公,公事让你老公联系我。” - 赶在晚饭前,金斯年去将老太太接了回来,总不能把席素玲自己扔医院里过年。 医生批准这晚可以回家过除夕。 “叫莓莓在婆家吃完饭就过来,”席素玲吩咐葛琪,“奶奶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葛琪:“好。” 席素玲打量她一眼:“你这穿的什么?” “嗯?”葛琪顿了顿,柔声道,“樱樱帮我订做的新年衣服。” 席素玲:“适合你。” 葛琪不由得惊讶。 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夸她。 席素玲目光一转,看向路樱:“给莓莓也订一套,钱奶奶出了。” 路樱正在打游戏:“没有。” “......”席素玲表情一沉,“什么意思?” 路樱到嘴的“师傅不给绿茶做”硬咽了回去,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活过来,可不能死她手上。 她可不愿背着人命离开。 路樱面无表情,看向金北周:“嘴不要就撕了吧。” “......”金北周眉心一跳,“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路樱烦了,用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你没看出来我不想答应吗,你去拒绝。” 席素玲还没发作,金北周冷不丁笑出声:“我以为你自己能搞定。” 瞧她一肚子炸药包的暴躁,在她不主动求助前,金北周敢吭声吗。 那不得让她披荆斩棘发泄掉? 路樱直白道:“我下一句就是脏话,非常脏。” “......” 沉默两秒。 金北周撇脸,看向席素玲:“我不让我老婆给她订,出钱也不行。” 席素玲脸色难看:“就一套衣服。” “就一套衣服,”金北周散漫道,“她少衣服啊?” “......” 金北周:“您怎么偏心眼啊,光给金莓莓,不给我和大哥?” “你这个兔崽子,”席素玲没好气,“两个大男人跟她一个姑娘计较?” 金北周:“我老婆不是姑娘?您不疼她,是看我不顺眼?” “......” 路樱全程低头打游戏。 呐。 有些事就是这样,她拒绝,老太太记她的仇,但自己孙子不管说什么,都是在闹着玩。 是路樱以前傻,爱做出头鸟,宁愿忍着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责骂也要讨好她。 敷衍完老太太,金北周往她耳边凑:“什么脏话?” “......”路樱匪夷所思,“你不会想听吧?” “嗯,”金北周勾唇,“我看看能有多脏。” 路樱望着他:“你别来惹我。” 金北周指尖碰碰她额头,亲昵道:“说呗,有火就发出来,我受着,行不?” 男人一脸的贵气,哪像是挨过骂的模样。 “我们家,从我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就是有素质的人,”路樱眼神直勾勾的,“不像你们家,从你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就是畜生。” “......” 路樱:“还要听吗,管够。” 金北周脸仓促别开,肩膀一颤,压着声低笑出来。 真行。 一枪扫射金家还不够,还要把金家祖宗都拉出来鞭一遍。 席素玲不满他们小两口嘀嘀咕咕:“小二,笑什么呢?” “您还是别听了,”金北周含着笑息,“再给您气回医院去。” 金斯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收敛点。 金北周轻咳:“哄我老婆玩呢,没什么。” 路樱懒得参与他们的话题,她游戏被一通电话打断。 金北周瞥了眼:“谁的?” “推销,”路樱随手挂掉,“我去洗手。” 要开饭了。 金北周眼里的笑瞬间冰冻,目光鹰隼似地盯在她几乎逃跑的脚步上。 路樱一向藏不住秘密,端看金北周愿不愿让她藏。 她性子跳,爱跑爱玩,兴许是早早被婚姻捆绑住感觉厌了、腻了,又或许是在金家受了委屈,暂时性地想瞎玩换换心情。 可以。 玩什么都行,她一颗心都绑他身上,也没跟别人谈过,玩个把几个男人无所谓。 就是玩完了,给他老老实实回来。 敢动心试试。 - 电话是寺庙经理人打来的,跟她确认超度的事情。 路樱给回了过去。 经理人说一切安排妥当,吉时也挑好了。 路樱抿了抿唇,望向镜中的自己:“好,谢谢。” 怕被听见,路樱还装模作样地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每一滴都仿佛浇进她心底。 宝宝明明才四十天,路樱却总会有种它在动的错觉。 门被叩响时,路樱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把手打湿。 “我听见你在说话,”门外是金北周,漫不经心的口吻,“跟谁呢。” 路樱自然地擦手:“推销。” “什么推销,”金北周似笑非笑,“你不都直接挂了吗。” “我觉得这样不太有礼貌,”路樱淡定道,“又给人家回了过去,问问他卖的什么产品。” “什么产品?” “保险。” “?” “丧夫险,”路樱说,“我觉得还不错,老公提前死掉的话,能赔不少,还会赠送一块青山绿水的墓地。” “......” 路樱伸手,露出湿哒哒的手心:“这钱你出,你比别的男人贵。” 第26章 亲切。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眼帘耷拉,不气反笑:“我比别人贵?” “嗯,”路樱老实巴交,“按照年纪体重身高,你心眼也比人家多两个,风险大。” “......”金北周手一扣,将她手攥进掌心,“这个险没必要,我真死了,全是你的。” 路樱排斥跟他的接触,烫到一般躲开。 - 年夜饭不咸不淡地过去。 一群朋友在群里吆喝着放烟花,挨个分派任务,到指定地点汇合。 路樱想回家睡觉,但葛琪是首次参加,兴致勃勃拉着她:“这些人大嫂都不熟,咱们去把烟花放了就回来,听说把人家烟花厂都要搬空了。” 这群富少公子哥不差钱,平时游艇酒宴都玩腻了,就等着过年热闹一把。 路樱不好扫兴,胡闯在群里还一个劲地@她。 金北周拎了条围巾帮她戴上。 围巾严严实实遮到下巴,只露出一双清透的杏眼。 金北周看了喜欢,猝不及防在她眼皮上亲了亲。 路樱一扭头走了。 最后一晚。 她就再忍这一晚。 指定放烟花的地点不远,几人步行,路樱和葛琪走在中间,金北周和金斯年各走两边。 夜外呼啸而过,路上往烟花点去的人和车都不少。 许是跨年的喜悦感染,路樱眉眼恢复些活泼:“以前我外公最喜欢陪我来这边,他每次都要给我买糖人,从小买到大,我说我长大了,外公就跟我生气,认为我是嫌他老了...” 她絮絮叨叨,葛琪温柔倾听,时不时回应。 金北周双手插兜,影子被路灯映出苍凉。 其实他跟路樱美好的回忆也很多。 但她似乎不记得了。 整整一路,她一个字都没提过。 有车从旁边擦过,金北周往她身边靠了靠,路樱立刻推开他,不耐:“这么宽的路,你挤我干嘛!” 金北周气的肺管子疼。 她满世界打听打听,谁敢这样嫌弃他,谁敢这么凶巴巴地对待他。 金北周:“这路哪宽了?” 他几乎挨着车边走的。 路樱:“是你心窄,看什么都窄。” “对~”金北周阴阳怪调,“我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的阿拉布吉就心窄,我能不心窄吗?” 路樱扭脸:“大哥,他骂你鳖王。” 金北周死人脸。 金斯年冷冷扫他。 金北周气乐了:“她骂你,你瞪我做什么?” “你能早点哄好,”金斯年淡淡道,“我会被殃及吗?” “......” 行吧。 挺有道理。 金北周伸手,想去哄。 路樱提前察觉到,脚速瞬间加快,将他晾到了身后。 金北周的手尴尬地定在半空。 葛琪难以言喻:“发烧只是症状,治病要找病根,不是吃退烧药就能好的。” 金北周密直的眼睫垂下,哂笑。 “还能怎么哄,”他似乎不在意,“回去我给她磕一个?” 葛琪摇头。 金家这两兄弟对待女人的方式简直是如出一辙,总认为出了事哄一哄、砸钱砸礼物就能好,从不去追根究底的解决问题。 但路樱明显是纯爱患者。 医生在第一期治疗没效果时都会调整药方。 金北周继续下去,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葛琪略带悲悯:“让樱樱开心最重要。” “我知道,”金北周目光淡如烟灰,“谢谢大嫂。” - 烟花指定燃放点聚集了大批人,胡闯几个占据了最中心的一块位置。 金莓莓和伊瑎也到了。 看见金莓莓脖子上的围巾,路樱一阵泛恶心,不假思索地拆掉自己身上的,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金北周眯起眼:“不冷?” 路樱没理他。 直到金北周扫见金莓莓一模一样的围巾时,不痛快:“她的和我无关。” “二嫂,”金莓莓帮忙解释,“是阿瑎见二哥给你买了这条,他觉得好看,就给我也买了一条。” 可其实真相怎样并不重要。 有平安扣的事情在前,路樱就不愿用跟她一样的东西。 说多了还显得她不容人,在一帮子朋友面前,又变成她心胸狭窄了。 金北周不爽,随手脱掉大衣,想把她包进来。 “这边冷,”他斥道,“感冒还没好透。” 路樱拒绝。 胡闯抱了几筒烟花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朋友。 “来来来,大家分一分,”胡闯招呼着,“姑娘们拿点安全的玩玩就算了。” 这些朋友路樱都认识,但其中有两位面生,兴许是哪位朋友带来的朋友。 趁路樱打量时,金北周不容拒绝的把大衣裹她身上。 像是察觉到她目光,胡闯左边的一位男人冲她礼貌点头,并友好地递了几根仙女棒过来。 路樱垂睫,边道谢边接了。 下一秒,路樱视线定在男人因伸手露出一截的腕骨处。 那里纹着两枚竹叶刺青。 路樱瞳孔微缩,惊惶抬头,重新与男人眼睛对上。 “你好,”男人主动介绍,“我叫陈奇。” 话落,路樱没拿稳的仙女棒骤然被人抽走。 是金北周。 “别客气,这我太太,”金北周淡声,“上次我生日你们就该见到的。” 路樱眼中充斥着彷徨:“什么?” “陈先生刚搬来北城,”金北周耐心道,“跟集团有业务往来,上次我生日时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你不在。” 周围嘈杂,烟花在夜空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路樱却像凝固住了。 可笑。 真是可笑。 如果那天陈奇在金北周的生日宴上。 那她碰见的是谁? 她碰见的那个,把她推入地窖,从头到尾都没让她看见长相,唯独将手机递来时,露出手腕竹叶刺青的男人—— 他是谁? 五彩绚丽的夜空犹如一个巨大的旋涡,路樱脑袋炸开,被拖入其中,身体禁不住摇晃。 金北周愣了下,眼疾手快拥住她:“宝贝,哪里不舒服?” 路樱眼眶潮湿,强忍着惶惶不解,对上他急切的目光。 “金北周。”她声音轻到黏不住力量。 “我在。” “我说,”路樱死死盯着他,“你生日宴上...”的这个陈奇,跟绑架她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对。 不可能是同个人。 北城到威吉斯一千公里的距离。 她打电话求救时,陈奇在金北周生日宴上,宴会上所有人都是他的证人。 可刺青明明相同。 路樱到嘴的话不知不觉停了。 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何况金北周原本就不信。 “没什么,”路樱弯唇,“陈先生长得亲切,想认识一下。” 第27章 我的青春谁来陪?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一整晚,路樱都跟在陈奇身边忙前忙后,一会陈先生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一会陈先生你公司主营什么业务。 哪怕广场人潮涌动,这群人也不由得发现了异常。 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对向金北周。 寒风料峭的天,他只穿了件黑色薄款毛衣,同色系休闲裤裹住他两条长腿,人站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望着某个方向。 那里有柱路灯。 陈奇蹲着拆箱,路樱反手将刀递给他,甜甜道:“陈奇,我可以这样喊你吧。” “路小姐别客气,”陈奇说,“请随意。” 路樱:“你喊我樱樱吧。” “......”陈奇顿了顿,似乎朝金北周的方向看了眼,“路小姐,金总...”好像生气了。 路樱头都没回:“是点这里吗?我想点。” 陈奇咳了下,将打火机移给她。 路樱单手拢火,细声:“准备跑。” “...好。” 引线滋滋冒着火花,路樱往后退的同时,笑眯眯道:“陈奇快跑。” 极致的热闹下,藏着极致的阴冷。 除了当事人自己,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烟花盛大而绚烂,路樱仰头,拿着手机拍下这副光景。 拍完后,她调出刚加的新号:“陈奇,发你了。” “...好。” 陈奇的号没什么特别的,头像是只灰扑扑的陶瓷杯,个性签名上写着工作时间和紧急联系方式。 朋友圈全是工作,没有任何娱乐信息。 普通又正常。 探不出异样。 路樱抿唇,将屏幕熄灭,转瞬弯起眼:“还玩吗?” “......”陈奇清清嗓子,示意她朝左侧看,“不玩了。” 路樱顺势移过去,恰好跟金北周浓黑的眼睛撞上。 她唇角来不及消失的笑痕倏地没了。 金北周面色冰冷,皮肤在黑色毛衣的衬托下,泛着寒意刺骨的白。 “玩够了没?”他淡声。 路樱看了眼时间,新年早就过了,广场上的游人渐渐稀少。 金斯年和葛琪已经提前离开。 倒是胡闯眼珠子乱瞟。 “回家不,”胡闯干巴巴圆场,“妹妹你不要睡美容觉吗?” 路樱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嗯。” “走走走,”胡闯着急离开修罗场,“陈奇,咱俩一个车。” “行。” 路樱一回头:“陈奇,下次一起玩。” “......” 好不容易破的冰,又重新冻上。 路樱没事人似的,揣着口袋往前走,顺嘴道:“新年快乐啊胡闯哥,陈奇。” “...啊,”胡闯磕绊,“新、新年快乐。”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 上了车,路樱收到陈奇的信息,回复她的新年祝福:【同乐。】 屏幕的光落入她眼底,没注意到金北周的靠近。 男人探身到副驾,勾住她的安全带,慢慢抻长,摁进卡扣。 “喜欢他?” “嗯?”路樱回神,“谁?” “陈奇。” “哦,”路樱平淡,“还行吧。” “......”金北周凌厉的视线攫进她眼中,“出轨你一分都得不到。” 路樱歪歪脑袋:“你不是说,让我玩吗?” 金北周盯着她,丝毫不觉得反口羞耻:“我装。” 他受不住。 不可能。 他收回之前所有类似的话和想法。 他怎么可能接受,一整晚他快被嫉妒搞疯了。 “我也没做什么啊,”路樱不解,“难道有了另一半,就要跟其他人划清界限吗?” “......” 这话是金北周说的。 就在前几天。 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然而金北周迅速从这话中捕捉到重点—— 她是故意的? 想让他切身体会她的感受? 金北周冷了整晚的脸有消融的迹象:“我手都冻僵了。” 路樱忽然想起他的大衣在自己身上。 金北周抬手,捧住她脸蛋:“你帮我暖暖。” “......”路樱冻的一激灵,“你开暖气啊。” 车子密封的空间寂静,凭空添了些氛围感。 “要你暖,”金北周低着声,“我也想要烟花视频。” 她发给李奇的那个。 路樱掰开他手,努力拉开距离:“大年初一了。” “嗯。”金北周似有若无的负气,“你也没跟我说新年快乐。” 路樱:“你困不困?” “嗯?不困。” 只顾着生气了。 “那好,”路樱点头,“回捷座。” 金北周精神一提,她愿意回家,是不是代表愿意跟他一块睡了。 车子开得飞快,在新年来临的安静中劈出风声。 进入电梯,金北周想牵她手,路樱一缩,把手揣进口袋。 “二哥,”说话有回音的轿厢内,路樱轻声,“咱们夫妻缘分尽了。” “......” 门开,路樱先走了出去。 走廊内是一系列惯常的脚步、刷指纹、扔钥匙换鞋声,这种日常细碎到不能再碎的事,金北周以为能听一辈的声,她轻描淡写就想了结? 不可能。 金北周喉骨艰难地滚了下,不过两秒,面色如常地跟了进去。 离婚协议书早就准备好了,摊在客厅茶几。 路樱很公道:“你的东西我不要,但已经到我这里的,我就不还了。” 她没跟金北周要过东西,除了前些天的十亿和一千万。 金北周窝进沙发,懒懒道:“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路樱看了他一眼,“那还你,我一分不要。” 金北周掀睫:“我的青春谁来赔我?” 路樱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 果真不到离婚都看不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别闹了,”金北周半边唇轻勾,散漫道,“不就是因为我陪金莓莓去了医院,但没陪你,对吗?” 其实这原因微不足道。 但如果他非要个具体的理由,这个也行。 路樱:“是的。” 金北周不大走心:“那以后不陪就是了。” “我一定要离,”路樱言简意赅,“我净身出户,并且可以给你一笔补偿。” 话落,男人眸中的不羁猝然敛净,猎豹似的速度,攥紧她想要签字的手: “你在我身后追了二十年,你离得开我吗路公主?” 路樱平静道:“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第28章 你是她未来二嫂。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不知道,她一年一年的往威吉斯跑,她孤身一人去观塘砍掉幸福树,她独自去墓园看望父母和外公,她发现陈奇的可疑却无人可诉说时,这桩桩件件,都是在无声的跟他告别。 她告别过了。 “路樱樱,人要学会负责,”金北周扯唇,“你赶跑了我身边的所有女生,你不赔我一个老婆,总不是想让我这把年纪自己再去谈一个吧。” 路樱:“让你妹上。” “......”金北周眸光暗了瞬,“你就是吃她的醋,行了,我解释,你想听什么我都解释,行不?” 路樱摇头,极为认真:“我不感兴趣,你把字签了,我需要睡觉。” 她的睡眠比他,比金莓莓,比他和金莓莓的事,要重要百倍。 雪白的A4纸上,“离婚”两个字刺进他眼底,金北周倏然收了视线。 “我不同意这上面的条款。” “你还没看,”路樱不想争执,“你提,我看看能不能满足你。” 金北周重新窝进沙发:“我要二十个亿的分手费。” 路樱错愕:“你有病吗?” “怎么,”金北周嗓子莫名哑了,“我不值二十亿?” 他金北周二十五年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拴到她身上了。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 他的一切一切都给了她。 现在想踹他? 路樱:“二十亿冥币行吗?” “......” “就这么说定了,”路樱拍板,“我会烧的。” 金北周眼睛几丝红:“现金。” 路樱哦了声:“明天我让扎纸铺的老板送来。” 金北周闭眼:“我还要两栋楼。” “那怕要费点时间,”路樱说,“扎这个的工艺比较复杂。” “......” “还要什么,花轿、骏马、劳斯莱斯,”路樱提道,“要不烧两个富豪爹给你,没钱了跟他们要。” 金北周:“你去起诉吧。” 路樱狐疑:“烧法院啊?” 金北周气到脸黑。 别以为东拉西扯他就愿意签字。 她走了,他这么大的家业都赚给谁,想让他给谁花。 他年年保持住的八块腹肌给谁摸,他掌握的那些取悦人的技巧又都是为了谁! 金北周勉强退一步:“实在喜欢陈奇,我可以把他绑来给你。” “......”路樱暗骂自己是疯了。 居然在新年第一天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是原配,”他吐字,“尔等小室我尽量不放在眼里。” 路樱捏起离婚协议,啪地摔到桌面:“你仔细看看条款,不行的再改,但必须离!” 说罢,她进了两人的主卧,还把门从内锁了。 客厅明亮,金北周垂眸,映入眼底的是一行补充条款:【女方从男方处带走的任何事物,男方都不会追回,保留女方绝对的处置权。】 就这么干巴巴一行字。 真没跟他要钱和各种不动产。 好像他给不起似的。 金北周手指一捏,一扯,嘶啦声,协议碎了。 - 这晚金北周睡的沙发。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梦到路樱从卧室出来,黏糊糊地腻到他怀里,跟他承认错误,说不要离开他。 金北周傲娇。 路樱求他别生气,拿马克笔在他腹肌上写对不起。 磨到他没了架子。 可梦醒后,客厅冷清一片,天都没亮,室如寒霜。 金北周摸了把冰冰的额头,毯子不知何时滑落地面。 梦境真实到他眼热。 灰蒙蒙的室内,金北周瞪着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女孩眼里的欢喜那么明显,肢体语言无处不透着爱极了他。 路樱性格明快,不喜欢藏掖,两人相处时,金北周确实属于高位者。 感情上的高位者。 上大学那会,两人学校一南一北,开车单趟要近两个小时,这种情况下就不可能每天见面。 金北周事业心重,跟胡闯几个人弄了家初创公司,加上学业,能分给她的时间有限。 路樱哼哼叽叽不乐意,一会嫌他冷淡,一会怀疑他背着她乱搞男女关系。 抱怨完,路樱乐此不疲地开着她的跑车在两个学校之间往返。 直到有一天,路樱说漏了嘴,让金北周知道她在两个学校的中间买了个小公寓,她不回宿舍,而是偷偷在公寓住。 就为了方便来找他。 金北周当即冷了脸,斥她不知轻重,命她好好回宿舍,不许一个人住外面。 路樱一般不跟他翻脸,但那天金莓莓来了。 金莓莓跟他同校不同院。 路樱挨了训,又看见他身后的金莓莓,就问他:“你是不是不愿我过来?” “你有胆子让外公知道试试,”金北周摁着火,“一个人独住,你卫生会做吗?” 路樱听不进去:“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有空陪你妹了?” “......”金北周眸子里擦出怒火,“我在跟你说什么?” 路樱一抹眼泪:“我为你花钱,你为你妹花钱,我输了!” 金莓莓是金家养女,大学后就不愿再用金家的钱,两人同一个学校,金北周会关照她,会用自己的金库补贴她。 金北周要被这话气笑了。 他在跟她算公寓的账,在跟她说独住的危险。 结果呢。 她在这里输输赢赢。 金莓莓离开后,金北周把身上所有卡都掏出来,塞给路樱,捺着性子哄:“要不以后你给她发?” 路樱吸吸鼻子:“我凭什么给她发啊,我跟她有仇。” “......”金北周躬着腰,帮她擦眼泪,“你是她未来二嫂,名正言顺。” 路樱倏地被哄好了。 “我才不是想跟她计较这个,”她矫情起来,“我也没有想给她当二嫂。” 金北周气乐了:“行,你不当...” 不等他说完,路樱迅速插话,仿佛晚一秒就会后悔:“我饿了,金莓莓的二哥,快请金莓莓的二嫂吃个午饭。” “......” 路樱又别扭地补了句:“不住公寓就是了。” 两人的相处方式一直如此,你退,我进,我退,你就进,关系始终不会冷却。 皮筋松了就紧一紧,皮筋紧了就松一松。 什么离婚。 他处心积虑多年,放弃了跟胡闯他们的初创公司,跟皇庭签下了卖身契,可不是为了让她跟自己离婚用的。 第29章 再喊一句二哥?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翌日一早,桌上重新摆了一份离婚协议。 协议旁边的珐琅锅里瑶柱瘦肉粥冒着热气,配着奶香馒头和脆炸带鱼,还有两碟绿油油的小菜。 完全不像是要签协议的场面。 金北周腰间系着围裙,眼皮敛着困倦,端着一盅血糯米燕窝,慢条斯理地出来。 路樱把协议内容过了一遍。 这协议金北周改过,给她加了不少财产,除去皇庭和短时间无法过户的资产,金北周几乎将所有都给了她。 但协议删除了她额外加的那条,女方拥有绝对的处置权。 还有一条,他要路飞。 “你在想什么,”路樱荒谬,“你别说飞宝刚来,你就爱它爱得死去活来,非在离婚上卡我一关。” 金北周把燕窝给她,懒懒的:“我被你从里到外睡干净了,就要条狗,不行?” “你没睡我吗,”路樱烦躁,“你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 金北周淡定:“相比之下,你是享受的人。” “......” 是。 在床上她是不爱动弹,金北周又求又哄,就差给她跪下了她也不愿换姿势,但他敢发誓,他没爽到吗! “那我帮你介绍一个,”路樱说,“会哄你、会按照你的要求扭来扭去,不像我一样是个死尸...” 金北周看她一眼,冷冷的。 路樱别开脸,继续道:“我不要你的东西,用在我身上的青春,我赔你五百万,再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但飞宝归我,补充条款加上。” 金北周靠着椅背,就这么看着她。 良久,他哂道:“你舍得吗路樱樱?” 别闹了。 这姑娘的占有欲不知道多强,上学那会有女生追他,路樱差点没跟他翻脸,数落他正经事不干,就知道用一张脸祸害别人家女孩。 金北周冤的吐血,他管得住自己,还管得住别人吗。 路樱不跟他讲道理,一股脑的将错赖他身上。 反正他好欺负。 听到这句几近于陈述事实的反问,路樱心静如水,她承认她有过这种阶段。 甚至就在前段时间,她还在因金莓莓吃醋难过。 “你有这种想法我不会再怪你了,”路樱望着他,“是我,给了你这种认知,你对待我的方式,是我自己允许的,我们不要弄到太僵,不要为难彼此,好吗二哥?” 路樱前所未有的冷静。 金北周仿若冻住了。 其实他算什么感情上的高位者,明明路樱才是。 她想给就给,想不给就能抽离。 被动接受的人才是弱者,掌控权永远在给予者手中。 半晌,金北周声音听不出异常,淡而无谓:“就这条件,要离就签,不签就算。” “......”路樱有些无力。 她不想太看得起自己,若不能和平分开,非要走法律途径的话,她几乎毫无胜算。 没有律师敢接她这一单。 “行了,先吃饭,”金北周递勺子给她,“放了一点冰糖,你喜欢...” 路樱轻声:“你会好好对待它吧?” 金北周手定住。 他要气笑了。 还真铁了心的离对吧。 狗儿子都不要了也要离对吧。 “飞宝给你,”路樱说,“我可以加补充条款吗?” “怎么,”金北周略带嘲讽,只是不知这嘲讽究竟讽的是谁,“信不过我?” 路樱:“你给的太多,我怕你反悔。” 金北周睫毛垂下,指尖在飞宝脑袋上一下又一下滑过:“好啊,儿子归我就成,其它你随意加。” 路樱悄无声息舒了口气。 她现在需要先把自己解救出来,再想办法拿回飞宝。 协议重新改了,路樱不假思索地签了字。 金北周冷眼旁观:“我手疼,先放着。” “......”路樱点头,“行,那我去收行李了。” 金北周呼吸骤然窒住:“你收什么行李?” “这房子归你,”路樱很公平,“我今天搬出去。” “......” 路樱饭都没吃,金北周早起帮她炖的血糯米燕窝早就凉了,被弃如敝履。 房间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金北周眼珠一动不动,很久,喉结才艰难咽了下。 “路樱。”他嗓音很低很轻,没什么力道。 路樱自然没听见。 飞宝喉咙里咕噜咕噜的,金北周低眼望它,一人一狗互相对视。 其实路樱没什么可收的,那些用惯的,心心念念的物品,在这一刻都褪了色,包括金北周买给她的珠宝首饰和奢侈品包包。 路樱一个都没拿。 箱子里是她的证件和必需品,还有外公和父母留下的东西。 搬来时,她是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没想到,才短短三年。 路樱想了想,抱了一叠东西去客厅,询问道:“这套床品,我可以带走吧。” 床品都是金北周置办的,她皮肤敏感,睡不舒服要发脾气,偏偏用惯的床品生产商在去年关门大吉。 可替代的有,但路樱念旧,就喜欢这个牌子。 金北周眼帘撩高:“这是预备我们结婚纪念日那晚睡的。” 马上就是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了。 路公主挑剔得要命,想睡她还得先把她哄开心了,要换她喜欢的床品、喜欢的香氛,当祖宗伺候了才能让她勾着自己叫两声老公。 “想带就带,”金北周重新垂眼,“哪天突然回来没得睡,别找我算账。” 路樱:“我不回来了。” “......”金北周手指屈紧,“别把话说死。” “东西收完了,”路樱没回这话,“剩下的都不要了,你找阿姨清理掉吧。” 金北周:“我家你少管。” 路樱难得的好脾气:“律师待会过来,要先申请,一个月后办证。” 金北周似乎嗤了声,稍带挑衅:“你先坚持五天再说吧。” 大约是闻到了自由的味道,这段时间的尖锐一扫而空,路樱眉眼温柔:“二哥,虽然做不成夫妻,樱樱还是希望二哥节节高升,心想事成。” 两下一对比,金北周狭隘成小人。 他抬眼,明明白白露出眸底的阴鸷与戾色:“你再喊一句二哥,老子现在就草了你。” 第30章 物归原主。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饭菜虽然凉透,空气中还残留着几许血糯米的香味。 路樱打量了一眼这座房子,她花费最大心血的地方:“我会对外宣称是你甩了我。” “你走不走?”金北周似笑非笑,“还是在等我留你?” 路樱抿了抿唇,没跟他计较,将攥在手心的婚戒搁在餐桌:“走了。” 婚戒沁着森然的银光。 金北周怔了下,眼神发直:“你什么意思?” “你买的,”路樱说,“物归原主。” “......”似乎没想到归还钻戒这一茬,金北周失去淡定,嗓子跟着情绪变哑,“这戒指是你自己挑的!” 一对都是。 他的戒圈内部刻着LY,路樱的戒圈内部刻着JBZ。 现在她的还了回来,这算什么。 路樱:“那我扔了?” “你试试,”许是怕她真扔,金北周手拂过,将尚带有她体温的婚戒握进掌中,冷腔冷调,“上午扔下午就能跟我算账,到时候我去哪里给你找?” 路樱无言。 餐厅采光极佳,男人逆光坐着,脸颊轮廓立体深邃,每一点都恰到好处的英俊。 路樱就是被这副皮囊勾引,每次想要放手,总会在最后关头反悔。 以至于到现在,金北周都认为她在开玩笑。 除去她自寻烦恼的要跟金莓莓争宠之外,其实金北周对她很好,大事小事照顾她,纵容她造作的脾气,在外公离去后那段时间给了她很多关照。 除去不能把她当作唯一。 可这不是他的错,他的心很大,要装事业,装家人,路樱心小,只能说两人不合适。 无关对错。 抛去夫妻这个身份,路樱真心希望金北周能越来越好。 一旦困囿于“夫妻”身份里,之前所有未解决的问题都会滚滚涌来。 路樱前所未有的确定,她不会回头了。 路樱没呛声,平平静静的:“走了。” 说罢,她拎着小行李箱,怀里抱着那套床品,在这个清晨离开。 门关刹那,天地万物的死寂。 无形中仿佛有巨大的黑暗扑面而来,金北周笔直的背脊犹如被抽了髓骨,无人察觉地弯了下去。 飞宝朝他怀里钻了钻。 金北周看着它:“她一生气就爱这样,别怕,咱们在家里等她回来。” - 路樱去了趟墓园,斟酌片刻,还是将要离婚的消息,跟外公说了。 外公当初的决策没错,只是她醒悟得晚,偏在准备离开时有了宝宝,搞的现在进退两难。 “好难啊,”她咕哝,“您能不能给我点意见?” 她没有信心能当好一位妈妈,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乱七八糟。 大年初一的墓园清冷,路樱发了会呆,踩着台阶往下走。 经过中段时,一对夫妻牵着约五六岁的女儿迎面过来,小女孩不懂生死,脆生生地说:“我用压岁钱给姐姐买的裙子她一定喜欢。” 女人眼睛发红,显然哭过:“会的。” “妈妈你别伤心了,”小女孩说,“别人都说我跟姐姐像,一定是姐姐见你总是哭,才派我来陪你们的。” 路樱脚步微滞,手托在小腹。 守门人认得她,跟她拜年,路樱客气点头。 “天太冷,”守门人说,“早点回去,别让家人担心。” 路樱:“您不放假吗?” 守门人豪爽道:“无儿无女,放假了也没地方去,不如在这里守着,园子里的都是我的朋友。” 路樱跟他道了新年快乐。 回到草堂,路樱坐在暖房里发了半晌的呆,花房玫瑰盛放,拐角空出的地方似乎很适合建一个小秋千。 外公也曾坐在这里,满眼疼爱地望着在花房里刨土的她。 路樱长长吁了口气,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医院的,取消明天的手术。 另一个是寺庙经理人的,取消宝宝的超度。 她只是婚姻失败,又不代表做妈妈会失败。 谁也无法定义她。 - 中午时,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来了草堂,女人神情拘谨:“金总说,怕您没饭吃,让我来照顾您。” “......”路樱捧着手里的外卖盒,“不用,您回他那里吧。” 女人不敢:“金总还说,怕您脏衣服没人洗,房间脏了不会打扫...” 路樱:“我会。” “金总还说,”女人支吾,“一日没办证,他就有责任照顾您一日...” 路樱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皇庭。 金碧辉煌的公共休闲区内,金北周握着一把牌,散漫地扫着牌面。 胡闯踹他一脚:“你出啊你出啊你磨叽什么!” “你急什么,”金北周往沙发靠背倚了倚,“没看见我来电话了。” “......”胡闯差点破口大骂,“那你倒是接啊!” 金北周默了默:“我会挨骂,正在做心理准备。” 胡闯抢走他手机,径直给他接了:“小樱樱?” 对面的姑娘顿了顿,语调平静:“胡闯哥,把手机给他。” “不碍事,”胡闯说,“你骂得太斯文,哥帮你加工下。” “......”路樱直奔主题,“让他叫人离开。” 胡闯扭脸,看向某人:“去你妈的畜生你叫不叫?” 路樱:“......” 金北周抽了张牌出去,慢条斯理道:“问她中午吃的什么?” 胡闯依言问了。 “不用他管,我找的阿姨快到了,”路樱不耐,“我不用他的人。” 一来一回,胡闯咂摸出点味:“你俩不在一块了?” 金北周兀自道:“告诉她,等她找的阿姨到了再说。” 路樱听见了,直接说:“叫他去死。” 把电话挂了。 “狗鳖,”胡闯传话,“你再性骚扰我报警了啊!” 金北周眼神凉凉:“对不住,这一块,一向都是她骚扰我。” 胡闯喷了。 “看见了吗,我的嘴,”金北周抬高下巴,“她都是拿来当果冻吸的。” “......”胡闯一脸难言,“别说了。” 金北周:“信了?” 胡闯:“兄弟想吐。” 金北周一个电话出去,开了免提,几分傲娇:“路樱樱,告诉你胡闯哥,初吻是不是你强上的我?” 第31章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没错。 两人的初吻是路樱主动。 金北周和金莓莓考上同一所大学,金家为他们两人办了场升学宴。 那天金莓莓漂亮的像个公主,跟在金北周身边迎来送往。 路樱看得发酸,闷头偎在外公身边不吭声。 当时电视和小说都流行寄养梗,金莓莓不就相当于是寄养梗里的女主吗,正好家里还有位天造地设的哥哥。 而路樱,就个恶毒的女配,占着青梅竹马的身份,处处跟金莓莓作对。 似乎是瞧见她难过,外公抚了把她脑袋,模棱两可道:“我们家路公主考的大学也很好。” 路樱都快哭了:“外公您安慰人的方式可真差。” 明知她大学跟金北周和金莓莓的差了一大截。 “哦~”外公逗她,“那不是因为这个难过啊?” 路樱嘴硬:“我没有难过。” 外公呵呵笑。 祖孙俩随便说了两句,金北周端着酒杯过来,身边跟着寸步不离的金莓莓。 路樱别开脸,悄悄撇嘴。 金北周是少年拔节的清瘦,往那一站又高又帅,路樱不愿看他,一看就容易犯罪。 跟外公打完招呼,金北周目光一移:“路樱樱。” “恭喜啊,”路樱虚假的客气,“还有你,金三小姐。” 金莓莓往金北周身边靠了靠,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谢谢。” 金北周撇脸,跟金莓莓说话:“我坐这边,你去跟爸妈和大哥他们坐。” “......”金莓莓犹豫,“要不我也坐...”这里。 金北周:“我想跟路樱单独说说话。” 金莓莓红着脸离开。 路樱忍了忍,唇角轻轻撇了一点。 金北周瞥她,指腹捏她脸颊,将那点弧度扯大。 “撇什么?” “不要坐这里,”路樱拍开他手,“哪来的回哪去吧。” 金北周面朝她,双手五指伸开,握住膝盖,上半身倾过去,像是将他自己送到女孩面前:“你看看,喝多了没?” 他脸因为酒精灼红一些。 这姿势和语气都非同一般的亲昵,路樱拿不住,又想要脸,一巴掌给他推了回去。 她起身,颇有些恼:“外公,我去外面等你,咱该回家了!” 结果外公没出来,金北周跟了出来。 路樱挨着茂盛的蔷薇花架,将开到末章的花一朵朵揪了,边揪边阴阳怪气:“恭喜你啊,高中跟妹妹分到一个班,大学跟妹妹考同一个,真是兄妹情深。” “是谁不愿好好学习,”金北周气笑了,“我跟她讲1+1=2,她能用1+1画个王。” “......” 学习这种事,路樱不能不承认,它讲究天份。 路樱开始胡搅蛮缠:“你聪明,你妹聪明,你们都聪明,行了吧!” 金北周臭着脸,躬腰,哄她:“你自己看看,北城除了你那所学艺术的大学,就只有这一所985,我跟金莓莓分数差不多,只要待在北城,就只有这一个选择,对不?” 除非他选择外地。 但外公不许路樱去外地,他说路樱傻大姐一个,他不放心,要留在身边。 闻言,路樱耳朵一热,脾气倏然敛了:“你什么意思啊?” 总不能,是为了她,留下的吧。 金北周瞪她:“我帮你备了升学礼物,你帮我备了吗?” “......” 准备了。 但她在生闷气,不想给。 热烫的空气中弥漫着蔷薇与酒精的味。 金北周好看到她心脏不受控地扑通,又恰好他弯腰,将两人距离拉平,路樱鬼使神差,往他唇上亲了口。 占完便宜,路樱鬼上身的表情,惊的后退。 金北周似乎僵了会:“这是礼物?” “......”路樱捂住嘴巴,满脸惊恐,拼命摇头。 金北周:“过来。” 路樱摇头。 金北周手一伸,攥住她腕骨拽近,呼吸急了:“太快,没收到。” 不等路樱挣扎,金北周狠狠吻了过来。 是一个炙热又强势的吻。 - 若非不想撕破脸,还有离婚的事没办妥,路樱一定会拉黑删除。 两边悄寂,似乎都在等她回答。 胡闯咽咽喉咙,不敢吭声。 “金北周,你搞明白一点,我当时亲你,就跟我看见小孩裤子掉到屁股蛋会帮他提上,”路樱冷静道,“水晶泡泡从眼前飘过会戳破,路过方便面会想捏,看见别人裸背就想帮他拔个罐...诸如此类,只是顺嘴的事,懂吗?” “......”金北周眼皮子动了动,“那是不是你先?” 路樱:“五百块,转你微信。” 说罢,将电话挂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金北周表情裂开。 她说什么? 五百块? 就这么把他打发了? 她连反驳都不愿,多一句话都不行,直接,用钱,把他,打发了?? 短暂的安静。 不知哪一刻,胡闯爆笑出声,整个公共休闲区的人都看了过来。 金北周手机响了声。 是路樱转的五百。 金北周气的头疼,低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你打发谁呢!】 消息如石沉海底,路樱没回。 胡闯还在疯笑:“卧槽!!我可太喜欢小樱樱了!!” 金北周抬睫,皮笑肉不笑:“年过了,该回北极了,我会帮你跟爷爷说的。” “......”胡闯立刻噤声。 算了。 能回来还是托他的福,这阎王爷明显心情不好,贱两句得了。 “怎么回事,”胡闯开始发挥母爱,“吵架了?” 金北周心烦意乱,一抬手,将沙发上睡觉的飞宝抱进怀里。 胡闯哟了声:“还挂了块平安扣。” 平安扣是路樱扔进垃圾桶的那一块,金北周捡了起来,挂在了飞宝的颈上。 金北周不咸不淡:“要跟我离。” “......”胡闯瞠目,“你出轨了?” 不等他回,胡闯一摆手:“不可能,你也就在外面是个拽逼。” 金北周跟路樱的相处模式,他们这伙人谁看谁都要啧两句,就那种有的人看着高傲,实则低进了尘埃。 胡闯:“你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着,”金北周不耐烦,“她都要给我烧纸了!” “......”胡闯被呛出火,“你就不答应,她能怎么着!” 金北周吐字:“她会把我...” 说到这,他低眼,冷傲补充:“还有飞宝,我们爷俩,掐死!”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胡闯吐槽,“你没资格跟飞宝相提并论。” 第32章 正的发邪。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知道胡闯说的是事实,但他不会承认。 胡闯嘀嘀咕咕,盘算着要不自己还是回北极吧,这俩祖宗又闹上了,他这个点回来,怕是会被拉到战场当炮灰。 “但我又真的很想看你笑话,”胡闯格外欠,“你知道吧,你拽到让人恨得牙痒。” 金北周抚弄飞宝脖颈:“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到时候我老婆跟我一撒娇,你怕是要眼红。” 胡闯想吐。 要不是胡家初一就开始逼婚,胡闯不至于在这欢天喜地的日子来找恶心。 正想喊几个兄弟过来打牌,二楼轰隆隆一阵动静。 金北周头也没抬,几根漂亮的手指慢吞吞梳理着飞宝的毛发。 他心情差得明显,胡闯坐远了些,确定自己是安全的之后,老好人的样子看向喧闹处。 胡闯和气问:“怎么了?” “哥,”皇庭的安保经理叫大军,以一个极刁钻的手势拧住一位年轻男人的手,“沈少领朋友在包厢里磕了!” 金北周淡淡嗯了声。 “我磕怎么了,”沈小唐吼道,“皇庭不就是这种地方吗,小爷花钱,你们帮我擦屁股,要是做不到,谁认得你皇庭是谁?” 胡闯饶有兴致:“皇庭什么时候更改业务内容了,这不就是一休闲会所吗?” “少他妈跟我装!”沈小唐桀骜道,“谁不知道正规场所干不了的皇庭都能干,小爷钱出得不够是吧,开口,我沈家就是不差钱!” 胡闯啧了声,靠着沙发不说话了。 金北周逗了会飞宝,懒着音:“放开他。” 话落,大军几个人顿时松手。 沈小唐得了自由,得意地哼了声。 “金总识实务,”沈小唐说,“皇庭能屹立不倒,还不是靠我们这些人支持,我们出钱消遣,你们提供安全的场所,大家互惠互利对吧。” 金北周嗤地笑了:“沈少,你的消息网该更新了。” “......” 金北周抬睫,漫不经心的:“皇庭在我手里,正得发邪,不信你报警啊。” 沈小唐:“你什么意思?” “为犯罪人员提供犯罪场所的,”金北周闲散道,“属共犯,沈少想死,我可不想。” 沈小唐不懂。 金北周下巴小幅度地移了点。 大军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另外几人被扣在包厢里了。” 金北周眼尾余光扫了下,示意他拿走。 “行了,沈少,”金北周说,“是自己去警局报到,还是我报警啊?” “......”沈小唐眼神压不住的慌张,“你什么意思,我到你这里消遣,你不管?” 金北周:“我又不是你爹。” “金北周你少放肆!”沈小唐脱口道,“你跟我装什么伟光正!谁不知道皇庭业务最脏...” 下一秒,沈小唐倏然住嘴,冷意从脊椎蹿入。 金北周手从桌底拂过,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抵住他太阳穴。 枪口冰块般的凉。 沈小唐双腿失控地颤抖。 “说啊,”金北周云淡风轻,“谁脏?” 沈小唐僵住:“我、我脏...” 金北周:“我是你什么人?” 沈小唐:“你、你是我爹...我爹。” 金北周啧了声:“我可不想要你这种儿子。” 胡闯没忍住,噗嗤笑了。 “以后别来我这儿,”金北周说,“太有钱了,我好怕怕呢。” “......”沈小唐快跪了,“我、我知道了...金总...” 金北周:“自己去,还是我送?” 沈小唐冷汗往下流:“自己去,自己去...” 金北周玩味道:“想知道皇庭的真正业务吗?” “不、不想,”沈小唐只想去警局自首,这男人简直比毒蛇还恐怖,“哥、哥我错了...” 金北周:“你在我这儿骂我脏,我受伤了。” “......” 金北周唇角弯着,蔫坏:“你得补偿我。” “可以可以...”沈小唐忙不迭道,“多少钱都行。” “我不要钱。” “?” “我要你一个秘密。” “......” 场面定格。 金北周将枪口朝他太阳穴抵紧了:“小秘密我可不爱听。” “......”沈小唐后背一缩,“我、我磕多时把我后妈当成老婆了...” 胡闯瞠目。 卧槽。 有钱人玩得可真乱。 金北周似乎不大满意:“说个你爹的。” 沈小唐扛不住了,鼻涕跟着眼泪齐刷刷下来:“我、我爸他不喜欢女人,正茂企业的老总你们认识吧,实际他是我爸心上人。” “......” 沉默。 须臾,金北周啊了声,慢条斯理收回手,深表遗憾:“抱歉,我不该八卦的。” 枪一离开,沈小唐瞬间瘫软在地。 金北周用纸擦了擦枪口:“你怕什么,这是玩具枪。” 全场:“......” 沈小唐和包厢里一堆人被送走了。 胡闯缄默一阵:“兄弟,你可真贱。” “过奖,”金北周将那只玩具枪塞回桌下,“受之有愧。” 胡闯说不过他:“要不,我把妹妹喊过来玩...” 话没说完,金北周阴鸷的瞳眸扫他。 胡闯耙耙脑袋:“不是都正得发邪了吗?” “沈小唐的话你没听见?”金北周意兴阑珊,“怕我但又想我死的人比比皆是,哪儿玩不下,非把她带来这里。” 胡闯咂摸这话。 皇庭是金家多少代传下来的,时代乱那会是家赌场,百乐门一样的销金窟,传到金北周手上前还干着不大干净的业务。 金北周接手后直接切断了所有灰黑色产业,将皇庭彻底转型成娱乐会所。 只是达官显贵们习惯了来这边谈生意、聊合作,或者背着老婆孩子来这边哄外室。 借他的地干些违背道德的事金北周不管,他又不是神仙,还有闲心去匡扶正义。 但违法就不行,金北周不是好人,倒不是嫉恶如仇,他只是不想被连累。 他就想安生地做生意,赚点辛苦钱。 然后陪着他家路公主好好过日子。 可现在路樱要离婚。 金北周郁气横生,打开手机,点进机票和行程,截图,发送给了路樱。 这是他订的年后国外游,后天起程。 发送成功五分钟后。 一条转账信息弹了出来。 这条信息之上还有一个没被接收的五百。 路樱:【酒店和机票的退订损失,我那份,查收。】 第33章 公之于众。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气懵了。 谁要她的破补偿! 数学挺好,五分钟连退订损失都算出来了,还是单人份的! 当初不愿选理科,是故意不想跟他同班吧? 金北周回复:【字我还没签。】 律师来过,被他打发走了。 果不其然,信息一发出去,路樱的电话就来了。 金北周眉眼一舒,接通:“要回家不,晚上包水饺?我去市场买菜...” 不知路樱说了什么,金北周刚转晴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胡闯感觉自己被冷意席卷,悄摸摸移到对面,离金北周最远的位置。 金北周手机一直举在耳畔,却始终没说话。 其实电话早被挂了。 金北周唇角僵直,慢慢移开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几下。 点进了路樱的朋友圈。 大半年没发过朋友圈的姑娘,在新年第一天发了条:【以后请叫我路小姐,而不是金太太。】 下面一水的评论留言。 全都是猜测她只是在玩梗,还是婚姻亮了红灯。 而路樱大大方方的,挑了其中一条回复:【离了。】 她将离婚消息,公之于众了。 这姑娘最要面子,敢这样做,就是在堵后路了。 她铁了心要离,并且,借一条公开的朋友圈,断了她自己后悔的可能。 - 路樱接到了许多或真心、或假意的问候电话与信息。 她无一例外地回复:“我很好,是呢,分了一大笔,好的,谢谢。” 打发掉。 唯一让她心烦的,是怕金北周这狗东西反悔。 律师一出门就给她来了电话,说金北周咬死了手疼,坚持要明天才签。 路樱知道他会耍无赖。 因为金北周从始至终都把她要离婚的事当成了开玩笑。 这男人最擅长打太极。 她没办法。 路樱知道这朋友圈一出,所有人都会知道,包括金家。 她要借金家的手,金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手,逼金北周签字。 傍晚时分,新找的阿姨到了,路樱唤她张妈。 既然准备留下宝宝,路樱就需要人照顾,还要安排孕期和产后一切事务。 不过这些不急。 路樱独自去了趟外地的医院,在离婚没敲定之前,她不能让金北周发现宝宝的存在。 宝宝来得突然,中间经历了她被绑架、穿着单衣在雪走行走三个小时、重感冒,还有种种... 她怕宝宝不健康。 胎儿才四十天出头,太小,医生安抚道:“如果真的有问题,胚胎会优胜劣汰,你现在只需要保持好心情,照顾好自己。” 路樱点头。 天晚了,路樱没回北城,就近在酒店住下。 其实她不是个独立的人,可以后的路,总要她自己走的。 路樱强迫自己适应。 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时,路樱朋友圈多了条评论。 是陈奇的。 中规中矩的表情符号,示意她加油。 想起他手背上的竹叶刺青,路樱点开他对话框,回道:【谢谢。】 陈奇:【还没睡?】 路樱:【陈先生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陈奇没介意她的直接,回:【生物技术,千辛万苦才得到金氏的青睐,拿到这份合作,笑脸.JPG。】 路樱:【陈先生手背上的刺青很特别,是有什么意义吗?】 陈奇:【还是喊我陈奇吧。】 陈奇:【受过伤,用来遮疤的,很丑?】 路樱垂睫:【抱歉。】 陈奇:【没关系,握手.JPG。】 思索片刻,路樱又发:【过两天,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陈奇:【今天不在北城?】 “......” 这人的洞察力有些吓人。 陈奇又发了条:【抱歉,越界了。】 路樱说了句没关系,又发了句晚安。 刚退出跟陈奇的聊天框,金北周的视频通话打了进来。 路樱拒绝。 停顿两秒,金北周给她发了语音消息,听不出情绪:“不在家?大过年的去哪里野了?” 路樱蹙眉。 又来一个猜出她不在北城的人。 金北周:“咱们还是夫妻,我能真不管你?给你送点饺子和烟花,结果阿姨说你不在。” 但也没告诉他去了哪里,连门都不让进。 金北周懒洋洋道:“去哪了,我去找你,带你去玩,行不?” 路樱真是恨透了他总能若无其事的模样。 仿佛她是个小丑,不管怎么挣扎,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路樱一字一字地打:【把协议上的字签了。】 发完,她干脆利落地关机。 金北周在草堂随意找了块空椅坐着,旁边长凳放着一个保温盒,还有两捧烟花爆竹。 冷风呼啸,他屈起一条伸直的长腿,重新试着拨通视频。 关机。 北城热闹,远处时不时传来烟花炸开的声。 金北周在暗中模糊成一团。 真成。 一晚上他什么都没做,把金家长辈的电话都给挂了,一脑门地扎进菜市,买她喜欢的食材,又回捷座仔细包了饺子,挑形状最漂亮的装进保温盒。 那些煮烂的、丑的都进了他肚子。 想着不能让她一人,就算受冷脸、受责骂也得带她出来热闹热闹,最好能哄回家。 结果倒好。 连人都没见着。 金北周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她的朋友圈,好巧不巧,看见陈奇给她的鼓励。 可把他气笑了。 金北周手指一动,拨通金斯年的电话,淡声:“我要陈奇的资料。”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 金北周:“我老婆要是跟他跑了,你就是王婆。” 把西门庆介绍给潘金莲的媒婆。 金斯年似乎受不住他,五分钟将全部资料发了过来。 金北周想装作不在意,没立刻看,而是拎着保温盒与烟花回了家。 漆冷的房子,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路樱的枕头被他抱进怀里,有她的味道,就是没她软,没她抱起来舒服。 像在跟谁发脾气,金北周倏然将枕头扔开。 人家都不要他了!他还在这里哀怨! 然而不过须臾,金北周咬肌动了动,动作僵硬地起身,将枕头小心翼翼地捡了回来。 重新压进怀里。 万一路樱突然回来,叫她知道,金北周骨头都能被她拆了。 “这就是个陷阱,”他喃喃自语,“我要真签字路樱樱你能要我命,我是不会离的。” 第34章 小绿茶是谁?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陈奇的资料十分耀眼,三岁父母双亡,被亲戚送去了孤儿院,五岁被一对外国驻华夫妻收养,14岁顶着少年天才的头衔被世界一流大学破格录取。 18岁锁定了生物技术行业,并在基因工程中取得了重大突破。 养父母分别去世后,陈奇承受不住打击,学业事业停摆,直到上年回国,在北城创立了自己的生物科技公司,并拿下了金氏的合作。 是个牛人。 金北周啪地将陈奇的全部资料发给了路樱。 并敲字:【看看人家的履历,神童,天才,别男人没泡成,把自己搭进去。】 这条信息路樱第二天才看到。 虽然不满金北周的语调,但对他莫名其妙发来的资料,路樱有种无心插柳的感觉。 真是省了她老大的功夫。 路樱被绑是上午十点,当时她在摆弄滑雪板,弯腰低头时,后脑被劈了下,然后人就失去了意识。 而绑匪拨通金北周电话大概是中午11点左右,正是生日宴的时间。 陈奇在生日宴现场。 并且现场所有人都能为他作证。 绑匪用了变音器,路樱一不知道他的真实声音,二没看见他的脸,唯一清楚的,就是他用了一款早就被淘汰掉的诺基亚老年机。 还有手背上的刺青。 或许是她敏感多思,这刺青也许很普通。 她不能仅凭这点就将陈奇列为嫌疑人。 针对金北周阴阳怪气的信息,路樱很想回他一句“那我更感兴趣了,谢谢你的助功”,但思索片刻,还是算了。 一来一回像是藕断丝连,这狗男人是金砌玉筑出来的自恋和自信,一定会认为她在求和。 - 回到北城,路樱拉着严夏去逛商场。 所有犹豫不决的事都有了方向,路樱心情松快,准备认真生活。 商场人头攒动。 “下次别去外地了,”严夏不高兴,“就去我爸医院,他保证给你保密。” 路樱:“在北城怕撞见熟人。” 话落,严夏目光里果然看见了熟人。 金莓莓和几位圈子里的千金小姐。 该说不说,金莓莓人缘比路樱好太多,路樱性子急,那些年一心一意地扑在金北周身上,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外公去后,还有金北周给她撑腰,现在她离婚的消息传开,等着落井下石的人能绕地球一圈。 金莓莓一如既往的温婉:“二嫂。” “别,”路樱不想做表面功夫,“你比我大,该我喊你三姐。” “......” 其中一位千金小姐曾疯狂追求过金北周,眼下不由得解气:“听说是你被甩了。” 路樱:“啊对。” “以后低调点,”千金小姐叫骆缤纷,“再闯祸,可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今路樱的身后,空无一人。 严夏撇嘴。 骆缤纷看见了:“你撇什么撇!” “你少惹我,”严夏爆脾气,“我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舅舅舅妈叔叔婶婶表弟表妹!” “......” 严夏:“路樱她有我!” 骆缤纷鄙夷:“你还能管她一辈子?” “你跟小绿茶都能塑料一辈子,”严夏说,“我跟樱樱怎么不能?” “......” 小绿茶是谁? 路樱轻轻咳了下,挽着严夏的手打算离开。 骆缤纷忽然拦住她路:“金少为什么甩你,是不是受不了你总是欺负莓莓?” 金莓莓拽她衣服,摇头。 路樱真是烦透这些人。 她二话没说,拨通金北周的视频。 那边秒接。 男人英俊贵气的脸透着愉悦:“怎么,一对比发现还是我好...”对吧? 他思绪还停留在陈奇的资料上。 话没说完,金北周看见这边的场景,狐疑:“你在商场?” “这是骆小姐,”路樱没耐心,“她在问你为什么甩我,是不是受不了我总是欺负你妹,你来回答。” 这种问题凭什么问她啊。 又不是她甩的他! 背景音的喧嚣戛然而止。 骆缤纷和金莓莓脸色都不大好看。 “骆小姐?”金北周皮笑肉不笑,“她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的婚姻?” 路樱:“你管她什么东西,该你回答的问题凭什么让我答,因为你我受了场责难,五百万,立刻!” “钱不是都给你了,”金北周音调一低,“要不,我陪你逛街?” 路樱把视频挂了。 “三姐,回家吧,”路樱弯出笑,“别让二哥以为我又欺负了你。” 金莓莓想解释:“二嫂,我没有这个意思。” 路樱冷眼看着。 又是这样。 这些年,金莓莓总是这样,以一副无辜又怯懦的形象,虏获了所有人的信任,将路樱衬托成一个恶毒的女配。 “金莓莓。”路樱平静道。 金莓莓局促的话骤然停了。 路樱望着她:“你12岁生日时的那条高奢手链,是我卖了我妈留给我的一幅画买来的,我想你应该没舍得扔,请你还给我。” “......” 那时路樱是真心想跟她当朋友的。 她甚至想过不去喜欢金北周了,她要跟金莓莓当朋友。 12岁是个大生日,本命年,路樱知道金莓莓看上一条高奢手链,这手链对于她们小孩来说太贵。 路樱瞒着外公,把妈妈留给她的名画偷偷卖了。 去买了这条手链。 裙子和吃食金莓莓看不上,这条手链她一定不舍得扔。 “傍晚我要看到,”路樱下了通牒,“让人送到草堂。” 说罢,她挽着严夏的手离开。 身后几位千金窃窃私语:“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 “就是,真是小家子气。” “莓莓,去跟你二哥说,让你二哥看清她的为人。” “莓莓,”骆缤纷忐忑,“你二哥不会记恨我吧?” 金莓莓回神,无可挑剔的笑:“不会的。” 金北周压根记不住她是谁。 骆缤纷:“那就好那就好。”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捷座。 金北周拎着车钥匙下楼,手机举在耳畔:“借我五百万。” “下周带利息还你。” “我老婆要,我能不给?” “挂了,快点,我着急陪她逛街。” 坐进车内,手机收到转账信息。 金北周手指轻点,还没捂热的五百万进了路樱的户头。 第35章 换成白开水。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严夏很生气。 她都不知道路樱卖了妈妈留的画,就为了给金莓莓买生日礼物。 路樱心虚且无助,亦步亦趋哄她:“那我脑子被驴踢了嘛...” “我拒绝你的道歉,”严夏火道,“你敢卖妈妈留下的画,我带你去神婆那里看看,看你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路樱拦住她路,可怜:“你都不管我肚子里的宝宝了吗?” “......”严夏忽然想起这一茬,又火了,“而且你还要给渣男生小孩!” 路樱呸呸呸:“是我的小孩,你是它干妈。” 意识到冲动之下说错了话,严夏拍拍自己嘴巴,弯腰,摸她小腹:“干妈不是冲你,是冲你那个爹。” 说到这,严夏提道:“月嫂和育儿嫂我妈帮你物色了,你没经验,怕找不好。” 路樱眼眶一烫,呜呜着想往她怀里埋。 严夏连忙躲开:“你真恶心。” 路樱抹了把眼睛,含糊不清:“后来金北周把那画买回来了。” “......” 当时金北周比严夏还生气,还要凶。 但那画金北周没还她,说怕她哪天又给卖了,他锁进了收藏室。 闻言,严夏顿了会,褪去个人情绪,讲了句公平的话:“其实你男人对你真的挺好。” 是他们看在眼里的好。 金北周这人又傲又冷,除掉路樱,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折腰。 可感情那么要好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失去信任和离婚这一步的呢。 兴许是生活琐事太多,人心疲惫,渐渐忘记自己当初有多爱了吧。 - 两人随便买了点小东西,经过母婴店时,严夏拉着路樱进去:“咱们先看看,哎呦这小颜色嫩得哟...” 伴着店员热情的“欢迎光临”,路樱眼尖地瞧见金北周大步过来。 她背脊一凉,想从店里退出去,又发现来不及了。 金北周眼神狐疑:“给谁买,严小姐有了?” “有你妹,”严夏攻击性人格,脱口道,“你妹有了!” 路樱迅速反应过来:“帮你妹看看小孩衣服,她二嫂最后的心意。” 严夏闭紧了嘴。 神呐。 她可不能张嘴就来了,对面这可是金家的二公子,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男人,不是她能乱喷的人。 “这套吧,”演戏演全套,路樱随手一指,“对了,男孩女孩啊?”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关我屁事。” 路樱:“不关你屁事你都挺着急,要关你屁事你得上心成什么样啊。” “......”金北周气笑了,“你俩真不愧是朋友。” 都是攻击性人格。 严夏死死闭嘴,戳路樱骂回去。 路樱挑了两套和尚服,让收银包起来:“付钱。” 金北周:“......” 真是幸好口袋里还有几百块。 “能不买吗,”他试图挣扎,“我没钱了。” 严夏张大嘴。 啥?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在金家二少的嘴里,听见“没钱了”这三个字。 路樱不大爽快:“你妹的小孩,总不能让我付吧?” “既然这么说,”金北周坦然自若,“那我决定不买。” “......” 几位营业员站在那里,气氛尴尬得要命。 路樱抹不开脸,不情不愿地掏出现金:“算你借的,赶明还我。” 金北周:“我说不买。” 收银连忙装袋。 金北周脑仁疼。 他都要穷疯了,为什么还要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路樱把打包好的购物袋扔给他:“行了,拿去给你妹,算我这个二嫂最后的礼物。” 金北周瞥她,淡定地接过,往收银台一扔:“我要退货。” 全场:“......” 婴儿服不仅退了,退回来的钱,金北周还自己收着了。 “请你们吃饭,”金北周镇定道,“人均不能超过一百。” 严夏嘴快抽疯了。 路樱已经看见了手机上的到账信息:“你哪来的钱?” 金北周:“跟你胡闯哥借的。” “......”路樱匪夷所思,“你不至于吧?” “你以为我很有钱?”金北周没好气,“能流动的全给你了,剩的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要不我能拼命投资呢?” 还不是想多赚点给她。 路樱顿住,没多聊这个问题。 离婚这事既然传开,金家长辈该有动静了。 一旦他们发现离婚协议的内容,必定会让她吐出来一部分,路樱就没想要他的钱。 早晚要还回去的。 她故意不提,就是在等金老爷子和老太太。 昨天没见着她,金北周借机打量:“去哪了?” 路樱:“我们要回家了,再见。” “......”金北周倏地扣住她手,“受气了没?” 路樱:“没有。” 金北周:“没受气你拿我发火?” 路樱烦了:“你赶紧把协议签了,然后我就能把你拉黑删除,你彻底自由就不用接我电话了!” “......” 沉默。 定格短瞬,金北周抿了抿唇:“吃什么?” 路樱那股子窝火的气总能被他转移话题时顶上来。 “不吃!” 金北周视线一移:“严小姐,吃什么?” 严夏往路樱身后缩了缩:“我能不吃吗?” 路樱:“当然能,咱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北周眼帘耷拉,“严小姐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 严夏软骨病犯了。 只是吃个饭,还是金二公子付钱。 严夏戳了戳路樱的后腰:“吃完饭回我家,让我妈给你熬大补汤。” 路樱知道严夏忌惮金北周,这男人疯起来很狗,随便哪里使点坏都能让严家自顾不暇。 何况,路樱自己不也是在努力和平离婚吗。 点餐时,金北周淡然道:“红酒不要,喝不起。” “......” 严夏勾了份进口法国鹅肝,金北周手指轻点:“选国产的,进口的超预算。” 路樱抬睫:“超的我会付。” “这样啊,”金北周舔唇,“那我想要一份白葡萄酒烩青口,勃艮地牛肉,再来瓶82年的...” 路樱:“你只有一百预算。” “......”金北周往椅背一靠,“行,那我吃你剩的。” 路樱忍了忍,看向服务生:“给他来筐面包,再来碗汤,超一百了没?” 服务员轻咳:“超了,最便宜的汤98一份。” 路樱:“把汤换成白开水。” 金北周:“......” 第36章 一块刷盘子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氛围幽静的法式餐厅。 金北周咬一口面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严夏别开脸,肩膀抖几下,再若无其事地插块鹅肝,想姿态优雅的咀嚼,还没送到嘴边就连忙扭过头,肩膀继续颤抖。 路樱比她平静,能全程无视。 面包太干,金北周噎地喝了口白开水。 路樱手上的刀叉搁到瓷盘,金北周扫一眼:“不要了?那我吃了...” “要,”路樱面无表情,“我去个洗手间。” 说罢,她强调:“夏夏,帮我看着,别让他偷吃。” “......” 这什么话啊。 他堂堂皇庭老板,会干偷吃这种事吗! 严夏立刻缩紧脖子,闷头解决自己盘里的餐食。 目送路樱走远,金北周放下面包,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水:“严小姐,我老婆昨晚是跟你一块?” 严夏条件反射:“嗯。” “......”金北周望着她,“昨天严小姐不是去外婆家了?” 严夏:“......” 男人话题来得突兀,压迫感不知不觉弥漫,严夏甚至没时间反应。 “你在撒谎,”金北周淡淡道,“想为我老婆遮掩?她去的地方,做的事,不能让我知道,对吧?” 严夏撑不住,小幅度回头,急等着路樱赶紧回来。 这男人看似好脾气,也能开玩笑逗趣,但一切的先决条件都是路樱在场。 其他人没这待遇。 能用短短几年时间洗白皇庭的人,又怎么会单纯。 金北周冷不丁一句:“她有外遇了?” 严夏瞠目,脱口道:“你有她都不会有!” 话一落,严夏眼睁睁看着男人眉宇舒展开,像是确定了某种答案,心情转瞬好了起来。 严夏怒了:“你在套我话?” “闲聊,”金北周把玩着银色的刀叉,“她最近都不愿搭理我,只能委屈下严小姐。” 严夏恨得牙痒。 妈的! 雷怎么不劈死他! “她现在没有,”严夏火道,“不代表她明天没有!” 金北周薄薄的眼皮掀高。 严夏倏然噤声。 过了会。 “严小姐,”金北周平铺直叙,“你经历过严伯父医院的动乱,知道很多事不是表面上的简单,樱樱跟我离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严夏:“你什么意思?” 金北周:“商场碰到的骆缤纷,只是皮毛。” “......” 是。 骆缤纷这些千金小姐,不过就是圈子里姑娘间的龃龉,闹不出多大风浪。 路父路母去世后,外公以一己之力撑着数家公司,病重阶段虽然用雷霆手段处理了,事后一定是瞒不住的。 外公大约是清楚的。 路家没有别人了,只留下一个拥有大笔资产的路樱,她会直接成为许多人眼中的肥肉。 等待被刮分。 因此,即便外公不是很满意金北周,却依然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他在帮路樱找靠山。 男人看男人的角度,或许金北周不能给路樱一个满意的婚姻,却一定能护住她,同时不会觊觎她的财产。 两人离婚的消息刚散出去,就引来骆缤纷等人。 后续还会遇到些什么机关算计,谁都想不到。 “你是樱樱最好的朋友,”金北周说,“我并没有任何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劝劝她...” 严夏:“我不劝。” “......” 严夏:“她不开心,你看不出来吗?” 金北周指骨清晰的手微屈。 “这两天她情绪明显好了起来,”严夏说,“我为什么要劝她重回狼窝?” 金北周眼神湿凉。 “人年轻时都会冲动,”严夏说,“她明知你们之间有很多问题,还是冲动地嫁了,可凭什么只有她冲动,金二公子却能事事冷静?” 金北周薄唇动了动。 还未发出声音,路樱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了。 氛围微妙。 路樱狐疑:“说什么呢?” 严夏:“你老公要找人杀了我。” 开玩笑。 这时候不告状什么时候告? 她还怕金北周事后报复呢。 金北周:“......” 严夏:“如果我死了,或者严家出点事,一定是他干的。” 金北周脸一黑。 路樱笔直地站着,垂睫看他:“你恐吓谁呢?” “......”金北周气的头疼,“她说什么你都信?” “对,我是撒谎精,”路樱说,“我朋友也是撒谎精,就你诚实,你们家人都诚实。” 金北周无奈:“我没有...” 他怎么敢呐。 为了哄她回去,他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路樱不想听他说:“夏夏你吃饱没?” “好了。” “咱们走。” “好。” 俩姑娘一秒都没停留。 餐厅回荡着小提琴的背景音。 有服务生过来,礼貌道:“你好先生,一共2238元。” 金北周:“......” 场面定格。 数秒后,金北周掏出母婴店退回来的325块钱,还有身上原本剩的220块,眼一闭:“报警吧,说有人吃霸王餐。” 服务生:“......” 胡闯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金北周正用面包裹着鱼子酱往嘴里送。 胡闯骂道:“你大爷的!没钱就吃简朴点行吗!” “我这不是简朴呢吗,”金北周没表情,“这里只有面包是我的,鱼子酱和牛排都是路樱樱剩的!” “......” 金北周:“我用面包蘸点她的剩饭剩汁,不行??” 胡闯往对面一靠,服了这位少爷。 “兄弟,”金北周慢吞吞咀嚼,“我能加瓶82年的红酒吗?” 胡闯:“你自己付就能。” 闻言,金北周将路樱剩下的半碗奶油蘑菇汤端过来:“算了,喝点汤吧。” “......”胡闯没眼看,“你这是在干嘛呢!不至于吧!” 金北周垂着脑袋:“看不起穷人啊?” “日!!”胡闯骂道,“没钱就去赚啊!你勾勾手指头的事,多少人求着给你送钱!” 金北周:“老婆都跑了,要钱做什么。” “......” “我不打算奋斗了,”金北周一身颓气,“刚我打听过了,在这里洗盘子一个月五千,还包午晚两顿饭。” 胡闯受不住了,一个电话打给路樱。 接通后,胡闯一通告状。 不过片刻,胡闯就蔫了。 金北周眼巴巴的:“她来接我吗?” “......”胡闯默了默,“要不咱俩一块在这边洗盘子吧。” 第37章 拉自己一把。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跟严夏去了严家。 正好严妈在家,一边说她气色不好,一边往她面前怼补汤。 “这个对气色好,这个对宝宝好,”严妈劝道,“还有这个...都喝了。” 路樱:“......” 严夏抗议:“妈,行了啊,东喝一点西喝一点,你也不怕她中毒。” “这才哪到哪呢,”严妈叹气,“整个孕期都得补呢。” 严夏服了,借口她要跟路樱单独聊聊,把严妈赶去卧室玩手机。 客厅随意放了部电影,音量开到最小,似有若无。 虽然在金北周面前拒绝得痛快,但严夏明白那话是对的。 “要不,”她为难,“给你找俩保镖吧?” 路樱一勺一勺地喝补汤:“干嘛?” “我觉得你男人说得对,”严夏公允道,“骆缤纷这种都是小菜,你瞧你,富可敌城、单身带娃、智障,多香的肥肉啊。” “...你才智障!” 严夏:“那我问你1+1等于几?” 路樱瞪她:“滚!” 严夏嘿嘿笑出声:“其实你要是能把心态调整好,男人就是个提款机,何况你男人一不贪你财,二脸长得帅,三床事和谐,都有这条件了,你追什么纯爱?” “......”路樱面无表情,“你继续,很有道理。” 她都要被说服了。 严夏倏然捂住嘴巴。 娘的。 怎么还真给劝上了。 “小时候,有次我生了急病,”路樱说,“恰好我爸出差,我妈雷厉风行的把我送进医院,她全程冷静,生怕耽搁一秒会加重我的病情。” 等路樱稳定下来,路爸和外公才赶到医院。 然而上一秒还面不改色的路妈,下一秒就扑进路爸怀里哭到不能自制。 路爸抱着路妈哄,外公负责哄她:“医生治你,你爸得治你妈,这日子,可不是跟谁过都一样的。” “在威吉斯那天,”路樱说,“我在又闷又黑的地窖里待了两个小时,我爬不上去,也没有出路,只有金北周知道,他却不相信,等于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相当于被活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等待空气稀薄,等待死亡来临。 没人会来救她。 没人给过她希望。 哪怕对方给她一句“你等着我,我来了”,她总会撑一口气,至少救援在赶来的路上。 可她没有。 路樱连挣扎都放弃了。 若不是那俩可怜巴巴的小孩大雪天出来找东西吃,俩人合伙找了些破木头烂砖块给她垫脚,路樱真能死在那里。 人活的就是一口气。 “他是朋友、是二哥,那我不怪他,”路樱说,“但他偏偏是老公。” 如果不离,往后每个深夜,她都会辗转反侧,想起被困地窖时的无助和绝望。 如果不离,往后再遇到类似场景,那么凶手就是路樱自己。 是她自己,将自己陷进这种境地。 她要把自己拉出来。 她得拉自己一把。 - 傍晚,送给金莓莓的那条高奢手链回到了路樱手里。 手链光彩夺目,奢华感未减一分,可见金莓莓有多爱惜。 只是她爱惜的,不是路樱这份情,而是手链昂贵的价格。 收到后,路樱拍了张照,挂到朋友圈:【一折出,手慢无。】 送人她都怕别人不要,多少收点,意思下。 一分钟就有人私聊她。 手链是限量定制款,上面的钻石属于可收藏级别,可遇不可求。 卖掉之后,路樱还贴心的送到珠宝店清洗过才用同城寄过去。 但这事一个小时就传开了。 嘲笑路樱的自然有,更多的,是嘲笑金莓莓。 毕竟收到生日礼物又吐出去的,她还是头一个。 据说金莓莓心情抑郁,动了胎气,被伊家紧急送去医院保胎。 第二天,路樱睡到自然醒,手机开机,密密麻麻的电话和信息挤了进来。 有几个陌生号码。 路樱先回了过去。 对方自报家门,说是金莓莓的婆婆,说话嗲里嗲气:“不是你这么做事的哦小姑娘,一条手链我们家不缺,你要缺钱,阿姨给你点好说的呀。” 路樱咕哝:“哪来的鬼子。” 说罢给挂了。 剩下的陌生号不用回了,猜也猜得出,大概都是伊家的。 下一秒,葛琪的电话打了进来。 说老太太请她回一趟金家。 这个“请”字,估摸是葛琪修饰过的,原话应该是命令她滚回金家。 路樱身子懒:“下午吧大嫂,张妈在帮我煲汤,我想吃过午饭再去。” “......”葛琪沉默半秒,“要不,大嫂帮你拒了。” “不用,”路樱好脾气,“别连累你。” 葛琪没多说,嘱咐她好好休息。 张妈手艺很棒,路樱吃饱喝足,歪进沙发休息够了才起程去金家。 金家独栋别墅,前院松柏假山,还引了一汪温泉水进来,红色锦鲤在池子中懒洋洋游着。 然而路樱只看见了葛琪。 大年初二,天气料峭,葛琪只穿了件大衣,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前。 路樱一愣,快步上前:“大嫂,你怎么站这里?” 葛琪唇色冻得青紫,说话磕绊:“没、没事,你来了,咱们进去吧。” “......”路樱不傻,瞬间懂了,“是因为我没来,老太婆罚你在这边站着?” 葛琪手脚都冻到僵硬了。 路樱握住她手,扶她进了客厅。 屋内恒温,水仙花经热气一熏,香味蒸腾。 路樱:“站了多久?” “没、没事,”葛琪还没缓过来,“...你小心点,是为了金莓莓的事。” 她不说,路樱猜得出来,一定是挂了电话就被老太太罚出来了。 至少站了四个小时。 路樱身体发抖,气的。 这罚的哪里是葛琪,分明是拿捏她呢。 路樱摁着火,电话拨出去:“你给姑奶奶滚过来!” 葛琪紧张:“小二吗?” 路樱没答她,又拨通律师电话,麻烦他立刻来金家一趟。 “你别急,”葛琪说,“小心...”宝宝。 路樱深呼吸,勉强挤出笑:“没事大嫂,我不干嘛,就把婚离了。” 说罢,路樱终究没忍住,吧嗒吧嗒走到客厅,抱起那盆盛放的水仙,狠狠一砸。 第38章 她不是在闹脾气。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赶到时,家庭医生正伺候着席素玲输液。 佣人垂着脑袋,小心翼翼清理地面上的花朵和碎瓷片。 律师站在路樱旁边。 路樱笔甩过去:“签。” “......”金北周快速环顾四周,“怎么了?” “你少他妈废话!”路樱直接爆炸,“你他妈签不签吧!!” 全场愕然。 葛琪担忧:“樱樱...” 路樱好不容易褪去的焦躁重新涌现,来势汹汹到她压都压不住。 金北周扣住她手,沉声:“出什么事了?” 路樱极为排斥他的靠近,动作用力,想把手抽开。 金北周另条手臂一揽,环住她肩,不容拒绝将她摁进怀里压住。 “好了哦,我知道你在难受,”他低着声,“你说,我帮你出气,行不?” 路樱挣脱不开,胃里酸水翻涌,哇一声吐了出来。 “医生,”金北周急道,“过来帮她看看...” 葛琪忙不迭过来:“这是气到了...” “我们去医院,”金北周眼睫敛着隐晦,“去检查下...” “用不着!”路樱抹了抹嘴,“被你奶奶恶心到了!” 葛琪:“小二,你先去换个衣服。” 又吩咐佣人过来打扫。 金北周径直将沾着秽物的外套扔掉,又抽了张纸,去擦拭路樱唇角的湿渍。 路樱躲开。 动作带着避之不及,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金北周手不经意僵住。 “出什么事了?”他再次问。 席素玲扶着佣人的手,缓缓坐直:“你该问你老婆干了什么,用一条手链,把莓莓送进了医院!” “不是这样的,”葛琪忍不住,“樱樱没...” 席素玲两条细眉一挑:“有你说话的份吗!!” 葛琪戛停。 “m的臭老太婆!”路樱抄起桌面上的花瓶,“今天我跟你拼了!!” 说罢,光脚就往沙发冲。 金北周拦腰截住她,筋脉偾张有力的手扣住她脑袋,强行摁到胸膛。 “奶奶,”胸膛震出的声敲击路樱脸颊,金北周撇过脸,“我说过,樱樱任何事你都要通过我,您这是什么意思?” 席素玲:“莓莓住院的事你知道吗?” 金北周:“路樱打的?” “......”席素玲一噎,“她把送给莓莓的手链要了回去,还一折卖掉,这不是在羞辱她吗?” 金北周:“您分得清无中生有和羞辱吗?” 席素玲勃然大怒:“你是想护她?” “奶奶您坚持,”金北周一字一顿,“那我也坚持。” 如果她咬定金莓莓的住院,和路樱有关,那他就会坚持立场。 客厅氛围凝固。 金北周弯腰,将路樱横抱进怀里,吩咐拿双拖鞋过来:“怎么光脚?” 路樱情绪处在失控状态:“你签字,我要离开这里。” 金北周垂着脑袋,没吭声。 他手掌宽大修长,能轻松握住她寒凉的脚,掌心体温一点点过渡。 佣人递鞋子过来。 金北周耐心帮她穿上。 佣人扛不住压力,结结巴巴将事情说了。 金北周眸子清凉:“奶奶,爸妈工作特殊,便将金家交给了大嫂,您不体谅她辛苦,总该知道尊重人吧?” “你还敢教训我了,”席素玲怒道,“你为了她们...” “她们是谁?”金北周冷声,“她们一位是我大嫂,金氏集团总裁夫人,一位是我太太!” 席素玲闭着眼喘气。 “我说不过你,我让你爷爷跟你说!” 金北周扯出一点讥讽的弧度。 “大嫂的事,我会如实向大哥转达,”他声线偏凉,“金莓莓的事和我老婆无关,您找错人了。” “离婚呢,”席素玲问,“你们俩离婚的事怎么说?” 金北周:“婚姻是当事人的事,是外人能置喙的吗?” “外人?”席素玲荒唐,“离婚协议我看了,你是打算将金家拱手送给她?” 终于说到正题。 路樱:“我不要他的任何东西,张律师,改过的协议给他。” “好的。” 路樱:“签。” “......”金北周唇线压直,“我不喜欢被命令。” “那我求你,”路樱说,“我求你签。” 金北周隐忍:“你别欠揍。” “签了你就自由了,”路樱平静道,“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金北周嗓子猝然哑下去:“你想得美!” 路樱视线一移,停在席素玲身上:“你让他签,不然,我把他拱手送过来的金家财产挥霍完。” “你签啊,”席素玲急了,“签了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奶奶都能帮你...” “砰——” 客厅一阵巨响。 金北周面前的椅子飞了出去。 他眼底通红,咬字:“我说过,我的婚姻,谁都没资格插手!” “金北周,”路樱望着他,“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以后碰见还能和平点头,撕破脸只会让我们忌讳对方在的场合,夫妻做不成,青梅竹马的情份也不要了吗?” 男人嗓音晦涩:“不要的是你。” “因为跟妈妈赌气娶我,”路樱轻声,“又因责任不愿离,这其中,有过爱吗?” 他跟严夏说的那些,权衡利弊,里里外外全是责任。 有感情吗。 “......” 路樱:“你不用替我负责,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金北周安静片刻,挤道:“我可以解释。” 解释“赌气”那句话。 “可这只是我们无数问题中的一小件,”路樱摇头,“我不想听了。” 她压了压惶然的心:“二哥,走上法庭才是在害我,别人会察言观色,会用教训我来讨好你,我们和平分开,兴许我还能顶着前金二太太的头衔,保我一段平安。” 金北周眼尾猝不及防猩红。 “我们不离,”他嘶哑,“我们好好谈谈,你不喜欢金家,以后一次都不用回...” 路樱:“二哥,求你了。” “......” 路樱安静站着,眼睛里的天真烂漫早被伤痛侵蚀,只剩下一点哀求。 “求你了。” 金北周背脊宛若挨了一闷棍。 昨天路樱离开家的情形,一帧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她拎着小小的箱子,怀抱着那套床品,扔下他,扔下路飞,扔下她最爱的早饭,安安静静离开。 她不是在闹脾气。 她是认真的。 第39章 她故意把事情闹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她是认真的。 明白这点,金北周浑身血液冻住,神经末梢的惊恐在悄悄颤栗。 原来他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人,有一天也会离开。 这种恐惧让他理智断掉。 “你什么都得不到。”他好似强弩之末。 路樱略弯眼睛:“好。” “......”金北周死死盯着她,“这是离婚,不是分手、冷战...” 路樱:“我知道。” “我不会再哄你,不会再给你煮饭,”金北周眼底血红,“你也不能再随便冲我发火,我们像陌生人一样客气,再没往来。” “我知道。” “你也没资格再跟我哭。” “好。” “找不到舒服的床品,也没资格让我去办。” “嗯。” “遇到困难,你只能自己...”他甚至讲不出来。 他连想象都很难受。 可路樱一脸无畏:“我清楚。” “......” 她清楚? 她清楚什么? 她五岁开始缠上他,手指头破块皮都要指挥他去买创可贴,还要卡通的,大事小情都有他的出谋划策,现在跟他说——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们就像彼此生活中的影子,互相纠缠,他们每一个人生节点和重要时刻都和对方有关,都有彼此的存在。 现在跟他说,分开? 分得开吗? 她会后悔。 她吃点苦头就懂了。 这丫头就是被惯得太天真。 金北周沉睫,敛住所有情绪:“以后半夜没人会起床帮你倒水。” “嗯。” “想清楚了?” “嗯。” “拿来。” 听懂他的意思,律师连忙将协议递过来。 金北周扫了眼:“换一份,我不缺这点东西。” 席素玲第一个不同意:“那几乎是你名下的所有!” 不等金北周开口,路樱递笔:“我也不缺,快点,我等不及。” “......”金北周指骨攥到发白,“是我不要你,你急什么?” 葛琪在心里叹息,委婉道:“小二,别说这种话。” 会后悔的。 金北周密长的眼睫投下阴影,方才不受控跑出来的慌张找不到一丝痕迹,仿佛一场错觉。 他捏着笔,在协议最后,一笔一划签上他的名字。 “金北周”三个字写得很漂亮,锋利锐冷,满满的攻击性。 路樱就喜欢他的字,喜欢这种骨骼扎实、顿挫明显的字体。 她还曾拿着他的作业本当字帖,说要模仿他的字,然后蛮不讲理地逼他也练她的字,实际就是想让他帮她写作业。 他们连字迹都有对方的影子。 字签完,笔被扔到桌面,啪嗒脆响。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奶奶,请您跟路小姐道歉。” “......”席素玲又喜又怒,“我凭什么跟她道歉?” 金北周:“没有训斥别人家姑娘的道理。” 场面冰冻。 律师收了协议,路樱懒得多待:“不用了,人年纪大了就会倚老卖老,以后我老了,我也这样干。” “......” 临走前,路樱回头,看向葛琪:“大嫂,别人不顾你的心情,你自己也不顾了吗?” 葛琪怔怔。 “大嫂你也不是一出生就这样的吧,”路樱说,“五岁的你,十岁的你,满意现在的你吗?” 葛琪眼圈一点点红了。 路樱弯了弯眼睛,跟她说再见。 这个家从始至终都会呵护她的人,路樱希望她能开心幸福。 但她一眼都没看金北周。 直到背影消失在光中,直到车声从院内远离。 金北周目光发直,盯着那团模糊不清的光束。 半晌,他嗓音低沉:“奶奶。” 席素玲没说话。 金北周:“你以为她想留在金家吗?” 席素玲不懂:“什么?” “她不想留,”金北周情绪不明,“她故意把事情闹大,她清楚你会用金莓莓的事借题发挥,她用这招激你,逼我签字。” “......” “您跟爷爷告状吧,”金北周淡漠道,“路樱不要我,我就自由了。” 席素玲懵然。 不是很懂他话里的意思。 离婚他当然就自由了。 “你怕什么,”席素玲态度倨傲,“多少名门闺秀在后面排队,奶奶给你找个有家世的...” 金北周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漠肃杀,席素玲不自觉停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对她用这种眼神。 那种,对待猎物,想要一举歼灭的眼神。 不过一秒,金北周轻飘飘收回,恢复平时的模样:“大嫂,害你被连累,这账算我头上。” 葛琪摇头。 “你刚才,”她犹豫,“不该那样说的。” 金北周双手抄兜,颚骨锋立漂亮:“她想飞,那就飞,吃点苦就知道回头了。” 葛琪不好多说,换了话题:“你陪大嫂去医院看下莓莓,伊家需要安抚。” 否则他们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在路樱头上。 “叫大哥去,”金北周抬脚往外,“大嫂你回家休息。” 他不想去。 也不能让葛琪去。 金斯年最合适。 - 金斯年独自去的医院。 没想到是他过来,伊家人诚惶诚恐:“斯年啊,你怎么亲自来了?” “应该的,”金斯年推了推眼镜,“家宅不宁,是我的责任。” 伊瑎慌张:“大哥,没这么严重...” “不严重?”金斯年古井无波,“我太太被罚冷风中站了四个小时,弟妹被逼离开金家,小二怕自己份量不够,只能我来解决,那事情一定很严重。” 不严重至于搞到人尽皆知吗。 不严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吗? 还是说故意的? 伊家人噤若寒蝉。 怎么说都是错的。 说严重?医生那里一问就知道。 说不严重?那将金家搞乱成这样,他们该怎么交待? 金斯年望向病床上的金莓莓,淡声:“宝宝还好?” “......”金莓莓面色憔悴,“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二嫂跟二哥...” 金斯年打断她:“宝宝还好?” 金莓莓噎住:“没事。” “那就好,”金斯年肃声,“伊家对你和宝宝上心是好事,经过对比,反倒是金家薄待了你大嫂和二嫂。” “......” 金斯年:“伊家应该能更好的照顾你,这个孕期,就尽量少出门了。” 第40章 电死当花肥。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离婚协议的事敲定,路樱气色大好,生机和活力一点点往她情绪里钻。 严夏和韩锡被她喊来草堂,三人打牌聊天,拉着张妈在院里围炉煮火锅,香气飘到邻居家,又招来一窝小孩,散了点零食和糖果才哄走。 “真是亏了,”严夏不满,“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要呢?” 凭什么净身出户啊。 路樱撇嘴:“你不知道老太太多烦我,我可没精力去争这个。” 说到这,她眨巴眼:“但协议最后的补充条款我加上了。” “果真是,”韩锡感叹,“人美,单身,钱多,智障,速来。” “......”路樱想把他摁锅里,“你才智障!!你们俩都是智障!!” 严夏:“关我屁事!我啥都没说!” “你不用说,”路樱轻哼,“你长得就像。” 严夏跟她闹成一团。 “我听说,”韩锡下了把青菜,“金家大哥一句话,金莓莓最近都不敢回金家了。” 严夏:“我还听说,金二被罚了。” “啊,”韩锡惊讶,“为什么?” “听说是顶撞奶奶,”严夏无语,“金爷爷越洋电话来了,罚他在院里跪了两个小时。” 韩锡好奇,戳了戳路樱:“我发现,金二公子和他哥一比,不受宠啊?” “他比大哥混账,”路樱平平无奇,“打小受的罚就多。” 但老太太还是很偏疼他的,只是老爷子要求严厉,加之金北周性子太野,动不动就做点出格的事,挨的罚就特别多。 几人不提这个,将话题移到她腹中宝宝上。 “我跟我爸说好了,”严夏压着声,“只要你肚子不显形,他都能帮你保密。” “好。” 韩锡轻咳:“那以后呢?肚子显形了呢?” 路樱:“宝宝是我的。” “......”韩锡忍不住提醒,“法律上,你前夫依然是它的父亲,他要是跟你争...” 路樱看向他:“咱俩结吧,算你头上。” 韩锡冷不丁呛住。 “想这么多干嘛,”严夏说,“要怀要生,兴许人家又娶了,实在不行,路公主一抹眼泪,他保证跪。” “......” 离都离了,谁跟前夫掉眼泪啊。 这辈子都不可能。 - 严夏和韩锡离开,路樱回了几条消息,跟棋院负责人确认上班时间,打算起来活动活动。 固定的园艺师过来检查花房,路樱跟在旁边学习。 剪枝桠时,路樱手背不小心被玫瑰藤上的尖刺划了几道:“看着挺浪漫的工作,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要是老先生在,”园艺师感慨,“该骂人了。” 路樱嘟囔:“我就说他脾气差,他还总不承认。” 园艺师:“你外公是心疼你。” 打理完花房,路樱送园艺师出去,挨着篱笆门,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 是金北周的车。 男人目光淡淡,手里拎了两个袋子:“落下的东西。” 都是些小物件,其实扔了就行,既然他送来了,路樱顺手接下:“谢谢,下次你直接处理吧。” 两人像办理交接仪式,客气到陌生。 指尖似有若无擦过,金北周低眸,手指冷不丁扣住绳袋:“受伤了?” 是方才玫瑰尖刺划到的,不严重,路樱说:“没关系。” “......”金北周心脏很轻很轻地缩了下,刺刺的,酸酸的。 想说“你傻子吗不知道跟我说”硬咽了回去。 毕竟签协议那天才放过狠话。 下一瞬,他脱口道:“后悔就回来。” “......”路樱抬睫,手上动作用力,硬将袋子拽了过来,“后悔离晚了!” 纸袋断了。 金北周指尖只剩个提手,空落落的,可怜兮兮的。 “这几天怎么吃的饭?” “请回吧你,”路樱没耐心,“过几天你就能看清,路樱早就不需要你了!” “......”金北周不想掉面儿,“过几天你准备戳瞎我眼?” 路樱抱着袋子就走。 金北周下意识跟上,没到门边,路樱砰的下甩上门。 “飞宝不要看一眼?” “......” 隔着欧式雕花铁门,路樱跟他商量:“我带两天,行吗?” 金北周很欠的声音传来:“你哄我开心...” 路樱:“请回。” “......” 门从内上锁,并且里面的人一秒都没停留,踢踏的脚步渐渐消失。 金北周想踹脚门,又怕路樱跟他拼命,兀自忍了片刻,一扭头,抱上飞宝去了药店。 袋子里不外乎是些小皮筋、小发夹,还用两个大袋子装,路樱一只手就抓过来了。 张妈忍俊不禁:“这是故意想来见你呢。” 这两天孕反开始明显,现在一恼火,胃酸的感觉又来了,路樱忙不迭喝了口青柠水。 “他再来,”路樱含着水,囫囵着声,“就把他打走。” “......” 路樱慢吞吞咽下水,解释说:“如果他混蛋的话。” 张妈不了解金北周,这男人看着人模狗样,一张英俊的脸太有欺骗性,实则他又没耐心,又凶,用二流子和混混流氓形容他都算夸奖了。 两人吵吵闹闹长大,升学宴亲过第一回后,金北周就无师自通,跟孙悟空摘下了紧箍咒似的,一个不留神就要亲过来。 亲了摸了之后又不挑明关系,路樱眼巴巴等他开口,金北周恶劣得要命,就是不说。 直到某次,路樱被他抵在楼梯间亲懵了,才听见他断断续续的笑:“还不说?再憋着我不憋了啊。” 这话一语双关。 路樱回过神,羞耻踹他:“谁要给你当女朋友!” “女朋友?”金北周气息灼热,“谁说女朋友了,要当我女朋友啊?” 路樱气傻了。 金北周掐她腰:“当不当?” 路樱闭紧嘴,自尊心上来,就不愿率先开口。 金北周咬她耳垂,一下一下逼问:“当不当?” 路樱受不住,脸埋他颈窝,边呜边点头。 这时金北周才放了她,哑着声:“乖,路公主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要听男朋友的话,懂吗?” 现在想起这事,路樱要恨死他了。 “张妈,”路樱面无表情,“只要他出现,就上电棍,电死当花肥。” 第41章 案底。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话说出去没五分钟,金北周就出现在了门外。 张妈去开的门:“樱樱睡了。” “怎么睡这么早?”金北周拧眉,“有不舒服吗?” “没有,”张妈说,“昨晚熬夜追剧,催了好几遍才去睡。” 闻言,金北周不悦道:“下次她再这样您告诉我,我来管...” 张妈轻咳:“好的,您慢走。” “......”金北周默了,“我能进去坐一会?” 张妈摇头。 金北周:“不让她知道。” 继续摇头。 金北周:“她给您开多少工资,我开三倍,你帮我递个消息,成不?” 摇头。 “......”别说,贱完之后,金北周倒是舒了口气。 这代表张妈是个可靠的。 “这是药,”金北周将袋子递过去,“她手背破了皮,要是嚷疼,您就给她贴个创可贴,不一定是疼,就娇气,让人哄...” 张妈连忙摆手:“不能要。” “......” 啥叫不能啊? 他带来的东西有毒啊? 张妈清清嗓子,原样描述:“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您都告诉他,拿回家哄自己感动去吧!” “......” “如果您打算爬墙,”张妈说,“我备了电棍。” 金北周眉心一跳。 还没付诸行动,就被猜了出来。 见他嘴巴动了动,张妈立刻道:“小区门禁改过,您的脸和车已经列进了黑名单,下次再来会触发自动报警。” 金北周整张脸歘地黑了。 路樱樱你真是好样的! - 路樱手机响了,是金北周的电话,但她不想接,挂掉之后反手拉黑,准备到办证那天再放出来。 张妈进来叮嘱她早点睡,随后踌躇着问:“金公子...是残疾?” 她以前并未见过金北周,来草堂后,路樱简单讲过家里情况,只知道金北周马上就是她前夫。 闻言,路樱茫然:“什么?” “就那个...”张妈不大好说,“走路,一瘸一拐...” 路樱恍然大悟:“罚跪受伤了吧。” 张妈哦了声:“这是跪刀子上了?” 路樱随口道:“他们家就这样。” 罚跪不是跪祠堂,有蒲团,而是跪花园里的鹅卵石上,两个小时跪下来,不死也得伤。 金北周倒是听话,都这个年纪了,还叫跪就跪。 “这样啊,”张妈不理解,“以为这种家庭里的少爷都养得很矜贵呢。” 路樱捂着嘴犯困。 金家小孩自然是矜贵的,很多罚,其实是金北周自找的,那时有她在,受完罚,金北周总让她来涂药,甚至故意卖可怜,让她蹲下去给他吹。 结果吹着吹着就会失控,有些人得寸进尺,哄着求着不许她起身。 可现在想来,那些罚,少部份是因为违逆奶奶,更多的,是因为金莓莓。 按照因果,他该去找金莓莓哄。 路樱以前总会心疼,帮他擦药时又想掉眼泪,还怀疑过金北周到底是不是金家小孩。 其实没必要的。 外公说得没错,人家是兄妹,不管发生什么,终究是金家内部的事。 也是金北周心甘情愿的事。 道理她懂,然而一旦真的发生,她又很难自控,她会因为心疼生怨,会因喜欢生嫉,会因吃醋变得面目可憎。 路樱对金北周的热情,就是在这些年反复的磋磨中,渐渐被打磨干净。 这个过程太漫长,花了她二十年时间。 也幸好,不会耽误她剩下的人生。 卧室放着胎教音乐,路樱听得昏昏欲睡,脑子里模糊不清地盘算着产后用品,还有宝宝出生后的各种规划。 能愿意考公考编最好了,可以留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胎教音乐被张妈的叩门声打断。 张妈一脸无语:“金公子不相信你把他列进了黑名单,翻墙触发了报警...” 进警局了。 路樱倏然起身。 草!! “张妈,”她惶恐,“如果他留下案底,我的宝宝是不是就不能考公考编了?” “......” - 路樱有点内出血。 她甚至开始怀疑冥冥中有鬼在监视她的想法,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她想让宝宝考公考编的念头一出,金北周就进了警局! 不管宝宝的未来怎样,她这个当妈的,至少要提前清扫障碍。 路樱忍着吐血的暴躁,把金北周领了出来。 男人余光瞥她,唇角短促的一抹笑,又立刻消失,恢复正经的调调。 “请你遵纪守法,”路樱咬字,“清白做人,该税就税,我不想我人生的履历中,有一个留案底的前夫!” 金北周眉梢挑高,不大走心:“哦。” 路樱左思右想:“要不这条写在协议上。” “......”金北周气乐了,“有法律效力吗?” 路樱不耐:“你能不能保证下?” 金北周:“不能。” 路樱忍了忍,好心道:“你看,进去受苦的总不是我吧?” 金北周:“我觉得是你。” “......” “你会心疼,”金北周极为无耻,“也会担心。” 路樱仰头,看向夜色中的他:“我说真的,知道你进警局这一刻,我宁愿你被电死。” 心疼?担心? 她怕他影响到自己宝宝奋发图强的路! 路樱:“至少不会留案底。” 金北周:“......” 案底案底!案底就这么重要吗! “其实影响不到你什么,”金北周阴阳怪气,“离婚证一扯,我就从你直系亲属名单里被剔了出去,” 说到这,他嘴欠道:“除非你怀了我的孩子...” 路樱头皮一紧,背脊倏然挺直,将突如其来的慌张掩饰住,平静道:“下次再结婚,记得去男科挂个专家号,结婚三年,上床五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有问题!” 金北周额角抽了下。 这能赖他? 开始是想着没毕业,后来是外公不许要,这还成他的问题了。 行。 她说是,那就是。 金北周咽下这口窝囊气:“请我吃饭。” 路樱头也不回:“有病。” “我三顿没吃了,”金北周跟上,“晚上我该在饭局,而不是警局,都赖你。” 路樱轻摸小腹。 宝宝,要不未来咱们不考了。 你爹不进去,你妈怕也得因为谋杀前夫进去一趟。 第42章 只能给您看一眼。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黏稠的夜,路灯映出男人身形,墨竹似的瘦高挺拔。 路樱上了自己的车,车门关掉刹那,男人一只手掌格挡住。 “给你买的新车还没看,”金北周躬下腰,带着似有若无的哄意,“明天我给你开到草堂。” 路樱:“松手,用不着。” 金北周微抿唇:“钱够用?” “非常够。” “那我怎么听说,”金北周沉声,“你打算去上班?” 路樱抬睫,望向男人的脸:“我上班怎么了?” 金北周:“缺钱我会不给你?” 路樱扭开脸,盯着挡风玻璃:“你不会以为,这样我会感动吧?” “......”金北周语调荒唐,“我要你感动什么,你一定要用这种想法去诠释我的每一个行为吗?” “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路樱诘问,“你不也是用怀疑来诠释我每一个行为吗?” 冷风刮过,金北周克制着焦躁的情绪,不想将难得相处的时光用在争吵上。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办证那天会放的,”路樱说,“下个月。” 金北周:“送我一段,没开车。” 路樱:“自己打车。” “没钱。” 路樱不假思索点开手机,拨通金莓莓的号。 看见“金莓莓”三个字,金北周眼底一凉,手指径直点了挂断。 路樱忍到极点:“你接了她无数次,她来接你一回不应该吗!” “......”金北周胸膛起伏,“照顾她,是因为我跟爷爷有约定...” 许是情绪又开始波动,胃酸猝不及防涌到嗓子眼,路樱仓促推开他,跌跌撞撞跑下车,蹲在路边花坛忍耐。 金北周错愕,身形卷着寒风,手握住她肩。 “我们去医院。” “...不去,”路樱脸色苍白,“你别碰我。” 金北周眼底逐渐清明:“我猜你怀孕了。” 路樱闭了闭眼,努力嗅着对面花店飘来的百合香,等反胃的感觉消失。 金北周蹲下去,想横抱她起身。 路樱下意识躲开。 “路樱樱,”金北周冷声,“我要看医生的诊断,否则,这个婚,我不离。” “......” 两人恰好蹲在角落,一树冬青笼下阴暗,这浓黑的夜色,像裹着一团野兽,张着巨盆大口,想要吞噬掉她的希望。 路樱手臂环住膝盖,眼眶忍红了都不许眼泪掉下。 “你别做梦了,”她起了鼻音,“我只是生病了。” 金北周掰过她脸:“什么病?” 路樱点开手机,在相册里翻翻找找,随后递到他眼皮子下面。 金北周狐疑,食指和中指放大那张照片。 是一张病历。 萎缩性胃炎,确诊日期是在医院撞见她那天。 下面还有医院建议的治疗方案,例如服用的药、要注意的生活习惯,还有,保持心情舒畅。 “胃是情绪器官,”路樱望着他,“你知道吧,我不想以后死于胃癌。” 金北周斥她:“少胡扯。” 路樱收了手机:“我可以配合你去医院,也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到期把证办了。” “......”金北周强硬地捧住她脸,“做胃镜这么大的事不喊我陪你?咱们回捷座,以后每日三餐我要看着你...” 路樱睁大眼:“你打算反悔?” “你身体不好,”金北周沉声,“我要照顾你。” 路樱急了,一急酸水又开始往外冒,吐的眼泪失控往下掉。 金北周焦躁,惊慌失措抚她脊背:“你急什么,不行就不行呗,我这不是怕你自己不好好吃饭,那我不说这种话行了不?” 路樱筋疲力尽,脸埋进膝盖,缓了几秒才说:“也要少出现。” “......” - 直到车子远离警局,男人冷峻阴鸷的面孔被夜色湮没,路樱那口提到嗓子眼的气才渐渐吐了。 真是好险。 幸亏她早有准备。 孕吐她无法阻止,只能提前做好应对方案。 金北周是狗脾气,越拗着他,越惹他怀疑,但他吃不消路樱服软。 路樱一听话,金北周就毛骨悚然。 风有点大,天气预报夜里有雪。 到草堂时,张妈刚好出来,手里还拎着外卖的保温袋:“金少叫餐厅送的,都是调理胃的药膳。” 路樱:“不要。” “......”张妈无奈,“餐厅小哥说了,金少订了一个月的,早午晚。” 路樱看了眼餐厅名称,是她去惯的,因为经常预订,手机还存了他们家的电话。 路樱直接拨通:“你好,我要退订。” 路樱:“金北周。” 路樱:“对,我是他太太。” 路樱:“我知道,订金你们留着,尾款帮我捐了。” 张妈:“......” 电话挂断,路樱迎着暗夜中的冷风,腹诽谁要他的东西,又欣然赞叹:“我可真聪明。” 能想出这么一出,一出,又一出的应对。 张妈哭笑不得。 - 夜里果然下了雪,到第二天都没停。 屋里暖意融融,院角一株腊梅覆着凛白,路樱想出去堆个雪人。 但张妈不许她出门。 雪花扑簌,院外门铃响起时,张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天气,又在假期,出门不如在家看电视舒服。 片刻,张妈一脸难言地回来:“金少让人送了东西。” 路樱一如既往:“不要。” “......”张妈无语,“是飞宝。” 路樱惊讶。 张妈:“要吗?” 路樱莫名哽了哽:“要。” 通知门卫放行,送东西的小哥进来。 路樱和张妈齐齐语塞。 小哥后肩宠物包里装着飞宝,怀里还端了个儿童大小的雪人。 雪人用透明盒子罩住,惟妙惟肖,眼睛挂着一只熟悉的茶色墨镜,脖颈系着红白条纹的领带。 全是金北周的。 小哥:“请您在这里签字。” 看在飞宝的面上,路樱在快递单上签了字。 雪人被放在门廊下。 小哥转身就走。 路樱嘴巴张了张:“飞宝...” “啊,这个啊,”小哥顿足,解释说,“客户只寄了雪人,说飞宝只能给您看一眼。” “......” 小哥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看一分钟?不过我还赶着送下一单...” 第43章 拉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雪花撕裂的棉絮般,大朵大朵的。 门廊下雪人的透明罩子很快蒙上一层白。 路樱牙齿切了又切。 张妈忍俊不禁。 雪人还特地勾了微笑唇,现在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恶劣。 路樱兀自忍了会,到底没忍住,一脚将装着雪人的盒子踹飞。 雪人四分五裂,茶色墨镜和男人的领带飞到院内地砖上。 “哎哟小姑奶奶,”张妈惊出一身汗,“这个动作可不能做,扯着肚子。” 路樱撇脸,压着火:“你看这人多混蛋!” “他混他的,”张妈说,“咱们处理掉就好了,伤着宝宝怎么办?” 路樱深呼吸,平复心情。 随后,她低下眼,把金北周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将院中破碎的雪人拍了张照,发送过去,另外配了几十个比中指的表情。 甫一发送成功,路樱立刻重新拉黑。 没给他回复的机会。 “这...”张妈犹豫,“墨镜和领带...”怎么处理。 看起来都很贵。 路樱转身朝内走:“按有害垃圾处理。” - 金北周隔三岔五就送东西过来。 许是知道路樱不要,用的借口也是五花八门。 初八这天,小区积雪融化,葛琪前来看望她。 “这些都是补品,”葛琪温柔道,“你要按时吃,还有待产包...我准备的很小心,没人发现。” 路樱让她别操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葛琪陪她一起用午饭,絮絮念着孕期的注意事项。 张妈捧着食盒进来,万分无奈:“金公子让人送的。” “......” 张妈:“他知道上次的被你退了。” 路樱被逼出来的熟练:“喂流浪狗吧。” “那个,”张妈说,“快递小哥带话,说你收下,金公子把飞宝的抚养权让给你两天。” “......” 餐厅送来的菜清淡,带着食材的新鲜,还有一盅养胃的药膳,正冒着薄薄的热气。 “菜品看起来不错,”葛琪缓和道,“吃点菜吧,药膳你不能乱用,给我。” 路樱点点头。 葛琪笑道:“小二这是不知道你有孕,不然也不会让飞宝过来。” 金北周说话算数,这天下午就让人将飞宝送到草堂。 只是快递小哥特地叮嘱:“后天下午,我准时过来收单。” 路樱:“......” m的! 几天不见,飞宝胖了一圈,毛色油光水滑,还散着栀子味的香。 在送来之前应该才去宠物店洗过澡。 看样子,金北周照顾得很精心。 路樱溺爱心起,脸贴着飞宝乱蹭,手指无意间摸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是她扔掉的那块平安扣。 葛琪惊讶:“这跟你那块好像啊。” 路樱:“嗯。” 葛琪往她只穿了单衣的脖颈打量:“你那块呢?” 路樱:“送人了。” “......”葛琪错愕,“送人了?” 路樱点头。 “这是你18岁的礼物,”葛琪还在震惊,“你不是从不离身吗?” 路樱温声:“也算发挥作用了,救了我一命。” 葛琪不解。 威吉斯的事路樱不想再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沉溺没有任何意义。 “你那块平安扣的原石料子还是小二亲自选的,”葛琪惋惜道,“那么大一块料子,就选了最通透的这点做了块平安扣,奶奶还觉得可惜,就拿剩余的废料给莓莓做了个手镯。” “......” 路樱顿了顿。 葛琪端详她表情:“你不知道啊?” 路樱很快就敛了异样的表情。 她是不知道。 她只记得金莓莓为了配那只镯子,特地穿了身旗袍,眉眼含翠的跟朋友说:“我二哥选的料子。” 一群朋友纷纷赞叹金北周眼光高,现在这种成色的翡翠可不好找了。 又夸奖金莓莓果真是金家小公主,得宠。 当时路樱站在门外,很想拽掉自己这块平安扣,可摸到手里,又没舍得。 因这事,路樱那晚就不许金北周碰她,也不愿说实情,显得自己小气善妒。 金北周把她钳在身下,双膝跪在她两侧,额角沁汗地求她。 路樱一扭身,差点把他逼疯。 最后金北周给她从国外买了辆限量款超跑,路樱才勉强大方,在心里悄悄原谅了他。 原来一件事,从不同角度,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例如这块翡翠原石。 做完平安扣的废料做了个手镯。 做了一个平安扣,又做了一个手镯。 完全成了不同的意思。 “你们俩啊,”葛琪摇头,“就是缺少沟通。” 路樱不以为意:“大嫂,有些事,已经不是沟通能解决的了,我们俩一路吵吵闹闹,兴许就是上天在提醒,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说到这,张妈又进来,欲言又止。 路樱缄默,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他不会又送什么东西来了吧?” 张妈点头。 “什么?” 张妈:“一辆扎着蝴蝶结,后座塞满鲜花的跑车。” “......” 张妈不得不说:“在小区里,十分扎眼。” 葛琪沉思片刻,冷不丁想起来:“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对吧?” 路樱没吭声。 离都离了,谁还要过。 “张妈,”路樱抚着飞宝脑袋,“那车怎么来的,就让它怎么回去。” 张妈:“说了,厂商说,只有咱们这里的地址,而且是私人定制款,颜色和内饰都按个人风格改装了,无法退货。” 只能收下。 路樱盘算几秒,之前金北周买给她的车她都没要,只开回一辆自己的Smart,但也有些年头了。 添辆新车不算浪费。 路樱点头同意。 新车是珠光白保时捷,车身线条流畅漂亮,后排塞到满满的玫瑰鲜艳欲滴。 路樱签了单,扫了眼价格。 “这些花,能退吗?”她问。 送车的工作人员啊了声:“什么?” “花,”路樱一本正经,“能退吗?” “这...” 见他为难,路樱没勉强:“行,麻烦您了。” “哎,好。” 过完手续,路樱估算了下花的价格,再次把金北周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想连同购车款一块转给他。 但消息没发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金北周把她拉黑了。 第44章 喝个水再睡。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气结。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几种付款方式,通通被拉黑了! “大嫂,”路樱隐隐炸毛,“你能帮我带支票给他吗?” 葛琪连忙摆手:“这个大嫂干不来,你别看他一口一个‘大嫂’,其实我真怵他。” 没办法。 这位小叔给人的感觉不大和善,金斯年深沉,奉行中庸,万事留有余地,金北周却截然相反,好的时候对谁都能哄两句,脾气上来,管你天王老子,暴戾乖张的让人生惧。 “先收着,”葛琪没办法,“过后再想办法还他。” 路樱越看越心烦,那么多花她不想要,玫瑰代表的什么意思她又不傻。 但不可笑吗。 都要离了,狠话都放了,现在搞这一出。 这男人直到现在都不相信她是认真的吗? 眼不见心不烦,路樱联系了附近的一家花店,以极低的价格,将那上千朵貂蝉玫瑰卖了过去。 马上就是西方情人节,花店供不应求,立刻过来收了。 “大嫂你帮我带句话,”路樱说,“如果他想让我喝西北风,就尽管继续送。” - 葛琪当晚就把这话传了过去。 冰桶里那瓶龙舌兰去了大半,全都进了金北周的肚子。 男人眸子淬光,不经意望去,会以为染了湿意。 其实并不是。 怎么可能呢,金北周又怎么可能掉眼泪。 他只是喝多了,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那下次不送花,送现金,低价转卖现金可是违法的。” 葛琪:“......” 金斯年皱眉:“别喝了。” “嗯?”金北周心不在焉,“不喝干嘛,回家又没老婆抱。” 冷冰冰的屋子,形单影只到令人胆寒。 金斯年:“我听说,你在抛售手上资产。” 金北周仰头,将杯子里的液体灌进喉咙,棱角凸起的喉骨上下滑动。 “嗯。” 他舔唇,醉意明显:“大哥放心,都是我自己赚的,和金家无关。” “......”金斯年不虞,“若是不喜欢皇庭,就去做自己喜欢的,爷爷那里我去说。” 金北周又一杯酒下肚。 “无所谓了,”他意识模糊,“大哥你扛着家族责任,我不用扛,我只要伺候好路樱樱就行。” 但现在路樱不愿要他了。 他干什么,似乎都无所谓的。 葛琪去厨房煮醒酒汤,顺便给这兄弟俩煮点宵夜。 桌上手机响了,金北周喝酒的手一顿,神情不易察觉地舒展:“路樱吗?” 金斯年帮他看了下来电人。 是北城一家餐厅。 金北周鼻息讽出声:“我忘了,我把她拉黑了。” 金斯年:“接不接?” “你帮我接,”金北周呷了口酒,“说我太太不要我了,烛光晚餐取消。” 餐厅是他年前订的,为了结婚纪念日。 金斯年眉宇皱出痕迹,接通:“对,抱歉,取消吧。” 金北周仰进皮质沙发,两眼无神地望着水晶吊灯。 路樱已经八天没回捷座了。 远超他最初预估的五天。 除去外公生病那次,两人从没闹过这么久的矛盾。 金北周摊手:“手机借我用。” 不知他想做什么,金斯年没法跟一个醉鬼计较,只能把手机给他。 金北周微晃起身:“借你们家客卧睡一晚。” 进入到无人打扰的空间,金北周用金斯年手机,拨通了路樱的电话。 路樱果然接了。 金北周嗓子灼烫:“路樱樱,喝个水再睡。” “......” 场面定格片刻。 金北周又说:“让阿姨装在保温杯里,别半夜要喝没人给你倒,记得装温水...” 话没讲完,被路樱挂了。 听着嘟嘟声,金北周拧眉,又拨:“提醒你还不高兴,要真烫到又会赖我。” 路樱再次挂了。 并且将金斯年的号拉黑。 客卧没开灯,金北周倚着门板,醉到神思恍惚。 这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 金北周胸口发酸,不知哪里摸出的备用手机,第三次拨通路樱的号。 路樱接了,但没吭声。 金北周轻咳:“想不到吧,我还有号。” “......” 理所当然,“还有号”也被拉黑了。 金北周在暗夜里啧了声,想说这个手机是双卡,其实他还还还有个号。 但算了。 估计时间,这姑娘该睡了。 金斯年来给他送醒酒汤,问:“除了你们捷座的婚房,其它固定资产都卖了,是有用钱的地方?缺的可以跟大哥说。” “不了,”金北周一口灌掉,“以前夭折的项目觉得可惜了,打算重新搞起来。” 金斯年若有所思。 醒酒汤喝完,金斯年想把碗接过来,金北周手一移,避开,淡声:“我自己洗,家务活我做惯了,别麻烦大嫂。” 金斯年:“......” 洗完碗又洗完澡,磨磨蹭蹭半晌,时间还停留在今天。 还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金北周从手机里翻出他和路樱的结婚视频,看见某个姑娘穿着漂亮的婚纱,乖巧甜美地偎在他身边,走哪跟哪的依赖。 金北周团着晦涩的眸不经意漾出点笑。 手机竖在枕边。 视频背景音欢快吵闹,路樱双手扯他领带,借力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她声音甜美:“金北周。” “嗯。” 路樱:“我觉得今天很重要。” 金北周喉咙里含笑:“嗯。” 路樱故意闹他,就想让他开口:“那该怎么办?” 洁白头纱被风吹到她肩,金北周忍不住纵她:“路公主当新娘子的大日子,她老公刻在脑子里,行不?” “那你别忘了,”路樱笑嘻嘻的,“要鲜花,要礼物,还要烛光晚餐。” 金北周什么都应了。 现在不守承诺的是谁? 想到这,金北周把自己气到了,一怒之下揉了把飞宝脑袋。 飞宝呜呜出声,金北周摁着火道:“金路飞,你妈要是不回来,你就姓金,我看她急不急!” 飞宝小声汪了下。 视频还在播放,是路樱含羞带臊地唤他老公。 金北周一腔子涌到肺管的火邪门似地散掉。 飞宝在草堂住了两天,被路樱又搂又抱,还用自己的洗发产品给它洗过澡,毛发上残留着她的味道。 金北周鼻尖抵住它脑袋,手指轻拍:“睡吧,过两天再送你去见她。” 第45章 老子都要吐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初十这天,路樱忽然收到陈奇语音消息。 陈奇开玩笑似地问:“说要请我喝咖啡,这是忘了?” 路樱不是忘了,是将对他的怀疑打消了,毕竟时间真的对不上,陈奇在金北周的生日宴现场。 既然陈奇主动问过来,路樱不好意思推辞:“那现在?” 陈奇声音含了点笑:“我在皇庭,谈点工作,要来吗?” “......” 路樱没去过皇庭,那是金北周的地盘。 刚想另约,陈奇又发了一条:“看你对我手上的刺青感兴趣,正好纹身师在,好奇的话可以跟他聊聊。” 路樱眼睫扑簌。 不知道这位纹身师有没有给别人纹过同样的,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顺便把金北周的车款还他。 - 路樱开着自己那辆Smart去的皇庭。 会所大门金碧辉煌,左右两蹲石狮不怒自威,门前露天停车场随意停着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豪车。 随意一处都能窥见会员身份的尊贵。 路樱的车还没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保安让她出示预约和通行证明。 路樱:“......” 她有个鸟证明。 她都不知道来这里还需要证明。 路樱:“身份证,驾驶证,行吗?” “......”保安打量她一眼,嘴巴凑近对讲机,“过来两个人,有人来闹事。” 路樱:“?” 这个“有人”,指她? 没病吧? 这里没病吧? “我约了人,”路樱补充,“不能进吗?” 保安又打量了一眼她的车:“那你叫对方来接。” “......” 保安手一指:“请您先靠边,别挡着后面尊贵的会员。” 路樱几乎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 连人带车移到旁边,路樱憋着火下车,调开陈奇的对话框,敲敲打打半晌都没发出去。 她真是没脸说。 就在这时,保安一个挺身站直,冲远处过来的车敬礼:“小姐好!” 路樱回眸。 是金莓莓的车。 车是司机开的,车窗半降,金莓莓视线似有若无停在她身上一秒,旋即不落痕迹移开。 就仿佛没看见她。 无视中挟着轻蔑。 风刮过,车子没停,径直开了进去。 路樱低眼,敲了几个字,发送给了陈奇。 陈奇立刻来了电话:“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来接你。” 哪是他考虑不周。 他分明也没想到,路樱跟金北周同睡一张床的关系,连皇庭的门都没被允许迈过。 陈奇这是在缓解她的尴尬呢。 路樱轻轻吐了口气。 她倒是不怕丢脸,但不愿在金莓莓面前丢。 两人针锋相对多年,这跟在敌人面前摔了个大马趴有什么区别。 真的很不爽。 陈奇还没到,保安忽然打开自动门,态度热情中透着卑躬屈膝。 不知又是哪号大人物来了。 然而车子开到路樱身边停了。 保安扯了她一把:“让开点,别挡路。” 路樱正低头看手机,没设防,冷不丁踉跄了下。 车窗快速降下,露出胡闯错愕的表情:“卧槽你知道这是谁吗你敢拽她。” 看见他,路樱硬生生把要发作的脾气咽了回去。 怨不着保安,人家不过就是职责所在。 但现在任何跟金北周有关系的人都被她迁怒了,路樱脸一撇,就当没看见胡闯。 恰好陈奇来了,路樱敛睫:“能进了吗?” 保安匆匆看向胡闯,像是在等他的示意。 胡闯一脑门黑线,嚷道:“赶紧的啊,这你们老板娘!” 保安猛地抖了下。 “不是,”路樱没表情,“离了。” 陈奇温和道:“我来开?” 路樱点头,矮腰坐进副驾。 Smart相较于一位成年男人的体型来说太小,但停车场就在里面,不远,而且陈奇看出路樱情绪不对劲。 还在正月里的天,保安额头沁满了汗。 胡闯无语:“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保安哆嗦,“她就说来找朋友,咱们这里规矩,要预约,要是会员...” 说到这,他瞠目:“而且...而且刚才小姐经过,都没说一声。” 不应该啊。 但凡金莓莓喊声“二嫂”,保安不至于认不清人。 胡闯皱眉:“哪个小姐?” 保安:“金莓莓小姐。” 保安苦着脸:“胡少爷,我不会被开除吧?” 胡闯冷笑:“反正你们老板是惨了。” - 金北周在皇庭顶楼开会。 胡闯卷着风冲进来:“你要不从这里跳下去吧!” 一众高管不约而同抬头。 胡闯顿了顿:“开会呐。” 金北周冷淡:“滚出去。” “我劝你赶紧的,”胡闯大喇喇的,“有要命的事。” 话落,一叠文件砸他身上。 金北周:“滚。” 胡闯啧了声:“妹妹来了。” “......”金北周顿了顿,“哪个妹妹?” 胡闯:“路樱樱,路公主...” 一个“路”字出口,金北周蹭地起身,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惊讶中,语气微急:“人呢?” “散了散了,”胡闯挥手,“我跟你们老板谈点事。” 高管们目光移向自家老板。 金北周:“散。” 两秒钟散了个干净。 “兄弟你真的惨了,”胡闯将门口遇到的事说了,“路公主多要面儿啊,金莓莓能进来,偏她路公主被拦在门外...这都是你的错!!” 金北周早已僵在那里。 胡闯喋喋不休:“你妹可真成,看见自家嫂子被拦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平时当着大家面左一个二嫂右一个二嫂喊得亲热,私底下是这种人,老子都要吐了!” 金北周背脊僵直成雕塑,眼睫落下,在皮肤上投出一块阴翳。 “可不是我想说你妹坏话,”胡闯撇嘴,“我这是碰巧了,第一次知道,给我震惊住了,但我主要不是想说这些...” 金北周眼皮撩高,露出瞳底冻土般的冷硬。 胡闯不管不顾:“在我、在你没碰到的地方,你妹,金莓莓,是不是对路樱做过更多、更过分的事!” 以至于路樱生理性厌恶她。 这样才说得通。 “兄弟,”胡闯摇头叹息,“你们这段婚姻,我支持离。” 金北周眼睛像覆了层冰,折射出刺骨的寒:“无论好与坏、贫穷或富有、疾病和健康,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婚礼上的誓词都是说着玩的吗?” 第46章 请金总自重。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皇庭一楼大厅摆了架施坦威钢琴。 路樱随陈奇进门时,金莓莓坐在钢琴前,弹着肖邦的圆舞曲。 大厅水晶吊灯垂下,成千上万颗天然水晶珠子熠熠生辉。 金莓莓像位真正的公主,优雅高贵。 几个西装笔挺的大佬围过去欣赏,鼓掌赞叹。 陈奇温和道:“我有段时间被逼练钢琴,现在听到就会头疼,咱们进房间里?” 他很贴心。 这是路樱的想法,因为她确实不适。 “谢谢。” “别客气,”陈奇绅士有礼,“这边。” 包厢里还有陈奇的另两位朋友,其中一位是纹身师,有自己的品牌店,让路樱唤他大A就行。 “可不是股市里的那个大A,”陈奇笑,“听着都晦气。” 大A哈哈道:“还是难得见你开玩笑。” 路樱客气点头,一一打了招呼。 大概工作已经聊完了,陈奇伸出手,摊到路樱面前:“研究研究。” 借着明亮的灯光,路樱脑袋略歪,目光聚在那片刺青上。 一截墨竹,三两片削长的竹叶。 陈奇手很瘦,骨节明显,皮肤下透着青紫色的血管。 路樱记忆模糊,只记得绑匪手背上的刺青,却想不起来绑匪的手长什么样。 “你说受过伤...”她脑袋垂下,忍不住凑近,“呀,真的有伤痕,遮得挺好,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竹叶是按照疤痕的轮廓设计的,苍青色之下密密麻麻的针眼。 陈奇手抬高,像是在配合她的动作,主动递到她面前。 “听见没大A,夸你技术好呢。” “路小姐感兴趣的话,”大A说,“我可以免费帮你设计,当是新朋友的见面礼。” 路樱弯唇:“我怕疼。” “还好,”陈奇说,“有麻药,不过每个人耐受度不同,弄点旁的玩,别玩这个。” 路樱点头。 有人敲门,大A爽朗道:“点的酒水到了,路小姐,一块喝点。” 门打开,装着酒水餐食的推车先进来,随后,是推着餐车的男人。 男人低眉敛目,高折叠度的脸部五官,强势的往人审美上钻。 陈奇惊讶:“金总?” 路樱置若罔闻,继续研究他手背上的针孔是怎么得来的。 “陈总带朋友来怎么不说一声,”金北周瞥她,嘴里说着场面话,“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陈奇:“别客气,就过来谈点事情。” 金北周亲自动手,将酒水果盘摆到桌面,又开了瓶红酒,为每一个人倒上。 陈奇半起身回礼:“金总,真别客气。” “应该的,”金北周擦了擦指尖被冰桶沾上的水渍,“还要感谢陈总帮我照顾我太太。” 大A瞠目,下意识看向路樱。 这里只有她一个姑娘。 路樱言简意赅:“离了。” “......”大A眼珠乱转,“啊,郎才女貌的,怎么离了。” 路樱:“不合适。” 包厢里弥漫着红酒浓郁微涩的味道。 金北周没对这话表态,只是越过陈奇,坐在路樱旁边的空位上。 “那...”大A活跃气氛,“咱们干一个?” 陈奇:“好啊。” 路樱摆手:“我不能喝,胃不舒服。” 闻言,陈奇放下酒杯,拎着热水壶:“那喝杯温开水,三餐要注意规律。” “好。” 金北周倚着沙发靠背,几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摇晃酒杯,眸子似乎定在腥红的液体上。 路樱不凑喝酒的热闹,捧着热水杯,慢吞吞地喝掉。 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加上了大A的联络方式,路樱不打算继续待,便起身告辞。 陈奇忍俊不禁:“咖啡还欠着。” “......”路樱赧道,“下次吧,今天不妨碍你陪朋友。” “行。” 金北周跟着起身,手掌不落痕迹地摁住陈奇肩,云淡风轻将他压回座位。 “我陪我太太就行,”他淡声,“陈总请尽兴。” 陈奇:“......” - 皇庭内部像只鸟巢,走廊四通八达,装修奢华,第一回来的人很容易迷路。 金北周快走两步,不容拒绝地握住路樱手。 “怎么来这里了,”他低着嗓,“这边乱...” 路樱重重抽回手,沿着进来的路朝外走。 金北周心脏骤然被攥了把。 “宝贝...” 路樱没什么表情:“请金总自重。” “......”金北周咽下喉咙里的涩,侧身拦住她,“受委屈了?我叫他们过来道歉...” “用不着,”路樱平静道,“我只是过来找朋友玩。” 金北周呼吸渐急:“他是你什么朋友?路樱樱你机灵点,你一百个心眼都不够他玩...” “和你有关?”路樱仰头,“我不干涉你交友自由,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的!” 金北周唇角压成一条直线。 路樱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手从包里拿出那张签好的支票,塞他口袋:“车款和花钱。” “......”金北周胸膛起伏,“你欠收拾是吧?” 路樱一秒都不愿待,转身就走。 金北周啪地扣住她腕,另条手臂揽住她腰,硬带着她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路樱后背抵住门。 金北周随手关掉灯,偌大的房间瞬间陷于黑暗。 静寂空荡的环境,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金北周单掌禁锢住她乱扑打的手,俯身亲她耳朵:“乖,不闹了,我们一起把问题解决,好吗?” 路樱别开脸,躲他:“你松开,我要回家!” “回家,”金北周手掌拢她脑袋,摁到胸膛,“回咱们家,你都离开十天了。” 路樱视线一片黑暗,脸颊是男人透过衣衫传来的体温,还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别装傻,”她尽量冷静,“我不可能再回头。” 金北周压紧她脸:“不要你回头,我跟上你,我跟你,行不?” “我不要,”路樱不假思索,“我不要你。” “......”金北周脸埋进她发顶,“不行,我不想孤家寡人。” 路樱挣脱不开:“你不要耍赖,就是闹上法院我都要离!” 金北周不易察觉地僵了下,拉开点距离,借着模糊不清的光线: “你是不是想跟陈奇在一起?” 第47章 我那点底你不清楚?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有些时刻,人在黑暗中会滋生出勇气,比如说,金北周现在就敢问他在外面不敢问的怀疑。 方才在包厢里,路樱虚虚托着陈奇指尖,打量他刺青的模样,专注,认真。 这种眼神,以往她只会用在自己身上。 若非目前是自身难保的状态,金北周很想挤他们两人中间,连个对眼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 “我确实对他感兴趣,”路樱实话实说,“正在了解当中,未来再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 金北周:“他履历你看了吧?” “所以?”路樱质问,“人家聪明、优秀,履历耀眼,我就没资格靠近了?” “......”金北周拧眉,“我是这个意思吗?” 路樱又开始推他:“你让开!我想吐。” 怕她情绪激动要反胃,金北周也实在被她前段时间说吐就吐的状态给吓怕了,不情不愿地分开一点距离。 “他是优秀,”金北周耐心道,“但我不是说配不配的问题,是他背景复杂,中间有几年完全是空白,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这才是他的意思,不是路樱理解的那样。 陈奇履历乍看耀眼,很多人会被这耀眼程度迷惑,从而轻易忽略掉其中不自洽的地方。 倘若只是生意伙伴,金北周才懒得管别人背景细节。 但现在事关路樱,他不能允许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 绑匪的事,路樱原本就没有突破口,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也在陈奇坦然的态度下打消。 金北周话一出,路樱排斥的心情顿时没了。 “这样啊,”她难得好脸,“那你多说点。” “......”金北周气坏了,“一提他你就不闹着走了?” 路樱:“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 沉默。 金北周咽下窝囊气:“空白就是可疑,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总会有蛛丝马迹。” 可陈奇没有。 他养父母去世后,陈奇悲痛欲绝,自甘消沉。 就是这几年,查不到他一点生活轨迹。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再直白点,不是一个做合法生意的商人能做到的。 陈奇的背景绝没有履历上显示的这么简单。 “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金北周说,“他若是接近你,你不要单独赴约...” 路樱思绪早已跑远。 刚对陈奇打消的怀疑,再度浮了上来。 按理说,她一个有夫之妇,就算正在离婚,陈奇也该避嫌才对。 喝咖啡的事她都要忘了,陈奇居然主动提及,还邀请她来皇庭。 更关键的是,介绍大A给她认识,并且坦然的让她研究刺青。 就好像,在向路樱证明,他是清白的,他不是绑匪。 然而路樱被绑的事,陈奇又不知道。 那他在证明什么。 “你闭嘴。”她脑子乱。 金北周捧住她脸:“记下了?” 路樱:“什么?” “......” 行。 合着他絮叨一堆,跟个老婶子似的操心,她一个字没听。 “咱们回家行不,”金北周话题一转,“给飞宝剪了新造型,想看吗?” 陈奇的事一时半会理不清,路樱不想了:“下个月5号,正好周三,咱们去把证办了。” “......” 路樱拉开门,继续往外走。 金北周站在那里没动,冷冷道:“你是玩腻我了对吧?” 能这么冷血无情,一丝缓和都没有。 路樱头也不回:“嗯。” “......”金北周咬牙,大步跟上,“是脸不行,还是身材不行?” 路樱:“都不行。” “脸哪里,我去动刀,”金北周咬字,“身材哪里不满意,我练!” 路樱分了他一个眼神:“你这样,比陈奇还可疑。” 金北周是谁啊。 他是金二公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捧着他,即便是路樱,为了得到跟他在一起的机会,不也多次妥协低头吗。 金北周没好气:“咱俩一块长大,我那点底你不清楚?” 路樱:“谁知道呢。” “......”金北周扣住她腕,“回家呗,你自己住我不放心...” 路樱蹙眉,没耐心:“你们这出门不要证明吧?我要走了!” 说到这,金北周唇角微抿,低了声:“这事怪我,是我没跟你说清楚,皇庭业务太乱...” “我不想听,”路樱烦躁,“关我屁事!” 金北周弯身,平视她:“这边真的不安全。” 他没办法掰开揉碎的细说,但不带她来真是怕万一。 这辈子就想护这么一个姑娘,他承受不起这个万一。 在被误解和实打实的伤害之间,金北周宁愿选择前者。 路樱感觉荒唐:“我作为消费者,不能来这边消费?” “......”金北周看着她,“你是消费者吗,你是我老婆。” 路樱:“马上就不是了。” 金北周:“既然现在还是,咱们回家。” “......” 忍耐片刻,路樱忍无可忍,从他身侧钻了过去,直奔大厅方向。 金北周双手抱臂,不疾不徐地跟着。 皇庭内部虽然有指引标志,但这标志像迷面一样,还要路樱去猜它的意思,比男女洗手间用外星人表示还离谱。 想拉个服务员问路,结果服务员看见自家老板,忙不迭低头,什么都不敢说。 路樱脑海中记得大厅中央那架施坦威钢琴和钢琴上方的水晶灯。 她开始寻找钢琴。 “这里以前是赌场,”金北周淡定的欠揍,“布局一要招财聚财,二要方便赌客藏身和逃跑,需要我帮忙吗?” 路樱心想她就是困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他开口。 犟脾气一上来,路樱加快脚步,连水晶灯一块找。 金北周喉咙里含笑:“宝贝,要不吃点喝点,我陪你玩捉迷藏。” “......”路樱低头,打开手机,点开导航地图。 金北周瞥见了,他肩膀一颤,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下一秒,路樱退出空白的地图,拨了119。 金北周眉心跳了下,眼疾手快给她挂了。 “消防哥哥多忙啊,”他无奈,“这点小事别浪费国家资源。” 路樱平静道:“行,那我给陈奇打电话,叫他送我出去。” 金北周唇角的笑顿无。 第48章 对他失望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水晶灯找到了,但灯下没有钢琴的影子。 路樱懵逼。 “你们这几个大厅?” 金北周脸色冰冷:“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 男人似乎冷笑了声,阴阳怪气的调调:“连句老公都不喊,我不告诉你。” “......” m的。 路樱抬头,没有感情全是技巧:“老公。” 金北周唇角一松,似乎爽了:“好听,爱听,再喊。” “......”路樱平直道,“回家吧,我想睡你。” 金北周猝不及防定住。 路樱仰头,跟他对视:“检查下你这阵子有没有努力锻炼,腹肌还在不在。” “......”金北周嘴巴翕动,半信半疑,“和好了?” 路樱点头。 金北周长眸快速溢出笑:“咱下次能别这样不,我都当真了。” 路樱重新问:“钢琴怎么没了?” “撤了,”金北周想搂她,“吵死了。” 路樱兔子似地躲开。 金北周手顿在半空。 路樱弯出笑:“谢谢。” 说罢,眼都不眨地顺着大厅往前走,直到看见大门,还有门外温暖的日光。 畜生,既然一块长大,谁又不知道谁。 也是以往她太掉价,每次吵架都会这样和好,以至于金北周条件反射的相信她能轻易妥协。 某个姑娘的身影已经消失,金北周脸色青青紫紫,咬肌鼓了又鼓。 胡闯小心翼翼凑了过来,把他还顿在半空的手摁下去。 “兄弟,”他真诚道,“你能把用在外人身上的谨慎和精明,用三分在妹妹身上,也不会被她耍着玩。” 金北周磨了磨牙:“我跟我老婆用什么心眼?” 若是在路樱面前都无法放松,他还有什么可放松的地方吗。 胡闯说:“所以呢,妹妹这不是得逞了?” 金北周缓缓吁了口气。 “这不是好事吗,”他音色懒懒,“你喜欢自己姑娘忍气吞声?” “......” 行。 都是他的理。 有本事别黑脸啊。 胡闯刚想再说,视线不知扫到什么,重重咳了声。 金北周侧眸,是金莓莓和一群千金小姐。 金莓莓看了眼原本摆放钢琴的位置,表情复杂:“二哥,钢琴怎么没了?” 金北周收回视线,淡淡道:“占空间。” “怎么会呢,”骆缤纷掐甜了调,“莓莓刚才获得不少大佬的好评呢。” 胡闯牙酸。 金北周双手插兜,侧了一半身,用余光看她:“你谁?” 骆缤纷:“......” 金莓莓挽住她手,温声:“这位是骆小姐,二哥你不记得了?” 骆? 金北周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姓。 片刻,他密长的眼睫动了动:“上次在商场,欺负我老婆的,好像姓骆?” 骆缤纷噎住。 “我不喜欢跟姑娘计较,也相信我老婆有能力反击,”金北周不咸不淡,“但欺负了我老婆,还敢跑到我面前让我想起来的,骆小姐还是第一个。” 金莓莓忙道:“二哥,缤纷不是故意的...” 金北周戾色长眸掠过。 金莓莓下意识停了。 “欺负就是欺负,”金北周嗤道,“没什么故不故意,若是无意的,不就代表她本能的想害我老婆?” 金莓莓眼圈骤然红了。 这话不像是在说骆缤纷,更像是在说给她听。 “二哥,我刚才听保安队长说了,”金莓莓吸了吸鼻子,“我真没看见二嫂...” 金北周嗓音不明:“我身边只有你二嫂一个女生,便以为姑娘家性格都大差不差,最近真是有点...大开眼界。” 金莓莓禁不住后退,满眼错愕。 像是受不住这话的重量,又像是无法相信金北周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几近直言她心机歹毒的话。 金北周没搭理她,目光一移,停在骆缤纷脸上。 “骆小姐?” 骆缤纷颤颤巍巍,低着眼不敢跟他对视。 金北周:“你上次说的什么,我为了金莓莓,甩了我老婆?” “......”骆缤纷波浪鼓似地摇头,“我瞎说的...” 金北周似笑非笑:“既然小姐妹几个都在,我还是澄清下。” “什、什么?” “照顾金莓莓,”金北周疏离,“是爷爷允许我娶路公主的条件,我要让路公主当我太太,因此,我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替他照顾救命恩人的女儿。” 金莓莓的父母是为了救金老爷子去世的。 那时老爷子在非洲建工厂,不小心染上瘟疫,而金莓莓的父母是随行医生。 金老爷子活了下来。 金莓莓的父母却被感染去世。 金家自然而然的接管了抚养金莓莓的责任。 不单是金北周,哪怕金父金母,或者金斯年、葛琪,都会在生活中让着她。 金老爷子有意让金北周娶她,但金北周不愿。 金父金母同样反对,老爷子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他知道金莓莓喜欢金北周。 全场悄寂。 胡闯瞠目结舌,似乎没想到金北周和路樱的婚事中间,还有这档子事。 这该是个秘密才对。 因为金莓莓同样震惊,显然她并不知道。 “兄弟,”胡闯咂舌,“金爷爷...下个月就回国了,你...想死?” 金北周这样做,有种玉石俱焚、演都不演的决绝。 男人低眼,挽了挽衣袖:“随便吧,路樱不要我,我还有什么软肋。” “......” “行了,诸位千金小姐,”金北周漫不经心,“这边不是你们玩的地方,去前台退籍,走人。” 一群人吃惊。 能成为皇庭的会员,是她们身份的象征。 自皇庭成立以来,从没听说过有被退籍的会员,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几个姑娘扯金莓莓衣服,示意她求求情。 金莓莓脸色发白:“二哥...我肚子疼...” “不会动了胎气吧,”骆缤纷慌张,“得去医院啊。” 金北周下巴小幅度划了下,守候在侧的大军立刻上前。 “给伊家打电话,”他冷冷道,“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让他们家动不动就不舒服的孕妇到处乱跑。” 大军点头。 金莓莓咬住唇,梨花带雨的可怜。 金北周扯唇,不知在讽谁:“你跟这些女的一起欺负她,我中立的态度等于在庇护你,跟你们一块欺负她。” 原来这才是路樱坚持要离婚的根本。 她失望的,从不是金家和金莓莓。 是他。 路樱对他失望了。 第49章 你的关心来晚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莓莓又进了医院。 同时,金北周又被罚到院中跪鹅卵石。 金斯年匆匆赶来,看向寒意料峭中的弟弟。 葛琪跟在他身侧,欲言又止。 金斯年叹出一口气:“她小孩没了。” “......”金北周眼皮子掀高,露出荒唐,“我的话是毒药?还能把她小孩送走?” “自然不是,”葛琪安抚道,“这种都是胎儿先天不足,但是...” 伊家将这账,算在了金家、金北周头上。 金斯年:“爷爷赶最近一趟班机回来,明天就到。” 金北周言词淡漠:“随便,打死我好了。” “别说这种话,”葛琪忍不住,“樱樱呢,你不管了?” 金北周勾唇:“反正她也不要我。” 葛琪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咽了回去。 “起来吧,”金斯年沉声,“既然决定被打死,也没必要在死前跪一遭。” 金北周嗤笑。 金斯年:“奶奶在怀疑是不是咱们家风水有问题,先是我和你大嫂的小孩,又是莓莓的小孩...” 听到这,葛琪秀眉紧蹙,下意识想到路樱腹中的宝宝。 “你们聊吧,”葛琪不安,“我去草堂找樱樱聊聊天。” “......”金北周有了波动,“怎么了?” 葛琪搪塞:“约好的,下午给她做了麻饼,莓莓的事一出,还没来得及给她。” 金北周起身,揉了揉膝盖:“我也去。” “......” 金北周抿唇:“我想看她一眼。” 他被列进了草堂的黑名单,自己压根进不去。 葛琪略一思考:“行。” - 路樱刚用过晚饭。 晚上的风格外冷,张妈搓着手进来:“门卫那边说有个快递,要本人签收。” 路樱最近买了太多东西,有孕期的,还有给飞宝的。 张妈:“这什么快递啊,说要拿身份证签。” “可能有规定吧,”路樱翻出身份证,“我来拿。” 张妈:“那我去收拾厨房了。” “好。” 院中玉兰花形状的灯照着明。 路樱拉开雕花铁门,快递小哥站在外面等待。 路樱随口客气:“这么晚还没下班...” 话没落地,小哥猝然打断她话:“路樱?” “...对。” 小哥:“金北周太太?” “......” 到了此刻,路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没有送快递会报对方丈夫名字的。 然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快递小哥已经掐住她喉咙,一把将她推进院内,用脚踹上门。 “要怪就怪你老公,”快递小哥声音发狠,“进皇庭那么久都没发现他的弱点,今天可让我逮着了...” 路樱眼睛睁大,呼吸撕裂般的疼,连呼救都做不到。 千钧一发间,门外一道暖烫的车灯扫过,隐约有人下车。 紧接着,铁门砰的声被用力踹开。 葛琪惊呼:“樱樱!” 快递小哥条件反射回头,迎接他的是狠狠一拳。 路樱猛地跌到地面,大口大口呼吸。 葛琪急忙扶住她,上下检查她的状况:“还好吗,咱们去医院...” “没...事...”路樱声带磨破似的痛,“不用。” 假扮快递小哥的男人已经被金北周踩在脚下。 “张大同,”金北周拽住他头发,迫使他脑袋抬高,“谁派你来的?” 张大同咧出狰狞的笑:“我自己想来...” 金北周手掌用力,险些拧断他脖子:“现在是我给你机会,我从不介意株连。” 折磨人的手段,他有的是。 葛琪扶着路樱起身:“小二,报警,别脏了樱樱的眼。” 金北周一手捂住张大同的嘴,一膝盖顶在他腰骨。 只听见咔哒一声,张大同的惨叫被他摁进肚内。 - 路樱脖子两侧淤出几道指痕。 葛琪在医药箱里挑挑捡捡:“真没事吧?” 路樱摇头。 送走警局的人,金北周跨着大步过来,接过葛琪手里的药:“我来。” 路樱不愿意。 金北周唇角压平,目光里压着不明的情绪:“你别闹,要早点上药。” 葛琪跟着劝:“谁上都一样的,伤要紧。” 路樱嗓子痛,吞咽都很困难。 金北周用一只手捏住她脸,轻轻上抬,另只手指腹挖了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淤血处。 药膏凉,路樱下意识颤栗。 金北周手指顿住,平静的表情藏着隐忍,嗓子都哑了:“别躲。” 说罢,他嘴巴凑过去,徐徐吹了吹。 这姿势太暧昧,路樱脖子又是敏感带,忍不住用力推了他一把。 金北周没设防,半蹲的动作直接跌坐到地上。 “我自己来,”路樱不留情,“我对着镜子可以。” 金北周呼吸略急:“跟我回家。” 这事没得商量。 路樱:“张妈,报警。” “......” “路樱樱你有数没,”金北周咬字,“要么你跟我回家,要么我跟你住这边。” 眼见两人要争吵,葛琪忙圆场:“爷爷明天回来,小二你先回家处理旁的,这两天我陪樱樱住。” 金北周唇线压平。 “查出张大同背后的人要紧,”葛琪劝道,“能去皇庭蛰伏这么久,小心还有同伙。” 金北周起身:“我让大军过来。” 路樱极为抗拒:“不要。” 金北周:“那跟我回家。” “不。” “......”这姑娘犟起来让人牙痒,金北周按着脾气,耐心道,“不是让他监视你,以后他归你,是你的人,行不?” “不。” “路樱樱!” “张妈报警!” “......” 客厅气氛凝固,明明是在恒温下,却冷到一触即发。 时间在沉默中无形拉长。 半晌,金北周蹲在她膝前,想碰一碰她,看见她抵触的动作又不由得僵住。 “我求你,”他嗓音很低很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就求你把自己照顾妥当。” 什么都答应。 包括离婚。 只要路樱好好的,健康的,平安的。 可路樱没有丝毫动容。 “金北周。”她唤他。 “我在。” “你的关心,来晚了。” “......” “我被困地窖那天,”路樱眼睛发红,“就已经默认,被你抛弃了。” 第50章 礼物。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拒绝金北周一切安排。 她不需要。 葛琪留下陪她,两人睡一张床。 事情太乱,葛琪整理了下思绪,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最后,她叹息:“金莓莓的小孩没了,你要当心啊。” 路樱惊讶。 葛琪:“听说是小二在皇庭跟她讲了些什么,她情绪波动太大,送到医院就没保住。” “......” “别怕,”葛琪安慰道,“健康的宝宝是不会这么脆弱的,但你也要保持心情愉快,这样宝宝性格乖巧。” 路樱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葛琪轻声问:“那个地窖...是怎么回事?” 路樱没说话。 葛琪摸她脑袋:“我猜,这是你要跟他离婚的导火索。” 她没猜错,这确实是路樱下定决心的原因。 两人吵吵闹闹多年,以前不是没想过,最后却总是在金北周死皮赖脸的磨蹭和讨好中妥协。 地窖的事,于路樱来说是道天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同时压垮了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 葛琪没再多问,只说:“莓莓小孩没了,爷爷很生气,小二这次怕要挨惨了。” “......”闻言,路樱看着她,“就算金莓莓的父母救了老爷子,可金北周总是他亲孙子吧?” 这心眼都偏到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莓莓才是金家小孩,金北周是收养的呢。 这事葛琪也不明白:“老人家重情谊,也怕外人说道,长辈们都这样,有事都罚自家小孩,别人的不好管。” 不是路樱想帮金北周说话,但金莓莓这事实在荒谬。 她怀孕,整个世界都要让着她,否则谁碰上谁倒霉。 金北周就是这个倒霉的人。 幸好她走得早,否则不得赖到她身上。 “她揣着宝宝到处乱跑,”路樱无语,“也没见伊家出来管管,一出事全他妈冒出头了,跟碰瓷有什么区别?” “...别说脏话,注意胎教。” 路樱忙不迭捂嘴。 葛琪笑了:“我都没敢说。” “金家打算怎么办啊?” “总归是亲戚,”葛琪说,“要安抚伊家,处罚小二,态度得摆出来。” 路樱撇嘴。 “别担心,”葛琪说,“有斯年在,小二出不了大问题。” 路樱:“我没有担心,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金莓莓。” 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没了孩子,”葛琪说,“咱们这边理亏。” 别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发育不良。 如今的金莓莓是弱者,是受害方。 金家必须给伊家一个交待。 路樱长久的沉默。 久到葛琪快要睡着,路樱冷不丁道:“大嫂,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不大好,”葛琪愿意跟她说实话,“总觉得没力气。” 路樱:“夏夏的爷爷你知道吗,他已经退休了,我去求他老人家帮你看看。” “......” 路樱:“就明天,大嫂你在金家等着,咱们妯娌一场,算我送你的礼物。” - 严夏的爷爷严自明是妇科圣手,多少疑难杂症最后都要转到他手里。 严爷爷和路樱外公是发小,外公去后这些年,严爷爷总叮嘱严夏多来陪她,甚至想让路樱搬到严家。 老人家退休后不愿出山,北城大小医院高额返聘都不为所动。 但这天,严自明来了金家。 恰好金老爷子金达回来。 严自明仔细帮葛琪把了脉,摇头叹气:“思绪太重,别说怀不上,怀上了也留不住。” “那怎么办,”金达表情沉重,“您这边有调理的法子吗?斯年都30了,金家至今没有第四代,我在外面都不安稳。” 严自明:“金兄,金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金达愣了,“严兄怎么这么问?” 严自明:“我手下成器的学生不少,前段时间接连几个跑来求我,说遇到一对想要保胎的夫妻。” 严自明看了学生送来的产检报告,各种迹象显示胎儿发育不良,有先兆流产的可能。 学生说对方有点关系,愿意出大价钱保住这个小孩。 严自明斥责他们胡闹,这是人类遗传的自然选择,劣胎在母体中自我淘汰是好事。 学生叹气:“孕妇自己不愿,医院只能保一天是一天。” 说到这,严自明看向金达:“金兄,令孙女可还好?” “......”金达震惊,“这个孕妇,是莓莓?” 严自明点头:“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孩子月份一大,伤母体啊,要不老兄你劝劝。” 葛琪低眉敛目,倏然明白了路樱的用意。 金达沉默半晌:“已经没了。” “没了?” “嗯。” “金兄节哀啊,”严自明说,“我是不赞同硬保的,但令孙女坚持,我的学生没办法,只能叮嘱卧床休养,家属也要上心。” 金达面色微动。 卧床休养? “下一代是重要,”严自明感慨,“但母体更重要,我见金兄孙女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还以为金家出了什么事,给了她压力。” 金达没说话,表情不明地喝了口茶。 严自明话锋一转:“葛琪身底太薄,得调养,还在上班对吧?” 葛琪点头。 “工作忙吗?” “不忙,”葛琪恭敬道,“做的很开心。” 严自明仰头思考:“那就不是工作的原因,咱们这种家庭,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什么,你要找到压力根源,一要休息,二要心情愉悦。” 葛琪认真点头。 严自明给葛琪开了调养的方子,婉拒了金达留饭的邀请,翩然离开。 葛琪回头:“爸,斯年和小二马上就到,皮鞭我让下人找了...” “不用了,”金达摇头,“就让他们俩兄弟回来吃顿饭。” “好,我去厨房...” 金达皱眉:“家里佣人不够用?” “...够的,”葛琪温声,“就是...有些事,是奶奶指定的,她不放心别人。” “混账!”金达骂道,“佣人干不好就辞了,找能干好的!” 葛琪劝道:“您别生气...” 金达:“你是总裁太太,任务是辅助斯年,而不是在厨房跟佣人抢活!” “......” “行了,”金达摆手,“该骂的不是你,以后你不用听她的,我会跟她谈。” 第51章 上皮鞭。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家两兄弟到时,伊家人也到了。 似乎一定要讨个公道,伊父伊母表情凝重,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进了客厅。 金北周双手插兜,云淡风轻:“金莓莓这岳家,是谁给她相的?” “她自己,”金斯年不悦伊家人的态度,“爷爷在海外的工厂需要伊家的技术产权,金莓莓自己搭了线,主动提出要嫁过去,因此,爷爷奶奶总觉得愧对她。” 金北周挑眉,不置一词。 金斯年:“待会你少说话...” 金北周抬脚就走。 金斯年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餐厅布好了饭菜,金达坐在主位,席素玲热情地招呼伊父伊母入座。 “不用了,”伊父极为硬气,“我们孙子刚没了,没心情吃饭。” 席素玲:“亲家,宝宝没了我们也伤心...” 伊母:“那就请金家给我们一个交待!” 金北周置若罔闻,拉开一把椅子,兀自坐下。 悄寂的餐厅,他淡声:“开饭,我饿了。” “......” 席素玲尴尬,拍了他一下:“小二,快给伯父伯母道个歉。” 金北周:“主食我要糙米饭,最近我要减少精碳摄入。” “......” 伊父伊母怒目相对,随后又请金达做主。 老爷子慢条斯理:“莓莓是我孙女,小二是我孙子,两个我都疼,不存在偏袒谁。” “可莓莓怀的,是我们伊家的下一代。” “亲家,”金达态度冷淡,“我们把莓莓嫁进你们家,你们就这样帮我和她奶奶照顾的吗?” “......” 这反转来得猝不及防。 金北周稀罕地看了自家爷爷一眼。 金达:“胎儿发育不良,你们就该早早放弃,做什么拼命让莓莓留下?你们是只要孙子,不管我孙女了是吧?” 伊父伊母错愕。 “不用你们讨公道,”金达严肃,“我还要跟你们讨!” “......” 金达:“斯年,既然伊家照顾不好,派人把莓莓接回来,我们自己照顾。” 金斯年波澜不惊:“好。” “不是,”伊父急了,“不是这么说的啊...” 伊母厉言厉语:“要不是你们二公子出言刺|激她,宝宝又怎么会出事?” 金北周不大在意,甚至耸了下肩,表示随便你们说喽。 “荒谬,”金达冷笑,“谁会因为听句话就流产?他这是话,不是产钳!” “......” 伊父气的身体发抖:“您这是打算袒护二公子了?” “我现在开始怀疑,”金达望着他,“你们家是不是给了莓莓什么压力,让她明知胎儿不良还要硬保。” “......” 金达:“又或者,是想赖我们金家一把?” “这话不能乱说!”伊母激动,“你们可以问莓莓...” “亲家请回吧,”金达不耐烦,“这事我会一查到底!” “......” 伊父伊母被佣人硬送了出去。 餐厅恢复安静。 金达精明的目光落到金北周身上:“你媳妇呢?” 金北周不咸不淡:“离了。” “......”金达顿了顿,“我听说,还没办证。” 金北周:“要不您把国家法律改一改,废除冷静期。” 金斯年:“小二,好好说话。” “我都被踹了,”金北周懒懒的,“还不许口出狂言了?” “......” “只要还没办证,就还是金家媳妇,”金达说,“让她回来吃饭。” 金北周:“不要。” “...为什么?” 金北周:“我知道您想干嘛?” 金达:“我想干嘛?” 金北周靠住椅背:“骂她。” “......” “都做个人吧,”金北周混蛋调调,“整个金家,除了大嫂,有一个对她好的没?” 席素玲不满意:“这什么话,还要怎么对她好?” 金北周:“我这是为我自己娶老婆呢,还是为你们娶出气筒呢。” “放肆!”金达怒了,“难怪你奶奶总是跟我告状,你就是这种态度对待她的吗?” 金北周:“您打死我吧。” “......”葛琪不安,“小二,好好吃饭。” 金斯年沉声:“快吃,少说话。” 席素玲跟着圆场:“你少故意跟爷爷呛声,快吃饭,吃完去接莓莓。” 金北周眼皮子掀了掀:“我是个有太太的人,你们知道吗?” “......” “我有家了,你们知道吗,”金北周眼珠乌黑,“我该照顾的,是我太太,就算是亲妹,也不能排在我太太之上,你们安的什么心思?” 席素玲骂道:“你胡说什么?” “爷爷,”金北周平静,这平静之下又格外骇人,“路樱不要我了,我不怕您,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金斯年看着他:“什么意思?” 金北周没答,而是起身:“皇庭的业务我已经理顺了,您重新找人接手吧,我退出金家。” 话落,餐厅顿时冰封。 “什么退出金家,”席素玲急了,“你在胡说什么?” 金北周安静站着。 他那么高大,此刻犹如一根巨石耸立,透着突兀和孤单: “我总是做错选择。” 路樱爱他时,他为了金家忽略她,如今路樱不要他了,他又决心退出金家。 他似乎总在错误的答案里转圈圈。 外人眼里矜贵不可一世的金二公子,实则活的连狗都不如。 金北周哂道:“我就是你们养的一条狗。” “来人!”金达怒不可遏,“给我上皮鞭!” 葛琪慌张起身:“爷爷...” 金达吼道:“谁都别求情,谁求谁一块受着!” 葛琪急到跺脚,去拽金北周的衣角:“小二,你服个软...” 至少,别让路樱一片心血白费。 路樱好不容易请来的严自明,不管她是为谁,金北周的这顿打是可以免掉的。 然而众目睽睽,葛琪又不好直说,语无伦次:“你别犯糊涂...” “大嫂,”金北周透着死气,“我完了。” “什么意思?” 金北周眼尾泅红:“她突然不吃土豆泥了。” “......” 金北周用气声低喃:“因为她真的被绑架了。” 第52章 带什么证件?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昨天从草堂离开,金北周收到了一个电话。 是他派去威吉斯的人。 对方说,找到了两个小孩。 随后,金北周收到了几张照片,还有一条视频。 金北周盯着视频里女孩身上偏大的羽绒服。 那是路樱的,金北周有件同款。 男孩约15岁左右,女孩10岁左右,两人老实巴交,有问有答。 “我们就是肚子太饿了,知道这边有个地窖。” “看见姐姐在里面,我们吓的魂都掉了。” “姐姐是个好人,不仅给了我衣服,还把耳钉和平安扣都给我们了。” “不知道啊,我们来的时候姐姐就在了。” “耳钉和平安扣已经卖掉了。” 视频到这里结束。 金北周目光发直。 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 她那么娇气,额头长颗痘也要跟他哭哭啼啼。 她情绪上的反常,金北周明明察觉到了,却只当她在闹脾气。 路樱那么开朗,那么跳脱,外公将她交到自己手中时还是满眼欢喜。 短短三年,金北周把她养成了什么样。 她不会开心了。 她变得封闭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路樱不再跟他诉说苦恼和琐事的? 而最后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金北周心脏骤然停住,痛的他嘴唇失去血色。 最后一次就是威吉斯。 她说她被绑架了,说她出事了。 而在这次之前,他们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平相处过。 当时她得多害怕,多恐惧,才能放下芥蒂,放下跟他赌气的心思,说出那句“我出事了”。 可金北周回应了什么。 在她人生至暗时刻,他刻薄道:“路樱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真死了,老子给你殉葬。” 金北周眉心痛出褶痕。 这是他的姑娘。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 金老爷子亲自执鞭。 夜风冷寂,鞭子抽到皮肉上的声音,像风在呼啸。 金北周跪得笔直,咬紧牙一声不吭。 金老爷子一鞭一鞭的抽,同时问他:“你再说一句要退出金家?” 金北周抬头,眼中装满顽劣和挑衅:“打死好了,这条烂命,还给你们。” 老爷子勃然大怒,继续一鞭一鞭的抽下去。 一老一少同样的倔,似乎都要对方服软。 谁求情都没用。 最后是金斯年跪在那里,请求跟弟弟一块受罚。 老爷子到底不舍得,这个大孙子沉稳懂事,集团一天都离不开他。 金达将皮鞭狠狠扔掉,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内。 金北周衬衫早已撕开裂口,道道血痕往外沁出鲜红。 金斯年皱眉:“你大嫂说,早上严老先生来过。” 金北周瘦削的脸颊苍白。 葛琪叫了救护车,正在门外焦急等待。 “一般人请不动他,”金斯年说,“是弟妹请他过来帮忙。” 金北周跪的摇摇欲坠,淡如死灰的眼神,在听见“弟妹”二字时才有些许波动。 金斯年:“你可以认为她是为了你大嫂,也可以认为她是不想你挨这顿打。” 青梅竹马啊。 夫妻做不成,也不至于成仇人,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占据了那么重的份量。 金北周垂下脑袋,落拓成一颗空心的树。 他总是走在辜负她的道上。 离婚也好。 他这种人,自己都是戴着镣铐行走,就不要再拖累她了。 - 正月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路樱去了棋院报到,棋院目前的负责人叫董渺,是外公带出来的学生,比路樱大十五岁。 做这一行的多少带着文人儒雅的气息。 “我这...”董渺抓头发,“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路樱:“别人多少我就多少。” 董渺:“合适吗?” 整个棋院都是她的。 路樱望着他:“董哥,我昨天碰见对面棋院的人,居然冲我哼了声。” “......”董渺噎住,“上年他们棋院考出五个四段,咱们只有两个,略逊一筹。” 路樱斗志昂扬:“咱们争取考出十个!” 董渺裂开。 虽然招生还不错,但能考出四段,总要小孩带点天份。 他去哪里找十个有围棋天份的小孩。 “你可以吗,”董渺不放心,“三五千的工资,够你油费吗?” “放心啦,”路樱埋进资料里,“那我就过三五千的日子呗。” 董渺思考片刻:“你带竹班?” “都行,按咱们棋院的课程排。” “行。” 竹班是群幼儿园的小萝卜头,都是刚接触围棋的小朋友。 家长望子成龙,秉持围棋能锻炼思维的念头,风雨无阻的接送。 路樱周一到周五只有晚上一节课,周六日是高峰期,两天下来嗓子都哑了。 这期间胡闯来棋院找她玩,顺便把胡家小孩送了过来。 “别客气,”胡闯说,“尽管打。” 路樱:“我从不打小孩。” “......”胡闯摸摸鼻尖,“下课我可能没这么准时接,跟周子搞了家新公司。” 路樱在给别的家长开票:“没关系,我们这可以托管,让他在这边吃饭也行。” 胡闯顿了顿,再接再厉:“新公司还不错,就是周子被他爷爷打太狠,跑腿的都是我来。” “胡闯哥辛苦了。” “......”胡闯不气馁,“那快递小哥背后的人查出来了,之前因为在皇庭里面拍视频,被周子处置了,就找他兄弟来报复。” “哦。” 胡闯语塞,硬憋:“那天是个意外,一般他们接触不到你...” “我知道的,”路樱抬头,“也明白了二哥不让我去皇庭的用意。” “......”胡闯没法接了,“周子...” 路樱一掀睫,水灵灵的眼睛望住他。 胡闯倏然噤声。 要不说,他想回北极呢。 他真干不来这种事啊!!! - 虽然过了正月,天气依然寒冷。 四号这天,路樱把金北周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信息:【明天办证,别忘了。】 男人秒回:【好。】 这态度积极的,都让路樱以为他无缝衔接了别人,正迫不及待左脚离婚,右脚结婚。 过了几秒。 金北周又发了条:【要带什么证件?】 路樱:【善用搜索。】 又过了五分钟。 金北周:【户口簿找不到了。】 路樱:“......” 金北周:【你放的,回来帮我找。】 第53章 不会被任何人拿捏。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报了几个地方,让他自己找。 金北周挨个拍照片给她,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户口簿。 好像在跟她证明—— 你看,我没撒谎。 怕耽误明天的事,路樱回:【我下课过去。】 最后一节课结束,路樱开着金北周买给她、但她已经付了钱的新车,去了捷座。 刚停完车就看见男人倚在地库抽烟。 金北周很少抽烟,路樱不让他抽,说吸烟人的肺都是黑的,又威胁他,如果他早死,她就找个更帅的改嫁。 旁边灭烟器上已经落了不少烟蒂。 路樱避之不及:“掐了!” “......”金北周站直,高大的身形瞬间罩住她,“离都离了,还管我死活。” 路樱不想管他死活,她怕伤着腹中宝宝。 “你不掐,”她平静道,“我走了。” 金北周浓眸凝她几眼,将近一个月没见,想她想得难受。 好像长了点肉。 不像他,瘦的形销骨立。 挺好。 能把自己照顾妥当。 金北周掐了烟,抬手挥散烟雾,笑的温暖:“回家。” 话落,路樱没什么反应,金北周自己悄悄红了眼圈。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乘电梯上楼,两人谁都没说话,金北周从电梯明亮的轿厢上打量她。 眼神带着眷恋和不舍。 屋里有暖气,金北周自发地蹲下去,拿着她的拖鞋:“帮你换。” 路樱下意识避开。 男人就势仰头,喉结似乎滚了下:“最后一次。” 路樱别开脸:“不用。” 金北周垂下脑袋,把拖鞋摆到她脚边。 房间跟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她吩咐阿姨过来扔的东西一样没扔,全部按照之前的样子整整齐齐摆放。 路樱直奔卧室,她记得所有证件都放在抽屉里。 金北击一声不吭,抱臂倚在门框,安静无声地盯着她动作。 几个抽屉翻遍了,没有户口簿的踪迹,倒是找出一些她遗留的私人物件。 路樱没细看,拿了个袋子,一股脑地装了进去。 “我记得是在这里的,”她嘟囔,“你是不是动过它?” 金北周不咸不淡:“没有。” 路樱仔细想了想,又去了衣帽间。 上次走得太急,不翻找都没发现,原来她落了这么多东西在。 路樱干脆找了个大行李箱,一一往里面扔东西。 金北周眯了眯眼:“我让你找户口簿,让你来搬家了?” “都是我的,”路樱理直气壮,“我带走。” 真是看哪个都好,漂亮的鞋子,一次没穿过的新大衣,还有马上就能穿的春季新款。 果然摆脱抑郁情绪,看什么都美妙了。 金北周一脸荒谬:“之前是谁大义凛然,什么都不要就走的?” “那我现在想要了,”路樱回眸,“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就是告上法院,也得归我。” “......” 谁跟她争这个。 金北周憋了句:“你别把家掏空了。” 他就这么点念想,留着她的东西,就像她从没离开过。 路樱敷衍地嗯了声。 她面朝衣柜,翻的起劲,一件一件地扔。 金北周吁了口气,蹲到行李箱边,挨个给她叠好摆放。 习惯到可怜。 路樱在放珠宝的抽屉底层,找到了金北周的户口簿。 她完全不记得曾把证件类的东西放在衣帽间过。 户口簿交给金北周时,她的行李箱也被收拾好了。 路樱弯起眼,难得和平地:“谢谢二哥。” “......”男人啪地抽走户口簿,“谁tm你二哥。” 路樱并不介意,这男人其实不是好脾气,只是她以前太作太闹,硬生生给他磨怕了。 “走了,明天准时。” 手还没抓住行李箱,倏然被扣住。 金北周抿了抿唇,低着声:“吃完饭再走,煮了你爱吃的...” “不了,”路樱抽开手,“发了半个月工资,答应夏夏请她吃饭。” 她来得巧,恰好到棋院发工资的日子。 金北周咽下那股子酸:“多少?” “嗯?” “工资。” 提到这个,路樱满眼欢喜:“2500。” 她第一次领工资,感觉很新鲜很兴奋。 金北周眉心一跳:“一个月才五千?” 这箱子里哪件大衣不超这个数? “我愿意,”路樱一秒变脸,“关你屁...什么事。” 金北周堵住她路:“离婚协议改改,这里有你一半...” “不要,”路樱不耐烦,“拿人手短!” 金北周忍不住提高音调:“我是你老公,这是你该得的!” 路樱崩了:“只要是金家的,我一分都不会碰!” “......”金北周有点受伤,“不是金家的,是我自己赚的...” 路樱推开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总之不要。” 金北周亦步亦趋跟上,语调里似有若无的慌张:“吃个饭呗,早就煮好了,还热着...” “不用了。” 换鞋时,飞宝凑过来拱她,路樱看着小家伙的新造型,越看越不舍得。 “你能不能把它还我?”她试图商量。 金北周下颚绷紧:“不。” 路樱:“我可以出钱。” 金北周嗤笑:“我差你这仨瓜俩枣。” “......”路樱闷头换鞋,“你去死吧你个畜生。” 金北周:“......” 真成。 不给就要骂人,还要诅咒。 换完鞋,路樱恋恋不舍地撸了撸飞宝脑袋。 金北周轻轻咳了下:“给你带回去养五天。” “......”路樱眼神狐疑,“你这么大方?” 之前最久就两天。 金北周眼帘耷拉:“帮我后背上个药。” “......” 沉默。 定格几秒,路樱把飞宝放地上。 金北周绷着的神经一松:“我去拿药...” “别做梦了,”路樱提着箱子跨出门,“请你记住,我不会为了孩子...狗孩子,被任何人拿捏。” “......” 路樱回头看他一眼,罕见的认真:“我爱它,但更爱自己,如果它干扰到我的选择,我选择不要它。” 金北周脸沉了下去,第一时间捂住飞宝的耳朵。 “不要就不要,”他咬字,“至于说狠话伤害它吗?” 路樱缄默。 这话不是说给飞宝听的。 是说给他听的。 第54章 他干的。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直接开车去了商场,严夏已经到了。 路樱脱掉外套,严夏打量她小腹:“还是平平的。” “哪这么快,”路樱窝进沙发,“至少要满三个月。” 严夏帮她倒果汁:“正好春天到了,衣服一脱,肚子一显,全部人都知道了。” “......” 严夏瞅她:“有应对方案没?” “应对什么,”路樱咕哝,“这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严夏摇头:“你老公只把最好的一面给你看,你知道他怎么对付伤害你那人的吗?” 狠的一绝。 路樱:“所以我不是没敢跟他闹掰吗。” 想着和平分手,至少把青梅竹马的情份留着,否则,她哪斗得过金北周。 “这是孩子,”严夏没她轻松,“金莓莓小孩一没,你知道你这个多重要吗?” 路樱神经一紧:“这是我的宝宝,我不会让它当一枚棋子,被金家拿去继承香火。” 她既然选择留下宝宝,就要让它自由自在,去感受爱与被爱,感受生活中的小惊喜、小确幸。 它不会像金斯年和金北周那样被束住手脚,要为家庭做这做那。 路樱要用父母和外公养育她的理念,去养育这个宝宝。 “金莓莓要出小月子了,”严夏说,“听说,爷爷奶奶问她为什么强行保胎,卧|槽你不知道这贱|人说的什么...” 路樱瞪她:“你还说脏话。” 严夏连忙打自己嘴巴。 “哎呀算了,咱宝宝铜墙铁壁,邪不入体,”严夏噼里啪啦,“她说,她是为了金家在国外的分厂安稳,想早点为伊家生个宝宝,稳固技术产权的事。” 路樱恶心坏了。 严夏:“把你们家那老爷子和老太太感动的哟,马上不是她生日了吗,要大办呢。” “别说他们的事,”路樱低头吃东西,“听着就烦。” 严夏拍桌子:“重点!!” “......” 说了这么半天,还没到重点? “我听说因为这事,金家跟伊家闹翻了,”严夏语速极快,“金莓莓跟伊瑎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生日那天,就是她自由那天。” “...哦。” 严夏:“重点还没到!!” “......”路樱哭笑不得,“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不能,”严夏严肃,“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这条。” “啊,那你说吧。” 严夏盯着她:“金家老爷子老太太,要让你老公...金二公子,娶金莓莓。” 路樱CPU要被|干懵了。 “他们不是兄妹吗?” “你不知道吧,你天天都在关注什么,”严夏怒其不争,“早解除了,我也不相信,特地找权威的朋友帮我查了,早改了!” 金莓莓的姓改回了张。 同时,从金家户口里退了出去,迁回了她自己原本的家。 严夏:“上年初办的,要说不是早有预谋,我真有点不信。” “......” “你有空捋一捋,”严夏叹了口气,“你跟你老公闹到这地步,其中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 路樱摇头:“就算有人挑唆,可当事情来临时,我们俩并没有给对方一个满意的解决,这才是问题。” 不管是有效的沟通,还是及时的解释与弥补。 这桩桩件件,堆积如山的问题,都证明他们彼此并不适合对方。 “我喜欢现在的状态,”路樱心境平和,“其他人都跟我无关了。” - 翌日,路樱起了个大早,确认所有资料带齐,开车去了民政局。 她到得早,慢悠悠的在旁边小吃街用了早饭,还喝了杯豆浆,顺便买了对布偶吊坠挂在包上。 自由即将到来的滋味。 路边枝梢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 金北周准时到门口。 他穿了件灰色毛衣,外面是黑色夹克,人高瘦又英俊。 路樱客气点头:“进去吧。” 金北周丹凤眼朝下:“给我带的早饭?” “......”路樱手里拎着没吃完的红糖馒头和一个茶叶蛋,“我剩的。” 他能不能别自恋。 金北周手拂过,轻而易举将她剩的早饭撸过来:“我没吃。” “......” 男人丝毫不觉羞耻:“去帮我买杯咖啡。” 路樱:“买你奶奶!” 金北周咧嘴笑,似乎能跟她搭两句话都开心。 一个红糖馒头和一个茶叶蛋他吃了十分钟,路樱等的不耐烦,连催了两次。 金北周慢条斯理咀嚼:“噎。” “......” 路樱忍无可忍,从包里掏出一小瓶水扔给他。 这水是她为自己备的,这两天倒是不吐了,就是总会突如其来的口渴。 金北周拧开瓶盖,往嘴里倒了一口,随后拧上瓶盖,极为自然地还给她。 路樱匪夷所思:“你认为我还会要吗?” “为什么不要,”金北周淡然,“你跟我客气什么。” “......” 金北周瞥她:“是谁总捧着我脸说老公你好香我要亲亲的?” 路樱扭头就走。 金北周盯着她背影,握着那瓶水跟上。 毕竟是第一次离,路樱也不懂离婚程序,只知道有工作人员上来问:“两位需要调解吗?” 路樱:“不要。” 金北周:“要。” 调解员:“......” “调解什么,”路樱仰头,眼中火苗蹭蹭往外冒,“有什么可调解的?” 金北周:“总要配合别人工作吧?” 路樱哽住。 一顶道德的大帽子扣了上来,路樱敢对金北周做一切不道德的事,就是不好意思这样对待其他人。 两人跟着调解员进了调解室。 调解员很亲和:“其实夫妻吵闹都很正常,两位是因为什么呢,我可以以局外人的视角帮你们看看。” 路樱言简意赅:“我父母在我八岁时去世。” 调解员认真:“嗯。” 路樱:“他干的。” 调解员:“......” 金北周:“......” 路樱:“我外公也去世了。” 调解员嘴角抽搐:“他干的?” 路樱:“嗯。” 金北周:“......” 路樱:“我上年被人绑架。” 调解员额头开始流汗。 路樱:“为了扶小三进门,他买的杀手。” 金北周:“......” 第55章 体面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总之,金北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毒物。 调解室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半晌,调解员磕绊:“为什么?” “他想在不损失任何财产的情况下,”路樱说,“把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娶进门,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我们的离婚协议,为了保命,我净身出户。” 金北周:“......” 调解员的脸色开始变了。 “女士,您现在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好的,”路樱点头,“麻烦您了。” 调解员跟着起身:“要不我陪您吧,最近很多来这边还敢家暴的。” 金北周:“......” 调解员不仅跟了全程,还用对讲机,当着金北周的面,毫不掩饰:“保安注意保安注意,请随时做好准备。” 金北周:“......” 签字时,路樱刷刷两下签完,金北周唇角僵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两人领结婚证时,路樱腻乎乎地黏着他,自己穿着漂亮的大衣和裙子,还要指定他穿正装。 腊月的天,金北周就穿了件衬衫和西装,站在民政局前面,一边喝冷风一边配合她拍照发朋友圈。 结婚证到手,两人回捷座,从车库开始,路樱就挂进了他怀里,哼哼叽叽磨他抱。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那时有多黏他,现在表现的,就有多想离开他。 金北周垂睫,敛住情绪,一笔一画签上名字。 就好像签慢一点,时间就能过慢一点。 - 拿完证,两人沉默着出了门。 阳光烈,但没什么温度。 路樱一秒都不愿停留,拎着车钥匙往前走。 金北周两步跟上:“一起吃个饭。” 路樱:“有病。” 离都离了,谁要跟他吃饭。 金北周冷不丁扣住她前后摆动的手:“胃好点没?” “你别在这里感动自己了,”路樱抽出手,“这胃病是你害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金北周拦住她路,“我负责。” 路樱干脆停下。 天还冷,她穿得简单,里面薄款羊绒打底,外面套了件奶油白长款羽绒服,头发用发夹拢住,整个人随意的就像是下楼遛弯。 任谁都想不到,她出来离了个婚。 思索片刻,路樱平心静气道:“二哥,咱俩虽说是一起长大,但其实圈子并不融合。” 金北周的圈子,除了胡闯,路樱一个都不熟。 她曾试着去融入,然而几次下来路樱自己就放弃了。 她不愿在这一块勉强自己,她想着只要跟金北周好就行了。 而同样,她的圈子,金北周也很少涉足。 哪怕逢年过节,朋友发小相聚,两人几乎也是各聚各的。 “我们俩的朋友圈,”路樱说,“早已经告诉我们,不适合的,不要强融。” 少年时期情浓,总以为感情能克万难。 婚姻却将这层被感情裹挟住的幕布撕开,露出内里的龃龉与矛盾。 路樱眼睛半弯:“我走过的路我不后悔,我很开心生命的上半场有你陪我。” 她每一步都遵循了自己的内心。 金北周带给她的幸福,她无法从别人身上获得。 哪怕两人走到离婚这步。 路樱依然非常感激,曾有金北周这样耀眼夺目的男人踏足过她只有长度没有厚度的生命。 “二哥,”路樱平和道,“咱们发小的情份还在的。” 所以,体面点。 别纠缠。 别撕破脸。 讲完那些话,路樱冲他点头,转身离开。 这段感情,由她开始,也由她结束。 风呼啸而过。 金北周眸子里藏着浓郁的情绪,淡淡唤她:“路樱。” 他很少这样正经地喊她。 路樱驻足,回头。 金北周看了她一会。 空气似乎被搅变形,男人身影迅疾,路樱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他禁锢住。 随后,金北周的唇狠狠压上她的。 他吻得欲,趁她不设防,长驱直入。 路樱甚至听见了他喉咙吞咽的声。 下一秒,路樱挣扎推开他,扬起手臂,用足了力道,重重扇上他脸颊。 啪的脆响。 金北周脑袋被打偏,几道掌痕浮出他冷白的皮肤。 路樱用手背抹嘴巴,炸了:“畜生,我现在能告你性骚扰了知道吗!” 金北周拇指蹭了下脸颊,扯出吊儿郎当的笑:“以前你先亲的我,离婚了,我要亲回来。” “...畜生!” “嗯,”金北周嗓音微哑,“我是。” 他上前,路樱条件反射后退,眼神防备。 金北周没再做什么,只是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她头发。 “甩了我还不算,”他低着嗓,“还要送我一段离婚感言,欠揍啊你。” 路樱这次没排斥他的动作,因为这语调,像极了他曾把自己当妹妹的那段时光。 就好似,他真的接受了两人离婚的事实。 也愿意,把关系退回到发小的位置。 “要好好的啊,路公主,”金北周眼尾红了,“有困难记得二哥在。” 路樱不回应。 金北周腰背一躬,不等路樱反应,她挂在包上的布偶吊坠已经少了一个。 落进了金北周手中。 男人一边红眼,一边笑:“离婚礼物,归我了。” “......” 随后,金北周往她包里塞了个东西:“二哥给你的礼物,收着吧。” 是一张支票。 路樱曾给过他一张,是车款和玫瑰花的钱。 而金北周给回的这张,是她那张的十倍。 路樱自然不想要。 金北周握着那枚布偶吊坠,眼睛望向前方:“叔叔阿姨都不在了,我答应过外公会好好照顾你,别的事,我做不好,只会给钱这种肤浅又不上台面的做法。” “......” 突然从他嘴里听到“叔叔阿姨”,路樱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的爸爸妈妈。 之前金北周跟着她喊惯了,冷不丁一改,路樱还没完全适应。 但路樱没再推辞,收下了。 就当给宝宝的抚养费了。 金北周垂眸望她:“问你个事。” “...嗯。” “严爷爷,”金北周缓慢道,“是为谁请的?” 是为葛琪,还是为他? “......”路樱顿了顿,坦诚道,“金莓莓。” 金北周:“......” 路樱:“只要金莓莓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第56章 错位。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严夏和韩锡帮她办了个离婚派对。 严夏和韩锡带来了金北周的消息,说他从皇庭退了出去,专心跟胡闯搞新的公司,并且做的十分不错。 距离婚那天相见,不过才隔了一个月,冷不丁听见他的名字,路樱有种恍若昨世的感觉。 路樱没什么大心愿,往后的路只想好好养胎,增加棋院生源,让自家棋院考出四段的小孩越来越多。 有些事不做就算了,一做就会生出胜负心,不想低人一等,不想被人碾压。 三月中旬,北城春暖花开。 路樱去幼儿园招生,给小朋友们上了节围棋启蒙课。 许是她即将当妈妈,整个人散着温柔的母性光辉,一群小孩围着她喊樱樱姐姐。 课程结束,路樱发现车胎爆了。 给熟悉的修车店打了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拖车,路樱等不及,先打车去医院。 宝宝满三个月,她要做第一次正式的产检。 各种检查下来,胎儿一切无恙,路樱始终提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幸好。 经历了那么多,宝宝还好好的。 回程时,路樱叫了辆专车。 车子到后,路樱矮腰上了后排。 司机报了尾号确认。 路樱眼睫动了动,脖子往前抻,惊讶:“伍叔?” 司机短暂地愣神,随后反应过来,惊喜:“小姐?” “伍叔怎么是你,”路樱问,“你不是回乡下养老了吗?” 伍海是外公的司机,后来外公去世,伍海年纪大了,也不好再找工作,便拿着外公给的遣散费回了老家。 “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伍海说,“跟着老先生忙惯了,不适应闲下来,就想着跑专车打发打发时间。” 路樱问了问他的生活。 伍海一切都好,面带喜色地讲自己儿子和孙子,又说儿媳妇比亲姑娘还孝顺,看起来生活的不错。 路程过半。 伍海往后视镜里看:“姑爷呢?” “......”路樱抿唇,“离了。” 闻言,伍海停顿半晌,叹气:“真被老先生猜中了。” 路樱顿住:“我外公说什么了?” “说婚姻跟谈恋爱不是一回事,”伍海说,“恋爱是你们俩的事,婚姻是整个家庭的事,金家有老爷子、老太太,难着呢。” “......” 伍海:“老先生说啊,他是劝不动你了,小恋爱脑,不自己撞一撞都不知道疼。” 路樱心腔一酸,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我看得出来,”伍海说,“姑爷是喜欢您的,我还记得有次下大雨,姑爷给我打电话,叫我晚来一会...” 这事越听越熟悉。 果不其实,伍海说:“好像是小姐您高二那会,您不是选了文科吗,姑爷理科。” “......” “姑爷说,您被老师留堂了,”伍海继续,“怕老先生念叨,叫我找个借口搪塞下,我就只好爆胎了。” 路樱:“......” 伍海:“后来把您送到家,我单独送姑爷回去才知道,他就是想单独跟您待一会呢。” 高二分完班那会,俩人不在同栋楼,加上学业繁忙,见面次数自然而然减少。 给伍海打这个电话,金北周是故意的。 他当时有点冒鬼火。 分完班,他被老师抓去做集训,完全没时间去文科楼,但他可从教工处的窗户看见了,路樱几乎每天大课间都要挽着严夏出来晃荡。 有玩的功夫,没时间来找他。 那他能怎么办,这姑娘矫情又娇气,他不敢骂不敢说,只能悄悄使坏,故意让司机晚来,为他空出一点见面的时间。 结果金北周还没去,路樱自己找来了。 女孩委屈巴巴,想跟他和金莓莓一个车回家。 金北周心里窝火,她就不想跟他单独待着吗。 当着金莓莓的面,金北周一肚子话没法说,只能借口一把伞遮不住三个人,哄路樱回教室等他。 送完金莓莓,金北周举着伞,大步流星地去了文科楼。 路樱咬着酸奶吸管,一个人闷着脑袋写作业。 金北周心尖似有若无的疼了下,莫名其妙的。 大约是看不了她身上出现孤单的感觉。 金北周坐她旁边,手掌搓乱她头发,又去掐她脸,再抢她喝了一半的酸奶,直到把人闹急了,站起来跟他干架才算完。 教室里同学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窗外暴雨滂沱。 金北周一页一页的检查她作业,路樱勾着脑袋瞧,表情小心翼翼,完全没注意她脸蛋快偎到他手臂上。 金北周余光瞥她:“最近很忙?” “......”路樱眨巴眼看他,“还...行。” 金北周:“时间都用什么上面了?” 以为他要骂自己学习退步了,路樱忙不迭解释:“这次试卷特别难...” “在外面晃荡最容易,”金北周说,“把别人抛之脑后也很容易。” 路樱傻呼呼的:“那我做不到,我又不是你。” “......” 司机晚来了一个小时。 金北周被气了一个小时。 而路樱一扭脸就要走,也没说载他一程。 还是金北周自己上了车,跟她一块挤在后排,一会扯扯她头发,一会拽下她衣服,像个恶劣纨绔的中二少年。 - 时过经年,若不是突然遇到伍海,路樱不知道这件事还能有个反转。 就在上年,她打算不要宝宝那天,还做梦梦到这事。 梦里的她看见年少时的路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到文科楼等待。 她眼里只有金北周撑伞护金莓莓先走的镜头。 感情上的错位,无效的沟通,件件指向他们会离婚的结局。 这段失败的婚姻,确实不是哪一方的错。 路樱和金北周都有责任。 他们都站在各自的角度,看不见对方的为难和付出。 路樱实在庆幸,还好离了。 以后她再也不画圈圈诅咒金北周不举了。 还是希望他好好的,奉公守法,按时交税,找个跟他同频共振的人。 车子到了草堂。 伍海笑道:“那天在路上,姑爷就把您的试卷发给了老先生。” 路樱:“......” 她就说!她明明藏得好好的,外公为什么会发现!! 祝他不举! 第57章 上天安排。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伍海的车开进了草堂。 原本想留他吃饭,但怕耽误他做生意,路樱急匆匆进了屋子,跟张妈一块拎着大包小箱的礼品塞进他后备箱。 送伍海离开,门卫过来送快递。 自从上次被假扮快递小哥的人伤到,金北周跟物业交涉过,以后路樱所有快递都由门卫送进来,坚持要本人签收的,也需要门卫和物业陪同。 金北周私下帮她预交了十年的高额物业费。 这些路樱后来才知道。 三月中旬的天微热,路樱脱掉外套,进客厅拆快递。 共有两个。 一个里面装着请柬,是金莓莓的生日宴会,以金家名义发出来的。 这个正常,属于圈子里千金小姐之间的来往。 另一个很小,包装精致,粉色的硬壳礼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对耳钉。 路樱愣住。 这耳钉是她的,但她在威吉斯时,已经送给了救她的那对兄妹。 盒子下面压了张便签纸,是金北周锋利漂亮的字体:【只赎回了耳钉,平安扣还在找。】 然后另起一行:【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知是针对没找回平安扣道的歉,还是针对没相信她道的。 路樱没多纠结,就仿佛只要金北周不是她老公,她可以十分大度,甚至觉得他在没有上帝视角的时候认为她在撒谎是正常人的做法。 她不会对外人抱有期待。 医生开了些孕期补药,路樱按要求吃了。 严夏打电话来,问她去不去金莓莓的生日会,请柬严夏也收到了。 路樱:“不去。” 严夏:“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两人就这样敲定了。 中间这些日子,金北周隔三差五就让人把飞宝送来陪她,每次送来时,飞宝都被刻意打扮过。 一只小黑狗穿得粉嫩嫩,偶还还会扎两个小揪揪,夹上蝴蝶结发夹,或者戴个小发箍。 路樱看的眼皮子直跳。 飞宝是只公狗。 送狗小哥又一次过来,路樱看着他怀里洗的香喷喷、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飞宝,忍无可忍:“你帮我传个话,狗还是脏点好,太香了,我想吃狗肉。” “......” 这次之后,飞宝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狗样,就是还会穿各种鲜艳的狗服装,也干净到令人发指。 路樱觉得这种日子非常不错。 和平地离了婚。 她有工作,有同事,有朋友,生活中多了许多可以寄托情绪的事。 她甚至开始想,若宝宝的存在被金北周知道了,他们能像处理飞宝的事一样和平,路樱也不介意隔三差五让他陪一陪宝宝。 - 3月20,金北周抱着飞宝去宠物店洗澡。 金斯年来了几个电话,金北周一个都没接。 他知道金斯年想说什么。 不外乎是金北周主动退出皇庭后,再没回过金家。 闹得很僵。 这天是金莓莓生日,金斯年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他跟家里的关系。 总是金家小孩,哪能不要自己家。 大概发现打不通后,金斯年让葛琪打一个给他。 大嫂的面子,金北周总会卖的。 果不其然,看见葛琪来电,金北周接了。 飞宝不乐意洗澡,金北周手机举在耳畔,另只手协助宠物师安抚它,低着嗓哄道:“别乱扑,洗干净点才能见妈妈。” 葛琪安静片刻:“不回来了?” “嗯,”金北周眼睛停在飞宝身上,淡声,“我儿子洗澡比较重要。” 葛琪也没劝他:“亲戚长辈们都在问,爷爷奶奶脸上挂不住,一直在催我们打电话。” 金莓莓的这个生日格外盛大,就好像在弥补她为金家做的牺牲。 金北周哂道:“难怪路樱总说恶心,我现在,也有点恶心。” 要让路樱听见这话,一定会嫌弃道—— 勿CUe,你跟她一样恶心。 金北周被这个想象逗笑了。 葛琪:“爷爷奶奶严阵以待,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随便,”金北周不在意,“把我从族谱上除名也行。” “......” 电话挂断后,金北周对着飞宝拍了几张照。 宠物师笑道:“最近要少喂点,体重快超标了。” “......”金北周眸中带了点笑,“这要养瘦了,它妈得跟我拼命。” 但太胖影响健康,金北周弯腰,看向飞宝眼睛:“以后爸爸带你一块去锻炼锻炼。” 话落,手机响了声。 金北周瞥了眼,随后身体不由得站直,表情跟着凝固。 信息是张照片。 金北周放大,看见金莓莓的那堆生日礼物中,有块极为眼熟的平安扣。 是路樱的那块。 葛琪问他:【这是樱樱那块?好眼熟。】 金北周眼底冷涔:【我现在回去。】 - 到金家时生日宴还没正式开场,亲戚朋友齐聚在客厅和书房喝茶聊天,笑声喧天。 金北周将飞宝交给佣人,去了葛琪那边。 “我一看就觉得眼熟,”葛琪压着声,“但没查出来是谁送的,没有署名。” 来宾的礼物由她负责登记核对,金莓莓一向自矜,不愿做这种沾着世俗和铜臭味的事。 葛琪说:“别人都还没看见,我先扣下来了。” 然后给他发了消息。 金北周径直把平安扣捏进掌心。 安排去威吉斯调查绑架案的人来消息说,平安扣被小孩哥卖给了一家珠宝首饰回收店,但当天下午就有游客看中买走了。 那个游客没查到信息。 转眼,平安扣到了金莓莓的生日宴上。 “大嫂,”金北周说,“我要看下大门出入口的监控。” 葛琪:“今天宾客很多...” 金北周:“我拷一份带走。” “行。” 宾客中有人看见他来了,连忙嚷道:“老爷子,您看,二公子这不是来了,他一向孝顺的。” 声音一落,全场人都看了过来。 席素玲眉开眼笑。 金达还端着:“小二,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金莓莓守在他身边,望过来时,眼中有惊喜,细看,还有似有若无的害臊。 金北周攥着那块平安扣过去。 席素玲佯装打他:“怎么这么晚,给莓莓准备礼物了没?” “好了好了,”金达肃声,“先不说这个,马上开饭,先说正事。” 金莓莓抿唇,笑的含羞带怯。 众位宾客长辈围了过来。 金达郑重其事:“这一刻,莓莓就不是我金家人了,她姓张。” “......” 场上众人面面相觑。 金达继续:“莓莓和小二都刚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这是上天安排,兜兜转转,合该他们俩才是一对!” 第58章 订婚。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宾客们短暂的愣神,随后热情地恭维起来。 “老爷子,家里又要办喜事了?” “快了,”金达说,“今天是莓莓的生日,就由我做主,为他们二人订婚!” 语毕,立刻有人带头鼓掌。 金斯年眉心拧出褶痕。 金北周垂着睫,唇角衔着微不可察的弧度,没看任何人,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二,你是男人,”席素玲喜气洋洋,“快表态啊。” 佣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一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金达老辣的目光移到金北周身上:“把戒指给莓莓戴上。” 金北周就这么站着。 站得松散,像极了平时他混起来的调调。 场面渐渐安静。 时间被拉的格外漫长。 半晌,金北周抬睫,不愠不火:“我是您养的狗吗?” “......” “哦,”金北周说,“我连狗都不如。” 金达脸一沉:“你别逼我。” 席素玲焦急:“小二你在乱说什么,这种日子...快,跟爷爷说句软话。” “不用您逼,”金北周懒洋洋的,“我自己来。” 似乎意识到什么,金斯年沉声:“爷爷,咱们去书房谈。” 金达轻哼,像是信誓旦旦,笃定他不敢:“把戒指给莓莓戴上,你们俩都是金家的好孩子。” 这话里含有的威胁,只有金北周能听出来。 他不在意。 自从路樱走了,金家已经没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在意。 “老爷子,”金北周说,“您还是没认清,我被您当狗使唤的日子,是因为我有想得到的东西。” 现在他没了。 他知道跟路樱没可能了。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金北周掀睫,从众人脸上滑过,一种失去生机的慵懒:“我呢,不是金家小孩。” 全场哗然。 金斯年额角猛地一跳。 席素玲眼一翻,骤然晕了过去。 “我是被捡回来的,”金北周悠悠道,“因为爸妈是无国界医生,长年在外,冷不丁领个两岁小孩回来,说是在外面生的,似乎合情合理。” 金父金母对外的交待是这样。 没人怀疑。 金北周落在了金家户口上。 “金家养我一场,我听长辈的话,”金北周说,“孝顺和回报我都做了,皇庭成功转型,每年往金家回馈的资产已经超过养育我的成本,我想,我不欠金家什么了。” 金莓莓眼泪往下掉:“二哥...” 金北周兀自道:“我对得起金家,唯独辜负了我太太。” 刚拷完监控的葛琪石化住,手里的U盘攥到出了汗。 这个足以掀翻金北周命运的秘密,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不仅说出来,还散了出去。 在场这么多人,瞒不住,马上就会在圈子里传开。 玉石俱焚的做法,代表他想要摆脱被金家控制的决心。 他像一头失去弱点的猛兽,再没有牵制他的绳索。 金老爷子错了。 他以为金北周贪恋金家二公子的身份,贪恋金家权势钱财。 可金北周什么时候将这些放在眼里过。 他死守身世秘密,听从金老爷子差遣,不过是想获得一个与路樱相配的身份。 然而命运捉弄人,他获得身份,就要违背本意去做不想做的事,而这些事又伤了路樱。 若凭本意,他一个孤儿,又哪有资格与路樱齐肩,他连靠近的机会都会失去。 往左穷途,往右深渊,他无路可走。 厅中宾客鸦雀无声,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震惊不已。 金北周懒得管,从葛琪手里接过U盘。 “小二...”葛琪不知该说什么,“你去哪儿?” 她在问他的未来。 她只是太错愕,无法很好的组织语言。 金北周波澜不惊:“回公司,好好赚钱,赎罪。” 说罢,他谁都没看,对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没有丝毫留恋,大步往外走。 院内春景映到玄关,金北周望向佣人:“飞宝。” 佣人低着头,战战兢兢把飞宝给他。 金北周眯眼,总觉得哪里怪异。 下一秒,他手指一颤,心脏骤然停了。 来时还活蹦乱跳的飞宝,现在蔫了吧叽地趴着,仔细看,它鼻腔内部有残留的血迹。 金北周咬肌鼓着,一字一顿:“谁干的?” “...我、我不知道,”佣人连忙摇头,“我真不知道...” 金北周眼睛充血:“那就你来负责!” 佣人扛不住他阴鸷的气场:“是、是小姐...小姐怕狗...踢、踢了它...” 然后飞宝摔下了台阶,鼻腔出血。 怕他责怪,佣人谁都不敢得罪,只能悄悄处理,想借机瞒天过海。 金北周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眸子里杀意迸了出来。 飞宝重新回到佣人怀里。 金北周敛了所有表情,步子未停,直直往人堆里去。 人群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 金北周视而不见,目标快狠准,铁钳似的手指毫不留情,一把掐在金莓莓纤细的脖颈上。 这一幕犹如平地惊雷。 金莓莓只有最初尖叫一声,金北周没给她机会,将所有声音扼了回去。 金达怒吼:“金北周,你在干什么!” 男人唇角弧度邪气:“让她死。” “快拉开他!”金达吼道,“拉开他!” 金北周手下力道越来越重,金莓莓脸色涨成猪肝,眼看就快没气。 金斯年抓住他肩:“小二,别犯法!” “小二你冷静点,”葛琪心焦,“你要让樱樱知道吗,让她知道你毁在这种事情上面吗?” 金北周神情怔了一瞬。 路樱总骂他畜生,说他是个混蛋。 路樱让他遵纪守法,不许他留案底。 他不能把自己搭在这样一个阴毒的人手上。 金北周手一松,金莓莓软绵绵地摔到地上,不受控地咳了起来。 没人敢上前。 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地看着这个充满戾气和杀意,宛若死神降临的男人。 “二、二公子怕是受邪了,”一位长辈试图圆场,“咱们都知道你对妹妹好,那、那年你丢了半条命去为莓莓讨公道的事咱们都记得...” 金北周动作迟缓,望向他,眼神迷茫:“有这事?” “......” 过了会,似乎想起来了,金北周哦了声:“那次啊,金莓莓说,我是为她?” 第59章 好惨啊。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大厅死寂。 金北周笑了,略带玩味:“我为她?” 两个佣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金莓莓起身。 “你跟大家这么说的?”金北周看着她,“我是为你?” 金莓莓艰难咽了下口水,声线受损,说话时沙沙的:“我没说,我就是后悔不该让你知道...” 当时隔壁校霸要追她,金莓莓看不上这种人,但校霸总是来堵她。 金莓莓便把这事跟金北周说了。 后来,金北周住院,因为受伤太重,事情闹得有点大,亲戚朋友都知道了。 “我懂了,”金北周喃道,“难怪路樱樱那天说我是因你住的院。” 这一套似说非说,未语泪先流的套路下来,亲朋好友可不得认为他是为了金莓莓拼的命吗。 可实际那天只是金莓莓求他陪同,说她想跟校霸讲清楚。 金北周陪她去了。 说清楚后,两人打算离开,结果校霸突然来了句:“喂,要不然,你把你身边的那个路樱介绍给我...” 话没讲完,金北周就砸了过去。 校霸吃了亏,集结了十几个混混流氓,挑着金北周落单的日子去堵他。 金北周是受了很重的伤,但对方伤得更重。 一巷子哀嚎的中二少年,金北周撑着口气站直,脚踩在校霸脸颊:“你连提都不配提,还敢肖想?” 金北周压根不会给他接近路樱的机会。 这经金莓莓的口一说,怎么就成了是为她拼的命了? 哦。 她没说。 她就是在自责,在愧疚,别人自然而然的被引导,一旦被拆穿又全是别人理解错了。 真是好手段。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过往那些说得通、说不通的,好像都隐隐有了点出处。 “你死在垃圾桶里的那只狸花猫,”金北周淡声,“真不是你自己杀的吗?” 金莓莓猝然睁大眼,惊恐:“我怎么会杀我自己的猫...” 金北周:“我瞧你挺会。” “......” “帮你照顾猫的佣人被爷爷辞退,”金北周平铺直叙,“我派人去找时,她咬死是她讨厌你,便报复到了猫头上,现在看来,兴许真是因为讨厌你。” 这种讨厌,无法形容,因为拿不出具体的事情来。 佣人悄悄弄死了她的猫,恰好路樱跟金莓莓起了争执,即便真相出来,那些不愿相信真相的人,还是坚持认为路樱是罪人。 这其中,谁又知道有没有金莓莓杯弓蛇影的示意。 可金北周知道,最可恨的,不是金莓莓,是他。 他无法为自己脱罪。 过去二十多年,曝光身世一事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靴子,不知哪一刻就会落下。 金老爷子的那句“你只是个孤儿,若不听话,连接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这个所谓的“资格”,金北周成了金家的狗,成了金莓莓的狗。 他挡住后方射来的箭,想努力护路樱周全,可路樱却被穿透他身体的箭矢刺伤。 路樱的痛,是金北周的责任。 戴着镣铐行走的滋味,他尝够了。 - 金北周不是金家小孩的新闻,半个小时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卧|槽卧|槽!!!”严夏惊到手机差点摔了,“你老公是捡的?” 路樱:“......” 严夏:“卧|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金家小孩还能长成这个拽逼样,他要是亲生的他能上天!!” 路樱怔了半晌。 她曾嘀咕过很多次“你到底是不是金家小孩啊妈妈对你好冷淡”“爷爷怎么对你这么严厉”类似于这种的话。 每次金北周都捏她耳朵:“不是你要怎样?” 路樱就跟他闹:“那我可太高兴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金北周好笑:“外公呢,愿意你嫁孤儿?” 路樱瞬间蔫了。 当时她是说着玩,是在开玩笑,而金北周没有任何异常。 金北周大一开始跟胡闯他们创业,当时选的项目很好,短短半年就小有规模。 赚到第一笔钱,几人按比例分红,金北周一转手,将他那份推给路樱。 那天他喝到英俊的脸颊泛红:“等我一段时间。” 路樱没明白,不知道他让自己等什么。 然而不管等什么,路樱都没等来。 因为大二时,金北周从初创公司退了出来,接手了皇庭。 没了金北周,胡闯几人六神无主,家里都不差钱,就干脆一块退了出去。 路樱觉得可惜,嘟囔:“干嘛不做了啊?” 金北周像是有心事,比之前深沉许多。 闻言,他撩睫,露出笑:“喊句男朋友听听。” “......”路樱一扭脸,矫情的轻哼,“不要。” 金北周把她抱进怀里,鼻尖蹭她耳朵,喃道:“还是抱着我们家路公主踏实。” 路樱最吃不消他这种又妖又温柔的调调,脑子晕晕乎乎就被哄过去了。 “二公子以后日子可不好过了,”严夏猜测,“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还主动脱下金家这层防护罩...” 说到这,她轻啧:“幸好你离得早。” 路樱回神:“嗯?” 严夏:“幸好你离得早,否则一定会被牵连。” “......”路樱抿唇,“我不是为了这个才离。” “我知道,”严夏说,“但离了是好事。” 张妈进来,说金北周带着飞宝来了。 自从上次抓到假扮快递小哥的张大同,金北周就被物业放出了黑名单,只要他不乱来,路樱也不会拒绝正常来往。 青山衔落日,院中花草盛放。 男人怀抱飞宝,长身玉立站在门外。 路樱开了门。 金北周一头乌发碎在额前,风拂过时,隐约露出他刀鞘似的眉眼。 “飞宝...”他嗓音很轻很低,不大有底气,“受伤了。” 路樱愣了下,随后忙把飞宝接进怀里,仔仔细细检查。 “带去医院检查过,”金北周往前半步,“没有内伤,但鼻子出了血,吓到了。” 路樱抬头:“为什么会吓到?” 金北周薄唇略抿:“金莓莓踢了它。” “......” “那个...”金北周似乎在紧张,“看到了?” 路樱没回答。 金北周喉咙滚了下:“有话说没?” 路樱抬眼:“啊,你是孤儿啊,现在你老婆也不要你了,好惨啊。” 金北周:“......” 第60章 左手。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同意把飞宝给他,是相信他能照顾好,结果呢。 居然能被金莓莓踢一脚。 m的。 那贱|人短期内最好别让自己碰到,不然路樱非撕破她的脸、扯秃她的头发为止。 既然金莓莓不在,路樱只能把火撒到金北周这个监护人身上。 她在发火。 故意挑恶毒的话说。 然后呢? 金北周这狗货竟然在笑。 他还能笑出来。 许是男女思维不同,她觉得这话恶毒刻薄,金北周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爽。 她什么反应都行,憎恶,厌烦,后悔,什么都行。 唯独不要有同情。 金北周在她面前是强大的,死都要死得帅气,同情是侮辱,是唯一能摧毁他傲骨的利刃。 路樱只是嘲讽,然而这嘲讽落到金北周耳中,可爱到他想抱抱她。 黄昏的风轻柔,从两人之间穿过。 金北周眉眼里的阴鸷消弥殆尽:“我自由了。” 不用再隐藏这个秘密了。 他听见了镣铐砸到地面的沉声。 哗啦啦。 泛着锈色的铁圈层层叠叠,沉重无比,卸下那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与此同时—— 也是孑然一身了。 路樱没什么表情,始终垂眼在抚摸飞宝。 金北周骤然靠近,手臂一伸,重重地抱了抱她。 太久没见她,这种熟悉相贴的触觉,金北周血液都在沸腾。 路樱和飞宝都被紧紧压着。 金北周满足地不得了,脸颊贴住她头发。 这个拥抱看似很久,实则不过两秒,路樱反应过来,毫不留情往他皮鞋上跺了一脚,快速退了出去。 “我警告你,”她忍了忍,“我们离婚了...” 金北周唇畔含笑:“路樱。” “......” 金北周:“你是不是长胖了?” 路樱寒毛立刻竖了起来。 “真胖了,”金北周仔细了些,“腰...” 天气渐暖,路樱只穿了件毛衣,目前小腹还算平,肉眼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金北周抱了她一下,手臂圈住了她腰身。 这男人手眼如炬,路樱不该紧张的,反正婚已经离了,可她不受控。 下意识地想隐藏。 不想让他知道。 金北周挑眉:“离开我,过得真是很开心。” “......”路樱强撑冷静,“那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离。” 金北周眼神温柔,趁她不注意,揉乱她头发:“那就好。” 路樱不耐烦他动作亲昵,作势关门:“你回吧,我们要吃晚饭了。” 金北周嘴巴动了动,挤了句:“我能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不能。” 掷地有声。 金北周泄气。 门即将关掉那刹,金北周一只手用力,猝不及防从推开的缝里把飞宝兜了回来。 “那我带飞宝回公司吃。” 路樱急了:“飞宝是我的!” “它受伤了,想妈妈,”金北周说,“我就带它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认个错,我没照顾好它,但我保证,再有下次,我拿命来见你。” 路樱:“你这烂命值两毛一斤吗,我要你的烂命干鬼!!” “......”金北周喉咙里沉出笑,“嗯,但飞宝我得带走。” 路樱火了,怕多说一个字影响胎教,砰的下将铁门关掉,并从内上锁。 金北周就是个畜生! - “畜生”回了新公司。 胡闯一脑门汗,扎在堆叠如山的资料里苦干。 见他回来,胡闯抹抹额头:“兄弟,你们家新闻炸了,我这边工作炸了,你能来干点不,别去搞那些你家小孩他家小孩的戏码!” 金北周撸着飞宝脑袋:“我不是金家小孩,以后没有家庭背景助力,你要后悔可以退出。” “……”胡闯从资料里抬头,不笑了,“我|草你妈!” “我没妈。” “金北周你就是个畜生!” “我家路公主才骂过。” “老子知道你狼心狗肺,”胡闯痛骂,“不知道你能狗成这样!嘉木刚谈完一个大单你就叫我退出,你想独吞?” 金北周波澜不惊:“你可以把这单拿走。” “……”胡闯震惊,仿佛快气哭了,“金北周你就是个畜生!” “骂点新鲜的,”金北周平平无奇,“这是路樱的专用。” “老子压根看不上那个金家!”胡闯破口大骂,“老子要看得上干脆巴结金莓莓算了,你以为金家是你的长处,那是你的短板!” “......” 胡闯还不忘拉个盟友:“小樱樱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冲着他“金家二公子”身份的,这事一出,会立刻跟他保持距离。 而能留下来的,谁管他有没有父母、家庭背景有没有助力。 “你但凡早点说出来,”胡闯指出,“小樱樱都未必跟你离,人家就是受不了那个金家了懂吗?” 金北周:“她受不了的,是我。” 胡闯:“你打她了?” 金北周没说话。 “工作你顶一会,新团队在培训了,”半晌,他淡声,“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 金北周摩挲着手心那块温润的平安扣,没多说,抱着飞宝往自己办公室走:“你先做,做不完的放着我来。” 他要先查出这块平安扣是谁送给金莓莓的。 金莓莓的生日,来往宾客都是金北周熟知的人,大门监控恰好能清晰拍到每位来宾的车和脸庞。 金北周挨个截图放大,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胡闯搞到半夜下班,整个嘉木只有金北周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飞宝缩在他腿上睡着了。 胡闯打着哈欠:“这狗被你带的娇气又黏人,睡个觉都得哄。” 金北周目光盯在电脑上。 第二天,胡闯睡到中午才来,结果金北周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仍旧守在电脑前盯着。 男人眼底满满腥红的血丝。 胡闯嘴巴张了又张,想说点什么,看见他专注的表情,又发不出声音。 直到金北周将电脑转向他,嗓音平静:“这个戴帽子戴口罩的人,下车时手扶在车门。” “......” 然后? 金北周指尖指向极为不明显的一处:“他手背上的刺青,你不觉得眼熟?” 胡闯凑近,震惊:“卧|槽这不是陈奇手上的?” “不是,”金北周淡如死水,“陈奇的在右手,这人是左手。” “......” 第61章 推远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监控里看不出平安扣是谁送来的。 却找到这样一个可疑的人。 他手背上的刺青极为眼熟,与陈奇手上的完全相同,都是苍青色的竹叶。 但陈奇的在右手,这人的,在左手。 监控并未拍下这人的长相,车子是套牌,也没见他与别的宾客打招呼,进到金家五分钟后,便看见他启动车子离开。 不知道他是为谁而来,所为何事。 金北周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要见一下陈奇...” 话没说完,半空似乎有道雷,狠狠劈到他脑门。 金北周脸色瞬间惨白。 他想他懂了,懂除夕那天,路樱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向陈奇示好,又主动加他联系方式,还因为陈奇一约,就跑去了皇庭。 她是发现了刺青。 她怀疑陈奇是绑架她的人。 金北周以为她不舒服,她那么明显的异常,还唤了他名字,说了几个字。 她说——你生日宴上... 只说了这五个字,其余的被咽了回去,然后话锋一转,又说“陈先生长得亲切,想认识一下”。 金北周忽然看见这两句话中间停顿的那瞬,是路樱的犹豫与挣扎。 她害怕,她想告诉他。 可她怕他不信。 因为她求救过,她危在旦夕时,跟他求救过,而金北周没信。 她放弃了。 她打算自己去查,就加了陈奇的号,接受了陈奇的邀请。 路樱多娇气包的性子,上学时被老师点名批评都要来找他哭诉嚷委屈,她在金北周面前从无秘密。 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金北周思绪混乱,心脏跳到他难受。 真是活该啊。 金北周,你活该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 结束这天的课程,路樱坐在前台整理学生资料。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拥到这边喝水,嘴里讨论着最近流行的贴纸图案。 路樱动作顿了顿,抬头:“有竹子的吗?” “当然,”小孩哥咧着掉牙的嘴,“樱樱姐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有。” 说罢,小孩哥极为大方地挑了张竹叶的给了她。 路樱在一群小孩七嘴八舌的指导下,把卡通竹叶贴纸贴在手背,沾水压平。 撕掉表面的塑模后,竹叶栩栩如生印了上去。 路樱用手机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也是赶一把流行。】 很快就有人给她点赞回复。 有陈奇的。 也有大A的。 陈奇回了几个大拇指:【比大A做得好。】 大A:【没我做得好。】 路樱回复大A:【理解一下怕疼星人。】 又私聊陈奇:【最近在忙什么?】 陈奇:【准备明天的酒宴。】 陈奇:【正好缺个女伴,有兴趣吗?】 就在这时,大A对话框弹了出来:【竹叶图案简单,真不体验一把?】 路樱顺嘴问:【做的人很多吗?】 大A:【我只给两个人做过。】 “......” 两个人? 路樱打字的手带了点急迫:【谁啊?】 大A:【陈奇,还有他弟弟,陈正。】 “......” 陈奇还有弟弟? 可之前金北周给她的资料上并未提到过。 沉默半晌,路樱点开陈奇对话框,针对他的问题,回道:【正好无聊,时间地点。】 陈奇迅速将酒宴的时间和地点发了过来,约好明天来接她。 酒宴是北城一场规模盛大的商业酒会。 路樱穿了件下摆微蓬的礼裙,可以很好地遮掉小腹。 下车时,陈奇手遮在车顶,又把手臂上搭着的男士外套罩在她肩膀,绅士道:“还有点凉,到会场再脱。” 路樱仰头,冲他笑了笑。 这一幕被刚到场的金北周和胡闯看见了。 胡闯眼珠子乱转,大气不敢出。 酒宴全是商业大佬,金斯年也来了,但他无心公事,专程过来逮金北周的。 “一个叛逆期你十几年还没过完?”金斯年头疼,“这都25了,还要继续?” 金北周端着酒杯,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多谢大哥好意,但我真不是你弟弟。” 金斯年:“这事爸妈知道了,他们不日就要回国,去跟爷爷谈判。” 金父金母非常震惊,十分不满金老爷子私下要挟金北周帮他做事的行为。 整个金家,除去他们,便只有老爷子知道金北周的身世。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老爷子居然早早就在利用他、压榨他。 金北周轻哂:“影响不到他们的。” “......”金斯年想叹气,“至少如今这种状况,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金北周自然懂。 金父金母有大爱,虽然不像对待金斯年,但把他捡回来也是想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金北周明白这是一桩恩情。 “金家我不会再回了,”金北周淡声,“大哥这边若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随叫随到。” 金斯年顺着他视线,往场内看去。 一身娇俏礼服的路樱手搭在陈奇臂弯,两人在舞池里跳舞。 金斯年没应那话,话锋一转:“你跟爷爷签了什么协议?” “......”金北周忍着往上冒的醋意,想拧断陈奇的手臂,“没什么。” “少哄我,”金斯年不悦,“你们婚后第一年,你没陪弟妹去滑雪,不就是因为爷爷发现你跟银行贷了太多款,这些钱用在了哪里?” 金北周懒得讲:“钱我都还上了。” 似乎除了场内跳舞的姑娘,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放心上。 “我知道,”金斯年说,“你是不是把外公处理掉的公司都给买下来了?” 金北周漫不经心:“外公处理得急,买主都要压价,我觉得可惜,凭什么啊,都是我们家路樱樱的东西,我不要折价给别人。” 一次性收购路家所有公司,需要的款项太多,金北周拿不出来,只能跟银行贷款。 但这事被金老爷子知道了,他让金北周给他一个交待。 因这事,金北周没能陪路樱去滑雪。 也是两人感情淡下去的第一年。 说到这,金北周有些怅惘,都已经分不清事情的对和错。 他明明是想对路樱好的。 可为什么做出的事,反而将她一步一步推远了。 第62章 解锁成功。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一支舞结束,路樱扯着裙摆,直腰下蹲,一个欢快的公主礼。 陈奇忍不住露出笑,手心在她肘部虚虚托了下。 许久没有过的开心,路樱忍不住说:“你听这首歌。” “嗯,”陈奇配合道,“还要来一支吗?” 路樱忽然后退,兀自踩了几步:“这个我可熟了。” 她的大学是所艺术院校,路樱学习不行,但跳舞、画画、乐器都略微精通。 这支叫“柠檬树”的舞蹈当时在女生之间极为流行,路樱自己在这基础上改编了一些动作,轻盈、俏皮的像精灵踩在树林里的叶子上,掩不住的欢快。 改编过的她只在金北周面前跳过。 然而只完成几个动作,一道阴影裹挟狂风,路樱腰肢被人揽住,双脚险些脱离地面,瞬间到了舞池外面。 是金北周。 男人脸阴得能滴水:“我上次提醒你的话不记得了?” 他掰碎揉开的告诉她,陈奇这人复杂,让她不要靠近。 路樱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有病啊!你手往哪放呢!拿开!!” 再往上一点,到她胸了。 金北周气笑了:“你耳朵...” 话没说完,陈奇沉稳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金总,路小姐今天是我的女伴。” 金北周目光顿了顿,移向他时晦暗不明:“陈总,难得碰上,有幸请你喝一杯?” “改天我请金总,”陈奇客气,“今天女伴在。” 金北周咬肌似乎鼓了下。 路樱兔子似地跑开,还躲在陈奇身后。 金北周脸黑透了。 陈奇礼貌点头,带着路樱去了别的地方。 两人找了处安静的角落,陈奇帮她端了杯果汁,好笑道:“你这是在怕金总?” “......”路樱缓了缓,“以前被他骂惯了,一不小心就想起被他教训的日子。” 例如她穿这种露出大片肩背的礼服,金北周一定要给她搭件披肩。 陈奇:“跟金总是青梅竹马?” 路樱点头,闲聊:“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正好她跟高阿姨关系亲密,就想着给我找个哥哥,以后能照顾我一点。” 说到这,她抬睫:“你也独生?” “不是,”陈奇不见异样,“还有个弟弟,这几年才重逢。” 路樱惊讶。 是真的惊讶,不是演出来的。 “一段不太美好的往事,”陈奇大方的笑,“我们俩都进了孤儿院,后来我被收养,就没了弟弟的消息。” “......” 沉默。 过了几秒,路樱指向他手背:“这个刺青,你们俩,都纹了?” “嗯,”陈奇说,“我在右手,他在左手。” “......” “感兴趣的话,”陈奇主动说,“找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 路樱嘴巴动了动,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奇这样坦然,有问有答,他真与绑架案无关? 又或者说,他真的丝毫不知情? 陈奇往她手背上瞧:“我看看你的。” 路樱下意识将手伸过去。 “别说,”陈奇津津乐道,“咱们俩这放一块...” 半空一道阴影骤然压下,路樱摊在那里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死死藏了起来。 “小孩不懂事,”金北周嗓音结冰,“不懂纹身的弊端,让陈总见笑了。” 路樱险些炸开:“你怎么阴魂不散!” 她容易吗!她都已经确定陈奇有弟弟而这个弟弟有跟他一样的纹身了! 结果又被这狗打断了!! 金北周:“你跟我出来。” “不...” 路樱那点反抗,在男女天生悬殊的体力下跟蚊子似的,何况金北周似乎在摁着火,力道比平时还大。 一路跌跌撞撞被带到休息室,金北周用脚踢上门,反手上锁。 路樱骂得眼睛发红:“你个畜生!你搅我好事!!” “什么好事,”金北周步步紧逼,“他是谁你知道吗你就敢接近,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吗?” “关你屁事!”路樱说,“我只能在你这边吃亏吗...” 金北周:“除了床上,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 “......” “这是什么玩意儿,”金北周去搓她手背上的竹叶,“你敢纹这个信不信我弄死你!” 路樱嘶嘶叫痛:“这是贴的你个王八蛋!!” “贴的也不行,”金北周啪地打翻水杯,沾湿指腹,重新去搓,“你在干嘛,无缝衔接跟别人玩情侣刺青?我替外公管教你信不信!” 路樱烦躁,另只手掐住他手臂皮肉,狠狠拧了一圈。 金北周脸色铁青:“还敢给他跳舞,针眼大的脑袋是不是忘了你曾说过只跳给我看?” 卡通竹叶渐渐消失,露出被搓到粉红的皮肤。 “狗东西,”路樱骂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离...” “我没忘,”擦干净,金北周松开她,“你但凡换个人,今天我肯定不管你,可他不行。” “......” 金北周凝住她:“路樱樱你乖一点,我会查,你不要靠近他。” “......”路樱顿了顿,“你知道了?” 金北周望了她几秒,移开眼睛:“还知道他有个弟弟,叫陈正。” 路樱震惊:“这你也知道了。” 金北周:“你查到哪步了?” 路樱:“我刚知道他有个弟弟,刺青在左手。” “嗯,”金北周不咸不淡,“我也是。” 说到这,他肃声:“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不要再靠近他。” “......” 金北周:“手机。” 路樱眼神防备:“干什么?” 金北周倏地抽走她手包,从中掏出她手机:“给我加回来。” “......”路樱不同意,“用不着,我们不需要有联系。” 金北周置若罔闻,点击屏幕,解锁。 密码错误。 金北周皱眉,又试了一遍。 还是错误。 路樱往后一靠,淡然看着。 金北周重新试了几个数字,几乎将他们重要的日子都输入了一遍,还有一次手机就要被锁定。 “你要能打开,”路樱平静道,“这婚我白离了。” 金北周瞥她一眼,随后手机屏幕径直扫向她脸。 解锁成功。 路樱:“......” 第63章 小肉肉。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把他重新加进来的联系方式第N次拉黑删除。 她的手机,她要做主。 金北周双手抄兜,手工定制的西装将他优越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完美。 “路樱樱,”他淡定跟上她抡出重影的步伐,“你真的胖了,又胖了。” “......” 金北周:“我虽然一直不赞同你减肥,但你能容许自己在春天发胖,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吃饲料了...” 路樱一个回头。 金北周倏地闭嘴。 须臾,他气焰弱了下:“凶什么啊,有点肉挺好,就怕你压力肥,有压力可以找我排解...” “排你妈!”路樱骂粗口,“有这时间赶紧小蝌蚪找妈妈去吧!” “......”金北周鬼使神差想笑,“你怎么还戳人伤口。” 路樱:“我生怕你伤得不够!” 怎么不伤死他个畜生。 金北周冷不丁握住她小臂,忍不住捏了下:“真肉嘟嘟的...”很有手感,想给她亲出草莓印。 后面这半句他没敢说。 路樱已经忍无可忍:“我从不吃回头草,爱就好好爱,分就好好分。” “......” “如果你说你爱,你离不开我,”路樱尖锐道,“那你自己受着,我没有责任回应你,你更没资格触碰我。” 到这,她一字一顿:“你爱,你就是自甘犯贱的下位者,一切痛苦都请你自己承担。” “......”金北周扯了下唇,“对你好不行啊?” “这是你的课题,”路樱极为冷血,“我没有义务回应你,即使我利用你、算计你,你都要找自己的原因,你要自己承担责任。” 金北周眉骨轻轻挑了下。 路樱:“但你最好别来烦我,你去找你那些有了另一伴都不会远离的朋友家人,懂吗?” 金北周不置可否。 这是他曾经对路樱说的话啊。 如今路樱血淋淋的还了回来。 她明知他没有朋友家人。 她就是要让他痛的。 金北周全盘受着。 他该的。 泄完火,路樱不客气地离开。 金北周望着她娇俏的身影,低着声唤:“路樱。” 路樱短暂地驻足。 金北周不冷不热:“如果早一点知道我是孤儿...” “我不会选择你,更不会嫁给你,”路樱没回头,“我丈夫的家庭背景是我择偶的第一条件,在这点上,你欺骗了我,这段婚姻,是你骗过去的。” 金北周唇角轻微提了下,失去生机的,麻木的。 路樱和陈奇提前离开了酒会。 金北周的身世已经传开,酒宴上来往的老总都是人精,表面功夫无可挑剔,一转身就是异样的眼神。 金北周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的心已经碎到没有感觉。 身为金家二公子时的那群发小,如今只有胡闯还在他身边。 胡闯骂了一整场酒会:“m的这些见风使舵的贱|人...” “走了,”金北周波澜不兴,“我回公司整理下订单。” 胡闯:“卧|槽你不睡觉吗,你几天没睡了?” 金北周跨着大步往外场走。 停车场豪车如云,金北周换了辆凯迪拉克,相较于他以前的风格低调许多。 还没上车,迎头碰上几人。 其中有焦安和骆兴,金北周的另外两个发小。 胡闯张嘴就骂:“你们俩是人还是畜生!” 骆兴一惯墙头草,保持沉默。 焦安眉眼嚣张:“我们攀不上二公子的,发小发小,那得是一个圈子的...” “日|你|妈!”胡闯爆粗口,“你|他|妈最好这辈子别落我们手里...” “闯子,兄弟劝你一句,”焦安悠悠道,“早点撇清得好,小心被扯进烂泥坑里。” 闻言,胡闯一个箭步就要过去揍人。 千钧一发间,金北周抓住他肩,淡声:“走了。” “这气我忍不了!” “那回北极捕海豹,”金北周松开他,自己上车,“不跟人接触就能忍了。” “......” 场面定格数秒。 胡闯吐了口浊气,撂下一句:“那兄弟们就走着瞧!” 下一秒,不知哪个角落里飞出来的罐装啤酒,咣当一声,砸到凯迪拉克的挡风玻璃。 酒水顺着玻璃滋滋往下流。 焦安哈哈笑出声。 没等胡闯破口大骂,金北周已经下了车,冷声:“坐好,别下来。” 啤酒罐的主人叫王邵,曾在金北周手里吃过亏。 王邵笑的得意:“二公子,收款码发来,小爷给你转两倍的钱...” “嘣——” 拳头撞击脸颊骨骼的闷声。 王邵脑袋都被打偏了,禁不住痛呼。 金北周一把拽住他衣服,屈膝,狠狠顶到他小腹。 王邵一口血喷了出来。 场面死寂,只有王邵痛苦的哀嚎。 金北周一皮鞋碾住他小腹,用力,嗓音清晰又平静:“老子就算掉进粪坑,也轮不到你来侮辱。” “妈、妈的...”王邵拼命挣扎,“你失了金家二公子的身份...你最好别得罪我...” 以王家的背景,现在想要弄死金北周易如反掌。 金北周拇指擦过唇角,邪气:“你妈跟你大伯生了你,你爸还不知道吧?” “......” 场面瞬间凝固,定格。 “王公子,”金北周含着笑,却又阴鸷的像个魔鬼,“要不你去打听打听,整个北城,还有我不知道的豪门秘辛?” 王邵脸色惨白。 “我这人最爱八卦,为金家卖命多年,”金北周散漫道,“算是净身出户,可是呢,我只带了一样东西,就是这可大可小的视频啊、音频啊之类的东西,要一起看看吗?” “......” 金北周忽然一脚跺过去,硬生生踹掉他两颗门牙。 王邵的哀嚎响彻整个车|库。 “行了,”金北周好笑道,“这算是双倍的修理费了。” 说罢,他发丝都没乱,眼神睥睨,像看一坨垃圾。 胡闯没耐心,摁了下喇叭。 金北周淡漠地上车。 胡闯捂着胸口,故作夸张:“你刚才那打人的劲,比魔鬼还恐怖,我瞧着焦安都怕了。” 这话倒是真的。 方才那一瞬的残忍与压迫感,能逼出所有人的恐惧。 胡闯:“还有人不怕你吗?”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有啊,刚才在会场,不是有个小肉肉,什么难听骂什么。” “......” 日。 有本事让路樱听见“小肉肉”这个称呼! 第64章 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知道陈奇还有个弟弟,且这弟弟手背上有同样的刺青,路樱基本将怀疑锁定了。 但她不太确定陈奇有没有参与其中。 因为陈奇实在太坦然了。 她跟陈正无冤无仇,他又是为了什么。 陈奇送她回草堂:“有心事?” “嗯?”路樱回神,“没有。” 陈奇很绅士,不会随意打探别人隐私:“我也喜欢下棋,有时间咱们可以手谈两局。” “...你饶了我吧,”路樱颓丧下去,“我这水平只能教幼儿园没入门的小孩。” 陈奇笑了笑:“别妄自菲薄,教小朋友可不是件容易事。” 路樱打起精神:“你们家有小孩的话可以送来,内部价。” “期盼这一天,”陈奇温和,“不过我跟我弟弟至今都单身。” 终于聊到陈正身上,路樱继续这个话题:“你们相差几岁啊?” 陈奇:“两岁。” “你弟弟做什么工作的,”路樱问,“也在北城吗?” 陈奇忍不住笑:“他啊,卖石油的。” “......”路樱一脸无语,“真的假的?” “真的,”陈奇说,“他老板是做军火起家的,后来想过点普通人的日子,就把家里那些油田挖了,卖卖油,过点小日子。” “......” 车停下,路灯明亮。 陈奇看向她。 两人互视半秒,陈奇再次笑出声:“真的,我从不骗人。” “跟你没话说,”路樱推车门,“显然咱们眼里的‘小日子’不是一个东西。” 陈奇跟着下去:“为女士开车门是绅士的责任...” 路樱摆手:“跟你们这些卖石油的中东小王子没话说。” 陈奇的笑在夜色里回荡。 临进门前,路樱抿了下唇,回头:“金北周...就我那个讨人厌的前夫,他围棋下得很好,你可以约他切磋。” 如今她有孕,很多事不方便,既然金北周要查,就给他推一把。 金北周的棋艺很棒,是外公认证过的。 俩人三年级时,路樱还在业余一段挣扎,金北周已经轻松考出四段。 俩人一块在外公手下学棋,路樱经常因为棋谱背不下来掉眼泪,金北周就瞅着她笑,搞不清楚棋盘上的纵横捭阖怎么能被她当成课文在背。 只是后来他要学的东西太多,围棋不是主业,更像是为了陪她玩玩,考到四段便没再继续了。 陈奇好脾气:“一定,就不知道金总赏不赏光。” “他会的,”路樱说,“你不要太客气,他这个人很会贱上开花贱出结果的。” “......” - 三月棋院处在淡季,尤其是周一到周五,路樱基本就待在前台,跟前台小妹妹一块聊八卦,接待一下来询课的家长。 前台小妹叫文文,抱着一罐开盖的山楂糕,哭丧脸:“长了点霉菌的山楂糕还能吃吗?” 路樱眼睛盯着电脑:“取决于你这个月工资有没有花完。” “......”文文默了默,“那我还是吃了吧。” 决定完,她极为热情:“板姐,尝一口,纯天然的。” 路樱无言:“什么板姐?” 文文:“老板姐姐。” “......”路樱哽了几秒,“不要。” 文文:“我先吃,没问题你再尝。” “不是,”路樱老实道,“这是山楂,我不能吃。” 文文茫然:“板姐你山楂过敏吗?” 路樱嘴角弯了下,没解释。 目前她小腹不够明显,每天衣服也足够宽松,有孕的事暂时还没往外说。 玻璃感应门自动打开,路樱下意识道:“你好,是来咨询围棋...” 话没说完,戛止在唇边。 文文迷惑不解,看着厅中贵妇:“你好,请问你找谁?” “她,”贵妇伸出戴满珠宝的手,冷笑,“路樱。” 是伊瑎的妈妈,金莓莓的前任婆婆。 小棋院没有保安,伊母一看就非善类,文文紧张地起身:“阿姨...” 路樱拽住她手:“棋室里有孩子在上课,有事咱们去办公室谈吧。” “我呸!”伊母破口大骂,“莓莓孩子是你弄掉的对吧,金北周是帮你扛了对吗?” 路樱差点笑了。 这都一群什么人啊。 “现在莓莓跟我儿子离了,”伊母声音尖利,“金家跟我们伊家撕破脸了...” 路樱:“你先停一下吧,我姓路,你们一个伊一个金,请去找相关责任人行吗?” 伊母:“我找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我大孙子怎么会没了,要不是你在中间挑唆,金家又怎么会跟伊家撕破脸...” 这动静太大,惹得几位老师开门询问:“怎么了,要帮忙吗?” 路樱:“没事,你们忙。” “你们都来看看啊,”伊母开始撒泼,“看看这天打雷霹的小贱货...” 路樱一本厚厚的棋谱盖了过去。 伊母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声音短暂地止住。 被棋谱砸懵了。 下一瞬,她卷土重来,以更高更尖的声音:“你敢打我!你这种人也能教小孩,你敢打我...” 没讲完,路樱扛着前台闲置的大花瓶,来势汹汹地过去。 伊母赫然惊恐,忙不迭退到门外。 路樱拂了拂花瓶瓶身,顺手把花瓶放到门边:“给它换个地儿,放桌上不好看。” “......” 做完这些,路樱点开手机,拨了个号出去:“来棋院一趟,把你屁股擦干净。” 电话是打给金北周的。 事都是他惹出来的,凭什么找她啊。 金北周到得很快,还把伊瑎拎过来了。 “她打我!”伊母哭得伤心,“她居然敢打长辈!” 伊瑎不停擦汗:“妈!你干嘛来这边!” 金北周没理他们,扶着路樱检查:“受伤没...” “她没受伤!受伤的是我!”伊母叫道,“她、她怎么...” “我怎么,我对我自己非常满意,”路樱攻击性极强,“你要是不满意,你就先死好了。” “......” 场面死寂。 不知哪一刻,路樱头顶落下一道轻笑,纵容的,宠溺的。 金北周唇角笑痕渐深,看着伊瑎:“听见没,谁不满意,谁就去死好了。” “......” 第65章 肚子里有个娃呢。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伊瑎生拉硬拽,想把自己母亲带走。 然而伊母口口声声嚷着要报警,要把路樱抓进去,要让她得到报应。 场面闹到不可开交。 伊瑎忽然怒吼:“妈!咱们回家筹钱吧!我公司都被你连累了!!” “......”伊母骤然停歇,“什么意思?你公司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伊瑎红着眼,“我公司是大哥和二哥投的资,既然金家不要咱们的技术产权了,那大哥和二哥也要把投的钱撤出去了!!” “......” 伊瑎无力:“妈,别闹了,现在只是撤资,你想让他们与伊家为敌吗?” 伊家扛不住的。 金斯年和金北周不用联手伊家都扛不住的。 伊母似乎宕机了。 路樱没管他们,推开金北周上下检查的手,不耐烦:“小朋友在上课,请你们都离开。” 确认她无碍,金北周眼神分到伊瑎那边,淡声:“出去。” 伊瑎沧桑的不行,慌张点头。 前台终于恢复安静。 金北周轻咳了下:“马上下班了,一起吃饭?” “有病,”路樱不假思索,“我减肥,你赶紧走。” 金北周眉心拧出褶皱:“你别欠揍...” 路樱抬睫。 金北周后知后觉咽了余下半句。 早知道不说她长胖了,他这破嘴什么时候能改改。 文文抱着她那盒挖掉霉菌的山楂糕,眼珠子在两人打转,讪讪道:“板姐,原来你是减肥啊,我还以为你山楂过敏。” “......”金北周顿了顿,“山楂过敏?” 冷不丁想起这事,路樱刚想开口敷衍,文文快人快语:“板姐说她不能吃山楂,我以为她过敏来着。” 金北周目光一移,停在路樱脸庞。 “不是挺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吃不了,”路樱心脏重重跳了下,但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医生说了,我的胃受不住。” 撒谎真是手到擒来,路樱可以不瞒他的,反正都离了。 有些时候,她的有些行为举止就跟鬼附身一样,她自己解释不清楚。 瞒就瞒了。 瞒到瞒不住为止呗。 她又没犯天条。 金北周立刻信了,躬着腰身,在她座椅前蹲下:“胃还难受?” “好多了,”路樱搪塞,“还需要忌点口。” 金北周与她平视。 男人一双剑鞘浓眉,锋锐肃杀的丹凤眼漾出温柔,暖了整张脸的冷意。 “不能减肥,”他低着嗓,慢慢哄道,“之前是我嘴贱,我赔礼道歉,行不?” 如今他不能守在路樱身边,怕她由着性子乱来,再伤着身体。 路樱面不改色:“你走吧。” “......”金北周不想走,“伊家的事,是我连累你,我请你吃饭...” “不要。” “求你...” “滚蛋。” “你考虑一下,”金北周透着不自觉的卑微,“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 路樱:“好。” 金北周顿了下,喜色浮上眉梢:“答应了。” 路樱:“我考虑一下。” “行,”金北周舔唇,“我在这儿等着...” 路樱:“考虑好了。” “......” 路樱:“我拒绝,请回吧。” 金北周心梗犯了。 “你走不走,”路樱没耐心,“门边那大花瓶就是给你备的。” 金北周荒唐:“你还扛花瓶了?” 那花瓶一米多高,这姑奶奶可真是一身牛劲。 “还有,”说到这,他抓着那本硬脊的厚重棋谱,“棋谱能用来砸人?外公让你好好爱惜你都忘了?” 路樱想将棋谱抢回来:“你不走我报警了!” 金北周手一避,利落地避开。 他快速翻了几页,直接气笑了:“还画了画,哟,这是用AI下出的招式吧。” “......”路樱一把夺了回来,“你赶紧滚,陈奇如果约你下棋请你热情洋溢地接受,不要摆一张拽逼的脸让人家求你!” 金北周气乐了:“你俩都干嘛了?他送你回家,然后?” 路樱:“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 血管都堵死了。 金北周站直,身影沉沉压下,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我明天要出差,大概要一段时间...” “直接走,”路樱没客气,“还要我放鞭炮庆祝吗?” 金北周眼帘耷拉:“你不要背着我跟他接触。” 路樱:“有一句加密的脏话你要听吗?” “......” 算了。 看样子已经把她惹到极点了。 再不走,兴许那一米多高的大花瓶真能砸他脑袋上,这姑奶奶臭脾气一上来,什么事干不出啊。 金北周凝她一眼:“走了。” 路樱理都不理,兀自把棋谱装进抽屉。 趁她不备,金北周粗鲁用力地揉她头发,又快速捏了下她脸蛋的肉。 没敢说,怕她闹着减肥,可手感比以前强太多。 路樱塞到一半的棋谱猛地抽出来,狠狠往他身上一砸:“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金北周躲得极快,就仿佛以前发生过无数次。 他甚至笑了出声,边往电梯间走,边撂了句:“我去死了,过段时间再还魂。” 路樱怒到胸脯起伏。 文文把棋谱捡起来,小心道:“板姐,你跟前姐夫...这么激烈呢。” “......”路樱面无表情,“吃你那长毛的山楂糕去吧。” 文文打量她:“姐,你最近真的胖了些,我都看出来了。” 路樱:“应该的,吃得多。” “但你四肢没变化,”文文老实道,“全胖腰上了。” “......” 那可不吗。 肚子里有个娃呢。 文文又来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你算是不知道的,”路樱问,“还是知道的?” 文文嬉皮笑脸,坐在电脑前打算工作。 下一秒,她指着监控,惊讶:“姐,你看,有美女在跟前姐夫搭讪哎。” 金北周站在电梯里,旁边两个姑娘含羞带臊的,应该是在跟他要手机号。 路樱撇嘴。 这男人以前就招蜂引蝶,都怪她,赶跑了他的姻缘。 手机响了两声。 是个陌生号码。 【有人跟我要联系方式。】 【是姑娘。】 金北周的信息。 路樱回得十分认真:【请自由的恋爱吧,路樱再也不会是你的绊脚石。】 第66章 胎动。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天色渐暗。 金北周站在棋院楼下,盯着这条信息看了无数遍。 眼睛都被路樱无所谓的态度给激红了。 有些人的心,狠起来是真狠,爱他时爱得死去活来,不爱了,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推给别人。 - 三月底,金父金母回国,据说一到家就因金北周的事跟老爷子大吵一架。 金父去了嘉木。 胡闯抹了抹汗,紧张兮兮的:“叔叔,他真出差了,您不知道我们这新公司有多忙...” “那你帮我带话,”金父和蔼道,“这些年是我和他妈妈失职,我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胡闯点头应了。 金母高琴去了草堂。 路樱小腹稍稍鼓起一点,高琴观她气色,安慰道:“比之前看起来健康许多。” “妈...阿姨,”路樱及时改口,“二哥真是你们捡的?” “......”高琴拍拍她手,“我对他,虽然比不上对斯年,但也是真心把他当自己小孩待的。” 捡到金北周时,他才两岁。 那时高琴与金父被派去中东参加一个紧急的医疗援助,两岁的金北周站在残砖败瓦中,小心翼翼守着他的妈妈。 “他妈妈是中国人,”高琴说,“但受伤太重,临去时,把随身物品都给了我们,求我们带他回国,并叮嘱让他永远不要踏足那边。” 路樱愣住,抓住其中线索:“您知道他真实身份?” 高琴点头:“他妈妈在咽气前都说了。” “......” “他们母子在战火中虽然狼狈,”高琴说,“但能看出来,是富豪家庭出来的,小二穿的那身衣服很精致,是世界殿堂级裁缝大师亲自为他制作。” 这套衣服她帮金北周保存至今,一直没拿出来,也是怕惹出事端。 路樱:“...那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高琴看着她:“偷跑出来的。” “......” “是小二父母辈的恩怨,”高琴抱歉道,“再具体的,我不好替他说。” 路樱理解。 高琴轻摸她小腹,温软:“当初也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世复杂,我不赞同你们结婚,他第一次向我低头,求我成全。” “......” “只是我不知道,老爷子居然会利用这事,”高琴叹气,“那段时间,被我反对,被老爷子利用,他等于腹背受敌。” 路樱搭在膝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高琴看着她小腹:“瞒不了多久了。” 天暖,衣衫渐薄,路樱小腹隆起形状。 路樱眼睫垂下:“我们是和平离婚,他不会过分的。” “......”高琴悄悄叹息,仿佛自言自语,“就怕有些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 - 送高琴离开,路樱收到一份快递,是威吉斯民宿老板娘寄来的特产。 威吉斯进入淡季,老板娘为了答谢老客户的支持,已经提前打过电话说明。 收到东西后,路樱特地回了个电话,表示感谢。 老板娘叫张慧。 两人随意攀谈几句。 即将挂电话时,张慧咳了咳,冷不丁道:“跟你先生,挺好的吧。” “......”这话题转得突然,路樱顿了顿,“啊?” 张慧:“那天你不是提前走了吗,你老公回来了,带着吃食和牡丹花,怕坏你事,他问的问题我都没敢答,没影响到你吧?” 路樱茫然:“他问了什么?” 张慧一五一十地说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老公早上就打过电话,确认你是不是来了这边,”张慧笑,“然后叫我们帮忙照顾着,他订了最近一趟班机。” “......” 沉默。 张慧浑然不觉:“但中午又打了一个,帮你订的午餐,前台丫头知道你不在,也没敢说,就答应帮你准备。” 路樱:“......” 持续沉默。 “路小姐?”张慧顿了顿,“还在听吗?” 路樱嗓子里嗯了下,轻声:“张姐,那天,您有让服务员上楼问我过年期间还住不住吗?” “没啊,”张慧狐疑,“问这个干嘛。” 行。 路樱懂了。 难怪她洗完澡,服务员借着送姜汤的机会,问她过年要不要续住。 大概是来确认她已经回了民宿。 毕竟前台在金北周那边撒了谎。 整个事情梳理开—— 路樱把金北周拉黑了,他搜到威吉斯前台电话,便打来确认。 知道她在这边后,金北周订了票要赶过来。 中午,金北周让前台帮她准备午餐,前台应下,那在金北周的认知中,路樱是在民宿的。 紧随其后,路樱打电话跟他求救。 上一秒应该在民宿吃午餐的人,下一秒就打电话说她被绑了。 难怪。 难怪金北周总认为她在撒谎,她在恶作剧。 而金北周在飞过来的途中,路樱被两个小孩救了出来。 并且,自己徒步回了民宿。 以至于金北周找过来时,路樱已经安然无恙地待在房间。 完全符合金北周得到的信息和判断。 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路樱百口莫辩。 这中间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阴差阳错,以至于生出层层叠叠的误会,成为压倒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婚姻的失败,不是哪一个人的错。 他们双方都需要负责任。 - 接下来的日子,路樱两点一线,草堂和棋院,生活的规律又平稳。 陈奇和陈正的事再大,也比不过她安心养胎。 圈子里不断有新闻爆出来,例如王邵被金北周揍了,想让王家帮他报仇,而王家非但没报,家主反而亲去嘉木跟金北周赔礼道歉。 还有金父金母工作繁忙,金北周出差还没回来,两人就已经离开。 另外,听说金家二老在帮金莓莓物色新的对象。 四月份,嘉木上了财经频道,起因于北城招商引资一直想拿下的项目被金北周签下了。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项目他没要,拱手让了出去。 这事过后,嘉木就像是打通了淤堵的运河,以极凶猛的扩张速度站稳脚跟,从初创公司成功过渡为业界的新贵。 四月底,路樱第一次有了胎动。 劳动假这天,葛琪来草堂看她,递给她一张卡和两个购物袋。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葛琪说,“他新公司赚到的第一笔钱,还有给你的礼物。” 第67章 复婚。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自然是不会要的。 葛琪摇头:“嘉木现在势如破竹,小二炙手可热,我瞧着,爷爷有点后悔了。” 路樱耸耸鼻尖,不置可否。 葛琪:“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出门了?” “嗯,”路樱歪在沙发,“总觉得身子犯懒,这个月围棋课都取消了。” 葛琪耐心道:“别总躺着,每天都要散散步,不然不好生。” 路樱:“好。” 趁着劳动假天气舒服,路樱拉着张妈陪她一块去商场看刚到货的婴儿床和婴儿车。 两人选了半晌,在不同品牌和不同款式中纠结。 胎儿已经满五个月,路樱有了孕相,一条低饱和度的雾霾蓝连衣裙撑起肚子的形状。 张妈陪在她身边,时不时提醒她往边上靠,别被撞到。 走出商场门外,路樱眼睛被阳光刺了下,睁开时,猝不及防跟对面震惊的人对上视线。 是金莓莓。 金莓莓满眼错愕,目光死死盯在她腹部。 “你怀孕了?”她不敢置信,“谁的?” 路樱:“你爹的。” “路樱你到底在拽什么?”旁边的骆缤纷嚷道,“你身后到底还有谁啊?” 路樱:“我还需要谁吗,我就一个人你们不照样嫉妒到眼红。” “......” “二嫂,”金莓莓走近了些,“是二哥的吗?” 路樱呵笑:“三姐,我还没有任务向你交待吧。” 说到这,路樱想起还有笔账要跟她算:“你踢了我的飞宝。” 几人影子交叠。 金莓莓眼神错综复杂,一直盯在她肚子上。 按照这个月份,大概她怀孕那会,路樱就已经有了。 然而她的宝宝没保住,路樱的却平平安安度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 金莓莓忽然抬头:“我到底差你哪一点?” 话题转得突然,路樱顿住。 “我样貌不比你差,成绩比你好,”金莓莓眼里全是不甘,“虽然寄人篱下,但吃用都是我父母留下的财产,我没了家人,你也没了家人,你凭什么事事占上风?” 路樱没别的好说,就三个字:“神经病。” “我最讨厌你一副小公主的调调,”金莓莓恨恨道,“好像全天下人都要围着你,都要关注你...” 路樱:“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她以前只想要金北周的关注,可没想要别人的。 金莓莓:“你给我送什么衣服,谁要你的破衣服,你一定要在我面前炫耀你外公对你的好吗?” “......”路樱眼睫扇了下,“我炫耀了吗?” 还有什么破衣服,她送金莓莓的,可都是最新款,跟她一模一样的! 金莓莓恨极了她这种无辜茫然的状态:“要不是因为你,二哥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地步,你就嘴上说说喜欢就行了,他要付出多少行动你知道吗!你有理解过他吗!” 路樱刚想张嘴,宝宝忽然踢了她一脚。 路樱垂眸,手抚在小腹,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胎动。 “我告诉你吧路樱,”金莓莓说,“阿梨是我授意佣人弄死的,我就是要赖到你身上,面包也是我故意扔掉的,谁想吃你练手用的东西...” 不等她说完,路樱倏地伸手,一把拽住她长发扇了过去:“小贱|人老娘想揍你很久了!!” 张妈惊慌失措:“哎哟姑奶奶你不能...不能哟...” 她可是五个月的孕妇了,这哪能跟人家打架啊。 商场门口骤然乱成一团,来往顾客纷纷围了过来。 张妈急到拍手跺脚,又拽不住这暴躁的祖宗。 不知哪一刻,一只男人的手穿插|进来,用后背隔开金莓莓的还击,正面将路樱拥进怀里。 只听见一道巴掌声,金莓莓扇到了男人的背。 路樱气喘吁吁,怒气冲天地抬头。 理智如潮水般回归,拱到脑门的怒火刷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蹿进凉意的脊背。 周围声音沸腾,金北周却什么都听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他好像茫然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又垂目看过去。 路樱下意识后退。 金北周睫毛动了动,冷白修长的手试探着,想贴到她小腹。 路樱一巴掌给他打掉。 男人手背迅速泛起红。 片刻,金北周眼睛眨了下,继续怔神。 “路樱樱,”他声音很低,带着疑惑不解,“你真吃饲料了?肚子怎么这么大?” 路樱抿紧唇,退到张妈旁边。 阳光铺天盖地洒下,让人宛若在梦中。 金北周怔怔半晌,一些细节游移着往他脑海里钻。 比如说路樱感冒却抗拒吃药。 还有她拒绝跟胡闯喝酒,她是会喝酒的。 又比如她新年那天莫名其妙的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再比如她总是会吐,还说成是生理性反胃,最后又变成胃病。 哦。 还有离婚协议书上的那句从男方处带走的一切事物,女方有全部处置权。 更有上次酒会时她腰肢明显地长了点肉。 还有,她不能吃山楂糕,因为山楂活血。 她是怀孕了。 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怀孕了。 怀孕了都要跟他离。 金北周眼睛一点点灌入湿气:“路樱樱你就是个小骗子。” 路樱朝后退,平静道:“这不是你的。” “你少特么胡扯!”金北周冷不防扬高音调,“你再骗我一句试试?” 音落,他胸膛起伏,小心翼翼:“我错了,我小声说话。” 路樱觉得他这种状态很可怕。 一种掩饰在平静下的扭曲,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已然惊涛骇浪。 只差一个触发点,这种平静就会被撕碎。 “张妈,”路樱轻声,“咱们回家。” “诶,好。” 人群早已散开,金莓莓和骆缤纷还站在那里。 耳畔风刮过,路樱眼前陡然天旋地转,人已经落进男人怀里。 金北周横抱起她,大步往车的方向走:“咱们走。” “......”路樱迟钝半秒,反应过来,“我要回我家!我不跟你走!” “你别闹,”金北周温柔下压着隐忍,“我们有宝宝了,我要照顾你。” 路樱急了:“宝宝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金北周俯身帮她系安全带:“我不抢,是咱们的。” “......”他这种状态,路樱禁不住毛骨悚然,“去哪?” 金北周:“复婚。” 第68章 是你选择了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拒绝,并且非常排斥。 车子不知往哪里开,金北周表情柔和,但下颚越绷越紧。 他车速很慢,电话一个接一个往外打,全部接了车内蓝牙,路樱每一个都能听到。 “要北江那里的别墅,朝向要好,对,加价,要今天入住。” “下午的会帮我推了,我要陪太太。” “帮我预约妇产科...” 路樱给挂了。 她没什么表情:“你别抽疯。” 金北周手探到副驾,握住她的,还轻轻捏了捏:“你不想复婚,那我们就先不复,但你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路樱强调,“我全都安排好了,前五个月我都好好过来了,还差你后五个月?” 金北周没说话。 他单手打方向,侧颜轮廓收紧,锐利中挟着不可抵挡的攻击性。 一个多月没见...金北周牙关咬紧,他为什么只记得忙工作,就算她不允,他也该找机会见一见的。 不至于这么晚才发现。 这个大骗子! “之前是我不好,”他嗓子沙沙的,“所有责任都在我,我认打认罚,但现在我们有了宝宝,它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个家庭有爸爸、有妈妈,我一定学着做一个好爸爸,像爸爸对待你那样的爸爸。” 路樱手还被他握着,她能清晰感觉到金北周说这话时的手在抖。 “你没事吧?” 男人喉骨滑了下:“没事。” 路樱指出:“可你手在抖,你要不舒服就去医院,别连累我出车祸。” 金北周松了她的手,几根骨感的手指搭在方向盘。 任何词语都无法描述这事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他以为自己孑然一身,以为下半辈子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悄悄窥探路樱的生活,却没有资格再靠近。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靠近。 然而眼下忽然峰回路转。 路樱居然怀了他的宝宝。 他们两人之间有了宝宝做纽带。 同时,他有了骨血至亲,是他最爱的姑娘为他怀的。 金北周孤寂的生命,有另一条小生命在贴近他。 他感觉到了血液相融的颤栗。 “我们先回捷座,”金北周咽下喷薄欲出的情绪,“晚上搬去别墅,我让人把张妈送去,以后我陪你住那边。” “你别抽疯,”路樱烦了,“咱们离了,我不跟你在一块!” 金北周:“你就当多了条看家护院的狗。” “......” 金北周这人是有点子傲气在身上的,两人吵架时他会妥协,会认错,会求饶,但不会把头低到这种程度。 甚至让路樱想起两个字—— 卑微。 三月高琴来草堂看望她时,还将曾在战地拍的照片给她。 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墙壁拐角,两岁的金北周站在那里,小小的白衬衫虽然脏了破了,在阳光下却似有若无透着金线的光芒。 那么小的一个人,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连眼泪都没有,平平无奇地守在妈妈身边,甚至用他黑色的小外套盖在妈妈腹部。 灰尘弥漫的环境之下,他依然傲骨嶙峋,能看出受过良好的教养与规训,细枝末梢充斥着自矜。 时光兜头一转,那张陈旧照片上傲气的小男孩,与眼前要给她当狗的男人骤然重叠。 路樱猛地别开脸:“我报警说你非法拘禁。 “......”这话让金北周想起另一件事,“因为宝宝,所以你怕我留案底?” 路樱:“......” 车子拐进捷座地库。 金北周撇脸看她:“给咱们宝宝做了什么规划,说来我听听。” “我回家了,”路樱推车门,“开门!” 金北周随手一按,车门从内锁死。 路樱忍着火,回头:“我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跟你和好,懂吗?” “我们中间有误会,”金北周说,“这些误会不是不能解决...” 路樱:“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解决?” “......” “你有你的打算和难处,我没资格怪你,”路樱尽量平静道,“婚姻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但我不想再过那种我都哭了都伤心了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给金莓莓投资的日子,这种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激起我五颜六色情绪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给金莓莓投资的事只是举例。 她就是不想活在内耗中。 她总是因为金北周一点不合心意的言行去内耗自己,他投资也没错,路樱因这事难过她也不愿说自己错。 既然都没错,那就是不合适。 谁能按照对方的心意活一辈子呢。 现在还有感情,他愿意妥协,以后感情没了,只剩怨恨,到时候是不是又要说“当初我为了你怎样怎样”。 路樱不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青梅竹马”多美好的词,一定要让它烂在粪坑里、闹到深恶痛绝的地步才能罢休吗。 “宝宝的事,既然我还待在北城,就没打算瞒你一辈子,”路樱说,“你还是它爸爸,我们体面点,以后你可以定期来陪它...” 金北周哑声打断:“我想要的只是宝宝吗?” 路樱:“我管你想要的是谁,现在我能心平气和跟你诉心声,你再逼我,那就撕破脸好了!” “......” 怕她反胃想吐,车子储物格放了两只佛手柑,密封的空间中弥漫着浅淡的清新甘润。 金北周深瞳淡唇,那瞳色仿佛在水里滚了一圈,湿哒哒的。 “别动怒,”他挤了句,“我只是想照顾你和宝宝...” “不需要!”路樱第N次强调,“男人只会影响我的心情...” 金北周:“你爱我。” “......” 金北周:“不然我影响不了。” 路樱闭了闭眼:“我去你娘的...” 没等骂完,男人温暖干燥的手掌已经捂住她嘴,耐心低语:“别说脏话,要注意胎教。” “你早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就该在婚前跟我坦白,”路樱掰开他手,十分刻薄,“你这是欺骗,我根本就不会要你,你连我外公那关都过不了...” 金北周望着她:“我一直没过外公那关,是因为你爱我,外公才同意,路樱樱,是你,选择了我。” 他手掌轻柔,慢慢拢住她脸庞:“不需要父母家人,名望地位我自己也会赚来,你既然不喜欢我是孤儿,难道还要让我们的宝宝成为单亲吗?” 第69章 差点失去。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被金北周扣下了,这男人不撒手,她一步都离不开。 用一天时间买下了北江地段最好的别墅,打扫、清理、更换家具设施,路樱被强制性地带过去时,佣人和保镖都已经各司其职。 嘉木正在上行阶段,需要大量资金周转,而金北周为这栋别墅花费太多,瞬间成为北城焦点,连带着路樱怀孕的消息都传开了。 飞宝似乎更喜欢这栋别墅,有足够大的场地供它奔跑玩闹,还配有专门遛它的佣人。 金北周嘱咐过,不能让飞宝近距离接触太太。 路樱在奢华的一楼走来走去,张妈惴惴不安:“坐下歇会吧。” “我坐不下,”路樱烦了,“这院子里是不是有监控?” 张妈不敢吭声。 谁能想到之前看着就不好说话的男人,如今能用最大的温柔,干最铁血混蛋的事情。 路樱:“张妈...” 张妈刚想应,余光扫见那道高瘦的身影,连忙噤声。 男人朝她挥手,示意她下去休息。 张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下周我要上班的,”路樱平铺直叙,“你打算把我关起来?” 金北周俯身抱她:“要安心养胎,我虽然是孤儿,但不差你那每个月五千的工资。” “......”路樱忍了忍,“我上个月领了七千五,有课时提成的!” 金北周抱她往卧室走:“嗯,好棒。” 极其敷衍,且瞧不上。 路樱以前也不把辛苦一个月只能拿几千块钱的工作放心上。 然而当这钱是她一节课一节课上出来的后,这钱突然变的是钱了,每一块上面都沾着她的努力与血汗。 谁都不能阻止她赚血汗钱。 卧室大而宽敞,云朵般的白色遮光窗帘将夏初刺眼的光过滤得柔和。 “如果实在无聊的话,”金北周耐心道,“我让大军送你来回。” “......” 沉默。 路樱被安稳地放到床上,随后,金北周跟着躺了过来。 路樱倏地爬起身:“你干嘛?” “......”男人面不改色,“抱你睡觉。” “抱你妈!”路樱炸了,“我们离婚......” 金北周又把她嘴捂住了:“宝宝在听,别让它在肚子里时就以为爸爸妈妈感情不好,影响性格。” 路樱忽然忍崩了,两只手不假思索揍了过去。 金北周眉心一跳,忙不迭握住她,低斥道:“你能不能记得你五个月了?还敢跟别人打架,宝宝被颠得七晕八素怎么办!” “......”路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你滚出去!” 话音刚落,路樱眉头禁不住蹙了下。 金北周慌张:“怎么了,我让医生过来...” “别小题大作,”路樱耐心告罄,“宝宝踢我,你赶紧走,我要给它念书...” 金北周怔住。 宝宝会踢人这事,颠覆了他的认知:“怎么踢的,你能感受到?” “滚!” “别激动,”金北周垂眸,手掌小心贴住她腹,“会疼吗?它一定是听见爸爸妈妈吵架害怕了...” 掌心一贴住,好似脉搏一样的动静骤然弹过来,金北周身体一僵。 陌生、震撼、兴奋、激动,种种情绪炸弹似地涌了过来。 这动静还在持续。 金北周垂着脑袋,几不可闻:“宝贝,它在跟我打招呼。” 他咽咽喉咙,动静轻若羽毛拂过,怕打扰到宝宝的活动。 “我会好好赚钱的,”半晌,金北周抬睫,漆眸深不见底,“我会把最好的捧给你们,我会解决掉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会为我们的宝宝创造一个最舒服的世界...” 他眼睛渐红。 可路樱只觉得害怕。 她安排了自己和宝宝的生活,自以为是的认为,能像处理飞宝一样和平处理宝宝的事情,这些想当然... 全是她自作多情。 金北周不会放开宝宝的。 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全被男人始料未及的反应打乱了。 别墅花草蓊郁,怕招蚊子,四周种满驱蚊凝神的香草薄荷,墙头拐角监控闪烁,院外还有保镖看守。 这是怕她跑。 所以弄了栋金屋打算把她藏住。 这男人平静温柔的外表之下,是冷不丁知道她有孕后被强硬压下去的情绪。 各种情绪。 是路樱想当然了。 当初知道有孕,她自己也用了许久才平复心情,又怎么能认为金北周愿意轻描淡写的跟她和平处理。 “你出去,”路樱疲累,“我要睡觉。” 许是看见她眼底倦色,金北周没敢硬来,问道:“要喝水吗?” “不用。” 金北周揉了把她脑袋:“边柜这朵花是摁铃,有需要就喊我。” 路樱没应。 帮她盖完被子,又把灯熄灭,金北周缓缓出了屋门。 大军等在那边。 金北周望着窗外夜色,淡声:“给金家和骆家送份礼。” “是。” 庭院地灯朦胧,光芒影绰。 不知站了多久,佣人们都已经休息,金北周轻着动作回了卧室。 路樱早已睡着,她孕期贪困。 房间里的声控夜灯,床下摆放整齐的拖鞋,边柜保温杯里温度刚好入口的白开水,哪怕细微到窗帘都不能完全拉严实,必须要留点空隙容许第二日阳光进来... 诸如此类,全是按照她的习惯布置。 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她过得顺不顺心。 金北周半蹲在床沿,手掌小心翼翼贴住她腹部。 小家伙还没睡,踢了他一下。 金北周眉宇渐舒,用气声陪它聊天:“妈妈都睡了,宝宝怎么还不睡?” 怕吵醒路樱,这姑娘起床气重,金北周席地而坐,削瘦的脸颊贴了过去,倾听宝宝的动静,再时不时低低回它一句。 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亮了几下。 等胎动没了,估摸着小家伙睡了,金北周才点开消息。 手机屏的冷光一点点渗入他眸中,金北周的手在抖。 信息上是路樱跟医院约的人流手术,还有为宝宝超度的寺庙。 从她在医院确认有宝宝开始,到她决定把宝宝生下来...桩桩件件,全部查了出来。 路樱原来没打算要宝宝。 她不想要。 她第一回主动跟自己要五百万,是为了超度宝宝。 倘若宝宝真的没了,那是金北周亲自送的它。 他在不知不觉中,差点失去了它。 第70章 威胁。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夜色浓暗。 男人模糊成一团。 床上姑娘睡得沉,从头到尾都没醒过。 金北周摸出她手机,长眸里翻涌不息的情绪压了又压,看似平静地点开。 输入密码。 路樱生日,他的生日,两人结婚纪念日... 这些金北周上次输过,都不对,最后还是用路樱没防备时的人脸解锁。 他明知不对,还是输了一遍。 眼看手机要锁定。 金北周闭了闭眼,平复呼吸,试探着,输入医院人流手术的日期。 他希望是错的。 这是他们的宝宝,她有怨有恨冲着他来,怎么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得这么残忍。 手机解锁成功,主屏幕弹出那刹,金北周心脏停了。 寂静的夜,他痛到弯腰:“路樱樱。” 没人理他。 金北周想把她摇起来质问,想臭骂一顿她的任性,还想让她痛哭流涕的道歉,说她错了,她不该起这种心思。 这是他们的宝宝。 然而指腹落到她脸颊,金北周只轻轻捏了捏,重一点都没舍得,用气息喃道:“我家路公主要当妈妈了。” 他要当爸爸了。 - 翌日,金家餐厅。 佣人抱了盒东西进来,恭敬道:“三小姐,有您的快递。” “什么东西啊,”金莓莓随口问,“先放着吧。” 金达放下报纸:“开饭。” 席素玲不经意间扫过去:“哟,这里面装的什么,盒子湿了。” 话落,几人纷纷望了过去。 佣人用手掌在底部摩挲了下,指尖触感黏腻,空气中浮起腥味。 下一秒,佣人受惊过度,盒子啪地砸到地板。 一只被肢解过的木偶人噼里啪啦散了出来。 木偶人应该是在血水里泡过,躯干上套着的白色公主裙缀着点滴惨红,场面惊恐骇人。 金莓莓瞠目,捂住嘴巴。 金达怒了:“这谁送来的?” “二、二公子...”佣人支支吾吾,“二、二太太有孕,二公子派来的人说了,以后但凡有二太太出现的场合,三、三小姐请自动消失,不、不然...” 就让金莓莓像这只木偶人一样的下场。 金北周压根就没想瞒他们,警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反了!”金达勃然大怒,“我金家养大的孩子,他就是再能耐也是金家人,叫他回来道歉!” 席素玲这阵子苍老不少:“这事都怪你!瞒着我真相不说,就算利用小二,也不该做得这么绝,养条狗也要给点甜头...” “爷爷,”金莓莓红着眼,“奶奶,算了,是我不该跟二嫂争吵,她有孕...” 金达:“她自小就会拿捏你二哥,怀个孩子了不得了!” 说到这,他命令道:“备车,叫上斯年,去北江别墅!” 金斯年匆匆来了,但来的是金家。 “我不觉得小二有错,”金斯年说,“弟妹有孕,他紧张上心不是很正常吗?” 金达冷哼:“你看看,这什么做派,居然用肢解过的人偶来恐吓我们...” “爷爷,”金斯年平静道,“他什么做派您不知道吗?他这种做派,不是您逼出来的吗?” “......” 金斯年:“这几天我一直在查皇庭的账,小二但凡是规矩的性子,早就死无全尸了!” 席素玲惊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金斯年避而不答,“够了爷爷,就算金家养小二一场,他回报的也早就够了!” 语毕,他视线一移,落到金莓莓脸庞,意味不明:“以后他不再是你二哥,对你不会手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金家终究是我做主,你好自为之。” 金莓莓咬紧唇,没吭声。 这话是在提醒她安分守己。 金斯年跟她一向有距离,对她还不如对路樱和气,这话便是在警告她别去惹金北周和路樱。 有他在,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没办法一直为她做主。 - 金达被金斯年阻拦,没能去成北江别墅,但同样收到大礼的骆家来了。 路樱一觉睡到自然醒。 金北周坐在床沿抱她起身,罔顾她的拒绝,伺候她穿衣服。 张妈过来敲门:“骆家先生和太太...带着骆小姐,在门外求见。” 金北周两个字:“等着。” 路樱烦躁,不愿配合:“我自己会穿!” “别大动作,”男人拧眉,“架没打够是吧,待会我陪你打。” “......”路樱抬睫,“你知道她说的什么,她说猫是她指使佣人弄死的,面包是她故意扔的,她说这面包是我练手用的!我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金北周蹲下去,单掌握她脚踝,帮她穿鞋:“你是不是爱上她了,这么在意她?” 路樱脚不客气地朝他脸踹了过去。 男人一把接住。 路樱一字一顿:“我永远都忘不掉我当时的委屈,咱们不可能和好,懂吗?” 金北周垂睫,敛了所有情绪,把另只鞋帮她穿上。 “嗯。” 他懂。 没关系,她想怨就怨,想恨就恨,带着宝宝待在他身边,她可以尽情报复,金北周照单全收。 就是不能离开。 路樱话越来越刻薄:“我理想的另一半是父母双全,家庭和睦…” 金北周无波无澜:“我们的宝宝会父母双全、家庭和睦。” “……” 似乎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金北周都能一笑而过,哪怕她故意挑他的痛处攻击。 早餐丰盛,金北周挨个夹给她尝,路樱一眼都不看的,他就让人撤掉,路樱咬一口放下的,金北周就自己吃掉。 佣人再次进来,小心道:“骆先生他们...”还在等。 金北周眼皮都不抬:“不爱等就回。” “是。” 路樱没什么胃口,推开他送来的粥:“我要出门。” 金北周:“我让大军陪着。” “......”路樱忍了会,“我要让大嫂过来吃午饭。” 金北周:“好,我来约。” 路樱:“我自己约。” “可以,”金北周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湿渍,“那我帮你把严夏和韩锡也约来?” “......” 定格片刻,路樱慢慢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金北周淡然:“搬新家,该约你的朋友们过来坐坐客的。” 可路樱在这话里听出了威胁。 她有孕一事,严夏和韩锡是最先知情的,里里外外帮她瞒了许多次。 还有严爸爸,他甚至因为她不想要宝宝,帮她约了外地医院的同僚。 这些,金北周怕是都知道了。 金北周对她宽容大方,不代表他对别人也这样。 路樱盯着他:“你要敢对严家做什么,我就死给你看...” 金北周一把捂住她嘴,平和到令人心惊:“宝宝在听,别说这种话。” 第71章 是不是该判无期?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骆家人在别墅外站了三个小时。 一家子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冷不防在烈日下暴晒,骆母嘴巴干到起皮。 别墅面积大,三人在佣人的带领下步行进去。 阴凉的廊檐下,男人歪在一张椅中,长腿随意交叠搭着,慢条斯理地翻了页书。 旁边藤桌还有另外一撂。 全是孕期手册和产后宝典。 骆父谨小慎微:“金总,是小女不懂事,冲撞了金太太,我和内子特地带她过来道歉。” 微风中拂过纸张翻动的声。 男人没说话,大半张脸埋在书页后面,看都没看他们一下。 骆父轻咳,推了自家女儿一把。 骆缤纷好像哭过,眼睛肿得像桃子,踉跄向前:“二公子,我知道错了,我跟路樱是不对盘,但我跟莓莓是朋友,又、又...”心仪他。 因而每次见到路樱就忍不住嘴巴。 要说恶毒的事,她真没对路樱干过。 廊檐下的男人纹丝不动。 骆父骆母都是人精,否则也不能一收到肢解的木偶人就逼女儿过来道歉,见金北周无动于衷,便知道他并不满意这种道歉方式。 “金总,是我们没管好缤纷,”骆父说,“她就是嘴巴贱,要说害人她是真不会,今早她妈盘问了许久,她这纯粹就是被人激了...” 闻言,金北周慢吞吞抬眼:“被谁激了?” 骆母连忙道:“金莓莓。” “哦?”金北周身体略直,玩味道,“她怎么激的?” 骆母搡了女儿一把,示意她照实说。 不等开口,金北周摆了下手指,大军拿了个录像机过来。 金北周不冷不热道:“免得骆小姐事后不认账,录下来没问题吧?” “......”骆父尴尬,“没、没问题的。” 骆缤纷磕磕绊绊,好似为了摆脱自己和自家的困境,事无巨细,把什么都说了。 例如她们十岁时,约路樱一块去公园玩捉迷藏,然后一群人悄无声息走掉,剩路樱自己在那藏着,一直藏到天黑都没人去找她。 又例如,她们十一岁时,金莓莓把路樱送她的裙子拿去包了垃圾桶旁边的流浪猫。 还有,她们十三岁时,集体送给路樱的生日礼物,这礼物专门放在得了手足口病的亲戚家小孩那里过了一晚,才拿给路樱的。 幸好路樱身体素质不错,躲过了这场故意为之的阴毒。 骆缤纷还说,金莓莓主动改为金姓,是因为金北周开始怀疑她私下陷害路樱,不得已为之。 这事金北周有印象。 那段时间路樱跟他闹得格外厉害,两人一见面就是争吵,最后外公一个命令加上门禁,再不许路樱往金家跑,一下课就让司机接走,完全避开了他们两人见面的可能。 金北周翻了路家的墙头,跳到路樱窗前要跟她和好。 路樱拒绝,连窗户都不愿开。 金北周赖着不走,从早晨赖到天黑。 路樱虽然不见他,但也没惊动旁人。 见他死守在窗外,路樱怕做噩梦,就把窗子开了点缝,叫他滚,然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连带着对金莓莓和他的臭骂。 金北周开始重新审视金莓莓这位寄养的妹妹。 金莓莓性子敏感,许是察觉到了。 没多久,金莓莓主动要求改为金姓,并言道:“樱樱跟二哥总是因为我闹不快,我变成二哥亲妹,上一个户口本,别人也没话好说了。” 金老爷子和老太太自然是反对的,他们希望金北周能娶金莓莓。 但金父金母支持,这事就这样定了。 此事一过,老爷子和老太太更加讨厌路樱,也更加喜欢金莓莓这个孙女了。 “我承认这些事我都参与了,”骆缤纷说,“但我最多是马前卒...” 骆母点头:“她性子冲动,金三小姐在她面前扮柔扮弱,她很容易就被当枪使了...” 金北周的眼睛像一汪死水湖,哪怕掷进一枚石子都搅不起波纹。 骆缤纷说的,哪是金莓莓的罪证,分明是他的。 这几个女孩儿之间这种兵不血刃的算计他不懂,而路樱同样不懂,她只知道这事不舒服、恶心,又讲不出头头道道、也拿不出证据来。 那些暗地里的恶意裹着伪善,一次又一次地施加在路樱身上。 没人相信她受了委屈。 金北周嘴上说着信她,然而他的相信太虚浮,他相信路樱,却一如既往的照顾金莓莓,这算是相信吗? 这是敷衍,是搪塞。 他的相信没有力道,立不住脚。 他用“相信”二字搭建了一座空中阁楼,直到路樱看出他的虚伪,这座空中阁楼瞬间倒塌,没有任何实物支撑,碎沫飞到四散。 他有苦衷又怎样。 他伤到了路樱才是事实。 路樱不会原谅他才是结果。 骆氏父女被佣人请了出去。 金北周一个人待在廊檐下,背脊在某一刻弯下去,透着伤痛与绝望。 旁边的孕期手册被风刮动两页。 簌簌声中,他好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他跟路樱再没可能了。 午饭时,葛琪陪路樱坐在一边,金北周独自坐对面。 餐厅寂寂无声。 葛琪想劝点什么,没开口又想起她也是隐瞒人之一,又悄悄闭了嘴。 金北周把面前鱼刺剃掉,鱼肉放进路樱碗里。 可路樱没要,她抱着碗躲开:“我讨厌鱼。” “......”金北周手臂横在那儿,“以前也没见你讨厌。” “我现在开始讨厌,”路樱说,“不是你想给什么我就得要什么。” 这话挟着明显的深意。 似乎在嘲讽他的感情太过自私,一向都是他想给什么就给什么,从来不管她想要什么。 葛琪轻咳,打圆场:“吃鱼对宝宝发育好。” 路樱:“不要他给的。” 葛琪夹了块鱼腹给她:“大嫂给。” 路樱没再吭声。 金北周眸子暗沉,不声不响把碗收回。 “小二,”葛琪想将话题岔开,“你刚刚让人送了什么给你大哥?” 金北周:“让大哥注意点金莓莓,不要让她继续兴风作浪,大嫂你也小心点...” “你不是吧,”路樱抬头,攻击性十足,“以前是你护她护得要死,一转眼就翻脸无情,要是我就将错就错,护就护到底...” 金北周直勾勾的:“你跟她有矛盾的时候我哪一次护过她?按你这种说法,外公惩罚我的时候,你不护我,没站我这边,没跟外公划清界限,是不是该判无期?” 第72章 罪大恶极。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炸了。 “你不要拿金莓莓和我外公相提并论!” “这不是相提并论,”金北周思维极为清晰,“外公让你跟我断绝来往你直接就听了,这事要放我身上,我死八百次都不够,为什么有些事在你身上就没问题,在我身上就罪大恶极?” 路樱哑口无言。 见事态升级,葛琪焦急:“小二,别说这种话...” 路樱:“大嫂你让他说。” “男生追你、给你塞情书就没问题,”金北周一字一句,“女生追我就是我犯贱去招惹人家,人家追你是我的错,人家追我还是我的错,我是修正带吗浑身沾着错?” “......” 金北周:“你嫌我权衡利弊,权衡利弊什么时候成为一个贬义词了,我踏进金家那一刻就要权衡利弊,我靠权衡利弊向我想要的生活努力,向我爱的姑娘靠近,权衡利弊有什么错?” 路樱一杯水泼了过去。 金北周闭着眼受了。 餐厅氛围紧绷。 “你完全可以早点告诉我,”路樱说,“你宁愿看着我难过,你一次次看着我因为金莓莓吃醋伤心,连个解释都没有,让我内耗乱猜,又若无其事用礼物和钱摆平,你直说难道我会不理解你的压力吗?” 金北周眼尾猩红:“你再说一遍你会理解?路樱樱你就是个骗子!” 路樱一低头,转瞬把葛琪那杯水端走,再次泼到男人脸上。 金北周头发和脸颊湿透了。 葛琪沉默不言。 在外面能遇神弑神的男人,在这餐桌前,最多就只敢呛两句声。 这两人的相处状态,葛琪真是从他们小看到他们大。 “你说得没错,”路樱火大,“你一坦白我就看不上你了,你连靠近我的门槛都不配得到!” 金北周:“我说你是骗子还冤枉你了?” 路樱:“没冤枉,所以现在还你自由,你不用再跟我这种骗子一起生活...” “你做梦吧!”金北周恨恨道,“这是我的宝宝!” 路樱脑子发热,理智全无,一巴掌扇到小腹:“那我不要了!我不生你的宝宝!!” 金北周心神俱裂,险些把餐桌带翻,飞一搬奔向她:“叫医生过来!” 葛琪急道:“樱樱!” 路樱想安慰她一句,想告诉她自己有数,宝宝是自己的,她哪舍得下狠手。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出口,金北周已经横抱起她,外面涌过来的佣人拽着家庭医生奔了进来。 路樱被放到床上,医生帮她检查。 金北周握住她两只手,单膝跪在床边,紧张又恐慌地注视着医生的操作。 卧室鸦雀无声。 半晌,医生清清嗓子:“没事,就相当于宝宝挨了个巴掌。” “......” “但最好还是别这样动怒,”医生说,“小心宝宝是个爆脾气...” 金北周一颗心慢慢放回去,冷着声:“不动怒也会是个爆脾气,随它妈。” “......” 葛琪陪医生出去。 卧室变得安静。 金北周还跪在那里,路樱的手也还被他禁锢着抽不出来。 安静须臾,金北周松手,脸贴上她腹部,哑着声:“吵架就吵架,打什么孩子啊,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会随手给你一巴掌吗...我错了行不行?” 路樱没什么表情:“我要回我家。” 跟他在一块她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 “别想了,”金北周眸色晦涩,“你会对宝宝下狠手,必须在我眼皮子下待着。” 路樱:“这是我的宝宝!” 金北周:“刚怀上它的时候它不是你的宝宝吗?你又约医院、又约超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是你的宝宝?” “......” 他都知道了? “你没有,那时候你只把它当成是我的,”金北周说,“你想解决掉和我有关的麻烦,你还不通知我,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疾利的语调带着浓浓的怨气,仿佛被渣女辜负后死掉的怨男化身。 路樱:“你说够了没?” 金北周:“够了。” 路樱:“那就滚出去。” 金北周:“...我再想想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路樱手刚有一点动静,金北周就给她扣住。 “求你了宝贝,”金北周另条手臂环住她,“你打我行不行?” 路樱冷笑:“我就是要打你,你拦什么?” “......” 谁知道她一巴掌又想扇哪里。 僵持短瞬,金北周抿了抿唇:“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路樱:“我要回我家。” 金北周:“该睡午觉了,我陪你。” 路樱:“我要回我家。” 金北周翻身上床:“我给你讲故事,讲你以前发烧生病时最爱听的肥肘子大战...” 路樱闭了会眼。 男人的肥肘子大战已经讲到肘子皮被撕,露出里面肥瘦相间的嫩肉。 “金北周。”她突然唤道。 “嗯?” “从今天开始,”路樱通知他,“你一天不放我回家,我就一天不吃饭了。” “......” 路樱安安静静的:“我说过,我不会因为孩子被人拿捏,如果它阻碍了我的选择,那我选择不要它。” 金北周身体僵住。 他想起来了。 这话是他故意使坏,让路樱来捷座帮他找户口簿的时候说的。 原来那时她就在警告他。 人在无望的时候真会狗急跳墙,金北周冷冷道:“你不怕我针对严夏他们?” 路樱没理他。 她累了。 毁灭吧。 既然最终都要走到撕破脸这一步,那就撕破脸好了。 然而金北周心底的恐惧越来越重,她这样安静,没打他,没跟他犟,她一门心思要离开他。 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走投无路。 金北周咬牙,坐起身,当着她面拨通电话:“把严家的医院...” 话没说完,路樱拎起边柜上的保温杯,朝向自己小腹。 “你试试,”她眼睛红了,“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金北周瞳仁因潮湿变深,喉结明显艰难地滑了下。 “一定要这样吗,”路樱声音不稳,“我们和平分开,我也答应你拥有宝宝的探视权,一定要闹到这种程度吗?” 金北周嗓子嘶哑:“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宝宝。” 第73章 我会投诉。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对初来金家时的记忆并不深刻,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金家小孩。 金父金母没时间管他,老太太对他还有点陌生,但还算是照顾他。 而知道真相的金老爷子就不同了,他冷漠,冷血,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厌烦。 金斯年把他当亲弟对待,可金北周知道,他是个外来的侵入者。 在金老爷子眼里,他的未来,有可能会侵占金斯年的东西。 金北周与金莓莓同样寄人篱下,但某些时候,他甚至心生悲悯,因为他没有金莓莓那样有着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和谨小慎微。 他活得肆意。 两个同样被金家养大的小孩,更多时候,金北周是愿意对金莓莓搭把手的,何况这中间还有老爷子的命令。 但只有路樱于他是不同的。 她跟任何人都不同。 金北周在面对她时会犹豫,会脆弱,会失去冷静。 他不怕身世暴露,就怕暴露后,他会失去接近路樱的资格。 “配不上”这种感觉会侵蚀他的理智,让他小心维护着身世的秘密。 然而这是一个死循环,怎么走都是错的。 金北周曾经挣扎过,一满18岁他就开始创业,他想凭借自己建立足够高的门户,他可以不依附金家,靠自己拿到入场券,然后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 好不容易将他养大,老爷子又怎么甘心他失去控制。 金北周只能接下皇庭。 二十岁那天,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大庭广众下宣布了皇庭由他接手,并意有所指,夸奖他和金莓莓般配,路樱恼了,连他生日都不愿参加,扭头就走了。 金北周扔下一堆宾客,在浓夜里追上她。 路樱嘴上赶他走,一双眼睛又湿哒哒的可怜。 金北周一颗心软成泥,捧着她脸亲她哄她,被迫接下皇庭的郁结能在她随意一个缠腻中消失。 这丫头不愿他回生日宴现场,抱着他腰撒娇,说要陪他一整晚。 在单身公寓里,两人都疼,结果路樱一疼就要反悔,金北周被逼急了,跪她身边差点给她磕了。 这丫头得寸进尺,打一巴掌就给颗糖,哄他说下次再试,然后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她说她爱他。 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她的“一辈子”好短。 说她是骗子冤枉她了吗。 即便有了宝宝都不愿跟他和好,坚持要跟他撕破脸。 她的爱可真假。 又假又虚伪。 跟他一样。 - 路樱下午就被送回了草堂。 金北周怕她饿着自己,压根没敢耽搁。 看不见某个狗男人,路樱终于舒服了。 第二天,隔壁邻居搬走了。 第三天,金北周住了进来。 隔壁与路樱这边只象征性地隔了堵墙,每天对方在做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北周把人家的房子买了。 并且在院角安装了监控,又好巧不巧的能拍到她这边。 路樱给物业打电话投诉,物业没办法,只能说试着去谈一谈。 金北周双手抄兜,隔着堵墙,露出半个身子,淡淡道:“我在我自己家,没碍着你什么事吧?” “......”路樱气结,“你钱真多!” 男人提眉:“也没有,贷款。” 路樱扭头就进了屋。 身后是金北周在跟张妈说话:“早上吃了番薯粥?我闻到了,我这边有空运过来的火腿,您拿去给她配粥用。” 张妈不大敢接。 婉拒之后,飞宝不知怎么的,从隔壁墙头掉到了这边。 金北周非常之淡定,施施然过来敲门,理直气壮:“我儿子掉你们家了,我来捞它。” 张妈:“......” 捞完狗儿子还不愿走,金北周拉了几下狗绳,拉不动就干脆放弃:“邻里邻居的,我帮您干点活吧。” 他会伺候院里的花草,会加固花房不稳的支架,会检查修理老化的电路和门锁,只要能在院子里干的事,他都能做。 这些都是背着路樱干的。 张妈拒绝不了,她就没见过割裂感如此严重的贵公子。 既让人恐惧又让人啼笑皆非。 中午,张妈来院角拔小葱,隔壁某位男人站在墙边,递来两个覆着保鲜膜的瓷碟:“我做的,您尝尝。” 张妈哭笑不得:“真不行,樱樱会发现的。” “邻里邻居送个菜都不行?”金北周不悦,“远亲不如近邻,下次我有事也要找您帮忙的。” “......” 金北周:“您就说是您自己做的,别提我。” 午餐桌前,路樱舀了勺嫩嫩的什锦火腿豆腐,不由得夸赞:“张妈,这个好鲜。” “......”张妈心虚,“那尝尝另一道。” 另一道是小磨麻油扮枸杞芽,用天青色的精致瓷碟装着,点缀了两颗红色枸杞,摆在一堆营养餐里格外翠嫩显眼。 “张妈,咱这两天就这么吃吧,”路樱赞不绝口,“那些营养餐我都腻了。” “...行。” 舒舒服服地用了一顿饭,路樱喝了口果汁,随意问道:“隔壁的没来烦您吧?” “...没,”张妈不大有底气,“就飞宝掉进来一次,二公子来捞它。” 路樱盘算片刻:“我能不能把飞宝藏起来?” “......” “它自己掉这边的,”路樱说,“金北周是它监护人,丢了是监护人的责任,对吧?” 张妈轻咳,提醒道:“有监控。” “......” 一提到这个路樱就浑身膈应,谁想邻居家的监控处处盯着自己这边啊。 思绪到这里,路樱连午觉都不睡了,径直拨了个电话出去,让工人过来把围墙加高,高到监控看不着自己这边。 等工人来时,路樱出去量墙壁长宽,脚踩到院里的瞬间,隔壁“邻居”匆匆到墙边:“哪不舒服?” 路樱一个字都不想说,兀自拉开皮尺。 见她安然无恙,金北周明显松了口气,两条手臂轻轻松松搭在墙头,就势跟她聊天:“量尺寸干嘛?加高墙壁啊?” “......”路樱抬睫,“这墙有我家一半,把你的手拿下去!” 金北周没惹她,十分公道地缩回一条手臂。 “路公主,”他淡然道,“我劝你别浪费精力了,私自加高墙壁属于违建。” 说到这,他十分欠打:“我会投诉。” 第74章 你搬走。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狗男人不是吓唬她,因为建筑工人到的时候,物业跟着到了。 “路小姐,”物业为难,“真不能加高的...您看看整个小区都是统一的...” 金北周悠然自得地扶在墙头:“就是。” 路樱手里的卷尺嗖地砸了过去。 金北周利索地接住。 “隔壁的人总这样扒在墙头偷窥我家,”路樱一字一句,“我一个单身孕妇害怕,您说怎么办!” 物业抓耳挠腮,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不、不会的吧?” 话音落,路樱猝然皱眉,手不经意捂住小腹,有些痛苦的样子。 霎时,原本还老实待在隔壁的男人双手撑在墙头,一个跃身跳了过来,焦急道:“肚子痛?” 路樱站直,方才的痛苦一扫而空:“您看见了吧?” 物业:“......” 金北周:“......” 路樱十分平静:“这样我很没有安全感,我的安全也很没有保障。” 物业欲哭无泪,但加高墙壁真是违建。 “还有,他现在踩在我家的院里,”路樱说,“我是不是能投诉他,并且报警把他抓起来?” “......” 僵持半晌,物业最终决定回去开个会,跟全体业主商量下这事,并且安慰道:“特事特办,等您生完立刻拆了,我想业主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金北周冷笑:“我这个业主反对。” “......” 沉默。 物业挂着哭腔:“我回去就辞职。” 路樱最不爱为难别人,眼见物业因这事受了打击,她一个扭身,看向始作俑者:“你滚回你自己家!” 金北周喉咙里似乎哼了声,又要撑着墙头跳回去。 路樱怒道:“走门!!” “......” 走就是了,凶什么嘛。 “宝宝要是一惊一乍小爆脾气就随你,”金北周弱弱道,“别到时候赖我...” 路樱上来就要给他大耳巴子。 金北周长腿迈得快,哄道:“走了走了,怎么跟小地雷似的。” 还贴心的帮她把工人送了出去。 路樱恼火:“这墙头我想装点碎玻璃碴子,行吗?” 物业:“......” 缄默短瞬,他含糊道:“您悄悄的,别太明显,我当不知道。” 然而实际可操作性不强,因为另一边与她共享这堵墙的“业主”不同意。 看着男人贱嗖嗖的表情,路樱扭头回了屋内。 谁tm要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 幸好草堂都是排屋,就算不去前院,她在屋里活动就是了,再不济爬爬楼梯,不就是空间小了点,她能忍。 中间张妈进来两次,每次都念念有词,说隔壁好忙,穿着西装的人来来往往,应该是过来跟金北周汇报工作的。 路樱充耳不闻。 傍晚变了天,到晚饭时间一场暴雨淋了下来。 张妈哟了声:“花房顶棚忘记关,把别里面花苗打坏了。” 路樱的身子没办法出去,张妈撑了把伞,结果刚出玄关就被风刮翻。 暴雨如注。 张妈把伞掌稳,借着风雨中隐晦的光线,看见男人冒雨将花房最后一扇天窗关掉。 男人身形薄瘦,在夜中仿若撒旦,确认完院里的事物打算翻墙回隔壁。 爬墙头时,男人回了下眸。 张妈目瞪口呆,这要是让路樱知道,指定又得炸毛。 男人身体被雨水湿透,冲她咧了下嘴,用手势比划——您回去吧。 张妈摇头叹息,搞不清楚这对夫妻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地步。 日子似乎能在这种互相僵持、又互相制衡的微妙状态下缓缓过去。 劳动假一过去,路樱休息够了,身体泛懒的感觉好了许多,恰好到了产检的日子,打算自己溜达着去医院。 毫无意外,她迈出门那刻,隔壁天天监视她的狗就跟了过来。 才五月,路樱还穿着外套,而金北周已经是夏天的穿戴。 “你别跟我。”路樱也没炸毛,平平静静往前走。 金北周将棒球帽拿下来,轻柔地扣她脑袋上,又调整了下位置。 他手像抓球一样拢住她后脑,像在扶她走路,更像是不许她把帽子拿下来。 以前路樱总会为他这种霸道又亲昵的举动心跳不已,现在她只想让他消失。 阳光晒到她脸,路樱仰头:“你应该知道了,这个宝宝,我最初是不打算要的。” 金北周动作一顿。 路樱:“我用了很多理由才劝服自己把它留下,但现在,我又后悔了。” “......”金北周手缓缓垂下,“我就这么烂吗?” “是我们不合适,”路樱认真道,“二哥,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吧,你会发现,少一个路樱你会轻松很多...” 金北周打断这话:“不要代替我去判断我的感受。” “所以你看,”路樱抓住漏洞,“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们总是争吵,总在误会彼此的好意。” 金北周唇角提了下:“就你现在的态度,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让我拥有宝宝的探视权?” 她连面都不愿给见,能愿意分他宝宝的探视权? 这姑娘还有信用可言吗? 路樱有点累,手撑在后腰:“你想怎样...” 话音没落,男人高大的脊背就弯了下来,条件反射搂住她腰。 路樱:“......” “宝宝有我一半,”金北周垂睫,“我要负责你的孕期和产后,还有宝宝未来的抚养...” 闻言,路樱急了,他用孕期、产后、未来六个词。 这跟复婚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复婚的意思吗? 路樱:“如果它不能属于我,那我立刻打掉它...” 话没说完,男人干燥温暖的手心捂住她嘴。 金北周眼睛充血,藏不住的哀痛,低着嗓,一遍一遍的求她:“你别说这种话,我求你,宝宝会听见的,我只是想陪你去产检没想做别的。” 他红着眼,卑微进尘埃:“就陪你产检,其它都答应你,都听你的。” 路樱毫不客气:“你搬走。” “...好。” “不要再监视我。” “好。” “宝宝姓路。” “......”金北周望着她,“我从没想跟你争这个。” 他只想护她平安,护宝宝健康,她真的看不出来吗? 第75章 路九月。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次产检要做四维。 医生目光扫了下:“你丈夫?” 路樱张嘴就想说不是,然而声音没发出来,金北周先她一步:“我是宝宝爸爸。” 回答模棱两可,医生点头:“一块进吧。” 这是金北周第一次听见宝宝的心跳,看见宝宝的模样。 “胎儿发育的很好,”医生温和道,“之前都是你太太自己来,看见没,这是小手,这是两只脚,在伸懒腰呢。” 路樱看着那黄黄的一坨,勉强看出个人形,有些无言。 宝宝每个部位都被扫过,医生回头,调侃道:“像爸爸,爸爸一掉眼泪,更像了。” 顺着她话,路樱终于把视线移到金北周身上。 男人僵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盯着仪器,眼底的潮湿汹涌,只要眨下眼就能掉出来。 “......”路樱敛睫,“其它都好吗?” “都好,”医生温和道,“昨天来了几个宝宝都不愿翻身,折腾了半晌,你们这个倒很精神。” 路樱:“可能别人不用吵架。” “......” 这话金北周听见了,他没吭声,脸别开,看向另一侧的墙壁。 停了几秒,他重新看向仪器,眼睛里的湿意就宛若错觉,消失的一干二净。 “它...”金北周清清嗓子,手指向仪器一角,“这是...” 医生好笑:“宝宝在用手抓脐带玩。” 金北周顿了顿:“它会玩?” “当然,”医生说,“要想宝宝出生后不闹,孕妈妈的作息就要规律...” 说到这,她目光睨到男人身上:“孕妇情绪要保持愉悦,你们宝宝长得很漂亮,妈妈开心了,宝宝性格才会开朗。” 金北周唇角抿直。 他能怎么办,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签了那份离婚协议,还有跟她去民政局办了证。 这丫头分明是从那时就在算计他了。 两人几乎是光屁股一块长大,路樱有心眼但不多,偶尔想算计点什么金北周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就在这么重要的事上马失前蹄。 金北周掏出手机,询问:“我可以拍张照吗?” 医生:“不用,有光盘给你们。” 金北周看向路樱:“你留还是我留?” 路樱邪火冒得突然:“这玩意不能拿回家拷贝吗,想拷几份拷几份!” “......” 沉默。 片刻,金北周看向医生:“您看见了吧,我没惹她。” 医生哭笑不得。 “孕妇受激素控制就是这样的,”医生圆场,“有些孕妇在孕期会格外迷恋丈夫...” 金北周睫毛动了动:“哪个阶段?” “...什么?” “迷恋丈夫,”金北周前所未有的认真,“几个月会有这种状态?” 医生:“......” 她就是举个例。 金北周:“这个月能到吗?” 医生语塞。 金北周:“她是不是缺点什么激素,要不要给她补补...” 路樱啪的一巴掌扇他手臂。 巴掌的清脆声阻了男人的痴心妄想。 金北周默默揉了下手臂:“我没惹她。” 医生:“......” 金北周:“我还有个问题...” “你有完没完,”路樱烦了,“你哪这么多问题?” 金北周:“最后一个。” 医生轻咳:“你问。” “还有没有一种可能,”金北周沉声,“这个激素,会控制她,闹着要离婚?” “......”医生沉默短瞬,“也许吧,有些孕妇会十分讨厌自己丈夫...” 金北周眼动了下,语调急迫:“生完就能恢复正常吗?” “别做梦,”路樱不留情,“我要离婚是深思熟虑的。” 金北周不理她,只管看着医生:“能吗?” 医生:“......” 下一瞬,她挥手赶人:“好了,下一位。” 走出医院大门,金北周亦步亦趋,两只手紧张兮兮托在路樱肘弯:“小心,有台阶。” “......”路樱驻足,“这次产检结束,咱们下次产检再会。” 金北周默了默:“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谈什么?” “复婚的事。” “行,”路樱难得大方,“你谈。” 她这样轻易松口,金北周毛骨悚然,小心道:“我为我以前做错的所有事道歉、忏悔、改正...” 路樱:“我接受。” “......”金北周有点懵,继续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 路樱:“我相信。” 金北周缄默了。 路樱:“说完了?” 路樱踩着往下走:“下次产检见。” “......”金北周咬肌鼓了下,两步跟上,“那你说,复婚的条件。” 路樱停下:“你再提这两个字,我现在就去挂引产的号...” 话没说完,金北周又把她嘴捂上了。 他另只手摸向路樱小腹,弱弱哄道:“是引进产量的意思,不是不想要你。” 路樱一脸难言。 从这边可以步行回草堂,两人一左一右,金北周走在外边靠马路的一侧。 “那个...”他讪讪的,“我可以给宝宝准备东西吗?” 路樱:“放你自己那边就好,我这边什么都有。” 金北周:“可以给你准备吗?” 路樱:“不可以。” “...我不大会选,”金北周没话硬聊,“可以问你吗?” 路樱:“善用搜索。” 金北周哽住:“每个宝宝情况又不同...” 路樱言简意赅:“女孩,买女孩用品就行。” 金北周猛地顿住。 阳光高远明亮,路樱已经走出十几米。 金北周目光凝住她身影,神思恍惚。 女孩? 他要有女儿了。 一个萌版路樱。 一个小小的,与他血脉相连的,会奶声奶调唤他“爸爸”的女儿。 思绪尚不够清晰,滔天的欢喜已经涌进眼角眉梢,金北周身形搅动疾风,大步流星追上前方姑娘。 路樱面前光影闪过。 忽然,她脸被男人捧住,一个重重的吻亲上她唇,男人嗓音是压不住的愉悦:“宝贝,咱们要有女儿了!” 路樱作出的反应是先狠狠赏了他一巴掌,随后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医院里走。 金北周顶着脸颊指痕,嘴角笑容失控,迅速挡住她路,弯腰俯身,把她横抱起来: “金球球要来了,是不是?” “......”路樱手脚还在挣扎,闻言顿住,又一层怒意,“她叫路九月!” 第76章 你良心何在?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宝宝九月份预产期,路樱为她取名路九月。 而金球球,是他们两人恋爱时路樱随口说着玩的。 那时她总爱跟金北周耍赖,想逃避难如登天的课外补习,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求求你了”,气的金北周都不愿理她。 路樱撒娇卖乖,金北周总熬不住她这种赖皮劲。 金球球还是来了,但路樱早已改了主意,她的女儿,要叫路九月。 她最喜欢九月,夏末秋初,万物丰收,与路樱名字的由来似乎不谋而合。 金北周不在意这个,不管是金球球,还是路九月,他只知道,他要有女儿了! 回草堂的路上,路樱惦记着让他搬走,金北周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模样。 旁边是个儿童公园,年轻父母陪着孩子在里面玩耍,金北周看一眼就走不动了。 “咱们下年就能带女儿来这边玩了。” 路樱头也不回:“你搬家公司找了没?” 金北周:“但我觉得穿小裙子玩滑梯不大卫生,咱女儿要穿裤子。” 路樱:“你立刻搬。” 金北周:“我要给她开个游乐园。” 路樱:“搬家公司的号你有吧,你现在打。” 金北周:“我看书上说了,女儿要...” 路樱倏地回头。 金北周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盯着他想耍赖的脸看了几秒,路樱冷冰冰的眼神含着警告。 金北周抿唇,搓了下后颈:“探讨一下养女心得都不行?” “你最好不要耍无赖,”路樱清晰道,“为了离婚我能把飞宝让给你,同样...” 不等她说完,男人几根手指啪叽捏住她上下合动的嘴唇。 “你又说这种话!”他孩子似的负气,“女儿听到了怎么办?” 路樱死劲掐他手腕,留下几只深进皮肉里的指甲印,得了自由后猛擦嘴巴:“你手消毒了没!” 金北周:“你嘴才该消毒。” “......”路樱忍耐,“你搬不搬?” 她面朝医院,就仿佛他敢说一个“不”字,她立刻行动。 金北周难以自控地红眼:“搬。” 他敢不搬吗。 他女儿的命在她手上握着呢。 这丫头打小就知道怎么拿捏他,以前爱他时拿她自己要挟,现在又拿他们的女儿要挟。 路樱:“什么时候搬?” 金北周:“下年。” 路樱二话不说,往医院走。 金北周拽住她手:“下个月。” “......”路樱不同意,“下午。” 金北周胸膛轻微起伏:“我收拾东西不要时间?” 路樱:“你搬来的时候怎么没要时间?” “你没看到,”金北周说,“就等于我没花时间?” “......” 她要骂脏话了。 金北周面带郁色:“收完东西就走,绝不耍赖。” “给个时间。” “......”金北周太阳穴突突疼,“那我监控拆掉好了吧?” 路樱:“你分明就没想搬!” 金北周:“我本来就没想搬,是你在赶我。” 路樱气懵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以前有多讨厌了。 他们俩都还小那会,路樱就爱跟着妈妈往金家跑,许是她在这一块早熟,特别眼馋金家这个比童星还好看的小哥哥。 最开始的时候金北周是不耐烦她纠缠的,经常路樱一来,他就躲进房间,或者让司机带他去练高尔夫和骑射。 总之不愿跟她一起玩。 某个年纪的男孩似乎以跟女孩待一块为耻。 路樱守他守得勤,总有正面撞见的时候。 那天金北周真是服了:“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路樱摇头,小小的脸极为认真:“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话一落,金北周扭开头,没看她:“你羞不羞?” “不羞,”路樱脆生生道,“二哥你要跟我玩吗?” “我有事。” “什么事呀。” “我要去练射击。” “我陪你呀。” “...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路樱赶在他之前:“我不是说了吗,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像是架不住她纠缠,金北周不得不带上她。 到了射击馆,路樱捧着妈妈送她的拍立得,全方位无死角地拍金北周。 路樱打小到大就没吃过苦,不明白金北周为什么要学这个、练那个,他总是好忙好忙。 连续跟了几次,金北周渐渐接受她在自己左右,就是偶尔还会无奈:“我要跟几个伙伴去攀岩,你不能去。” 路樱:“二哥,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金北周似乎叹了口气,“把你的小水杯和书包带上,我给你装点零食。” 这样一对比,长大后的路樱在面对金北周的纠缠时,个人素质明显逊于小时候的金北周。 因为她非常不耐烦。 连金北周一成的耐心都没有。 他有句话没说错,若不是路樱黏着他,金北周身边的姑娘不至于只剩她和金莓莓。 想到这,路樱感觉自己既讨厌又没素质。 “二哥,”路樱看着他,“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金北周脸色瞬间变了:“你自己都不要的男人,你介绍给你朋友,你良心何在?” “......” 算了。 确实挺恶心。 不是他恶心,是路樱办的这事恶心。 “我回家了,”路樱礼貌道,“请您这两天尽快搬走。” 金北周默不吭声,慢条斯理跟在她身侧。 两人一块进了小区。 快到门口时,路樱手腕被男人握了下。 她触电似地抽走:“你别动手动脚...” “你等等,”金北周平静道,“有个东西还你。” “...什么?” 金北周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绳子勾在他手指关节,一块翠绿欲滴的翡翠赫然荡在半空。 “你的平安扣。” 这平安扣她戴了7年。 路樱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金北周耐心道:“这东西认主,男人不要,自己的护身符也不要了?” “......” “还有,”金北周低着声,“你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找回来的吗?” 路樱随口一问:“怎么回来的?” 金北周:“闻着它主人的味蹦回来的。” 路樱仰头,盯着他:“两天内搬走,不然...”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金北周再次捏住她嘴,憋了会:“...哼!” 第77章 跟谁没离婚一样。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但两天之内搬走,金北周有个条件,路樱要把这块平安扣收下。 路樱也有个条件:“你把婚戒拿下来。” “你离个婚就变法西斯了,”金北周不爽,“先管我住哪,又管我戴什么,要不干脆复婚得了。” 复了婚,她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让他穿裤子他绝不穿褂子。 路樱:“你住这,我是被偷窥的人,你戴的婚戒里面有我的名字!” 她凭什么不能提要求? 金北周:“要不我把律师喊来,让他给你讲讲物品所有权的事。” “...滚。” “这是我家门口。” 路樱噎住。 停顿半秒,她扭头就走。 金北周好整以暇,轻轻松松跟上。 路樱:“这边是我家,滚。” “我没进去,”金北周欠揍的调调,“过道是全体业主的。” 路樱:“没人说过你很贱吗?” 金北周挑眉:“你不经常说?但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路公主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路樱:“这孩子我不要了。” “......” 一秒蔫巴。 耳畔终于消停,路樱进了屋,张妈问她午饭和晚饭分别想吃点什么。 路樱想了想:“午饭随便吧,晚上咱们在院里烧烤,夏夏要过来。” “行。” 张妈出去没几分钟,一脸无奈地抱着飞宝进来。 飞宝嘴里咬着她那块平安扣。 像是她不收下,某个狗还有更多的办法让她收。 路樱气结,把平安扣摘下,直接扔进了抽屉最底层。 飞宝既然光明正大的来了,那路樱就光明正大的把它留下了。 金北周一下午都没来找它。 兴许他养腻了,不跟她争了也未可知。 午觉睡醒,张妈拎着在泥水里滚过的飞宝,无奈:“浇菜园呢,非要进去打几个滚,把刚发芽的菜苗都弄塌了。” 飞宝身上太脏,也不敢让它进屋。 路樱好笑:“我带它去洗澡,顺便去超市买点烧烤料吧。” “行,”张妈给飞宝挂上狗绳,“家里什么都有,买把筷子吧,别拎重物。” “好。” 隔壁安安静静的,也没人出来,主人大概是不在家。 草堂附近没有宠物店,路樱牵着飞宝多走了一段,在菜市场拐角看见一家。 想着只是给狗洗个澡,在哪儿都行。 宠物店没什么人,很空闲,不用排队。 “这附近有超市,您先去逛逛,”店员热情道,“逛一会就该洗完了。” 路樱温声:“没事,我在这边等着。” 店员:“没那么快,怕您着急。” 路樱:“没事。” 店员嘴边的笑似乎瞬间没了:“女士,是这样的,宠物就像小孩,家长在它容易不听话...” “......”路樱看向她,“我们家飞宝胆小,陪惯了,洗澡时离不了人。” 都是金北周惯出来的毛病。 店员耸肩,一副摆烂的姿势:“那我们这里洗不了。” 意识到什么,路樱伸手:“那不洗了。” 以前她没养过宠物,但严夏养过,聊天时跟她提及过,有些宠物店会趁主人不在私下虐待毛孩子。 路樱一向是她的宠物她可以教训,别人不行。 店员将狗绳递回她,许是带着气,动作几近于扔。 路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但她大着肚子,身边又有飞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次算了。 结果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店员嘀咕:“真把狗当儿子了,孩子不是跟狗怀的吧?” 话落,路樱猛地止步。 她回头,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店员耸肩,“什么啊,我没说什么啊。” 路樱:“敢做就要敢认!” “啧,”店员一脸无所谓,“孕妇真是敏感,我什么都没说,您赶紧离开吧。” 路樱就站在那:“你对孕妇恶意这么大,是因为你妈不孕,你先天没长子宫?” “......”店员表情变了,“我报警了。” 路樱:“什么啊,我没说什么啊。” 店员:“我这有监控!” “那正好,”路樱甚至走回店内,“报吧,让我看看你妈跟畜生操出来的玩意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店员嗓子尖利:“你别闹事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孕妇...” “啧,”路樱语速极快,打断她话,“畜生玩意还挺敏感,我什么都没说啊。” 店员受不住激,尖叫着就要冲上来。 路樱侧身避开,冷笑:“你碰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这猪狗不如的贱货进下水道!” 旁边其他店员忙不迭拉住同事。 “女士您赶紧走吧,闹大对您也不好,对吧?” 路樱:“道歉!” “......” 路樱:“姑奶奶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了亏!” 其他店员帮忙圆场:“真对不住了,她刚离婚,心情不好,对不起您了。” 路樱冷冷瞥她们一眼,牵着飞宝离开。 跟谁没离婚一样。 傍晚云淡风轻,路樱一手牵飞宝,另只手拎着购物袋,风从脸上刮过,一股子窝囊味骤然涌到眼睛。 眼泪压都压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又没吃亏,她不是骂赢了吗,有什么好哭的。 然而越这样想,眼泪掉的越凶猛,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飞宝颠颠地跑两步,小心翼翼抬头看她,用鼻子拱一拱她脚踝。 路樱哭得更厉害了。 两侧过往行人不住地回头打量这古怪的一幕。 不知哪一刻,路樱肩膀被人握住,泪眼模糊的视野骤然被男人焦急的脸颊占据。 “怎么了,”金北周慌手慌脚,用手心抹她眼泪,“怎么站这里哭?” 胡闯也在旁边,两只手拎满了瓜果蔬菜,大概是来菜市场采购的。 路樱努力压了压情绪,哽咽不受控,从嗓子眼跑出来。 “妹妹,”胡闯束手无策,“妹妹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 金北周拭掉她眼泪,目光朝下,停在飞宝身上。 飞宝一向溜光水滑的毛发沾满了干掉的泥巴。 金北周沉声:“在宠物店受委屈了?” 其实很好推断,飞宝脏成这样,路樱带它过来必定是找宠物店为它洗澡,而这边只有一家宠物店。 但飞宝的澡明显没洗成,路樱又是朝草堂方向返回的。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中间让她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金北周揉了把她脑袋,弯腰把飞宝抱进怀里,也不嫌脏,淡声:“跟你胡闯哥在这边等着,二哥给你出气。” 第78章 识趣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抱着飞宝到时,宠物店内三个店员围在一块说话。 见他来了,三人立刻住嘴。 “你好,给狗洗澡...”吗? 金北周淡漠的眼风扫过:“这我儿子,它受了内伤,刚你们谁碰过?” “......” 三个店员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其中一位站了出来:“我没碰它,我才刚牵上绳子...” 金北周:“监控。” “......” 金北周:“如果你无法证明你说的话,我会报警,宠物店虐待宠物,是条好新闻。” 人到底是视觉动物,本能中夹杂着审时度势和权衡利弊。 眼前男人态度不愠不火,完全比不上路樱的炸毛,却莫名有种骇人的气势。 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店员调了监控,解释说:“我并没有碰到你们的狗,内伤可能是在来之前就有了。” 监控清晰,连她和路樱的争执都一清二楚。 而金北周脸色越来越阴沉。 视频最后,路樱牵着飞宝走出宠物店。 旁边店员跟着找补:“我们不可能对顾客的宠物做什么的。” “我太太肚子里的宝宝是跟我怀的,”金北周眸光锐利,“你是你妈跟狗怀的?你们家还有这技术呢?” “......” 金北周:“你刚才,是想打我太太?” “没有没有,”店员同事帮忙解释,“她就是冲动了,真不是故意的。” 金北周目光移过去:“还有你们,闹大也不好?有什么不好?” “......” “我太太没计较,是因为她在乎我女儿,”金北周冷声,“但不代表我不计较,现在,请你们和老板一块,去跟我太太道歉,否则律师五分钟到场,将起诉贵店虐待宠物,侮辱和殴打孕妇。” 店员急了:“我又没干什么...” “女士,”金北周嗓音冷得像冰,“识趣点,这是我最讲理的时候。” “......” 正是下班的点,通往菜市场的路格外喧嚣热闹。 胡闯挠头,晃了晃手里塑料袋,想尽办法哄她:“妹妹吃水果吗...” 路樱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闷声:“不要。” “那别哭了呗,”胡闯往宠物店方向瞧了眼,“跟哥哥说说,出什么事了,就算不愿找周子,那不还有你闯哥呢吗。” 闻言,路樱眼泪鬼使神差又往下掉。 胡闯急了:“我这该死的嘴...哥哥哪句话不中听了,我改行吗?” 路樱抽泣:“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至少,她还有个家人。 这一秒,路樱忽然明白自己情绪的由来。 她是想家人了,想爸爸妈妈和外公了。 想这些能在她受委屈时、能不论事情大小,坦然又无所顾忌的倾诉者了。 胡闯一个大咧咧的糙老爷们禁不住跟着酸了眼眶。 “那你就当亲哥,我就是你亲哥,”胡闯拍胸脯,“我爸妈就是你爸妈!” 路樱吸吸鼻子,眼睛红肿,好歹眼泪不掉了。 胡闯不大会安慰人,想了会,道:“妹妹你要这么想,不是只有血缘关系才能当家人,你瞧周子不也是一个人了吗,他不照样拿我当狗使,你们姑娘就是比男人心细...巴拉巴拉。” 心情沉入谷底时,身边有人唠叨,哪怕是一些有的没的,似乎都能缓解心情。 路樱眼睛被风吹干,理智逐渐回归大脑。 “妹妹我跟你说,”胡闯话说起来没完,“周子可惨多了,连焦安和骆兴这俩畜生都想踩他一脚,再加上妹妹你不要他,他可谓是众叛亲离!” 路樱:“胡闯哥,你去看看他别把人家店砸了。” “砸不了,”胡闯挥手,“他不都正得发邪了吗,还有哦我跟你说,听说焦安这货去金家提亲了...” 路樱等不住,方才她负面情绪上头,没把事情说清楚,金北周这狗脾气再砸人家店,那事情可就大了。 胡闯还在絮叨。 路樱抬脚往宠物店走。 胡闯提着大包小包,眼巴巴地跟上。 两人刚穿过水果店就望见金北周出来了。 男人身后还跟着宠物店三位店员及店老板。 金北周加快步子,手掌自然熟练地托在她肘弯:“怎么过来了。” 说完,他仔细打量她表情。 不哭了。 看起来也没方才伤心,像是好多了。 就是眼皮红肿,瞳孔湿漉漉的,看的金北周怒火四起。 “道歉!”他忍不住。 店老板带头过来,态度诚恳,接着是那三位店员。 路樱从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要不是孕激素作怪,她压根不会掉眼泪。 既然人家道过歉,那也就算了。 事情处理完,路樱接到严夏电话,说她跟韩锡都到了。 路樱匆匆说了两句:“我这就回。” “慢点,”金北周皱眉,下意识揽她腰,“别毛手毛脚...” 路樱驻足:“手拿开。” “......” 金北周穿得休闲,宽松的黑色衬衫被飞宝蹭出一大块污渍,就这还不舍得把它放到地面,单臂搂着抱着。 “看见了吧,”金北周跟胡闯控诉,“没良心具像化版本。” 胡闯咳了咳:“妹妹,哥去你家吃饭。” “......”路樱顿了顿,“夏夏和韩锡来了...” “那有啥,”胡闯大咧,“我又不是不认识!瞧哥买了不少菜,一块。” 路樱嘴巴动了动,想拒绝。 胡闯迅速补道:“就哥一人,不带你前夫。” 金北周脸一黑。 凭什么不带他!凭什么! 路樱抿了下唇:“飞宝还我。” “......”金北周荒唐,“飞宝是我的。” 路樱:“你不是不要了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了,”金北周气笑了,“借你玩半天就成你的了?海盗都没你强势。” 路樱:“你借我玩也没说是借的啊,这不默认还我了吗?” “是你脑子有坑,还是我不对劲?”金北周跟她掰扯,“你这默认经我同意了吗?” 眼见一点小事又要升级,胡闯用力咳了下:“你俩都有错,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两个当事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胡闯眼珠子乱瞟,怂了:“行了行了,我有错!” 他就该回北极抓海豹! 第79章 扎他眼珠子里去。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三人一块往草堂走。 胡闯夹在两人中间,活跃气氛:“下次给飞宝洗澡的事就交给周子了,妹妹你别亲自来。” 路樱含糊嗯了下。 “也别自己哭,你傻不傻,”胡闯咳了咳,“有前夫你不骂你想干啥,前任的作用不就是挨骂挨诅咒,不然你还想祝福他啊?” 路樱:“......” 金北周倒是老老实实的,没吭声,就像是用沉默代表同意这话。 “还有,今天就不是人家店员的错,”胡闯义愤填膺,“这分明就是周子的错!哪能让你挺着肚子独自出来!” 路樱越听越不对劲:“哥...” “你什么都别说!”胡闯嚷道,“就是他的错!回家让他给你跪地磕头!” 路樱忍不住:“哥,我们离了。” 胡闯摸摸脑袋:“离了?那复呗!又不是难事!” “......”路樱悄悄加快步子,“要不胡闯哥你去别的地方吃饭吧。” 胡闯脸垮了。 两个男人目视她背影,胡闯压着声:“看来你对小樱樱的伤害比大海还深,人家一听见复婚就想躲。” 金北周眼神平静,指腹搓着飞宝毛发上干掉的泥巴。 他自然知道。 孤立无援的滋味,是他带给路樱的,这姑娘以前有事从不藏着,是在他身上尝尽了失望,以至于一出事她连寻求别人帮助的想法都没有。 他和路樱原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如今他的形单影只都是自作自受。 可他现在该怎么办。 路樱讨厌他的存在,他也没办法放路樱独自生活。 “草堂房子你去住。” “......”胡闯懵逼,“啥?” “你不是一直想搬出来?”金北周说,“路樱不许我住这边,你去住,她不会赶你。” 说到这,他表情难得一见的郑重:“我欠你,以后赴汤蹈火...” 胡闯头疼:“你停停停!我要你赴汤蹈火干什么,你能说通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舅舅这些人让我搬出来,算兄弟欠你人情!” 真是。 他就想过个自由的生活,却被大山一样多的长辈压着。 也奇怪,胡家老爷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偏听金北周的,他说一句顶别人一百句。 到了草堂,严夏和韩锡已经在院里把烧烤架支了起来。 金北周站在门口,语调幽幽:“家里这么热闹?” 胡闯讷讷道:“妹妹,要不...反正他就一个人...” 路樱回头:“他要收拾行李搬家,没空。” “......”金北周眼皮耷拉,“谁收拾行李要一整晚?” 路樱:“看来给你两天时间给多了。” “......” 算了。 相比硬挤过去吃顿饭,他宁愿多待一天。 “我确实没空,”金北周一转脸就欠起揍来,“我要带我儿子回屋洗澡。” 胡闯撇嘴。 m的真够贱的。 有张妈管着,路樱只能吃几个肉串,随后就捧着营养餐陪严夏几人聊天。 说到那家宠物店时,严夏和韩锡磨拳擦掌要去踢馆。 胡闯灌了口啤酒:“胎教呢,请问你们胎教呢?”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 就在这时,墙头传来窸窣动静,伴着狗狗的叫声。 几人回头。 男人刚洗完澡,皮肤冷白嘴唇发红,头发半湿半干,松散地垂在额头,往墙头一趴,帅得恍眼。 飞宝冲院里叫唤,口水拉了老长。 严夏跟韩锡默默不吭声了。 金北周姿势松弛地趴着,一只手兜着飞宝别掉下去,另只手抓了块面包,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这但凡是别的邻居,路樱都要客气几句,邀请他过来一起吃了。 “兄弟,”胡闯无语,“晚饭就面包啊?” 金北周似乎噎住了,抻着脖子咽了咽才回他:“能给口水吗?” 胡闯殷勤,扔了罐啤酒过去,顺手抓了把肉串:“要吗?” “......”金北周视线移到某个姑娘身上,“你不用经过主人同意吗?” 胡闯默了默,询问路樱:“妹妹...” 路樱没什么表情:“不给。” “.......” 看。 还不如不问。 反正直接给她也不拦。 胡闯腹诽这俩人就是相处方式出了问题,其实俩人都傲,在某些事上都不愿让步和低头,那矛盾可不就越积越多吗。 墙头方向传来一声轻哼。 胡闯服了。 严夏在桌下掐了路樱一把,小声:“你前夫盯着咱们,我吃不下。” 路樱:“那你跟我换个位。” 路樱的位置是背对隔壁的。 换完位,路樱几乎是跟金北周面对面。 男人慢条斯理咬了口干巴的面包,懒洋洋的:“路樱樱,你儿子饿得嗷嗷叫,你没听见?” “......”路樱顿了顿,“你没喂它?” “喂了,”金北周说,“你是不是偷偷喂它吃饭菜了,都挑食了。” 路樱:“你不喂?” 金北周眯了下眼,气笑了:“它只能吃狗粮你知道不?” “......”路樱感觉有点完蛋,“那剩饭剩菜喂狗这种话是哪里来的?” 她养东西是不精细,狗粮掺着她的饭菜,记忆中,外公带她回乡下走亲访友时,村里那些狗都是这么喂的。 没想到还能问出这件事,金北周气的头疼:“以后你不会就这样养我女儿吧?” 路樱:“是我女儿。” “你的我的随意,”金北周没争这个,“你不会在她没满月就喂饮料,没长牙就喂饭菜吧?” “......”路樱面无表情,“滚。” 金北周:“女儿出生我来带...” 路樱作势起身:“你滚不滚?” 金北周兜着飞宝就走:“滚~再不滚我怕你这颗小地雷炸过来。” 路樱牙根要咬碎了。 “诶对了,”金北周走了两步,“你胡闯哥带过去的菜都是我选的,喜欢吗?” “......” 院内悄寂。 烤炉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严夏踹了韩锡一脚。 韩锡清清嗓子:“你俩,真离了?” 胡闯凑热闹:“妹妹别跟他生气,他这人多贱你最清楚对吧。” “......”路樱低眼,看着手里的这串松茸菇,恨不得扎金北周眼珠子里去。 第80章 总忘记你们离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严夏跟韩锡交头接耳,当着路樱面嘀咕。 “这俩人没离吧?” “离了,离婚证我都看过了,包真。” “那怎么,还有种,郎情妾意、眉来眼去、勾搭来勾搭去的...” 路樱一巴掌打了过去。 韩锡捂肩哀嚎:“你造反!” 路樱冷笑:“反的就是你,舌头给你拔了!” “......”韩锡不敢惹她,“胎教,胎教呢?” 现在“胎教”俩字成了约束她的紧箍咒了,路樱不耐:“再把话题停我身上,我揍死你们俩。” 俩人:“......” 行吧。 路公主发威,他们还是害怕的。 严夏话题一转:“诶,听说了没,焦安去金家提亲了。” 胡闯拍掌:“我就说吧,这事一定会传开。” “你也知道了?” “还有谁不知道?” “别说,”韩锡津津有味,“焦公子对金莓莓倒是一心一意。” 焦安打小就是金莓莓坚定的拥护者,哪怕知道她心悦金北周,哪怕知道她嫁了伊瑎又怀过孩子。 现下金北周已经叛出金家,老爷子想借机撮合他与金莓莓的计划被打破,焦安在这时上门求娶,不管对金家、还是金莓莓,都是件好事。 金莓莓在圈子里的名声一泻千里,同等门户的贵公子看不上她,一般人她也不愿正眼瞧,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焦安是她最好的选择。 金家和金莓莓都应了。 “也不一定非要嫁人,”抛去恩怨,站在有过婚姻经验的角度,路樱随口道,“自己不也能过得好好的吗。” 胡闯摇头:“未必就是她愿意。” 严夏:“什么意思?” “金家收养了俩小孩,”胡闯朝隔壁觑了眼,压声,“你瞧周子过得好吗?价值都被压榨干净了,最后还想让他娶金莓莓,要真娶了,周子那才是真卖给金家了。” 金老爷子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他知道金北周的能力,他怕金北周不受控制,想让他终生为金家所用。 这个打算落空,再养着金莓莓,只会让金家被人耻笑。 焦家门户可以,把金莓莓嫁过去,算是她最后一点价值。 “我是不相信老爷子心慈手软的,”胡闯咂舌,“不管金莓莓乐不乐意,她都得乐意,好歹还有金家可靠,撕破脸的后果,她怕是从周子身上看到了。” 而金莓莓没有金北周的能力,她压根无法应对接踵而来的困难与歧视。 严夏撇嘴:“她不挺有手段的吗?” 胡闯食指左右摇摆:“再精密的手段,在绝对的强权面前都是肥皂泡泡。” 路樱安静听着,甚至微不可察的,涌出几丝毛骨悚然。 就仿佛金家是个无底冰窟,进去的人都要以身饲兽,很难再逃出来。 天色完全暗掉,靠院里灯光照明。 一群人沉默半晌。 “不对啊,”韩锡忽然捕捉到疑点,“要这样说,金...二公子的价值比金莓莓重要多了,他怎么...这么轻松就离开金家了?” 既然是绝对的强权了,那金老爷子没对金北周做点什么? 就这么轻易的让他离开了? “......” 胡闯似乎被问住了。 三人齐齐看向路樱。 “看我做什么,”路樱茫然,“我不知道啊。” 韩锡:“还有,如果老爷子知道路樱是拿捏金二公子唯一的方法,那路樱要离婚,就这么顺利离了?” 路樱眼睫动了动:“啊。” 除了金北周想耍赖,就是,还算很顺利地离了。 金家这方面没出现任何阻碍。 “这样说也对,”胡闯嘀咕,“要我是老爷子,首先就拿小樱樱开刀,有她在手,还怕拿不住周子...” 说到这,胡闯骤然住嘴。 路樱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 关于她和金北周的婚事,她从未多想过,她一向认为这只是他们两人的事。 他们结婚结得顺利,离婚也离得顺利。 她身处局中,一叶障目,或许很多事,被她忽略掉了。 又或许,是金北周给她创造了一个相对单纯干净的环境,没让她面对过那些复杂黑暗。 让她全凭喜好做决定。 “兴许是我想多了,”胡闯摇头,“老爷子要真这么狠,周子也不能这么顺利吧?” “哥,”路樱问,“你们公司还好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问嘉木的事。 “那可太好了,”胡闯来了精神,“你知道我跟周子去谈苏行那个单吧,你老公军令状都下了,我吓出一身汗,这祖宗办事忒虎了,结果事情还真给他办成了,但妹妹你得劝劝他...” 说着说着,胡闯语调渐弱:“总忘记你们离了。” 这不赖他。 谁能想到这俩祖宗能离啊,他们一向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吵再凶的架、撂再狠的话也能过两天就和好。 胡闯这群人看都看习惯了。 路樱没介意这个:“哥,你走你们家的关系了吗?” “......”胡闯顿了顿,“你说公司啊,没有,根本没到疏通关系这一步。” 路樱不说话了。 初创公司难就难在打开市场,要从别人嘴里抢肉抢地盘,重心一半在自家竞品,另一半,在人脉上。 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交际圈,业内同行内部会互相竞争撕咬,但面对外来者时又会异常同心,毕竟多一个人,他们到手的就会少一块。 金北周身世真相一出,想看他笑话、想反踩一脚的人数不胜数。 但嘉木却顺顺当当地站稳了。 连胡家背景都没派上用场。 联系到方才的疑点,金老爷子在北城能只手遮天,他居然没给金北周使绊子? “别想了,”胡闯摆手,大大咧咧,“妹妹你能劝劝他吗,让他把头像换了。” “...什么?” 胡闯掏出手机,告状:“你看,我差点被吓死!” 是金北周的微信头像。 一片昏暗的黄,模糊不清地勾勒出小婴儿的形状。 是路九月的四维照片。 “谁会用宝宝四维照当头像,”胡闯控诉,“妹妹你能不能管管他!” 严夏:“他之前用什么头像?” 胡闯:“小樱樱。” “......”严夏默了默,真诚劝道,“要不你忍忍,人家用自己女儿当头像,总比用前妻照片当、再被前妻追杀要强吧?” 全场:“......” 第81章 八卦听吗?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第二天一早,焦家去金家提亲的事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焦家算是做足了规矩礼仪,采用北城最传统的88担聘礼,伴着烟花爆竹一路送到金家。 隔壁噼里啪啦的动静,路樱想多睡一会,结果每次都在刚闭眼时被吵醒。 张妈好笑:“是二公子在搬家呢。” “他不能轻点吗,”路樱烦躁,“我打算睡到中午的。” 张妈又说:“我看胡公子搬进来了。” “......” 张妈:“房子不会卖给胡公子吧?” 路樱踩着拖鞋,蹬蹬蹬去了院里,果然看见胡闯站在那儿,正指挥工人搬东西。 见她醒了,金北周往墙头一站:“我没食言,甚至还提前了。” 院里监控也被他拆了。 多听话。 路樱:“胡闯哥搬来?” “怎么,”金北周不爽,“这几天我买了两套房,卖一套给他不行?” “......” 金北周:“我卖一套回血都不成?” 路樱嘴巴动了动:“我说什么了?” “你不用说,”金北周轻哼,“看你眼神我就知道。” 路樱:“好走,不送。” 金北周:“我要留闯子这吃顿饭。” “......” “喂!”金北周拧眉,“我来我朋友家做客都不行?” 路樱倏地炸了:“我说什么了!” 金北周:“你什么都不用...” 路樱:“你他妈去死吧!!” “...别说脏话。” “你他妈你他妈你他妈!!” “......” 沉默。 停顿半秒,金北周脸一扭,肩膀轻轻颤了颤,竟然变态地笑了出声。 要不是不好弯腰,路樱能从张妈的小菜地里捡块石头砸过去。 “我告诉你,”她忍着,“你这叫洗房!” 她算是明白这狗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能赶金北周走,但不能赶胡闯。 金北周还在笑:“我只听过洗钱。” 路樱:“你最好按时交税,否则我一定会举报,让你们公司干不下去!” “......”金北周挑眉,“哦哟,厉害得嘞。” 路樱扭头就回了屋。 m的。 想掐死他。 胡闯一脸难言地过来:“兄弟,这是什么新型的哄人方式吗?” “该吃饭了,让她吃完再睡,不然她会低血糖,”金北周看了眼时间,“你去请。” “......” 路樱想睡个回笼觉,胡闯巴巴道:“吃完饭再睡,你这怀着宝宝,哪能不吃饭?” “不吃。” “哥给你端来?” “不。” “...妹妹,”胡闯无语,“你是每天都睡这么多?” 路樱闭眼不言。 胡闯没辙,挖空心思地想话题让她醒神:“八卦听吗?” “......”路樱睁眼,“什么八卦?” 见有戏,胡闯来了精神:“焦家不是给了金家88担吗,我听现场的人说,一把木梳子也算一担。” 路樱坐直:“然后?” “我猜焦家父母肯定是不同意的,”胡闯说,“但又拗不过儿子,这聘礼给的心不甘情不愿,想当年,妹妹你那88担可是周子亲自办的,谁会用把梳子凑数啊!” 按理说,这种老派聘礼一向都是由父母长辈张罗,怕小辈不懂规矩办不好。 但路樱的那些,全部是金北周亲自办的。 88担里除了一些吉祥物、生活用品和酒水果子,压阵的是现金和金银珠宝,再富贵的还有房本和车本。 普通条件的现金和金饰就少点,都是两家商量着来。 其实这种礼俗繁琐,光准备就要花不少时间,中间还容易发生矛盾,已经逐渐被新型省心的订婚仪式取代。 但金北周还是用了这种传统严肃的方式去路家下聘。 路樱的88担是金北周按照规矩顶格办的,里面的黄金、翡翠首饰是他找传统工艺的老师傅熬夜赶出来的,还有一套钻石头面是他跑去拍卖行拍下的。 他的用心体现在细节中。 外公是很满意的,就是聘礼太重,嫁妆和回礼让他老人家头疼了半晌。 结果金北周跪他病床前说:“不要别的,我想要路樱樱帮我织条围巾。” 外公哑声。 要求很低,却很为难。 这俩男人都知道路樱的德行,她最讨厌这种需要耐功夫和细心的事情。 她不会,也坐不住。 但人家给了这么重的88担,路樱织条围巾回礼又算得了什么。 那阵子,路樱被外公拘在家里半个月,就为了跟师傅学织围巾。 围巾织出来那天,北城下了雪。 金北周翻墙跑到路樱窗边,她正拿棉花锤捶这条围巾发火,仿佛把围巾当成他了。 下一秒,两人隔着玻璃窗对上。 金北周站在纷扬的雪中,眉目清晰,英俊逼人。 路樱眼神心虚,棉花锤定在半空。 过了会,她讪讪地抓起围巾,讨好道:“捶捶更松软。” 窗户打开,金北周手掌铁钳似地抓住她后颈,来势汹汹亲她,边亲边勾住那条围巾,将两人一块围了进去。 路樱躲都躲不开,嘴巴被他亲到红肿,埋他怀里又是闹腾又是撒娇。 最后金北周故意让她揍了两下才哄好。 外公虽然帮她准备了丰厚的回礼,但金北周将那些回礼都放到了她的账户上,只收了这条围巾。 在他眼中,路樱能愿意掏出耐心为他织围巾,必定是因为她爱极了他。 胡闯提起金莓莓的聘礼,路樱神思恍惚,禁不住又想到金北周为她准备聘礼时,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是不是阻拦过。 焦家给金莓莓的聘礼敷衍成这样,金北周自己准备,是不是就因为老爷子和老太太反对,怕他们乱来胡来。 然而路樱待嫁那段时间,金北周每次见她都一脸喜色,一派轻松。 完全没有被为难的样子。 路樱视线发直,思绪凌乱。 有句话说得对,不是朝夕相处就算了解,金北周藏了太多秘密,若不是离了婚,路樱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路樱从未见过他背光的那一面。 夫妻是只给对方看好的那一面吗? 这一刻,路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从未见过“完整的金北周”。 但她不想见了。 他愿意瞒就瞒,她再为前夫浪费一秒时间就天打雷霹。 “哥,”路樱打断胡闯的碎碎念,“你回家吧!” “......”胡闯抓脑袋,“怎么,不好听啊?” 路樱:“我饿了,想吃人,你看起来香喷喷...” 话没说完胡闯就溜了:“我不香,一点都不香,妹妹你可别说这种话,我怕你前夫弄死我!” 第82章 金莓莓失踪了对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没去胡闯家吃这顿午饭。 金北周臭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你哪里香了?” “......”胡闯咬牙,“m的我真想弄死你!” 话又不是他说的。 而且路樱说这话时,分明是想砍人,怎么一到这狗嘴里,倒成路樱看上他了。 “你只是我洗房的工具人,”金北周冷脸警告,“敢对我老婆和女儿起异心,把你大卸八块。” 胡闯骂道:“贱呐真|他|妈贱呐!” 东西已经搬完,胡闯硬跟着去了北江别墅。 金北周电话一个接一个,胡闯十分好奇这狗到底在忙什么。 一整个下午,商场金牌销售在北江别墅进进出出,北城最顶尖的育儿师陪着装修设计师,一群人开了个隆重的会议,最后确定婴儿房的格局与布置。 大到墙壁颜色,小到某件哄睡装饰,每样都要有利于小婴儿的发育。 金北周在文件上签了字,叮嘱道:“要确保所有角落都是安全的,我女儿调皮。” “好的金总。” 胡闯服了:“公司你还去不去?” “去,”金北周起身,“外省那几个单我亲自去谈。” “...这么急?” 金北周:“在我女儿出生前,我要多给她赚点。” 胡闯无语:“你不要三两句话不离你女儿。” “你不知道她有多可爱,”金北周一脸慈父的笑,“还会自己抓脐带玩...” 胡闯:“她倒是想找别人玩,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金北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点开手机,举到他眼皮子下:“你看,漂不漂亮?” “......”胡闯翻白眼,对着这张看了好多遍的四维照片,“你是怎么看出漂亮的?” 他都差点没看出是个小孩。 “这是额头,像路樱樱,”金北周一点一点指给他,“鼻梁和嘴巴随我,眼睛很大,睫毛跟我老婆一模一样...” 胡闯沉默。 他真看不出来。 金北周讲得兴起,把小婴儿从头到脚描述了一遍。 说着说着,他猝不及防地停了。 胡闯没好气:“继续啊。” “......”金北周表情难过,“也不知道那一巴掌打哪里了。” 胡闯:“什么巴掌,谁打的?” 金北周:“她妈。” “......” 金北周低着嗓:“谁家女儿还没出生就先挨了个大耳刮子?” 胡闯:“你怎么不跟她拼命?” “我敢跟路樱樱拼命?”金北周看着他,“我就嘴贱了两句,她上来就揍了我女儿一巴掌。” 胡闯服了:“她应该打你脸上啊。” 金北周喟叹:“那不隔着餐桌呢吗,她手短,没够着。” “...兄弟,”胡闯好心好意,“要不你改改吧,嘴忒贱了,真的。” 金北周:“要你说。” 他报了个一对一的婚姻心理学专家的课程。 等手头事情忙完就去上课。 目前最紧要的,一是照顾好路樱,二是赚更多的钱,为他女儿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两人话题告一段落,大军匆匆进来,附到他耳畔说了句什么。 胡闯狐疑:“什么事?” 金北周脸上温情消失,淡淡道:“抓到陈正了。” “......” 谁? 陈正? 陈奇的弟弟? 胡闯不大懂:“抓他干嘛?” “路樱樱的平安扣落到他手上,”金北周说,“然后他又送到了金莓莓的生日宴上,你说抓他干嘛。” 自然是因为他跟路樱的被绑有关系。 这事弯弯绕绕的,太复杂,胡闯弄不明白。 “你打算就这么关着他?” “要么他自己开口,”金北周淡然,“要么他哥开口。” “......” 是。 都把陈奇忘了。 两兄弟总有一个会交待。 囚徒理论金北周玩得明明白白。 胡闯抓抓脑袋:“万一这两兄弟关系不好呢?” 金北周懒得说:“我先去外地出差,厨师和家庭医生已经送去草堂,你帮我照看点,兄弟欠你。” “...日,赶紧滚!” 金北周安排得细致,胡闯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想办法让路樱收下厨师准备的饭菜,然后每天让医生帮她检查下身体,数数胎动。 这日傍晚,张妈陪路樱去母婴店取刚到的宝宝安抚神器。 拿完东西,两人步行回草堂。 结果刚到小区门口,路樱就被人堵住。 是焦安。 他领着三四个男人堵在小区出口,面色不善,像是在守她。 焦安满脸郁色:“是不是你干的?” 路樱看都没看他一眼:“神经病。” “m的你拽什么!”焦安忽然伸手扯她,“莓莓呢!是不是你找人报复她了!” 路樱被拽得踉跄了下,幸好张妈扶得及时。 “你有病啊,”她不耐烦,“她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焦安:“她不见了!她失踪了!除了你,我想不到任何人...” 话没说完,不知哪里来的一群保镖,为首的是大军,一脚踹到焦安小腹。 焦安哀嚎一声,砰地砸到半米远。 “太太,”大军不安,“您没事吧?” 路樱顿了顿:“没事。” 焦安被另外三个男人扶起,骂道:“是你干的对吧!我要报警抓你!” 路樱被大军几人挡在身后。 闻言,她终于听明白了。 金莓莓失踪了对吧。 焦安以为是她干的,所以想来找她算账。 “焦公子,”大军严肃喝道,“你再敢上前一步,二公子会让焦家在北城消失!” 焦安抹了把嘴巴,呸道:“我家好歹是北城世家,他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儿少在这里吹牛逼了!” 大军不跟他争这个,保护路樱才是他们的责任。 “路樱我警告你,”焦安拔高音调,“你若是敢对莓莓做什么...” 路樱:“你爸让狗上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警告这警告那,赶紧回家救他吧!” 一群人顿住。 路樱:“嘴巴这么牛逼怎么不用嘴把你的小可怜找出来啊?” 路樱:“你活着的爸妈是不是快被你这窝囊废气死了,赶紧回家抢救吧,不然你马上就成孤儿了傻|逼!” 路樱:“你们这个世家到你爸妈这代就完蛋了,还有心情在这里狗叫!” “......” 焦安脸色铁青,论骂人,他打小就比不过路樱,而且还有大军等人虎视眈眈盯着。 “有的狗就是成孤儿了也比你这种粪坑里爬出的屎货强万倍,”路樱骂上头了,“回家咬奶嘴玩去吧绿毛龟!” 第83章 他就是个疯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胡闯怀里抱着的蔬菜噼里啪啦砸到地面。 被路樱的战斗力吓到了。 娘的。 这满嘴嘟嘟嘟嘟发射子弹的,是金北周那狗货家的小公主对吧? 这么强的战斗力怎么上次在宠物店还能让人骂哭。 还是说,得骂到她心尖上才能激发这种能力。 难怪金北周这货不愿撒手,这搁胡闯身上也不能撒手啊。 骂完人,路樱面不改色进小区,大军等人守在外面,直到焦安骂骂咧咧离开。 这事金北周立刻就知道了。 晚饭时分,男人面色覆着寒霜,仿佛恶魔出来取人性命,领人踹开了焦家大门。 焦家人头攒聚,慌慌张张迎了出来。 两边保镖开路,焦家人面面相觑,胆战心惊看着中间大步流星走来的男人。 他刀鞘似的眉眼锋利,目光割人。 金北周没找别人,目标直接,径直拽住焦安头发,摁着往餐桌上一砸。 餐厅瞬间响起碗盘破碎的声。 “咱俩既然一块长大,”金北周手掌用力到发白,嗓音却十分平静,“你就该知道我的逆鳞在哪里。” 焦安背叛他、侮辱他没关系,大丈夫立于世间能屈能伸。 可他想把手碰到路樱身上,金北周就让他死。 焦安脸被摁进饭中,狼狈不堪的挣扎,痛呼:“你现在急了,你早干嘛去了!” “我的罪我会赎,”金北周阴森,“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她!” 说罢,他拧住焦安扯路樱的那只手,狠狠一折。 餐厅哀嚎响彻整个焦家。 焦父焦母急了:“北周...是他不懂事...” 金北周膝盖顶在焦安小腹,又用脚把他踹开,嫌弃道:“这只是警告,再敢打扰她,我真能让焦家消失。” 这男人疯了。 他就是个疯批。 “叔叔阿姨,”金北周抽了张纸擦手,漫不经心,“妻不贤毁三代,我看焦家是要作死了。” 焦父焦母死一般沉默。 临去前,金北周忽然回头。 厅中众人噤若寒蝉,望着夜色中比鬼魅更可怖的男人。 “对了,”金北周悠悠道,“金莓莓是我弄走的,借用几天,用完就还。” “......” 从焦家离开,金北周去了草堂。 胡闯和路樱隔着一堵墙,两人一个在兴致勃勃地讲八卦,另一个咬着苹果,听得津津有味。 金北周气笑了,这俩是真能处一块啊。 见他来了,胡闯不敢置信:“你不是在外地出差?” “有饭没,”金北周目光停在路樱身上,话是跟胡闯说的,“两顿没吃了。” “......” 得。 胡闯下去让厨师给他烧饭了。 庭院花草摇动,发出簌簌声。 金北周比墙高太多,能清楚看见路樱又大了一些的肚子。 他站在光里,高大英俊,眉眼柔的能滴水:“怎么不说话?” 路樱握着苹果核:“我该睡了。” 还没转身,金北周手探过墙,轻轻松松握住她肩,禁锢住她离开的动作。 想她想的眼眶发酸。 “想我没?”他脱口问。 路樱:“你有病!” 谁脑子有坑想前夫! 金北周唇角扬笑:“那焦安骂我时你急什么?” “你别自作多情,”路樱服了,“我维护的是我自己的尊严...” 许是天色太暗,院中植物浓香,金北周被蛊惑到,只觉得这世间千般万般好,都敌不过她一个笑脸。 金北周手掌用力,脖颈伸长,快速吮她唇。 想她。 身体里血液喧嚣沸腾,想加深这个来之不易的吻。 路樱炸了,狠狠一巴掌扇他脸颊,分开时把苹果核粗鲁地摁他嘴里。 “我告你性|骚|扰你信吗!” 金北周咬着她吃剩的果核,脸颊浮起几道指痕,但眼睛里都是笑。 路樱拔腿往外走。 像是意识到她要做什么,金北周一口将苹果核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长腿搅动夜风,慌慌张张地走到门外。 路樱刚走到这边就被他拦住。 男人张开手臂,心虚挟着恳求:“我错了,再给你打两下,咱不拿宝宝开玩笑,行不?” “不行!”路樱气到没了理智,“只要它在你就会肆无忌惮,我非除了这个...” 金北周眼睛遽然红了:“我错了,真错了,求你。” 风从两人身上刮过,夏天要来了。 路樱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跟你和好的打算,只是觉得没必要撕破脸,毕竟我们还有孩子,以后你有你的生活,我也会有我的新生活、新男朋友,你这样会让我困扰!” “......”这话像钳子,扯着金北周的心脏狠狠拧了一圈,“什么男朋友?” 路樱:“我并不打算单身一辈子,但你不会是那个可能的人选。” “路樱樱你别做梦!”金北周眼睛充血,“我女儿永远不可能喊别的男人爸爸!” “她当然不会,她有她的自由,”路樱说,“等她大一些甚至可以自己选择是跟妈妈还是跟爸爸,但同样,她也不能干涉我的选择和生活。” 说到这,她清晰道:“而我能做的,是在找到适合的对象之前,跟别的男性保持边界,毕竟我自己受过这种折磨,不会把疑神疑鬼的种子带给对方。” “......” 空中似乎有道惊雷,轰隆炸到金北周头上。 “我最后问你一遍,”路樱斩钉截铁,“你能不能做到跟我保持边界?” 金北周脊背僵住。 路樱:“包括但不限于肢体接触、暧昧的言行举动、惹人误会的做法,如果你做不到,我拼尽一切都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金北周捂住了她嘴。 他的手在发抖。 身体也在抖。 她好狠啊。 她心什么时候硬成了这样。 最容易对他心软的路樱樱去哪里了,一见他就要笑的路樱樱去哪里了。 “这是...”他嗓子嘶哑,“这是...我们的女儿,你别这样,我求你...” 路樱拨开他手:“你只要回答能,或者不能!” 金北周眼底潮湿,哀求:“樱樱...” 路樱点了点头,当他答了,一丝犹豫都没有,扭头往医院走。 她这半生藕断丝连的事干了太多,她曾眼睁睁看着自己踏进泥潭却无法自救。 多少个黑夜她埋进枕头偷偷落泪。 她抵在威吉斯民宿门板哭泣的时候又有谁在。 谁也别想牵制她的情绪。 谁也别想耗她精神。 风袭袭。 身后传来男人无望又破碎的一个字:“能。” 第84章 少主,您该回家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胡闯有点懵逼。 他只是去厨房让厨师下碗面,这俩祖宗就能闹到这种程度。 大海碗装着鲜香的青鱼面,两颗油绿的青菜点缀,热气腾腾。 但金北周一口都没碰。 他窝在沙发,脑袋垂下,眼底红血丝一层覆一层:“我就这么让人厌恶吗?” “......”胡闯也没谈过对象,不懂,“这可不像是厌恶,像恨呐。” 金北周提线木偶似地抬头。 胡闯终于看见他隐忍的眼睛。 破嘴。 这话不等于火上浇油吗。 金北周用气声喃道:“她恨我?” “...恨比厌恶强吧,”胡闯要疯了,“不有句话说吗,恨的另一面是爱,对吧?” 金北周目光无神,没有焦点地放空。 青鱼面渐渐凉了,隔壁姑娘大概早就睡了。 不知哪一刻,金北周嗓子里闷出:“我做不到。” “...什么?” “远离她。”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像是路樱身上的一棵藤,缠着她生,绕着她活,她走了,金北周这根藤只会软塌塌落到地面,腐烂进泥土。 直到这刻金北周都无法接受路樱已经离开他的事实。 那个平静的清晨,她拎着箱子离开,金北周虽然惶恐,却始终怀抱希望,认为她还会回来。 他压根没想过路樱不要他了该怎么办。 他习惯了她在身边吵吵闹闹,习惯大事小事都有她的影子,习惯生活中每日都有她的存在。 这冷不丁,把他的心脏挖走了。 他是真的孤儿了。 他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敢做。 他只能努力保住路九月的存在。 接下来的日子,金北周连草堂都不敢来了,他怕路樱生气,怕她一怒之下不要他们的女儿。 胡闯每天都会跟他讲路樱和宝宝的情况,金北周只能盼着下一次产检。 只有产检才能名正言顺陪她。 金北周一颗心快被煎熬碎了。 五月底,金北周接到金斯年电话,约他到金氏来一趟。 天气燥热,金北周把大包小包交给胡闯,千叮咛万嘱咐:“床品和衣服说是胡姨送的,吃的东西你和厨师想办法让她收下,还有一套换装书...说你送的,她就爱玩这个。” 总之,不能让路樱知道和他有关。 胡闯直翻白眼。 他不像是自由了,像是换个地儿改造来了,出来一个儿子,赶明儿回家还他妈一个贴心的“女儿”。 随后,金北周去了金氏。 陈奇在这儿他一点都不惊讶。 金斯年无奈:“不要金家,连大哥大嫂都不要了?” 现在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忙,”金北周往沙发一坐,“要当爸爸了,得多赚点儿,总不能让我女儿跟着我过丧家之犬的生活。” “......”金斯年摁摁太阳穴,“陈总约不到你,只能求我帮忙。” 金北周扯了下唇,悠闲地烧水泡茶。 陈奇想跟他单独谈谈。 金斯年把办公室留给他们二人。 偌大的空间只有水壶烧开的声音。 陈奇先开口:“金总看起来心情不错。” 金北周鼻腔里似有若无哼了声:“明天能陪我太太去产检。” 他从昨天就开始精神振奋,盼着赶快到明天。 “......” 停顿片刻,陈奇平铺直叙:“金总很紧张路小姐,所以才会在暗处布了人手护她安全。” 金北周:“你老婆孩子你不紧张啊?” “陈某至今单身,”陈奇说,“但见过朋友同事的太太有孕,都比不上金总隆重。” 金北周唇角提了下。 他一字不吭,淡然沉着,极为坐得住。 办公室渐渐萦绕茶香。 “还是说,”陈奇望着他,“金总知道了些什么?” 金北周眉骨不轻不重抬了下,表情寡淡:“我能知道什么,我一个不留神让人把我老婆绑了,难道我不该紧张?” 陈奇:“金总有眉目了?” 金北周哂笑:“陈总,喝茶。” “......” 茶水弥漫着热气,陈奇心知肚明,面前这男人是在跟他绕,在等他先交底牌。 半晌,陈奇直奔主题:“金总能放了陈正吗?” 金北周同样直白:“不能。” “......” “14岁的少年天才,”金北周半靠进沙发,不愠不火道,“19岁就在基因工程中取得了重大突破,20岁养父母去世,28岁出现在北城,并拿下金氏的合作。” 陈奇面色平静。 金北周:“请问陈总,你的20岁到28岁,您干嘛去了?” “那时太年轻,不懂收敛锋芒,”陈奇淡然道,“被研究基因编辑的地下组织看上,为了让我专心为他们做事,他们害死了我养父母,试图用药物控制我的自由。” 说到这,他抬起带有刺青的手:“这是为了遮那时候留下的针孔。” 金北周脑袋略歪,随意扫了眼。 陈奇:“我被拘禁了3年,23岁时,跟我弟弟遇上了,是他身后的力量将我解救了出来。” 金北周扯唇。 陈奇看着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全盘托出?” “爱说说,”金北周懒懒的,“不说拉倒。” “......”陈奇笑了笑,“那你不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跟这样猖狂的地下组织一较高下吗?” 金北周十分诚实:“不好奇。” “......” 沉默。 过了会,陈奇说:“我猜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金北周不置可否。 陈奇安静半晌,冷不丁道:“他快不行了。” 金北周挑眉:“谁?” 陈奇:“你知道。” “我不知道。” “......”陈奇叹了口气,“他是爱你母亲的。” 金北周嗤道:“他谁啊?” “他是你的父亲,”陈奇认真道,“周国维先生。”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别侮辱爱,他的爱分得过来吗?” “‘周国维’这三个字,还是你母亲帮他取的,”陈奇说,“他连本名都忘了,一直在用这个名字。” 金北周:“哦,深情到娶了几十个老婆,又生了几十个小孩?” “......”陈奇摇头,“先生是有许多孩子,每一个都对他名下的产业虎视眈眈,但他只想给您。” 说到这,陈奇顿了顿,喟叹道:“少主,您该回家了。” 第85章 是她的自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没有反应。 手机响了两声,他闲闲瞥了眼,就仿佛陈奇嘴里的“少主”二字,完全比不上一条信息。 “不好意思,”金北周起身,“我有门课要上,先走一步。” 他约的婚姻心理学课程就在今天,还有半小时开始,助理提醒来了。 陈奇跟着起身:“那等您课结束...”咱们再谈。 金北周把外套扔到肩膀,混不吝的腔调:“再说吧。” 陈奇无奈地叹气。 上课的地方在心理诊所五楼,而心理诊所就在宠物市场旁边,金北周开车到这边时,下意识朝宠物市场看了几眼。 他记得,飞宝是路樱在这里买的。 到了前台,金北周鬼使神差冒了句:“我太太约的是哪位治疗师?” 前台懵了下:“您太太是哪位?” 金北周吐字:“路樱。” 前台不疑有它,在电脑上查了查:“哦,路小姐约的是我们这里的王医生。” 话落,金北周一颗心瞬间坠入海底。 他只是随意套了下话,因为他一直在怀疑路樱那天为什么会突然来宠物市场。 她说去严夏家吃舒芙蕾,结果下一瞬出现在宠物市场,依照时间来算,是不合理的。 而会怀疑路樱来了心理诊所,一是时间能对上,二是路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那次路樱陪陈奇参加酒宴,金北周缠上她。 路樱烦不胜烦时说了句:“这是你的课题。” “课题”二字,太过专业,就仿佛她接触过相关的书、业内的人,学到、听到过。 从前台这里确定,金北周双腿好似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动。 路樱生过病。 否则她不会来这边。 她在生病之时,选择一个人面对,她瞒得滴水不漏,生怕被他知道。 金北周明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了,他只当她快来例假,脾气大了些,他耐心哄一哄就行。 从没想过她会生病。 前台目光不解:“金先生,金先生,您可以进去了。” 金北周怔住。 他想他不用跟专家聊了,不用借助别人来帮他发现问题了。 他已经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是他的盲目自大与漠视。 他笃定路樱爱他,笃定路樱不会离开他,从而漠视了她的情绪,她情感上的需求。 外公病去后,路樱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满足,她心里空洞,没了支柱,而金北周这个她名义上的老公却没有顶上。 两个人的孤独比一个人更可怕。 难怪她曾执拗道,飞宝是她一个人的,宝宝也只属于她。 她想要一份偏爱。 她在为她自己寻找浮木,她努力借助外物作为救命稻草,她需要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在选择帮助金莓莓时,站在路樱的角度,是她被放弃了。 金北周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等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将路樱推开,直至把她推到崖边。 离婚,离开,是她的自救。 她想要的,是他的坦诚、沟通,是他独一无二的拥抱和呵护,而不是他的礼物、他没有重量的道歉、他没有质量的陪伴、他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金北周猝然懂了她的那句—— 不是你想给什么我就得要什么。 他给错了,给的,从不是她想要的。 从心理诊所离开,金北周没回公司,其实他更想去草堂。 但路樱不许他去。 金北周坐在诊所对面的台阶,任由身上手工定制的西裤蹭上灰尘。 日光烈,他左手衔烟,头一次感觉到无家可归。 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都是报应。 他在路樱孤身一人时没能给她想要的偏爱,现在她不要他了,路樱受过的滋味,该他尝尝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快要把他压垮,金北周嘴角含烟,机器人似地拨通一个号码。 对方接了。 “路樱樱,”无人知晓的角落,金北周眼睛都是湿气,声音却带着笑,“明天产检了。” 对面安静半秒:“知道了。” 金北周就想跟她多说两句,说什么都行,最好能让她骂自己两句。 他贱皮贱肉,得她骂了才能舒坦。 “金球球在干嘛?” “......”路樱明显在忍他,“路九月睡着了。” 金北周冰冻住的瞳孔裂出笑意:“给金球球装了个全息哄睡...” “金北周。”路樱突然唤他。 “嗯?” “你妈怀你时是不是没产检?” “......” “又或者,”路樱一字一句,“是生你时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金北周没扛住,在手机这头猝不及防地低笑出声。 这小祖宗是直奔着取他狗命来的。 路樱已经把电话挂了。 金北周手机还举在耳畔,听着里面嘟嘟嘟的盲音,兀自傻乐。 果然舒坦了。 面前一道阴影罩住阳光,金北周眯眼,抬头。 陈奇跟他对视,再次道:“少主,您该回家了。” 金北周停了会,把指间没点燃的烟折进掌心,就着这姿势:“谁他妈你少主,别乱喊。” “您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陈奇说,“也该知道先生的背景了。” 说到这,他认真道:“您该在太太有孕的消息传过去前离开,否则类似于地窖的事,怕还会发生第二次。” 陈奇不是在威胁他,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 他站着,金北周坐着,可气场上,却莫名透着尊卑有别的阶级感。 金北周鼻腔溢出冷笑:“你对你弟弟倒是关心。” “您关他没用,”陈奇说,“他只是奉命行事。” 金北周嗤道:“奉谁的命?” 陈奇:“当然是先生的。” 金北周眼皮撩高:“你还真是不了解你弟弟。” “......” “绑我老婆,他为的可不是你们家先生,”金北周懒懒道,“他为的是他童年小伙伴。” 陈奇惊讶:“童年小伙伴?孤儿院的朋友?” “当年你被你养父母带走后,他也被一对夫妻领走,”金北周不疾不徐,“而这对夫妻呢,有个女儿,没过几年,这对夫妻死于一场瘟疫,女儿被金家收养,你弟弟无家可归,下落不明。” 闻言,陈奇略一思考便串联起来,震惊:“是金莓莓?” 第86章 抽走他生活的热情。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也只有金莓莓了。 这就说得通了。 先生命他们把金北周带回去,有路樱在,金北周不会愿意走。 陈奇同意让他们离婚的方法,但不同意绑架路樱并且还要撕票的计划。 可陈正还是这么干了。 他是为了金莓莓。 他应该早跟金莓莓联系上了。 路樱的那枚平安扣被送回金家,代表一种约定和投诚,证明他完成了金莓莓的任务。 “陈正帮金莓莓...”陈奇在整理这件事的关联,“他们...金三小姐想做什么?” 金北周耸肩:“我们家路樱不是跟我离了?” “......” 是。 那金莓莓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离婚,与陈正目标一致。 难怪陈正会背着他行动。 绑架路樱既能完成先生的任务,又能还金莓莓一个顺水人情。 至于路樱的命,在陈正眼里怕是不值一提。 “他无家可归那些年,在外面吃尽了苦头,”陈奇说,“为人行事有些偏激。” “人人都有苦衷,”金北周扯出讽笑,不知在讽谁,“却拿一个最无辜的路樱开刀,只是因为她嫁给了我,我是扫把星啊。” 陈奇抿唇。 听说金莓莓的户口在前年就迁回了老家,当时她是伊家儿媳,金北周和路樱也没离婚。 事情都没定性就迁户口,未免太仓促太鲁莽了。 “问你弟吧,”金北周懒得说,“兴许是他在金莓莓面前说漏了什么,金家老爷子怕我跑了,一着急就出了这种烂招。” 陈奇恍然大悟。 所以,陈正跟金莓莓联系上之后,金老爷子便知道了金北周生父那边要来寻他,要把他带回家。 他怕金北周不受控制,便想促成金莓莓和金北周的婚事。 但结果与老爷子计划的南辕北辙,他低估了金北周对路樱的感情。 “那俩小孩,”金北周看着他,“是你安排去的?” 陈奇:“......” 金北周的生日宴上,陈奇听见了他的电话,知道陈正选在这天行动,他阻拦不了,但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没命。 他没办法,只能找了两个小孩,装作无意间救下路樱。 所幸事情结果还不错,路樱平安健康,也跟金北周离了婚,既没伤害人命,又完成了计划的第一部分。 金北周跟金家闹翻,陈奇以为事情就此顺利,自家少主已经孤身一人,总愿意跟他们回国外。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路樱怀孕了。 陈奇无奈,只能先顾眼前:“金莓莓失踪了?” 金北周没什么表情:“地窖里待待。” “......”陈奇蹲下去,“先生虽然没说让我们用什么方法,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计代价。” “我管他,”金北周起身,拍拍裤子,“我妈带着我逃出来有多艰难我还有点印象,她不喜欢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我也不喜欢跟别人分享父亲。” 陈奇叹气:“先生要是派别的人来,未必会像我一样心慈手软。” 金北周眼尾掠他:“那就让他试试。” “陈正...”陈奇在身后说,“能看在我救了太太的份上,放他一马吗?” 金北周:“已经是看在你的面上了。” 陈奇吁了口气,知道这话就是不会要陈正的命了。 金北周不知该去哪,开着车在市中心转悠。 有通电话进来,汇报的是金莓莓的事,说她在地窖里又哭又闹,一整晚都呜着声,吓的附近村民以为闹鬼,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金北周意兴阑珊:“这么暖和的天,便宜她了。” 合该让她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里冻几个小时。 绝望吗? 有路樱当时绝望吗? 有他现在绝望吗? - 路樱总觉得嘴巴淡,趁张妈不注意,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吃肯德基。 点了一堆有的没的,外加一杯冰可乐。 一只脆皮鸡翅下肚,可乐还没咽下去,路樱猝不及防跟玻璃窗外的男人对上。 金北周双手插兜,眼帘耷拉,就这么盯着她。 车子斜斜停在对面,看样子是路过,结果发现她在偷吃。 两人对视片刻,路樱慢条斯理把冰可乐咽进肚,一股子满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幸福哭了。 眼泪掉的止都止不住。 金北周表情裂开,慌手慌脚冲了进来,也不敢坐下,孙子似地:“我又没说什么,没反对,想吃吃呗,还要什么...” 路樱吸吸鼻子,手背抹了把眼泪。 神经病。 没见过人在特别幸福的时候会掉眼泪吗。 可金北周难受坏了,她怀孕,理该他陪着照顾着,一想到路樱是一个人,金北周心都要碾出血了。 “不哭了,”金北周指腹擦过她眼睑,“是我不好。” 不止这次。 连同过往。 路樱打开他手,又抹了把眼泪:“挡我太阳了。” 金北周抿抿唇,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还要什么?” 路樱咬了口薯条,含糊道:“不要。” “番茄酱呢?” “......”路樱低眼,赫然发现服务员忘记给她配番茄酱和甜辣酱。 她就说吃薯条的时候感觉少了点什么。 金北周:“坐好,我去要。” 男人身姿俊朗挺拔,在店内瞬间成为焦点,路樱盯着他衬衫后背上的一块污迹,不知道在哪里沾到的。 这男人最会吹毛求疵,衣服都要烫过熨过才愿意穿,现在能允许那么明显的一块脏留着。 金北周拿着酱回来,路樱捧着可乐杯,好心提醒:“你衣服后面脏了。” “嗯?”金北周撕开番茄酱的口,“嗯。” “......” 把酱给她,金北周望过去:“我们没有老婆的男人就是这样的,跟流浪狗差不多。” 路樱:“你有老婆她也不会给你洗。” 像他们以前,路樱就不会给他洗衣服烫衣服,一般都是金北周伺候她。 其实那天他说得没错,同样的事在路樱身上就没问题,在他身上就死八百遍都不够。 金莓莓也没骂错,路樱只知道不负责任的喜欢,金北周却要付出无数行动。 路樱不走心的道歉:“委屈你了。” “我不用她帮我做,”金北周平平无奇,“她只要在身边,我做什么都乐意。” 过往手到擒来的家务琐事,自从路樱离开,金北周总是能拖一日就拖一日,连钟点工都懒得叫。 就是那种,一切都无所谓,都能凑合,爱咋咋滴的颓废。 她起不到多大作用,只是能抽走他生活的热情罢了。 第87章 走夜路小心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只喝了几口可乐,念着明天产检,怕医生骂,到底不敢多喝,稍稍过下瘾算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随口问。 “路过,”金北周说,“打算回公司了。” 路樱点头。 其实两人能这样和平地坐着,路樱也愿意跟他客客气气的说话。 只是前夫,又不是仇人。 “那你回吧。” 金北周拿纸的手一顿,不显山不露水道:“我还没吃饭。” “...你回去吃啊。” “你吃不完吧,”他指着桌上一堆,“我能吃吗。” “......” 为什么搞得这么可怜啊。 有句话叫什么碰见要钱的不能给,碰见要饭的那是真饿了。 路樱大大方方的:“你吃吧,够吗,不够我再帮你点一些。” “够。” “那你慢用,”路樱准备起身,“我先回家了。” “......”金北周手指蜷了蜷,忽然唤住她,“手机方便借我打个电话吗,我手机没电了。” 路樱犹豫片刻,不情不愿地坐下,把手机递了过去。 输入解锁密码时,金北周心脏似乎被拧了一把,疼的他唇色发白。 “能把密码改了吗?”他商量。 路樱:“为什么?” 金北周:“这个我知道了,你换个我不知道的。” “......” 似乎有道理。 而且这日子不大吉利,是她打算流掉路九月那天。 “你先用,”路樱说,“我待会改。” “嗯。” 这个电话,金北周打了快半个小时,他东西吃得慢,事情又多,絮絮叨叨半晌。 路樱就坐他对面,无聊到玩手指。 金北周瞥她,垂眸掩笑。 手机还回来时都快没电了,机身还发着烫。 路樱快恼了:“你真是连吃带拿,这么多事你该上车充了电再打,借别人手机合适吗?” “......”金北周默了默,“嗯,我给你发红包?” “不用了!”路樱气鼓鼓地起身,“还有你都讲的什么事,什么垃圾该倒了,扫把坏了个头,你们公司是快倒闭了吗,让你一个老板管这些事?” 金北周忍不住笑了声:“事多不行啊?” 路樱嘟囔:“老妈子。” 说罢,连招呼都不愿打,抓着手机就走。 金北周搓搓后颈,连忙跟上:“走慢点宝...”贝。 最后一个字被他硬咽了回去。 路樱托着肚子也走不快。 金北周挨着她,手臂时不时擦一下她的:“给宝宝买了几件衣服,要看吗?” “不了,”路樱目不斜视,“小孩衣服都大差不差。” 金北周想牵一牵她,想起她上次决绝的话又没敢:“那些衣服我都看不明白,你会穿吗?” “......”路樱顿了顿,“你买了什么衣服?” 金北周:“好多呢,看也看不明白。” 说罢,他生怕她抬脚走了,忙不迭打开后备箱,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礼盒。 有玩具,有衣服,都是柔和的色调,看起来全是精心挑选的。 路樱觉得人类遗传是件有意思的事,女人肚子里一揣个孩子,会自动对母婴类的话题感兴趣。 就跟被婴儿夺舍了一样。 “这是什么,”她不自觉靠近,指着一个粉色盒子,“腰凳?” 金北周献宝一般:“婴儿躺椅,万一女儿想骑马,可以放我背上,我背着她爬...” 路樱沉默。 “还有这个,”金北周把最里面的盒子拿出来,“感温勺,不怕烫着女儿...” 路樱仰头,一脸难言:“你能不能别瞎买?” “......”金北周顿住,“这怎么能是瞎买,用得着。” “婴儿长得很快,”路樱指向后备箱那堆东西,“衣服鞋子帽子不要买这么多...” 说着说着,她声音渐渐没了。 其实宝宝的东西没多少。 被几样婴儿产品挡住的,明显是给她的。 给她的裙子、大衣、鞋子,还有她喜欢的装饰品,她心心念念的手办布偶,还未在国内上市的奢侈品包包。 路樱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就当自己没看见。 “别乱买,”路樱敛睫,“我回家了。” “......”金北周唇角抿直,想再跟她待一会,“衣服你还没教我...” 路樱:“宝宝两岁内跟我,你可以过来看她。” “......” 金北周被创懵片刻,匪夷所思:“两岁内我不能带她?” “嗯。” “我抗|议。” “抗|议无效。” “......”金北周几乎同手同脚跟在她身边,“我报了课,宝宝出生前我一定全部学会,我保证会照顾好她。” 路樱驻足:“都有老师了,那你还让我教什么?” 金北周噎住。 合着她是故意的。 她不想教他,不想跟他待一块,不想他纠缠,就故意用这一招。 “好了,”路樱摆摆手,“快去上课吧。” “......” 草堂近在眼前,她不让跟,金北周就不敢跟,只能停在原地,眼巴巴地目送她:“路樱。” 路樱回头。 金北周硬憋了句:“明天产检。” 路樱不耐:“你不用提醒我八百遍,我只是怀个孕,不是变智障了。” “......” 也就,两遍。 金北周舔舔唇:“我明天来接你?” “不用,”路樱说,“到医院门口汇合。” 金北周:“我能跟金球球说句话吗...” 音还没落,路樱恶狠狠撇他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大门。 金北周摸摸脸颊,感觉脸皮都被那个眼神揍掉一层。 但m的,爽飞了。 路樱刚进院门,胡闯就隔着墙头喊过来:“妹妹,你怎么能喝可乐...” 蹲在院角给菜拔草的张妈抬头:“可乐?樱樱你喝可乐了?” 路樱:“......” 张妈凑过来闻她衣服上的味道:“去了肯德基?” 路樱恼了:“胡闯哥!” 胡闯莫名其妙:“干嘛?” 你说干嘛。 不会小声说吗? 大喇叭一样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既然炸鸡可乐都吃过了,”张妈严肃道,“晚饭要的辣子鸡和麻椒鱼取消,一天不能吃太多重口的。” “......” 忍了半秒,路樱拿出手机,以快把屏幕敲碎的力道,打字:【胎盘哥,走夜路小心点!】 第88章 我要娶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捧着她喝剩下的半杯可乐,盯着这条信息笑出了声。 不借张妈的手管一管,她这里瞒一点,那里瞒一点,结果不知会吃下多少上火重口的东西。 先不说会不会影响到宝宝,路樱体质偏热,油炸麻辣的多吃两口皮肤就要冒痘。 吃的时候有多爽,长痘的时候就有多矫情。 这姑娘跟他犟,一股子牛脾气都用金北周身上了,只愿意听长辈的话,现在也只有张妈能管住她。 可乐冰块融化,杯壁浮着水雾,金北周指腹摩挲过去,嘴巴咬住吸管,贪恋地吻了下。 他知道这种举动像个变态。 两人吵再凶都分不开的那些年,金北周如老僧坐定,他心知路樱没定性,连个冷战都不会,经常上一秒冷他,下一秒就眼巴巴地恼他为什么不哄回去。 金北周会哄,会低头认错,会送礼物说软话。 但他无法否认,这种哄,没大走心。 葛琪跟他说过,发烧只是症状,退烧药解决不了病因。 金北周的这种哄,只解决了路樱当时的情绪,却未解决产生这种情绪的症结。 现在滞后性来了。 路樱不要他了。 再多的礼物,再卑微的低头都哄不好她了。 可就在这时,金北周才后知后觉发现,哪里是路樱离不开他,分明是他,离不了她。 金北周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如浮萍生长在金家,是路樱的纠缠和赤诚热烈的喜欢,让他对北城这个地方产生了归属感。 一个集万千宠爱的姑娘,阳光明媚地靠近他,用笃定不移的爱,一点一点滋养他在命运动乱中诞生的防备与阴鸷。 金家给了他第二条命,但路樱给了他完整的灵魂。 他放不了手。 - 近晚饭时分,路樱接到葛琪电话,葛琪声音焦急:“在家待着,谁喊都别出来,也别接陌生电话。” 说罢也来不及解释就挂了。 路樱茫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她手机果然有北城属地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接与不接之间踌躇片刻,路樱选择听葛琪的话,点了挂断。 紧接着,一连好几个不同的号轮换打了进来。 路樱莫名其妙,随手挑了个接通。 那边立刻传来金家老太太席素玲尖锐的责骂:“你躲在家里是没用的知道吗,搅了莓莓的婚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小蹄子为你宝宝积点德吧,小心走一步摔流产...” 路樱肾上腺素倏地飙升,条件反射回骂:“你可千万好好活着,你要是现在噶了,我还真怕你投我肚子里,我可不想给你当妈!” “......”席素玲说话开始带喘,“你爸妈到底怎么养的你...” 路樱语速极快,巴拉巴拉:“那必须比你爸妈养得好!” 席素玲:“你、你!!” “你什么你!”路樱说,“要不是冲着你儿媳和孙媳的面子,我能把你骂得人畜不分,你知不知道你装贵妇的样子像极了狼外婆!” 说完,路樱把电话挂了。 张妈不知该说点啥好。 沉默数秒,她轻咳:“稍微注意下胎教。” “我注意了,”路樱委屈,“都没骂脏话。” “......”张妈无言以对,“再吃点,骂人挺费力气的吧。” “不费,”路樱嘻嘻,“手拿把掐。” 张妈没好气:“不是在夸你。” 路樱眼睫动了几下:“忘了问为什么了。” “......” 真成。 真是管它天高地厚,先骂过瘾再说。 “哦,”路樱琢磨了下,“她说,我搅了金莓莓的婚事,金莓莓婚事又泡汤了?” 张妈不懂:“又?” “上一个不是金北周吗,”路樱咕哝,“没成不是吗?” “...这话咱私下说说就算了,”张妈瞅她,“别在二公子面前说。” 要被某个男人知道了,脸能黑成锅底。 路樱撇了撇嘴巴。 张妈:“不告状啊?” “......”路樱懵了,“告什么状?” 张妈:“二公子啊。” 路樱:“我自己就能干赢的事干嘛告诉他...我跟他离了!” “哦,”张妈意味深长,“如果没离,说不说?” 路樱顿了顿:“干嘛呀您?” 张妈叹气:“不委屈吗?” “不,”路樱言简意赅,“她现在又不是我奶奶。” 一个外人罢了,干得赢就干,干不赢就跑,不存在委屈这种东西。 张妈担心:“这事怕是没完呢。” 路樱不在意:“别人她不敢惹,只能找我撒气,外强中干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金莓莓婚事泡汤,大概是焦家要退婚。 天一擦黑葛琪就来了这边。 “叫你别接,”葛琪无奈,“老两口脸丢大了。” 焦父焦母以死相逼,让焦安必须退婚,一应聘礼都不要了,甚至可以给金家补偿。 焦安扛不住父母族人的压力,去金家又被金老爷子揍了一顿。 说到这,葛琪忍不住道:“他守了莓莓这么多年,眼看就能修成正果,老两口都以为他能为了莓莓扛住一切压力...到底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小二这一步。” “......”路樱愣了愣,“金北周又怎么了?” 葛琪表情复杂,不知该不该说。 说了吧,他们已经离了,徒增心理负担。 不说,又仿佛埋没了一段深情。 犹豫再三,葛琪看着她:“那年,你外公生病的消息一出来,爷爷立刻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金家小孩的婚姻都要为金家前途铺路的,外公得了绝症,名下公司产业也都处理得差不多,到时候路家只剩路樱,金老爷子不同意金北周娶一个没有家庭助力的孤女。 那晚,金北周跪在老爷子书房:“她不是孤女,她有我。” “就是只有你才不行!”老爷子怒道,“这婚必须退!” 若不是外公病情瞒得滴水不漏,专等名下产业处理完了才透露出来,这桩婚事压根就不可能。 金北周长跪不起,来来回回就四个字:“我要娶她。” 此时金父金母已经拗不过他,同意了,连金斯年都帮着求情。 金老爷子考虑两晚,把金北周单独喊过来,让他答应几件事,并签了一份文件。 第89章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让金北周照顾金莓莓是条件之一。 其二,这桩婚事是金北周执意要娶,花费不能用金家一分,他自己想办法。 而那份文件究竟签了什么,葛琪不知道,金斯年也不知道。 路樱怔住:“他哪来的钱?” 老爷子不许他用金家的钱,可金北周给了她一份十分厚重的聘礼。 葛琪:“借的。” “......” “外公生病,小二着急,怕外公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葛琪说,“他跟斯年借了一部分,跟胡闯借了一部分。” “......” 葛琪:“你们婚后的第二年,他不是去了趟国外吗,是胡爷爷给他介绍的买卖,这笔订单很重要,他不放心别人,只能自己去押运,连年都没能回来过的那次。” 路樱睫毛快速扇了扇,藏着她掩不住的不安。 “他做得很好,”葛琪说,“回来就把欠斯年和胡闯的钱连本带息还了,胡爷爷在斯年面前夸了他很多次。” 说到这,葛琪抿抿唇:“他不是故意不陪你去威吉斯的,但这个原因...他恐怕说不出口。” 金北周在路樱面前是强大的,是很酷的,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路樱知道,他连娶老婆的钱都是借的。 而这事一旦让路樱知道,又会牵扯出金老爷子不同意他们结婚的事。 “樱樱啊,”葛琪看着她,“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小二活得并不自由,你们俩...”还是可惜了。 明明是相爱的。 焦家来提亲那天,多少人在背后夸焦公子情比金坚,他守金莓莓不比路樱守金北周短。 就这样依然抵不住父母家族的压力。 金北周当时得有多坚决,才能顶住来自金家与现实的压力。 因为罕见,才显珍贵。 客厅悄寂。 时间流水一样滑过。 “大嫂,”路樱心不在焉,“老太太打电话骂来的事,你别说出去。” 就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晚,路樱辗转反侧。 她要跟金北周离婚时,曾跟他做了道算数题,金北周每少一次陪她去威吉斯就被扣二十分... 浓稠夜色,路樱一张脸撕裂般的疼,凭空中仿佛有只手在狠狠扇她巴掌。 她眼里只有金北周没陪她去滑雪,殊不知人家在拼命赚娶她的钱。 人家没骂她孤女,她倒是不客气地骂人家是孤儿。 两下一对比,这段感情骤然失衡。 天秤倾向了金北周那一侧。 个人素质也高下立见。 婚后他是忙于工作,有好的项目眼都不眨的投资,例如给金莓莓和伊瑎的五亿。 他是缺钱啊。 而路樱只知道争风吃醋,只有眼皮子下面的一亩三分地,肤浅的可笑。 路樱脸皮烧得难受。 金莓莓真是没骂错,她就只是嘴上说着喜欢,过程和后果却都让金北周来担。 - 第二天,路樱一睁眼就看见金北周发来的信息,一个小时前的,提醒她别忘记产检。 带齐资料,路樱步行出门。 距离大门十几米远,路樱看见男人倚在门卫室旁边,长腿长胳膊的勾人眼球。 许是葛琪昨天讲的事,路樱一看见他就脸皮灼烫,有种羞愧难言的羞耻感。 “吃早饭没,”金北周站直,似有若无的心虚,“这儿离医院没多远,不如一块去了。” 他惦记着她昨天说的,不让他来接,要去医院汇合。 路樱没吭声。 金北周抿了抿唇:“没睡好啊?” 眼下挂着浅浅的青色。 “睡好了,”路樱目视前方,“你吃早饭了没?” “......”金北周顿了下,“你不会想撕了我吧?” 路樱沉默。 金北周清清嗓子:“你这...客气的我不适应。” 路樱更加客气:“应该的。” 金北周都怕了,视线往下移,停在她小腹上。 见路九月还在,他紧绷的神经悄悄放下一点:“走?” “嗯。” “我准备了早餐,”金北周又说,“要不要再吃点?” 路樱依然客气:“不用了,谢谢。” “......”金北周寒毛直竖,“我这第一次听你说谢谢。” 路樱继续沉默。 瞧瞧。 她都把人家欺负成了什么样。 两人并肩往医院走。 金北周没话找话:“晒吗?” “不晒。” “累不?” “不累。” “......” 可金北周总觉得她累,路公主是个出门都不愿背包的人,孩子总比包重吧。 但这个金北周又无法承担。 “其实...”他不大有底气,“我可以抱你走...这绝不是暧昧的肢体接触!就是提个意见。” 路樱:“......” 金北周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悄摸摸伸手,捏住她一片衣角:“行吗?” 路樱:“不行。” 头顶隐隐落下遗憾的轻叹。 还以为她鬼迷心窍,一觉睡醒忘记他们离婚的事实了呢。 到了医院,医生照例问了几句,路樱老实答了。 检查宝宝情况时,金北周盯着她小腹隐隐约约的动静:“我女儿醒了,我想摸一下。” 医生好笑:“摸啊,也可以陪她说说话。” 路樱不发话,金北周没敢,询问过去:“行吗?” “......”路樱别开脸,情绪不明,“嗯。” 金北周眼中浮出欢喜,掌心贴在她腹部,感受着想要掉泪的胎动。 “我有个问题。”他嗓音很轻很低。 医生和蔼:“你问。” 金北周:“爸爸会被孕激素控制吗?” “......” “我感觉我好像孕反了,”金北周颇有些别扭,“我似乎有点迷恋老婆,半夜都在想她...” 路樱冷嗖嗖的眼神刮过去。 金北周忙不迭住了嘴。 医生乐不可支:“也有可能哦。” 金北周看着路樱,生硬解释:“这不是暧昧的话,我在跟医生探讨病情。” 路樱:“...闭嘴吧你。” “宝宝发育的很好,”医生边看资料边交待,“妈妈最近要动一动,避免胎儿过大不好生产。” 路樱顿住:“大了?” 医生斜她:“是不是没忌嘴?” 路樱眼珠子转了转。 金北周干巴巴地问:“这个动的时候,需要爸爸陪的对吧?” “......” 医生对上他眼睛,都有点说不出“不用”。 男人眼里的期盼与希冀满到溢出来,医生发现自己居然能看见“眼睛是心灵窗户”的具象化。 她忍笑:“对。” 金北周像个拿到糖的小孩,愉悦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医嘱。” 路樱:“......” 第90章 协议。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医生耐心而温和,十分给面子地多讲了一些。 “从科学育儿的角度来说,”医生说,“我们是支持和赞同爸爸陪伴的,宝宝虽然在妈妈腹中,但能感应到爸爸的声音与抚摸。” 金北周连连点头:“你看你看,路樱樱你在听没?” 路樱:“......” 从医院出来,金北周喋喋不休:“以后我每天晚上陪你散步,给宝宝讲完故事再回去。” “没有必要,”路樱不为所动,“我打算去棋院上班了。” “......” 天色尚早,路樱下了台阶,走到一处树下。 金北周唇角抿直,拧开保温杯,用杯盖倒了点水给她。 路樱摇头:“谢谢。” “...喝点呗,”金北周哄道,“老半天没喝了。” 男人高瘦的身子弯下一点,期期艾艾的。 路樱迟疑片刻,还是接过来喝了。 男人长眸扩散出温情:“还要吗?” “不要了,”路樱说,“谢谢。” “谢什么。” 客气的他不适应。 阳光穿透树梢,光影斑驳。 路樱想了又想,垂眸拉开随身小包,从里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金北周用杯盖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低眼瞥她。 “找什么?” 路樱递过去:“给你。” “......”金北周视线定住,“支票?” “嗯。” “你,给我支票?” “嗯。” “为什么?” 路樱一想到这事就羞愧难当:“欠你的。” “......” “咱们结婚时你花的太多了,”路樱认真道,“这部分我该还给你的...” 金北周眼中温柔退的一干二净。 路樱舔了下唇,还在解释:“你在为这段婚姻辛苦努力的时候,我没出一分力,我认为这是一种软霸凌,我霸凌了你,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 像是忍无可忍,金北周声线冷下去:“甩了我还不算,还要否认我们的感情?” 路樱哽住。 “路樱樱,”金北周咬字,“你敢说我们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 “......” 路樱有点懵。 支票和爱不爱有什么关系。 他为了聘礼都借钱了,既然离了,又是她提出的离婚,那这聘礼她还回去也理所当然吧。 金北周难过异常:“你用一张支票把我们的感情变成交易,用钱来标价我们的婚姻,你甩了我,带走了我女儿,又扔钱给我,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停停停,”路樱头大,“你在这里做什么阅读理解啊!” 她哪有这些意思。 她只是从葛琪那里知道了金家对他的为难,懂了他赚钱的辛苦,认为这笔钱该还给他才是。 就是这么简单! 什么这这那那,又是交易又是标价的。 “我说你今天这么假惺惺,”金北周眼睛红着,“一会谢谢一会不客气,原来是有大招等着我...” 路樱:“你闭嘴吧!” “......” “这钱是你的,你赚的,”路樱努力劝他,“你可以去问律师,离婚都要退的,现在我退给你,就是这个意思,明白吗?” 金北周:“明白。” “那就好,”路樱点头,“你收着...” 金北周:“你想让我死。” “......” 金北周:“你恨我。” 路樱无言以对。 “你不用这样羞辱我,”金北周跟个怨鬼似的,“畜生就没尊严了吗...” 路樱倏地把支票塞回包里,扭头就走。 金北周腿长,轻而易举跟上:“今天一定会下雪,我心冷得结冰...” 路樱:“闭嘴!” “那你跟我道个歉。” “你爱要不要!” “我不要。” “闭嘴。” “道歉。” “......”路樱大写的服气,“对不起,我不该用钱折辱你。” 金北周:“那你打算怎么补偿你对我的软霸凌。” 路樱戛然止步。 什么玩意? 她不是给补偿了吗? 他不要啊。 现在跟她提什么软霸凌? “是你自己说的,你对我,软霸凌了,”金北周指出,“我决定接受你的道歉和补偿。” 路樱面无表情:“你想要什么补偿?” 金北周睫毛动了下:“我想...” 路樱:“不该提的别提。” “......” 沉默。 “算了,”金北周吁了口气,“我不跟你计较。” 路樱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金北周欠欠的语调:“我只遵医嘱。” “什么医...” “陪你...陪宝宝散步,让她熟悉爸爸的声音。” 路樱没表态,绷着脸往家走。 快到草堂门口,她冷不丁想起件事:“你为什么让大军他们守在附近。” “......”金北周顿了顿,“怕有危险。” 路樱:“什么危险?” 金北周:“上次焦安不是来了?” “如果只是为了焦安这种人,”路樱理智道,“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太兴师动众了,像小题大作。 金北周拧眉:“你这什么话,我老婆...前妻女儿住在这儿,她们的安全是小事?要不你还是把支票给我吧!” “......”路樱望着他,“你回去挂个号,测一测孕激素。” 脾气比她还大。 要不是总觉得欠他一笔,她真要甩脸子走人。 “支票还是你的,”想到这儿,路樱说,“要用钱的话随时跟我拿,我不会动的。” 金北周睫毛扇了下:“你要帮我管钱?” 路樱:“就聘礼这一笔。” 金北周:“我还有很多,要管吗?” 路樱没搭理这种无聊的对话,话锋一转:“你在你爷爷那儿签了什么文件?” “......”话题突然,金北周愣住,“什么文件?” “你要娶我那会,”路樱提醒道,“除了这些聘礼,不是还签了份文件?” 金北周明白这事是被她知道了。 “没什么,”他不在意,“让我承诺不管发生何事,永远不跟金氏作对。” 路樱懵然,脱口道:“他怕你?否则他为什么让你承诺这种东西?” 至于老爷子怎么想的倒显而易见,无非是他对金北周做了太多过分的事,心虚罢了。 可金家堂堂世族,金北周再厉害又能怎样,到底是无父无母无背景的三无人员。 那份文件,写满了金老爷子的害怕。 这不奇怪吗? 第91章 关她屁事。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顿在当场。 路樱一惯不爱将事情想复杂,这次仅凭他一句话就抽丝剥茧出金老爷子的底色,敏锐到可怕。 “坏事干多了呗,”金北周散漫道,“还有你能不能别小看我...” 路樱手一挥:“大哥对你这么好,这人情算你自己欠的。” 而花在她身上的这笔聘礼,算路樱欠他的。 “......”金北周肺里堵得难受,“账算得这么清楚,怎么不去当会计。” 路樱:“离婚时没签什么吧?” 金北周负气:“签了你那份女方对男方处带走的一切事物拥有全部处置权的离婚协议书!” “......” 沉默。 停了片刻,路樱扶腰往小区走:“下次产检见。” “你想得美,”金北周窝火,“医嘱你没听见?要不你去跟医生干一架...” 路樱一个凉凉的眼神。 金北周默默住了嘴。 又从齿缝里憋出含糊一句:“我要陪。” 路樱没理他,头也不回。 再次路过那座儿童公园,温度适宜的绿道上有孕妈妈在散步,身边大概是她老公,陪在旁边小心呵护。 金北周心脏被拧了几圈,目光停到头也不回的姑娘身上。 他想他真是被孕激素控制了。 趁路樱没看见,金北周狼狈仓促地搓了把眼睛。 - 路樱打算恢复棋院的工作,一来胎儿偏大,她需要活动活动,二来马上要到暑假,各家棋院都在拼命抢生源招老师,她闲着也是闲着。 金北周没拦她,但让大军寸步不离地跟着。 路樱一肚子火,又不好对大军发。 “我不是监视您,”大军强壮彪悍的个头,在她面前可怜巴巴,“更不会把您的事报给周哥,我发誓。” 路樱:“你不是在皇庭干的吗?” 大军摸摸鼻尖:“周哥去哪我去哪。” 路樱:“他让你干啥你干啥?” “嗯。” “那你还敢说你不跟他汇报?” “......”大军正经到古板,“您老大,他老二。” 路樱语塞。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上着普普通通的班,身边除了同事就是小孩,能有什么危险。 然而下午路樱就不这么认为了。 金莓莓瘦成鬼一样,往棋院门口一站,吓的几个小孩呜哇呜哇跑到路樱身后喊救命。 隔着透明玻璃门,路樱跟金莓莓装满恨意的眼神对上。 怕吓着孩子,路樱主动出去:“找我?” 焦安不是说金莓莓失踪了吗。 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却发现订好的婚事泡汤了。 金莓莓恶毒地盯着她肚子。 大军眼神警惕,身体姿势紧绷,处在随时要发动攻击的状态。 金莓莓敛了视线:“谈谈。” 总不能让她堵在棋院门口,路樱点头,领她到隔壁的咖啡馆。 金莓莓直奔主题:“我要回老家了。” 路樱没走心:“走好。” 金莓莓目光在她姣好的脸庞游移:“我原本也跟你一样...” “不爱听,”路樱不耐,“换别的。” 她有什么义务去承担别人的情绪和人生啊。 关她屁事。 “......” 场面定格半晌。 金莓莓抿紧唇:“我对金家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路樱更烦了:“说点和我有关的!” 金莓莓手禁不住攥紧了,紧到骨节发白。 就是这样。 路樱永远都是这样。 热情洋溢的态度里藏着不缺爱的冷漠,她给你,你就是重要的,她不给,你就是稀世珍宝也别想她高看一眼。 路樱是感情里的施舍方,而金莓莓和金北周都是被施舍的那方。 她可以给,也可以收回。 这种随时会被收回的感情,金北周选择迎接、反攻,金莓莓选择放弃。 不确定的,她宁可一开始就不要。 金北周倒是要了,如今呢。 看看他现在凄惨的下场。 “我跟二哥才是一路,”金莓莓恍惚,“我对他才会不离不弃,我们两个才该抱团取暖,可他偏偏选了你!” 路樱:“这题超纲了,答案在你二哥那边,别对着语文老师讲数学。” 金莓莓看着她:“你配不上他。” 路樱言简意赅:“我去你妈。” “......”金莓莓恨极了,“你这种俗不可耐的东西...” 路樱一杯水泼了过去。 金莓莓条件反射闭上双眼。 “路樱,”她声音很冰,“他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他很快就会离开北城。” 路樱眼睫掀高,露出清润的瞳仁。 金莓莓用手背抹了把脸,阴郁的像条毒蛇:“你们的女儿也留不住他,他的世界很大,一个小小的北城根本困不住他。” 路樱真诚询问:“这个大大的世界,是地府吗?” “......”金莓莓倏地起身,“你不用故作姿态,以前靠撒娇卖痴缠他,现在靠大肚子勾他,等他回到他自己家,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个什么...” 话没说完,路樱骤然抓住路过的服务生,一把端起他手里滚烫的咖啡,迎面泼到了金莓莓脸上。 顿时,咖啡厅响起惨叫。 大军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鹰隼似地盯紧了金莓莓的反应。 咖啡把金莓莓下巴和脖颈烫伤了。 她报了警,坚持要让路樱受到惩罚。 “我们还是建议私下和解,”负责这事的警员调解道,“你这只是轻度烫伤,她那边又是孕妇...” 金莓莓恨恨道:“我要让她坐牢!” 路樱:“哦哟,牛逼得嘞。” “......” 路樱:“但我真想进去待两天,我脑子都要炸了。” “警察先生你们看见了吧,”金莓莓咬牙,“她就是这么嚣张!” 警员头疼。 门口几人匆匆进来,将僵持的氛围打破。 路樱抬头,看见来人,嘴一瘪,态度弱了:“大嫂,你是来接我的吗?” 葛琪脚步滞住。 “别做梦了,”金北周阴着脸,“我才是你家属!” 葛琪无奈:“爷爷奶奶让我把莓莓接走,送她回老家。” 她是金家大嫂,许多事身不由己。 路樱肩膀塌下,闷不吭声。 金北周蹲她面前:“受伤没...” 像是想通什么,路樱倏然抬头:“大嫂,你跟他交换一下,他领金莓莓走,你领我。” 全场:“......” 第92章 四舍五入,你干的。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后槽牙要磨碎了。 现在是金莓莓不愿和解,葛琪只能先去劝她。 “肚子里装的是我女儿,”金北周咬字,“不是煤气罐,有大军在,你一定要亲自动手吗?” 路樱:“别人都亲自动嘴骂,我凭什么不能亲自动手?” 金北周:“女儿呢?路九月呢?你是不是忘了肚子里还有她?” “你闭嘴吧!”路樱不耐,“你是她爹,不是我爹!” 金北周:“我早上去给外公上坟了。” “......” 金北周冷笑:“我等会再去一趟,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他!” “行了,”路樱没好气,“我赔偿!” 金北周:“赔个屁!” 说罢,他起身,径直走到金莓莓那边。 他嗓音森冷:“你该庆幸路樱泼了你。” 否则,落到他手里,金莓莓只会更惨。 金莓莓眼睛红肿,下巴和脖颈烫破了皮,罕见的失态:“她的感情那么虚伪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虚伪的是你,是我,是我们这种人,”金北周隐忍,“明明想要,却又害怕,怕回应不了,怕自己的虚假被对比、被拆穿。” 路樱对金莓莓的感情,金莓莓还不了。 路樱的存在,会衬托出她的敏感、自卑、虚伪和恶毒。 她选择推开路樱的好意,甚至想要毁掉。 路樱像一面镜子照着她,灼到她的眼睛,刺痛她表面上装出来的人畜无害,拆穿她内心深处的阴暗。 “你恨的是你自己,”金北周一字一顿,“你厌恶你这种人,你该做的是把匕首扎进自己心脏,而不是打碎镜子!” 金莓莓脸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声音颤着:“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是,”金北周沉声,“我跟你没有不同,所以我在接受我的报应,现在轮到你了!” 焦家一退婚,金莓莓已经彻底沦为圈子里的笑柄,在金老爷子和老太太那里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她的未来,只能龟缩在自己老家,或许午夜梦醒能想起在北城金尊玉贵的生活。 黄粱一梦。 “我没有办法,我又能怎么办,”金莓莓崩溃,“你还能摆脱爷爷的控制,我又能怎么办?” “两码事,”金北周冷冰冰道,“你害路樱,与被利用没有任何关联。” 金莓莓忽然尖叫:“当然有!要不是她抢走了你,能被护着安然无恙走出金家的就是我...” 金北周:“你想多了。” 金莓莓眼睛血红,不停喘着气。 “我不会救你,”金北周冷酷到残忍,“我本来连自己都不打算救。” 他连挣扎都不愿,又怎么可能愿意去救别人。 可还有路樱啊。 她那么明媚灿烂地缠着他,喜欢他喜欢到全世界都知道,给了他那么明显的依赖和偏爱。 金北周一颗无欲无求的心被她泡软了,泡烂了。 他自己陷在麻木中不要紧,可他不能把路樱拽进来。 钢丝上的路艰难,然而路樱在对面等他。 他又怎么可能愿意拉上别人。 路樱在,他会好好活着。 路樱不在,他宁愿耳聋眼瞎沉在淤泥里,他对救别人没兴趣。 金莓莓居然妄想他来救? 他没有帮助她的义务。 - 葛琪开车送金莓莓去了机场。 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北城了。 大军开着车子往草堂走。 “说什么了,”金北周耐着性子,“一字不落地学给我听。” 路樱脑袋歪在门边,闭目养神。 金北周大腿挨着她的,期期艾艾:“有没有话要问我...” “你别去给我外公烧纸了。”路樱冷不丁道。 金北周没听明白。 路樱:“你亲自下去跟他面对面聊吧。” “......” “去跟他说说,”路樱说,“你是怎么骗婚的。” 金北周唇角微抿:“我骗什么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追问,”路樱讽道,“然后你就顺势告诉我真相,但你猜错了!我不会问的!” “......”金北周知道他不该笑,可他鬼上身一般,没忍住,变态地笑了出声,“谁猜了。” 他压根没这种想法。 是她猜错了。 路樱一把拽起抱枕,眼都不眨地往他脑袋上盖。 司机大军只听见“咣”的一声,金北周后脑撞到玻璃。 路樱用抱枕捂住他口鼻,另只手握成拳,下雨似地往他腹部砸。 金北周笑的断断续续,还要顾着别伤到她,敞开怀任她打,空出的两只手扶住她腰身。 这祖宗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如果手边有刀,路樱会毫不犹豫给他来一下。 金莓莓的话她听明白了,事关金北周的真实身份,合着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这个曾经法律上的妻子蒙在鼓中。 路樱有种被骗的荒谬。 她仿佛生活在一个楚门的世界,别人都揣着真相,却让她活在虚假中。 她是那个被哄到团团转的楚门。 “我不管你什么身份,”路樱累了,把抱枕扔掉,“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 路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金北周沉睫:“我女儿在这,我不走。” 路樱在手机上摆弄几下。 一道到账提示音从金北周手机上响起。 “好了,”路樱整理了下头发,“我问过了,这是使用别人精子的价格,你算是优质档,按优质档价。” “......”金北周气笑了,“挺有钱。” 路樱:“那是,没有实力怎么敢一个人生小孩。” “我没钱,”金北周厚脸皮,“求包养。” 路樱:“你见过25包25的吗?” “......” 路樱:“我只会包18的。” 金北周嘴角在笑,但长眸没有一点温度。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路樱手还没碰到门把,金北周不知在跟谁说:“下去,锁车。” 大军沉默了下:“我听我老大的。” “......” 路樱得意:“没错,他嘴里的老大是我。” 金北周倏地笑了:“行,闯子邀请我去他家吃饭...” “关我屁事,”路樱没耐心,自己下了车,“我还约了陈奇来吃饭呢。” 跟谁是孤家寡人一样。 金北周眉骨瞬间沉下。 “他弟弟是绑架你的人,”他清晰道,“你不清楚吗?” 路樱回眸:“他弟弟是因为谁?” 金北周:“金莓莓。” 路樱:“金莓莓又是因为谁针对我?” “......” 路樱冷笑:“这绑架,四舍五入,你干的!” 第93章 纯洁的金钱关系。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没约陈奇,是陈奇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说有事想跟她谈谈。 路樱叫他来草堂。 两人坐在客厅,陈奇安静片刻:“我以为你会拒绝见我。” “不会,”路樱老实道,“我准备了电棍,如果你敢伤害我,我就电死你。” 她晃了晃身边的电棍,示意她没开玩笑。 “......” 陈奇没忍住,猝不及防地笑出声。 路樱觉得这些男人都是有病,她在恐吓和警告哎,都笑个屁啊! “对不起,”半晌,陈奇轻咳,“我有病。” 路樱:“你知道就好。” 不像隔壁那个,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陈奇望着她:“我听说,金莓莓回老家了。” “嗯。” “你...”陈奇犹豫,“怎么不报警抓她。” 路樱:“是你弟弟绑的我。” 报警抓金莓莓?有证据吗?陈正愿意指证她吗? 不会的。 路樱到底没出事,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陈奇正色:“我知道对不起很虚伪,是我没劝住他...” 路樱:“一人做事一人当,你...” 说到这,她蹙眉,捕捉到某一点,错愕:“你提前知道他要绑我?” 否则,哪有“没劝住”这一说。 “......”陈奇顿了顿,“你知道多少?” 听语气,路樱似乎并不知道完整的经过。 路樱:“你弟被金莓莓的爸妈收养过,金莓莓跟我不和,就让你弟把我绑了。” 就这。 陈奇沉默下去。 这恐怕是金北周给她的答案,刨除掉深层复杂的原因,给了她一个非常直白、容易接受的交代。 路樱性子跳脱直接,离不开金北周的呵护。 她不知道金老爷子在其中的盘算。 也不知道陈奇在此事中的作用。 更不知道那两个小孩是陈奇安排去的。 难怪还愿意放他进草堂。 “陈奇,我把你当朋友,”路樱握着电棍,“如果你跟金莓莓是朋友,那咱们就不是一路人...” 陈奇嘴巴动了动。 他在“朋友”二字中打转,甚至无法告诉她,他来北城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她的婚姻,是为了带走自家少主。 许多话萦绕在嘴边,陈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跟她不是朋友,”他鬼使神差,解释,“我不认识她。” 路樱眼中的戒备稍微散掉一些:“那就好,你继续说。” 陈奇喉咙莫名发苦:“金总生日宴那天,他早早就到现场了,我听见他跟老太太交待要去找你,结果金家老太太和一群长辈拖住他,让他接待下宾客,又说还有大事要宣布。” 所谓的大事,就是金莓莓的身孕。 金北周被缠住手脚,只能推迟去机场的时间。 就在这时,金北周接到了她的求救电话。 “我想,金莓莓选择公布有孕,”陈奇说,“大概就是为了拖住他,为陈正那边留出时间。” 既然借大事由头拖住金北周,那就得给件大事。 就算对金北周来说不算大事,但对金家、对其他宾客来说算是重磅了。 陈奇:“接到你的电话后,金总嘴上说着不信,但一秒都没耽搁,急匆匆地走了,连行李箱都没拿,落在了生日宴会场。” 两边人为刻意制造的危险和误会,造成当事人双方的认知差异,连解释都无法自洽。 路樱:“你跟金北周是朋友?” “......”陈奇叹息,“我不是在帮他说话,只是作为目击者,如实描述。” “那你劝你弟是怎么回事,”路樱问,“他提前告诉过你?” 陈奇抿唇。 张妈匆匆进来,表情无语:“隔壁的来咱们家借葱。” 路樱:“您决定就好。” 这么点小事。 “我叫他直接拔,”张妈说,“他坚持让我过来经过你的允许。” “......”路樱忍了忍,“我允许了。” 张妈点头。 客厅重新恢复安静。 路樱看向陈奇,等他的回复。 落日熔金,在客厅大片大片铺开。 陈奇恍惚:“我...” 话刚出口,张妈再次进来:“来借盐。” “......”路樱咬咬牙,“允许了。” 张妈点头。 陈奇神色难以名状。 路樱:“你说啊。” “...要不,”陈奇迟疑,“再等下。” 果不其然,张妈第三次进来:“借酱油。” 路樱恼了:“陈奇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 金北周倚在雕花铁门旁边,身形高瘦清隽,一张脸妖孽似的,直勾勾盯住她。 “葱,盐,酱油,”路樱挺着肚子站好,“还要借什么?” 金北周唇一勾:“借什么都给?” 路樱:“你想得美。” “聊什么呢,”金北周往她身后瞥,“邻居借葱这么大的事都不出来亲自招待。” “......”路樱深吸一口气,“还、要、借、什、么!” 金北周:“菜烧多了,借张嘴。” 路樱:“陈奇是我的客人,你要请,换个时间。” “...谁请他,”金北周没好气,“我要我女儿陪。” 路樱下巴抬高,满脸骄矜:“去拿刀,剖走归你...” 话没说完,男人一只手狠狠捂住她嘴。 “这么血腥的话能让女儿听见?” 路樱甩掉他手:“臭不要脸的事你都能干,血腥的话又有什么不能听?” “......”金北周气的胸膛起伏,“我要借鸡蛋!” 路樱:“一次说完!” 金北周:“一包冰糖一包白糖两双筷子一只锅铲...” 路樱点开手机,当着他面拨通物业电话:“帮我报警,有人来我家抢劫。” 金北周:“......” 场面短暂的沉默。 热乎乎的风从两人之间刮过。 不知哪一刻,金北周宽肩轻轻抖了下,脸别到一边,喉结随着低闷的笑轻微滑动。 这可怎么好,这小祖宗把他魂都勾跑了,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有想笑的冲动。 路樱条件反射地掐住他手臂皮肉,狠狠拧了一圈。 “嘶,”男人委屈,“你这动作不觉得太暧昧了吗?” 路樱甩甩手,拧的她指甲疼:“我们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忘了!” 金北周摩挲被她掐红的皮肤:“没忘。” “那你说,”路樱没了耐心,“到底什么关系?” 金北周思考两秒,吐字:“纯洁的、一点暧昧都没有的,金钱往来关系。” 第94章 狗就没有自尊心了吗?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把金北周赶走了。 她不能跟这男人在一块,忒tm贱了。 透过铁门,金北周目送路樱进了屋子,他眼帘垂下,掏出手机,径直拨通金斯年的号。 没有寒暄,金北周言简意赅:“找个理由把陈奇支走。” “我不管,他到路樱樱这儿蹭饭来了,我嫉妒。” “对,立刻。” 电话挂掉之后,金北周双手抱臂,倚在胡闯门前,算着时间等陈奇出来。 果不其然,才两分钟的功夫,陈奇身影出现在门外。 路樱跟在后面,客气道:“饭都没吃呢。” “改天约,”陈奇温和道,“小心宝宝...” “陈总,”金北周阴阳怪气,“这是我的宝宝。” 陈奇点头微笑。 车子离开,路樱扭头就进了院子。 金北周欠欠的:“要来这边吃饭吗,全是你爱吃的。” 话落,半空风声古怪,金北周本能躲了下。 “砰”的一声,一块砖恰好砸到他脚边。 金北周额角抽了下,若不是他避得快,这砖能把他脑袋砸破。 “路樱樱!”他气笑了,“你谋杀啊!” 又一块砖头砸到地面。 金北周默了默,放低姿态:“我走就是了,好好吃饭...” 第三块砖头从墙内抛了出来。 金北周眼疾手快,迅速躲开,还卑微的把砖块踢到墙边摆好。 墙内,张妈抱着怀里一堆砖,劝道:“好了好了,真砸着了咱们还得赔。” 路樱拍拍手上灰尘:“弄死他。” “菜烧得有点多,”张妈说,“陈先生怎么就走了。” “说公司有事,”路樱帮她把砖扔回墙角,“咱们自己吃。” 张妈提议道:“要不,分一点到隔壁给胡闯,总吃人家的。” 路樱随她做主。 张妈挑了几份重口的菜送过去,恰好遇到金北周端着碗盘出来。 胡闯啧了声:“多麻烦,要不我们都去你们家吃得了。” “......”张妈笑,“这可不行,别惹姑奶奶发火。” 金北周:“哼。” 张妈边摇头边笑。 “这些,”金北周开始布菜,“端给她,给她做的,不识好人心,还拿砖块打我。” “不用了,”张妈说,“我们今天也做多了。” 金北周抬眼:“他们聊什么了?” “...什么都没聊,”张妈说,“陈先生刚坐下,你就来借盐了。” 金北周:“去晚了!居然还让他坐下了!” 胡闯张嘴就骂:“停止犯贱吧,兄弟都想大义灭亲了!” 金北周没吭声,把一只分了五个格子的餐盘封上保鲜膜,递给张妈。 餐盘五个格子装了五样菜,份量不多,胜在精致。 “说是厨师做的,”金北周交待,“吃完我陪她散步。” 张妈无奈,只能端着餐盘回去。 胡闯忍耐半天了:“陈奇挺好的,你作什么妖蛾子?” 金北周歪到椅背:“那他是不是个男的!” “......”胡闯有些炸毛,“你的意思,我不是男的?” 哦,男人不允靠近路樱。 但胡闯可以。 他什么意思? 金北周轻啧:“你一定要让我说明白吗?” 胡闯沉默。 片刻,胡闯起身,一手端了一只盘子,冷酷无情:“你自己吃吧,我去隔壁找小樱樱聚餐了。” 金北周:“......” - 一顿饭,胡闯讲了金北周一万条缺点,最后总结:“妹妹,你离婚是对的!” 路樱不知不觉吃多了:“哥,你们家厨子手艺真好。” 金北周也会做饭,但跟这手艺一比可差远了。 到底是专业的。 “......”胡闯顿了顿,心虚,“啊,真的吗,那回头我给他加工资。” “我也出一半吧,”路樱公道,“你不是说,这几道新菜都是为了我研究的吗。” “用不着,”胡闯挥舞着筷子,“我跟你前夫要。” 路樱刚要拒绝,胡闯抢先一步:“妹妹你别犯傻,宝宝有他一半,你对他这么善良是因为旧情难忘吗?” 路樱面无表情瞪他。 胡闯嘿嘿笑,端着没剩几口的盘子:“不麻烦张妈了,我带回去让阿姨洗。” 临出门前,他极为贴心:“妹妹,你出去散散步,我帮你喊周子...” 说罢,他站在院里就喊开了。 金北周还没来,飞宝先呼哧呼哧跑了进来,嘴巴咬住路樱裤角,拖着往外拽。 它体型小,架不住金北周溺爱,乌黑油光的毛发,圆得像颗球。 路樱哭笑不得,偏偏肚子大,弯不下腰:“干嘛?” 飞宝晃晃尾巴,朝外面跑了两步,又跑回来咬她裤角。 示意的明明白白。 “你少吃点,”路樱没好气,“狗脸猪身,再胖你妈都认不出来了。” 这话被金北周听见了。 男人甚为不满:“不要说这种会伤害我们自尊心的话。” “......”路樱看了他一眼,“你不要惯它,昨天它往邻居身上扑,把人家吓到了。” 金北周不以为然:“它不咬人。” “这只是你认为,”路樱跟他掰扯,“有人怕狗,它犯错时你不管就把它还给我!” 金北周蔫了。 路樱指挥道:“把狗绳拴了。” “...不自由。” “那你带它回家吧,”路樱往外走,“别让它在外面乱晃。” 金北周低眼,跟飞宝乌溜溜的眼睛对上。 “咱们回家再自由,”几秒后,金北周低着音,跟它商量,“在外面乖一点,行不?” 飞宝小小声汪了下。 金北周给它套上牵引绳,单臂抱住它,大步流星地追上了某个姑娘。 “你看,”他讨赏似的,“拴了。” 路樱扫了眼:“让它自己走吧,它多胖了!” 这男人养条狗也过于娇惯了。 金北周黑脸,硬憋了句:“...狗就没自尊心了吗?” 做什么老攻击它体型。 “这叫打击它自尊?”路樱服了,“那你还喊它‘狗’呢,‘狗’这个字不是骂人的吗?” “......” 她也知道是骂“人”。 旁边有小区业主经过。 飞宝冷不丁汪汪两声。 路樱劈手扇它脑袋:“别叫这么大声,吓着人家!” 飞宝头一缩,委委屈屈埋进男人手臂。 金北周没来得及拦,手连忙摸向飞宝挨揍的地方:“没事没事,妹妹在妈妈肚子里都挨过了,比你还惨。” 第95章 双刃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觉得路樱心狠手辣,她忘记她这火爆脾气是怎么养出来的了吗。 不也是被惯出来的。 两人上小学那会,路樱水杯被同桌灌了墨水进去,她嘴一瘪,金北周不照样把她同桌打趴到地上,然后掰开对方的嘴,让她把整整一瓶墨水灌了进去。 还有文艺表演时,她的演出服在屁|股那里开线了,又来不及更换缝补,最后还是金北周跟她交换,把她的屁|股保护得严严实实,而金北周则穿着露了内|裤的演出服一直到结束。 初中春游时,外公开车送她到学校集|合,老人家白色的头发被扎成几根辫子,夹着亮黄的发夹,一看就是路樱的手笔,老人家不仅不怪她,反而就顶着这一脑袋的发型到公众场合走来走去。 她敢说那些不是娇惯吗! 她不照样长得大方懂礼,该收就收,该怼就怼? 怎么到飞宝身上就不行了? 金北周腹诽一堆,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它知道错了,我会管的。” 路樱不知信没信。 反正这男人养什么惯什么是板上钉钉的事。 傍晚温度稍散,风拂面,空气凉爽舒适。 金北周一手牵狗绳,让飞宝在绿道上跑一跑,另只手拎了个粉色保温杯,口袋里还揣了几块巧克力、两只蜜桔。 公园散步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父母牵着孩子,丈夫陪着妻子。 路樱被两位孕妈拉过去聊天。 “你这几个月啦?” “养得真好,你皮肤都没长斑,你看我的,好丑。” “妊娠纹有吗,我都不行了。” “我们俩都是二胎啦,年长你好几岁,有不懂的尽管问。” 路樱属于遇强则强、遇到善意能秒变羞赧小女生的性子,在两位有经验的孕妇面前,罕见的被问到脸红。 横空里插|进一只手,是金北周给她递了个剥好的蜜桔:“该吃水果了。” 两位妈妈立刻打趣:“老公真贴心哟。” 路樱不识好歹:“你去遛狗,别在这里。” “它渴了,”金北周交待,“我去给它喂点水。” 公园旁边有直引水龙头,供周围居民接来饮用。 路樱:“别麻烦,用保温杯里的...” “这是给你的,”金北周荒唐,“你能不能注意点弓形虫感染?” 路樱不耐:“又不是嘴对嘴...” “你还想嘴对嘴?”金北周气乐了,“不让惯的是你,惯到让它分不清是人是狗的还是你...” 路樱手一抬。 金北周倏地拔腿,语调弱了:“我去给它喂水。” 路樱举起半空的手轻飘飘落到耳边,将那绺乱跑的碎发掖到耳后。 两位妈妈目瞪口呆。 “妹妹,”圆脸妈妈问,“你这是经常家暴你老公啊?” 看那条件反射的。 路樱:“我没有,不是老...”公,是前夫。 瓜子脸妈妈:“你老公好帅哦,身材好棒,刚才我都看见他腹肌了,妹妹你吃得太好了。” 说到这,圆脸妈妈挤眼睛:“诶,还有吗?” “......”路樱茫然,“有什么?” “夫妻生活。” “......” 猴年马月的事了。 “虽然过了头三个月,但不能太激烈啊,”瓜子脸妈妈提醒道,“他要急就让他憋着,你要急,让他给你用口...” 路樱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对话,脸轰一下炸了。 这...聊天还能这么劲爆的吗? “你脸红什么,”圆脸妈妈乐不可支,“很正常的事,尤其孕期,激素控制,欲望格外强...” 路樱待不住了:“你们吃桔子吗?” “不了不了,你老公给你的。” “诶我跟你说妹妹,孕期也要注意用套啊...” “肯定的啦,你看她皮肤白里透红,一定被她老公...”圆脸妈妈暧昧道,“伺候的很好。” 路樱:“......” 她一直以为自己随心所欲,什么话都能讲出口。 直到遇见这两位姐姐。 她还是纯情了些。 “那个,”路樱想走,“我去走两圈...” “诶小心——” 路樱转身的动作略带仓促,没注意到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地撞了进去。 金北周没扶,而是就势环住她腰,稀松平常的把她抱进怀里。 “看着点,”他咽咽喉咙,“晃着咱女儿。” 路樱脸还滚烫,被他突如其来一摁,脸直接贴住他胸膛。 天热,金北周穿了件黑色缎面衬衫,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炙到路樱脸蛋,还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路樱握成拳的两只手抵在中间:“松开...” “小心,”金北周几乎附在她耳畔,“刚差点摔了。” 到底是亲了7年,睡了5年,两人无一例外地熟悉对方的体温、味道、反应。 路樱耳朵敏感,男人这样该死地附过来,她差点颤了颤。 下一秒,金北周松开她,指腹似无意间擦过她血红的耳垂:“鞋带开了。” 说罢,他半蹲下去,冷白修长的手指挑起松开的鞋带,熟练利落地帮她系上。 “青梅竹马”是把双刃剑,它藏着一个人成长的轨迹,青梅与竹马是彼此的锚点,在记忆中随意抽一帧出来都有对方的影子。 还有习惯。 金北周帮路樱系过无数次鞋带。 路樱也习惯他的动作,习惯到一开始完全忘记他们已经离婚了,她要求对方保持边界,不要做暧昧的行为。 直到旁边两位妈妈发出羡慕的打趣,路樱才恍惚回神。 她目光朝下,视线被隆起的小腹挡住一半,只能看见男人躬下的后背,还有把衬衫顶出嶙峋形状的肩胛。 原来他瘦了这么多。 瘦到后颈棘突都明显了。 鞋带系完,金北周没起身,就势仰头,耳朵贴在她腹部停了下。 “宝贝,女儿醒了。” 他耳朵被踢了下。 路樱往后退半步,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 空气中残留着桔子皮清新的味道。 金北周回神,发现他又唤了那个称呼。 太熟了啊。 熟到他们的性格都有彼此的促成。 改不掉了。 他也不想改。 “女儿醒了,”他仰起头,棱角尖锐的喉骨挂着微湿的性感,“我想陪她说说话。” 第96章 你别跟我哭。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风热上几度,远处篮球场传来球进筐的叫好声。 路樱沿着绿道慢慢向前。 金北周安安静静的,手臂偶尔擦上她的,挨着她那边的几根手指伸开、蜷缩、再伸开,只要往右两厘米就能勾住她的。 可他不敢。 半晌,金北周轻咳,打破沉默:“那个...是真的吗?” 路樱:“?” 金北周:“刚那两位妈妈说的...” 路樱:“?” 金北周瞥她:“要吗?” “......” “你别想太多,”他自顾自道,“其实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单纯的工具...” 明白他在说什么,路樱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用劲极大,金北周后背砰的闷响,他配合的往前踉跄,嘶出声:“这不是在商量吗。” 路樱:“你别借机给自己捞好处!” “......”金北周揉了下后背,可怜,“我保证尽到一个工具人的作用...” 路樱额头沁出细汗,风刮过,带起一阵凉意。 她就这么冷静下来。 沉默须臾。 路樱眯眼望着前方:“二哥。” “......” “这段时间,”路樱平静道,“我发现很多事我都误会你了。” 金北周漆眸变深,安静地看着她。 路樱:“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我都不敢想我会差劲到什么程度。” 金北周没了玩笑的心思:“你想说什么。” “我无视了你的付出,”路樱认真道,“误会了你对金莓莓和金家的感情,也低估了你对我的感情,不知所谓的享受着你单方面的付出。” 像是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金北周眼尾一红:“你闭嘴。” “你对我很好,太好了,”路樱兀自道,“好到知道真相的我,无法偿还。” 金北周嗓子猝然哑了:“谁让你还了...” 路樱瞳孔清亮:“可你知道问题在哪里吗?” 金北周喉结滚了一圈。 “这些真相,我该在婚前知道,”路樱说,“而不是在离婚以后。” “......” 路樱:“如果没有离婚,我敢肯定,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你会隐瞒我一辈子。” 她眼中没有埋怨,没有自哀自怜,只有平和。 前所未有的平和。 “你是我的爱人啊,”她轻轻惋惜,“我却从来没认清过你。” 路樱没去过皇庭,因为金北周要保护她,可她总觉得,在皇庭里的金北周,才是真实的他。 路樱不知道他的身世,没见到他为了自由苦苦挣扎的坚韧和阴暗。 也不知道他和金老爷子的约定,不懂他被胁迫时的愤怒与妥协。 严夏曾说过,你都没见过你老公对付外人的手段。 还有别人嘴里的金北周,他心狠手辣,冷心薄情,与路樱眼里的,就仿佛不是一个人。 因为她从未见过。 她错过了他太多面。 她甚至不知道她爱上的,究竟是谁。 金北周胸膛深深浅浅的起伏,极力压着情绪。 她又来了。 就因为他一点难以自控的亲昵,她又要开始讲这些他不爱听的话来拉远距离了。 “咱们应该好好相处,”路樱真诚道,“也应该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 从青梅竹马到步入婚姻,又到有了两人的宝宝,老死不相往来并不现实。 最好的,就是大家回归到各自的位置。 别越界。 别暧昧。 大方相处,进退有度。 金北周心脏被“朋友”两个字狠狠拧了一圈:“我做什么了我又做什么了?” 谁要跟她当朋友。 他想上她。 他能上朋友吗? 路樱:“你分得清习惯和喜欢...”吗? “我比你分得清!”金北周打断她话,嗓音压着隐忍,“我想给你看我最好的一面不行吗?你又分得清喜欢和见色起意吗?” “......” 路樱瞠目。 m的。 这狗认为她当初只是看上他的脸? 但没错。 她先看上的,确实是他脸。 “所以我得到报应了!”路樱平铺直叙,“我这不是离了吗,现实告诉我只看脸不行,要三观一致、能同频共振...” 金北周吧叽捏住她气死人的嘴。 他努力压着呼吸:“想了解真正的我?我怕你受不住!” 路樱掰开他手,想跟他和平谈话的心思烟消云散:“我要回家了...” 金北周一条手臂环住她腰,像是完全忘掉两人之前的约定,面色冷硬又不容拒绝地带着她绕到便利店拐角。 飞宝不明所以,自己咬着牵引绳转圈。 路樱炸了:“你想毁约?” “对,”金北周瞳眸冻土似的冷,“看好了,出尔反尔是我。” 便利店拐角是个闲置的遮阳棚,三面被蔷薇花丛围住,唯一的出口还被金北周堵了。 路樱急了:“我要出去,这边好脏...” 有灰尘、有蜘蛛网,还很闷热。 金北周墨竹般的腰背弯下,唇游移到她脸蛋,用滚烫的气息灼她:“不是说没认清过?那让你认认。” 路樱后背猝然蹿上凉意。 “出尔反尔是我,”男人呼吸略急,声音很低很轻,平静下压着明显的扭曲,“色中饿鬼是我...” 吻延绵到她耳垂。 伴着男人喑哑的声:“卑鄙无耻是我。” 路樱眼睛睁大,身体难以自控地颤栗。 金北周还在继续:“自以为是也是我。” 他含住她耳垂:“处心积虑、自私狂妄、别有用心都是我。” 路樱脊背僵直,话涩在嗓子里。 金北周手掌贴在她身后,隔绝掉墙壁的凉与脏。 “宝贝,”他声音低不可闻,“我反悔了,我想你,想女儿,我要陪着你,我们不分开。” 无力感卷土重来,路樱已经累了:“我说过,你敢不守边界...” 金北周鼻尖蹭她:“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 她不会。 既然决定留下宝宝,她就不会轻易拿掉它。 路樱爱人的样子,金北周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爱路九月。 不遗余力那种。 哪怕恨他、怨他,她依然在努力保持着跟“路九月爸爸”的和平。 这就是她爱路九月的证明。 是金北周不想她的威胁落空,他愿意配合她,愿意纵容她的脾气。 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看。 但她居然不要。 想知道完整的他?真实的他? 那金北周就做给她看。 让她看看自己的阴狠,自己无耻的手段,还有自己嚣张跋扈的小人行径。 “路樱樱,”金北周吻她唇,喟叹,“你自找的,别跟我哭,我不会心软。” 第97章 别卖萌。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把她带去了北江别墅。 这里早已准备好她和宝宝的入住。 除掉位于捷座的婚房,金北周将别墅布置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家,婚房是他和路樱单独的家。 黑沉沉的夜。 陈正死狗一般,被保镖扔到院内。 金北周歪在藤椅中,两条手臂恰到好处地禁锢住路樱的自由。 庭院地灯昏暗,陈正气息奄奄,浑身骨头都碎了似的团在那里。 路樱错愕,连挣扎都忘了:“他是谁?” 她并没有见过陈正的脸,何况他如今伤痕累累,缩在那里看不出个人形。 话落,金北周下巴一点,旁边保镖明白,动作粗鲁地拽出陈正左手。 看着那个刺青纹身,路樱条件反射坐直:“陈正?” “是他,”金北周一只手贴住她小腹,声音里有种变态的满足,“金莓莓被扔进地窖待了两天,现在应该已经移交到她老家的警方手里了。” “......” 金北周坐直,亲了亲她嘴角:“他把你打晕,我帮你揍回来了,剩下的你来处置,嗯?” 路樱劈手扇到他脸颊,嫌弃道:“你别碰我!” 金北周不以为意,舌尖顶了下火|辣辣的腮。 这男人在光下照样英俊,轮廓深刻清晰,每一点都长在路樱的审美上。 路樱曾捧着他脸亲过无数次,她熟悉他脸颊的温度,熟悉他嘴唇的柔软,熟悉他喉结动情时的滚动。 可现在他那么陌生。 路樱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处私刑这种事属于违法范畴,她再骄纵都摆脱不了九年义务教育接受的规矩和三观。 “你把他送到警局去,”路樱嗓子眼发紧,“你快把他打死了!” 金北周哂道:“半死不活的招我多得是。” “......” 路樱神色复杂:“你不要太猖狂!” “......”金北周顿了下,旋即低笑了声,“担心我啊?” 说到这,他爱若珍宝地抚她小腹:“我知道,是担心我女儿的前程。” 路樱哪还会担心他啊。 她现在恐怕想让他死。 那个爱他爱到全世界都知道的路樱不见了,被他气跑了,被他伤到不愿要他了。 金北周唇角弧度晦涩,手臂压紧,闻到她的味道才能稍微舒服些。 路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陈正。 她到底没出事,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你让陈奇来把他接走,”半晌,路樱说,“让他带回去好好管教。” 再待下去,陈正有没有命都不好说。 金北周下巴搭到她肩,鼻息淡淡的:“不要,不够爽。” “......”路樱想扇他,“你想怎么爽?” “因为这事我都离婚了,”金北周口吻拖沓,仿佛在撒娇,“我要送他去见他祖宗。” 他要让陈正死。 路樱嘴巴张了张。 他怎么能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语调,去草草决定一个人的性命。 金北周看着她:“我就是这么心狠手辣。” “...你让陈奇过来,”路樱涩着声,“让他来接陈正。” 金北周目光直勾勾的,跟她对视:“不。” 路樱坚持:“让他走。” 金北周:“不。”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氛围逐渐僵持。 路樱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金北周!”她疾言厉色。 男人下巴一抬,在她唇上亲了口。 路樱忍了又忍,想抬起的巴掌硬生生缩了回去。 “你这样是犯法的!” “嗯,”金北周轻描淡写,“那我让他们做干净点。” “......” 夜风从庭院刮过,远处绿植簌簌。 路樱吸吸鼻子:“我不想了解了。” 金北周指腹摩挲她脸蛋:“嗯?” “你,”路樱说,“我不想了解了。” 金北周勾唇:“能和好?” 路樱回视他:“你早点用这副样子,我压根就不会接近你。” 和好? 和好是鬼的事情。 金北周挑眉,整张脸添了些乖张,可眼底暗成一座深渊。 “你看,”他噙着笑,“你就是个小骗子。” 路樱不想跟他扯这些:“叫陈奇过来。” 金北周:“不呢。” 路樱崩了,两只手掐住他脖颈:“你再顶嘴!!” “......”金北周脑袋后移,边咳边变态地笑出声,“多严肃的场景,别卖萌。” “我卖你妈!”路樱骂道,手上用劲,“你去死吧!” 金北周一动不动,任由她越攥越紧,任由冷白的脸颊渐渐充血涨红。 仿佛就这样死在她手中也是好的。 路樱看见他额角青筋鼓了出来,看见他濒临失焦的漆眸漾出温情。 忽然,路樱手一松。 这男人就是个变态。 他不在意别人的命,也不在意他自己的。 路樱恍惚察觉,或许,他原本就是这种人。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一直都是这种人。 “你别闹了,”路樱无力,试图挣扎,“我们和平相处...” 金北周手掌握住她后颈,往自己方向摁,嗓子因她方才的举动变哑:“我不要和平相处,我要你爱我。” 她想要他的命,他能把脖子洗干净送上。 她是唯一一个。 “这种偏爱...”金北周在笑,“只给你,行不?” 路樱眼都气红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不合适!” “那就让它合适!”金北周咬着字,“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你少一点我就多一点,遇到事情就想放弃,你当婚礼上的誓言是儿戏?” “......” “我错了,”金北周贴近她,“是我错了,是我的做法让你承受不住了,我改,咱们和好?” 路樱鼻腔发酸:“不。” 金北周吻她唇:“求你了。” 路樱狠狠咬了他一口。 嘴巴里弥漫出铁锈味,金北周不在乎,他舔了下唇上殷红,笑的像个妖孽。 下一瞬,他冷硬命令:“把陈正拖去喂狗。” “是!!” “你敢!”路樱提高音调,“你直接去死好了,不要连累我女儿背上污点!” 金北周脑袋略歪:“和好?” “我去你妈,”路樱破口大骂,“我宁愿跟狗和好...” 话没说完,男人含笑捂住她嘴:“你为别的男人求情,我不舒服。” 他就是这么恶劣的人啊。 她不是想了解吗。 这样完整又真实的他,她愿意接受吗? 她能接受吗。 外公能接受吗? 他不隐瞒,他有靠近她的资格吗? “路公主,”金北周瞳仁好似蒙了层湿雾,“是我先爱上你的你知道吗?” 第98章 去死。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到金家时是两岁,有关那几年的印象并不清晰。 从他能回想起来的年纪开始,路樱就已经存在于他的每一缕记忆中。 四岁,他跟路樱上同一所幼儿园。 后来,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 金北周知道,路樱最开始就是看上了他的脸,这姑娘是个颜控,打小就能看出来,花痴得要命。 她喜欢漂亮的大公鸡、高大的骏马、威风凛凛的藏獒,还有好看的人。 他们小学去乡下研学,路樱连人家养的驴都要挑好看的拍照。 路樱纠缠他,却未必是喜欢他。 金北周比她更明白这点,小姑娘心性没定,今天喜欢他长得好看,明天就能看上别人的英俊。 金北周清楚自己的身世,他其实活得相当克制和冷静。 对路樱这种浮于表面的喜欢,他曾有几年特别排斥,他不愿当她审美发展过程的牺牲品,不愿成为有可能会在下个阶段被放弃的产物。 但路樱好可爱啊,可爱到他心尖尖上了。 她会扎着冲天辫给两只打架斗殴的公鸡升堂判官司。 会为死掉的小乌龟举办隆重的丧礼,然后砰砰砰给它磕几个响头,外公拉都拉不起来,气的吹胡子瞪眼。 骑自行车不会刹车,连人带车一脑门扎进池塘。 她活得生龙活虎,像一辆马力十足的摩托车开进了沙漠,一路轧出深深的车痕,扬起漫天尘沙。 这样的路樱,在父母去世后就不见了。 路爸路妈的意外让路樱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谁都哄不好她。 直到金北周因一场重感冒倒下。 那时路樱已经许久不出门,外公心急如焚,借口要带她去金家探病才把她哄了过来。 金北周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路樱趴在他床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开始掉眼泪。 金北周以为她是想爸妈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路樱一边落泪一边抽噎:“二哥,我两顿没吃饭了都还觉得你好看,我没救了。” 金北周气坏了,转身背对她。 路樱吸鼻子:“二哥,你快点好起来,我现在只有外公和你了。” 但她就是个骗子。 初中时,班上有男生给她递情书,路樱支支吾吾地红了脸。 她红什么脸? 她难道不应该一把撕碎情书,再狠狠地、重重地拒绝人家吗? 哦。 那男生长得不错。 这个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她只有他了? 路樱总以为是她缠在自己身边,可金北周自己清楚,要不是他守得严,这姑娘早跟别人跑了。 高中时她莫名其妙追她的男生怎么见她就跑,人家当然要跑,被金北周揍惨了。 怕自己长不高、长不帅、长变形,金北周每隔三个月就要检查身高有没有达标,眼睛、牙齿、脸颊骨骼、仪态...无一错漏。 日常生活严格按照营养师的食谱和发育专家的方案来执行。 在男生最容易出现尴尬阶段的初中、高中,他永远干净帅气,就怕某个颜控中途腻了、审美疲劳了。 他呈现的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啊,还非要把这个结果背面的过程摊给她看吗? 她受得住他的阴暗、他的算计、他的小心眼吗? 受得住他的处心积虑吗? 他的身世、他的秘密、他恶劣乖张的性子若不藏起来,路妈还会让他们接触吗,外公还能同意她嫁过来吗。 就算路樱恨透了他,金北周也没觉得自己有错。 他没错。 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他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没有好东西给她。 那就给她一个已经努力优化过的金北周好了。 - 这晚,路樱睡得很不安稳。 昏昧的环境,像是被子太厚,她热的想蹬掉覆在自己身上的热源。 半梦半醒间,她耳畔鬼使神差响起白天那两位妈妈的话。 “妹妹你吃得太好了。” “尤其孕期,激素控制,欲望格外强。” 欲望? 是的吧。 她在梦里都有感觉了。 那股子难以自控的渴望,空洞。 她跟金北周没闹翻那会,两人经常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男人什么哄人的花招都有,路樱每次都懊恼自己意志不够坚定。 可这梦,未免太真实了。 跟金北周哄她那会,一模一样。 路樱还未完全醒神,两只手失控地抓紧床单,在某一刻,忍不住小小呜了声。 下一瞬,身畔传来窸窣动静,男人紧紧搂着她,细密的吻落到她脸庞:“醒了?” 他嗓音很哑。 路樱涣散的神智一点一点跑回脑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不是梦。 是这个狗男人! 金北周坚硬的手臂拥紧她,脸颊贴住她软乎乎的脸:“帮你清理下,嗯?” 他太了解路樱了,清理绝不能排在第一位,得抱她,还要抱紧了,否则她会有种从巅峰跌进谷底的失神,再严重点会掉眼泪,无法言喻的失落和委屈。 只能先抱一抱、哄一哄,等她完全平静了才可以。 男人身体温度很烫,路樱呼吸缓缓平稳,一巴掌扇了过去。 卧室响起不轻不重的巴掌声。 她手软着,压根没什么力气。 “别恼了,”金北周低着声哄,“憋太久伤身体,你看看刚才只亲了几下...” 路樱又一巴掌扇过去。 金北周舔舔唇,手指揉搓脸颊,老老实实地挨了,再去打湿毛巾帮她擦身。 身体清爽,重新换了身睡衣,路樱背过身,几乎睡到床的边沿,中间空出的距离能盖栋别墅。 很快,她后背被男人滚烫的胸膛贴住。 “宝贝,”他声音哑得不成形,“帮帮忙呗。” 路樱眼都没睁:“去死。” 金北周鼻息透出无奈的笑,打算自给自足。 刚有动静,路樱就给了他一肘击。 金北周闷闷地哼了声,有点委屈:“离你近点都不行?” 路樱没理他。 金北周不吭声,盯着她后脑勺瞪了几眼,试图等她心软。 毫无动静,甚至烦躁地蛄蛹了下,再往外挪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金北周没办法,手臂把她兜回床铺中间,轻轻拍两下:“睡吧。” 忍着暴躁的反应哄了十几分钟,终于把人哄睡。 金北周气笑了,两只脚踩到地板,颇有些急促地去了洗手间。 临走时,还拎上了路樱换下的睡衣,包括内衣。 第99章 加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第二天,路樱早早醒了。 金北周还在睡,路樱身体被他的手臂和腿禁锢住,脸被迫埋在他颈窝,能听见他规律平稳的呼吸。 路樱轻手轻脚推开他,兀自下床,幽灵似地出了门。 门关掉刹那,她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张妈迎了过来:“饿了?要开饭吗?” “不要,”路樱摆手,“大军来了吗?” “来了,”张妈压着声,“昨天你散步一直没回,后来二公子的人就把我和大军他们都带来了,说以后在这边过。” 路樱来不及多说,趿着拖鞋往外走。 大军站在门外。 路樱直奔主题:“把陈正放了。” “太太...”负责看管陈正的叫阿豹,“二公子说了...” 话没说完,路樱一个眼神,大军上前一步:“出了事有太太扛着。” 阿豹为难:“这行吗?” 昨晚的情形所有人都看见了,金北周态度坚决,是打算就这么弄死陈正。 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治伤,就这么关着。 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陈正要是死了,”路樱说,“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别跟他一起发疯。” 阿豹嘴巴动了动。 大军作为他曾经的伙伴,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们这种人刀口上舔血,规矩约束的,只是愿意被约束的人,这世道还有法律管不着的地界和办法。 “少废话,”大军阻止他的实话,“听太太的!” 阿豹不敢多说什么,领着人下去带陈正。 路樱给陈奇打了电话,叫他过来别墅一趟。 怕金北周坏事,路樱让大军守在这边:“他要是醒了,你拖一拖,拖到陈正离开。” “......”大军想着这不如直接让他去死,“我拦不住。” 他哪有这本事能拦住金北周啊。 路樱:“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动,我相信你,加油!” “......” 这是加油能解决的事吗? 餐厅备好了早饭,张妈帮她盛了碗粥,随口道:“早上跟这边的姐妹聊天,说还是第一次见二公子睡这么久,平时都是抽整夜的烟,能睡个半小时就不错了。” 路樱没有用饭的胃口,惦记着陈正能不能顺利离开。 闻言,她坐立不安:“他不会醒了吧...” “不会的,”张妈安抚道,“你在这里,他好歹能睡个安稳觉。” 陈奇到得很快,随行的还有医生,陈正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若不是胸口还有点不明显的起伏,路樱都以为他死了。 “先把他带走,”陈奇吩咐道,“我晚会到。” “好。” 医生带着陈正先行离开。 路樱:“你不走吗?” “昨天...”陈奇抿了抿唇,“陈正的事,谢谢。” “用不着,”路樱说,“我只是不想他死在这里,我没办法接受一条人命在我眼皮子下消失。” 陈奇顿了会:“金总会责怪吗?” “他要怪就怪!”路樱怒火来得凶猛,“大不了我跟他拼了!” “......” 沉默片刻,陈奇似乎叹了口气:“其实金总要了他的命都没问题。” “你在胡说什么,”路樱荒唐,“他是你弟弟,还有,我们这儿杀人犯法!” 音落,陈奇忍不住笑出声。 “真的。” “少说这些,”路樱烦躁,“我不爱听。” “......”陈奇望着她,“我和陈正都是为他养的,尤其是陈正。” 路樱猝不及防地顿住。 陈奇:“这是我昨天想说的事。” 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贪恋路樱的那句“朋友”罢了。 然而不该的。 他有他的任务和目的,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带着功利性的盘算。 “该被罚的不只陈正,”陈奇说,“还有我。” 路樱:“什么意思?” 陈奇不大敢看她眼睛,视线望向前方:“我和陈正出现在北城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离婚,为了把我们的少主带回家。” “......” “他的父亲快不行了,”陈奇说,“这些年少主下落不明,他藏得很好,若不是前年他亲自押运货物去国外,先生恐怕至今都找不到他。” 路樱睫毛簌簌。 押运货物? 那不就是因为聘礼借了钱,金北周接了胡爷爷介绍的生意,亲自去国外的那趟? 命运真是可笑,它不知在哪里就会为你备下一份戏谑的厚礼。 “陈正在遇到先生之前吃了不少苦,”陈奇说,“金莓莓和她父母于他有恩,养过他几年,我劝不住。” 他对路樱怀有歉意。 伤害了她,不是“对不起”能解决的。 路樱脑海中有条线抽丝剥茧:“救我的那对兄妹...” 这俩小孩出现的太巧合,当时路樱以为是自己好运,现在似乎有别的可能。 “是我安排的,”陈奇平静道,“少主赶过去和发现真相需要时间,我怕铸成大错,只能临时找两个孩子,引他们去发现。” 路樱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 陈奇知道他和路樱成为朋友的可能性断了。 这些天他看得明白,路樱性子爱恨分明,划进她领地的,她毫无保留,相反,敢利用和背叛她的,她不会藕断丝连。 清晨阳光和煦。 陈奇遗憾:“要听个故事吗?” 路樱可有可无。 陈奇讲的,是金北周父母的事。 金北周的妈妈姓周,叫周寒蝉,中国人。 在英国留学时,周寒蝉遇到了金北周的父亲,周国维这个名字,是周寒蝉帮他取的。 两个年轻人感情甚笃,一毕业,周寒蝉就跟周国维去了他的国度。 周寒蝉知道丈夫家有钱,但不知道他不仅有钱,家族还是那个闻名全球的军火商。 并且,丈夫已经有了两位妻子。 彼时周寒蝉怀有身孕,对于丈夫隐瞒婚姻状况极为不满,宁可不要孩子也要一拍两散。 然而她没能走掉。 周国维有四分之一的中国人血统,他喜欢周寒蝉这个中国姑娘。 到了他的地盘,周寒蝉成了案板上的鱼肉,金笼中的鸟雀。 周国维能把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捧给她,却不能给她一夫一妻制,也不愿放她自由。 那时周国维已经有了五个儿女,只有金北周是他日日夜夜带在身边陪着哄着的。 周寒蝉计划了许久的逃跑,在金北周两岁时实现。 却是以失去她的性命作为代价。 第100章 打了更要亲。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周寒蝉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离世,金北周下落不明。 周国维一直没停止过寻找金北周的下落,他爱周寒蝉,更爱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儿子。 然而这些也没影响他继续娶妻生子,生更多的孩子。 随着年纪渐大,周国维越发思念过世的周寒蝉,在其他儿女头破血流的争夺财产之时,他悄悄立了遗嘱,将名下九成财富留给了下落不明的金北周。 金北周是下一任家主。 “现在先生病重,家族内乱惨绝人寰,”陈奇叹息,“先生怕自己一走,少主会被吞噬干净,想在自己去世前,助少主坐稳家主位子。” 路樱怔忡。 所以,那天陈奇说陈正老板以前是军火商,后来想过点普通日子,就把家里油田挖了,卖卖油过小日子。 原来这就是金北周的父亲。 陈正老板是金北周的父亲。 这是他身世的真相。 陈奇望着她:“他不愿走。” 路樱敛睫:“关我什么事。” 那么乱的一个家族,金北周一回去就是众矢之的,他回去送死吗。 “你的身孕...”陈奇苦笑,“是意料之外。” 路樱眼神起了防备:“你想做什么?” “......”陈奇的苦笑变得发涩,“我不会伤害你。” 然而他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再想让路樱跟他当朋友相处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半晌。 陈奇温和道:“路樱。”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我以朋友的立场,”陈奇极为认真,“我希望你能劝他回去。” 路樱还是那句话:“关我屁事。” 陈奇摇头:“以少主的能力,他回去或许会艰难一段时间,但最终是可以坐稳家主之位的,但他若不回,有危险的,一定是你...和宝宝。” “......” “现在他的身份快瞒不住了,”陈奇说,“先生的遗嘱也快瞒不住了,一旦被少主的兄弟姐妹知道,你会是那个最明显的靶子。” 路樱:“你自己为什么不跟他说?” 陈奇:“他很排斥有关于身世的一切,包括我和陈正。” 听到这,路樱询问:“你能劝他放了我吗?” “......”陈奇沉默,“我想我们俩最好别同时在话题里出现。” 例如从他的嘴里,提到有关于路樱的话。 某人会吃飞醋。 “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路樱说,“我还能管得了他回不回?” 陈奇无奈。 如今似乎走进了一个死循环,没有最优解。 “他妈妈带他逃出来,”路樱说,“是不是预料到了你死我活的这一天?他妈妈不允许他回去。” 周寒蝉若想他继承家主的位子,逃跑时就不会带他走。 毕竟带着一个两岁小孩逃命的难度,可比自己单独走要高许多。 陈奇无言以对。 他以朋友身份的提醒,路樱根本没听进去。 金北周不离开,有危险的是她,而不是周寒蝉当初如何如何打算。 “我问你,”路樱有点累了,“你是不是故意接近的我,故意引着我发现陈正是绑架我的人...” 陈奇:“嗯。” 路樱:“你根本不怕我发现,甚至怕我不发现。” 难怪他一直坦然,丝毫不介意地露出刺青给他看,还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有个弟弟,纹着跟他一样的刺青。 “......” “陈奇,”路樱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咱俩半斤八两吧,我靠近你也是因为怀疑你,但明显是你有错在先,我朋友不多,我以为你会是其中一个,但现在你被剔出去了。” 陈奇垂在腿边的手不经意蜷了下。 路樱:“你和你们家那个什么鬼少主的事我不管,你有本事就自己劝服他,别再想通过我,不要挑最无辜的人拿捏。” “......”陈奇声线紧紧的,“对不起。” 路樱扭头就走。 去tm的。 甫一走到门口,路樱脚步微不可察地凝滞。 金北周穿着短款睡衣,露出长胳膊长腿,懒洋洋地倚在廊檐下的墙壁。 大军一脸尴尬地站着。 “聊完了?”金北周嗓音磁沉,配着这张妖孽的脸,性感的让人下意识想到他闷哼的样子。 路樱安静半秒:“你是不是根本没睡?” “睡了,”金北周站直身子,无辜,“但你一动,我就醒了。” “......” 路樱突然觉得可笑,她还神神秘秘,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安排,结果全在人家意料之中。 “别生气,”金北周挥手,让大军等人下去,“你想了解我是好事,我不拦。” 路樱:“我说的是婚前!” 这些秘密,她该在婚前知道,总该给她一个选择权。 离都离了,了解还有意义吗。 话落,突然意识到什么,路樱满眼错愕:“你是故意让我放走陈正的?” 他早醒了,那她在做什么他一清二楚,大军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他。 除非他自己放水。 恐怕连陈奇的那番话都在他掌控之中。 金北周挑眉,将坏人本色彰显的淋漓尽致:“不放他,你跟我又哭又闹,生怕我手上沾血...” “你别臭不要脸,”路樱骂得不客气,“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扇烂你的脸!” 金北周晃着松驰的步伐,走到她面前,弯腰,亲自把脸送过去。 路樱气懵了。 男人鼻息淡出笑,蛊惑磁性的声:“打不打?不打我亲了。” “......”路樱一巴掌挥了过去。 金北周痛痛快快地挨了。 随后,他手掌钳住她脑袋,一个深吻覆上去。 路樱那点挣扎的力道不值一提,金北周总能恰到好处地制住她,又不会伤到她的身体。 两人分开太久,金北周想她想得难受,又答应她要保持边界,克制到惺惺作态。 现在好了,已经是个畜生了。 那就畜生当到底吧。 他吻得重,吞下路樱排斥的呜咽,一条手臂环过她腰,掌心恰好贴住她腹部。 直到宝宝胎动传来,金北周才喘着放开。 男人眼中色气不减,嘴唇湿润绯红,极为迷恋地啄她耳朵:“打了更要亲。” 第101章 你在重复你父母的老路吗?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没了自由。 一切活动都在金北周的可控范围内。 这男人疯起来像条野狗,就仿佛不把他的恶劣展现完不能罢休。 路樱要去棋院上课,金北周不拦,但他要跟着。 路樱在棋室里给小朋友上课,金北周就坐在前台处理公事。 前台文文想跑路了。 旁边男人帅到闪瞎她眼,同时压迫感重的她脑溢血都快犯了,再加上路樱一出来两人之间就要火花带闪电,文文夹在中间,生不如死。 时间已经进入到六月,马上就到棋院最忙的暑假。 一个上午文文都缩着脑袋在电脑上排七月份的课程。 金北周对着视频开完会,不知哪一刻往她这边扫了眼,淡声:“那只鸵鸟...你叫什么。” “......”文文手里的鼠标掉了,“谁,谁鸵鸟?” “你这课程怎么排的,”金北周问,“是老师们自愿还是平分?” 文文结结巴巴:“怎、怎么了。” 金北周不爽快:“‘路樱’俩字儿多到刺瞎了我的眼。” “......”文文解释,“暑期课程大多都是基础班,而且暑期有考级升段,其他老师要带冲刺班和提高班,只有板姐...” 金北周:“她是孕妇。” 文文沉默片刻:“板姐说了,为了小板姐的未来,她要努力工作,把棋室做大做强,干趴对面的棋院。” 金北周语塞。 就在这时,两位四十左右的女士走了进来,客气询问:“我们昨天才交的费,能退吗?” “啊,”文文连忙接待,“是时间安排上有冲突吗?” “不是的,”其中一位说,“我们去对面棋院打听了下,课时一样多,但他们比你们这里便宜五百。” 文文:“那我帮你们申请下优惠...” 话没说完,金北周不咸不淡打断:“可以,按照合同退给她们。” 文文愣住。 大约没想到能这么干脆,两位女士跟着顿住。 “其实是这样,”一位女士支吾,“如果你们能少五百,我们就不退了,也麻烦,对吧?” “抱歉,”金北周淡淡道,“我们棋院几十年都是明码标价,老师们一心扑在教学质量上,不会干恶意竞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 “家长可以自由选择,”金北周说,“看你们是选择少五百块,还是选更重要的师德与教学质量。” 两位女士互看一眼。 考虑数秒,两人不退了。 对面棋院明显是知道这边的价格,五百不多,却能抢跑不少生源,又能恶心到对方。 但相形见绌,手段见人品。 谁也不想把自家小孩交到拥有这种理念的老师手中。 送走两位家长,文文悄悄松了口气。 “那个...”文文小心翼翼,“板...前板姐夫...” 金北周冷冷的眼风掠过去。 文文干巴巴的:“咱们这教学质量确实好...哈哈...” 金北周:“这套说辞是忽悠她们的。” “......” “给她们退了,”金北周呵笑,“其他家长怎么交待?全都退?” 宁可损失生源,也不能破这个例。 文文哽住。 刚好一节课结束,路樱开门走了出来。 一大群小孩呼天喊地,喝水的喝水,吃零食的吃零食。 金北周唤她:“路樱樱。” “滚蛋。” “棋院这几年没亏损?” “......” 文文语速极快的把事情说了。 路樱一撸袖子:“m的我去把对面干死!” 金北周脸倏地黑了。 她所谓的“干死”就是泼妇骂街对吧。 “有脑子没?”金北周斥道,“人家就等着你过去骂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关外公留下的棋院,路樱认为他说得对。 金北周瞥她:“想什么坏主意?” “他们棋院的负责人我已经认识了,”路樱说,“我准备生完孩子就去泡他,这样两家都是我的。” “......” 场面死寂片刻。 金北周嗓音凉到结冰:“不用大费周章,我下午就让他们消失。” “啧,”路樱阴阳怪气,“少主呢。” “......” “那个...板、板姐,”文文不得不插话,“中午吃什么,我来点...” 金北周硬邦邦道:“饿着她!” 文文:“......” 您舍得吗。 金北周自然不舍得,中午一到他就硬搂着路樱走人了。 “嘉木有点急事要我过去处理,”金北周耐心道,“下午你跟我。” 路樱没什么表情,安静地看向窗外。 “不用你努力,”金北周说,“我们小板姐美好的未来还有她爸爸。” 路樱:“有本事你囚禁一辈子。” 金北周眉宇短促地拧了下:“这怎么能叫囚禁,六个月了,你需要照顾...” “金北周。” “......” “在陈奇的描述中,”路樱平静道,“你爸爸把你妈妈锁在身边也不叫囚禁,叫爱,你认为呢。” 金北周唇角抿直,睫毛浮下一块阴翳。 路樱:“你在重复你父母的老路吗?” 车子往嘉木楼下一停。 “我跟他不同,”金北周阴冷,“他三妻四妾,我永远只有你一个。” 路樱:“可你们在走相同的路!” 金北周额角青筋若有若无:“你别找收拾路樱樱!” “我们保持之前那种状态,”路樱望着他,“你永远是我二哥,是路九月的爸爸...” 金北周:“谁要当你二哥!” 他眼睑下的乌青褪去几分,只抱着她睡了一晚就像充满了电。 让他放手? 不可能。 “你不了解我,那咱们就重新了解,”金北周表情隐忍,“任何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我永远忠于你,你为什么连试都不愿试!” 路樱陡然崩溃:“你怎么知道我没试?你站在你的角度有苦衷,可在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你的不上心,你的敷衍、搪塞,我想跟你解决问题的时候你用礼物和钱打发,我放弃了你又来责怪我不愿试?” 话一落,男人气息扑面而来,路樱视野被围剿,整个人落进温热的怀抱。 “我知道错了,”金北周抱紧她,脸颊贴住她发丝,“宝贝我错了,咱们再试一次,就一次,行不?” 第102章 妈。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拒绝。 可金北周铁了心:“不愿意就受着。” 路樱忽然明白高琴那时的一句—— 就怕有些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 路樱被牵进嘉木时,金北周目视前方,气息沉冷:“这就是我,最真实、最完整的我,你不理解我的隐瞒,那我不瞒,后果你自己受着。” “我凭什么要受你!”路樱炸毛,“我是你妈吗!” 金北周:“蛮不讲理是我。” 路樱:“你够了,再发疯我就联系人贩子了...” 金北周手臂一带,把她兜进怀里:“宝贝,提醒我买套。” “...去死吧畜生!” 胡闯已经来了公司。 他简直是草了狗了。 一夜的时间,草堂就剩他一个人了。 这俩祖宗还闹得不可开交,明显比之前更严重、更无法调解。 办公室摆了一桌子的营养餐,路樱一口都不想用。 胡闯推门进来:“兄弟,晚上有个应酬...” 金北周:“嗯。” “......”胡闯默了默,“我都没说完。” 都怕他不答应去。 金北周:“能让我老婆吃饭,任何要求你提。” 路樱:“你滚远点!” “这就滚~我去开个会,”金北周好脾气,“让你胡闯哥陪。” 胡闯一脑门哀伤,没有他,这个家都得散。 “妹妹,”胡闯端起没动的碗,“他这人多贱你不清楚啊,要饿该饿他啊,你怎么还饿自己啊。” “......”路樱缄默半秒,“你说得对。” 胡闯差点呛出来。 这姑娘忒好哄了。 “妹妹你就是太好哄,”胡闯继续,“那些年但凡难哄点,都不至于跟他结婚。” 路樱扒了口米饭。 胡闯给她夹菜:“别说你不理解他,我作为他兄弟照样不能理解,这事关系越亲伤害越重。” 路樱往嘴巴里塞了口菜。 胡闯:“离婚是对的,像我跟他现在的关系就最好,不远不近的。” “哥,”路樱说,“给我来碗汤。” 胡闯险些没忍住笑场。 “这要是换个陌生人,一个不在意他的人,”胡闯来劲了,“谁管他死活啊。” 路樱筷子顿住。 胡闯:“像焦安、骆兴这些对吧,谁管你误不误会、身不身世的,为利来、为利走,只有咱们俩这种...” 路樱把碗放下。 胡闯紧急刹车,一把捂住嘴巴。 “哥,”路樱没精神,“我想回我家。” 胡闯哭丧脸:“不是我不让你回,那什么...你去试试。” 他可不帮某人背锅。 听出这话古怪,路樱起身往外走。 刚拉开门,阿豹等人就看了过来:“太太,您需要点什么?” “......”路樱忍了忍,“我需要你们老板去死。” 说罢,她重重甩上门。 胡闯不敢说话,只能干巴巴地劝她再吃点饭。 路樱没胃口,歪在沙发里摆弄手机。 没过多久,葛琪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 路樱:“嘉木。” 葛琪惊讶:“真巧,斯年正要去嘉木找小二,那我过去找你。” 夫妻俩一块到了嘉木。 看见守在办公室两侧的阿豹等人,金斯年皱眉:“这是在做什么?” “二公子让我们照顾好太太。” “......” 什么照顾。 分明是监视。 金斯年严肃:“胡闹。” 葛琪跟着担忧,几天没见,这俩祖宗怎么闹到这地步了。 望见葛琪身影,路樱嘴巴瘪下去:“大嫂,长嫂如母,你能不能把他揍死。” “......”葛琪坐她身边,“出什么事了?” 路樱一想起就来火:“他在做他自己!” “......” 沉默。 停顿几秒,葛琪安慰道:“让你大哥跟他谈谈,你有孕他会担心,我跟你大哥也担心,他该照顾的。” 路樱颓丧下去。 如今的金北周能听谁的啊。 天老大、他老二,土地公公都得被他踩脚下。 “呐,”葛琪递了个东西给她,“请柬,我生日。” 本来不该这么隆重的,但路樱跟金北周离了,两人又都不是金家的人了,生日宴只能用这种方式邀请他们参加。 葛琪苦笑:“金家最近接连出事,小二出去了,金莓莓走了,爷爷奶奶想借着我的事热闹下,让亲戚朋友都看看金家没倒、没翻天。” 给金北周的请柬由金斯年送过去了。 “大嫂你开心点,”路樱偎她身边嘟囔,“难得他们帮你办生日宴,平时为他们打理家里家外的,摆起你总裁太太的款儿来。” 葛琪被逗笑了。 路樱嬉皮笑脸:“大嫂我帮你准备礼物。” “不用,”葛琪拍她,“你能来就行了。” “我当然要去,”路樱说,“我会为我家大嫂赴汤蹈火。” 话音落,办公室的门从外推开:“什么赴汤蹈火,又在这给大嫂喂糖呢。” 是金北周回来了。 他一出现,路樱立刻敛了笑,脸趴到葛琪肩膀,一字不吭了。 金北周心酸得厉害,一见他就笑的路樱哪去了,沉迷他美色的颜控哪去了。 葛琪打破僵硬的氛围:“我想叫樱樱陪我去逛个街,行吗?” 路樱眼珠子动了动,身体坐直了些。 “可以,”金北周瞥她,“她不听话,别闹到大嫂,我叫阿豹跟着。” 路樱:“跟你妈!” 金北周:“让他喊你妈也行。” “......”路樱不敢置信,“你的手下没有尊严吗,你随便帮人家认妈经过人家同意了吗,你自己怎么不喊?” 金北周望着她:“妈。” 全场:“......” 路樱兀自忍耐须臾,目光一移:“大哥,你弟帮你认了个妈,喊声妈听听。” 金斯年:“......” 葛琪脸别开,肩膀抖了又抖。 “小二,”金斯年斥责道,“别胡闹!” 金北周气笑了:“又不是我让你喊的,你骂她啊。” 金斯年:“我真骂了?” “......”金北周默了下,拖着调,“行~骂我~但阿豹得跟着,大哥你看着她长大,她耍赖皮的样子你没见过吗?” 完全没有一点可信度。 路樱:“我不去了。” “那不让阿豹跟,”金北周看似妥协,“我去,正好有个套要买。” “……” 葛琪听岔了:“什么东西?” 路樱做不到这么不要脸,抢先一步:“桃,桃子,我想吃阳山水蜜桃。” 金北周冷不丁笑出声:“嗯,对,水蜜桃...”味道的。 “……” 去死吧! 第103章 她天生爱贱人。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斯年把金北周单独喊到茶室。 两兄弟相对而坐。 金斯年淡声:“你这是在干什么?” 金北周:“没什么。” “你和弟妹是我看着长大,”金斯年古井无波,“她朋友一向不多,因为她不喜欢有瑕疵的感情,例如金莓莓、骆缤纷,甚至包括陈奇等人。” 金北周:“你又想说什么。” 金斯年伸出手,一层一层挽起衬衫袖子。 他小臂靠近手肘的位置被包扎住,白色纱布透出干涸掉的血渍。 金北周瞥了眼:“又犯了?” “这块疮疤你打小看在眼里,”金斯年说,“年年治,年年犯,昨天又犯了,大哥忍无可忍,用刀把它剜了。” “......” 金斯年:“我猜弟妹坚持要离婚,跟大哥受不住这块疮疤类似。” 小心翼翼的照顾,经年累月的伺候,国内国外的名医都看了,就盼着它能彻底痊愈。 这疮疤不致命,但发作时能占据他所有关注。 然而费尽心力与功夫,它再次发作,年年月月累加,耗光了他精力,让以为会痊愈的欣喜兜头破碎。 失望比疮疤本身更让他无力。 倒不如剜了干脆。 “少在这儿当情感导师,”金北周没耐心,“你跟大嫂没离全是因为大嫂能忍。” 金斯年睇他:“你在责怪弟妹不能忍?” 金北周气坏了:“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跟你大嫂是联姻,”金斯年淡定道,“联姻本身就比你们有爱情的要牢固。” 金北周冷笑:“我会向大嫂转达的。” “......”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 沉默半晌。 金斯年吐了口气:“大哥想跟你说,弟妹未必是不爱你...” 金北周眉眼一松:“要你说。” “她只是害怕,”金斯年把话说完,“‘复婚’恐怕会让她产生应激。” “......” 金斯年:“就像大哥,虽然把这疮疤剜了,依然担心下次会不会重新长出来。” “少说教了,”金北周硬邦邦的,“我跟她一路走来误会很多,争吵很多,可唯一没变的是我们依然爱对方,非常爱。” 说到这,他眼睛微红:“我不放心任何人,我要亲自守护她的安全,谁劝都不行。” 包括路樱自己。 “你在以‘我’开头,你的感受,你的想法,你的决定,”金斯年语调严厉几分,“如果还想和好,你该以‘她’为主位去了解...” “她什么都行!”金北周粗鲁打断,“一切都要以她留在我身边为前提,别说以‘她’为主位,她让我当孙子都成!” 金斯年罕见的被气到头疼。 “你少管我!”金北周耐心告罄,“再劝我放手,我就跟大嫂说你们没爱情,自己家都乱了还有功夫操心别人?” “......” m的。 金斯年不知不觉地爆了粗口。 - 路樱逼自己忽视跟在身后的阿豹等人。 商场人不多,空荡荡的,光洁的大理石映出几人身影。 葛琪温声:“外面有家水果店不错,咱们买完东西去看看。” 路樱一扭脸就能看见阿豹这个水印,邪火忍都忍不住。 “大军,”她问,“你能打过他吗?” 大军:“......” 阿豹轻轻咳了声。 “算了,”葛琪劝道,“他们也是听吩咐做事,待会回去打小二,啊。” 路樱:“我们本来说好的,他说要遵医嘱多陪宝宝我也没拒绝了,是他越了边界...” “好好好,大嫂明白,”葛琪连忙给她顺毛,“都是他的错,净干一些不知所谓的烂事!” 路樱心火鬼使神差地退了些。 “大嫂你继续。” “......”葛琪忍俊不禁,“我陪你画圈圈诅咒他。” 路樱点头。 葛琪脸别开,肩膀抖了下。 艰难的把笑咽回去,葛琪温和道:“走,买点水蜜桃?” “...不要了。” “不是想吃?”葛琪疑惑,“现在水蜜桃很新鲜。” 路樱火又拱上来了:“买点砒霜,今天我要给大郎喂药。” 先送那个该死的大郎去死。 “......” 场面停顿须臾。 葛琪清清嗓子:“孕期易喜易怒,是正常的。” “大嫂你觉得我是被激素控制了?”路樱不满,“我不是...” “那好,”葛琪理智地问,“那你认真思考一下,在他不爱你和他死掉两个选项中,你更容易接受哪个。” 路樱脱口而出:“他死掉。” 葛琪:“......” 像是刚反应过来,路樱也沉默了。 过了会,路樱抱怨:“大嫂你这题有陷阱吧。” 其实选哪个都是错的。 若是选择“他不爱你”,等于她希望金北周好好活着。 而选了“他死掉”,等于她希望金北周继续爱她。 怎么选都是错的。 葛琪摇头:“你是爱他的,你只是害怕重蹈覆辙。” “......” “如果重来,”葛琪问,“你会选择同样的路吗?不带现在的记忆。” 路樱没吱声。 她太了解自己了,她会。 她天生爱贱人,尤其是贱到金北周这种程度的。 葛琪又问:“哪怕是25岁的路樱,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事,还会选择金北周吗?” “......” 这个问题,明显比上一个要复杂。 葛琪在问她,25岁的路樱长大了,成熟了,考虑事情更全面了,这种状态的路樱,还会选择金北周吗? 她和金北周之间没有误会,没有伤害,她还会选择他吗。 路樱不想欺骗自己,她会的。 但生活没有如果。 “大嫂,”路樱平静道,“性格决定命运这话不是白说的,我的今天是我无数的选择造就的,二哥的也是,过往我们和好了无数次,结果就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死循环,每次都在重复。” 她和金北周像两个相交的圆,乐观者能看见两只圆相融的那一块,悲观的人只能看见永不相遇的独立面积。 曾经的路樱是乐观的。 现在的路樱,早在鸡零狗碎中看清了悲观那一面。 问题可以解决,但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代表了他们不同的性格与三观。 路樱跟金北周的选择,每次都是错位的。 路樱:“我最讨厌欧亨利式的结局。” 第104章 不择手段。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初中学到【麦琪的礼物】这篇课文时,路樱心口堵了好几天,她最讨厌这种不沟通就为对方好的做法。 简而言之,她不喜欢委屈自己为对方制造惊喜这种行为。 除非你能瞒一辈子,否则这惊喜背后,永远挟着收到惊喜者的愧疚。 这是绑架,道德绑架,在未来某一时刻,收到惊喜者一想这个惊喜就会妥协、退让。 谁他妈要让你牺牲了。 当时金北周都被她恼火的点逗笑了:“他们就是太爱对方,你都不感动吗?”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路樱匪夷所思,“我堵的都吃不下饭了。” “重点不在礼物本身,”金北周说,“是他们对彼此感情的见证...” 路樱:“还有我对两个蠢货自以为是的见证。” 金北周被气傻眼了。 “我拒绝学习这篇课文,拒绝这篇课文的课后作业,”路樱小嘴巴巴,“拒绝这种思想的腐蚀。” 金北周阴恻恻的:“我拒绝你拒绝写作业的行为。” “......” “把课文背下来,”金北周没好脸,“写一篇赞美他们两人感情的读后感。” 路樱炸了:“那还不如赞美你和金莓莓的感情来得容易...” 话没说完,金北周一把拎住她衣领,带着往老师办公室走:“去跟老师拒绝写作业,待会再跟外公拒绝一遍。” 路樱瞬间蔫了:“写写写!” 金北周:“读后感呢?” “谁的,”路樱不甘不愿,“你和金莓莓的吗?我能从盘古开天辟地写到...” 金北周拎着她就走。 路樱死死黏在原地:“写!” “不仅要写,”金北周明显在忍火,“还要赞扬。” “......” 去你|妈|的。 能写就不错了。 路樱不得不针对【麦琪的礼物】写了篇“赞美的”、“正面的”读后感。 满篇的她好羡慕、好嫉妒、她这辈子都要以此为例、学会爱、尊重爱... 并且谴责自己小肚鸡肠,总是因为某人和妹妹的兄妹情生气发火,她要向书中的主人公学习这种牺牲自己、不计回报的精神。 把金北周气的脸色发黑,一整天都不愿搭理她。 其实生活早有提醒,相爱未必就是合适。 路樱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人退回到朋友、发小的位置,共同抚养路九月,给宝宝一个父爱、母爱俱在的和平场景。 可金北周不愿意。 路樱暗讽自己傻了。 一篇课文他们两人都达不成共识,在婚姻与宝宝上面又怎么可能仅凭她心意。 - 虽然路樱不要,葛琪还是帮她挑了些刚上市的水蜜桃。 “这些品质不是最好,”葛琪不满意,“明天我去趟桃园...” 路樱呜一声埋她肩膀:“大嫂,退一万步说,咱俩不能结吗?” 尾音刚落,旁边一道男声,凉飕飕的:“你在这里破坏人家家庭,合适吗?” 是金北周找来了。 金斯年也在。 一触碰到他高深的眼神,路樱下意识心虚,强撑的镇定:“如果大嫂答应了,大哥你要找自己原因,连老婆都留不住,没用。” 另外三人:“......” “当然了,大嫂没答应,”路樱找补,“说明大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大嫂你快回家吧。” 葛琪哭笑不得。 提醒她注意身体,并要记得生日宴的事,夫妻俩双双离开。 金北周扫了眼大军和阿豹手里的东西:“买了什么?” “眼瞎啊,”路樱对他没耐心,“自己不会看?” “......”金北周轻咳,“真买桃...” 路樱扭头就走。 金北周扣住她手,在她挣扎前快速道:“带你去吃饭。” “不去!” “到了,”金北周下巴一抬,“车来了。” 司机是位年轻女人,路樱认得她,是嘉木业务部的骨干,叫司马珍珍,早上还给过路樱一盒水果。 路樱对她印象不错。 “太太请上车,”司马珍珍欢快道,“今天我为太太当司机。” “......”路樱狐疑,“你要做什么去?” 司马珍珍:“陪老板见个客户。” “那我不去了,”路樱婉拒,“我回家...” 司马珍珍:“没事儿,不算正式的应酬。” 说着,司马珍珍下车为她开门。 看着旁边寸步不离的阿豹,路樱宁愿跟司马珍珍待一会。 车子往酒店开。 司马珍珍性格外向开朗,哪怕车内氛围凝固,她也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找到话题,引路樱多说几句。 胡闯领着另外两个员工先到了。 包厢里氛围轻松,客户外套扔在一边,衬衫纽扣快被肚腩撑炸开,路樱差点条件反射地问他,兄弟,你几个月了。 除了棋院的工作,路樱没上过班,而棋院又是她的,更不懂职场上的心酸与隐忍。 胡闯和司马珍珍一边一个,两人陪在客户身侧。 金北周是不管的,他只负责给路樱夹菜倒果汁,就像是真来吃饭的。 客户姓李,叫李从龙。 不仅名字起得大,行事作风也轻浮放荡。 三杯酒下肚,李从龙面有醉色,捏住司马珍珍的手腕,笑道:“珍珍单独陪我喝一杯啊。” 胡闯攀住他肩:“李总,我来呗...” “要你来什么,”李从龙说,“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喝的。” 胡闯表情冷了一瞬,随后扯开笑,给司马珍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乐意可以随时停止。 然而司马珍珍不仅没躲,手反而搭到李从龙的手背,娇着声:“李总,我陪您喝,您把合同签了?” “好说,”李从龙垂涎欲滴地盯着她手,“把我陪好了,我立刻签。” 路樱在桌下踢了金北周一脚。 男人双手抱臂,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挨了一脚后,金北周帮她把果汁杯续满,淡声:“人各有志。” 路樱怒目,压着声:“你不管?” “管什么,”金北周几近冷血,“我开报酬,其他各凭本事,干得来就干,干不来换人,嘉木不勉强任何员工。” 路樱嘴巴动了动。 “拿下这单,除掉订单提成,”金北周淡漠,“还有我私人掏腰包的一百万奖金,外加业务经理一职。” 任由对面场景荒谬,金北周充耳不闻,漆眸凝住她:“这就是工作场上不择手段的我。” 第105章 别共情老板。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没缺过钱。 她凭着对司马珍珍的好感,条件反射的想把她从咸猪手中解救出来。 司马珍珍对客户的热络她理解不了,她甚至想不到,这机会,是司马珍珍求到金北周这里求来的。 她甚至感激金北周把这个机会给了她。 嘉木业务部可用的人多得是,不是非她不可。 没人勉强她。 她在为她想得到的东西付出。 酒宴临近结束。 司马珍珍几乎偎进李从龙怀里:“李总,把合同签了呗。” “好说好说,”李从龙打哈哈,“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司马珍珍巧笑倩兮:“您干嘛呢,这都喝多了,哪能让您一人出去,我陪,行吗?” 李从龙显然很满意。 出门前,李从龙说:“金总,失陪一下哈。” 金北周扯唇:“李总请便。” 两人一消失,包厢瞬间安静。 “妹妹...”胡闯尴尬,“就...这种事不多...周子你也是,你非把妹妹带来干嘛。” 金北周自嘲:“反正已经烂透了,再烂一点又能怎样。” 另外两位员工不敢说话。 路樱似乎能看见时间在缓慢流动。 约十分钟后,司马珍珍回来了,带着那份签过字的合同。 “给李总打了车,”她撩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笑,“让司机送他回了。” 金北周点头:“辛苦。” 胡闯把合同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辛苦了,给你放两天假...” 没等说完,司马珍珍忽然捂着嘴,紧急冲向卫生间。 路樱扶着桌子起身,往卫生间走。 金北周猝然拽住她手。 路樱手一抽,极为冷淡:“同为女性,我对她关心一声都不行?” 金北周眸子幽深,望不到止境,看不见内里究竟装着什么情绪。 半秒,他松了手。 路樱转身就往洗手间走。 “兄弟,”胡闯纠结,“你不拦啊,怎么松手了?” 金北周示意另外两名员工先行离开。 待人走后,他嗓子低下几分贝:“从小傻到大,我真怕有一天护不住她。” 胡闯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金北周很快恢复正常,“她马上就懂了。” 司马珍珍吐到昏天黑地。 鎏金水龙头开着,水流哗哗作响,她双手不断往脸颊泼水。 路樱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司马珍珍顿了顿,把纸接了过来。 她连衣裙的纽扣开到第三颗,露出内衣的颜色。 司马珍珍擦完手,对着镜子把纽扣扣上:“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 司马珍珍看着她:“你不该跟进来的,这种时候,我并不想见人。” 路樱睫毛扑簌。 难怪金北周方才的眼神难以言喻。 他分明知道司马珍珍不想见人。 “你知道吗,”司马珍珍看向镜中的自己,“签了这一单,我能拿到480万的提成,还有金总的100万奖金,业务经理的工资能升三倍,别说被李从龙这畜生揉几把亲几口,就是陪他睡一觉我都愿意。” 路樱没吭声。 司马珍珍似乎亟需倾诉:“有了这580万,我能买个小房子,剩下的钱还能支付我奶奶未来五年的医药费,我就是卖也卖不了这么多。” “......”路樱沉默短瞬,“我记得,你早上说,你男朋友...” “嗯,”司马珍珍大方道,“爱情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在对得起他和能解决我目前所有困难的钞票之间,傻子才不会选。” 说到这,她舒了口气,肉眼可见地轻松:“爱情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身陷囹圄自顾不暇,管他死活。” “......” “太太,”司马珍珍打量她,“你跟金总,还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路樱:“离了,我叫路樱,路樱,或者樱樱都行。” “......”司马珍珍震惊,“离了?” 路樱点头:“那你自己待一会吧,我就不在这里假好心了。” 司马珍珍拉住她:“我错了我错了,谁想狼狈时被人看见啊,尤其是您这种各方面都碾压我的同性,金总求人的时候连胡|总都不让在场呢...” 路樱顿住:“他求人?” “商场上谁能不求人啊,”司马珍珍叹气,“我是嘉木第一批员工,初创公司艰难,金总四处碰壁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他会低头。” 路樱确实没见过金北周低头。 他多贱多狂妄的一个人。 可路樱又知道这是真的。 方才胡闯被李从龙下面子的时候,路樱送到嘴边的果汁都停住了。 胡闯是谁啊。 他是北城胡家的少爷,家里有权有势的亲朋好友一堆,个个拿他当宝贝对待。 但胡闯在李从龙呵斥过来时,还是忍了。 路樱怔忡住。 洗手间安静,恍惚能听见下水管的流动。 半晌,她抬睫:“别共情老板,他赚的比你多。” “......”司马珍珍没忍住,猝不及防地笑出声,“你是发现了婚姻的真相才离得吗?” 路樱:“发现了你老板是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司马珍珍乐不可支,被李从龙硬摁着亲吻的恶心感都淡了。 “刚才真是对不住,”她笑了一阵,“妈的那油腻男太倒胃口了,狗爪子把我内衣都掀了...” 狼狈至极,真的想自己静一会。 路樱点头:“现在已经懂了。” “不过这事怪不了金总啊,”司马珍珍说,“因为金总把这个机会给了我,业务部闹得厉害,接连三个赌气辞职呢。” 路樱:“你是怎么拿到这机会的?” 司马珍珍瞅她,又瞅,乐了:“金总以前的微信头像是您啊,现在是你们女儿的四维照,我就顺嘴夸了句,您女儿跟您太太一样漂亮。” “......” “仰仗金总的恋爱脑,”司马珍珍说,“才让我有了升职加薪的机会。” 路樱:“成功了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司马珍珍:“怎么说?” “一,你能注意到他过去和现在的头像,说明你细心,记忆力超群,”路樱说,“二,你能说到老板心坎上,说明你擅察人心,三你敢跟他开玩笑,说明你有胆量,有勇有谋能豁得出去,他不选你是他的损失。” 司马珍珍:“......” 第106章 是你们好。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回程时,是金北周开的车。 胡闯也喝了酒,司马珍珍和路樱坐在后排。 两个男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会的功夫,司马珍珍成了路樱的迷妹。 “我大你两岁,”司马珍珍亲昵道,“喊你妹妹行吧。” 路樱点头。 司马珍珍:“以后经常来公司玩,我给你带我奶奶做的笋丁油渣包子。” “有豆腐馅的吗,”路樱说,“加点马兰头的那种。” 司马珍珍:“好说啊,正好冰箱里有新鲜的马兰头,我跟你说,我奶奶还有一绝...” 金北周忍无可忍:“你奶奶不是身体不好?” “不妨碍她喜欢做菜,”司马珍珍嘿嘿笑了声,“一般人谁在乎这些家常饭菜啊...” 路樱举手:“我喜欢。” “我看出来了,”司马珍珍说,“只给你做。” 金北周:“她不能乱吃东西...” 路樱顿时凶过去:“我能!” “......” 真是纯为了顶嘴而顶嘴。 胡闯喝多了,嘟囔着要回草堂。 金北周置若罔闻,先把司马珍珍送回家,随后径直把车开到了北江别墅。 胡闯:“你带我来你家干嘛?” 金北周面不改色:“今天住这里,明天你自己回。” 他压根不敢往草堂去,怕路樱跟他闹。 没想到陈奇等在这边。 胡闯大着舌头打招呼。 路樱目不斜视,挺着肚子往内走。 她倒是想往外走,阿豹几个五大三粗地走哪跟哪,个个陪着一脸小心,像赶小鸡回鸡窝似的求她往回走。 金北周就抄着兜看热闹。 走出十几米远,身后传来陈奇低缓的声:“您真的该回去了。” 金北周:“上次放你进来,是因为我老婆想知道真相,没有第三次。” 随后陈奇就被请了出去。 路樱在卧室玩手机,顺便从某奢品牌官网订了只包,预备送给葛琪当生日礼物。 男人踢踏的脚步声,靠近后,天花板骤然都被压矮几分。 “啪——”一盒物品冷不防扔到边柜。 路樱抬头。 金北周唇角勾了下:“医生说了,孕期也要用套。” 路樱坐直:“你回家找你爸爸去吧。” “......” “北城没人爱你,没人需要你,”路樱专往他痛处打,“回去找你爸,当你的少主,娶你爸帮你定好的三个未婚妻。” 昏暗的房间,男人站成一棵腐朽的枯木,高大,笔直,却又像被从内掏空了。 “不要说你为了我,为了我女儿留下,”路樱说,“我们不需要,你只会为我们带来困扰。” 说到这,她补充:“女儿是为我自己怀的,留下她是为我自己留的,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金北周声音不明:“夜宵吃包子?豆腐马兰头馅的?” “你认真考虑一下,”路樱说,“走吧,离开这里。” 金北周:“我去做,你先玩一会。” 说罢,他仿佛在逃,脚步不稳地出了门。 卧室墙壁有一面做了照片墙,挂满了路樱和金北周从小到大的照片。 两人合照很多,路樱喜爱仪式感,大小节日要拍照留念,身高又长了两厘米要拍,掉第一颗乳牙要拍,第一次来例假要拍... 大大小小的合照上,金北周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高,由最初的肩并肩,逐渐过渡到一高一矮。 高一那张,两人穿着相同的校服,少年清隽挺拔,身高超出路樱一大截,路樱脑袋朝他肩膀歪,笑的阳光灿烂,手伸到半空比耶。 金北周就凭着这张脸,三天两头被人挂在校园网上公开告白。 校内的,校外的,青春萌发的年纪,骚动都带着无所畏惧。 高一下学期开学,金北周拿杯子去接水,回到班级门口时被女生堵住。 女生羞红一张脸,大着胆子跟他告白。 路樱恰好要去洗手间,正面撞上这一幕。 周遭围了一圈同学,都在等着金北周的回复。 金北周不温不火地拒绝。 女生不死心:“你有女朋友了吗?” 金北周拽住路樱校服衣领,淡声:“没有。” “......”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金北周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路樱手里:“快去快回,今天水不怎么热。” 是一片卫生棉。 路樱当场炸毛:“我自己带了!” 谁让他大庭广众地掏这个东西了? 怎么不拿个喇叭去广播室告知全校她路樱来例假了啊! “不舒服啊,”金北周弯腰,打量她表情,“放学带你去吃甜品?” 路樱不自觉的委屈:“外公说我上期末没考好,这学期减一半零花钱。” 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吃甜品逛街了。 金北周搓了把她头发:“先花我的,用光了再用你的。” 路樱眼睛晶亮:“好!” 说罢,她抓着那片卫生棉欢欢快快地去了洗手间。 一众同学面面相觑。 大家又不傻,卫生棉这种私人物品,若不是亲密至极的关系,谁会帮对方装着啊。 何况是金北周这种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子。 他在用这种方式,拒绝所有跟他告白的人。 一劳永逸。 那时的路樱完全想象不到,在未来某一天,她不仅跟金北周离了婚,还被他囚禁了起来。 两人总是吵架那会,路樱思考过无数次是喜欢他快乐,还是失去他更快乐。 但这深沉的思考全是白搭。 因为路樱一看见他就什么都忘了,只顾着心花怒放。 那时的她,也永远不知道,在未来这一天,她会用恶毒刻薄的话,赶金北周离开。 青梅竹马走到互相折磨这一步,又是谁的失败。 - 金北周没时间难过,面点师傅在旁边指点,他亲自动手揉面、包馅。 胡闯捧着醒酒汤,喝一口啧一声喝一口啧一声。 金北周不耐烦:“出去,跟个直立行走的大海狮一样站在这里。” “......”胡闯差点呛住,“妹妹能跟你不离不弃25年都是她人美心善。” 金北周没吭声,将捏到完美的包子放进蒸锅。 “行了,”胡闯好心做到底,“又怎么了?妹妹又说你什么了?” 蒸锅盖子盖上。 金北周望向他:“你说得对。” “?” “你们对我不离不弃,”金北周说,“不是因为我好,是因为你们好。” “......” 胡闯把喝进去的醒酒汤都呕了出来。 第107章 你报警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包子蒸好后,路樱已经洗完澡睡着了。 她压根没等。 金北周半蹲在床沿,盯着她睡颜看了半晌。 依这丫头的性格,就算在梦里都能恨死他。 想赶他走?恨死都不走。 她就嘴上大方,金北周要真走了,谁来伺候她,谁来一门心思地赚钱给她花,别说多得是,她自己有,她守得住吗? 外面世道多乱多艰难她尝过吗? 外公明知他不是最佳人选,却还是定了他,不就是因为他老人家心知路樱的性子,知道没人比金北周更合适吗? 金北周是不会走的。 不管她骂多狠的话,她就是嘴上厉害,金北周又不是不了解。 他要是真听了,那才是掉进了她的陷阱。 她会把他刻在墓碑上诅咒。 金北周被这可能的做法逗笑了,在暗夜里笑的像个变态,还挟着些许神不知、鬼不觉的愉悦。 他翻身上|床,轻手轻脚把路樱抱进怀里。 路樱隆起的肚子让两人无法严密贴合,金北周疼爱地摸了摸她小腹。 这是他女儿。 大概率会随路樱的性子了。 他要再努力些,学外公和爸爸妈妈的做法,让他女儿能像妈妈一样生龙活虎的长大。 像是被吵到,路樱眉心蹙了下,手脚赶苍蝇似地动了动。 金北周轻拍她脑袋,又去顺她后背。 他哄惯了,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她最舒服的方式。 黑沉沉的夜,窗外虫鸣时有时无。 “你乖一点,”他眼底潮湿,嗓音低不可闻,“我就不坏了,行不?” - 葛琪生日这天,北江别墅的凤凰花开了。 路樱肚子不方便,让大军帮她剪几枝下来,她包装好,一块带去金家送给葛琪。 大军取来剪刀,还没动手,金北周把剪刀接走。 “换一个,”他无奈,“这花语不好。” 路樱一看他就冷脸:“什么花语?” 金北周:“离别。” “......”路樱倒不知道这个。 片刻,她伸手,指着其中开到最热烈的一枝:“我要这枝。” 金北周瞅她:“又想干坏事?” “好事,”路樱说,“你每天照顾我很辛苦,我送你一枝。” “......” 场面沉默几秒。 金北周扯了下唇,不温不火地把剪刀递给大军:“时间到了,宝贝咱们该出发了。” 路樱看着他:“我要。” 金北周:“不给。” 说到这,他回头命令:“把这棵树砍了。” 路樱扭头就走。 金北周表情晦涩,淡声吩咐:“然后种上合欢。” 佣人应声:“好的。” 去金家途中,路樱的手被金北周扣住。 男人挨个捏她指尖,温柔道:“月嫂阿姨我都找好了,我亲自面试的,咱们就在别墅坐月子。” 路樱一直看着窗外。 她还能说什么。 她现在还有人权吗。 路樱恍然觉得自己之前想要和平相处的做法可笑至极。 蠢到惨不忍睹。 她没有选择权,金北周松手,她才能和平,他要是不松,路樱连撕破脸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会被全方面的碾压。 “金北周。”她轻声。 男人睫毛密长,遮住眼底隐晦:“嗯?” 路樱:“你可把我看好了。” “......” “不然我会像你妈妈带你逃跑那样,”路樱清晰道,“带着我女儿逃走。” 话一落,男人握住她的手骤然收紧。 紧到路樱都疼了。 她没服软:“不管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总会找到机会,你妈妈将是我的偶像和目标...” 余下的话没说完,金北周恶狠狠地吻住她唇。 他吻得重,来势汹汹,不夹杂一丝情欲,全是惩戒。 路樱躲无可躲,牙齿撕扯回去,任由血腥味充斥在口腔。 男人似乎顿了顿,动作渐缓,耐心而缱绻地舔舐安抚。 半晌,金北周抵住她额头,喘息:“你可以选择弄死我,她把自己的命都弄丢了,是什么好下场吗?” “这要问你,”路樱眼睛红红,“既然下场不好,为什么她偏要做!” 金北周:“我跟她男人不一样,我忠于你,忠于路九月,我不会像他娶一堆老婆,生一堆孩子...” 路樱:“你妈有她接受不了的东西,我也有我的!你现在的做法就很让我接受不了!!” “......”金北周下唇在流血,平添几分昳丽的妖孽感,“你跟我和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路樱:“你去死吧。” “那我可不舍得,”金北周舔掉血渍,“我还要陪我女儿长大。” 路樱呵笑:“生下来给你,我不要,你把钱还我,我当代|孕了。” 她不会因为孩子被拿捏。 永远不会。 金北周一把捂住她嘴。 “别想了,”他浓眉压着阴鸷,“我都要,路公主,路九月,全是我的!” 路樱懒得跟这种疯到极点的变态多说,疲惫不堪地埋进颈枕。 金北周偏想惹她,凑到她脸蛋亲了口。 路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甚至爬到座椅认真跟他干起架来。 她肚子大,动作不够灵活,金北周挺直上半身给她揍,手臂还要护住她的安全。 车子开到金家时,金北周衬衫纽扣掉了两颗,脸颊数道带着血印的抓痕,头发东一撮西一绺,狼狈到无法言说。 葛琪出来迎他们。 金北周清清嗓子,手随意耙了下头发:“大嫂生日快乐。” “......”葛琪难以言喻,“啊,啊。” 金北周摊开手,掌心是两枚纽扣:“没带备用衣服,大嫂针线包借我用一下。” 葛琪:“......” 让佣人领他进去,葛琪看向另一个:“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怀着孩子呢。” “他活该,”路樱穿了条樱色长裙,“要不是杀人犯法他今天得死。” “......” 路樱把礼物递给她:“大嫂生日快乐。” “......”葛琪无言片刻,“我听说,你报警了?” “当然,”路樱挂着怒火,“他囚禁我,我当然要报警,我要让他去坐牢!” 葛琪:“结果呢?” “......” 没有结果。 警察来的时候,金北周正顶着脸颊被她揍出的淤青,低声下气地求她吃东西。 警察都懵了,以为是金北周遭到了家暴报的警。 第108章 长命百岁。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见警察来了,路樱说金北周囚禁她,剥夺了她的人身自由。 但警察询问过后,发现她想去哪就去哪,只是金北周会跟着,并且明显是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宝宝。 没有不许出门,没有殴打捆绑侮辱,而且金北周是挨揍的那一方。 构不成非法拘禁。 警察只能调解。 路樱恍恍惚惚察觉,难怪别墅畅通无阻,难怪她报警金北周没阻拦。 他分明预料到了一切。 那一刻,路樱甚至想不起来她是因为什么离的婚。 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的恶劣。 她要离婚简直太正常不过! 不需要任何原因! - 葛琪生日宴办得隆重盛大,就仿佛在借此事向外界宣扬什么。 金莓莓坐牢了,金北周脱离金家了,但金家不是没人了。 他们有金斯年,金斯年的太太是葛琪,北城最有德望的葛家是他们亲家。 葛家一家女百家求,能让葛家同意嫁女的家庭,已经正面映证了身份。 葛琪单独把路樱带到卧室,捧出一只纸盒给她:“爸爸妈妈没办法回来,妈妈叮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盒子里是一套衣服,质感绝佳的白色绣金线衬衫,黑色背带西装裤,黑色小外套,外加一枚领结。 “是小二的,”葛琪说,“妈妈说,既然秘密没保住,这衣服也不怕见人了。” 路樱背着手:“我不要,直接给他。” 葛琪摸摸她肚子:“可能是因为你有了他的宝宝。” “这宝宝是我的,”路樱不客气,“我不是为了他才生...” 葛琪无奈:“我知道,那你带回去给他吧。” 小西装外套胸前有枚图腾,用金线绣制,是那个家族的族徽。 “我网上查过,”葛琪说,“知道以后震惊到了,难怪爷爷总害怕小二报复金家,他的家族跺一跺脚,世界格局都能变两番。” 而一旦金北周回去,他就是这个家族的家主。 路樱没什么表情:“他最好赶紧走,我和我女儿过点清静日子。” 葛琪摇头叹息,挽住她:“我爸妈他们都来了,我带你去打招呼。” “好。” 葛琪父母为人严肃,受礼教影响极重,路樱每次见到都紧张兮兮,生怕哪点规矩没做好为外公、父母丢脸。 但冲着葛琪对她的好,她可以忍。 刚好金北周缝完纽扣过来。 厅中宾客云集,金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主位,葛父葛母坐在主宾位,几人正在闲聊。 “斯年呢,”金老爷子故作恼意,“他岳父岳母都来了,他还不快过来打招呼?” 葛父忙道:“亲家别客气,斯年是被工作电话叫过去了,开饭前就回,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 “爸,妈,”葛琪说,“樱樱和小二来了。” 一瞬间,满场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 路樱挺直后背,一本正经行礼:“葛叔叔好,葛阿姨好。” 葛母轻咳:“先跟爷爷奶奶问好。” “......” “算了吧葛阿姨,”金北周含着笑,“我们不上手已经是给大嫂面子了。” 全场死寂。 到这,金北周扣住路樱手,点头,客气道:“我家樱樱容易累,我先陪她去休息。” 葛琪顺嘴道:“那快去吧。” 目送两人离开,葛母惊讶:“不是说,离了?” “嗯,”葛琪温声,“他们俩打小就吵吵闹闹的,现在樱樱有孕,小二不放心。” 葛父肃声:“女子该以夫家为重。” 葛琪垂睫,没吭声。 葛母劝道:“我瞧小二和樱樱都听你的,要不你劝劝,至少该尊敬长辈。” 葛琪含糊嗯了下。 “多谢亲家好意了,”席素玲笑道,“其实我们也有错...” 葛父摆手:“哎,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要错也是子女错。” 葛琪全程沉默。 路樱歪进客厅拐角沙发,视线对着人群中央的葛琪。 “干嘛,”金北周贱嗖嗖的,“大嫂喜欢男人。” 路樱没心思跟他计较,她每次看见葛琪处在父母长辈中间,就仿佛看见一只蛛网上的虫子,越挣扎,黏得越牢。 金北周低眸:“拿的什么?” 路樱回神,把盒子给他:“你的。” “......” 看见那套衣服,金北周脸色一冷:“不要。” “你爱要不要,”路樱不耐烦,“又不是我的。” 金北周胸膛起伏,捏着纸盒的手指骨骼发白,像是陷入某段非常糟糕的回忆,表情越来越难看。 “诶,”路樱好奇,“你妈是怎么逃的...” “你少问,”金北周冷声,“我是不会告诉你让你学去的!” 路樱切了声:“学不了,因为我不要孩子。” 她要逃也不带小孩逃。 “......” 男人眼睛都气红了。 周寒蝉带他逃出去那晚,恰好是他两周岁生日,这套衣服,是为他生日特地做的。 时至今日金北周依然记得那晚的恐惧与惊惶。 他唯一庆幸的,是周寒蝉没抛弃他,没把他独自留在那个家族。 可路樱说得没错,若是不带他,周寒蝉能逃得更容易,兴许也不会丧命。 他这短短一生,究竟是在活什么。 明月犹在,独不照他啊。 空气凝结老半晌,金北周猩红着眼,把衣服收了,就宛若刚才自厌自弃的情绪没出现过。 “我收了,”他冷冰冰的,“以后我会跟路九月讲她爸爸小时候的事情,但我不告诉她妈!” 路樱平静道:“兴许我那时已经在逃跑的路上死了...” 没讲完,金北周一个狠戾的眼神。 这眼神冰冷嗜血,警告浓到外溢。 “你最好努力活着,”金北周一字一字地挤,“否则你死,我就死,留路九月一个孤儿任人欺凌,爸爸妈妈去后你还有外公,咱们去了,路九月就只剩她自己!” 显而易见,路樱被这话激到了:“你死我都不会死!我女儿会幸福开心一辈子!” 金北周食指略弯,勾住她脸庞落下的一缕发丝,轻柔地掖到她耳后。 “嗯,这是当然,”他温柔到令人恐惧,“我们女儿自然是要幸福一辈子的。” 短暂地停顿。 金北周弯唇:“我家路公主也要长命百岁。” 第109章 不小心炸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葛琪的这场生日宴古怪至极。 明明葛琪和金斯年才是主角,但众人却将所有目光与注意力投到了金北周身上。 金老爷子和老太太极为热情,就好像之前一切矛盾都不存在,金北周依然是他们疼爱的小二,路樱肚子里的,是他们的第一个第四代。 路樱和金北周甚至坐在了主桌,与老爷子、老太太和葛父葛母一桌。 “樱樱,吃点这个,”席素玲帮她夹菜,“奶奶吩咐厨房特地给你做的,食材都是精挑细选的。” 路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金老爷子:“是你大嫂盯着做的。” 闻言,路樱下意识看了眼葛琪。 葛琪笑容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艰涩:“看看喜不喜欢。” 路樱不愿她为难,点头捧场:“谢谢大嫂,谢谢奶奶。” “斯年,”老爷子吩咐道,“你帮爷爷敬下小二。” 金斯年还没开口,金北周筷子一搁:“不了,喝不了酒,要照顾我太太。” “也是,”老爷子轻易妥协,“最近瘦了不少,多吃点,补一补。” 金北周哂笑了下。 金斯年面色不虞:“爷爷奶奶,你们要把自己照顾好,我们不用管的。” “你招待好你岳父岳母,”老爷子说,“我跟小二聊聊天。” 金斯年沉默下去。 高朋满座的场景,人人都在侧目,只有老爷子和老太太热情亲昵的声音。 “樱樱啊,奶奶帮宝宝准备了些婴儿用品,待会带回去。” “你们小孩不懂,奶奶还让人给宝宝做了条百家被。” “这百家被的布料是你大嫂收集的。” “小二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如果遇到困难,记得告诉你大哥,你们兄弟要互相关照。” 金北周从头到尾都含着意味深长的笑。 金斯年和葛琪越来越安静,到后面基本连筷子都没动过。 “樱樱啊,”老太太和蔼道,“喝杯果汁,你大嫂亲自去果园摘的果子,等下带点回家。” 路樱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见她没动,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太太轻轻咳了声。 葛母道:“葛琪,怎么不应你奶奶的话?” “......”葛琪安静几秒,轻声,“樱樱,你尝尝,喜欢的话大嫂帮你挑点好的。” 路樱悄悄在心里叹气,捧着杯子喝了口:“谢谢大嫂。” 葛琪垂眼,保持沉默。 一顿饭稀奇古怪的结束。 金老爷子邀请大家去茶室喝茶,一群人很给面子,恭维着围了过去。 金北周扫了眼时间:“宝贝咱们得回家午睡...” “你闭嘴吧,”路樱烦躁,“你没看见大嫂状态不对吗?” 金北周不咸不淡:“这个忙,咱们帮不了。” “......” “除非大嫂自己能意识到,”金北周耐心说,“她要自己愿意挣脱,不然还是保持现状最好。”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众人面前,尽量维护住对葛琪的尊重。 葛琪生长在规矩繁琐臃肿的家庭,她被孝悌浸泡透了,她自己不觉醒,别人帮不了她。 “我问你,”路樱带着火,“你爷爷奶奶是不是在讨好你?” 金北周睇她:“不是我爷爷奶奶。” 又说:“这不明显吗?” 控制不住他,眼看他日益强大,又想利用好这层关系。 “还有,”金北周眸中漾笑,“他们是在讨好你。” 路樱:“滚吧。” 金北周啧了声:“不走啊?” “因为管不了就能不管了吗,”路樱诘问,“大嫂怎么对你的,怎么对我的,你一句轻飘飘的管不了,就能两袖清风地走?” “......” 不然呢。 这不还有金斯年呢吗。 除开对她,金北周对任何人的事都能保持边界,这是他跟路樱的区别。 若葛琪跟他求助,他愿意伸手帮忙,可葛琪自己都不表态,金北周无能为力。 而路樱则是不管不顾,机关枪一样往上冲。 至于后果,先冲了再说。 连司马珍珍都能让她萌发恻隐之心,又何况是葛琪。 金北周无奈,又不得不宠着纵着:“行~我陪大哥喝茶,想走了喊我...” 路樱:“滚。” “......”金北周轻哼,“别想着跑,阿豹在门外。” 路樱:“我对你最好的祝福就是祝你好死。” 金北周变态地笑了声。 妈的。 路樱想扇烂他这张带着抓痕的贱脸。 金老太太在跟葛母聊天。 “城郊葡萄园丰收,”老太太笑,“周末咱们一块去玩玩。” 葛母笑着应声。 老太太视线一移:“琪琪把樱樱喊上,奶奶给你们俩都定了一套裙子。” 葛琪手指把衣摆都拧皱了。 四顾无言。 “琪琪,”葛母催促,“长辈赐,不可辞。” “......” 安静须臾,葛琪抬头:“谢谢奶奶,我会去的。” “把樱樱喊上,”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特地强调,“你们妯娌关系最好。” 葛琪又不说话了。 葛母皱眉:“琪琪...” 不等她说完,葛琪冷不丁松开衣角:“奶奶如果邀请樱樱,就该当面邀请,通过我,似乎不大合规矩。” “......” “这不是好意吗,”老太太慢条斯理,“又不是拉她去吃苦力,要是坏事,奶奶也不敢喊你传话。” 葛母没了面子:“琪琪,你怎么变成这样!” 葛琪垂下脑袋。 “你打小就听话省心,”葛母语重心长,“我跟你爸最放心的就是你...” 葛琪猛地掀睫:“我听话就是了,我还要让樱樱听话吗!” 葛母肃了声:“葛琪,注意规矩!” “什么规矩?”葛琪倏地起身,“借着我去道德绑架路樱吗?你们把我当成什么?有没有想过我在路樱那里多难做!” 老太太淡然笑了声:“葛家有女百家求,好像名不符实吧。” 葛母脸丢尽了:“葛琪...” “砰——” 气球爆炸声赶在她话出口前传了过来。 几人纷纷望去。 路樱捏着气球碎片,一脸无辜:“对不起,它就不小心炸了。” “......” 场面鸦雀无声。 “大嫂,你别为难,”路樱无所畏惧,“就凭你对我的好,你可以随便开口。” 第110章 自请下堂。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是葛琪和金斯年看着长大的。 葛琪温柔,有耐心,与路樱想象中的亲姐别无二致。 哪怕金莓莓在金家得宠,在葛琪这边也从未让金莓莓越过她。 路父路母意外去世,葛琪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爸爸妈妈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她。 得知外公生病,葛琪了解她的无助,陪她一块掉眼泪。 嫁进金家三年,哪怕她自己都在被老太太为难,却依然会挡在路樱前面,帮她承担一部分责骂与炮火。 路樱说要为她赴汤蹈火不是白说的。 她这人性格不好,脾气暴躁,说话经常不过脑,会让别人感觉尖酸刻薄,攻击性太强,不容易相处。 因而她身边朋友并不多。 一把手就能数过来。 也因此,她珍惜每一位真心对待她的人。 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想通过讨好她来讨好金北周,他们自己知道没办法,但他们有葛琪,有金斯年。 这场生日宴,恐怕不是为葛琪举办的。 是为路樱办的。 路樱明白葛琪的举步维艰。 葛琪是金家儿媳,葛家又是那种家庭,她没办法反抗,她自身没有力量反抗。 她没有退路。 路樱有外公疼她,有外公帮她安排的退路,哪怕金北周这贱狗是退路之一,但葛琪没有。 她看见了葛琪的无助。 金北周说得对,这个忙,路樱不好帮。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支持。 这是葛琪对她施放善意的回报。 “大嫂,”路樱清晰重复,“我一点都不为难,这事都是金北周惹的,是他带来的麻烦,你不要客气。” 葛琪眼睛一点一点发红。 她是真的羡慕路樱,羡慕她的性格,羡慕路家人对她的教育方式,让路樱在面对生活困境时,从未有过惧怕。 “对不起啊,樱樱。” “不用说对不起,”路樱强调,“我是你妹妹,就算全世界都为难你,我一定站你身后。” 葛琪眼泪撑不住,滚滚往下掉。 半晌。 她止住眼泪,看向葛母:“妈,五岁那年,你烧了我得奖的画,让我去背诵女德女诫,十岁,你开始教我洗手做羹,十八岁,你撕了我国外美院的录取通知书,告诉我女人的战场在婚姻,在夫家,可我的梦想,从来都是成为一名画家。” 如今她三十了,她亲手蹉跎了半辈子,她错过了人生最年富力强的前三十年。 相比金家对她的磋磨,她更恨的,是自己父母。 不知她想做什么,葛母不悦:“葛琪...” “奶奶,”葛琪前所未有的打断她话,看向金老太太,“我已经三十了,至今没能为金家生下一个孩子,我无德无才,自请下堂。” “......” - 葛琪要离婚的事瞬间传开了。 她一向冷静隐忍,既然开口,便是深思熟虑过的。 金老爷子让佣人送走客人,与葛父等人进了书房。 金北周稍稍惊讶:“出什么事了?” “......”路樱默了默,嗫嚅,“我好像把大嫂撺掇离婚了。” “哟,”金北周鬼使神差地笑了,用脚尖踢了踢金斯年,“你要来跟我作伴了。” 金斯年脸色结冰:“你可以回去了。” “不,”金北周拽着路樱坐下,“跟我一样凄惨的热闹我是一定要看的。” 反正也没人赶他。 路樱清脆的一巴掌扇到他手背,自己换了个位子,离他几米远。 金北周不乐意,跟着挪过去,手臂铁一样钳住她腰。 葛琪很快打印了离婚协议,无视葛父葛母怒骂,递到金斯年面前。 金斯年无奈:“你不觉得我很无辜吗?” 葛琪平静道:“你是最不无辜的那一个。” “......” “葛家还有年轻女孩,”葛琪说,“你很快会有新的太太。” 金斯年冷脸:“你目前在金氏就职,离婚后你想过怎么办?” 葛琪:“我会辞职。” “......”金斯年继续,“爸妈不同意,你也无法回到葛家。” 闻言,路樱忍不住想起金北周这贱狗离婚时的口吻,火不打一处来:“了不起啊,大嫂你别怕,我还有个艺术馆,你不正好喜欢画画吗,艺术馆给你...” 金北周忙不迭捂住她嘴。 小姑奶奶这时候凑什么热闹。 葛琪平和道:“我想就算去洗盘子,也比现在要开心。” 金斯年盯着她看了半晌。 随后,他握着笔,一眼都没看离婚协议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 “斯年!”老太太震惊,“你怎么能签字!” 葛父葛母同样错愕,完全没想到这事能迅速解决。 路樱咬牙:“妈的这世上要脸的人这么多,凭什么就我摊上一个没脸没皮的?” 她要离婚那时多难,害她夜夜失眠想离婚的办法。 金北周明目张胆在她唇上亲了口:“你自己选的,你自己受着。” 路樱反手一巴掌。 葛父皱眉:“女人怎么能打男人...” “葛叔叔,”金北周懒洋洋的,“我们家没这规矩,您别用这思想腐蚀我的小公主。” 葛父猝然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离开。 葛母喘着气:“葛琪,回葛家!” “我不回了,”葛琪淡然道,“你们就当我这个女儿死了。” “......” 老爷子和老太太面面相觑,眼中又惊又恐,搞不清楚事态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直到书房只剩下四个年轻人。 金北周点着脚尖,欠揍道:“联姻来的婚姻,就是比我们这种爱情的要稳固~” 金斯年冷冷刮他。 葛琪眼睫短促地动了下:“他还这样说过?” 金斯年:“......” “大嫂,有些人光遇见就倒八辈子血霉了,”路樱噼里啪啦,“错过只会谢天谢地...” 金北周臭着脸,再度捂住她嘴。 葛琪有点想笑。 金斯年盯着她嘴边似有若无的弧度,冷淡道:“弟妹,小二说你们会离婚是因为你不如你大嫂大度。” 金北周:“......” 路樱在他掌心呜呜嘤嘤。 甫一恢复自由,路樱一手拽住他衣领,一手毫不留情往他脸颊抓,嘴巴也没闲着: “跟你这种人结过婚都成我案底了你还有资格嫌弃我,一看你这张脸我就想给火葬场打电话又怕人家不收胎盘!” 第111章 离出了经验。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才缝上的纽扣又掉了。 还有脸颊不断往外沁血的抓痕。 路樱好不容易才被葛琪哄走。 书房一片死寂。 金斯年淡淡瞥他:“一起凉,很舒服。” “......”金北周拇指擦过伤口,嘶了声,“臭丫头下手是真重。” 以前好歹会心疼他,做做样子就算了,现在真是毫不留情,拳拳是死手,招招是蛮力。 金斯年没什么表情。 “行了,”金北周拖着调,“作为过来人,先帮你描述下心理发展过程,免得你走冤枉路。” 金北周:“首先呢,你会觉得无所谓,甚至笃定她会后悔回头。” 金北周:“紧接着你开始不习惯,生活哪哪都有她的影子,你逼迫自己别低头,却还是适应不了。” 金北周:“随后,你会忍不住到她面前刷存在感,如果这时候再有野男人出现,那将会是绝杀。” 金北周:“最后,你已经完全忘记尊严和脸皮是什么,只想跪下求她回头。” 说到这,金北周低笑出声:“你可以直接跳到最后一步,省时省力。” 金斯年刀子似的眼风割他。 “你自己维持不住婚姻,”金北周呵笑,“关我屁事,还瞪我。” 金斯年冷冰冰:“你跟弟妹不离,葛琪未必能产生这种想法。” “这还能赖我,”金北周无语,“我还想说你怎么没把我教好,害我连老婆都留不住。” “......” 真是比蛮不讲理谁比得过他啊。 金斯年头疼:“你这边是怎么回事?” 金北周:“什么?” “身世,”金斯年波澜不惊的,“爷爷奶奶突然开始讨好你...” 金北周挑眉:“你不知道啊?” 金斯年:“我该知道?” “...有意思,”金北周饶有兴致,“大嫂都知道,你不知道,她也没告诉你,你这离婚和我有一毛钱关系,那不是早晚的事。” 夫妻离心的第一步,不就是拒绝再跟对方分享秘密和生活琐事吗。 金斯年:“我们家小二离婚离出了丰富的经验,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金北周脸一秒垮下去。 “好心提醒你,”金北周起身,“爱听不听。” 金斯年:“听,爷爷奶奶都巴结你了,估计大哥的未来也要靠你提携...” 金北周一字一顿:“我会努力促成大哥跟葛家二小姐的婚事的!” 金斯年:“......” - 路樱陪葛琪回家收行李。 没有孩子的婚姻,离起来都干脆。 “大嫂...”路樱嘟囔,“真离啊?” 葛琪好笑:“怎么,不想我离啊?” 路樱莫名心虚:“感觉是我拆散的,我好不安呢。” “和你无关,”葛琪耐心道,“宝宝意外流掉那次就在考虑了,今天只是个契机罢了。” 她肚子里的小孩没了之后,葛、金两家长辈都以为她不会伤心,认为胎儿才两个多月,不值得她惦记,再怀一个就是了。 没人知道葛琪有多难过。 失去孩子,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痛。 “大哥也难过的,”路樱小声,“我看见他在医院门外拼命抽烟了。” 葛琪拍她脑袋:“或许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与我们不同,他是金家傀儡,我是葛家工具,我们无法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就很累。” 夫妻联手该迸发出超于双倍的能量,但她和金斯年没有。 葛琪身后拖着葛家这种腐朽的家族,金斯年的身后是金家这种除了利用没有温情的家族。 他们无法在对方需要时给予精神上的补充,他们自己都爬不上来。 说到这,葛琪温声:“你啊,是我见过的,最有能量的一个人。” 路樱身上那股子劲儿,经常让葛琪看见生命的力量有多蓬勃。 果然人类需要爱,尤其是童年时期需要大量的爱来浇灌,才能养出这样旺盛的性格。 “其实孩子没了也好,”葛琪摇头,“我也不大想我的宝宝长在这种家庭。” 路樱心有余悸:“幸好我跑出来了哦。” 葛琪笑:“那时候不知道小二的身世,现在回头一看真是害怕,幸好你走得早,否则不知道爷爷奶奶又要利用你们宝宝逼小二做些什么。” 金斯年到底是金家小孩,金北周可就不同了,不榨干最后一丝价值都不能放过他。 “大嫂你住哪,”路樱盯着她的行李箱,“以后有什么打算?” 葛琪:“市中心有套公寓,先搬过去,还要去金氏辞职交接,再休息一段时间。” 她太累了。 “哦哦,”路樱不住点头,“大嫂我跟你说真的,我妈留给我的艺术馆我不会打理,一直交给一位阿姨...我妈好朋友打理的,马上要签新季度的合同了,你考虑一下,咱们几人合伙。” 葛琪:“行,我会认真考虑的。” 路樱无法陪葛琪去公寓,因为她一出门阿豹就跟了过来,期期艾艾道:“太太,周哥催咱们回了。” “......”路樱不想为难他,又实在气不过,“我硬要走你能怎么着?” 阿豹连忙低头:“周哥在楼下。” “......” 去他妈的。 路樱肚子已经大到看不见自己脚尖,还有两个月到预产期,金北周几乎不敢错开眼。 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她就能踩着松掉的鞋带摔一跤。 到别墅时,司马珍珍拎着保温盒来了,说是奶奶刚做的脆皮乳鸽和雪燕牛奶羹。 院里的凤凰树被砍掉,换成了合欢。 司马珍珍都不敢看自家老板的脸,惨不忍睹。 路樱打开保温盒:“我该当面谢谢奶奶。” “有的是机会,”司马珍珍利落道,“她还想帮我谢谢你和金总呢。” 金北周伸手,把路樱手里的勺子抽走,就势尝了口雪燕牛奶羹。 路樱压着火:“你干嘛?” “我先吃一口,”金北周厚颜无耻,“没问题你再吃。” “......” 路樱条件反射地看向司马珍珍,怕金北周明目张胆的怀疑伤到她和奶奶的心意。 这男人能恶劣到浑然不顾别人心情。 “没关系的,”司马珍珍大方自然,“金总小心是应该的,上次他的工作餐就被人动过手脚...” 金北周一个冷淡的眼神。 司马珍珍后知后觉住嘴。 原来路樱不知道这事。 路樱顿住:“什么手脚?” “我以为你知道,”金北周贱嗖嗖的,“你不是一直想给你家大郎喂药?” 第112章 指纹。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盯着他看了会:“你已经贱出天际了。” “嗯,”金北周轻轻挑了下眉,“你那丧夫险可以买了,万一哪天我真死了,还能给我女儿留笔财产。” 司马珍珍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转,没敢说话。 这两人之间那种爱恨情仇的宿命感简直拉满了。 金北周把汤勺和筷子还给她:“记得把我埋在外公旁边,我要陪他下棋...” 路樱一筷子砸了过去:“你可离他远点吧!你敢欺负他宝贝孙女他恨不得弄死你!” 还跟他下棋。 下刀子差不多。 “......”金北周嘶了声,“明天我要去告状,说你总是家暴我。” “你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路樱警告,“那是我外公。” 金北周没跟她争这个,路樱不要他的这段时间,他经常抱着棋盘去墓地,一个人静静坐半晌。 在外公墓前他心安,外公是他跟路樱共同的念想和回忆。 送走司马珍珍,路樱收到一条汇款消息。 随后,艺术馆经理人信息进来,问她有没有收到一笔转账。 经理人叫双凤,是路樱妈妈最好的朋友。 路妈是位艺术家,艺术馆这块地是外公买下来送她的,后来由路妈亲自设计建造,并和双凤一块经营。 后来路妈去世,艺术馆到了路樱名下,但由双凤运营打理,按照约定好的比例分红。 眼下又要到重新签合约的时间了。 路樱思索片刻,打算约这位双凤阿姨出来吃个饭,商量一下让葛琪加入的事。 路樱不擅经营,她可以把自己的份额转给葛琪,她只负责收场馆租金好了。 金北周瞥她:“给谁发信息呢?” “要你管,”路樱转身就走,“管好你自己吧。” 金北周阔步跟上:“咱不去棋院了呗,这都快到预产期了。” “你少管,”路樱说,“棋院现在是旺季,你不要跟来跟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金北周往棋院前台一坐,搞的家长纷纷侧目,拉着她问这问那。 说到这,路樱十分真诚:“孩子生下来归你...” “闭嘴吧,”金北周直接被顶出邪火,“我说过我老婆和我女儿缺一个都不行...” “你才闭嘴!”路樱比他火大,“你赶紧回家找你爸吧,人家昨天在你饭菜里动手脚,明天就在我饭菜里动,请你别连累我们好吗?” 金北周胸膛剧烈起伏。 气的心梗。 “我会护好你,”他咬着狠绝的调,“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路樱冷笑一声,转头进了卧室。 然而路樱没等到金北周这边的刺杀,反而遭到了自己人的背叛。 她正在棋院给小朋友上课,恰好讲到吃棋口诀,文文惊慌失措地敲门:“板姐,不好了,有警察找你。” 一群小朋友呜哇呜哇:“老师你是偷爸爸妈妈的钱了吗?” “老师,你不要坐牢啊,我最喜欢你了。” “老师,我害怕...” 路樱让文文过来安抚小朋友,她独自出了门。 有在休息区等候的家长围了过来。 警察出示了证件:“我们接到一起涉嫌洗钱的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 路樱下意识地想到昨天那笔汇款。 双凤转给她的分红。 这天金北周临时回了嘉木,由大军和阿豹守在棋院。 路樱被带去了警局。 一个小时后,金北周把她接回了北江别墅,由律师留下处理相关事宜。 七月暑热,阳光刺眼。 路樱坐在廊檐发怔。 “没事的啊宝贝,”金北周蹲在她膝前,“我来处理,你别操心这些。” 路樱低眼,看向他:“她是我妈最好的朋友,她看着我长大,你也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金北周说,“但妈妈过世太久,面对艺术馆这么大的利益,都会变的。” “我真以为那是分红和租金,”路樱像在强调什么,“每年她都是这个时间打给我,然后抽时间再签合同。” 她没想到这是一笔赃款。 因为是自己人,路樱从未想过太多。 外公和爸爸妈妈身边的人,都是路樱最相信的人。 她从未怀疑过。 金北周嗯了声:“她也是借用这点来作的文章。” 路樱迷茫:“她想干嘛?” “大概是想要艺术馆的产权,”金北周淡声,“想让你经过这一遭拱手把产权转给她。” 艺术馆的镇馆之宝是一幅画。 这画在路妈名下。 是当代极富影响力的画家伏寿先生所作,自从十年前伏太太去世,老先生便再未动过画笔。 如今伏寿的画已经千金难求。 但路妈名下这幅,是伏寿送给她的,为了一场慈善,意义大于价值,因而一直是艺术馆的镇馆之宝。 可这幅画被双凤卖了。 卖了天价。 然后一分不少地转到了路樱的户头。 借用藏品洗钱的事层出不穷,艺术无价,低买高卖、低卖高买,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路子。 双凤自然也要配合调查,但画是路妈的,现在归路樱所有,钱又全部给了路樱。 双凤最多就是从中牵线,或者一句她什么都不清楚,她只是受委托负责送画收钱,买家是路樱自己私下联系的。 她的目的,是想借此事打击路樱,想让路樱知道现如今整个馆从内到外的运营都握在她手中,从而拿下艺术馆的所有权。 路樱怔怔的:“我好蠢啊。” 她居然能心大到将自己那部份经营权都交到双凤手里,连她的私章都毫无保留地递了过去。 “别胡说,”金北周拧眉,“她于你跟妈妈没区别,谁会防备自己亲妈。” 就在这时,阿豹脚步匆匆进来:“抓到了。” 金北周:“然后?” “正在审问,”阿豹说,“画也找到了,咱们的律师拍了张照过来,对方坚持他是跟艺术馆老板做的交易。” 路樱才是艺术馆的老板。 说着,阿豹将照片递给他。 金北周盯着屏幕上那幅画,半晌,不知想到什么,手指将照片放大。 “这个...”他啧了声,“不是伏老先生送给妈妈的那一幅吧?” 路樱顿住。 金北周扯唇:“老先生是当场作画,我记得印章都没干就被你调皮地摸了把,留下一点点不明显的指纹。” 第113章 磕头磕的。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那天的事金北周还有印象,因为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路樱身上。 伏寿老先生作完画,盖上他的章,路樱一把摸了过去,虽然阻拦及时,但仍然在印章处留下微不可察的一点指纹。 但用来洗钱的这幅画上没有。 经他提醒,路樱似有若无地想起一些。 “那...”阿豹磕绊道,“能证明这画不是太太那一幅就行了,对吧。” 金北周没说话。 安静片刻,他揉了把路樱脑袋:“在家待着,我去见一见伏老先生。” 路樱连忙道:“我一起去。” “不行,”金北周居高临下瞥她,“就怕老先生对你印象深刻,生怕你掀了他的房顶,连门都不让咱们进。” 路樱恼羞成怒:“你去死吧。” 金北周喉咙里笑了声:“没事看看兵法,那点心眼全用我身上了。” - 伏寿老先生自从爱妻离世便深居简出,不愿与外界来往,并谢绝所有访客。 佣人进去没多久又出来,抱歉道:“老先生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 金北周眼睫沉下,遮住情绪。 这是在婉拒了。 “不耽误先生调养,”金北周客气,“只是想得他一句话。” 佣人:“老先生说了,这个忙他帮不了。” 金北周挑眉:“有人能作出跟先生几近一模一样的画,先生都不好奇吗?” 佣人眼光闪烁了下,神情怪异,像是在躲避什么。 “那、那我再去问一问。” “谢谢。” 阿豹不解:“有人模仿他的画洗钱,还仿得以假乱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金北周眼风掠过,阿豹猛地住嘴。 “若我是他,”金北周淡声,“管别人死活。” “......” 这话里像是别有深意。 就仿佛他知道仿画的人是谁。 佣人再次出来,摇头:“老先生不见,他不愿插手这事。” 金北周掀睫,瞳仁黑沉:“我爱妻有孕快要临产,如果不能证明这画不是老先生当初的那一幅,她会被牵扯进一桩洗钱案,老先生与发妻情深甚笃,一定能理解我的焦急,请再帮我传一次。” 说罢,他取下刻有路樱名字的婚戒,交给阿豹。 紧随其后,在众人眼皮子下,他面不改色地弯下膝盖,跪到青石地面。 阿豹震惊:“周哥!!” “闭嘴,”金北周无动于衷,“别告诉太太。” 佣人冷不丁后退,眼中惊惶。 金北周的大名他自然听过,他想象中的男人会用金钱权势、会用阴狠手段,唯独没想过他会弯下腰身。 可他就这么跪下了。 佣人第N次进去通传。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周哥,”阿豹忐忑,“咱们不能想别的办法吗,这事又不是太太干的...” “路樱藏不住事,”金北周声线平直,“晚一秒解决,她饭都吃不下。” 这种事查下来需要时间,最快最迅速的办法就是让伏寿作证那不是路妈的画。 金北周总是嘴上说让她吃点亏就能懂了。 可他哪舍得真让她受委屈。 多一秒都难受。 “真的那幅应该还在双凤那边,”金北周说,“让我们的人去会一会她家人。” “好。” 佣人匆匆出来:“老先生让您进去。” 金北周慢慢起身,弯腰拂掉膝盖灰尘:“多谢。” 重新戴上婚戒,金北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伏寿精神憔悴,确实像佣人说的那样,需要静养。 “对不住了年轻人,”伏寿老迈道,“你能为我留张老脸,我也要为我太太负点责。” 金北周淡淡颔首。 伏寿叹息:“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后期来讨画的人太多,我太太心疼我,就瞒着我,替我画了很多。” 并且盖上了他的章。 他拒绝去作证,是不想这个秘密散播出去。 怕污了他太太的名声。 面前这个年轻人好似早就知道是这种原因。 他选择跪下,是体谅伏寿爱妻之心,把决定权交给了伏寿,同时希望伏寿也能体谅他的心思。 “我跟你走一趟,”伏寿拄着拐杖,“别让你家的小丫头担惊受怕。” 金北周做出搀扶状:“没这么急...” “不急你跪什么,”伏寿冷哼,“不过我是能当你爷爷的人了,受你一跪受得起。” 金北周勾唇:“您说得是。” 事情解决得非常顺利。 有画者本人作证,证明卖掉的那幅画并非路妈的那幅,同时,伏寿说:“我太太替我画的每一幅画都做了隐形的标记,她临去前给了我一个本,上面记下了。” 那个本呈到警方这边。 按照记录,这幅假画的主人叫双凤。 双凤似乎没想到几乎一模一样的画还有标记,清清楚楚地记录下了她的名字。 “您最好赶紧把我太太那幅真迹还来,”金北周眼神睥睨,“感谢您让她吃这么一亏,我相信她总会长点防人之心。” 双凤面色惨白,在铁证面前抵赖不了。 余下的事便由律师处理。 回到北江别墅时葛琪也在。 葛琪惴惴不安:“是不是因为我要加入,惹她不高兴了?” “不是,”路樱说,“我都没跟她谈这事呢,她根本就是早计划好了。” 路樱颓败:“她就是看我蠢,感觉好拿捏。” 话音落,男人磁沉的声落下:“不止呢,还知道你离了婚,以为你好欺负。” “......”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金北周面上看不出什么:“怎么惊到大嫂了?” 葛琪上下打量他:“解决了?” “嗯,”金北周说,“没多大事,就路公主没经过事,她不听我的,大嫂你管管她。” 葛琪嘴巴略动,目光狐疑地停在他膝盖。 黑色西裤沾着明显的灰白。 路樱也注意到了:“你膝盖怎么了?” “......”金北周低眸,淡定扯谎,“蹭石灰墙上了。” 葛琪若有所思。 路樱望着他:“你每次去看完我外公和我爸妈就会这样。” 给他们磕头磕的。 “......” “金北周,”路樱狐疑,“你不会大晚上的还跑去跟他们告状了吧?” “对,”金北周气笑了,“我跪那数落了你半小时,我要让外公和爸爸妈妈看看你是怎么上得当、受得骗。” 第114章 他不会放手。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准备把艺术馆的经营权收回来,全部交给葛琪。 “大嫂,”金北周阴阳怪气,“你看见了吧?” 葛琪忍俊不禁。 路樱:“我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说你刚上完双凤的当,”葛琪想笑,“一点教训没吃到,还敢一股脑全交给别人。” 路樱:“你不是别人。” 葛琪摇头:“不管是谁,只要牵扯到利益,一定要明白清楚,这不是对我不信任,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咱们的感情。” 她了解路樱的想法,这姑娘一旦跟人交心,能把家当送出去。 她认为亲人好友之间谈钱伤感情。 她没缺过钱,又被保护得太好,不懂在利益驱使下很多人都扛不住诱惑。 “艺术馆我会租,”葛琪温和道,“阿姨的藏品咱们找律师登记造册,一五一十地写进合同。” “......”路樱确实别扭,“不至于,大嫂你还能害我吗?” 金北周啧啧两声。 路樱怒目过去。 “大嫂你别走了,”金北周伸了个懒腰,“陪她住一晚,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揍她一顿。” 葛琪无法名状的口吻:“你的脸,要不还是去擦个药吧。” 别在这里嘴贱了。 都谁揍谁啊,那脸上的抓痕就没好过,都成水印了。 她看着都匪夷所思,能挨成这样。 金北周瞬间闭嘴。 - 路樱陪葛琪睡客房。 葛琪是金氏的财务总监,离职没那么容易,她的辞职代表着金氏总裁的婚姻出了问题,会严重影响到金氏股价。 葛琪是内敛负责的性子,她不会因个人行为扩大影响面,因而离婚只能暂时对外保密。 临睡前,葛琪开了个线上会议,借口医生建议她要好好调养身体,将手上工作分移出去。 她上年才流过产,身体弱是不争的事实,何况金氏需要继承人,调养身体这个理由会被大家想成备孕,非常正当,也不惹人怀疑。 然后葛琪私下给金斯年打了个电话,让他决定下一任财务总监,她好正式交接。 趁葛琪忙碌,路樱抱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这间客房没有独立浴室。 一出门就看见金北周站在那里。 男人厚颜无耻:“我帮你...” “你去死,”路樱不假思索,攻击力极强,“我看你右边脸是也不想要了!” 金北周指腹擦到左脸伤疤,略有些委屈:“你自己打的,你不会嫌丑的,对吧?” 路樱:“我不能接受容貌有瑕疵的男人。” 她颜控,非常严。 “你跟别的男人怎么不这样啊,”金北周不爽,“有道疤怎么了?” 路樱冷笑:“当我男人就这样,姑奶奶有的是钱,还不能挑个完美的?” “......” 行。 真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半道认识的,她还记得他们是青梅竹马吗? “月份大了,”金北周说,“怕你在里面头晕...” 路樱砰地甩上门,并从内锁住。 金北周弱弱住嘴,对着门板生闷气。 过了两分钟,浴室水声哗哗,金北周轻咳:“宝贝...” “去死!” “......” 又过了五分钟。 金北周:“路樱樱。” 除了水声,没人理他。 金北周安静十几秒,开始不安:“路樱。” 没回应。 金北周急了,曲指叩门:“路樱,路樱...” 电光火石间,一个重物砸到门板的声音赫然传来。 代表了里面姑娘的怒火。 金北周悄悄松了口气:“你说话啊,你怎么不吭声。” 又没回应了。 可能是嫌他烦。 “那我陪你说话,”金北周倚在门边,“上周我去一中参加剪彩,碰见了咱们高一的班主任,问起你来着,我说要当妈妈了,她很开心,让我们等宝宝出生,一定记得送喜糖给她。” 他还见到了各科老师、校长、教导主任,这些贯穿他与路樱青春时代的人物。 “但我没见到英语老师,”金北周说,“说她病逝了。” 到这,浴室门忽然打开。 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上学那会英语老师对路樱极好,甚至到了偏纵的程度。 “病逝了?”路樱错愕。 “嗯,”金北周扯了个毛巾帮她包头发,熟练到自然,“胰腺癌,听说走得很痛苦。” 他很遗憾。 就仿佛见证他与路樱一路走来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减少。 然而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生老病死。 记得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直到他们自己都忘了。 生活琐事磨灭心志,开始深情能抵万难,后来连如何开始的都想不起来了。 “等校庆的时候,”金北周低眸,“咱们带女儿去。” 路樱倏地拽过毛巾:“别做梦。” 金北周扣住她腕:“下年就能实现...”怎么叫做梦。 “胎盘哥,”路樱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正在被你囚禁,我是要逃跑的人。” 金北周沉默住。 直到路樱往客卧走,金北周忍不住咳了下:“我妈带我逃跑之前,在那男的身边蛰伏了两年,所有人都以为她接受了现状。” “......” “路樱樱,”金北周含了点笑,“计划成功的第一步,是能憋住话,藏住心思。” 话落,对面一块半湿的毛巾猛地砸了过来。 “成功不成功无所谓,”路樱一字一顿,“我要的是让你难受!你妈会蛰伏,下场呢,我才不要蛰伏,我现在痛快了,后面哪怕是死我也赚了...” 金北周用毛巾捂住了她嘴巴。 “你成功了,我难受,”他胸膛起伏,“别把死字挂嘴边。” 路樱扒开他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客卧。 房间安静,夜色孤寂。 无人在意的角落,金北周抓着毛巾的手在颤抖。 路樱说得没错。 他确实难受。 路樱没有丝毫软化的态度,让他时时刻刻处在紧绷状态,生怕一错眼,让她带着路九月离开。 很多年前,时间久到金北周恍惚,记忆也不够深刻,若隐若无的想起有这么个片段,周寒蝉躺在断垣残壁间,奄奄一息让他离开。 可他能往哪儿去。 那晚的月亮又圆又冷,这种冷彻骨髓的寒,直到路樱出现才暖起来。 他确实是那个人的儿子。 可他又与那人不同。 他不会放手,除非他死。 第115章 有点憋屈。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跟葛琪睡一张床。 手机接连响了几声,葛琪抿唇,对着屏幕打了几个字,随后关机。 路樱好奇:“谁啊。” “金斯年,”葛琪无奈,“问我领带在哪里。” “......” 沉默几秒,路樱感慨:“大嫂你脾气真好,就这都不发火,不骂回去。” 跟葛琪一比,路樱就像颗手榴弹,一扯引线就炸。 “在葛家,”葛琪笑,“女孩发脾气是不允许的。” 路樱无言以对。 “大嫂,”她侧着身,面对葛琪,“我跟你讲讲离婚后的心理发展过程。” 葛琪哭笑不得。 路樱掰手:“首先呢,你可能会有点难过,甚至在他出现时心脏还会控制不住地跳一下。” 路樱:“紧接着,你努力让自己摆脱想要回头的心情,逐渐认清这只是一种戒断反应。” 路樱:“随后,你收拾好自己,走出大门,被阳光刺了下眼,心情忽然轻松,终于甩掉一个垃圾。” 路樱:“最后,你们在某个场合遇见,你已经能心如止水地跟他说,好久不见。” 葛琪:“......” “如果这时身边再有位新姐夫,”路樱说,“那将会是绝杀。” 葛琪肩膀抖了抖,遏制不住地笑出声。 路樱鼓腮:“你笑什么,这是真的!” “我相信,”葛琪还在笑,“但我没有这么激烈的情感,我很平静。” “......” 听到这,路樱不由自主想到金北周刚才的话。 她藏不住心思,憋不住话,净干一些愚蠢的事。 例如艺术馆的事。 路樱受不了自己,叹气:“我该成长了。” 葛琪止笑:“什么?” “这次艺术馆的事是金北周帮我解决的,”路樱公允道,“可我不能一遇到事就让他帮忙,不然我还离什么婚。” 从她决定离婚那一刻,就代表以后的路需要她自己走了。 年少时她有父母外公,后来有金北周,路樱几乎从没真正独立过。 这次艺术馆的事给她敲了警钟,她继续不学无术,她压根没有靠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 有钱也不行。 早晚被人家骗光。 “父母给孩子的不能只有爱啊,”路樱感慨,“还有生活技能。” 葛琪摸她脑袋:“技能可以学,有爱才有力量穿越风浪。” 路樱:“大嫂,我要学习你的冷静,司马珍珍的察言观色,金北周的无耻狠辣...” “停停停,”葛琪忍俊不禁,“怎么一到小二这里就画风突变。” 路樱打了个哈欠,咕哝:“我明天就学。” 葛琪轻轻叹息,手拍着她哄睡。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 她觉得路樱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改变任何。 - 第二天,阿豹把伏寿送给路妈的真迹拿了回来。 路樱拿着放大镜,对着印章部分找她指纹。 金北周无语,指尖一点:“看不见?” “......”路樱拍开他手,“要是这么容易发现,双凤能看不见...” 说着说着,路樱突然想起她要变得沉稳,有事解决事情,而不是被情绪控制。 安静半秒,路樱平心静气:“嗯。” 金北周:“......” 葛琪缄默。 “大嫂你看,”找到后,路樱说,“指纹还在。” 放大镜下面是几条弯曲的痕迹,若不是提前知道那是指纹,葛琪会以为这只是印章上的纹路。 葛琪笑道:“小二记性挺好,眼神也挺好。” 能从律师发来的照片上捕捉到这关键线索。 “懂画的人看的是画,”金北周说,“我不懂画,懂路樱樱。” 因而他看画时看的不是画,是路樱曾经留下的指纹。 路樱张嘴就要骂:“你...”去死吧。 一个“你”字出口,路樱闭了闭眼,硬生生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妈的。 有点憋屈呢。 金北周眼皮跳了跳,等着她骂完。 然而没有后续。 葛琪悄悄笑了下:“我今天要去公司处理事情,明天到我公寓帮我暖房。” 路樱好脾气:“好。” 送葛琪离开,路樱要去趟艺术馆。 按照惯例,金北周或者阿豹总要有个人跟。 路樱理智地问:“你跟还是阿豹跟?” “......”金北周不得不说他有点毛骨悚然,“怎么?” “让你律师跟吧,”路樱说,“哦,还有业务,最好加个财务,再来个人事,我今天要学的有点多。” “......” - 路樱开始进入繁忙的学习阶段。 领着一堆人去艺术馆解决了经营权转移的问题,路樱重新整合了艺术馆的资源,盘点了现存的藏品,现有的合作,又召集所有员工开了个会。 和双凤有关的一律开除。 有人可怜地求情,说在这边工作许多年,是老员工了。 路樱刚想心软,旋即想起她被双凤坑害的心情,立刻硬起心肠,让金北周那里借来的人当场下辞退单、打补偿款。 在律师过目下走流程。 从人员流动到资金来往,最后到与艺术馆的各类商业合作合同,路樱闷头忙到午饭时间。 金北周赶过来时,律师正指着合同上的条款为路樱讲解:“这是无效条款,若遇到纠纷,法院不会支持我们的诉求。” 艺术馆烂账一堆,藏品出入库记录含糊,有些真迹被赝品替代,甚至存在阴阳合同。 难怪这些年到路樱手里的分红越来越少。 路樱咬牙:“我要砍了...”她。 一个“她”字又被路樱吞了回去。 沉默须臾,路樱平静道:“我要起诉双凤,让她归还这些年贪污的款项。” “好的,”律师说,“等财务那边把账盘清,咱们有理有据,这些无效合同需要重新签订,也要跟合作方沟通。” 路樱点头。 金北周默成一座孤山。 “宝贝,该吃饭了。” “不吃,”路樱头也不抬,“你的人我借用几天,工资由我这边出。” “......” 说罢,路樱给葛琪打了个电话,一派女强人的干练作风:“大嫂,员工被我开了太多,你自己补几个顺手的吧。” 金北周不落痕迹的喟叹。 还以为她真有长进了。 对认定的人还是一股脑的信任啊。 第116章 气笑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打从金北周记事起,圈子里就在议论路家的养女方式。 说路家只有一个姑娘,还养得这样骄纵,未来拿什么扛起家族责任,守护家族产业。 路爸路妈在时还会督促路樱学习,但她吃不了学习的苦,受不了学习的枯燥,调皮耍赖是常有的事。 后来路爸路妈意外去世,外公心气消了大半,越发不在乎什么人情责任。 他只想路樱幸福快乐。 人生短暂,不知道哪天就会离开,世道上的机关算计、人情来往都是负累。 钱够用就行。 守不住那就找能守得住的机构和人。 路樱有信托,有金北周。 这是唯二能保住她财产的决定。 外公做事不像路樱,只顾着眼皮子下的小打小闹,他以宏观眼光看待,并语重心长告诉路樱:“人无完人,小二孝顺爷爷奶奶,照顾金莓莓这个妹妹,至少证明他责任心重,他对他人负责,就会对你负责。” 路樱不高兴:“谁要他负责。” 她一心一意想要的是偏爱和爱情。 外公没好气,骂道:“日子长着呢,爱情会消失,人的某些品德不会。” 外公偶尔也会焦虑她的未来,他年纪大了,注定陪不了她几年。 心血来潮地过问一下她功课,架不住她撒娇磨蹭,只能挥挥手随她去了。 金北周会管她学习,不是想让她吃苦,是因为她还做不到完全忽视试卷的不及格。 她因试卷难受,金北周因她难受而难受。 他跟外校校霸打架住院那次,因为路樱考试忘记带笔恼火,曾摁不住脾气骂道,你但凡争气点,外公不至于怎么怎样。 现在她愿意努力了,金北周却痛的红了眼。 她开始适应离婚后的生活。 她潜意识当她自己没了依靠,她在逼她自己成长起来。 金北周抽走她手里合同,冷声:“吃饭。” “......”路樱在心里数了五个数,才能平静道,“我很忙,我不饿。” 金北周:“我女儿饿。” 路樱忍了忍:“滚出去。” 她想尽快整理好艺术馆的事,总不能给葛琪一个烂摊子。 金北周盯着她脑袋:“你告诉我,爱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路樱:“原告和被告,东一块西一块,冰箱里待待。” “......” 旁边的律师禁不住咳了声。 路樱抬头:“张律师,今天你是我的人,把他抓起来。” “......”律师清清嗓子,“太太,律师是没有资格抓人的。” 路樱哽住。 “但律师也是需要吃饭的,”金北周气极反笑,“你借来的这些人都要吃饭的,我发现你当老板比我还苛刻,是个资本家的好苗子。” “......” - 路樱感觉在艺术馆一天学到的东西,比她过往二十年学到的都要多。 果然实践才能出真理。 知识往她脑子里灌的时候,她仿佛看见自己头顶冒出了绿油油的嫩芽,再加把油,在不久的未来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抱着这种希冀,路樱开始公开挖人:“在嘉木干的不开心就来我这边...” 金北周额角猛地一跳。 翌日,葛琪来棋院接路樱去公寓暖房,在途中笑道:“小二要委屈死了,说咱们挖人挖到他头上了。” “大嫂,”路樱闲聊,“你都约了哪些人暖房?” 葛琪:“就三两个朋友,你见过的那几个哥哥姐姐,其中有个想借咱们馆办画展,我觉得还不错,咱们商量下。” “行。” 到公寓楼下,金北周的车也到了。 路樱一扭脸:“大嫂,你还约他了!” “......”葛琪顿了顿,“我说我没约,你信吗?” “信。” “......” 金北周拎着暖房贺礼下车,面不改色道:“大嫂,作为你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我不请自来帮你暖房,庆祝你恢复单身。” 葛琪:“......” 葛琪无语:“你跟你大哥说这话了没?” “说了,”金北周欠欠的,“在他动手之前我先溜了。” 葛琪捏捏路樱的手:“樱樱你怎么不说话?” “啊?”路樱茫然,“大嫂你跟你的客人说话,我插嘴不礼貌。” “......” 三人乘电梯上楼。 公寓是个复式,葛琪的几个朋友提前到了。 路樱和金北周在他们面前都是小孩,哪怕长大了都还是小时候的印象。 几人聊着聊着,不由得侧目:“樱樱,你怎么不说话?” 路樱斯斯文文地笑。 她不能说话,一开口就露馅,一开口全是情绪。 专家说了,21天能养成一个习惯。 她只要坚持21天就能养成稳重的性子。 金北周瞥她:“暖完房跟我回家。” 路樱保持着微笑,唇缝里吐字:“别逼我做出有辱淑女的行为。” “......”金北周清清嗓子,“这两天只是答应你陪大嫂,不代表允许你不回家。” 路樱依然保持微笑,没理他。 过了几秒,金北周轻咳,眼看又要说什么,路樱狠狠看过去。 金北周:“......” 装两天了,估计憋了不少火,就等着拔引线了。 金北周不做这个拔引线的人。 守在楼下的阿豹来了信息。 拔引线的人上楼了。 果不其然,不过两分钟,葛琪就过去把门开了。 门外是葛家长辈。 葛母和葛琪伯母。 葛琪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垂睫:“妈,伯母。” “回家,”葛母肃声,“要让长辈们等你一个小辈吗?” 葛琪轻声:“我说过不回去了。” 葛母:“葛家就没有离婚的女儿,回家跟祖宗认错,然后去向斯年认错。” “......” 几位朋友围过去,试图说情:“两位阿姨进来坐吧...” 葛母眼神在几人身上滑过,不悦:“还没离,就男男女女聚一块了?” “......” “琪琪,”葛伯母皱眉,“你做事之前要考虑一下你丈夫的脸面...” 话没说完,厅内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猝然传来。 一群人都愣了。 金北周脸偏向一边,忍着脸颊火|辣辣的疼,舌尖顶了顶那块腮,猝不及防的气笑了。 第117章 从未变过。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门里门外一片死寂。 路樱甩了甩手,连着嘶了两声,打的她手心好疼。 “对不起啊,”金北周坐直,没好气,“我脸把你手扇疼了,下次你说一声,我自己扇。” 路樱:“你知道就好,念你名字都跟骂脏话一样。” “......” 葛伯母表情肃穆:“不像话。” “伯母,”葛琪平静道,“您跟我妈回吧,我不会回葛家了,也不会回金家。” 葛母怒道:“你是我身上掉的肉...” 葛琪望着她:“您不疼吗?” 葛母顿了顿。 “我是您的肉,”葛琪问,“您的肉在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没有人格、没有自我意识的为别人服务,是卖掉就行了吗?您的肉在疼的时候您不疼吗?” 葛母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厅内几人惊慌失措:“阿姨!” 葛琪纹丝不动:“我也差点当了妈妈,有它的那段时间,我才知道您从没爱过我。” “行,”葛母身体发抖,“你这算是叛出葛家,我就当从没生过你!” 葛琪看着她,静寂须臾:“谢谢。” 谢谢她给了自己生命。 谢谢她将自己养大。 也谢谢她,愿意放自己自由。 - 公寓恢复安静,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路樱捧着包着冰块的布团,轻轻敷在葛琪脸颊的指痕上。 金北周醋溜溜的:“我也要。” 路樱:“你没有。” “凭什么,”金北周搓自己脸,“你看你把我揍成什么样了。” 那一巴掌雷厉风行的呀,他都没反应过来。 “那是大嫂的妈妈,我不能打她,”路樱说,“你是大嫂前夫的弟弟,可以打。” “......” 葛琪忍俊不禁,重新包了个冰块布团递过去:“自己敷一敷。” 金北周负气:“我不想自助。” 路樱一把拽走,扔进了垃圾桶。 全场:“......” “诶!”金北周气的直乐,“不装了?沉稳呢?内敛呢?只解决事情不输出情绪呢?” “你别惹她了,”葛琪劝道,“待会弄炸了又要挨揍。” “......” 听听。 这叫什么话。 朋友在旁边活跃气氛:“要是外公在,樱樱怕是得挨手板。” 话落,金北周挑眉:“她真没挨过。” 大小祸事闯遍的姑娘,连手板都没挨过,可见被宠成了什么样。 说到这,金北周突如其来的消沉:“我女儿原本该继承这一点的。” 现在继承不了了。 还没出生就挨过了。 还是她妈亲手扇的。 “......” “以后能不能都扇我脸上,”金北周把自己说难过了,“我看不了外公打你手板,也看不了女儿挨巴掌。” 那时路樱一闯祸就要躲他身后,外公装模作样让她出来,金北周顺势求情,或者让外公打自己手板。 每次外公都会给台阶,然后就这么算了。 路樱看着他:“要么你回去吧,你往这一坐,显得我们像神经病在商讨各自病情。” 全场:“......” 葛琪绷不住,忍着脸疼笑出声。 还是这样好,路樱这样语出惊人才正常。 “大嫂你没事吧,”路樱担忧,“你别怕,我和路九月都是你的家人。” 金北周厚脸皮:“还有我。” 路樱:“你是她前夫的家人,少来搭边。” “......” “没事,别担心,”葛琪眉间都是舒阔,“有种甩掉一身包袱的轻松。”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庆祝她自由。 听了会,金北周忽然问:“路樱樱,咱俩离那会,你朋友是不是也帮你庆祝了?” 路樱撇他一眼:“你朋友没帮你庆祝?” “......” “啊~”路樱耸肩,“那你好可怜哦。” 另外几人憋笑憋得痛苦。 金北周后槽牙咬碎了,低着头在手机上操作,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葛琪催他吃点东西。 金北周亮出手机,怼到他们眼皮子下,让众人看见他的鬼操作。 神神秘秘半天,就改了两个微信名。 一个他自己的,叫“离婚不庆祝”。 一个是路樱的,叫“离婚庆祝了”。 众人:“......” 像小孩跟伙伴吵架后放出的记仇狠话。 幼稚又没力道。 - 葛琪离婚的事就这么敲定了。 而金斯年那边似乎很配合,一到日子就去办了证。 没挽回,没求和,没撕破脸,非常顺利。 是体面人、成年人的做法。 有他们作对比,路樱越发认定金北周是条贱狗。 但她没心思再去挣扎,既然暂时失去自由,她便利用这段时间疯狂地汲取知识,学习如何经营一家公司。 金北周对运营公司有丰富的经验,路樱用起来毫不客气,她将敌人朝我扔泥巴,我用泥巴栽荷花贯彻了个彻底。 时间转眼进入到八月。 下个月是路樱预产期。 路樱学习的劲头不减,但金北周被医生确诊孕反。 孕期焦虑症,并提醒,要预防产后抑郁症。 金北周整夜整夜睡不着,婴儿房接连改了五遍都不大满意,路樱生产的医院和医生背景查到祖上三代,连旁系都没放过。 而路樱的吃穿用度全部要经过他手,他不点头过目不能送进别墅。 棋院原本的负责人董渺因母亲得了重病,想要辞职回老家陪伴照顾母亲,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被金北周察觉。 他悄悄约董渺出来见面。 “董哥你是外公带出来的学生,”金北周放低姿态,“樱樱马上临产,棋院现在离不了你,我把阿姨接过来,这边有最好的医生和条件,您帮她再扛一段时间,行吗?” 董渺叹气:“我还没来得及跟樱樱说。” “目前阶段,她身边的一切都最好保持原状,”金北周诚恳道,“我怕变动会让她不适应,我负责阿姨所有开销。” 董渺好笑:“其实不适应的是你才对。” 这男人一点风吹草动就蓄势待发的状态,连棋院小朋友的家长都看出来了。 金北周不否认这点。 董渺望着他:“你私下找我聊,是怕樱樱求我吧?” 金北周自己把腰折断都没关系,但他不喜欢看路樱低头求人。 董渺印象中的金北周一向如此。 从未变过。 第118章 尽量不喘气。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或许当事人的眼里早已物是人非,但在他们这些外人眼中,只有斗转星移,还没到他们真正的结局。 目前这个结局,配不上他们的过程。 董渺笃定,并拭目以待。 跟董渺商量完,金北周回嘉木开会。 会开到他一半,他赫然起身,撂了句:“今天有风,廊檐下的风铃会吵,我回家看一看。” 一群人:“......” 胡闯清清嗓子,接替他未安排完的工作,又憋不住说:“太太快生了,老板孕反,有点草木皆兵,大家理解下,别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要对特殊人群多些关爱。” 一群人:“......” 金北周乘专属电梯下楼。 然而电梯下行到五楼突然停了,轿厢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金北周皱眉,应该不是停电,供电局没任何通知。 金北周点开手机手电筒照明,电梯自带的紧急通话按钮没有反应,轿厢内连信号都没了。 现在已经八月,不出五分钟电梯内残余的冷气就会消散殆尽,暑热挟着空气不流通的滞闷,能生生熬死一个人。 金北周不相信这是个意外。 类似的事,在这段时间发生过太多次。 有人想让他死。 也可能是警告。 金北周垂睫,试着拨通报警电话,提示无服务。 开完会,胡闯领着业务去市场,到停车场时发现金北周的车还在。 他狐疑:“不是说回家了?” 身边业务随口道:“可能被什么事绊住了。” “不可能,没有比小樱樱更重要的事,”胡闯斩钉截铁,“除非他是回去又回来了。” 说到这,胡闯有些不安,拨了金北周的手机。 对方无应答。 胡闯皱眉,反身往回走:“你们先去,我晚会到。” “行。” 胡闯又问了门口保安,确定金北周离开会议室后没出过嘉木大门。 “金总电梯那里有动静,”保安抹着汗,“电梯按键失灵了,金总应该是被困住了。” 胡闯吼道:“快叫救援啊!他这都困半个小时了!” 盛暑天,一个人待在又黑又闷的电梯内,不说身体,光心理都未必承受得住。 电梯门被打开时,金北周几乎成了落汤鸡,头发湿哒哒的往下滴水,衬衫被汗水打湿,紧贴住肩胛骨骼。 守候在侧的医生连忙上前检查。 金北周推开他们,单手拧开瓶盖,仰头灌下一瓶水。 “我没事,”他眸子漆黑,淡漠道,“我先回家了。” 胡闯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好歹检查下吧!” 金北周跨着大步往外走:“平时这个点我早到家了,万一路樱担心我...” 胡闯没办法管他。 也不能戳他心窝子。 路樱才不会担心他。 谁会担心一个囚禁自己的人。 回别墅途中,金北周深无止境的长眸迸出冷光,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北城的,国外的,一招不成还有下招。 金北周把全部人手都放到了路樱身边。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路樱该怎么照顾她自己。 金北周潮湿的喉结滚了一圈。 他得好好活着啊。 他不放心把路樱交给任何人。 到别墅时,望见廊檐下温暖的灯,金北周无意间滋生的孤寂像被一只手拂过,轻飘飘的熨平了。 舒坦了。 路樱挺着肚子在陪飞宝玩球。 一人一狗不亦乐乎。 看见他回来,路樱一扭头就往屋里走。 金北周曲指蹭了下鼻尖,随意耙了耙头发,三两步挡在她前面,堵住她的路。 “干嘛啊,”他不爽,“招呼都不打?” 路樱眼睫动了动:“你好臭。” 她最近对气味格外敏感。 金北周拎起衣领闻了闻:“天热,出汗。” “那你离我远点,”路樱赶人,“你不能先洗个澡吗?” 金北周凝住她。 目光中有不舍,有缱绻,还有依恋。 下一秒,他不管不顾,失控的把她摁进怀里。 他知道他臭,身上都是汗,衣服也湿透了,但他心脏始终失速,惶恐自己没能平安回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路樱不出意料的炸开,只是她肚子大了,行动不便,轻而易举被禁锢住。 金北周脸埋进她发中,哑声喃道:“樱樱,樱樱...” 他们还能见面。 他们还能拥抱。 他们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哪怕路樱是不愿意的。 他真蠢啊,以前为了所谓的“配得上她的身份”去服从金老爷子,去照顾金莓莓,让路樱因他的态度受尽了伤害。 他做错了,“身份”是他为自己维持的,是他的虚荣,他的自傲,他的自卑。 不是为路樱维持的。 他爱路樱就该毫无保留地爱她,去跟外公坦白,去求外公同意,他还可以入赘路家。 路樱爱他,她会同意的,她会心疼他,她会帮他一起求外公同意。 他明明有许多路。 偏偏选了路樱最讨厌的那一条。 他好蠢啊。 浪费了太多时间。 以至于到今天,他恍惚发觉,他失去了什么,无形中有他抓不住的东西在流逝。 他抓不住。 - 金北周把风铃换成了果壳的,声音类似于水流,听起来不刺激不吵闹,能舒缓神经。 风大,预告半夜有暴雨。 路樱躺着睡不舒服,侧身睡也不舒服,加上金北周在旁边碍眼,她心烦得想爆发。 “怎么了啊,”金北周无奈,“我洗香了。” 路樱:“你能不能去睡客房?” 金北周瞥她:“腿半夜抽筋怎么办?” 路樱强调:“不会每天都抽。” “要喝水呢?” “我提前备好。” “翻身呢?” “......” 是。 她现在像只乌龟,后背沾床就翻不过来了,只剩两手两脚在半空扑通。 “我这样不舒服,”路樱烦躁,“那样也不舒服,看你脸不舒服,听你喘气不舒服,闻你味更不舒服!!” 金北周:“我努力不喘气。” “......” 场面安静几秒。 路樱问他:“你能不能让外面的风别刮了?” 金北周气笑了:“总之我得出去呗。” “你会吗?” “不。” “所以呢?”她话有用吗,有必要说吗。 “所以呢?”那就别说,他就赖这里了。 两人互看片刻。 金北周搓了把脸,妥协:“我睡沙发。” 第119章 全是污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沙发不够宽敞,金北周个高,身体只能蜷缩起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路樱盯着他看了会:“诶。” “......” 他不爱。 他也不叫诶。 金北周:“要喝水?” “不要,”路樱自顾自道,“这别墅后院的拐角,那丛龟背竹后面,有个狗洞。” “......” 路樱:“飞宝发现的。” 金北周坐起身,眸子冷如冰川。 路樱眼神挑衅:“赶紧去堵上,不然等我生完,能从狗洞爬出去。” 她故意这么说的。 这男人最近睡眠质量极差,完全不顾她的排斥与反对,霸主似跟她睡一张床,搂她搂得骨头疼。 闹也闹了,打也打了,但没用。 路樱就不让他好睡。 非要挑睡前勾一勾他神经。 金北周倏然起身,撂了句:“我现在就去堵上,你就做做美梦吧。” 男人背影紧绷,脚步急促,路樱十分满意自己报复的举动。 既然不好过,那大家就一起都别好过。 然而一从卧室离开,金北周走到院中,鹰隼似的目光盯着阿豹和大军等人。 忽然。 他脚狠狠踹到阿豹腹部。 院中保镖齐刷刷低头,大气不敢出。 阿豹忍下闷痛,努力站直:“周哥...” “把别墅所有人都叫过来,”金北周嗓音结冰,“所有活物。” “......” 远离主卧的前厅,金北周坐在椅中,别墅保镖和伺候的佣人站成一排,不知所措地低着脑袋。 最后,他深邃长眸停在边角一人身上。 “你是上周进来的?” “......”那人身体在发抖,“是、是的先生。” 金北周:“原本做北城菜的厨子生病辞职,临走时推荐了你。” “是、是的,我跟他是朋友,就是我刚来,还没资格准备太太的饮食...” “别紧张,”金北周淡淡道,“你是我亲自确认过的,你的父母妻儿都还好吗?” 话落,全场死寂。 下一秒,这人砰地跪了下去:“我什么都没做啊...” 人在应聘进来时是金北周确认过的,有问题也不能让他进来。 这话大概是真的了。 大军拽住这人衣领,迫他抬头:“具体干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包括一天吃了几顿饭,吃了什么,上了几次厕所,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颜色。” 这人满脸是汗,结结巴巴地描述了。 这边刚说完,那边阿豹抱着一个东西跑进来:“周哥,草丛里找到了这个。” 是一只猫。 金北周探手撸了把猫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猫背朝下,经过尾巴,再到四肢。 不知摸到什么,金北周顿了下,手指用力,猫扯着嗓子尖叫了声。 随后,金北周捏着那个物品,举高,对着光线扫了下。 “是针孔摄像头,”阿豹说,“这猫应该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别墅院墙高大,为了安全,周边树木均被砍掉。 只有一个狗洞能容它钻进来。 而狗洞是新的。 金北周望向那个新厨子:“认识这只猫吗?” 厨子惊慌,但不敢隐瞒:“我在院外见过它,就喂过它几次剩饭剩菜。” 看样子,猫是认主了。 “它今天戴摄像头进来,”金北周哂道,“明天绑炸弹进来那可怎么好?” “......” 金北周起身,不咸不淡道:“既然在这儿干,就只有照顾和保护好太太一件事,想做善事先辞职。” 一群人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别墅多了个狗洞,而阿豹等人却没发现,他挨那一脚算是警戒。 “去查一查监控,”金北周淡漠,“洞堵上,周围拉上电网。” “是,周哥。” 回到卧室时,路樱已经睡着了。 金北周在夜色里轻手轻脚。 床上窸窣动静,许是一个姿势睡得不舒服,想要翻个身。 金北周刚过去路樱就醒了。 “帮你翻身,”他低着嗓,“继续睡。” 话落,路樱果然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由着他帮忙翻身,然后重新入睡。 金北周唇角忍不住深出笑痕。 想亲一口,又怕她醒,再不顾三七二十一给他一巴掌。 这丫头打人是真疼啊。 金北周还是去睡了沙发。 可路樱一有点动静,他就要过来看一眼,搞的他自己睡不安就算了,连带着路樱都被吵醒几次。 最后,金北周破罐子破摔,被子一掀躺回床上,不容拒绝的把她抱进怀里。 路樱彻底醒神,恼了:“滚…” 男人大掌控住她脑袋,有些急躁地吻住她唇。 这吻带着庆幸,还有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要借着亲密接触安抚自己惊惶无助的心脏。 他吻得投入,路樱怒气冲冲,连咬带撕,嘴巴里很快就弥漫出血腥。 金北周闭眼无奈,纵容地笑出声:“买盒套都落灰了,亲一口都不行。” 路樱喘息:“你滚回沙发!!” 金北周不吭声。 路樱想背对他,结果吭吭哧哧翻了几下,没翻过去。 该说不说,金北周鬼使神差的再次笑出声。 “......” 沉默。 卧室里只有男人可恶的笑声,还有院里果壳风铃流水般的叮咚。 半晌,金北周终于笑够了,轻咳:“好了好了,睡吧,我安静。” 这场暴雨终于落下。 雷鸣伴着闪电,金北周手掌捂住路樱耳朵,亲了亲她额头。 路樱睡得很熟,很安稳,金北周能帮她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 第二天,天气晴朗。 因是周末,葛琪和金斯年居然不约而同地来了别墅。 四人围着餐桌坐。 “如果我没看错,”路樱一字一顿,“那墙头是电网?” 金北周眼帘垂着,淡定嗯了下。 路樱:“你有病!” 金北周坦然:“嗯。” 路樱气到语塞。 停顿半秒,她扭脸,气极:“大嫂!!” “......”葛琪无语,“你拉电网做什么,樱樱还能爬墙?” “她能,”金北周面不改色,“她会爬树的,爬墙应该不是问题。” 路樱抓起水杯。 金北周条件反射地挡了下脸。 下一瞬,路樱把水杯送到嘴边喝了口。 金斯年没眼看。 “大哥大嫂,”路樱冷笑,“你们看见了吧,我没有要打他,可他却在防备我,这些全是污蔑。” “......” 第120章 有点认命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相较于路樱和金北周吵吵闹闹的相处,葛琪跟金斯年简直是成年人做体面事的代言。 两人和和气气的,相处时大方自然,完全不像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妻,更像一对熟知对方习惯的多年老友。 熟悉,平淡,没有爱恨情仇,情天恨海的激烈。 路樱看了羡慕,这才是成年人的感情啊。 体面。 一扭脸,路樱跟金北周贱嗖嗖的眼神撞上。 妈的。 晦气。 路樱又把头转了回来。 耳边立刻传来男人绷不住的低笑:“干嘛啊你,想挨收拾是不是?” 路樱:“都是人,一个家庭长起来的,你能不能跟你哥学学!” 葛琪跟着笑了。 紧接着,金斯年眸中漾出点短促的笑意。 “我才不学他,”金北周欠欠的,“他不也离了,又比我好到哪。” 金斯年:“......” 路樱恼火:“大嫂,咱们去院里散步,我昨天看见西拐角有刺梨,咱们去摘。” “行。” “打着伞,”金北周叮嘱,“再晒黑了。” 没人理他。 葛琪还是撑了把遮阳伞,挽着路樱手离开。 等两人走远,金斯年古井无波地问:“电网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 “少骗我,”金斯年严肃,“不至于。” 如果只是为了防路樱逃跑,一个阿豹就行了,不至于上电网。 金北周耸耸肩,沉默不言。 金斯年:“需要帮忙就开口,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一直防贼的。” 金北周喉咙里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餐厅安静,光线明亮,半空能看见光的轨迹,莫名添了些孤寂。 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 一个家还是不能缺少女主人啊。 “大哥,”半晌,金北周难得正经,“我让律师送几份文件给你,你帮我保管。” “什么?” “只是以防万一,”金北周淡淡,“我不能拿樱樱和我女儿去赌。” 金斯年不明白,但他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既然弟弟拜托,他应了就是。 “电网的真相,”金斯年说,“弟妹会误会你只是想囚禁她,其实你可以告诉她...” 金北周打断他话:“她不知道,那狗洞就是狗洞,一旦她知道,必定会引发各种猜想,然后变成一只惊弓之鸟,心理负担能压垮她。” “......”金斯年望着他,“你呢?” “我?”金北周哂笑,“我只怕不能陪她到老,不能陪我女儿长大。” 可谁会不怕啊。 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 他年纪不大,25岁,这短短二十多年,活的随波逐流。 命运将他推向哪里,他就去往哪里。 仅凭他个人力量,什么都扭转不了。 他想保守的秘密,公开了。 他想要得到的人,失去了。 他都试过了,每个方向,每一条路都试了,但似乎都是错的。 结果告诉他,都是错的。 他没办法。 有点,认命了。 - 路樱被刺梨扎了下手,疼的她蹙眉。 葛琪轻斥:“戴手套,怎么不听话?” “麻烦,”路樱咕哝,“而且这刺梨比不上电网,大嫂你见过电蚊拍电蚊子吗,蚊子一扑上去,电蚊拍噼里啪啦炸开一样,我想如果我跑进电网里...”就跟蚊子扑到电蚊拍上一样。 火花带闪电的,一定很好看。 葛琪揪她耳朵:“还说!” “......” “大嫂你好凶哟,”路樱嘟囔,“你跟大哥在一起我都以为你没脾气的。” 葛琪没好气:“你敢对老板发火吗?” 路樱缄默。 她还没当过员工,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说到这,葛琪叹息,怅惘:“我好像也没轰轰烈烈的爱过,小时候听话学习,长大听话嫁人,嫁人继续听话。” 无趣的人生。 可能是因为不够爱,才能足够平静吧。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葛琪说,“我听说伏寿老先生自从妻子去世后就不愿见人的,小二是用什么方法让他松口去警局做证的。” “...我没问,”路樱老实道,“他总有办法的吧,他脸皮厚。” 葛琪摇头:“跟这种失去物欲的老先生可不是脸皮厚就行的。” 短暂的停顿,葛琪神色复杂:“那天他回来,膝盖脏了。” “嗯。”路樱说,“他不是承认了吗,去我外公那告状了。” 葛琪嘴巴动了动。 不是她往这方面猜测,实在太过骇然,难怪路樱从未往其他地方想过。 但算了。 若是真的,而金北周不说,恐怕也是不愿增加路樱的心理负担。 “大嫂,”路樱牵她,“明天我想去看外公,你陪我吧,不然他又要跟。” 葛琪点头:“行。” - 胡闯那边来了电话,说查到了电梯故障的原因,是人为制造的事故。 监控里能看见一个穿着某家电梯维修工作服的男人,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看不清楚样子。 而去这家维修公司查找时,压根没有这个人。 这个结果,金北周并不意外。 想他死的人太多,连锁定目标都做不到。 金北周把这事放下,去了趟售车店。 “金总,您看这辆怎么样,”销售极为热情,“空间大,后排装个儿童座椅也不显拥挤,很适合您太太带宝宝出门...” 金北周目光扫了他一眼,不温不火的。 旁边的售车经理眼力极佳:“金总,咱们去看跑车,有款国内还没上市,这个车很受女士青睐,尤其是内饰,非常漂亮。” 金北周终于点头。 宝宝快要出生,金北周想选辆车送给路樱当礼物。 经理介绍的车金北周看了一眼就决定订了。 路樱就爱这种只有颜值、中看不中用的车型。 “还有刚才那辆,适合带宝宝的,”金北周说,“一块订了。” “好的好的,”经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您对您太太真好...” 金北周:“给我自己的。” “......” “宝宝我会带的,”金北周淡声,“送我太太的礼物不需要考虑到宝宝,她的喜好是第一位。” “......” 说到这,金北周眼光柔和:“我太太才是我第一个宝宝,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第一的位置。” 第121章 套路。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从售车店离开,金北周去了墓园。 明天是外公六十六大寿,本来他该陪路樱一起来的,但路樱现在排斥他,不会愿意带他来看外公的。 金北周只能提前一天过来祭拜。 进墓园时,守墓人打招呼:“来了。” 金北周客气点头。 “是什么大日子吗,”守墓人随口问,“这两天来祭拜的人有点多。” 金北周眯眼:“祭拜谁?” 守墓人:“1688号。” 那是外公的墓碑位置编号。 金北周目光警觉:“都什么人?” “不清楚,拿着元宝纸钱,挺多的,”守墓人说,“昨天来的。” 金北周眸子变深,冲守墓人点头道谢。 昨夜下过暴雨,墓园绿草如茵,空气湿润。 外公墓前确实有烧过纸钱的痕迹,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 金北周跪了下去,盯着墓碑上的老人。 若是老人能够说话,一定会笑容可掬地问他:“是不是路樱又闯祸了,我就知道你不舍得动手,把她叫过来,我来骂。” 思念不期而至。 金北周眼眶发红,额头触地,鼻尖是夏日青草的甘润。 最近总是停在回忆里出不来。 不知跪地多久,金北周慢慢挺直身体。 然而就在抬头瞬间,他眼神忽然锋利,指尖摩挲着青草边缘,毫不费力就掀开一块草皮。 这地被动过。 只是因昨天暴雨,今天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金北周耳朵侧过去,轻轻贴着地面。 屏息倾听。 在风吹鸟鸣声中,地下似有若无的“滴、滴”声。 非常规律。 金北周旋即起身,额角青筋鼓了出来,一个电话拨出去,咬字:“我要报警...” 话没说完,他戛然止住。 不能报警啊。 路樱会知道的。 停顿半秒,金北周立即挂掉电话,反手拨给了陈奇:“陈正学过拆弹对吧?叫他过来。” - 陈正当时伤得太重,休养了许久才好的七七八八。 没惊到旁人,只有陈正和陈奇来了。 “是定时炸弹,”陈正说,“爆炸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金北周眸中血红。 那是路樱过来祭拜的时间。 “先生来了电话,”陈奇说,“他的遗嘱已经曝光,少主您的兄弟姐妹已经知道了您的存在。” 金北周讥诮:“也未必不是他本人。” 陈奇摇头:“我不认为是先生,遗嘱曝光后,先生已经被控制了,电话都是通过别的方式传过来的。” 只守不行啊。 谁知道人家会在哪里捅一刀。 得进攻才行啊。 金北周低眸,望着墓碑上外公慈祥的脸:“我要那边所有人的资料。” “好。” “磕头。” “......” “这我外公,”金北周不悦,“你们掘了他墓前的草,不要磕头吗?” “......” 三个大男人老老实实地跪下,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 怕发生与上次膝盖沾灰类似的事,在回别墅之前,金北周先去嘉木换了衣服。 从别墅大门开始的路灯,到庭院地灯,再到那串果壳风铃,最后是餐厅暖盈盈的造型吊灯,每靠近一步,金北周的心就暖一度。 这晚的饭菜很合路樱胃口。 金北周看着欢悦:“待会给厨师发奖金。” 路樱放下碗,试图跟他谈判:“我想让夏夏和阿姨陪我生。” “......”金北周垂眸,“我才是爸爸。” 路樱:“不影响你当爸。” 说到这,她眼睛不知看到什么:“你还换了衣服?” 金北周唇角微抿:“嗯,出了汗,怕你嫌臭。” 路樱打量他片刻,收了视线:“你是单身,有情况一不违法二不违背道德,尽管放心去...” “你在说什么,”金北周语调荒谬,“你当我做什么了?” 路樱平静道:“有生理需求又不丢人...” 话讲一半,金北周冷然起身,呵斥:“路樱!” “......” 男人胸膛起伏,一双眼睛都被这话逼红了。 他无法接受路樱用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一个劲的把他往外推。 路樱最爱吃醋,她才不会这样淡然。 有时候金北周都要怀疑眼前的姑娘还是不是自己的路公主,她变得好陌生,好无情。 金北周一颗心鲜血淋漓。 “你可以怀疑我是不是杀了人,”金北周一字一字,“是不是做了违法的事,唯独不能怀疑我睡了别人!!” 他从身到心都是她的。 她就是不能怀疑这点! 路樱心口仿佛堵了块淤血,堵的她窒息烦躁。 “你慢慢吃吧,”她筷子一扔,“别朝我吼。” 金北周猝然从身后抱住她,脸埋到她颈窝,急促滚烫的气息扑到她皮肤:“不是吼,你怀疑我,我就是...不舒服,我求你,你哄我一句,就一句,行不?” 他都要扛不住了。 四面楚歌的状态,他茫然立于黑暗森林,不知危险哪一刻就要降临。 他想他需要一点温暖。 一点点就好。 可路樱不愿。 “你睡客房。”她扔下一句。 直到进卧室,她一次头都没回。 金北周高大的身子不知何时弯下一些,宛若受伤的孤狼,连存活都没了意义。 他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全部变成了回忆。 路爸路妈去世,没有任何人能哄好路樱,但她会因为金北周生病走出家门来探望他。 校运动会,金北周不小心擦伤手臂,路樱不许他简单冲洗,眼泪巴巴地跑去医务室给他拿消毒药水。 他受伤住院,即便很生他气,路樱还是来医院看他,跑前跑后,帮他削水果,给他喂饭,给他念书逗他开心。 她性子娇,任性,可她最听金北周的话,总是无条件支持他。 她是不是真的不爱了。 金北周受不住这个想象。 他脚步略带踉跄,追进主卧:“我去看外公了不行吗?我给他磕了头不想你发现才换了衣服,这样都不行?” “......”路樱坐在床沿,“你看我外公你就看,你撒什么谎?” 金北周:“怕你嫌臭不叫撒谎,是事实。” “金北周。” “...什么?” “我发现当你想隐瞒一件事时,”路樱看着他,“你会用另一件事掩饰。” “......” 路樱:“作为你眼里的撒谎精,你猜我熟不熟悉这些套路?” 第122章 去医院。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卧室悄寂无声。 金北周嘴巴微动。 路樱没给他狡辩的机会,抢先一步:“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伏寿老先生同意去警局作证的?” “......”金北周默了默,“他跟他太太感情很好,在这点上,我们惺惺相惜。” 路樱:“你给他跪下了。” “......” 路樱气懵了。 葛琪问她伏寿老先生怎么这么轻易出山,还特地问他裤子膝盖灰尘的事情,这是在提醒路樱呢。 葛琪分明是发现不对劲了。 路樱提高音量:“金北周!” “...别生气,”男人慌神,“又没什么,给伏爷爷磕一个怎么了...” “我是不是说过,”路樱怒道,“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后的牺牲,这会让我永远欠你...” 金北周眼神一冷,手不假思索捂住她嘴。 “我是为我自己,懂吗,”他嗓音阴沉,“赚聘礼是我想娶我爱的姑娘,给伏寿跪下是我在救我自己的命,你可以说我虚伪做作,但这些事我必须做,我愿意做,我做了比不做开心,我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你同样可以骂我又在权衡利弊,这就是我权衡利弊过的选择和结果!” 路樱狠狠推了他一把。 男人纹丝不动。 路樱抹了把眼睛。 金北周喉结滑了下,嗓子哑了:“你又哭,爱哭鬼。” “你别做梦,”路樱说,“从离婚那一刻我就发过誓,我再也不会因你掉眼泪。” “哦,”金北周盯着她,“加油。” “......” 卧室没开灯,光线昏昧不明。 看着站在阴影中的姑娘,金北周一颗拧出血的心脏又缓又慢地恢复跳动。 过了会。 金北周张开双臂:“喂,抱不抱?” “滚远点!” “二哥现在心情不错,”金北周开始犯贱,“愿意给某个骑自行车要用脚刹的爱哭鬼抱一抱。” 路樱咬字:“你去死!” 金北周心情好得莫名其妙:“我长命百岁。” 路樱扭头就往浴室走。 金北周鬼一样缠上她,重复:“路樱樱,我要长命百岁。” “你去找医生,去找徐福,”路樱说,“或者找你爸,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北周已经不会被这话刺激到。 她就是故意在气他。 他不会上当的。 他不气。 他要长命百岁。 路樱樱长命百岁。 他们白头偕老。 - 翌日,葛琪早早过来接路樱,嫌飞宝在别墅闹腾,连飞宝一块带上。 两人提前备好了祭品。 如今路樱外出都有大军和阿豹等人跟着,看管得滴水不漏。 到了墓园,守墓人哟了声:“来了?” 路樱点头。 守墓人:“昨天看到另一个,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路樱顿了顿:“什么另一个?” “你丈夫啊,”守墓人说,“你俩几乎从不一块,他每次都早你一天来。” 跟天气预报似的。 只要金北周来了,路樱第二天一定会出现。 闻言,路樱想起金北周昨晚的话。 他是来了,来磕了头,回去又换了衣服。 路樱没说什么,携着葛琪往上走。 台阶一级一级。 飞宝跳得欢快,摇着尾巴往上爬。 路樱肚子大,跪下起身都不方便,自己外公,她也就不客气地站着祭拜。 葛琪帮她烧了元宝纸钱。 火苗细细延伸,飞宝略带惊慌,随即跟着被风吹歪的火苗玩了起来。 葛琪拍它脑袋:“你第一次见外公,要乖一点。” 飞宝好像听懂了,冲着墓碑汪汪两声。 纸钱快要烧完,飞宝两只爪子开始扒草皮。 路樱腰身弯下一点:“你在挖什么?” 葛琪顺势看去,忍不住用手在飞宝扒过的地方抠了抠。 下一瞬,她惊讶抬头:“这里被挖过啊。” “......” 草皮虽然做过掩饰,与别处几乎没区别,但挖过填平终究是不一样的,草根是断过的,很轻松就能掀开,然后看见里面新鲜松软的泥土。 还是个不小的坑洞。 再深一些,路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碰到外公。 守墓人说:“刚开始就你丈夫自己,后面又来了俩,带着工具包,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葛琪神色担忧:“樱樱,你别着急,咱们去问清楚。” 到嘉木时,金北周正在会议室开会。 路樱没什么表情,不顾助理劝阻,挺着肚子踹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十几个人骤然安静,惊诧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过来。 金北周眉头微拧,过来扶她:“小心肚子,怎么过来了...” 路樱用力一搡:“你掘了我外公的坟?” “......” “你凭什么掘他坟?”路樱眼睛红着,“你知不知道掘坟的含义!这是北城最恶毒的诅咒,说一个人无儿无女绝户头,死后只有被人掘坟的下场,你去掘他坟??” 会议室鸦雀无声。 胡闯忙不迭道:“妹妹,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你恨我外公?”路樱听不进去,死死盯着金北周,“因为他当初总是阻拦我跟你在一起,你一直恨他,你为什么不恨我?” 葛琪皱眉,用眼神示意胡闯赶紧把人都带走。 胡闯一个手势,所有高管员工都退了出去。 葛琪一块退了出去,将门从外带上。 路樱神思已经崩溃:“你也恨我,你是恨我的,我跟金莓莓不和,你偏要护她,我跟陈奇绝交,你偏要跟他来往,我被陈正绑架,你还要用他,总之我跟谁有仇,你就要跟谁来往!” “......”金北周喉结急速滚动,想解释些什么,又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单从结果论,她说的全是事实。 空中仿佛有张滔天巨网,挂着他们这些年无比类似的争吵。 一桩桩,一件件,快速在眼前闪过。 每次争吵似乎都是这种理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他们永远走在平行的线上,看似并肩向前,却始终隔着无法靠近的距离。 究竟是哪里错了。 是哪里做错了。 忽然。 只有喘息的办公室内,水砸到地砖的余音,金北周惊恐低头,盯着路樱脚边的水渍。 “宝、宝贝,”他嗓音被撕碎,几余气息,“咱们去医院,得去医院。” 第123章 路九月出生。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羊水破了。 距离预产期还有不足一个月。 提前安排好的医生外出度假,而金北周拒绝不明底细的医生过来接生。 葛琪急地跺脚:“杨医生也没想到樱樱会早产...” “让人去接,”金北周眼底猩红,“用直升机去接!” 金斯年扣住他肩:“你冷静点。” 金北周置若罔闻,已经全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把这层楼围了,除了安排好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出入。” “是!” 严夏和韩锡被保镖拦在外面,怒骂:“金北周你是个畜生!你|他|妈不是人!!” 男人充耳不闻,转身进了产房。 金斯年头疼,可他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情况有多危险的人,不得不去稳住局面。 “医生联系过了,直升机也安排好了,”胡闯急急道,“需要三个小时。” 金斯年:“让医生在机上视频坐阵,先稳住小二。” 其实生小孩不需要这样,有经验的医生比比皆是,但金北周如今草木皆兵,不是信任的医生,他不敢托付。 “好。”胡闯连忙下去。 严夏和韩锡还围在外面破口大骂。 葛琪劝道:“咱们帮不上忙,就在外面等,行吗?” “大嫂,”严夏气哭了,“怎么有这种人啊!” 金斯年皮鞋踩着地砖,一步一步,沉稳如山。 “严小姐,”他目光朝下,落到某处,“你口袋里装的什么?” 严夏愣了愣,跟着低头:“传单吧?” 金斯年:“掏出来我看看。” 传单是严夏和韩锡在医院楼下接的,当时她只顾着心急,有人递,她顺手接了,然后塞进了口袋。 金斯年:“还有。” “......”严夏口袋鼓出一点,确实还有,“哦,还有瓶...香水?跟传单一块的,可能是试用装。” 金斯年掌心托着那只装有香水的玻璃瓶,表情淡淡地端详。 韩锡问:“怎么了?” 金斯年鼻子凑过去嗅了下,旋即将瓶子递给身边保镖。 保镖点头,随后推开走廊窗户:“严小姐,下面是一片废弃的建筑石料,旁边是条河,实验场地是安全的。” “...啊。” 保镖:“您看好了。” 说罢,他将香水瓶扔了下去。 严夏还没来得及惊呼,一阵爆炸声伴着火光,冲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严夏猝然抓住韩锡手臂,眼中布满惊惧:“什么东西?” “硝化甘油,”金斯年淡然,“易燃易爆。” “......” 金斯年客气道:“如果没有及时发现,严小姐要陪弟妹生产,你说这过程中会不会挤压、碰撞到这个瓶子?希望严小姐能理解小二的谨慎。” 金北周不是针对任何人。 群狼环伺,无孔不入,只能一刀切地预防。 - 九月一号上午十点,路九月出生了。 掐着路樱帮她取的名字出生。 小姑娘脾气不大好,一直在声音洪亮的哭闹。 不知受什么影响,路樱一听到哭声就有种尖锐的烦躁。 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爱宝宝。 “你太太情绪不大好,”杨医生耐心道,“加上产后激素断崖下降,宝宝的哭声会刺|激到她,目前还是要让她好好休息。” 金北周头发乱糟糟的,衬衫处处透着褶皱,狼狈到快要看不见往日注意形象的模样。 “好。” 别墅月嫂、育儿嫂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一应井井有条。 给路九月喂完奶,金北周脸色柔和地抱着她进了主卧,坐在床沿,温声:“宝贝你看,她喝完奶就很乖。” 路樱闭上眼,谁都不想看。 金北周指尖捏住她脸庞一绺碎发,路樱不耐烦地拍开:“别碰我!” “......”金北周睫毛垂下,遮住眸中伤痛的情绪,“你看看女儿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她是无辜的,你疼疼她...” 路樱重新阖眼:“她是你的。” 金北周手指颤了下。 路九月好小一只,乖巧安静地睡着,脸蛋皮肤嫩的他都不敢碰,生怕没拿捏好力道给她碰疼了。 葛琪和严夏每天都来别墅。 只有她们过来时,路樱愿意多说两句。 金北周就瞅准时机,抱着不哭不闹的女儿往中间凑,厚着脸皮插嘴,想让路樱看一眼路九月。 葛琪悄悄叹气:“给大嫂抱一下。” 金北周把女儿小心翼翼递过去。 小姑娘很会长,专挑爸爸妈妈的优点遗传,才月子里就与众不同的好看。 “樱樱,”葛琪柔声,“你看,跟你小时候好像,等她大一些,咱们带她去给爸妈和外公看看。” 路樱鼻腔突如其来的酸涩。 金北周趴在床头,指腹擦她眼睛。 路樱一如既往的给他打开。 但好歹愿意抱一抱路九月了。 路九月是个高需求宝宝,喜欢让人时时刻刻抱着入睡。 怕她扰到路樱休息,金北周和两位育儿嫂轮换着带,基本让她远离主卧,除非是很乖巧的时候才会抱过来。 而路樱的洗澡上药按|摩都是金北周亲自来。 他不让张妈和月嫂动手。 小时候没舍得让她破过油皮,却让她在生小孩这事上吃尽了苦头。 路樱身子虚弱,每天觉很多,金北周截然相反,他总是整夜整夜地睁眼,失眠。 幸好路樱睡着时跟九月一样乖,会软软地偎在他怀里,不会用冷冰冰的眼神刺痛他。 每天深夜路九月都要闹腾,金北周总能第一时间听见,他亲亲路樱额头,小心翼翼起床,再去婴儿房哄女儿。 短短一个星期,金北周就憔悴到变形。 可他在谈及女儿时,眼里有光。 “认人呢,”金北周手臂兜着路九月小小的身体,跟胡闯炫耀,“只跟我。” 胡闯不忍直视。 想说句“兄弟你照不照镜子的”,又没忍心说出口。 这男人瘦得跟鬼一样。 高高大大的,却只有一副骨架包裹在空荡的衣服里面。 “跟胡叔胡姨说一声,满月宴我们不办了,樱樱身体不行,再养养,”金北周随口道,“等我女儿百天吧。” 胡闯点了点头,伸手:“给我抱抱。” 金北周避开,嫌弃:“你消毒了没?大小黄毛都给老子退退退!!” “......”胡闯咬牙切齿,“你是真特么贱!” 第124章 睡中间。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婴儿房的室温是根据小婴儿最舒适的状态调整的。 屋外是盛暑余热。 金北周穿着短袖,露出小臂上几根青色的筋脉。 然而最扎眼的,是他手背和手臂上的伤痕。 是路樱生产时撕咬和抓烂的。 胡闯咂舌:“你这弄的,我都恐婚了。” “你恐什么,”金北周不以为意,“该你未来老婆恐,人家一想到还得生小孩,不如早点去死。” “......” 妈的。 这嘴什么时候能不犯贱。 产房里的事胡闯都听说了:“你也有点轴,生小孩谁陪不是陪?” 就,不一定非是宝宝爸爸陪吧。 他出生时就是他小姨和外婆陪的。 而这俩人,路樱不许金北周陪,金北周打死不走,路樱一痛他就把手伸过去给她咬,等路九月生出来,两人好像都生了一遍似的。 何苦呢。 “你懂什么,”金北周说,“路樱樱每一个重要场合都是我陪过来的,她就是咬死我我都不走。” 胡闯沉默片刻:“兴许我找不到对象,就是因为脸皮没你厚。” 与此同时,主卧。 像是受过重创,严夏稳重的吓人:“坐月子呢,别老拉着脸,过两天我妈和韩锡来看你。” 路樱点头。 严夏清清嗓子:“乖乖听你老公...前夫的话,有仇有怨咱们出了月子再算。” 路樱看了她一眼。 两人是死党,能一块研究胸大胸小的关系,严夏这种反常,路樱一眼就看出来了。 “瞅我做什么,”严夏不满,“我这是为你好!” 路樱很平静:“你居然会帮他说话。” 严夏义正词严:“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哪怕是帮他说话。” “......” “信不信?” 路樱:“信。” 轮到严夏无语:“你好歹犹豫下。” “我信你,”路樱认真道,“就像老鼠爱大米。” 严夏一句脏话险些出口。 过了会,她轻咳:“那要不,你把这信任,移一点点给你前夫?” 路樱又不说话了。 “你这么想,”严夏说,“他动外公的墓,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用陈奇和陈正也一样,就跟他以前照顾金莓莓的原因一样...” 路樱:“原因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隐瞒。” “......” 也是。 路樱跟金北周离婚的原因,追根究底,似乎也是这个。 隐瞒和欺骗。 “姐妹,”严夏心虚,“如果说,我也有事瞒你...” 路樱:“你也滚。” “......”严夏无语望天,“那我就把你大学时故意往内衣里塞海绵的事说出去。” 路樱:“......” 路樱:“你瞒我什么了?” 严夏望着她,突如其来的正经:“不能说,超级恐怖,我差点死了。” 还差点把她和宝宝害死。 路樱:“...你已经说了。” “姐妹发现,咱们生活的还是太简单了,”严夏感慨,“有些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咱们的认知,就像你讨厌麦琪礼物里面的做法,但你想过没,依他们窘迫的条件,沟通是达不成一致的。” 只会引起更大的矛盾。 “我得走了,”严夏起身,“都没来得及看我|干女儿一眼...” 话音一落,卧室门被从外敲了两下。 随后,金北周抱着路九月进来。 严夏哎哟着接过来。 金北周扯唇,半蹲在床前,轻轻捏了捏路樱指尖:“现在好乖,会吐泡泡,抱来给你玩一会。” 严夏抱矮了些,活跃气氛:“看看,长大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小子。” “......”金北周不爽,“别说这种晦气的话。” 严夏撇了撇嘴。 “行了,”严夏把宝宝还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概是婴儿太软太香,路樱目光首次黏了过去。 金北周暗生欢喜,试探着把宝宝放她怀里:“抱一抱?她最爱妈妈,一听到要来妈妈这边就不闹了。” 路九月出生两周了,路樱一次都没抱过她。 她不会抱。 小婴儿绵软,她紧张。 金北周眼底溢出温柔,耐心教她抱婴儿的姿势。 一大一小身体相贴,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缓缓涌到心头,路樱后知后觉,来了虽迟但到的母爱。 路樱眼睛黏在宝宝脸上,看得专注而认真。 金北周眼眶弥漫着烫意,他陪着路樱一块长大,看着她由矮到高,如今路九月出生,这让他有种时光能重来的喜悦。 “约了摄影师,”金北周说,“等满月了,咱们拍张全家福。” 路樱没回应。 她精神差,情绪低落,金北周耐心:“我去看过外公和爸妈了,告诉他们路九月来了。” 路樱垂下的眼睫动了动。 “你看,”金北周捧着女儿的小手,“不如我一根手指长。” 路樱没看他:“你爸那边动手了?” “......” “不要连累了九月,”路樱轻声,“她还小,都还没看过这个世界。” 金北周嗓子猝然哑了:“别胡思乱想,我会好好护着你们。” 路樱提了下唇,没表态。 这晚,金北周死死搂着她,搂的她骨头疼。 男人吻她额头,脸蛋,最后轻轻印了下她唇:“买的车下周送来,给你贴上钻,这两个育儿嫂都很好,咱们可以都留下,陪九月一块长大,下周我去选百日宴的场地,到时候拍视频给你看。” 他絮絮叨叨,把大事小情当成趣事说给她听。 婴儿房似有若无的动静。 金北周顿了顿,但没起身。 是路樱忍不住:“她在哭。” “嗯,”金北周说,“有育儿嫂,我陪你说话。” 说到这,他手掌虚虚捂在她耳边:“是不是嫌吵,很快就好。” 路樱:“你去哄。” “......”金北周缄默瞬间,“我哄好抱来?” 他几乎是在妄想,这是他渴望的一幕,他想要他的两个姑娘在一块。 他想要路樱别因为憎恶他去讨厌他们的女儿。 他试探着问出,胆战心惊地等待。 须臾,路樱翻过身:“我不确定会不会压到她。” “不会,”像是被礼物砸中,金北周言语欢快,“我睡中间,我照顾你们俩。” 第125章 再说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的确很会照顾小孩。 路九月干净舒爽地躺在主卧床上,小手小脚活跃地乱蹬,让路樱想起她在自己腹中的情形。 “你看,”金北周极力推销,“她指甲是圆的,像你。” 婴儿手脚都小,跟长腿长手的男人放一块对比,反差性的萌。 路樱侧躺,指腹忍不住戳了戳她脸蛋。 “好戳吧,”金北周与有荣焉,“手感特别好。” “......” 时间不早了,路九月依然精神。 路樱沉默片刻:“她不睡吗?” “跟妈妈待一块开心呗,”金北周嬉皮笑脸,“再玩五分钟,我哄你们睡。” 血脉相融的情感来得迅疾,五分钟之后,路樱想自己带女儿睡。 金北周宽阔的肩似乎塌了些:“她会吵到你。” 他也想抱老婆睡。 路樱没理他,把灯关掉,朝路九月的方向侧躺,用一条手臂虚虚环住她。 模糊不清的光线,金北周盯着两个姑娘看了会,手臂一伸,将她们娘俩一块搂住。 - 路樱在别墅调养的时光,每天都有亲戚长辈前来探望,但金北周规矩很严,要提前预约,进门时还要经过检查,要换上佣人准备的干净家居服,还要消毒才能踏进屋子。 都是外公和路爸路妈最亲近的人,没人置喙这不大显尊重的行为,大家不约而同的照做。 金北周很忙,忙于照顾路樱和路九月,还要忙碌宝宝百天后的各种事宜。 九月中旬,售车店把车送了过来。 金斯年带来一条消息,北城最近确实多了些行迹可疑的人,但也不全是国外的,有些就是北城权贵雇佣的流氓混混。 这部分是金北周管理皇庭时结下的仇。 他手里有太多别人的私隐,他不死别人就不能安心。 “这些终归是因皇庭留下的隐患,”金斯年淡声,“北城的人大哥来处理。” 金北周不置可否。 担心陈奇陈正的出现会勾起路樱不好的回忆,金北周让他们跟胡闯联系,再由胡闯把消息递进来。 他那个什么鬼爹孩子太多,每个都养得野心勃勃,相比北城这些权贵,那些才是想致他于死地的人。 只是他们无法亲自过来,且在国内行动受限,否则不至于用这些迂回的阴招。 金北周讥诮,谁惦记他们家的狗屁东西了,他只想守着老婆女儿过日子。 九月刚进入下旬,国内遣送了几批人出境,同时私下捣毁了几支延伸进来的触角,尤其是北城,掀起了肃清黑恶势力的行动。 “目前就是这样,”胡闯说,“国外来咱们这毕竟受限,他当是他们家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北城几个窝点都被剿了。” 金北周淡淡道:“陈奇那边怎么说?” 胡闯:“你亲爹撑不了多久了,你那些兄弟姐妹都盼着他赶紧死呢。” 金北周嗤道:“我也盼着呢。” 他死了,他们家族的内斗胜者为王,其余落败的只能把精力集中在新家主身上,而不是一直盯着北城。 “百日宴准备的怎么样了,”胡闯随口闲聊,“咱热闹热闹。” 金北周思忖短瞬:“场地酒店我确认过了,还有些细节我再去一趟。” 胡闯没法说他,公司大小事他都能放手放权交给其他人做,唯独路樱和宝宝的事,他每件都要亲自过目张罗。 难怪这阵子暴瘦。 - 回到别墅后,金北周先换了身衣服,又洗手消毒,才往内院走。 路樱抱着路九月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中,果壳风铃偶尔叮咚一声,空气舒爽宜人。 这一幕看的金北周狠毒的心都软下来了。 阳光明艳,岁月静好,他想要的都在身边。 “出来多久了,”金北周抓住摇椅扶手,低着嗓,“不能吹风。” 路九月刚睡着,路樱下意识嘘他。 金北周唇角笑痕加深,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口。 路樱还是排斥的,有一个闪躲的动作。 可金北周心存幻想,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平和,有女儿在中间,路樱总会改变心意的。 慢慢来。 他要耐心点。 金北周用口型道:“进去?” 路樱点头。 没等她起身,男人弯腰,两条手臂铁一般结实,轻轻松松横抱住她。 路九月还在她怀里。 路樱不敢动,怕吵醒女儿。 金北周步子很稳,一路抱着她们娘俩进了主卧。 许是光线和温度变了,一沾床路九月就闹了起来。 金北周条件反射地看了路樱一眼,像是怕她烦,怕她嫌弃,略带急促的把女儿抱起来:“我抱去隔壁哄...” 路樱仰头:“她是想我抱。” “......” 路樱伸手:“还我。” 金北周唇抿了下,俯身弯腰,仔细把女儿放回她怀里。 “都怪你,”路樱本能道,“没事老抱她做什么,都抱出习惯了。” 养飞宝是这样,养女儿还是这样。 一点好习惯都不做,怎么娇惯怎么来。 路樱在描述事实,金北周却听出几分嗔怨,好似以前最爱他的路樱又回来了,她最喜欢用这种撒娇耍赖皮的口吻去埋怨他。 “我带你不这样啊?”金北周心情大好,“这不是习惯了吗。” 路樱没说话。 金北周蹲在床边,手轻轻拍着九月身体哄她入睡,似随口闲聊:“等出了月子,咱们把证领了,然后去办九月的户口。” 房间安静。 院里起了风,风铃重新响起流水声。 金北周手上动作没停,表情淡然,唇线却随着路樱沉默的时间渐渐僵直。 “上你的,或者上我的,都行,”半晌,路樱轻声,“两岁以内跟我。” “......” 一颗提到半空的心鲜血淋漓炸开。 晦暗的环境,金北周密直的眼睫垂着,努力保持住平静无恙的模样。 “二哥,”路樱说,“我想回草堂了。” “......” 路樱眉眼染上疲倦:“九月已经出生,咱们别闹了,像大哥大嫂那样,为彼此留点余地,不要让九月为难。” 金北周表情晦涩,唇扯了下,眼底铺满暗无止境的冰冷。 “再说吧。”他模棱两可回应。 第126章 断头路。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九月二十五号这天,金北周要出趟门,去百日宴的酒店确认细节和菜品。 叮嘱完月嫂和育儿嫂,又把路九月哄睡,金北周打算快去快回。 路樱坐在窗前书桌贴手账本,催睡觉当没听见。 金北周气的直乐:“这张做完必须睡了,我让张妈看着。” 窗外阳光投进剪影,明媚美好地落到她脸上。 金北周弯腰,快速在她脸颊亲了口:“养两个月给你出门,再忍忍。” 临出门前,金北周看了眼车库里的那辆跑车。 是送给路樱的那辆。 这丫头买车只看外观漂不漂亮,开了几年的车,连基本的参数都搞不懂,偶尔遇到故障还要拍照问他怎么回事,这个小图标亮了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金北周开了这辆跑车,他要在路樱开之前帮她试试性能和舒适性。 酒店在市区边缘,靠近郊区,环境优雅风景好看。 跟经理核对过所有注意事项,金北周接到育儿嫂电话,说路九月一直哭个不停,谁都哄不住。 隔着电话,金北周听见了女儿的哭声。 他心尖被拧住:“我立刻回。” 然而一出酒店的门,金北周发现自己被跟上了。 两辆没有车牌的黑色轿车,一辆破破烂烂的金杯。 彻底堵死了金北周的路。 半空风声凌厉,是射钉枪的声音。 金北周眉骨下压,方向盘狠狠打了一圈,一个漂移掉头,朝旁边小路开去。 左右和后方三辆车跟得很紧,射钉枪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午后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响起尖锐的撞击声。 阳光被搅弄变形。 小路弯绕,跑车底盘低,在金北周手中几乎成了卡丁车,在沟壑中起跃沉降。 身后三辆车不知何时没了。 崭新的跑车成了刺猬,幸好车胎没什么问题。 金北周拨通电话,淡声:“守住站前路三个路口,两辆黑轿,一辆金杯,没有车牌。” 又说:“悄悄的,别惊动太太。” 挂断电话,金北周瞥了眼窗外路况,已经进入环山公路,往前开三公里就是大海。 金北周带了脚刹车。 下一秒,他眉心稍拧,刹车失灵了。 又或者说,被人动过手脚了。 环山公路狭窄,单次仅能容纳一辆车经过。 跑车有自动预警功能,此时已经滴滴作响,发出机器冰冷的提醒:“前方十公里发现山体落石,道路受阻,无法通行,请及时返回。” “......” 他想,他明白那三辆车出现的原因了。 他们是为了逼他开上这条路。 刹车故障,道路狭窄无法调头,前方等待他的,是无法通行的断头路。 目前车速一百二,开到落石处需要五分钟。 已经能隐隐看见大海的蔚蓝。 金北周忍不住扯了下唇。 其实他早该死了。 在两岁那年就该死了。 一个两岁的儿童,若不是碰上前来做医疗援助的金父金母,又怎么可能独自在战火纷飞的地界活下去。 他多活了23年。 有人给了他最赤诚无私的爱,这是他偷来的。 可是好舍不得啊。 他的樱樱还没出月子,他女儿还那么小。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天真的到来,他还是有太多留恋。 他没时间了。 金北周眼睛无声无息的红,拨通第一个电话。 是给金斯年的。 他说:“帮我照顾一下。” “你在哪,”金斯年沉声,“出什么事了?” 金北周点了挂断。 他没时间浪费。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路樱的。 十几秒的等待。 金北周咽咽喉咙。 求你了宝贝,求你接一下。 然而路樱没接。 她已经很久不接他电话了。 金北周不敢再试,时间还剩下四分钟,他将电话打给了张妈。 张妈秒接。 金北周松了口气:“九月还在哭?” “是啊,”张妈叹气,“樱樱也哄不好呢。” 金北周声线发紧:“您开扩音。” “好。” 扩音打开。 路九月哭闹的声音立刻传到耳畔。 张妈把手机凑近了些:“宝宝不哭了,爸爸要跟你说话呢。” 小姑娘不懂这些,只知道嚎啕大哭。 金北周漆眸涌出烫意,哑着嗓子:“宝宝怎么又哭了,这样妈妈就不能睡午觉了,是不是想爸爸啦?” 他尾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刹车踩到底,车速没有任何变化,不管怎样操作,车子都飞一般往前跑。 两侧风景拉成模糊的线条。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路九月哭声断断续续停了,还在哽咽。 “好了,九月好乖,”金北周哄道,“爸爸唱歌哄你睡,好吗?” 他哼起了那首萱草花。 他平时就爱唱这首歌哄女儿入睡。 果不其然,路九月最后那点哽咽止歇。 【好像我 从不曾 离开你的身旁】 音落。 张妈压着惊喜的声:“二公子,睡啦。” “樱樱呢,”在跑车警报声再次响起时,金北周雷厉风行地关掉,并关上车窗,“手机给她,我想跟她说说话。” “哎,好。” 车窗紧闭,连风声都消失。 两边同时安静半秒。 金北周额角沁出汗,混着眼底潮湿,还有数不尽的依恋。 “路樱樱,”他唤道,“有个问题,那时你问我,我没回答你。” 他想他该给她一个回答。 那天路樱问他—— 你只有一条命,如果我的宝宝,和金莓莓的宝宝同时需要,你给谁? 路樱安安静静的。 金北周:“是我的错,是我给你的不够多,不够明显,让你将自己与别人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 路樱是独一无二的啊。 她的特殊,金北周早该让全世界都知道。 在她把自己和金莓莓放一起衡量对比时,金北周就该及时打断,坚定果决地让她认知到,没有任何人能与她平起平坐。 这是他的错。 不是选谁的问题,是金北周就不该让她问出这句话。 这话出口,金北周又做错了选择,他明明有机会反驳、解释,矫正她的说法,打消她的自我怀疑。 可他没有。 一生都在错误答案里打转的人啊。 “宝贝,”金北周喟叹,“能不能告诉九月,我很爱她,爸爸很爱她。” 而路樱,他已经没脸跟她说这句话。 第127章 你自由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斯年的电话不断打进来,金北周一个都没接。 他期盼着路樱能跟他说句话。 随便说句什么都行。 路樱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事吗?” 金北周扯了点自嘲的弧度。 路樱被困地窖时的绝望,他那句话带去的作用,已经成为了一枚淬了毒的回旋镖,狠狠扎回到自己身上。 天道好轮回,他该的。 “路樱樱,”金北周含了笑,“要好好的啊,我家路公主所向披靡。” 落石堆近在眼前,躲无可躲,若是以120码的速度直接撞上去,大概率还会引起山体滑坡和车子爆炸,存活几率为零。 而右侧是大海。 金北周声音缱绻,唤了两个字:“路樱——” 你自由了。 这个囚禁她的畜生,大概率是活不成了。 也好。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抹平他们之间的矛盾。 就是好遗憾好不舍啊,他没办法再护她,没办法再陪女儿长大。 金北周点了挂断,在两秒间降下所有车窗,方向盘猛地打向右侧。 “嘭——” 护栏被撞断,车身旋即飞了出去,滑经半空,向下坠落。 数秒后,平静的海面有重物落了进去,仿佛鲸鱼跃出海面,又沉回水底。 不等海上路过的船反应过来,一道爆炸声伴着火光,挟着海面巨浪冲上半空。 - 这晚金北周没回别墅。 葛琪过来陪她。 路樱沉默地坐着,面前的饭菜没动分毫。 “他大哥临时有急事,拜托他去外地出个差,”葛琪哄道,“很快就回来,这几天大嫂陪你。” 路樱没回应。 路九月总是哭闹,所有人都哄不好,路樱抱着她在卧室走来走去。 葛琪焦急:“你自己都没出月子,大嫂抱,行吗?” “不用了大嫂,”路樱轻声,“总要我自己带的。” “......” 有一瞬间,葛琪甚至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然而路樱异常的平静,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葛琪住在了别墅,并且谢绝所有来客。 哄不住女儿的时候,路樱就用金北周的睡衣包住她,小姑娘哼哼叽叽几嗓子就能安静下来。 有月嫂和育儿嫂的帮忙,她做的得心应手。 谁都看不出她的异样。 十月初,葛琪去了金氏。 总裁办公室内,葛琪头一次跟金斯年发火:“我不同意!至少要等樱樱出了月子吧!” “这是为了弟妹的安全,”金斯年解释,“讣告一出,那些想通过弟妹拿捏小二的人失了目标,就不会总盯着她和宝宝...” 葛琪:“你瞒得住樱樱吗?她知道了不难过吗?你想让她哭瞎吗?” “......”金斯年憔悴的不成样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小二一周没回去,你猜弟妹没想法吗?” 是啊。 整个孕期和产后,金北周都是寸步不离的。 这猛然连家都不回了,没有电话,没有音讯,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路樱真的没怀疑吗。 或许她早就知道了。 “快去找啊,你那么有钱,”葛琪眼泪失控,“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找!!” 金斯年握住她肩:“你冷静点!” 他一向冷静的表情透着哀痛:“不管是警方还是咱们这边派去的人都说了,能活下来的概率几近于零,车子一落水就发生了爆炸,压根没给他逃出去的时间。” “你在这里冷静推测什么?”葛琪忍无可忍,“几近于零就不找了吗?尸体呢?就算死了也要有尸体吧!” 金斯年快要说不出话来。 哪还有尸体。 车子炸到只有碎片,人还能留得住吗。 那片海域是有鲨鱼的。 “你先陪着弟妹,”金斯年咽了几次喉咙,勉强开口,“不能拖太久,可以让严夏和韩锡去陪陪她,一出月子我这边要立刻发讣告。” - 严夏没来,就韩锡一个人来了。 葛琪疑惑:“夏夏呢?” “......”韩锡状态消沉,“她忍不住,眼睛一直都是肿的,怕露馅。” 葛琪把冲到眼眶的湿意憋了回去。 “你陪她说说话,她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人都瘦了一大圈。” “好。” 虽然新闻还没报,但车子落海发生爆炸的事当晚就传开了,金斯年有意封锁了消息,知道车主的人倒没几个。 路樱最近太过安静,经常抱着路九月坐在窗前发呆。 前阵子养了点肉的身子日益消瘦,蝴蝶骨贴着衣服凸了出来。 韩锡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几天没见,我 | 干女儿呢?” 路樱反应迟钝,盯着他怔怔。 她坐在窗前,眼珠黑漆漆的,却没有光,韩锡后脊一凉,仿佛看见了一个空心人。 半晌,像是刚认出他,路樱唇角弯出一点弧度:“你怎么来了?” “......”韩锡庆幸严夏没跟来,否则看到路樱的样子,她会当场崩溃,“来看我女儿啊,看看她长大点没。” 路樱垂眼,指腹在宝宝脸蛋轻戳:“你看,手感很好。” 韩锡拍手:“我来抱抱。” 路樱顿了顿,竟然下意识躲避:“我抱吧,别人一碰她就哭。” “......” 阳光被窗格打碎,落到她们母女身上。 路九月的怀里还抱着金北周的睡衣。 韩锡彻底绷不住,一秒都没办法待,脚步仓促地出了门,连招呼都忘记打。 葛琪迎上前:“怎么了,这么快出来了?” “...大嫂,”韩锡掩不住的难受,“不用再瞒了,她根本早就知道了。” 恐怕路樱比他们都要先知道。 送走所有客人,葛琪进了卧室,慢慢靠近窗边的人,很轻很轻的声:“樱樱啊,咱们上床休息一会?我让厨房备了你爱吃的,晚饭多吃点。” “大嫂,”路樱没回头,“我想回草堂了。” “......”葛琪摸着她脑袋,“出了月子就回,小二叮嘱了,要养满两个月。” 路樱没说话。 葛琪扫视她表情,试探道:“要不,大嫂帮你给他打个电话,你亲自问问?” 长久的沉默。 葛琪首次发现,安静也能熬死人。 “不用了,”路樱眼睛望着窗外,“我不想跟他说话。” “......” 第128章 讣告。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葛琪拿不准路樱到底知不知道。 她似乎是正常的,又似乎不大对劲。 若是知道金北周的车炸了,反应也太过平静了。 若是不知道,又与往日模样大相径庭,就算生气愤怒,跟金北周闹到不可开交,她也总是生机勃勃的。 可眼下的路樱,外表平平静静,内里却仿佛有口气不见了。 葛琪不敢再去试探,只能继续谢绝客人来访,并加强别墅守卫。 她不敢在路樱坦白前去冒这个险。 日子流水一样地过,海上打捞也没停过,明知道没希望,却无法放弃。 至于拦截围堵金北周的那三辆车当天就被抓到了。 很快到了11月,路樱出了月子。 路樱没追问金北周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女儿他还要不要了等等,她平静地收拾了东西,平静地抱着女儿回了草堂。 没人会再拦她。 路樱回草堂的第一天,金氏集团发了讣告,公布集团二公子遇难的消息,并表达了沉痛的哀悼。 金老爷子大发雷霆,质问金斯年为什么要用集团和金家名义来发这个讣告。 金北周早被逐出金家。 “他是我弟弟,”金斯年疲惫不堪,“这个金,是我的金,我是集团总裁,这是我的名义,与您无关。” 金老爷子怒吼:“金氏二公子去世的消息一出,股价暴跌你没看见?” “现在只有股价重要吗?”金斯年竭力控制情绪,“是我弟弟没了!他的女儿才两个月,他短短25年一直受你利用、控制,我用集团名义扩大影响保他女儿安全,切断暗处那些想伤害弟妹的触手,有什么不可以!” “你、你...”老爷子身体颤抖,“你翅膀硬了对吧,做事可以不经我同意了对吧?” 金斯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怀疑,爸妈投身于无国界医生,是不是在为你和奶奶赎罪!” “......” “您要么开董事会罢免我,”金斯年决绝,“要么闭嘴,这权利只要在我手上,就由我做主!” 金老爷子站立不稳,上气不接下气。 金斯年让助理送客,一点情份没留。 草堂内,一群人带着礼物过来探望。 严父严母,严夏,韩锡,还胡闯和父母等人。 礼物堆满了客厅,人拥挤到椅子、沙发坐满,氛围却仿佛凝固一般,连丝声响都没有。 葛琪帮忙招待,努力热络:“叔叔阿姨们都别客气,心意樱樱都知道的。” 几位长辈还能维持平稳,严夏开不了口,眼泪总是比话先出口,严妈干脆让她闭嘴。 “那个...”胡闯勉强挤道,“百日宴...都准备好了,请柬还没发,妹妹,哥帮你发了?” 路樱唇角弯了下:“不了,不办了。” 一群人愣住。 “办呗,”胡闯抓头,“九月出生多大的事...” 路樱没什么异常:“她爸爸尸骨未寒,不合适。” “......” 从讣告发出来至今,路樱没有一点波动,跟月子里别无二致,每天养身体、跟育儿嫂学习照顾宝宝、收拾院里的花草,就好似她完全不在意金北周的突然死亡。 也宛若她恨极了这个前夫,连同囚禁的仇一块,只会为他的死亡拍手称快,又怎么可能因此伤心。 这种状态落在某些早看不惯她的人眼里,忍不住唾骂一句铁石心肠,蛇蝎妇人。 11月初,金斯年和律师一块登了门。 “这些是金总的全部资产,”律师说,“他安排过,如果他出了意外,将自动转移到路樱女士名下。” 律师拿过一叠资料:“这些是您外公的。” “......”路樱顿了下,“我外公有什么?” “公司,外公当初卖掉的那些公司,”金斯年解释,“小二收购了,这几年是他在命人经营,他立过遗嘱,若他出事,公司由我帮他处理掉,一应收入与这些年的利润都存进了瑞士银行你的名下。” 这两个月金斯年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事。 外公走了,还有金北周负责,如今他也走了,无人经营,公司只能真正地被卖掉了。 盯着金北周留下的这些天文数字,路樱怔忡到回不了神。 其实她是个扫把星吧。 她克走了父母、外公,又克走了他。 过往骂过他的那些“你去死吧”“祝你好死”“他的世界是地府吗”“你立刻去死”全都成了谶言。 “婚房和嘉木属于他的股份归你,胡闯每年会把分红打过来,”金斯年说,“北江别墅给九月。” “我不要,”路樱推开,“这是他的,给他留着吧。” “......”金斯年嘴巴动了下,“弟妹...”他不在了。 回不来了。 路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起身:“大哥你要抱抱九月吗,她又长胖了。” 小姑娘很调皮,在金斯年怀里咿咿呀呀,胖胳膊胖手乱扑通。 长得太像爸爸了,金斯年猝不及防的悲痛,更加担心路樱的状态。 爱恨情仇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如今人没了,再回头看那些吵闹,渺小到不值一提。 11月是路樱生日,酒店和珠宝店纷纷打来电话,是金北周提前预订好的座位和礼物。 路樱安静十几秒:“不要了。” 酒店可以退订,珠宝是私人定制,已经付了全款,珠宝店的销售说:“我帮您送过去,金先生只留了他的地址,结果家里没人。” 销售把珠宝送到草堂。 冬日阳光温暖,路樱在这天满25岁。 张妈在厨房准备午饭,育儿嫂抱着路九月在晒太阳。 平静中挟着融洽。 销售笑道:“小公主长得真漂亮,跟金先生好像啊。” 路樱点头致谢。 “金先生对您真好,您真幸福,”销售说,“祝您和您先生白头偕老。” 珠宝在光下璀璨夺目。 路樱目光定在上面,声音轻到黏不住一丝力量:“他死了。” 销售:“......” 路樱抬起头,眼中似有怅惘,又看不大真切:“我见不到他白头发的样子了。” 销售:“......” 第129章 五味杂陈。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11月中旬,警局通知路樱去领东西。 是金北周的那条蛇骨链。 “除去跑车残片和衣物碎片,”警员说,“还有这个。” 这是路樱送给金北周考上大学的礼物。 他18岁那年送的。 蛇骨链已经断掉,卡扣处残留一截裹住的红线,像是早就断了,又被主人用红线系住。 葛琪陪着她,抱住装有衣物碎片的盒子出了警局。 这天阴冷,葛琪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要不要...做个衣冠冢。” 总要有墓可以祭拜,可以寄托思念。 路樱脚步微凝:“不了吧,只是衣服。” “......” 葛琪眼睛再度红了。 路樱像是接受了金北周死去的事实,却又总能从脱口而出的话中窥探出,她压根没能接受。 葛琪自己也无法接受。 一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孩,日日生活在眼皮子下面,骤然说他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存在过的痕迹充斥在他们的生活中。 谁能接受。 衣物碎片和蛇骨链都被路樱带回了草堂。 年底,艺术馆办了场画展,画展主人是葛琪那位画家同学。 路樱推着婴儿车里的路九月去参展。 这场画展主题为爱。 展示的,是各种形态的爱,有代表浪漫的粉,热烈的红,柠檬酸的黄,还有一些冷色调和中性色调组合,视觉冲击极强。 画是抽象画,端看赏画的人怎样理解。 路樱停在一幅仿佛烟花炸开的画前。 “这幅画是对‘爱’这个字的诠释,”画家是个浪漫主义,“集合整个画展的颜色,五彩缤纷,酸甜苦辣尽在其中,少一样都是残缺的‘爱’。” 路樱学过画,她是艺术生,骨子里有着艺术的清高,不能接受感情里有瑕疵。 画家把她当妹妹:“不爱就没有瑕疵,只要爱,必定会因爱长出锋芒,你从单色那边过来,看到粉,想到浪漫,看到红,想到热烈,但只有这幅五味杂陈,才是爱的全貌。” “......” 这幅“五味杂陈”之后依次是白色、灰色,以黑色结尾。 路樱指着黑色:“这是什么?” “寂灭,”画家说,“我爱你,直至死亡。” “......” 在画展上,路樱遇到了伏寿老先生。 老先生是画家老师的老师,作为特邀嘉宾过来助场。 金北周遇难的事北城无人不知,伏寿年纪大了,看得比年轻人开,却也忍不住叹气:“很难熬吧,我失去我太太那会,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 路樱沉默。 “真是可惜了,”伏寿摇头,“这孩子给我下跪时,还特地把婚戒取了下来,他可以跪,不能让你受一点折辱啊。” - 这晚下了雨,雨水砸到院中枯草,路樱从梦中惊醒。 她梦到了金北周。 这是他出事后第一次。 男人在梦中冲她发火,因为她放学没交待一声,跟严夏一块偷偷跑去网吧,结果金北周一个网吧一个网吧的找她。 找到后,金北周恨不得揍她一顿,问她知道错了没。 路樱甩脸子,质问回去:“你为什么要送金莓莓上学?” “我跟她是一家,”金北周咬牙,“又是同一所学校,顺路懂吗,怎么就叫我送她?” 路樱不懂,她就是要闹,就是坚定地认为金北周一颗心只有金莓莓。 金北周气坏了,掐她脸蛋:“你还能不能讲点理?” 路樱:“我叫‘不讲理’你不记得了吗?” “......”金北周无奈,“那我该怎么来,以后晴天我骑自行车,雨天才跟她一块,行不?” 路樱眼珠子动了动:“我陪你一块骑啊。” “你得了吧,”金北周服了,“你再把自己骑绿化带里。” 路樱又急了:“你是不是想跟金莓莓一块骑?” 金北周气笑了:“咱们说咱们的事,和任何人都无关。” 那时气到炸裂、恨不得跟金北周绝交的事,居然以另一种形态,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梦中。 路樱跟金北周相爱吗。 一直都是爱的。 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爱得太紧了。 窒息。 路樱源于失去父母,后又失去外公,她一次又一次把金北周当成浮木,勒的他无法喘息。 金北周源于他心知自己是孤儿,不自觉的就矮了一截,背负了一份不应该背负的责任。 晚了啊。 悄寂无人的深夜,路樱倾听细雨沙沙,不会有人过来拥住她,用温暖的体温哄她入睡。 一切都像是梦。 她跟金北周相爱是梦。 争吵是。 离婚是。 路九月的出生是。 金北周不在了,也是。 - 冬去春来,路九月由张妈和育儿嫂照顾,路樱开始到棋院上班。 春天棋院的这场考级升段,是路樱陪着小朋友们去的。 有位叫章章的小朋友已经接连两年升1段失败,沮丧的不愿说话。 路樱蹲在他膝前,哄道:“你猜我当年用了几年?” 章章:“两年。” “错,”路樱说,“我用了四年。” “......”章章很不想嫌弃她,“樱樱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 路樱:“那你加油,可别跟我抢这个第一的宝座。” 章章:“但我还是要夸奖你,居然四年都没放弃。” “......” 臭小子。 “哎,”章章小大人似的,叹气,“为了鼓励我坚持练习,我妈每天陪我对弈,樱樱姐你1段就考了四年,身边人得多辛苦啊。” 路樱顿住。 她和金北周的围棋启蒙老师都是外公,但外公很忙,更多的时候,是金北周陪她练习。 他学得快,陪路樱这种菜鸟练习于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然而他依然乐此不疲,陪她背棋谱,陪她对弈,陪她练基本定式。 路樱考级升段失败,金北周一改平日嘴贱,几乎拿出全身解数哄她,把刚到手的零花钱都拿去给她买手账本了。 路樱升到三段停了,金北周跟着停了。 其实他对围棋根本没兴趣。 这些事,单拎哪一件出来都比金莓莓更重要。 相爱时能排除万难靠近对方,走到一起又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否定这段感情。 路樱唇角略弯,眼睛已经许久没有波动:“你能懂妈妈的辛苦,那这辛苦就值得。” 第130章 落幕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年十月的校庆,路樱带着刚会走路的女儿去参加了。 认识她的老师和校领导没敢提另一个人。 拍完合照,路樱单独带着路九月在校园里逛了逛。 操场扩建,比原来大了两倍,藏书楼重新修整过,还有北面已经快要完工的教学楼。 那是金北周出的赞助费。 荣誉栏内还贴着剪彩时的照片。 路九月哼哼哧哧,手不停往照片上指:“阿...哥。” 路樱没什么表情:“嗯。” 从校庆上离开,路樱碰见了陈奇。 陈奇领着陈正等在草堂门外。 陈奇踹了陈正一脚,陈正跪了下去。 路樱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径直往院内走。 “太太,”陈奇平静道,“我和陈正是为少主培养的,他留过话,如果他不在了,我们就是小姐的人。” 路樱回头:“她用不着,我们这里是法治社会,大家都安分守己,过不来你们那种生活。” 陈奇并不勉强:“我和陈正会一直在。” 说到这,他抿了抿唇,补充:“有件事,我还是想为少主解释一下,我们并不是要去动外公的墓,只是在里面发现了炸弹,少主怕您害怕,瞒着不让说。” “那段时间,”陈正开口,“他跟死神擦了很多次肩。” 路樱背脊笔直,在原地站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小孩长得很快,路九月两岁时能熟练地背下一首【静夜思】,然后缠着张妈和路樱要奖励。 路樱把自己用过的平衡车找出来,洗洗刷刷扔给她玩。 十月底,葛琪拉她去拜神。 烟火旺盛的大殿内,路樱跪在蒲团,仰头望着眼神悲悯的菩萨,对视良久,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保佑他投个好胎。” 别再碰见她。 别在自己都身处囹圄的时候还想着护别人。 去过段自由的,不受拘束的好日子。 可话一落,路樱自己先愣了。 原来她早已接受了金北周死去的事实。 生活在继续,男人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也渐渐不再有人谈论那场爆炸,“金北周”这个名字已经从众人记忆中消失。 几乎没人会再提及他。 就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拜完神回来,路樱接到警局电话,说是一位渔民从捕来的鱼腹中剖出一枚戒指。 戒指里面刻着“LY”两个字母。 金北周出事那会,警局张贴过寻人启事,连同他失踪时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 其中就有这枚戒指。 戒指的出现,似乎印证了某些推测,说金北周在车子爆炸那一刻没能逃出来,随车子一起被炸碎,然后葬身大海,成为海中生物的养料。 路樱攥着那枚戒指出了警局,漫无目的往前走。 戒指硌红了她手心,但她感觉不到痛。 她没有感觉。 好像走了很久,不知走到了哪里,周围人潮涌动,喧嚣鼎沸。 阳光太亮,路樱忍不住停下,闭上眼。 下一秒,她肩膀冷不防被撞了下,没有防备的身体踉跄半步。 对方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路樱恍惚住。 这道声音好像啊。 但少了点磁性。 对方见她定住,慌了,用手在眼前挥了挥:“美女,美女,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路樱眼珠直勾勾的。 不是他。 他才不会喊人“美女”。 路樱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没事。” “那就好,”对方舒了口气,“对不住了啊。” 路樱也没回应。 她继续向前,在人流里盲目穿梭。 肩膀被撞到的部位有块冒出隐疼,这疼最初不明显,随着她的步伐逐渐加重,慢慢扩散,扩到四肢,再到神经末梢。 犹如一把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有些东西被放了出来。 “你有没有事?能不能长点眼,非让我把你揣口袋里装着才行是吧?” 路樱猛地驻足。 她回头,眼神略带焦急,在攒动的人群中寻找。 没有。 根本没有那道高瘦英挺的身影。 是她幻听了。 魔盒里的东西持续往外跑。 路樱手心里的戒指攥到失去感觉,眼眶酸的她睁不开,无形中有数不清的触角蹿到她心脏,随着血液往鼻腔钻,漫延到眼睛。 路樱嗓子不受控,溢出一道小小的哽咽。 眼泪随之而下。 她想起刚学会骑自行车时的兴奋,她坚持要自己骑。 结果她不会刹车,车子一股脑钻进池塘。 幸好池塘不深,金北周把她抱了上来。 站在岸上之后,路樱浑身滴水,狼狈得厉害,又害怕又丢脸,张着嘴嚎啕大哭。 金北周真是服了她,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开始哄她。 两人一高一矮,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站在那里,夕阳穿过树梢,薄雾朦胧,金北周捏捏她脸:“啧,里面这颗牙什么时候掉的,怎么不告诉我,扔床下了没?” “还哭?路樱樱你有数没,还敢不让我扶?” “姑奶奶别哭了,求你了。” “你给我差不多点啊,我拍你丑照了,啧,有颗牙长歪了。” 时隔十几年,彼时被哄的姑娘长大了,以为长大就会变得坚强了。 因为没人再哄她了,哄她的人离开了。 可路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在27岁这年,忘记了她已经成年,像个孩子似的,再次嚎啕大哭。 或许是为自己。 或许是为那个再也见不到的男人。 伏尔泰说过,一个人要死两次,一次不再爱,一次不再被爱。 爱与被爱,路樱在某一天,同时失去了。 那些以为自己在意的不得了的大事,与这辈子都无法再看见他相比,赫然轻成一根羽毛。 要离婚那天,路樱拎着行李箱,于那个清晨安静离开。 金北周是在报复她吧。 他走时她的手账还没做完,一直停在那里。 他亲了亲她的脸,催促她赶紧睡午觉。 就像她离开一样,他也在某一天,哼着萱草花,把路九月哄睡后,平平静静的离开了。 有路人围过来,关心问:“小姐姐,你没事吧?” “需要帮助吗?” “需要帮你报警或者通知家人吗?” 路樱拼命摇头,眼泪跟着动作滑落,却止不住一点。 金北周离开后有许多传言,不管是听见、看见,还是触碰到他的物品,路樱从来没有真实感。 她总是恍惚,连眼泪都不曾掉过。 在他离去后的第二年,路樱攥紧那枚男士婚戒,清晰地意识到—— 她的青春,落幕了。 第131章 不,是你的伞。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天过后,路樱病了一周,高烧反反复复。 葛琪和严夏住进了草堂,两人忧心如焚。 路九月处在感知阶段,对什么都好奇,能把房间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扔掉。 直到她把那套奢华的小衣服翻出来。 葛琪惊慌,压着声:“宝宝你乖点啊,妈妈生病呢,这...” “没关系的大嫂,”路樱靠着门框,虚弱不堪,“给她玩。” 是金北周小时候的衣服。 他曾说要亲自给女儿讲那段故事。 葛琪悄悄在心里叹气。 路樱总嫌她自己不够沉稳内敛,嫌自己性格不讨喜,还试图改变,结果以失败告终。 如今不用努力了,已经沉稳过头了。 生机勃勃的路樱,似乎已经随着某个男人的离开死去了。 - 路九月三岁时,路樱带她去了威吉斯,母女俩入住了那家民宿,路樱手把手地教女儿滑雪。 从威吉斯离开,路樱又带女儿去了观塘。 她种的幸福树已经砍掉,在原有的位置上,另一棵幸福树正在茁壮成长。 幸福树的树干上,清晰地刻着【金北周爱路樱】的字迹。 路樱发了会呆,蹲下去往土里刨。 以为妈妈在玩土,路九月十分开心,手舞足蹈的帮忙。 没挖多深,路樱挖出了一颗心愿球。 是金北周留下的。 男人字迹锋锐,与他攻击性的长相极为相似。 上面写了两条心愿。 1.和路樱一起陪宝宝长大。 2.和路樱白头偕老。 - 这年的重阳节,路樱牵着女儿去了墓地。 怀她那年路樱曾在这里碰见一对夫妻领着女儿,时光兜头一转,轮到她领着女儿来了。 路九月活泼好动,有胡闯、金斯年这些人在,她还不大懂缺少父爱的感觉,依然长得健康快乐。 对着墓碑上的人,路九月小手指着,念念有词:“阿公,阿婆。” 路樱点头:“嗯。” 路九月又指到外公墓上:“太公。” 路樱:“对。” 路九月小手一移,脆生生道:“二哥。” “......”路樱眼睫扑簌,声音带了点涩意,“嗯。” 旧墓又添新坟,都在这里了。 以后她也会埋在这里。 路九月仰头,露出一嘴小米牙:“樱樱。” 路樱蹲下去,搂住她:“嗯。” “樱樱不哭,”路九月贴贴她脸,“九月很乖。” 路樱整理了下她的小辫:“我没哭。” 路九月瘪嘴:“撒谎精。” 路樱:“......” 到底是父女,说她撒谎精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 这几年艺术馆由葛琪负责,路樱一心一意扑在棋院上。 不指望壮大,能把外公留下的东西保持住就行。 然而从上年开始,北城经济下行,房地产大幅度萎靡,影响到了各行各业。 棋院所在的这块地属于新区商圈,市政配套先迁了过来,再分区分片拆迁改建。 如今其它区域改建的差不多,唯独商圈这块遇到了难题。 相关部门没钱了。 棋院属于商圈中心,一时间影响不到什么,备受影响的,是旁边的居民楼,楼已经拆掉,业主也都临时迁到别处,租房或者其它,就等着新楼盖起来抽签分新房。 资金链断在这里,迟迟动不了工,居民楼始终是片废墟。 前台文文家原本就是这栋居民楼的业主之一。 “我爸妈都急了,”文文嘟囔,“老是停在那里,我们一家老少房租都要好多,补贴杯水车薪。” 路樱:“去问过没?” 文文:“问了,每次都说正在招标,招两年了吧,其实就是没钱。” 说到这,文文提道:“板姐,我把你拉到业主群,听说要全体业主集合,去要个说法呢。” 路樱倒是不急,但她想知道棋院这边商圈的规划,周边的居民楼拆掉之后,商圈更是没任何动静了。 业主群群情激奋,越说越上头,说干就干,就定在这天下午去要说法。 中午开始就在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北城有了肃杀的意味。 雨天视线不好,路樱开得极慢,中途还接了张妈一个电话,说路九月学会穿裤子了,闹着让她给妈妈打电话求表扬。 母女俩在电话里黏黏糊糊几句,路樱答应下班给她带芝士蛋糕。 业主们在社群中心集合,再经过一个公交站就是了。 挂断电话时,路樱不小心关掉了雨刮器,旁边一辆公交车飞过,雨水噼里啪啦砸到挡风玻璃,视野顷刻扭曲变形。 还没来得及打开雨刮,车身砰的声受阻,旋即响起紧急报警声。 路樱条件反射踩了刹车。 她追尾了。 路樱连忙打开双闪,开门下车。 m的。 是辆迈巴赫。 原本想私下和解的心思瞬间变成了还是叫保险吧。 司机下车,看模样很年轻,二十出头,路樱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水太大,我分神了,咱走保险?” 司机没立刻应她,而是走到后排,透过开了几指缝的窗讲了句什么。 后面还有人。 不过什么都看不见。 短暂的停顿,司机拿了把伞出来,撑开,递到路樱手里:“没关系,您别紧张,是我急刹了。” “......”路樱看看这把伞,“私了?走保险吧。” 私了她得赔多少啊。 “不用不用,”司机摆手,“算了,是我们急刹的责任。” “......” 那路樱不敢。 毕竟最近各种新闻频出,别她一走,人家告她一个肇事逃逸。 路樱低头拨保险电话:“很快的。” 司机无奈,只能先把伞给她,又回到后排,冲里面说了两句。 保险和交警同时到了。 拍照定完责,司机等不及:“我们还有要事,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后续咱们电话联系。” 保险:“可以的,您这边记得把维修单发我,我们会进行理赔。” “好的好的。” 司机同时加了保险和路樱的微信。 处理妥当,司机转身就走。 路樱顿了顿,小碎步跟上:“你的伞。” 司机开了车门,回头:“不,是你的伞。” “......” 神经病。 玩什么梗啊。 多严肃的场合。 迈巴赫启动,经过路樱身边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司机的脸,还有几近于和蔼的态度:“下雨天,开车要注意安全。” 路樱:“......” 这就是迈巴赫的车主素质吗? 第132章 不给人家当小。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赶到社群中心已经有点晚了,社群中心吵闹成一团,纷纷要求相关部门给个说法。 “把我们的家拆了,当初说好两年内改造完工,现在两年满了,连地基都没打!” “就是,那是我们的家,要不你们按同等面积赔我们新房!” 负责此事的专员一脑门汗:“诸位,诸位,这两年大环境不好,到处都在缺钱...” “你们缺钱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我们的家!” “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我们就集体不走了!” “诸位请冷静一下,”专员提高嗓门,“今天我们领导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领导呢?让领导过来跟我们谈。” 话音落,几个人从里面出来,专员忙道:“领导...” 中间略微发福的男人摆摆手,示意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事不仅你们急,我们也急,我们也有家人在这块区域,你们的心情我能感同身受。” “那就给我们一个说法。” “会的,”男人说,“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块地我们已经拉到了投资商,这个月材料就会进场,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当初的规划,请大家给我们一点信心。”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解决。 已经等了两年,冷不丁说这个月材料就能进场,大家并不介意继续等房子造成。 业主们问了几个最关心的问题,对方有理有据的答了。 事情就这样解决。 业主三三两两离开,路樱等在最后,问那位领导:“商场这边的规划有了吗?” “哦,商场目前是咱们的地标,”男人说,“上面有指示,只能装修外观,大概会停业一段时间。” 路樱悄悄松了口气。 不动就好。 这样外公的棋院就不用搬地方。 外面雨已经停了,到停车场时,路樱再次看见那辆迈巴赫,车身在雨过天晴的环境下亮到能看见自己影子。 被她撞到的那块更显得刺眼了。 还没走,那位司机脚步匆匆地过来,看见是她,惊讶:“路小姐?” 路樱点头打招呼。 “真巧啊,”司机笑道,“您这是...回家?” 路樱:“回去上班。” 司机哦了声:“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边有份小礼物,不介意的话...” “......”路樱顿了顿,“不用了,是我撞的您。” “不是不是,是我急刹。” “......” 司机已经拎着礼袋过来,客气道:“一点歉意。” “不用了,”路樱弯唇,“您有空就去把车修修。” 司机:“会的会的,那个...您微信好友,好像还没通过。” 路樱想起来了,是司机扫的她,还没确认。 怕人家着急,路樱当着他面把好友申请通过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您这边修好联系我。” 说罢,路樱没多留,踩着油门开走。 司机抓着礼袋,另只手挠头。 停了短瞬,司机拨了个电话,不知打给谁的,恭敬道:“老板,没收。” “也没发火。” “微信通过了。” “非常冷淡,估计把我当坏人了。” “我长得不像坏人...”吧。 怎么还攻击人长相呢。 话没说完,因为对方给他挂了。 - 回到棋院后,对面棋院的老板趴在前台,笑呵呵道:“我就说商场不会动的。” 棋院老板叫叶城,跟路樱年纪差不多。 “你来我这儿干嘛,”路樱没好脸,“麻烦你学会良性竞争好吗?” 叶城:“恭喜你成功升上四段啊。” 路樱感觉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叶城是职业的退役棋手,虽然没打出名声,总比她这个菜鸟以27岁的高龄才升上四段强吧。 “哎,”叶城轻咳,“请你吃饭啊,帮你庆祝。” “不了,”路樱婉拒,“要陪女儿。” 叶城:“女儿带上啊,我给她买了米妮的发箍。” 路樱抬头:“你要泡我啊?” “......” 路樱:“先把棋院改成我名字再说。” 叶城:“......” “棋院都不愿意给,你准备给我点什么,”路樱问,“你不会还想着把我的棋院变成你的吧?” 叶城双手合十:“就想帮你庆祝下,我错了行了吧。” 路樱:“消失。” “你答应了没,”叶城无语,“你怎么不把九月带来棋院玩了,打小熏陶啊。” 路樱:“算了,她比较调皮,不爱做动脑子的事。” 叶城:“随你。” “......”路樱看着他,“我诅咒人很灵的,你要试试吗?” 叶城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樱接过文文递来的一叠学生资料,都到了续费期,该催续费了。 “这个孩子的妈妈联系不上,”文文头痛,“课时早就上完了,最近都是爸爸送,也是送来就走,话都说不上。” “嗯,”路樱扫了眼,“我来联系吧。” “好。” 路樱试着打了下手机,没人接,就编辑了短信发送过去,提醒这位小朋友的爸爸课时已经上完。 这两年她性子越来越沉稳,说话做事都以不伤和气为主。 人的长大向来就在一瞬间。 又或许,是潜意识已经认清,她身后没有再为她的任性兜底的人。 这天路樱下班早,拎包走人时在电梯出口恰好碰到这位小朋友的爸爸:“田田爸爸是吧?” “......”男人叫田高飞,戴着细框眼镜,“对。” 路樱客气道:“是这样的,田田的课时已经用完了,我看他对围棋很感兴趣,这个月棋院有活动,您可以到前台了解下。” 田高飞打量她:“行,我去看看。” “好的,再见。” 路樱去了一楼的甜品店,答应了女儿帮她带芝士蛋糕。 结果好巧不巧,居然又撞见了迈巴赫司机。 甜品店最后一块芝士蛋糕在他手里。 “你也要这个口味啊,”司机笑呵呵的,“那让给你,我不急。” 路九月挑嘴,只吃这家的,别家的一口就能尝出来,路樱尴尬:“真不好意思。” 司机摆手:“小事。” 路樱:“我把钱转给你。” 司机:“不用,送你了。” “......”路樱掀眼睫,“您不会看上我了吧?” 司机:“......” 路樱:“我不给人家当小。” 司机:“......” 第133章 要赢!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芝士蛋糕路樱拿走了,并且塞了现金给司机,怕转账他不收。 张妈知道后哭笑不得:“怎么就往这方面猜。” “不然呢,”路樱嘀咕,“无事献殷勤,要么冲着我的钱,要么冲着我的人,但他明显比我有钱。” 那就只剩一个选项了。 路九月咽下一口蛋糕:“还有可能想偷你孩子。” “......”路樱捏她脸蛋,“我孩子太难养了,人家偷了也得送回来。” 一点没夸张,比她小时候有过之而不及。 身边这群人把她惯到无法无天了。 路九月笑嘻嘻的:“樱樱...” 路樱纠正:“妈妈。” 路九月:“樱樱。” “......”路樱没辙,“干嘛?” 路九月:“飞宝狗窝,想要。” 路樱:“你得睡床,狗才睡狗窝。” “哼。” “那你跟它挤挤,又不是没挤过。” “花童,”路九月缠她,“要当。” 胡闯快要结婚了,想让路九月给他当花童,路樱怕女儿搅了他的婚礼,一直没松口。 胡闯来求她,路九月跟着求。 路樱有点心软:“你能保证全程走直线吗?” “能!” “你能保证牵唐阿姨的裙子时不东张西望,不钻她裙子研究高跟鞋的跟为什么这么尖吗?” “我想要高跟鞋。” “......” 小姑娘可怜巴巴:“可以吗?” 路樱吸了口气:“你还记得你在求什么吗?” “......” “算了,全部驳回。” “我错啦,”路九月着急,“能保证!” 轮到路樱哼了。 母女俩你来我往,黏糊半晌。 最终,路樱只答应她当花童的请求。 手机响了两声,是棋院田田小朋友的爸爸发来的。 说活动他看了,问还能不能再优惠点。 路樱委婉道:【这个价是在物价局备过案的,我可以多送田田几节课时。】 田高飞:【好的,我明天去缴费。】 路樱:【握手.JPG。】 田高飞:【我儿子说很喜欢樱樱姐姐。】 路樱:【谢谢。】 田高飞:【路老师晚饭吃了吗?】 路樱已经不想回了。 她勉强打字:【正要去吃,明天棋院见。】 田高飞:【很期待见到路老师。】 “......” 忍耐半晌,这条信息路樱没回。 路九月满了三岁,嫌她在家里闹腾,路樱把她送进了幼儿园,但张妈太心疼了,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送着。 反正还小。 这天,路九月到幼儿园时已经十点,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老师抱着她:“又在家里磨蹭了是吧?” 路九月挥手跟张妈再见,笑嘻嘻道:“我是小孩,没有老板扣工资。” “......” 臭丫头,一来就扎她心窝。 老师没好气:“昨天是不是提醒你啦,今天园里有活动。” 路九月嘴巴嘟到她脸颊:“亲亲,不气了哦。” “......” 又开始给她喂糖。 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集合在操场上,由各班老师看管。 院长拿着话筒在台上致辞,感谢某位投资商为幼儿园新建的内部游乐场。 游乐场已经竣工,一点一滴全是顶级装备,细节极为到位,连个尖锐的拐角都找不到。 说着,院长笑道:“小朋友们,你们想见一见这位先生吗?” “想~” “那让我们鼓掌,好不好~” “好~” 掌声伴着叫好声,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黑衣黑裤,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眼睛,还戴了黑色口罩,一副无法见人的模样。 院长轻咳:“叔叔呢受了伤,还在康复阶段,小朋友们鼓鼓掌为他加油好吗?” 一群小孩噼里啪啦鼓掌,毫不吝啬。 走了几个流程,院长说:“下面这个游戏让叔叔加入,但我需要一位小朋友配合,哪位小朋友愿意...” 话还没落,台下举起的小手如雨后春笋。 选择权在男人手中。 停了几秒,男人嗓音低哑,似随手一指:“这位小朋友吧。” 是刚刚被老师抱来的路九月。 游戏是双人绑腿跑,其他队由老师和小朋友配合,一大一小绑住腿,分成几组比赛。 到底是金主,院长很热络:“周先生,我来帮你们绑。” “不用,”男人低着声,“我自己来。” 路九月好奇地打量他,只能看见男人狭长的丹凤眼,还有密直的眼睫。 男人蹲在那里,手捏着绸缎布带,小心翼翼将两人的小腿绑到一块。 他打了个蝴蝶结。 “周先生,”院长提醒,“这样不结实,跑动时会松开。” “没关系,”男人说,“紧了她会疼。” “......” 路九月脑袋越来越歪,眼睛快要递到他帽檐下。 男人抬睫,两人四目相对。 路九月眼睛眨了眨,奶呼呼的调:“哎呀,你吓我一跳。” “......”男人垂睫,看不出情绪,“对不起,叔...叔错了。” 他声音像是在发抖。 路九月不解:“你想哭吗?” “没有,”男人低着脑袋,调整她歪掉的裤角,“不会。” “别装了,”路九月脆生生道,“樱樱总这样骗我。” 她听得出来。 “......”男人嗓子更哑了,“她总这样?” 路九月:“还好吧。” 院长说:“好了,要开始了哦。” “叔叔,”路九月仰头,“咱们可以赢吗?” “你想赢吗?” “还好吧,”路九月说,“但赢了,跟樱樱,讨奖励。” “...什么奖励。” “狗窝。” “......” “九月想睡。” “......”沉默片刻,男人耐心道,“听樱樱的。” 路九月嘟嘴巴。 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笑。 口哨声起,男人弯下腰,配合她的短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她两只脚的移动上,几近龟速往前走。 路九月着急:“叔叔,快呀,带着我,跑!” 男人:“会疼。” “不怕!”路九月嚷道,“要赢!” 男人:“疼。” “......”路九月想撂挑子不干了,“不怕!赢!!” 男人:“......” 小爆脾气。 路九月感觉指望不上他了,自己拼着肉呼呼的身体往前。 男人一手搂土豆似的把她兜回来,憋了句:“会疼。” 路九月:“......” 她千辛万苦挪的那半步! 第134章 一个大款。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场比赛,路九月十万个不满意。 疼疼疼! 疼有赢重要吗! 比赛结束,路九月一扭脸,重重哼了声,晃着小胳膊小腿就要走。 老师尴尬万分,拦住她:“没礼貌哦。” “疼先生,”路九月凶巴巴的,“再见!” “......” 院长轻咳:“对不住啊周先生...” “没关系,”男人眼神温软,“大概是像她妈妈吧。” “......” 停顿片刻,男人回眸,看向院长:“我会定做一批类似于狗窝的床,让小朋友们午睡时自己选择,可以吗?” “......” - 这天中午,路樱接到张妈电话,说忘记给九月带她午睡时的阿贝贝,老师电话打到家里,张妈只能先把小姑奶奶接回来。 路九月的阿贝贝是她从婴儿期抱到现在的一件衣服。 金北周的那件睡衣。 抱了三年,还不让洗,都要盘包浆了。 “没事,”路樱轻声,“随她吧。” 电话一挂断,有家长进来缴费。 棋院这次活动还不错,虽然价格变动不大,但送的礼物很招小朋友喜欢。 开完票,家长领着孩子三三两两走了。 前台逐渐安静。 电梯门响了声。 田田爸爸田高飞来了。 “你好,田田爸爸,”路樱客气道,“田田还有十分钟下课。” “没关系,”田高飞往前台桌子一趴,“我先给他缴费。” “好的。” 路樱低头开票:“您怎么支付?” 田高飞:“微信。” “好的,这边扫码。” “不用,”田高飞笑,“我直接转你就好了。” 路樱解释:“学费我们要走公账,不好意思。” “这样哦,行吧。” 收到到账信息,路樱忍不住皱眉。 妈的。 还少了五十块零头。 懒得跟他纠缠,这几年路樱亲自打理棋院,真是什么家长都见识到了。 路樱按照实收金额开票。 “路老师,”田高飞说,“中午了,要不要一起用个饭。” “不用了,您别客气。” “就楼下随便吃点。” “不用,我们点了外卖。” 田高飞似乎啧了声,像是嫌她不识抬举。 恰好最后一个班下课,田田出来,田高飞带着儿子走人。 文文小声嘀咕:“他好猥琐哦。” 路樱没吭声。 等外卖的途中,路樱手机响了,是田高飞的电话,说他票据忘记拿了,问路樱能不能帮他送一下。 “您明天来拿吧,”路樱说,“或者我给您同城过去。” “我晚上要出差,”田高飞说,“我跟田田就在一楼餐厅,麻烦路老师跑个腿吧。” “......” 路樱拿着票据下楼。 田高飞带着田田在一楼某家西餐厅,靠窗卡座位置。 “路老师,帮你点了套餐,”田高飞热情道,“看看喜不喜欢。” “不用了,您别客气,”路樱把票据放到桌上,“您收好。” 田高飞搡了下儿子:“快招呼老师啊。” 田田垂着脑袋不说话。 路樱一看见小孩就心软,忍不住摸他脑袋:“田田很棒,老师先回棋院了。” “哎,路老师,”田高飞猛地拔高音调,“我还有事跟你谈,很重要的事。” “......” 他噱头卖得足,又有小朋友在,路樱勉强坐下:“您说。” 田高飞:“听说路老师单身?” “嗯。” “带了个女儿?” “......” “我也单身,带了个儿子,”田高飞笑,“我瞧路老师不错,要不,咱们搭个伙?” 阳光从落地窗扫射进来。 路樱没搞懂他是怎么当着儿子面说这种话的。 她是妈妈,在面对小朋友时,会不自觉的心软。 过往半秒都忍不住的爆脾气,在此刻杳无影踪,只剩下麻木和疲惫。 这些年她独自带着女儿,总能碰到各种各样的男人,将人性劣根展示的不着寸缕。 路樱淡淡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别装啊,”田高飞嬉笑,“就搭个伙,为对方提供一下需求,你半夜都不渴望吗....” 话没说完,隔壁一间包厢猝然传来碗碟砸碎的声响。 田高飞不知不觉停了。 西餐厅的包厢与卡座相隔极近,包厢用屏风围住,不隔音。 很快,包厢里出来一个人。 是那辆迈巴赫的司机。 司机来势汹汹,气势凶猛,目标直接,一把将田高飞拽到过道,端起牛排盘子就砸到他脑袋上,骂道:“你|他|妈声音难听到我了!!我让你死!!” 路樱忙不迭把田田带到另一边,并捂住他眼睛。 田高飞惨叫,司机下手毫不留情:“你|爸|的!你|爸|的!你|爸|的!!!” 路樱:“......” 田高飞挨惨了。 餐厅服务生和其他客人战战兢兢缩在旁边观战。 打完人,司机喘着气:“说吧,多少钱不报警?” 全场:“......” “我要报警!”田高飞鼻青脸肿,“我要报警!!” 司机开始甩钱:“五万!” 田高飞:“我要报...” “十万!” “我要...” “二十万!” “我...” “三十万!!” “......” 全场悄寂。 静默十几秒,田高飞抹了把鼻子上的血:“成交。” 全场:“......” 司机当场把钱给了。 围观顾客有人羡慕:“兄弟你牛逼哦,要是我,到十万就耐不住答应了,生怕他反悔。” 田高飞梗着脖子,冷哼,扯着田田往外走。 糟乱的动静随着当事人离开渐渐平息。 司机看了看砸碎的餐桌,又看向路樱:“那个...我请您吃饭?” “不用了,”路樱说,“谢谢你了。” 她看得出来,司机是为了帮她。 说到这,路樱:“赔偿的钱,我出吧。” “不用不用,”司机连忙摆手,“我老板会出的。” “...你老板是谁?” 司机往包厢方向看了眼:“一个大款。” 路樱:“......” 沉默须臾。 路樱:“再大的款我也不给他当小。” “......”司机傻眼,“您怎么总认为...当小啊?” 路樱善意地打量他一眼,诚实道:“您老板该五六十了吧,我不当小,也不喜欢有老人味的。” “......” 第135章 鬼鬼祟祟。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没时间多待,对方既然不要她的补偿,她思索了下:“我请您和您老板吃个饭吧?” “......”司机摆手,“那不用,我们老板不见人...” 音没落,包厢内又一道碎瓷声。 司机话锋一转,极为生硬:“好啊,我跟老板商量下时间。” “行,”路樱再次道谢,“您车赶紧修,有期限的。” “好。” 目送她离开,司机回到包厢。 “老板,我刚才干的怎么样?” 餐桌主位,男人低眼盯着水杯:“给多了。” 给一个杂碎三十万,三百都亏了。 “......”司机抓抓脑袋,“您怎么答应吃饭了?” “你应的。” “...我没应,”司机委屈,“是您应的,我都拒绝了,您摔了茶杯提醒我...” 男人撩睫:“就是手滑。” 谁提醒他了。 司机语塞。 男人:“你去整个形吧,整干净点,不要影响我的年纪和作风。” “......” - 一回到棋院路樱就收到了田高飞的信息,让她把刚交的学费退了,他们不上了。 路樱二话不说给他退了。 到了傍晚,叶城晃晃悠悠地过来:“你得罪学生家长了?来我这儿报名,说了你一堆坏话。” 路樱一听就知道是田高飞。 叶城:“想知道说了什么吗?” 路樱:“你把你们前台小姑娘保护好了,这是个猥琐男。” “我婉拒了,”叶城耸肩,“说本期名额已满,就是可惜了小朋友。” 这位田田小朋友的人生之路,怕是会毁在他爸爸手中。 路樱没回应,对着电脑登记资料。 “诶,”叶城趴在桌上,目视她,“你以前那干劲儿呢,动不动就撸袖子要来干死我棋院的劲头呢?” 路樱话都不想说。 叶城唉声叹气:“知道你受委屈了,我请你和九月吃饭,行吗?” 路樱:“消失。” “......”叶城无语,“除了这俩字儿你还有别的跟我说吗?” 路樱:“我诅咒人...” 不等她说完,叶城极为熟练接话:“很灵的你要听吗?” “...知道就好。” “你诅咒过谁啊?”叶城不解,“谁给你的自信?” 路樱抬睫,眼睛似乎可疑地红了:“你走不走?” “......”叶城神经一紧,“走走走,你别哭啊,我的妈呀我没说什么啊。” 这姑奶奶被人占便宜开黄腔都无动于衷,居然因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掉眼泪。 路樱没了上班的心情,交待一声提前下班。 回到草堂,张妈正在头疼:“这小祖宗的阿贝贝破了,闹着呢。” 能听见路九月的哭嚎。 一件衣服被盘三年,自然是要破的。 路樱耐心哄了会,缝上也不行,就要原模原样的。 小丫头哭得伤心,路樱跟着鼻酸:“那你说怎么办嘛,它早晚要破的。” 哄不住。 路樱瞪了她一会:“我带你去挑几件?” “不要!”路九月发脾气,“要这个,一样味道,一样花纹...” “一样!”路樱恼了,“就是一样的!” 路九月止了抽泣,半信半疑。 路樱带她去了北江别墅。 三年了,自从搬离这边,路樱就没带她来过。 别墅如今已经没人打理,荒草蔓延,墙头电网还在,但早已锈迹斑斑,失去作用。 路九月好奇:“这是哪?” “没哪儿,”路樱领她往内走,“这个衣柜,自己挑。” 衣柜是金北周的,挂着他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配饰,门一打开,封存三年的味道扑了出来。 似乎什么都没变。 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路九月很兴奋,也不嫌有灰尘,从里面扒出件一模一样的睡衣。 “同样味道的都在这里了,”路樱没什么表情,“同款花纹的就这一件,你爱惜点,再用破...”就不可能有第三件了。 衣服能买到同款。 却不会再有同款同味,上过同一个男人的身。 路九月如珠如宝地抱着这件睡衣,仰头:“樱樱,你又要哭了吗?” “没有,”路樱别开脸,“别乱猜。” 路九月:“大人真爱嘴硬。” 路樱:“你见过几个大人?” 路九月:“幼儿园,疼叔叔,跟樱樱一样,嘴硬。” “......” 疼叔叔? “那边,”路九月来了精神,“好看。” 是那间婴儿房。 金北周特地给她准备的,前前后后改了十几遍才满意。 路九月兴高采烈:“樱樱,可以进吗?” “......”路樱沉默片刻,“去吧,你的房间。” 小姑娘哇了声,冲进了这间用尽心血打造的儿童房。 路樱在屋子里走了走,风吹动廊檐果壳风铃,她忍不住怔忡。 这里一切都封存完好,几乎没变过模样。 发了几秒钟的呆,大门处有车声传来。 这边已经少有人至,路樱掩下惊诧,朝门口走。 她进来时顺手将大门关了,从外面看就像别墅没人。 下一秒,路樱将门拉开。 又又又是那辆迈巴赫。 大约没想到别墅有人,迈巴赫车身似乎晃了晃,一个漂移摆尾,竟然就这么走了。 路樱匪夷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居然在一辆豪车的身上,看出了偷感。 鬼鬼祟祟的一辆车。 路樱掏出手机,调出司机微信:【您来这边有事?】 司机秒回:【跑错路了,抱歉。】 路樱:【OK。】 真巧啊。 能跑错到这里。 司机:【您来这边是?】 路樱:【进错门了。】 司机:“......” 路樱:【您看见我了对吧?】 司机:【嗯。】 路樱:【那您跑什么?】 司机:【怕主人抓你的时候把我也抓了。】 “......” 停了须臾。 路樱:【我相信上次是您急刹了。】 司机:【?】 路樱:【能一边飞速打字,一边开车呢。】 司机:“......” 路樱:【您车修了没?】 司机:【不用了,我的责任,我急刹,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路樱无语。 司机:【但伞得还我,我们老板对我比较抠门。】 “......” 都把伞的事给忘了。 路樱:【请您和您老板吃饭的时候拿去。】 司机:【您别客气,我习惯了别人轻贱我,用‘你’就可以。】 “......” 第136章 有眼不识泰山。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几条信息之后,司机老板的印象在路樱眼里直接跌为负数。 不仅年纪大、老流氓、形迹可疑,还刻薄苛待下属。 是会用钱解决一切的土大款。 估计还非常丑。 车子他们自己不去修,路樱没办法,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再请他们吃顿饭,把伞还了,便可以不用交集了。 路九月在别墅玩上了瘾,别墅很大,处处都按照儿童心理发展精心打造,每一点都戳中了她心窝子。 路樱没办法,又让她多待了会。 回草堂时,路九月在车上叽叽喳喳,一会问儿童房为什么是她的,一会问她们为什么不住进来。 路樱含糊敷衍。 最后,路九月累了,小小年纪唉声叹气:“我可太忙啦。” “......”路樱从后视镜里看她,“忙什么啦?” “幼儿园,”路九月巴拉巴拉,“疼叔叔,没用!输了!” “......” 又听到这位疼叔叔,路樱多问了句:“我没听说幼儿园有姓疼的老师啊。” “是叔叔!”路九月强调,“游乐场,他的。” 路樱:“游乐场他捐助的?” “嗯!” “姓疼啊,”路樱嘀咕,“挺特别的,有这个姓吗。” “不是疼,”路九月说,“是周,他怕疼。” “......” 路樱讥诮自己真是得了应激,连个“周”字都听不了。 “你礼貌点,”路樱纠正,“别篡改人家的姓。” 路九月:“比赛,绑腿,他绑蝴蝶结!” “......” 路樱打了把方向,拐进自家小区。 张妈牵着飞宝前来迎她们。 停稳车,路樱回头,看向儿童座椅里的女儿:“有人就爱绑蝴蝶结,个人习惯。” “谁?” 路樱浅浅弯了下唇:“飞宝小时候也有人给它绑过。” 蝶蝴结,小发箍,粉色狗狗服装。 路九月思绪被打断:“飞宝,飞宝我回来啦!” 路樱拎着东西下车,顺手接通司马珍珍的来电。 司马珍珍如今已经是嘉木的销售总监了。 电话里,司马珍珍说嘉木出了大事,由胡闯负责的一个海外出口订单被客户涮了,直接损失15个亿,胡闯躺办公室挺尸一整天了。 谁劝都不行。 他未婚妻都劝不住。 路樱跟张妈交待一声,启动车子去了嘉木。 办公室门外围了一堆人,包括胡闯未婚妻唐小蝶。 “谁都不愿见了,”唐小蝶无奈,“说他对不起你,把他兄弟留下的产业一次霍霍完蛋了。” 司马珍珍公允道:“这是被做局了,新型骗局,国内也是第一次见。” 路樱:“我进去看看。” “樱樱,”唐小蝶抓住她,“你告诉他,我家不会因这事退婚的。” 路樱点了点头。 胡闯躺在几张硬木椅拼成的“床”上,两条胳膊耷拉到地面,生无可恋的活死人味。 听见动静,胡闯气息奄奄:“我想自己待一会都不行吗...” “哥,”路樱朝他走,“是我。” “......” 短暂的停顿。 胡闯骤然一个转身,忙背对她:“妹妹你别过来,哥没脸见你!” “差了多少,”路樱没扯别的,“我帮你凑一凑。” 胡闯没说话。 过了十几秒,偌大的办公室忽然响起抽泣,是胡闯在哭。 “妹妹我对不起你,”胡闯哭得可怜,“以前海外业务都是周子负责,我根本不能没有他。” 路樱安静下去。 胡闯还在哭:“我每次去给他上坟我心都像刀割一样,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已经不在了。” “......” 胡闯哭了很久,说了很多。 路樱一直安静听着。 等胡闯终于平复,路樱抽了几张纸给他,轻声:“哥,你有嫂子,还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他们,向前看吧。” “那不一样,”胡闯倔强,“谁都没办法取代我兄弟的位置,我跟他一块长大,我过不去,我过不了这一关!” 路樱:“那怎么办?” 胡闯睁着红肿的眼瞪她:“妹妹你不伤心吗?” “......”路樱垂睫,“我很忙的,我不像你有许多家人,我还有一个九月要养,我...”她没人可以依靠了,还有个女儿需要依靠她。 那些年能任性妄为的路公主,早已被时光流年抛弃,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成长,她还要成为女儿的靠山。 金北周离开后,生活的风雨才真正落过来。 胡闯猝不及防的嚎啕:“我错了妹妹,我不该这样问的我错了!” “......” 耐心等他又哭半晌。 路樱:“哥,咱们该解决问题了。” 然而胡闯看见她冷静的模样,比之前还想哭。 “还差多少,”路樱问,“我这边有,帮你凑。” “......”胡闯抹抹眼泪,“我就是去要饭,也不能动周子留给你和九月的钱。” 说到这,他骂:“你傻不傻,难怪外公和周子都给你们办信托,就怕你一股脑的都给人家了。” 有个信托,好歹能给她兜个底。 “谁能给,谁不能给,”路樱说,“我有数。” 胡闯:“你有个毛线数!” “......” 胡闯:“你也说我一堆家人,还找了个更有钱的对象,结果我不跟他们伸手,跟你伸,你觉得这种人能是好人?” 路樱抿唇。 “我准备明天去给外公他们上个坟,”胡闯碎嘴,“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个几百年不改的行为。” “......”路樱受不了,“你行了吧,行了我回家了。” 胡闯挥手:“走吧走吧,下周我女儿打疫苗是吧,我带她去。” “嗯,好。” 第二天,嘉木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胡闯眼肿都没消,脾气正暴躁着:“都特么来我这里找死是吧,嘉木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吗?” “闯哥,”司马珍珍过来解释,“是陈总送来的人。” “哪个陈总。” “陈奇。” “......”胡闯顿了顿,“陈奇为什么送这些人给我?” 司马珍珍:“骗了咱们钱的人。” 胡闯登时炸了。 而被送来的这些人个个鼻青脸肿,看样子已经被狠狠揍过。 为首的人战战兢兢:“钱、钱我们带过来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道歉、道歉,还钱。” 第137章 太惊悚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是一群专门在国外向国内行骗的团伙。 胡闯想暴揍他们一顿,却发现没有下手的地方,这些人挨得太惨了。 而且钱已经还了回来,胡闯报了警,让警方来拿人。 这个团伙不知已经骗了多少人的血汗钱,案子一旦破了,是件大功。 负责此案的警察纳闷:“您是怎么抓到他们、并把他们引渡回国的?” 胡闯:“......” 他知道个鬼。 这不是陈奇送来的吗。 胡闯去了陈奇公司。 不知为何,陈奇助理紧张兮兮拦住他:“胡|总、胡|总,陈总有客,正在忙...” “什么客,”胡闯向来不客气,“那我等五分钟,叫他赶紧送客。” “您、您稍等。” 助理匆匆忙忙地敲门,进了老板办公室。 胡闯越看越可疑。 陈奇是谁的人。 是金北周的! 胡闯知道这点,哪怕金北周死在那场爆炸中,陈奇也是签了卖身契的,他永远是金北周的人。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不仅立刻抓到了在国外行骗的团伙,还转身将这个团伙送给了胡闯。 胡闯被做局的事目前只有嘉木的人知道。 除非有人在背地里关注他。 而这个“关注”,不带有恶意。 胡闯可不相信是陈奇。 他跟陈奇没这么深的交情。 短坐半分钟,胡闯起身,随手拉了个人询问:“你们这后门在哪?” 对方支支吾吾指了个方向。 胡闯点头,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他走的安全通道,又黑又暗,拐角处是绿森森的指示牌。 可胡闯心脏在跳。 跳到他耳鸣。 妈的。 你|他|妈最好是这样。 最好是他幻想的这样。 不然他就掘了那座坟,把某只鬼的祖宗都骂八千遍。 到了后门,阳光呼啦啦冲进眼底,胡闯盯着前方那群人,一时间愣神住。 那群人明显是从后门先他一步出去的。 几位西装笔挺的精英男,簇拥着一位高瘦的男人,男人黑衣黑裤,背脊挺拔,长腿优越,整个背影宛若削薄的竹片。 要问胡闯认不认识。 就是化成灰他都记得这个背影,这个后脑勺的主人。 他们两岁相识,五岁相知,什么焦安、骆兴都是过客,只有胡闯才是他屹立不倒的真发小。 太惊悚了。 实在太惊悚了。 胡闯竟然停在原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昨天他还去上过坟,给某人烧了数不清的元宝纸钱,生怕他在地下没钱花。 结果呢。 他妈居然又活了! 胡闯想冲上前,两只脚却死死黏在原地。 那群人已经到了停车场,旁边精英男弯腰,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 下一秒。 胡闯电光火石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旁边人,生猛地拽住某个即将上车的男人。 所有人都错愕住。 胡闯动作极快,恶虎扑食似地掀掉他棒球帽和口罩。 两人四目相对。 阳光那么烈,那么亮,亮到胡闯眼睛都在痛,在办公室对着路樱嚎啕痛哭的眼又开始流出眼泪。 “m的,你他m的,”胡闯嘴唇哆嗦,反反复复就这两句,“我|草你祖宗了我,遭了你这种朋友,m的...” 男人脸色冷白,失去血色的白,并不是被他吓到,像是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模样。 胡闯边流泪边骂:“老子给你上了一年的坟,你现在告诉老子,你没死?老子烧的钱都被谁冒领了?” 周围死寂。 风从耳畔拂过,众人甚至能听见树叶飘落。 “金北周!”胡闯忽然怒吼,“你|他|妈说话!” 男人一双丹凤长眸,薄唇略抿,开口时声线偏哑:“你可以继续当我死了。” “...我|草你妈,”胡闯喃喃,“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 金北周拨掉他手,淡声:“别往外说。” “......”胡闯破口大骂,“那你回来干什么?你回来是干什么的!” 金北周唇线僵直。 胡闯险些痛哭流涕:“你不如一直别回来,我们就当你死了,然后呢,你躲在暗处看我们为你伤心好玩对吧??” 场面沉默。 半晌,金北周:“别哭了,像只被游客喂了辣椒结果辣到眼睛的大狒狒。” “......” 日。 你妈。 胡闯一拳头砸他后背。 金北周身形微不可察的踉跄,眉宇不经意拧住,略微痛苦的神色。 “胡|总!”旁边人紧急叫停,“家主刚做过手术,您不能这样!” “......”胡闯愣了,“手术,什么手术?” “没什么,”金北周表情恢复平静,“我还有事...” “我管你有什么事,”胡闯矮腰,先他一步钻进车内,“我要跟!” “......” 身边人请示的眼神。 金北周轻抿了下唇:“随他。” 胡闯一点都没客气,在车里东摸西摸,最后把座椅放低,半躺的姿势,大爷似地吩咐司机:“扔罐啤酒来。” 司机回头询问。 “不用问他,”胡闯还在生气,“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金北周坐在另一侧,车门被人从外关掉。 “给他。” 司机从车载冰箱掏出罐啤酒递过来。 “嘶——”啤酒冒泡的声回荡在车内。 胡闯直接用手擦了,往车内豪华的座椅上一蹭,一副熊孩子找揍的调调:“说吧。” 没人理他。 胡闯眼尾撇过去:“要不,我找小樱樱来跟你谈。” 金北周瞳孔缩了下,终于愿意给他回应:“你别说。” “怎么,”胡闯呵笑,“千辛万苦的回来,手术刚做完,恢复期都没过吧,难道不是为了老婆孩子?” “......” 胡闯靠近了些,盯着他:“回你爸那儿了?我刚听那些人喊你,家主?家里内斗结束了?” 金北周喉咙里发出个音:“嗯。” 一个不含半点温度的字,回答了胡闯所有问题,波澜不惊地掩盖住这一路艰难与辛酸。 “那可牛了,”胡闯讽道,“赫赫有名的世界级大佬,功成名就了,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小人物?” 金北周撇脸,冷若冰霜地看他一眼。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她们好不好,”他哑着嗓子,“没想打扰任何人。” 第138章 对她们好就行。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当时对他的恨和怨,他清楚。 如果他的离开,于她而言是解脱,是如释重负,那金北周会藏好自己,永远不会露面。 他会当好一个死人的身份。 胡闯:“若是过得不好呢?” “我会铲平障碍,”金北周平静无波,“让她过想要的生活。” “哦,”胡闯刻薄,“好伟大呢。” 金北周看向窗外,喉结滚了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曾经的错,我不会再犯。” 他死过一次了。 阎王殿里走了一遭,睁眼看见太阳那一刻,他甚至害怕路樱知道他还活着时的失望和遗憾。 若他的死,能为她带来片刻解恨与痛快。 金北周可以永久死亡。 活着时,路樱总因为他难过伤心,那他的死,就该绚丽落幕,让她最后开心一场。 胡闯没说话,咕嘟咕嘟把一罐酒喝完。 “兄弟我要结婚了。” “恭喜。” “你要来参加吗?” “不了。” “九月是我花童。” “......” “她很好,很活泼,确实像你当初跟我炫耀的那样,漂亮的不得了,”胡闯一字一句,“但她不会喊爸爸,因为她没有爸爸。” 金北周手掌攥成拳,隐忍。 胡闯:“她也不会喊妈妈,因为我们都喊她妈妈叫樱樱,喊了妈妈她就会找爸爸,我们随她,樱樱也随她。” 金北周眼尾被逼红了:“你够了。” 胡闯扯了点笑,把啤酒罐捏瘪。 手机响了声。 是金北周的。 看见备注名,金北周唇抿住,点开。 是路樱的消息,说她要去外地出差,参加一场围棋交流会,请他们吃饭的时间能不能提前,或者推后。 前排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老板,是我的...” “我的,”金北周截断他话,“这手机归我了。” “......” 他真是造了什么孽。 金北周视线重新回到信息上,拇指虚虚摩挲界面,回道:【不用,别破费。】 路樱:【您和您老板今天有空吗,晚饭OK吗?】 金北周:【真别客气。】 路樱:【刚好要还伞。】 金北周唇角略直。 看样子不把这个人情还掉她会难受。 金北周:【那晚饭吧。】 路樱回了个OK的手势,并且发了吃饭地点。 金北周抬头:“国宾酒店。” “老板,”司机纳闷,“咱不去...” 金北周:“国宾。” 司机:“好的呢。” 胡闯沉默短瞬:“你这个司机...二缺?” 车身猛地一抖。 金北周:“嗯。” 车身又一抖。 胡闯啧了声:“真有点,樱樱以前的样子。” 金北周:“呸。” 车身抖了两抖。 胡闯脑袋朝前:“诶,你这个老板很难伺候的,你干得来吗?” 司机面无表情:“二缺的事还是干得很棒的。” “......” 他就说像吧。 车子径直开到国宾。 然而金北周没在路樱预订好的卡座等,而是进了包厢。 胡闯一脑袋懵,跟着进了。 只有司机留在外面。 路樱到时还带着那把伞。 “你老板呢?”她好奇。 “啊,”司机磕绊,“他有点那个...羞于见人,你懂吧。” 路樱哦了声,手捂在嘴巴,小小声问:“他是不是巨丑?” 司机:“......” “没关系的,”路樱好脾气,“道谢还管对方美丑吗,让你老板出来,我当面谢。” “不用不用,”司机连忙摇手,“您的谢意我会转达。” 路樱并不勉强,跟他一块入座。 “您下次开车别发信息,”路樱好声提醒,“不安全的。” “哦,行。” “您点菜。” “哦,好。” “要给您老板点一份吗?” “哦,不用。” “......”路樱默住,“你这个老板,是存在的吧?” 不是他虚构的吧。 司机语塞。 两人正聊着,一道男声惊喜加入:“哎呀,这是谁啊?” 路樱抬头。 是叶城。 叶城:“我约你吃饭不行,是跟别人有约了啊。” 司机好奇:“这是?” “你好,我叫叶城,”叶城大方伸手,“她追求者之一。” 话音一落,包厢里猝然传来碗碟打碎的声。 司机刚想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傲慢收回:“哦,关我什么事。” “......” “路小姐请客是为了谢我,”司机说,“你又是她追求者,你等级最低,排后边去。” “......” 包厢里的胡闯一脑门无语,用口型道:“你哪里找的这么一活宝。” 金北周:“同父异母的弟弟,除了会花钱,没有生存技能,差点被人弄死,就叫他开开车。” 胡闯:“...不止吧。” 分明像极了某个姑娘的性格。 金北周能是个好心的人吗。 叶城也是个不服输的,硬挤进他们的饭局。 路樱不受打扰,随便他们争吵,自己把菜点了。 “交通事故有保险,”叶城噼里啪啦,“伞是你硬塞的,忙是你不找自来,还把事件影响扩大了,然后人情算路樱头上?” 司机:“是路小姐讲究,她没你八百个心眼,会算计。” “......”叶城一扭脸,“樱樱你可别被他骗了,这人绝对打别的主意。” 司机:“请你喊她路小姐!” 叶城手往路樱肩膀一搭:“樱樱樱樱!” 司机:“娘炮,还嘤嘤嘤~” 说到这,他眼神像刀子:“把你的狗爪子拿下去!” 音落,包厢内又一道碗盘碎裂声,比方才还仓促。 胡闯嘴角直抽抽。 还说什么只要她过得好,我可以永远消失,现在连个模糊不清的追求者都受不住。 蒙谁呢。 金北周垂眼,用尽冷静,把碗盘捡了起来。 听动静,路樱自己已经把叶城的手打掉了。 “兄弟,”胡闯压着声,“要不你还是走吧,这姓叶的连你女儿都攻破了。” “......” 胡闯很不想打击他,但事实就是这样,路九月跟叶城关系非常不错。 俩人在一起的样子,若是金北周亲眼看见,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果不其然,金北周只是听听,手里那双筷子已经啪嗒断了。 半晌,金北周隐忍:“对她们好就行。” 第139章 跟阿贝贝一个味。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胡闯直接撇嘴。 “对了,”胡闯想起一事,“你住哪儿啊?” “酒店。” “......”胡闯缄默瞬间,“没打算长住啊?” “不合适,”金北周看不出情绪,“这里的人不一定愿意看见我。” 他总要走的。 没必要大费周章置办房产。 话一出口就带着心酸,胡闯也不安慰他,淡定自如道:“手机号报来。” 金北周:“没必要...” 胡闯声音提高一点:“樱樱,哥在这里...” 不等他说完,金北周砰的把手机扔了过去。 胡闯冷笑,用他没设密码的手机给自己的打了个电话。 外面卡座里不知在聊什么,叶城极为亲昵:“我跟九月约好了,过段时间带她去梅园赏梅。” 金北周坐不住了:“我还有事...” 胡闯:“我跟。” “......”金北周胸膛压着起伏,不知因哪件事,“你在这里。” 胡闯:“为什么?” 金北周:“二缺缺脑子。” “......” 所以? 金北周声线附着沙哑:“如果姓叶的动手动脚,言辞冒犯,她...不喜欢,你给她撑撑腰。” 说罢,金北周头也不回的从侧门走了。 胡闯摇头叹气。 至爱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着山海。 路樱给司机和他老板各准备了一份中规中矩的礼物,作为她的歉意和致谢。 一份是木雕工艺品,另一份是陶瓷工艺,都是含有北城底蕴的纪念物。 “您太客气了,”司机忙不迭道,“真不用这么客气的。” “应该的,”路樱说,“这次,咱们两清了,对吧?” “......” 叶城在旁边露出胜利者的笑。 一顿饭结束,路樱叫来服务生结账,然而服务生说有人结过了。 是司机老板付的。 路樱头大,这不等于又欠上了。 她坚持要今天了结这事,就当着司机的面,将餐费转到他手机上。 “您接收一下。” 司机:“......” 路樱:“我看着您收。” 司机:“......” 他倒是想收。 那只手机不在他这里啊!!!! “收啊,”路樱催促,“我今天没带现金。” 司机要哭了:“我回去就收。” “现在。” “......” 两人莫名其妙地僵持起来。 半晌,路樱一扭脸:“你老板在里面对吧,我去让他收。” “不、不行!”司机慌了,“他、他羞于见人!” 路樱:“那你就收了吧,说好我请客的。” “......” 呜呜呜。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 路樱服了,看向叶城:“你带现金了吗?” 叶城耸肩:“我连手机都没带。” 路樱跟这种人没话说。 出门不带钱、不带手机,难怪干个棋院都抠抠索索。 她四周看了看,最后跑到收银台,跟人家兑了现金,又跑回来塞给司机。 “好了,两清。” 司机:“......” 干完这件大事,路樱借口要回家哄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浑身上下透着不想跟他们再接触的抗拒。 叶城呵笑:“看见了吧,她不想跟你来往。” 司机对路樱客气,不等于要对他客气,因而怼得毫不客气:“今天餐费一共2830,你的那份943.33333,现金还是扫码?” “......” “没有是吧,”司机拨通电话,“我报警,说有人吃霸王餐。” 叶城匪夷所思:“路樱不是都给你了?” “哦,”司机鄙夷,“你坑人家姑娘钱?” “......” 司机:“你让人家姑娘养你?你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叶城不行了。 这段跟电音单曲循环一样,他受不住,撂了句他回去把钱还给路樱,仓皇逃走。 胡闯从包厢里出来,一脑门黑线。 “诶,弟弟,”胡闯问,“你叫什么名字?” 司机:“司机。” “名字,”胡闯说,“不是你的职业。” “司机。” “......” m的。 他不会姓司,名机...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司机瞥他:“嗯,我随母姓。” 胡闯:“......” - 路樱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外地参加交流会。 路九月基本不用她担心,她不在的日子,一大堆人等着接手。 这次胡闯抢得尤为激烈。 葛琪和严夏韩锡等人被他挤到一边,荒唐又无语地看着他。 “她要当我花童,”胡闯极为有理,“我们要练习默契度。” 严夏冲他比中指。 胡闯一把捂住路九月的眼睛,洋洋得意地接管了她这几天的抚养权。 小朋友要上幼儿园,胡闯慈爱地送她过去。 目送她进门,胡闯拍了张小姑娘背着书包,戴着小黄帽,像只小可达鸭的背影,转手发给了某人。 对方没回复。 胡闯冷笑。 装。 我看你能装多久。 幼儿园用午餐的时间,一批新到的狗窝床加急送了进来。 相较于幼儿园统一的小木床,这种造型别致的床自然更受小朋友欢迎。 一群小孩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脱掉鞋子,往窝里一埋。 只有路九月站在中间嚎啕大哭。 她的阿贝贝不见了。 现在她有两件阿贝贝,新的那件在家里备用,旧的张妈给她装进书包带来幼儿园。 但她书包被翻过,别的都还在,只有阿贝贝没了。 生活老师蹲在那里哄她,副老师满教室帮她找,同时看管其他小孩上床睡觉,班主任给胡闯打了电话,胡闯交待过,这几天有事就找他。 喧嚣声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弯了点腰身进来,在这群小不点中间仿佛巨人一般,黑沉沉地压下。 “怎么了?”他嗓子沙哑。 “阿贝贝没了,”老师知道他是幼儿园的金主,床都是他捐赠的,“一件衣服,九月睡觉时要抱的。” 男人依然是黑帽黑色口罩。 路九月哭得满脸是泪。 金北周心脏被锋利的刀片割过,疼的他受不住。 隔着朦胧泪眼,路九月嗅到他的味,一边抽泣一边往他怀里埋。 金北周身体不自觉僵住。 “疼叔叔,”路九月哽咽,“你跟阿贝贝一个味。” “......” 这时,副老师拿着件衣服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看见那件衣服的样子,金北周瞳孔急遽收缩。 那是他的睡衣。 第140章 心真够狠的。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园长办公室内。 胡闯盯着沙发上的男人,还有埋他怀里擦眼泪的小姑娘。 看了几秒,胡闯移开视线:“我姑娘抱件衣服睡觉怎么了?” 路九月的书包是被班里一调皮小男孩翻的,小男孩明显是故意的,园长只能把他家长叫了过来,一起解决这件事。 “我们家鹏飞不是故意的,”男孩妈妈说,“他还小,可能就是好奇...” 胡闯很强硬:“他翻了我姑娘书包,并且目标明确地拿走了她的阿贝贝,你敢说他不懂?” 叫鹏飞的小朋友叫道:“我就翻!羞羞脸!” 胡闯一撸袖子。 鹏飞妈妈连忙把儿子护进怀里:“你还想打小孩?” “我打你!”胡闯嚷道,“你管不管?不管叫他爸来!我一块揍!” 鹏飞骤然脱离妈妈怀抱,一脑门撞上胡闯肚子:“打你!打你!” “......” m的。 胡闯都懵了。 他也不能真去揍小孩,更不能真去揍人家妈。 “道歉吧,”胡闯不耐烦,“叫你儿子跟我姑娘道歉!” 鹏飞:“我不!!” 园长劝道:“翻别人包是不对的呀...” “不!!” 路九月哭够了,抬起湿哒哒的小脸,跟金北周低垂的眸子撞上。 “不哭了,”金北周指腹蹭掉她眼睫泪花,很轻很低的声,“爸...叔叔帮你讨公道?” 路九月吸吸鼻子,摇头。 金北周凝她一会:“要自己讨?” 路九月点头。 金北周唇略弯:“去吧。” 说着,他仔细将小姑娘放到地面。 路九月就不是软和的性子,方才只是阿贝贝不见了,她着急恐慌罢了。 鹏飞小朋友和他的家长看起来不是讲道理的,胡闯真没法对女人小孩动手,老师和园长又劝不动,整个办公室呈拉锯状态。 忽然。 路九月“啊呀!!!”一声尖叫,挥舞着气势十足的胳膊冲过来,一把揪住鹏飞头发,拔萝卜似地拽住他,砰砰砰往他肩膀砸了几拳。 办公室猝然死寂。 胡闯额角直抽,目光递到这姑娘亲爸脸上。 瞅瞅你姑娘这武力值。 金北周淡定自若地坐着,没有一丝担心。 鹏飞妈妈反应过来,尖叫出声,想揪掉路九月的手。 胡闯皱眉,劈手攥住她腕,控制住她的动作。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鹏飞妈妈怒道,“她在打我儿子!” 胡闯:“哦,我姑娘还小,不是故意的,您等她好奇完。” 很快,办公室响起小男孩的哭嚎。 路九月松手,傲娇地哼了声:“再来,还打!” “......” “道歉,”鹏飞妈妈心疼地哄儿子,“你们得跟我儿子道歉!” 胡闯都懒得跟这种人掰扯。 园长和老师在中间圆场。 鹏飞妈妈气不过,恨恨道:“到底是没爸的...” 话没说完,胡闯心知不好,猛地看过去。 金北周眉骨一沉,是他发火的标志性动作。 然而没等任何人反应,路九月仰头,脆生生道:“你死妈。” “......” 路九月指向鹏飞:“你死妈,又死爸,死全家,你,没教养,你妈,没教养!” “......” 满场的错愕中,只有金北周垂下眼皮,唇角笑痕加深。 到底是他家路公主养出来的姑娘,不带内耗的,就算耗也要先薅死别人。 - 处理完这事,园长把鹏飞妈妈送走,回来时很无奈:“就是对面那栋楼的房东,一家子都这样。” 金北周不置一词。 胡闯:“要不,咱转园吧。” 路九月:“不要!” “......”胡闯耐心道,“他要是联合他家人欺负你呢?” 路九月:“他,我不怕,他家人,老师打。”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园长和老师瞬间被哄得窝心。 胡闯无语,唉声叹气地起身。 “疼叔叔,”路九月喊道,“睡觉觉。” 金北周蹲在那里,与她齐平:“要跟所有男性保持距离,好吗?” 胡闯有被点到。 路九月不大乐意:“疼叔叔,阿贝贝。” “......” 小姑娘怀里的睡衣已经破了,却被她如珠如宝地抱着,兴许是她刚出生那会金北周抱惯了,哄惯了,导致她养成这个习惯。 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在死命撕扯着他的心。 金北周喉咙咽了又咽:“不可以,除非是樱樱允许的,不然要跟所有男生保持距离。” 路九月嘟嘴巴,生气了。 老师哄她去睡午觉,说有狗窝形状的床。 小姑娘这才勉强开心地走了。 从幼儿园离开,胡闯冷嘲热讽:“真是伟大,为了女儿不被黄毛骗跑,连自己跟女儿拥抱的机会都能牺牲。” 金北周没理他。 “那件衣服...”他低着声,“樱樱没瞒她?” 胡闯:“瞒她干嘛,你刚死那段时间小丫头哄不住,只能用你睡衣包着她、闻着她爹的味才行。” 金北周眼底汹涌着潮湿。 痛悔像蚂蚁,密密麻麻蛰着他的情绪,反复拖进滚烫的油锅。 路樱当初的打算已经是为他着想,他们和平相处,给路九月一个父爱、母爱俱在的条件。 是他混蛋,拼死了不愿意,将局面弄成最糟糕的状态。 现在他人不人、鬼不鬼,连露面都不敢,怕路樱恨他,眼睁睁看着别人骂女儿没爸都无法回击,连正常的相处都做不到。 胡闯不想安慰他,也不愿多说。 说了也没用。 俩人离婚那会,他说了劝了,没一个能听进去。 不把路走一遍,不亲自经历一遍,别人的话轻成羽毛,挠痒痒都不如。 “行了,”胡闯大爷似的,“送我回嘉木,待会又该来接了。” 金北周嘴巴动了动:“凭什么你接?” 胡闯:“这几天抚养权归我。” “......” 胡闯瞅他,专往他心窝子上扎:“想不到吧,月子里抱都不给抱,啊,大小黄毛通通退退退...现在退的不知道是谁。” 说到这,他格外贱:“要带几天吗?” 金北周冷肃的眼神快把他冻伤了。 数秒后,金北周移开视线:“不了。”怕放不了手。 胡闯:“......” 妈的。 心真够狠的。 第141章 气运之子附身。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围棋交流大会在外省举办,路樱和叶城都到了。 虽然交流会上能一展棋圣风骨,但路樱对这些无感,她纯粹是以商人思维、带着功利性的目的来这边凑数的。 叶城瞅着她乐。 路樱递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叫他离自己远点。 交流会举办方极为气派,选了家本城最高档的酒店,洗手间有服务员值岗的那种。 中途休息,路樱出去打了个电话,陪女儿聊了几句,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酒店金碧辉煌的过道似乎有一群人经过,路樱不想假惺惺的打招呼,下意识退了回去。 有男人用略显谄媚的语调:“周总,咱们走这边电梯,这几天酒店有交流会,客流比平日高。” 音落,一道淡声:“嗯。” 路樱眼睫掀高。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沸腾猝然蹿进血液,灼的她呼吸停滞。 来不及细细分析,路樱已经快步出了洗手间,循着声音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 走廊空荡荡。 路樱在原地停了会,理智渐渐回归。 大理石明亮,映出她纤细的身影。 路樱扯出自嘲的笑。 她在干什么。 她不仅病了,还疯了。 又一道脚步声传来,是叶城见她太久不回,特地过来寻她。 路樱边往回走,边说:“你不要缠着我,我对抠门的男人不感兴趣。” “......”叶城服了,“我把棋院转到你名下?” 路樱:“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叶城:“我变性?” 路樱:“我对人不感兴趣。” 叶城:“我变物种?” 路樱:“我对会喘气的不感兴趣。” “......” 走到大厅,看见迎面而来的棋圣,路樱挤出笑,礼貌伸手打招呼。 叶城嘴角抽了下。 啥叫对人不感兴趣。 这不挺感兴趣的。 路樱此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跟棋圣拍张合照,挂在棋院前台,用来招生。 礼貌询问之后,棋圣和蔼地应了。 叶城非要插一脚:“我叫个服务员帮咱们拍。” 路樱到嘴的“我要跟棋圣单独拍”硬咽了下去。 不想在棋圣面前拉扯,路樱保持平静,准备到时候把叶城从合照里裁掉。 此时二楼的贵宾间,男人目光冷戾,盯着楼下大厅三人。 须臾,他不带任何温度地吐字:“把那个姓叶的拖进洗手间揍一顿。” “是!!” 照片拍完,叶城把手机递到路樱面前,脑袋跟着偎过去,看起来像是很亲昵的头对头。 “老板,”司机狐疑,“太太怎么不发火啊?” 金北周瞳仁漆黑,冷如深渊。 她变了。 身上透着“好的坏的笑笑算了”的沉稳,还有她能独自扛起一片天的坚韧。 大家似乎都变了,都在顺着时间向前,都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 好像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不愿从往昔中走出来。 大家过得都很好,没人需要他,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 “金北周”原就是个死去的人,是个被遗忘掉的名字。 - 翌日,路樱发现叶城鼻青脸肿地出现在会场。 她嘴角轻扯:“你是不是勾搭人家有夫之妇了?” “......”叶城一说话脸就疼,“我说了你都不敢信,把我打了一顿,然后说认错人了,赔钱完事。” 路樱幸灾乐祸。 叶城嘶嘶叫疼:“不知道得罪谁了,最近特别倒霉,那天吃饭回来,突然碰到一疯子,逮着我就吐口水,搞的我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可能你平时不厚道,”路樱低头做笔记,“老天都看不过眼。” 叶城摩挲下巴:“我应该是被你连累的。” “......” “真的,”说到这,叶城坐直,分析,“每次倒霉之前,我都见过你。” 路樱看着他:“我不想诅咒你。” 叶城:“你想想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我应该是救了谁,”路樱继续写字,“我最近事事顺心。” “......” 路樱举例:“棋院生源增加,闹事的家长突然想通了过来道歉,车身不知被谁擦的划痕有人主动找上门道歉赔偿,连通往棋院入口的路灯都修好了。” 她步行经过时再也不要用手机照明了。 叶城默了默。 还真是。 这姑娘一幸运,他就要倒霉? “哦,还有,”路樱补充,“幼儿园欺负我女儿的同学全家过来给她道了歉,然后转学了。” 那个小朋友似乎叫,鹏飞? 她最近像是气运之子附身,所有好运气都聚了过来。 “真是,”叶城嘀咕,“这酒店的自助餐似乎都很合你口味。” “......”闻言,路樱眼睫扇了下,“不是统一的吗?” 她以为这种酒店的餐食都大差不差。 叶城:“我年年参加,之前可没有北城菜,就今年才添的。” 路樱就喜欢北城口味的家常菜。 难怪她这几天吃得格外舒心,甚至没有独在异乡的漂泊感。 想到这,路樱收了笔记本,起身:“我先回房了。” 叶城:“诶,明天一块去机场啊,咱们连座。” 路樱没理他,兀自乘电梯上楼。 轿厢明净,她盯着自己怔忡。 中途有穿着酒店统一服装的女孩子进来,路樱扫了眼她的名牌,客气道:“你们这里的北城菜做得不错。” “......”年轻的服务员顿了下,“听说是特地请的厨师,就为了这几天呢。” 路樱:“这么奢侈?” “对呢,”服务员笑,“估计是交流会里有特别爱北城菜的大佬吧。” 路樱又问:“水果酸奶是每间房都有送吗?” 交流会的一应衣食住行都是举办方安排,路樱自己并未特地点过客房服务。 “啊?”服务员愣了愣,“没有啊。” “这种,”路樱调出照片,“不是你们酒店的吗?” 服务员仔细观看:“不是哦客人,咱们酒店的水果是统一采购,您这水果上的标签好像是特供的呢。” “......” 可路樱自从入住,每天都有客房服务,非常贴心。 她以为是交流会的安排,又或者,是酒店的赠送项目。 第142章 你老板有点狗狗祟祟。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刷房卡时,路樱手在抖。 她不知道在抖什么,有什么好抖的。 她就是控制不住。 推开门,路樱径直走到卧室,端起烧水壶就浇到床上。 随后,她拨通酒店电话:“我房间被子打湿了,麻烦帮我换套新的。” 服务员过来前,路樱迅速登陆某个团购APP,上面有这家酒店的团购。 路樱点进评论,比对上面顾客晒出来的物品。 不对。 床品根本对不上。 晒单的床品带有酒店标志,包括水杯、花瓶、洗漱筐...等等,全部有酒店LOGO。 可路樱房间同样的东西并没有。 路樱打开冰箱,里面装着她爱喝的牛奶、果汁饮料、小蛋糕等。 她以为是巧合。 巧合太多就让人生疑。 服务员前来更换床品,路樱盯着那套新床品,冷不丁问:“这套怎么没有你们酒店的标啊?” “......”服务员似乎顿了顿,“没标啊,都没标。” 路樱:“有的吧,您哪里拿的,卫生吗,是你们酒店的东西吗...” “是的,保证卫生,”服务员支吾,“您这房间是尊贵的黑卡客户,所以我们提供的服务也不同。” 路樱看着她:“你刚才还说都没标。” “......” 路樱无意为难她:“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服务员抱着换下的床品出门,但身形明显仓促几分。 在整齐的床上坐了会,路樱接到航空公司电话,说售票系统出现bUg,路樱的座位一票多卖,现在为了表达歉意,特地为她升成商务舱。 路樱轻声问:“我连座的呢,叶先生的。” “哦,叶先生的没问题,还在原位置。” “......” 房间没开灯,天色渐暗。 路樱坐成模糊一团。 这天半夜,路樱给前台打电话:“我不舒服,来例假了,能帮我买包卫生棉送来吗?” 前台立刻应了。 很快,卫生棉送了上来,还有一碗酒酿枸杞蛋花汤。 路樱皮肤敏感,一般品牌的卫生棉容易过敏,她要用医用的。 而服务员送来的,就是医用的。 她似乎并没要求过品牌。 悄无人声的深夜,路樱抱着那盒卫生棉,睁眼到天亮。 返程时,叶城发现她的座位居然升成了商务舱,忍不住:“你在躲我?” 路樱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压根没听见他在说话。 “你的专属候机室在里面,”叶城酸酸的,“不用在我们这大厅等。” 路樱回神,目光呆滞地看过去。 叶城还在说:“我也升个舱好了...” 路樱忽然起身,叶城下意识闭嘴。 “我去下洗手间。”她扔下一句。 经过垃圾桶时,像是要整理凌乱的头发,路樱随手把手机放到垃圾桶的桶盖上。 慢条斯理扎完头发,路樱目不斜视的往前。 她特地挑了个最偏远的洗手间,人流量明显减少大半。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一道女声急急追来:“美女这手机是你的吗?” 路樱回头。 她面无表情撒谎:“不是。” “......”女孩子愣住,“不可能吧,就是你的。” 路樱:“你捡到失物不用确认主人吗?” 女孩子:“就是你的。” 路樱:“不是。” “......” 眼见路樱要进洗手间,女孩急了:“你总要检查下你手机是不是丢了吧,你出门一向是这么马虎吗?” 路樱望着她。 一向? 这个“一向”是哪里来的。 她慢吞吞地摸了摸口袋:“啊,真是我的。” 女孩:“......” 路樱面不改色地道谢,接过手机。 女孩服了:“你上心点,外面骗子小偷多。” “好,谢谢。” 这一茬就这么揭了过去。 临近登机时,酒店来了电话,说打扫她房间时发现一对耳钉还有一条充电线,再加一管口红。 “不要了,”路樱弯唇,“你们扔掉就是了。” “...耳钉看起来很珍贵。” “假货,扔了吧。” “...我们给您寄回去吧。” “扔。” “......” 飞机抵达北城,路樱收到一条快递消息,她的物品已经在发回北城的途中,目的地草堂。 此时北城阳光明亮,冬天干燥,路樱鼻腔被冷风一吹,酸进了眼眶。 严夏来接机,絮絮叨叨她抢不过胡闯,让路樱下次先把路九月送到严家,不许大家公平竞争,她争不过。 路樱冗长的沉默。 “你怎么回事,”严夏问,“原本就不爱说话了,现在连气都不喘了?” 路樱揉揉眼:“没睡好,有点累。” 严夏皱眉:“是不是那个叶城又缠你了?” “不是,”路樱说,“他能有什么作用,就是人抠了点,脸皮倒没很厚。” 严夏默默腹诽,她的阈值是被某个作古三年的男人拉高了,其实叶城这种男人脸皮也算很厚的了。 “先不回草堂,”路樱看向窗外,“送我去餐厅,业主群有个活动。” 还是棋院那块地的事。 材料已经进场,要打地基了,辛苦等待两年的房子有了希望,业主群提议大家伙请投资商吃个饭。 严夏送她到酒店,提道:“明天九月是不是要打疫苗,我带她去。” “......”路樱顿了顿,“胡闯哥要带。” 严夏恼了:“我带!我不管,你给我抢回来!” 这事谁带都行,以前路樱会帮她争取,可这次路樱下巴一歪,唇边一抹无法名状的弧度:“这次给他,下次给你。” 严夏气鼓鼓地走了。 既然是请投资商吃饭,那档次就不能低了,酒店是北城最奢侈的海鲜酒楼,以河豚鲜美闻名。 路樱上台阶时,一辆林肯缓缓驶来。 余光不小心扫到司机的脸,路樱停住。 结合上次在社群中心见到司机的情形,路樱惊讶,这个所谓的投资商,不会就是迈巴赫和眼前这辆林肯的主人吧。 司机下了车。 路樱脑袋往前伸,试图看清后排的人。 司机身形微凝,干巴巴地笑:“路小姐,真巧。” “......”路樱收了视线,“你老板没来?我正好当面谢谢他。” “啊,他不舒服,就让我来,”司机磕绊,“他...他就是不舒服。” 路樱哦了声:“你老板,有点,狗狗祟祟的。” “......” 第143章 她大概是真的疯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得知要请的贵宾不舒服,业主们虽然失望却没扰了兴致,把司机当成座上宾,热情地招待着。 “您贵姓啊?” “姓司。” “司啊,挺稀罕的呢,看您还很年轻,刚二十吧?” “二十三。” “有女朋友了没啊,要不要咱们帮你介绍个北城姑娘?” “......” 司机似乎撑不住了。 路樱默默喝光一杯水,随意道:“您老板多大了?” “对啊对啊,光顾着问您,您老板呢?” “......” 司机更撑不住了。 无声拉锯片刻,司机起身:“我们老板谢谢大家好意,他来不了,让我为大家准备了点小礼物,表达他的歉意。” “啊,这么客气啊。” 服务员鱼贯而入,拎着包装精致的礼盒。 每位业主都有。 紫色礼袋里装着一盒榛子巧克力,还有一条红玛瑙手串,外加一只精致的卡通发箍。 几位男业主面面相觑。 “啊,这样的,”司机连忙解释,“你们可以带回家送给太太和女儿。” “......” 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太太。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女儿。 这份礼物分明更适合全是女性的家庭,不过只是份心意,大家热络地道谢收下。 路樱没什么反应。 一顿饭结束,司机脚步仓惶想要离开,路樱盯着他背影看了眼,点开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没有任何声响。 路樱喊了句:“司先生。” “......”司机驻足,“啊?” 路樱弯唇,晃晃手机:“不好意思,不小心拨到了您的号。” “......” 路樱惊诧:“不对啊,您手机开静音了?没响呢。” 司机脸色涨红几分:“啊,可能吧,我习惯静音。” “哦,”路樱淡然,手一推,“您手机可能坏了,连亮都没亮。” 司机傻眼。 他手机落桌上了。 路樱拎着礼袋起身,稍稍整理了下头发:“谢谢你们老板啊,巧克力是我爱吃的,红玛瑙是我喜欢的宝石,发箍我女儿可以用。” “......” “啊对了,”路樱眼睛半弯,“连礼袋颜色,都是我喜欢的。” 司机:“......” 从酒店离开,路樱打算去幼儿园接女儿。 拦了辆出租,路樱对着疾速倒退的街景发呆,拐了两个弯后,路樱再次打开手机,调出司机的号。 她打字:【司先生,给你老板做小的事,可以商量。】 对方没回。 快到幼儿园,路樱又发:【我缺钱,你老板能给多少?】 同样没回。 路樱冷笑。 一周没见到她,路九月咿咿呀呀冲过来,路樱抱住她,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平时胡闯会把小丫头的情况详细发给她,包括在胡家被长辈们追着喂饭的场景。 路樱一般不多过问。 但这日她接了路九月没立刻走,跟老师随意聊了几句,话锋一转:“新的游乐场不错。” “是的,”老师笑道,“暑期时一位姓周的先生捐赠的,刚完工。” 路九月奶呼呼道:“还有狗窝。” 路樱顿住。 老师补充:“狗窝造型的床,很受小朋友们欢迎呢。” “听说前段时间活动,”路樱温吞,“我女儿和这位周先生是一队?” “对,周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很喜欢我们九月。” “有活动照片吗,”路樱客气道,“我想留个念。” “可以,我整理好发您。” 路樱陪女儿回家吃了晚饭。 没多久老师就把照片发了过来。 有十几张。 每张都是这位周先生和路九月在一块的合照,有他蹲在那里帮小姑娘绑蝴蝶结的,有他躬下腰背,配合路九月迈步的。 还有输了比赛后,他仿佛做错事一般,慌张无措哄小姑娘的。 路樱看不见他长相,却能从他动作中捕捉到。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当时惊慌无助的表情。 因为她他妈太熟悉了! 密闭的车内,路樱独自一人坐着,搭在方向盘中间的手机在抖,照片随着轻微摇晃。 意识空白半晌,天色渐暗,小区绿道两侧的路灯次第亮起。 路樱闭了闭眼,睁开,放大男人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的脸。 很难看清。 但她熟悉这副身躯,熟悉他的眼睛,熟悉他裸|露的喉结,熟悉他的手型,连他左手食指上的芝麻痣都一清二楚。 她不需要借助其它判断。 只一个轮廓,她就能确认。 路樱唇瓣抿紧,视线不经意模糊,照片上的男人跟着朦胧。 一个化成灰她都能认出的贱男人! 手机顶端忽然显示来电,是司机的号码,电话铃音在阒静的车内格外清脆。 路樱盯着看了会,在即将断掉之前接通。 果然是司机的声音:“你好,路小姐。” 路樱没吭声。 司机:“路小姐?” 路樱轻吸鼻子:“嗯?” “......”司机顿了顿,“路小姐您在哭吗?” 路樱抹抹眼睛:“没有。” 声音更明显了。 电话那头突如其来的安静。 停了片刻,司机小心询问:“路小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您别客气,可以直接提。” “你们老板还要不要小?” “......”司机语塞两秒,“您可以把困难说出来,未必要选择这种方式。” 路樱撂了句:“算了,我找别人。” 说完,路樱毫不客气地挂断。 刚挂断,对方就拨了过来。 路樱点了红色按键。 车子开到严夏住处时,手机上多了几条司机的文字消息。 看起来极其慌张。 【路小姐,我们老板超有钱,只要您开口,多少都行。】 【任何困难您都可以开口。】 【我们老板不用您付任何抵押。】 【路小姐您别做傻事。】 【路小姐咱们见面谈?】 【路小姐请务必给我回复。】 路樱就扫了一眼,通通删除,并把这个号码拉黑。 严夏过来开门。 路樱跟她对视。 两人门里门外,就这么望着。 严夏一头雾水:“你有病啊,不进来丧尸一样地站着...”眼睛还红通通的,吓死人。 路樱往她肩膀一埋,气息奄奄:“给我来瓶酒。” “......” 路樱喃道:“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她居然,看见金北周了。 第144章 金*球?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严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路樱喝掉了她最宝贝的两瓶洋酒,还不许她碰一滴。 “你这个酒蒙子!”严夏咬牙,骂,“清醒后你给我赔!我要路九月十天的抚养权!” 路樱冲她笑了下。 手机响了好几遍,严夏帮她看了眼,头疼:“干嘛啊,都选这天给你打电话。” 又问:“我帮你接了?” 路樱哪还有意识回她。 严夏自作主张,接通。 电话是胡闯的,张嘴就问:“妹妹你出什么事了,要用钱?不会跟哥说?” “出事?”严夏愣住,“她出什么事?” “......”胡闯更懵,“怎么是你啊。” 严夏:“她没事,就是在我这里喝多了。” 胡闯有点急:“她没事喝什么酒?” 严夏:“她想喝就喝了,问什么原因啊?” “不是,”胡闯无语,“这肯定有事啊,没事她能喝多?” 严夏胡扯:“估计傍到一个有颜有钱的款爷吧。” “......” “行了,”严夏说,“你抢了我女儿还不算,还要抢我闺蜜?我会照顾的。” 胡闯噼里啪啦的说些什么她也没听,干脆利落地挂了。 嫌手机吵得烦,严夏帮她关了机。 房间终于安静。 两只空酒瓶摆在那里,路樱摇摇晃晃,手又想往她酒柜里伸。 严夏没好气,一把给她拍掉:“不喝了!” 路樱嘟囔:“抠门。” “就抠,”严夏搂住她肩,领她到落地窗边,“跟姐妹说说,出什么事了?” 窗外万家灯火,橘光闪成一片,宛若密集的星河。 路樱歪在躺椅,盯着那片星河出神。 严夏叹气:“你现在是真能憋得住话。” 没辙。 争吵和琐事不会让人成长,蜕变的,永远只有剥皮抽筋。 静谧中,路樱含糊不清:“我还活着吧?” “......”严夏无奈,“你不会以为我陪你一块死了吧?” 路樱目光发直,愣愣看了她一会。 “也是。” “诶,”严夏凑近了些,“出什么事了,你要说你爱我,我也能接受。” 路樱一扭脸:“严妈给你准备的老男人,我替你去相。” “...干嘛,想找男人了?我帮你介绍个好的呗。” “不要,我喜欢老的。” “...你够变态的。” “嗯。” 两人大眼瞪小眼。 “行吧行吧,”严夏摆手,“反正我不想去,你帮我解决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人情现在还。” “......”严夏服了,“你要什么?” 路樱指着酒柜:“再来一瓶。” 严夏:“我给你再来一拳!” 路樱眼睛弯了弯,笑出一点点光,仿佛夜色落了进去。 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开心还是伤心啊。 “夏夏。” “在呢姑奶奶。” “活着真好。” “......”严夏知道她一定是碰上事了,“哪里好?” 路樱掰着手指头算:“能欣赏这么美的夜景,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能喝到好喝的酒,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严夏:“你之前不能啊。” 路樱怔怔,摇头。 严夏拍拍她肩:“不是活着真好,是你活过来了。” 像是没听懂,路樱脱口道:“不是我。” “......”严夏打量她,“是谁?” 路樱不说话了。 严夏看她几秒,到底还是起身去拿了瓶酒:“来,姐妹陪你喝。” 路樱这几年的日子她是看在眼里的,一个人能一夜之间变了性子,那必定是遭了重创。 但路樱掩饰的很好,她正常上班、生活、养孩子。 只有跟她一块长大的几人才能看出来,这姑娘是生生换了个人。 她敛去所有攻击性,磨掉一切棱角,沉稳克制,试图让每一步都走得确定。 她害怕出错。 大概是心里有悔才会如履薄冰,害怕重蹈覆辙。 至于这悔是对谁的,严夏从不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过的关。 这是她这两年的体悟。 - 路九月到了打疫苗的日子,张妈把本本交给胡闯,叹道:“樱樱昨晚没回来呢。” “没事,”胡闯掂了掂小姑娘的重量,“她现在除了工作带小孩也没点私人时间,让她放松下。” 张妈不大放心:“你自己行吗?” 胡闯:“不是自己。” “...还有谁啊,小唐吗?” “不是,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来不来胡闯不确定,他拍了张医院的照片发了过去。 等他带着路九月到医院时,一辆林肯已经停在那里。 胡闯撇嘴。 金北周还是那副装扮。 路九月惊讶:“疼叔叔~” 胡闯解释:“今天让这个叔叔陪你打,你闯叔去买个东西,待会就回,行吗?” 路九月极为听话,乖乖应了。 男人还没伸手她就张开小胳膊要抱,金北周小心翼翼把她接进怀里,让她坐在臂弯,另只手护住她腰背。 这是他的女儿。 在月子里他日日夜夜抱着哄着的。 如今已经能坐着抱了。 金北周喉咙涩苦,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你会吗,”胡闯问,“要不要兄弟教教你流程?” 金北周刮他一眼。 胡闯嗤了下,转身走了。 这狗终究是亲爹。 从医院大厅上楼,金北周抱得稳当,路九月肉呼呼的短手臂揽住他肩,兴奋道:“疼叔叔,打完,吃糖。” “......”金北周身体略微紧绷,怕抱得太紧,又怕抱得太松,“樱樱允许吗?” 路九月重重点头:“打针,可以!” 金北周唇角扬了点:“好。” 排队的小朋友有些多,金北周抱着她到角落等叫号,已经提前预约过。 “九月怕不怕?” “不怕!” 金北周想贴贴她脸,控制住了。 不敢做一点太过亲昵的动作,怕小姑娘以后分不出亲疏,跟谁都会这样。 医院电子屏上有小朋友的姓名与号码。 金北周扫了眼,温声:“九月你看,第四行有位小朋友叫金*球,如果那个*也是个球字,那金球球,跟你...跟樱樱以前为你取的名字一样。” 路九月歪着脑袋,葡萄似的眼睛望着他。 “就是我呀。” 金北周愣住。 路九月咧开笑:“疼叔叔,我叫金球球,小名路九月呀~” 第145章 取消抚养权。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排队大厅人声鼎沸,儿童哭闹声,医生与家长交流声交织。 金北周猝不及防的呆住。 金球球? 路樱让她叫金球球? “疼叔叔,”路九月吭哧吭哧,“你看呀,本本...” 她指的是接种本,上面有她的资料。 金北周单手翻开,动作带了些急迫,径直到小朋友资料那页。 一切嘈杂瞬间被拉远。 “金球球”三个字极具冲击性地钉进他眼中。 路樱给她的户口,上成了“金球球”。 难怪胡闯眼神戏谑。 难怪。 金北周心脏跳到嗓子眼,一种猜测迫使他浑身血液刹那沸腾,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胸腔。 “樱樱...”他声音微颤,“你妈妈...让你叫金球球?” 路九月点头:“对呀,二哥,金。” “......” 险些烧开的血液在这句“二哥”里鬼使神差的凝固。 兴许她只是觉得自己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不愿再跟他计较。 毕竟她当时一直顾着青梅竹马的情份,愿意把他当二哥对待。 金北周唇角抿直。 路九月催促:“我,我。” 叫到她的号了。 金北周单臂抱她,另只手拿着她的东西。 到医生那里坐下,听指挥帮小姑娘脱掉外面的厚衣服,露出肩膀一小块。 小姑娘皮肤极嫩,水嘟嘟的,针刺进去时金北周忍不住捂她眼睛。 路九月抗议:“不怕!” 金北周:“就好了,不看啊。” “不怕!” “......” 医生忍俊不禁:“好了,你不怕,你爸爸怕。” 听到“爸爸”这个词,路九月似乎愣了下,抬高脑袋,看向戴着口罩的男人。 金北周摁着棉棒,抱着她去观察室。 甫一坐下,路九月喊道:“爸爸。” “......” 路九月歪着脑袋:“爸爸?” “......”金北周眼神仓皇,躲得狼狈,“别乱喊。” 路九月失望:“哦。” 金北周一颗心在醋里泡过似的,酸的眼眶滚烫。 担心小姑娘着凉,他垂着眼,小心仔细的把衣服给她套上。 拉拉链时,金北周注意到她脖颈上的红绳,低低的声问:“戴的什么?” 只能看见一截红绳,其余藏在衣服里。 路九月:“不说!” 在生气。 金北周抿了下唇:“宝宝要吃糖吗?” “......”忽然想起这一茬,路九月立刻忘了方才的事,“要。” 拿到糖,金北周重新问:“戴的什么?” 路九月一边嗦糖,一边把项链掏出来。 金北周瞳孔猛缩。 是那块平安扣。 他送路樱的,后来路樱在威吉斯遇到绑架,送给了一个小孩哥,即便找回来了,她也不愿再戴。 她把平安扣,给了他们的女儿。 金北周嘴巴翕动,想问些什么,思绪又太过凌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而且路九月未必说得明白。 或许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没他想的这么悲观,什么没人记得他,没人需要他,没人想见到他。 金北周呼吸停滞许久,脑海中萦绕着很多念头。 就算是妄想,也足以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说,路樱恨他,也爱他。 路樱一直都是爱他的。 她只是被他气到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金北周垂眸,跟路九月纯真的眼睛对上。 小姑娘笑嘻嘻的。 金北周凝住她:“妈妈...樱樱过得好不好?” 路九月:“好~” “九月呢?” “好~” 小孩天真无无邪,她不懂,路樱把她养得很好,很快乐。 金北周闭了闭眼,他不敢贸然出现。 他曾经禁锢了路樱的自由,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愤怒和排斥中,若现在的生活是她想要的,金北周的出现,于她只会是伤害。 半个小时结束,金北周抱着路九月出门。 初冬空气还算舒适。 没走出医院大门,金北周脚步倏地停住。 对面是葛琪和金斯年。 两人同样的反应,不约而同驻足。 许是金北周武装的比较到位,两人目光在他和路九月身上打转,既狐疑小姑娘为什么在他怀里,又狐疑他究竟是谁。 反倒是路九月挥手:“伯伯,姨姨。” 对面两人还是一动未动。 金北周轻轻咳了下,包住小姑娘乱踢的脚:“乖。” 葛琪身形晃了下,金斯年快速扶了她一把。 “你没看错,也没见鬼,”金斯年沉声,“是他。” 化成灰他都认得。 葛琪讲不出话,满眼震惊和错愕,还有怀疑自己出幻觉的荒谬。 老半晌,金斯年看了过去,情绪不明:“怎么,让我跟你大嫂先拜见你?” “......”金北周唇抿了抿,“你们当认错了,行不?” 金斯年:“哦,装死三年,回来能命令大哥大嫂了。” “......” “我们...”葛琪终于找回声音,“担心九月打针会哭,过来陪她。” 金北周:“谢谢大嫂,她很好。” 说到这,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路九月抱住他脖子不愿松,脸埋进他颈窝,嘟囔:“阿贝贝。” 金北周仿佛被一圈荆棘捆住手脚,挪一步都会痛。 “九月乖,”他嗓子哑着,“叔叔下次陪你。” 葛琪瞠目。 叔叔? 这是不打算相认了? “你...樱樱,”葛琪结巴,“知道吗?” 金北周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微红:“不要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葛琪上前一步:“这怎么能...” 金斯年拽住她,打断她话:“随他。” “......” “能从爆炸中死里逃生,”金斯年盯着那个男人,“又能三年杳无音信,只有他亲生父亲那边才有这种力量,他现在,大概是我们高攀不上的了。” 金北周猝然看过去:“金斯年!” 金斯年表情不显,把路九月抱回来:“跟这位叔叔再见。” 显而易见,压着怒火。 金北周:“......” 路九月哼叽几声,似乎不大乐意。 “谁带我们九月过来的?”金斯年耐心问,“经过妈妈同意了吗?” 路九月:“闯叔叔。” 金斯年不显山不露水地提了下唇:“伯伯会建议你妈妈取消闯叔叔这段时间的抚养权。” 金北周:“......” 第146章 相亲。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怕路九月打完疫苗要发烧,路樱没送她去幼儿园,让她在家里观察一天。 昨晚喝得太多,到中午头还在疼。 葛琪坐她旁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午后的草堂安静,飞宝趴在玄关,尾巴时不时摇一下。 “大嫂你想说什么,”路樱歪进沙发,有气无力,“坐半天了。” 葛琪:“那个...你最近还好吗?” 路樱瞅她:“就出差这几天咱们没见面。” “......”葛琪对自己无语,“那你出差这几天还好吗?” 路樱:“挺好。” 葛琪:“有碰到过什么人吗?” 路樱:“都是人,交流会呢大嫂。” 葛琪语塞。 沉默须臾。 “最近新出了一部电视,”葛琪缓缓道,“讲重生的,你看了吗,我觉得还不错。” 路樱:“我不爱看重生剧。” “......” 葛琪:“不算重生吧,就是一个人,他死了...” 说到这,葛琪觑她:“又活了,惊悚剧吧。” “这种我也不爱看,”路樱说,“我怕半夜不敢上洗手间。” “......” 冗长的安静。 葛琪快被自己气笑了,挖空脑汁地想了句:“最近去上坟了吗?” “嗯,”路樱点头,“带九月去的。” 葛琪舔舔唇,小心问:“我觉得,咱们当初,好像有点草率了哈。” 路樱撇脸,跟她对视:“什么?” “就那个...小二,”葛琪支吾,“毕竟只找到项链和戒指,也不能证明什么。” 路樱眼波平静,连丝异样都没有。 “不算草率吧,弄晚了怕他在那边没钱花,他再去坑我外公的养老金。” “......” 第N次沉默。 葛琪试探道:“你说,外公看见他会不会吓一跳,然后,一脚给他踹回来?” 话落,路樱抽疯似地笑了:“大嫂,你还会讲笑话了。” “......”葛琪泄气,“我可能疯了。” “大嫂你直说嘛,”路樱咕哝,“你兜什么圈子。” 葛琪说不出口。 她总不能张嘴就说我见到你那个死了三年的前夫了。 她自己都还在懵。 “如果...我说如果啊,小二还活着,”葛琪磕绊,“你打算怎么办?” 路樱垂着眼,一只手摆弄另一只手的指甲玩,像是没走心:“我对他没打算,我只知道我晚上有个相亲。” “......” 啥? 相亲? 葛琪的注意力瞬间被勾走:“什么人?打听仔细了吗?” “还行吧,”路樱说,“有钱。” “你缺钱?” 路樱瞅她:“年纪大。” “......” 路樱感叹:“我就喜欢这种既多金又有爹味的。” 葛琪嘴角抽搐。 “九月呢?” “是我相亲,”路樱说,“不带她去。” “......” 葛琪已经神经错乱了。 这短短半天发生的事让她像个疯子。 “相成功了呢?” “结嘛,”路樱干脆利落,“包养也成。” “......” - 相亲男叫徐湾,拥有一家上市公司,今年45岁,结过一次婚,前妻早亡,留下一个儿子。 除了年纪比路樱大,经济比路樱强,其他差不多。 徐湾人很绅士,选了家环境幽静的高档餐厅。 两人简单了解了下对方的情况,徐湾笑道:“我有一个儿子,你有一个女儿,真是巧。” “嗯,”路樱打量了下环境,“点单吧。” 徐湾伸手:“路小姐请。” “谢谢。” 相亲都是直奔主题,路樱点菜的功夫,徐湾说了未来的规划: “我希望咱们能够签订婚前协议,互相不插手对方的经济和工作,婚后家庭开支由我负责,节日纪念日我会准备礼物,家务有阿姨保姆,婚姻存续期间,我会对家庭忠诚,总之——” 他想要一段有边界感的婚姻。 许是年纪大了,路樱竟然感觉这种婚姻真是不错。 它不需要感情,就像战略合作伙伴一样,两个人在外各自忙碌,忙完回去再共同经营一个家庭。 当然,大难临头也会各自飞。 以前她讨厌在感情上权衡利弊,后来她发现外面全是权衡利弊,而且都是站在自己角度的考量。 像金北周那样,为了娶她能砸锅卖铁、一股脑把全部身家都给她的做法,与这些相较,就是个疯子。 “路小姐,”徐湾说,“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路樱把菜单推给他:“我这人比较情绪化,我生病的时候需要你陪,可以吗?” 徐湾坦然:“要看秘书的时间表,我会安排家庭医生,礼物也会到位。” 其实徐湾真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路樱经历过一段要死要活的感情,赤热成为死灰之后,徐湾这种有钱、有边界、儒雅坦诚的,算是男人中的极品了。 “很公平,我没什么意见。” “......” 服务生脚步匆匆过来,一脸窘迫:“那个...两位点的餐,后厨没食材了。” 路樱靠着椅背,面不改色。 徐湾惊讶:“全没了?水果沙拉都没了?” 服务生涨红了脸:“抱歉。” “不可能吧,”徐湾荒唐到笑,“哪家餐厅会在饭点连水果都提供不上来?” 服务生:“...真的。” “没关系,”路樱平静道,“我们就坐这儿干聊都行。” 服务生默了默:“位置也没了。” “行,”路樱弯唇,“徐先生,那不如咱们去酒店开个房聊...” 话没讲完,隔壁猝然一道桌椅移位声,尖锐又刺耳,就仿佛有人在震惊中失控起身,把桌椅都差点撞翻。 徐湾:“隔壁客人也什么都没有?” 服务生:“啊,对。” 徐湾:“难怪这样生气。” “......” “徐先生脾气真好,”路樱夸赞,“隔壁都要把人家餐厅砸了,徐先生还能好声好气。” 徐湾开玩笑:“大概我有美人作伴...”而隔壁没有。 只讲了一半,包厢与包厢共用的那堵墙壁咚的一声,像是脚踹了上来。 徐湾住嘴。 路樱拎包起身:“你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安抚下,别把人家饿晕了,徐先生,咱们可以回我家,我介绍我女儿给你认识。” 音落,隔壁“轰——”一声,伴着碗盘噼里啪啦。 似乎桌子都翻了。 第147章 是不是在让我滚蛋?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说要带徐湾去草堂的计划没能完成。 徐湾的车轱辘没了。 四个全没了。 像是第一回碰见这种事,徐湾沉默很久,盯着没有轮胎支撑的车身:“有点像我儿子幼儿园时画的画。” “......”路樱禁不住笑了,“添上四只手,就成了我女儿画的。” 徐湾跟着笑了。 风萧萧,两人在光下居然有点相配。 路樱的车送去做保养,来餐厅时是打的出租。 “报警吧。”她提议道。 徐湾对着车身拍照:“不用,有意思。” “......” 徐湾:“要不是看见车牌,我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我的车。” 毕竟车身趴着,还以为是个车子造型的帐篷。 路樱:“那你怎么回?” “我让秘书过来处理,”徐湾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后我有个会。” “徐先生请便。” “路小姐,”徐湾真诚道,“我觉得咱们气场很合,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路樱眼睛弯了下:“徐先生,你的相亲对象姓严,你知道的吧。” 徐湾点头。 路樱:“您的条件与要求我会向夏夏转达。” “......”徐湾有些遗憾,“我真心希望路小姐能考虑下。” 路樱:“我有女儿。” “?” “有女儿的可能考虑得要多一些,”路樱坦然,“我希望她在我身上能看见一段健康的婚姻,如果做不到,我也要让她知道,婚姻不是必需品,女孩子可以独自美丽,婚姻宁缺毋滥。” 不是交易,不是凑合,不是两个机器人的合作。 徐湾眼中有欣赏:“路小姐的前夫...” 路樱:“坟头都长草了。” “......” 徐湾的秘书很快到了,路樱婉拒了他要送她回家的提议,走到路边拦出租。 出租没到,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到了。 路樱脸一别,仿佛对方就是一辆陌生的车,陌生的人。 车窗降下,司机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路小姐,去哪里,我送你。” 路樱客气:“不用了,谢谢。” “咱们再商量商量,”司机下车,绕到后排帮她开门,“您真遇到困难了,我们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解决。” 后排空荡荡。 路樱扫了眼,没再拒绝,矮身坐了进去。 车内宽敞干净,一件杂物都没有,空气中萦绕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味道。 这味道非常熟悉。 跟路九月的阿贝贝一样。 路樱自己也是打小闻到大,甚至比路九月还熟悉。 路樱窝进厚沉的靠椅,指尖摩挲后排的扶手箱,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它的主人靠在这里的场景。 他们坐在同一个位置,摸过同一块地方。 “路小姐,”司机努力劝说,“您真的可以把困难跟我说说。” 路樱:“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 路樱:“你们老板挺良善,什么都不图就愿意往外掏钱?” 司机语塞。 “交易可以,”路樱说,“白给不要,万一他挖我器官我找谁哭去?” 司机哽住:“就...没这么凶残。” 车子往草堂开。 司机咳了咳,问:“您遇到什么困难了?” 路樱手心撑腮,望着窗外:“想给前夫迁块风水好点的坟,太贵,没钱。” “......” 车子似乎晃了下。 “哦,”路樱又说,“他离开时太年轻了,很遗憾,再给他配个冥婚,免得他孤单。” 车身冷不防抖了两下。 路樱兀自道:“我都帮他看好了,得给人姑娘家一笔彩礼才行。” 司机一脑门汗:“不、不用了吧。” “用的,”路樱认真道,“毕竟是我女儿的爸。” “......” 路樱:“但不用司先生操心了,咱们不熟。” 司机支支吾吾:“谁说不熟的,咱们不是见过很多面了...” “我说不熟就是不熟,”路樱语气很硬,“我上来就是为了跟您说清楚,请您和您老板注意边界,再过分就是骚扰了。” “......” 该说不说,司机要哭了。 车子开到草堂。 司机挤话:“那、那您说,什么交易,怎么做?” 路樱问:“你老板有老婆没?” “......” 说没有,似乎不合适。 “我可以被包,”路樱说,“但我不能当三。” 司机嘴巴翕动。 路樱:“看样子你们老板条件不符合。” “......” 下车后,路樱跟他道谢,并扔了句:“司先生,你对我家地址很熟呢,我都没说,你居然知道。” 司机:“......” - 回到草堂,路九月在院子里跟飞宝玩。 路樱摸摸她额头,确认温度正常,蹲在那里跟她说话:“打针疼吗?” “不疼~” “怕吗?” “不怕~” “下次妈妈陪吧。” “疼叔叔。” “......”路樱顿了顿,“要疼叔叔陪?” 小姑娘重重点头。 路樱:“今天是疼叔叔陪的?” 继续点头。 路九月巴巴描述:“金球球,平安扣,疼叔叔要哭了,阿贝贝一个味道。” 路樱抚摸她脑袋。 她的阿贝贝就是那只贱狗的,当然是一个味道。 路九月:“爸爸,疼叔叔不要。” “......”路樱眼睫掀高,“你喊他爸爸,他不要?” 路九月嘟起嘴巴,点头。 路樱笑,但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行。 她们还不稀罕。 哄好女儿,路樱发了条朋友圈:【九月突然会喊‘爸爸’了,大概是在提醒我该嫁了,该给她找个爸了。】 这条朋友圈仅胡闯可见。 胡闯立刻看到了,并且第一时间去了酒店,将朋友圈怼到某个男人脸上。 “你看看这事弄的!!” 金北周眼神发直,盯着看了许久。 “我先说好啊,”胡闯嚷道,“这段时间我是不敢去带九月了,我怕被发现。” 金北周哑声:“已经被发现了。” “......” 金北周:“她在司机面前提前夫,是在说给我听。” 她发现了。 并且知道了他就是司机老板。 胡闯匪夷所思:“卧|槽。” 金北周惶惶:“她这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胡闯:“妹妹这么沉得住气吗?” 金北周惊慌:“是让我别出现还是警告我别靠近九月?” 胡闯:“...你听没听我说话?” 金北周看着他:“她是不是在让我滚蛋?” 胡闯:“......” 第148章 算准小二就行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不仅沉得住气,还知道给他下套了。 从交流会的酒店开始,事情似乎就不受控制了。 那年连句话都憋不住的姑娘,如今嘴巴比蚌壳都严,能不动声色地给他设陷阱,面不改色地看他跳进来,再云淡风轻把盖子踹上。 金北周摸不透她的意思。 他开始胡思乱想,开始逐字逐句分析路樱的意思,开始忐忑不安。 胡闯看不下去:“你直接到她面前问一问行吗!” 金北周眼底恐慌:“我不敢。” “......”胡闯受不了,“行了,我婚礼你记得来。” 金北周:“不去。” 胡闯:“都已经被发现了...” 金北周就这么看着他,好像还带着无助:“我怕。” “......” 日。 世界毁灭吧。 你是大佬哎! 是那个跺一跺脚可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家族的家主哎!! 是那个乖张狂妄的金北周哎!! 现在居然舔着脸跟他说怕?? 胡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把请柬一扔:“爱来不来,小九月的花童礼服都是我特地给她定制的!” - 胡闯的婚礼格外盛大,胡家与唐家门当户对,北城有头有脸的都被邀请了。 路九月穿着定制的小白裙,做了公主发型,戴着森系花环,漂亮的像个小天使。 路樱多叮嘱了几句,葛琪示意她放松,小孩子调皮捣蛋也无伤大雅。 正说着,胡、唐两家长辈匆匆出去,没多久簇拥着贵宾进来。 葛琪往那边看了看,清清嗓子:“樱樱,你说得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劳动胡爷爷和唐爷爷他们出动?” 路樱头都没抬,摆弄着女儿脑袋上的花环。 “不知道。” “......”葛琪默了默,“看起来还很年轻。” 路樱:“哦。” 葛琪:“......” 金斯年寻了过来,往路九月的腕上套了对古董镯子:“伯伯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刚拿到手。” “大哥别客气,”路樱说,“她还小呢,再弄丢了。” 金斯年:“给她玩,丢了再买。” 葛琪撞了下他肘弯:“刚才你来,胡爷爷和唐爷爷可没出去迎接。” 金斯年不疾不徐:“咖位没到。” “......”葛琪忍俊不禁,“你想说胡家和唐家看人下菜?” 金斯年瞥她:“有些人,影响的不是两个公司、两个家族,身份贵重到不得不疏忽其他宾客。” 葛琪:“谁啊?” 金斯年:“你看像谁?” 葛琪:“......” 沉默短瞬,她看向路樱:“有点小二的身形。” 路樱眼皮子都没动。 金斯年冲葛琪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 酒宴分两层,二楼是一些低调又身份贵重神秘的贵客,由两家长辈作陪,一楼是年轻人的天下。 胡闯牵着唐小蝶过来:“妹妹,咱们去二楼坐呗。” “那多不合适,”路樱弯唇,“上面都是长辈,我不去。” 唐小蝶跟着劝:“没关系,我爷爷奶奶想要九月陪呢。” 路樱:“她调皮,别冲撞了贵客,下次我带她去家里拜访。” “......” 胡闯差点拿个大喇叭,把憋到喉咙眼的秘密给吼出来。 可路樱完全不给机会。 她不接茬,甚至防得密不透风,连路九月都看得严严实实,不让往二楼去。 胡闯觉得金北周猜错了,路樱根本不像知道真相的样子,她太沉得住了。 周围得知这事的,就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而最该有反应的人,偏偏没有一点异样。 婚礼正式开始,路九月要上台送戒指,背景浪漫的音乐,两侧鲜花点缀,美轮美奂,一群人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新人。 走到一半,两侧忽然喷起干冰。 路九月小小的身体顿住,嘴巴里“呀”了声,径直改变方向,往过道边缘奔跑,寻找烟雾来源。 礼台是婚庆公司搭建的,只有中间是实体,两侧被鲜花覆盖,但下面是空的,路九月一脚踏了进去。 一群人惊慌失措,连着一对新人都跟着跑过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劲瘦的黑影猎豹似地靠近,手臂牢牢接住小姑娘。 胡闯先是心脏跳到嗓子眼,随后干脆两眼一翻,死了算了。 黑衣黑裤的男人站在台下,浑然不知他已经在众人眼皮子下暴露了,只顾着低头检查路九月有没有吓到,有没有受伤。 葛琪和金斯年互看一眼,同时将视线停在路樱身上。 虽然他还是那副打扮,帽子口罩,可熟悉的人依然能认出来。 路九月兴奋道:“疼叔叔!” 金北周身体好似僵了僵,头都没敢回。 音乐还在继续,几百人的婚礼现场却仿佛凝固住。 谁的心跳在失控。 直到路九月受不住沉默,闹着要去送戒指,路樱拍拍手,生疏又客气:“谢谢了。” 金北周呼吸停止,压根不敢跟她对视。 她是不是没认出来? 她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她就是没认出来对吧,他戴着帽子口罩,一定是这样。 路樱从他怀里接过女儿,温声训斥:“走直线,怎么答应妈妈的?” “樱樱,疼叔叔!”路九月急迫,想给她介绍,“疼叔叔呀~” 路樱目光一移,停在男人脸部,丝毫不顾他瞬间挺直的肩背: “你就是九月嘴里的疼叔叔呀,刚才谢谢你了。” 金北周:“......” 不能耽误胡闯婚礼,中规中矩地道完谢,路樱让路九月上台。 随后,她正常地回到座位,看着台上的女儿和新人。 葛琪憋了会,轻咳:“你不觉得...他眼熟吗?” 路樱:“谁?” “这位...先生,”葛琪说,“不觉得他像...小二吗?” 路樱:“人有相似吧。” “......” 沉默。 葛琪也望向台上,新人正在交换戒指。 “樱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什么?” “别装傻。” “没装傻,真不知道。” “......”葛琪无奈,“九月打疫苗那天,你是故意通知我和他大哥去医院逮他的吧?” 否则,哪来这么多巧合。 路樱眼睛浅弯:“大嫂,我哪有本事算计这么多人。” 要算胡闯,算金斯年、葛琪,还要算那个鬼。 “不用算别人,”葛琪说,“算准小二就行了。” 第149章 破锅烂盖。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婚礼热热闹闹的进行。 胡闯牵着唐小蝶挨桌敬酒。 胡闯略有醉意:“妹妹,陪哥上楼,哥给你介绍几位大佬。” 路樱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唐小蝶手里:“嫂子,这折叠棍特别好使,揍人又痛又不留痕迹。” “......”唐小蝶哭笑不得,“都是亲戚,去认识下行吗?” 路樱端着酒杯:“哥,嫂子,我敬你们一杯。” 说罢,她一饮而尽。 满满一杯白酒,她眼都没眨。 胡闯还想再说,唐小蝶掐了他一把,轻轻摇头。 人在懵然不知时,会出现好奇、惊讶、疑惑,可路樱没有,针对他们总想领她去二楼的举动,她是回避、婉拒。 说明她知道结果,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心思。 她选择不接招。 这不接招,却又恰到好处地代表了她的回应。 婚礼结束。 路樱去了趟洗手间,那杯酒有点上头,她用冷水洗了把脸。 宾客散得差不多,喧嚣回归沉寂。 走至拐角,男人赫然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手足无措的,四肢透着拘谨。 路樱目不斜视,就像他是个陌生人,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擦肩而过时,她手猝然被拽住。 光从玻璃窗流入,能看见时间的走向。 路樱安静等了会,他手还是那么暖,那么大,能轻轻松松包住她的,指腹和手掌位置的薄茧磨她皮肤。 然而路樱等到恍惚,也没等来他只言片语。 路樱耐心告罄,手用力抽开,头也不回地走掉。 金北周眼睛湿红,高高大大的身体仿佛下一瞬就能被黑暗吞噬湮灭。 路樱步子极快,几秒钟走到门口,将要踏出去那刻,她闭了闭眼。 阳光好烈啊,不该的,这是冬日的傍晚,光线不该这么刺眼的。 某一刻,她猝不及防回头,望向走廊里风化成雕塑的人。 他站在窗边,光线射到他后背又被挡了回去,外面的落日恢宏盛大,他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路樱28岁了,人生没有几个28年。 她跟金北周一块长大,在这之前,他们几乎从未分开过。 三年说来很短,过起来又那么漫长。 他们还有几年可以浪费。 他是她生命中如影随形的人啊。 路樱看向那里的人,问:“你为什么回来?” “......”金北周努力几次才发出沙哑的音,“看看你和女儿。” 想她们,每分每秒。 路樱:“看完了?” 男人沉默。 路樱:“为什么不出现?” 金北周:“怕你...嫌弃,怕你,在恨我,不想见。” 路樱:“恨你呢?不想见呢?” “......”金北周眼眶灼起烫意,狼狈到别开脸,“不打扰...”你们。 他说不出口。 他心知自己做不到。 路樱极为冷血:“你可以走了。” “......” 金北周垂在裤边的手在抖。 路樱重复:“走啊!” 金北周脸色苍白,唇角僵直,身体凝固住似的,纹丝不动。 场面无形中拉开僵持。 时间漫长,一分一秒的过。 金北周以为自己要熬死在这种寂静里。 路樱冷不防出声:“娶老婆了没?” 男人猝然抬头,愤懑:“不会!少冤枉我!” 路樱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他有没有说谎。 男人身体不自觉地流出负气,还有屈辱,仿佛路樱的问题是在侮辱他。 忽然—— 路樱开始往回走,最先还是均匀的步子,逐渐加快,后面变成小跑。 走廊风声搅动,金北周条件反射弯腰,还未来得及思考,手臂已经托住她腰身。 路樱拽住他衬衫领口,拖着他矮下,直到与自己齐平。 她下巴一抬,吻上男人干燥的唇。 金北周陡然僵了。 如同在梦中,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信的,都是一睁眼会消失的。 可唇上触觉那么熟悉,味道那么真实。 他试探着张开嘴。 路樱吻了进去。 下一秒,金北周已经无法多想,他手掌控住她后脑,反身一压,将她摁到窗上,强势地攻了回去。 他们熟悉彼此的吻。 熟悉对方的一切。 他们是彼此的爱人,只是中途走散了一段,可他们总要回家的。 他们无法离开对方。 昳丽的光线下,金北周松开她,目光凝住她每一寸表情,嘶哑着声:“什么意思?” 又是她先亲的。 又是她先主动的。 其实掌控权永远在主动的人手中,她可以给,也可以拿走,金北周处在被选择的位置,属于予取予求,只能无奈,认命。 路樱攀住他宽阔的肩:“九月我养得好不好?” “......”金北周眼光湿润,“嗯,跟你一样好。” 路樱:“你不许她喊你爸爸?” “......” 路樱:“她很记仇,我不帮你说情,你自己哄。” 有一种感觉从金北周的脊背爬过,它生长出密密麻麻的触角,调动他早已麻木的情绪,在苦涩中发出颤抖的嫩芽,开出欢喜的花。 这种叫做“重生”的情绪,兜头压下,让金北周失控吻住她。 他尝到了自己的眼泪。 路樱捶打他肩,旋即手腕被制住,除了呜咽,彻底安静下去。 她快死在男人暴烈的吻中。 时间似乎变快了。 快到他都没感觉,一个吻居然就要结束了。 再不结束,路樱要掐死他了。 金北周依依不舍地分开,一边容她呼吸,一边啄她唇角,耐心不足地催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说清楚。” 他要听到答案。 一个确定的答案。 路樱踩上他皮鞋,狠狠碾了一圈。 金北周顾不得疼,托高她腰,把她放到窗台,禁锢在胸膛:“你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路樱恼道,“你破锅...” 金北周脸一黑。 路樱:“我烂盖...” 破锅烂盖,就得在一块,别去嚯嚯其他人了,就算纠缠在一起吵架打架互相折磨,那也是另一种味道。 谁说爱只有一种模样,爱不爱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定义。 金北周捏住她嘴,手动闭麦。 说点什么不好。 这叫什么形容词? 他抿唇,漆目瞪她。 两人互视数秒。 路樱眼睛一弯,盈盈笑意跑了出来,就这么弯着眼睛冲他笑。 金北周不知不觉松开手,唇印到她眼睫。 嗯。 他是破锅,但她不是烂盖。 可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第150章 要诚实。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九月已经被葛琪先带回去。 路樱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金北周提出要送她回家。 其实他有许多问题,怕路樱是喝多了喝醉了才愿意跟他和好,怕她清醒后就不记得现在的一切。 两人往停车场走。 金北周甚至不敢牵她手。 上一次这么生疏又别扭的,还是她有孕时在篮球场那次。 冷风拂面,路樱揉了揉被风吹酸的眼。 金北周立刻逮着机会,装作无意间握住她另只手,俯身查看她眼睛:“别揉,有细菌。” “......”路樱下巴搭进他虎口,被迫抬高,望进他关切的眼底。 金北周抿了下唇,凑到她额头亲了口。 路樱没反对。 这种反应像是默认,金北周手指根根贴住她的,由相握变成十指相扣。 她给一点好脸,金北周自己就能蹬着梯子上去。 “清醒的吧?”金北周紧张到碎碎念,“你喝什么酒,还白的,会喝吗?” 路樱不吭声。 金北周:“你没问题问我吗?我什么都说。” 路樱:“......” 她没什么要问的。 金北周捏捏她手:“你说句话,怎么不说话啊?” 路樱:“送我回草堂。” “......” 送她? 回草堂。 怎么不是“我们回草堂”。 一直到车边,金北周都在分析这句话的意思里究竟有没有带上他,有没有允许他跟着回去。 车是那辆林肯。 路樱随口问:“司机呢?” “给他放假,”金北周抑郁状态,“我来开。” 她真没问题吗? 不问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三年在干嘛,这段时间都住哪里...等等,这些吗? 路樱坐进副驾,酒劲上头,歪进椅背。 金北周喂她喝了支醒酒药。 “去草堂,”路樱催促,“待会九月要急了。” 金北周启动车子,一路都在盼着她多说两句。 然而两人沉默了一路。 金北周往副驾看了无数次,感觉自己都要斜视了。 路樱稳扎稳打,安安静静地坐着,就仿佛他只是个滴滴车司机。 没有重逢的疑问、惊喜、错愕,哪怕是愤怒到给几巴掌呢。 她不会以为她在做梦吧? 金北周背脊一凛,被这个想象恐惧到,车子停稳刹那,他咬字:“这些不是做梦,你刚才亲了我,咱们和好了。” “......”路樱看他,“你神叨叨什么?” 金北周:“到了,咱们回家。” “是我,”路樱清晰回答,“你住哪里还回哪里。” “......” 看。 他就说。 他胡思乱想就不是白想的,全是有依据的。 路樱:“九月需要适应,等我跟她讲一讲,让她适应下。” 金北周就这么无声望着她,漆眸透着幽怨。 他是亲爸。 他又不是她相的某个陌生男人,还需要女儿先适应下。 他女儿非常适应他,好吗! “你清醒了吧?” “......”路樱莫名其妙想笑,“她不知道疼叔叔长着二哥的脸。” 金北周哽住。 路樱:“你还拒绝过她喊爸爸。” 金北周语塞。 两人互视片刻,路樱终于问了句让他内耗的问题:“你住哪里的?” “酒店。” “哦。” “......”金北周抓心挠肝的不安,“我自己跟她说,我慢慢说,行不?” 路樱摇头:“不。” 金北周:“我不想走。” “你先回去,”路樱说,“或者你去别墅住,我把她说通了就让你见。” “......” 他想跟她们在一块,不想离开。 金北周身子探到副驾,不打招呼地亲她,含糊:“我们和好了对吧,你是清醒的吗?” 路樱往后倚,下巴抬高,配合他的亲吻。 这个动作倒是安抚了金北周一二。 “我回酒店,”金北周蹭她鼻尖,“等九月同意了,咱们一起回别墅。” 这次不是他独自回,也不是强制她回。 他们要一起回。 路九月在屋里抱着她的阿贝贝追狗,飞宝呼哧呼哧陪她玩。 小姑娘咯咯笑:“笨笨,追不上...” 路樱琢磨片刻,认为女儿虽然才三岁,但她依然享有知道真相的自由,需要一个成年人之间的坦白。 虽然她才是个小屁孩。 这么一想,路樱招手:“宝宝过来。” 路九月一手搂着那件破衣服,一手拽着飞宝耳朵,拖家带口地靠近。 “樱樱呀,”她笑嘻嘻的,“亲亲~” “...什么亲亲?” 路九月:“疼叔叔呀,亲樱樱~” 路樱:“......” 母女俩对视几秒,路樱窘迫:“你看见了?” “啊,”路九月露着整齐的牙齿,“姨姨捂九月眼睛,说二哥亲樱樱...” 路樱表情裂开。 路九月话很多:“二哥,爸爸,樱樱,妈妈。” “......” 行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 葛琪帮她解决了。 “那个,”路樱犹豫,“如果家里多了个男人,宝宝会不会不舒服?” 路九月睁大眼:“二哥呀,爸爸!” 她在抗议路樱这种说法。 什么男人。 这个男人是二哥,是她爸爸。 路九月又笑:“樱樱,要开心呀,不偷哭~” “......”路樱眼周猝不及防的酸了,“没偷哭。” 路九月撇嘴:“骗人精。” “别学你爸!”路樱凶巴巴,“就因为他以前总这样说妈妈,妈妈才跟他干架的!” 路九月哦了声,人小鬼大:“不诚实,要批评的哟~” “......” 路樱瞪她。 过了片刻,路樱一把搂住她小小的、肉呼呼的身体,埋她身上呜呜出声。 路樱抽泣:“我没想让他死。” 路九月伸出短胳膊拍她,像她哄自己一样:“九月知道哦~” 路樱泣不成声:“他一定很痛。” 路九月:“樱樱吹吹,二哥开心啦~” 路樱:“他还活着。” 路九月:“那可太好啦~” 路樱哽咽:“他还活着呜呜呜...他好好的回来了呜呜呜...” 路九月:“樱樱去找他~” “不要,”路樱抹了把眼泪,“妈妈先陪你。” 路九月鼓腮摇头:“姨姨说,二哥,樱樱,一块长大,三年,太久啦,需要对方。” “......” 路九月:“樱樱,要诚实。” 第151章 无痛飞升。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不管什么诚实不诚实,她现在只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 时间过得好快,那年在她腹中踢来踹去的小家伙已经大到能安慰她了。 路九月长得像她爸爸,每个见到她的人都这么想,但他们不敢提,哪怕路樱没有异常,他们也不敢提这个在爆炸中消失的男人。 路樱跟金北周一块长大的岁月,他们看在眼里,两人吵来闹去就是分不开,真分开几天又要魂不守舍,像是生活中少了点什么滋味。 他们就是要纠缠一辈子的那种关系。 路樱的任性骄纵截止到金北周离开。 外公把她交到金北周手里,金北周是她最后的托底。 她血条很厚,防护罩足够多,父母去世被揭掉一层,外公去世又揭掉一层,金北周消失在那场爆炸中,路樱最后一层防护罩没了。 血条在一夜之间清空。 可金北周死都死了,还给她安排了营养机,让她吊着命,让她只能一边迎接风雨一边重塑肉身,在没有他们的世界伶仃存活。 肉身可塑,魂难寻。 就这样吧。 什么恩怨、龃龉、误会,都要特定的人在才能滋生这种情绪。 路九月偎在她怀里陷入熟睡,搁在边柜上的手机亮个不停。 全是金北周发来的消息。 一会问她睡了没,一会问她女儿睡了没,一会又说他睡不着。 路樱给他回了一条:【你怎么不用司机的号发了?】 男人似乎窘住,隔几秒才回:【你拉黑了。】 紧接着:【我认错,我磕头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追尾那天是个意外,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正面遇上。 当时窗外细雨纷飞,他差点缩到座椅下面,哪怕知道窗户隐私性极强,他能看见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见他。 他躲在后排拐角,既怕她发现,又舍不得这巧合的碰见。 司机加了她的号,号码不是从前那个,她换新号了。 北城变化很大,可金北周一看见她就生了归属感。 他迫不及待踏足这座有她的城市。 离开时,金北周贴在窗边,看着路樱打着伞,眼神略带怀疑地目送车子走远。 而到了社群中心,金北周不敢露面,想把最好的东西捧给她都要看看她愿不愿意要。 他想告诉她,他摆脱了那些桎梏,他消除了一切危险,他把局面控制在平衡的状态。 他相对的自由了。 她还愿不愿意要他。 司机说他割裂,说他一会强大到冷血,一会卑微到可怜。 金北周并不反驳,卑微算什么,相较于死别,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恩赐。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路樱不要他,路九月不认他,但他只要能偷偷看几眼就不枉他死里逃生,重新活了一次。 然而路樱似乎是需要他的。 这个发现,让金北周消弥无踪的勇气再次发芽。 他心想,你看,我做了最坏的打算,我不贪心,那其它一点风吹草动都是惊喜。 现在不止惊喜。 是飞升。 无痛飞升。 金北周被大礼包砸懵了,深恐是梦,站也站不安,睡更睡不着,只能一条一条的发信息,借此向他的心肝肝求一个保证。 路樱让他早点睡。 金北周:【我睡不着。】 金北周:【金球球睡了吗?要不要她亲爸去哄?】 路樱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一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金北周:【我不用签婚前协议,我的都是你的,我的爱是你的,钱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你生病天塌了我也会陪着你,不生病也陪。】 “......” 去你|妈|的。 路樱:【车轱辘赔人家了吗?】 金北周:【哼!】 路樱:“......” 路樱很想见他。 想掰开他嘴看看到底能有多硬。 轻手轻脚地离开儿童房,路樱披了件羽绒服,踩着夜晚寒霜出门,半道还安抚了一下跟过来的飞宝。 然后打了辆车。 晚上很冷,但她脸热呼呼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像她年少时偷偷离家,就为了在金北周生日那天成为第一个送他祝福的人。 十几岁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路樱曾湮灭在生活各种纷杂的琐事中,然而剥去那层厚茧,她依然是那个她。 莽撞、勇猛、一门心思地迷恋同一个人。 金北周信息就没停过。 还贴心地提醒她开静音,他发他的,等她睡醒了再回。 手机亮了灭、灭了亮,路樱把每一条信息都收尽眼底。 她觉得微信没有“已读”这个功能真是太棒了,她仿佛拥有上帝视角,在出租车内审视他的不安、忐忑、碎碎念。 还不会被他发现。 她的冲动对比着他的惶惶不安,这才公平。 出租车到酒店楼下。 路樱手机亮了,是金北周最新一条信息:【我明天早上去陪你们吃早饭?】 路樱回他:【几号房间。】 金北周应该是愣住了。 路樱上电梯时收到他回复:【3808。】 夜深人静,电梯不用等待,路樱畅通无阻,刚出电梯门就被男人拽进怀里。 来不及思考,什么都看不见,路樱整个人被摁进他胸膛,不用看路辨认方向,她双脚几乎离地,就这么被带进房间。 门关上刹那,男人唇急促炙热地覆了上来。 路樱挣扎了下,金北周单掌握住她两只腕,亲的凶狠,不容反驳抗拒。 路樱理智渐渐远离,四肢都在发软,后背顺着门板往下滑,旋即又被男人铁臂捞了上来,紧紧摁到他身上。 喘息凌乱,玄关声控灯时亮时灭。 直到路樱险些窒息,金北周略微放开一些,嗓音嘶哑:“你也在想我对不对?” 路樱拧住他睡衣布料,恼起来也像嗔怨:“我话都没说!” “不用说,”金北周抵住她额头,气息扑她,“你来了,我就明白了。” 路樱有些缺氧:“你走开点啦。” 金北周埋她颈窝,深嗅:“你想得美。” 路樱只觉得脖子湿热,不舒服,两只手哼哼哧哧推他。 金北周嘶了声,唇移到她耳后:“推得动吗你,手软成这样。” 挠痒痒似的。 “......” 她敢说。 他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种勾人的腔调,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下流话。 第152章 别后悔和好。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既然来了,就不怕发生任何事。 但金北周反而成了正人君子,只压着她亲了会,就帮她整理好衣服。 阳台上有烟味,带进房间里一些,男人身上也有。 路樱打量他:“别抽了,九月对烟过敏。” “......”金北周舔唇,气焰弱了,“前几天抽的,见她之前不会...以后不抽了。” 路樱点点头。 一安静下来,氛围急转直下,莫名其妙的尴尬。 路樱又看了他几眼:“我回去了?” “......”金北周手足无措,“我送你。” 路樱快气笑了:“行。” 金北周站那没动。 “要不,”他底气明显不足,“我抱你睡?” 路樱就这么看着他。 这男人不对劲。 一个擅长吃肉的狼,猛然间改吃素了。 老实得不像话。 路樱也不跟他装什么,两人对彼此的身体熟悉无比,害臊羞耻这玩意早在他们大学上|床那会就丢光了。 “你是不是出问题了?”她问得直接。 “......”金北周脸色似乎憋红一点,“别瞎猜!老子就算死了都能挺着死!” 路樱:“......” 去tm的。 金北周想要吸取两人婚姻失败的经验和教训,但这事,不能混为一谈。 它会戳中路樱从小到大的一个点。 “那个...”金北周罕见的不干脆,“车子掉海,爆炸了。” 路樱安静听着。 “嗯。” 金北周抿了抿唇:“在爆炸之前,我出来了。” “嗯。” “但被炸到了。” 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爆炸的冲击波。 “......” “冲击造成的内伤已经痊愈了,”金北周说,“还有点...皮外伤。” 路樱站直。 金北周紧张:“我在做修复了,就是面积太大,要分次做,我怕吓着你,我想着等修复完再让你看见。” 是他等不及回来。 这姑娘审美严苛,对男人要求又高,金北周一身烧伤,他自己看着都恶心。 修复成原样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看起来正常。 金北周连衣服都不敢脱,怕她看见。 说到这个,他是真的忐忑,以前路樱很迷恋他的身体,喜欢他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为了保持体型,勾住这姑娘的喜欢,金北周甚至没偷过懒。 他享受路樱对着他身体流口水的眼神。 受伤之后,肌肉还在,却被一块又一块丑陋的伤疤遮住。 没想到她愿意和好,金北周准备不足,也不愿像以前一样瞒她,再造成无法解释的误会。 犯过的错,不可以再犯。 路樱靠近他:“我看看。” “...不了吧,”金北周想后退,“特丑,烧伤你见过吧,就那种...” 话没讲完,路樱踮起脚,一手拽他睡衣领口,迫使他弯腰,一手捏他瘦削的脸颊,左右摇摆,打量。 “脸上没啊。” “脸上没有!”金北周恼到冷硬,“你检查牲口呢!” 路樱:“张嘴。” “......” 张开嘴。 路樱往他嘴巴里打量:“牙齿洁白整齐,每一颗都在。” 金北周气笑了:“我收拾你信不信?” 真把他当牲口检查了。 路樱猝然松开,手移位。 金北周身体一僵。 路樱自己也愣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 一个没想到她真会上手摸。 一个没想到他居然没阻拦。 互视片刻。 路樱去路九月的幼儿园帮过忙,记得是一次活动,她的任务是帮老师打气球。 那种长长的、要扎造型的气球,气筒封口,进气,气球长大,进气,长大。 直到快要炸开。 金北周垂眸,嗓音不明:“松不松?” “......”路樱默了默,倒打一耙,“你怎么不拦啊。” 金北周:“我以为咱们三年没见,你会客气点。” 路樱慢条斯理松手,都不敢看他睡裤的样子。 金北周盯着她:“挺熟。” 还挺不客气。 “......”路樱脸别开,喉咙里咕哝,“它挺好的哦。” 非要比的话,确实挺熟。 比跟他这个人都要熟。 毕竟深入接触过。 金北周气笑出声。 哦。 他明白这姑娘的意思了。 意思就是他上面能看,下面能用,其它都可以忽略,对吧? 路樱嘴巴微嘟,不知不觉的小女儿姿态:“其它地方给我康一康。” “......” 路樱:“脱衣服。” “不看了,”金北周无奈,“丑呢,再动几次手术就行了。” 路樱:“要看。” 她撒起娇来跟路九月差不多,金北周打小看惯了,还是最受不住她服软。 金北周嗓子沙沙的:“别后悔。” 别后悔要和好。 哪怕她是极度的颜控,要因这点屁事反悔,他一定不惯着。 金北周解开几颗扣子,衣服褪掉一半,露出一点肩背。 伤几乎全在后背和大腿。 他从降下的车窗逃出去,车子爆炸,冲击波从身后轰过来,金北周被这阵波动推到很远很远,人也瞬间昏迷。 醒来后,他已经到了国外。 肩膀能看出明显的修复,不够自然,再往下能窥到一点处在恢复期的皮肤。 有些狰狞,血腥。 路樱指腹虚虚探过,不敢摸,怕他疼。 金北周咽咽喉咙,声线发紧:“第一年记忆不大清晰,很模糊,一直在养伤,还有那里很乱,每天要见许多人,接手大量的事,不然可以早点回来。” 捡了一条命回来,但记忆受损,时有时无,只能听身边的人安排。 彻底想起来,是在第二年。 家族内乱白热化,周国维奄奄一息,就等最后一口气。 金北周端着碗,给周国维喂药时,脑海中忽然一句“给大郎喂药”,揭开了他记忆全部恢复的阀门。 紧接着,是一群兄弟姐妹带枪冲了进来,子弹擦过他耳畔,金北周险险避开。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草他老子的,敢伤到他脸,他能把这个家族给屠了。 但伤到他耳朵也不行。 除非不受控的,他每一寸皮肤都不能留下疤痕。 因而,金北周当场射杀了领头的男人。 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第153章 审美随她妈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怕影响他回国的计划,金北周无法等身体完全恢复,他等不及,多花一年时间平定家族内乱,成为说一不二的掌事人,是不愿再发生路樱有孕时的事。 他拥有了这个家族绝对的掌控权。 趁路樱看他后背的功夫,金北周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了。 “脱完,”但路樱像是没听进去,“下面。” 金北周攥紧衣服:“不看了...” 路樱动手拽他手腕:“一半都脱了,你矫情什么。” “......” 因为确实很恶心,很恐怖啊。 路樱望着他,眼珠透亮:“还有裤子。” 金北周拒绝:“想得美!” 路樱唇角扯了下:“你是不是伤到腚了?” “......” 这丫头用词能不能委婉点、顾及一下美感? “不看了,”金北周把衣服扣上,“太晚了,睡觉。” 路樱面无表情。 金北周抿抿唇,俯身亲她,低着嗓哄:“会好的,我尽量恢复完整。” 冬天的夜总让人感觉孤寂,金北周习惯了站在阳台抽烟,一根接一根,想他的路公主,想他的女儿。 这是三年来头一次,他洗干净自己,把路樱拥进怀里,哪怕她还在因他的伤闹脾气。 她这是心疼,金北周知道,他一受伤她就这反应,可路樱再生气都舍不得放开他。 高层风大,撞击到窗玻璃,砰砰作响。 路樱两只手老老实实蜷在他胸口,困倦道:“我没有这么变态的。” 金北周低眸:“嗯?” “就算下面不行,”路樱说,“咱不还有别的吗。” “......” 路樱:“就算脸不行...” “路樱樱,”金北周冷腔冷调,“脸真能不行?” 路樱犹豫一会,脑袋往他胸膛一埋:“算了,脸还是留着吧。” “......” 他说错了吗! 他冤枉她了吗!! “但你那个,”路樱闷出句,“死了都能挺着,指定是生病了...” 金北周气的直乐:“你睡不睡?不睡咱就干,我瞧你接受能力挺强,应该影响不到什么!” “......” 那还是睡吧。 别影响他养伤。 金北周睡不着,小四年了,怀里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了,他想去操场上跑几圈。 “想过我没?” 路樱脑袋拱了下,没理他。 金北周亲她头发:“想过没?” 路樱:“不想。” “骗子,”金北周鼻息浅笑,“不想你给我弄坟?怕我没钱花?怕我可怜了一辈子到地下还受人欺负...” 路樱猛地抬头:“我是怕你抢我外公的养老金!” 金北周:“你把我埋外公旁边。” “......” 金北周专注的目光凝住她:“你把我的话放心上。” “你少恶心了,”路樱怒道,“不然我把你往哪儿埋?活着的时候孤家寡人,死了孤魂野鬼,连个尸体都找不着呜呜呜你个王八蛋...” 情绪就这么失控,像是要哭尽这三年无法告人的酸涩。 金北周眼睛跟着潮湿,手掌拢住她后脑,摁到自己胸膛。 他也怕啊。 怕自己死了没人照顾她,怕路九月跟她要爸爸的时候她无法应对,怕别人算计她,怕她的臭脾气没人惯着。 人生漫漫,怕她碰到坎坷偷偷无助掉泪。 尽管提前做了安排,还是有许多不放心,放不下,总不如关在自己身边踏实。 知道这丫头给他弄了个坟,金北周心想也好,至少想哭的时候有个地方给她哭,她脾气硬,要脸。 然而胡闯在送结婚请柬时,发了张照片给他。 是路樱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嚎啕大哭的场景。 金北周坐不住了。 他想着就算她恨他、怨他,他也得出现,他的心肝肝那么绝望地站在街上,茫然四顾找不到一个支点。 他得出现。 他要让路樱自己选。 选择恨他,选择骂他,选择算计、利用、报复他...什么都行。 他的路公主就要站在拥有选择权的高位上,金北周心甘情愿臣服在被选的位置。 她的一个眼神都是对金北周的恩赐。 因而金北周去了胡闯的婚礼。 这丫头早就认出他了,却始终装成陌生人,金北周陪她长大,不用过脑都知道她是恨极了他。 路樱爱他。 这是金北周打小的认知。 到现在一直。 是他自己烂,配不上这种笃定的爱,可哪怕路樱在飞宝后面再留一条狗的位置给他都行。 但他的公主心疼他哟。 哭的金北周心都碎了。 - 第二天,不知道几点,大概很晚了,路樱嫌房间吵,不高兴地转了下身。 金北周动作放轻,帮她掖好被子,用气声道:“这家酒店的早餐不错,宝贝继续睡,我给张妈和女儿送一份就回来,好吗?” 路樱迷迷糊糊点头。 一般休息的时候她能睡到中午,金北周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勉强她一定要起床吃早饭。 不仅金北周知道,路九月同样知道。 对于他的出现,张妈震撼半晌,路九月缓冲都不用就轻飘飘接受了。 父女俩一块回的酒店。 金北周捏捏女儿小手,低声:“宝宝在客厅玩,爸爸去看妈妈醒了没。” “她不会醒的,”路九月学他的样子,小小声,“时钟要劈叉才可以。” 能睡到12:30。 “......” 父女俩彼此互视半秒,金北周肩膀一颤,低笑出声,骨肉在母女俩的一颦一笑中迅速丰满。 路九月笑嘻嘻的,小胖胳膊圈住他肩:“爸爸!” 金北周满眼温柔:“嗯?” 路九月就想喊一喊:“爸爸!” 金北周揉她脑袋。 路九月:“亲亲呀~” “......”金北周顿了顿,“爸爸有细菌,成年人的菌群跟小朋友不同...” 路九月嘴巴一嘟,吧叽亲到他脸颊:“事多呀~” “......” 被自己家的小不点教训了。 金北周摸摸被亲的地方,诱哄似的:“怎么这么轻易原谅爸爸了?宝宝可以多生几天气,让爸爸哄,行不?” “爸爸,”路九月摇头,小手指戳到他脸,“脸帅帅!” “......” 行了。 破案了。 审美随她妈了。 第154章 你是你爸生的。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一口气睡到十二点半。 醒来时,金北周和路九月一个蹲在床边,一个趴在床头,父女俩直勾勾地盯着她。 路樱没有翻白眼的力气,翻过身,背对他们两人,咕哝:“走开。” 路九月帮她解释:“樱樱,起床气。” “爸爸知道,”金北周轻拍她后背,“宝宝去看会动画,爸爸哄妈妈起床,行不?” “好!” 路樱昨晚哭太久,虽然金北周给她冰敷过,眼睛还是有点肿,睁开时酸酸疼疼。 金北周把她抱进怀里,指腹力道恰好地揉捏:“九月都知道你十二点半会醒。” 路樱往他颈窝拱。 客厅传来动画的背景音。 “飞宝长好大,”金北周低声,“一见我就冲上来摇尾巴,开心得绕圈圈。” 路樱闭目醒神。 金北周亲亲她脸:“我家路公主是真的长大了。” 至亲一个接一个离开,常人难以企及的悲痛,路樱硬生生扛过来了,她把身边一切都照顾得很好。 这话是金北周说的,心疼到受不住的人也是他。 路樱似乎哼了声,别扭。 看不起谁呢。 “路樱。”金北周忽然很正常地喊她。 路樱睁开眼睛。 金北周看着她:“以后再吵架怎么办?” 路樱跟他对视:“甩你。” 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内耗,连认真思考都不用。 “......”金北周额角一抽,“想好了再说。” 路樱装作思考半秒:“犹豫下,甩你。” “......” 沉默。 金北周敛了表情:“你是不是瞒着我去做鼻子了?” “去你妈!”路樱登时炸了,“我这天生的!你才做鼻子你全家都做鼻子!!” 金北周眼疾手快地抱紧她:“呐,就这样,行不?” 吵过打过和好,就是不许提分开。 路樱还在炸,手指头抠他眼皮:“你是不是瞒着我割双眼皮了你个畜生!” 金北周喉咙里滚出笑:“你要不要去看看九月的眼皮跟我像不像?” “我能保证她是我的,”路樱一字一句,“你能保证她是你的吗?” “......”金北周往客厅方向看了眼,服了,“我要说能,你是不是会找一堆不是的证据?” 路樱语塞。 这样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 僵持数秒,金北周挑眉,贱嗖嗖的调调回来了:“我这双眼皮真是割的。” “不能吧,”路樱跪到他腿上,开始研究他眼睛,“我记得你打小就这样,你怎么这么臭美,那我要去动鼻子...” 话没说完,金北周像是忍不住,肩膀抖了又抖,笑的床都在晃。 还埋怨路九月思维跳跃,送婚戒不走直线,随便一点动静就能引开。 金北周在二楼就注意到了。 他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路樱,就这样,坐不住、没耐性,但生命力旺盛、好奇心层出不穷。 话题彻底跑歪。 想要好好谈一谈的事只能作罢,金北周抱她去洗手间洗漱,自己把话说了。 什么以后吵架就吵架,别想他再松口说分开,更别想他会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他们能纠缠到这把年纪,已经不是“合适”两个字能形容的。 路樱嫌他啰嗦,撵他去陪女儿。 金北周环住她腰,下巴抵在她头顶,就着这姿势,从镜子里看着两人。 然后咧嘴一笑。 路樱默默翻了个白眼,只能带着这个大挂件走来走去。 胡闯婚礼一结束,金北周死而复生、并且回来北城的消息迅速传开。 那些在他脱离金家时欺辱过他的、在暗地里使过绊子的,不约而同地夹紧尾巴,甚至想通过讨好胡闯和金斯年来斡旋一下。 金斯年情绪很淡:“您找错人了,我们金家把他得罪得更深,怕是会成为第一个祭品。” 冷酷无情地婉拒。 这些金北周都不知道。 他没空搭理这些。 一门心思停在陪伴路樱和路九月身上。 打听到他如今的住处非常简单,但想见到他面却难如登天。 酒店30楼不经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 前来拜访的,司机让人登记了,婉拒道:“老板在陪太太和小姐,暂时没时间见客。” 访客念头一转,手中礼物第二天就变成了奢侈品包包、高档美容院的卡、限量款芭比娃娃套装等等。 金北周让人都退了回去。 如今的金北周是有他在的场合,只要他不鼓掌,没人敢动手,而他鼓掌了,其他掌声会立刻跟上的存在。 经历过一场死亡,他性子更加深沉,也因身份摆在这儿,更加不愿去做表面工作。 时间像流水,他有宝贵的事要做,生怕浪费掉每一秒。 洗完澡出来,路九月穿着卡通睡衣,眼泪巴巴地伸着食指,示意他赶紧看。 金北周蹲下去,嘶了声:“手指头怎么破了?” 路樱干巴巴的:“我不是故意的,给她剪这只的时候她动了一下,剪到肉了。” 路九月眼里水汪汪。 小姑娘手指很小,一点点,又很软,金北周心疼坏了,用药水给她消毒,再贴个创可贴。 “樱樱剪的,”路九月告状,“爸爸,说妈妈。” 路樱撇嘴,可有人告状了,但他比你还惨。 果不其然,金北周把创可贴包得很好看,哄道:“没事哦,爸爸也被妈妈剪破过,下次爸爸给你剪。” 路九月:“妈妈剪破爸爸哪只?” 金北周瞥路樱一眼:“十只。” “...食指?” “每一只。” “......” 路九月忽然感觉自己好幸运。 至少妈妈在给她剪的时候非常小心,三年了,也没达到五只。 “还疼啊,”见她不说话,金北周冲创可贴吹了吹,“那爸爸陪你一块疼,行不?” 路九月好奇:“爸爸手破了?” 金北周手一摊,伸出食指,大义凛然:“路樱樱。” 路樱没好气:“...别犯神经!” 金北周:“剪!我跟金球球要有血一块流,有痛一块受!” “......” 妈的。 直接垃圾回收走好了。 路樱无语:“宝宝,劝你爸别犯病。” “妈妈!”路九月板住脸,“你也一只,一家人,整齐!” 路樱沉默片刻,认真道:“宝宝,其实你是你爸生的,跟我没关系。” 金北周:“......” 第155章 别留遗憾。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九月睡觉依然需要阿贝贝,然而有爸爸妈妈同时陪伴,几天功夫,路九月的阿贝贝只需要在枕边放着,已经不用必须抱在怀里才能入睡了。 金北周总是等她睡熟再轻手轻脚送回隔壁。 路樱在酒店待不住了,她想回草堂,路九月也想回,哪怕酒店这一层什么娱乐设施都有。 金北周始终不提。 他喜欢没有外人打扰的生活,路樱和路九月的眼里只有他,无聊了缠他,开心了找他,心烦了冲他瞪眼睛。 酒店这一层封锁,简直是他的快乐天堂。 这晚,哄睡女儿之后,金北周回主卧,路樱趴在床上打游戏,大概是输了,脚丫子不爽地蹬了两下。 金北周抽走她手机,侧身躺着,把她抱进怀里。 “九月今天没想起来要阿贝贝,”他说着新发现,“我给她塞枕下了。” 路樱指腹探到他后腰,摩挲那片疤痕:“你是她的阿贝贝。” 她手指温软,金北周嘶了声,不知是疼是痒,后背倏然挺直。 “别乱碰!”他斥道。 路樱:“疼啊?” 金北周摁住她:“你说呢。” “......” 路樱在他怀里拱了拱,闷声:“忍着吧,你伤好严重。” 金北周十分诚实:“我怕我做梦都能爬进去。” “......”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没事,”金北周难得别扭,“只要你不嫌丑,我不怕疼,也不怕伤口撕裂。” 路樱没好气:“我怕!” 金北周揉她腰:“你怕疼啊?” 也是。 太久了呢。 金北周不要脸:“总不如第一次疼吧,我一定做好...”前期准备。 话没说完,一道轻轻软软的童音幽灵似的传来:“爸爸,妈妈,你们在剪指甲吗?” 否则为什么说疼。 路樱条件反射地踹了金北周两脚,慌慌张张爬到另一边:“妈妈、妈妈碰到爸爸伤口了,他叫疼来着。” 相较于她的紧张,金北周慢条斯理起身,手装模作样捂在腰部: “是,妈妈伤到爸爸腰了。” “......” “宝宝怎么醒了,”金北周蹲在那里,跟小姑娘平视,“是不是做梦了?” 卧室只开了睡眠灯,走廊黑暗,父女俩一蹲一站,处在光线明暗交错的地界。 路樱捧着脸,看某个男人哄小孩。 场面分外熟悉,像极了她和金北周的少年时光,他嘴上不乐意,却总是身嫌体正地弯腰哄她。 金北周也做得熟练,连适应都不用。 路九月揉揉眼:“忘记说了。” “嗯?” “樱樱,”路九月看了过来,“我爱你。” 路樱听惯了,一个飞吻送过去:“妈妈也爱你。” 路九月笑嘻嘻,脸一扭:“爸爸,我爱你。” 金北周心花怒放,在她脸蛋亲了亲:“爸爸陪你回房间,待会还要哄妈妈。” 路九月极为成熟:“爸爸哄妈妈,九月自己睡。” “......” 小姑娘蹬着腿离开,还要嚷一句:“樱樱,二哥,爱哟~” 金北周不大放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去儿童房确认女儿真的睡着才回到房间。 路樱很得意:“看到了吧,我女儿很贴心的。” “......”金北周瞥她,“你能不能学学?” “学什么?” “把爱我挂在嘴边。” “......” 金北周捏她脸:“说句爱我。” 路樱嘴巴被捏到嘟起:“爱你~” “......”似乎没想到她会轻易服软,金北周手劲不由得松了,“再说一遍。” 路樱恢复自由,笑眯眯的:“爱你。” 趁还年轻,趁还有机会去爱,趁所爱正在眼前,别吝啬,别留遗憾。 这是路樱几经生死明白的道理。 金北周呼吸渐急,她一句爱,他理智灰飞烟灭,一个不容拒绝地覆身,将她控在身下。 路樱担心他伤,嘴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他封住。 围剿来势汹汹。 大学那会两人初尝禁果,路樱疼死了都不愿松口,金北周能给她跪下却不愿将自身狼狈说给她听,两人在最爱的年纪各有倔强,长出的锋芒也扎痛了对方。 可若是没有对方,这一生又太过漫长,甚至毫无意义。 他们就要抵死纠缠,爱恨仅因对方。 - 烧伤恢复是个十分痛苦的过程,金北周只在意复原程度,完全不在意中间要经历的过程。 路樱不许他继续动手术。 金北周嫌弃身体不够完美。 路樱烦了:“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完美!” 金北周唇线抿紧,憋屈又负气地盯着她。 那她怎么都不邀请他回家住? 是不是还在嫌弃他? 女儿都接受他了,他还要住酒店! 两人似乎换了个,轮到金北周陷入内耗。 临近寒假,路樱着急棋院的工作安排,心思自然不如他细,手一摆:“我去趟棋院,你过会去舞蹈班接九月。” “......”金北周亦步亦趋,“我先陪你去棋院,中间再去接女儿。” 路樱随他,认为他是在酒店太无聊了。 一进棋院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合照。 前段时间路樱在围棋交流会上和棋圣的合照。 上面原本是有叶城的,但被路樱裁掉了。 她才不要帮对面做广告。 金北周扫了眼,神情带着一点傲娇,一点藏不住的满意。 有家长过来闲聊,谈到这张照片:“对面棋院也有哟,一样的呢,就是上面多了个人。” 还能多谁。 叶城呗。 金北周一张俊脸刷地黑了。 一个又抠门又下作的狗男人,连入场券都不配得到,还敢觊觎他家又有钱又有貌哪哪都好总之没有任何缺点的路公主? 一想到他不在的这三年叶城明里暗里的接近,金北周就想让对面破产。 路樱催他去接女儿。 金北周鼻息轻哼,迈步朝外走,没搭最近的电梯,而是绕到对面,特地从叶城面前路过,还打了个招呼:“叶老师,忙呐。” 叶城:“......” 金北周双手插兜:“哦,我送我太太来上班。” “......” 谁问你了。 金北周眼尾睨他:“我现在又要去接我女儿了。” “......” 赶紧滚。 金北周:“接完我女儿,我们父女俩再一块来接我太太。” 叶城:“......” 妈的。 第156章 她欺负我。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想让路九月散散劲头,路樱给她报了个舞蹈班,没想到路九月学的非常棒,很快就成了班里的小领舞。 待在酒店几天,一回来多了个爸爸,路九月在下课休息时间极为兴奋,大喇叭似的把这个消息散了出去。 班里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小女孩,叫朵朵,原本是舞蹈老师的助手,结果路九月一来,不仅勾走了老师对她的关注,更勾走了小朋友们对她的众星拱月。 在路九月说完爸爸回来的事情后,朵朵双手抱臂:“有爸爸有什么了不起,我有三个爸爸!” 舞蹈老师大惊,连忙捂她嘴。 路九月惊讶:“全是你爸?” 朵朵扒开老师手,耀武扬威:“当然!” “可是,”路九月不懂,“爸爸只有一个呀。” 朵朵:“只要妈妈足够强,想要几个爸爸就有几个爸爸!” 路九月真诚羡慕:“你妈妈好强哟。” 朵朵:“那当然!” 路九月:“你喜欢哪个爸爸?” “武爸爸,”朵朵说,“他最高,有天那么高!” 恰好金北周到了,路九月手一指:“我爸爸也高,还帅帅!” 朵朵跟着回头。 行。 卡颜局,她败了。 朵朵不服气:“你只有一个爸爸!” 路九月:“我让我妈妈再找...” 话没讲完,金北周已经跨着大步进来,指腹毫不犹豫捏住她嘴。 家长们三三两两地到了。 男人一张脸英俊逼人,就是有点发黑:“爸爸只能有一个!” 路九月一见他就笑,但笑归笑,胜负心还保持着:“朵朵有三个,我也想...” 金北周瞪她:“你不想!” 路九月:“万一妈妈想...” 金北周:“她更不想!” “......” “爸爸一个人她都吃不消,”金北周没好气,“你不需要别的爸爸,她更不需要别的老公。” 路九月嘟嘴:“爸爸,你总是让我输。” 金北周哽住:“...这事不需要赢!” 路九月小小的肩膀塌下,气馁。 “好啦,别伤心了,”朵朵得意,“虽然我有三个爸爸,但持证的只有一个呢。” 路九月心绪平了一些,昂着脑袋:“爸爸,有证的吧?” 金北周:“......” “爸爸!”路九月提高音调,“一个爸爸!还没证?” 金北周语塞。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再说了,这事主动权啥时候落到他身上了,他是被挑选的那个。 路樱连家都不让他回,结婚证的事他敢提吗! 那不得,一步步来。 思绪到这,金北周抱她起身,意味深长:“证要妈妈发的,你去催催妈妈,好吗?” 他个高,路九月在他怀里低头,居高临下看着朵朵:“我爸爸比天还高!” 朵朵急了:“我爸爸会给妈妈按脚!” 路九月:“我爸爸,给妈妈,当狗!” 金北周:“……” 倒也没错。 但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朵朵嚷道:“我爸爸一个喊我妈妈宝贝,一个喊我妈妈达令,一个喊我妈妈老婆…” 全场大人闻声色变,纷纷捂着嘴巴小声议论。 路九月嗓门比她还高:“我爸爸能吃屎…” “……”金北周一把摁住她嘴,恶心坏了,“没这么厉害!” 这舞蹈教室是不能待了。 捂着路九月的嘴巴出门时,好巧不巧遇到朵朵妈妈,女人打扮精致,一种成熟性感的风韵。 金北周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却在擦肩而过时硬生生止住脚步,嗓音平直的像个机器:“家长多少要注意点对小孩的影响。” 朵朵妈妈盯着他,眼中惊艳:“什么影响?” “爸爸!”路九月得了自由,接话,“小朋友只有一个爸爸!” 朵朵妈妈:“啊,朵朵是只有一个爸爸,但我可以拥有很多男朋友,对了帅哥,认识下不?” 不等金北周拔腿就走,路九月不乐意了,小身体试图遮住他脸,凶道:“爸爸!跟妈妈告状!” 金北周额角抽了下,都没搭理女人的搭讪,大步流星地出了门,边走边低声:“不关爸爸事啊,就是看跟你一样的小朋友,不忍心,爸爸错了,不跟妈妈告状,行不?” 路九月很不高兴,无法想象自己爸爸成为别人男朋友和爸爸的可能。 小丫头脸蛋板着,吃醋生气的模样让金北周眼熟,哄起来得心应手:“爸爸心里只有妈妈和我们九月,放不下其他人的。” 路九月:“不许跟别人说话!” “不会了,”金北周竟然很满意,“下次爸爸再不会多管闲事,宝宝不告诉妈妈,行不?” 路九月:“爸爸,冰淇淋。” “……” 沉默。 金北周低眸,跟她对视:“要不你还是告状吧,不然妈妈发现我既瞒她,又给了你冰淇淋,她会打我。” 而且,他认为,他女儿压根藏不住话。 “……”路九月小小地叹了口气,“爸爸,我跟着你,输定了。” 金北周要脑梗了。 回棋院途中,金北周一直在给她念叨人生不是一定要赢的思想,但很明显,路九月听不进去。 刚出电梯,路九月冲叶城挥手:“呦,叶叔叔!” 叶城咳了下,冲她拍手,习惯性的想要抱抱她。 金北周眼神很凉,身体侧过去,避开他的动作。 叶城双手尴尬地定在半空。 路九月努力伸长脖子,越过爸爸的宽肩,跟叶城聊天:“叶叔叔呀,比赛,要赢吗?” 叶城:“什么比赛?” “爸爸!”路九月兴奋,“你当二号,我要赢…” 金北周一秒都没待,步履略带急促,匆匆离开这边。 路樱出来接水,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回来了?” 金北周唇角抿直,不声不响地盯住她。 路樱边喝水边看他们父女:“没事去挑衅人家,结果还输了?” 金北周:“......” 路九月目前听不了这个“输”字,应激:“妈妈!要赢!” 路樱:“什么赢?” “要很多爸爸!”路九月气势凶猛,“妈妈够强,就有很多爸爸!” 金北周目光幽幽,语气哀怨:“你看,她欺负我。” 路樱把喝剩一半的水递他嘴巴:“喂你。” “……” 行。 一肚子怨气瞬间没了。 第157章 18个。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借路樱的手喝了半杯水,金北周打算先把教育女儿的事放一放,他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金北周清清嗓子,手指戳了戳路九月的肩:“是不是有事要催妈妈?” 路九月茫然:“想要四个爸爸?” “……”金北周缄默,提醒,“只有一个爸爸可以做什么?” 路九月:“宝宝想要四个。” 金北周:“……” 他还想要土拨鼠尖叫呢! 路樱催促:“说啊,我要上课了。” 金北周憋屈地看着她。 等了几秒,路樱来不及了:“我先去上课,你哄哄她。” 金北周宽肩塌下。 他才是需要被哄的那一个。 棋室门一关,前台骤然安静。 父女俩大眼对小眼,互视片刻,金北周提道:“刚才咱们说好的,一个爸爸,有证的,对吧?” 路九月恍然大悟:“对哦。” “证要妈妈发的,”金北周眉头舒展,“你催催妈妈,她忘了。” 路九月点头:“好的爸爸。” 金北周盯着她看了几秒,十分确定的口吻:“你马上就会忘的,对吧?” “...不会!”路九月发脾气,“九月乖乖,记得!” 金北周又低头哄:“爸爸当然相信你...” 话还没落,叶城走了进来:“九月,叔叔给你买的米妮发箍,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哇!”路九月脸一扭,“谢谢叶叔叔!” 金北周默了默,掰过她肩:“咱们刚才说了什么?” 路九月:“爸爸,发箍呀~米妮!” “......” 小丫头得了喜欢的礼物,自己抱着去旁边玩了。 金北周站直身体,跟叶城正面对上。 空中似有若无地弥漫出硝烟。 叶城率先开口:“陪了我十年的猫上年去世了,我受不住情感上的戒断,去看了心理医生。” “......”虽然莫名其妙,金北周还是安静听了,“节哀。” 叶城笑了笑:“结果我在心理诊所,撞见了路樱。” 金北周后背悄无声息僵直。 叶城轻咳:“我知道很无耻,那心理医生是我朋友的亲戚,趁他不备,我偷听了几句。” 金北周本身道德感不高,若不是事关路樱,他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 “也没听很清,”叶城继续,“大概就是她坚持不下去了,但又放不下九月,问医生在总想死和不得不活之间该怎么平衡。” 金北周不知自己的呼吸是何时停的。 肺部宛若扎进细刺,轻轻一提就是要命的疼。 叶城:“医生给她开了药,副作用会让她的情感麻木起来,可她需要的就是这个药的副作用。” 叶城盯着他:“她按时吃了,但我还是经常看见她眼睛肿肿地过来。” 她试图通过药物控制轻生的情绪,悲伤却总不经意间浮到眉眼。 “前几天,又到了开药的时间,”叶城说,“她没去,我有点担心,就故意往她身边凑,我看见她对着手机发呆,偶尔还会笑,我就猜到,应该是你回来了。” 路樱的病,无人可医,无药可治。 飞宝和九月都不行,她曾为自己寻找的支撑和心理慰藉,在某个特定的人缺失后,失去了作用。 说到这,叶城苦笑:“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庆幸,幸好你活着。” 否则,仅靠那药,路樱不知还能坚持几年。 金北周长眸装着一汪深潭,潭水波滔汹涌,打湿湖岸。 他嗓子被刀片割过,磋磨地说不出话。 叶城跟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外公还在时,路樱不关注棋院,但金北周了然一切。 叶城眼里的金北周很拽,很傲,就算跟路樱服软低头,嘴巴也是硬的。 这男人不习惯把真心掏出来说,很多时候,语言又比行动更直白,因此会造成阴差阳错的误解。 可他们爱彼此。 叶城看得出来。 外公也看得出来,不然他不至于无奈。 爱有千姿百态,但凡金北周变一种样子,兴许路樱就不喜欢他了。 叶城叹气,为他们庆幸,为自己沮丧:“别让她再吃药了,那药副作用特别大。” 算他多嘴。 路樱应该不会吃了。 金北周一双晃着湿碎光芒的眼睛友善而郑重:“谢谢。” 叶城:“我想当九月干爸...” 金北周:“我最大的限度就是让你想想。” “......” 金北周:“想完没?不要超过三秒。” 叶城吃屎的表情。 妈的。 还有时间限制。 “人情我记下了,”金北周水波不兴,“如果我老婆想收购你的棋院,我愿意帮你劝一劝。” “......”叶城脸黑,“你这边倒闭我那边都不会!” 金北周眉梢一提:“我尽量帮你完成这个梦想。” 叶城甩手就走。 路九月戴着新发箍,咿咿呀呀几句,金北周侧身挡住门口,问她:“还记得跟爸爸的约定吗?” 路九月仰头:“爸爸呀,好帅呀,给宝宝帅晕啦~” “......” 沉默。 须臾,金北周蹲下,让她坐在自己大腿,耐心道:“证啊,妈妈要给爸爸发证的,想起来了吗?” 路九月啊呀一声,重重点头。 金北周啧了声,实在不抱希望了,这丫头思维跳跃的程度,跟她妈妈小时候一样。 果不其然,路樱下课出来,就夸了句她的新发箍,小丫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笑嘻嘻地说是叶叔叔送的。 路樱惊讶,悄悄觑了眼金北周的脸色。 这男人居然大方地答应了。 路樱嘴角扯了扯,鬼使神差的不痛快。 说着说着,路九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告状:“舞蹈班,朵朵妈妈,喜欢爸爸!” “......”金北周头皮发麻,“我什么都没干,不相信我去调监控给你看!” 这小姑奶奶!! 有用的一句不说,没用的记得倒牢! 路樱没什么表情:“哦。” 哦? 金北周忐忑,详细把事情说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路樱呵笑:“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轮到金北周难受了,“你不急?你凭什么不急?” 路樱:“我凭什么急?咱俩什么关系?” 金北周:“一晚上五个套的关系!” 路樱:“......” 就。 还好吧? 人家霸总都一晚18个。 第158章 金条。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和女儿都不愿去住酒店了,让金北周送她们娘俩回草堂。 金北周怨念了一路:“我呢?” “你回酒店,”路樱冷酷无情,“或者别墅。” 金北周抗议并拒绝。 路九月累了,窝在儿童座椅睡觉,路樱低眼玩手机,没人搭理他的哀怨。 想往酒店开的心思都没冒出头就被金北周自己掐了,他真怕这俩姑娘因这事跟他闹,他扛不了一点点。 车子老老实实地开到草堂。 金北周清清嗓子:“女儿睡着了,我抱她进去。” 路樱不置可否。 三人进了屋子。 把路九月放到床上,确定她没醒,金北周轻手轻脚出门,极为自然地提道:“来都来了,我再吃个晚饭。” “......”路樱回完家长信息,“嗯。” 金北周瞥她,继续:“在你床上添个枕头...用一个也行,反正你爱枕我...” 路樱终于看他:“你回去睡。” “......” 两人对视片刻。 路樱移开脸,表情不明:“走啦,你回别墅嘛,里面又脏又乱,荒草长得比九月都高,你不要带人清理下吗?” 意识到什么,金北周睫毛动了几动:“清理起来很快的。” 半天的事。 路樱含糊不清:“把里面重新整理下,旧的破的换掉,不然上锈的东西划到九月了怎么办?” “......” “你先弄好,”路樱耳后根烫呼呼的,“挑个好日子,来接我和九月。” 金北周顿了半晌,欢喜逐渐晕染眉眼,浸入那颗枯朽的心脏。 生命重塑,生机注入感官的蓬勃,让金北周短时间内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路樱轻推他一把,略带忸怩:“听见没?” “...啊,”金北周结巴,“听见了,我回去整理,现在就去...” 话没说完,心随意动,金北周跨着大步,搅动客厅平静的气流,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樱:“......” 站在原地两秒,已经走到院里的男人又忙不迭回来,手足无措:“对了,我得在这吃晚饭,我吃完晚饭再回。” “......” “那个,”金北周思绪凌乱,惊喜太多,他甚至不知该从哪件入手,“我还得给九月念书哄睡...” 路樱握住他紧张到颤抖的手,软了声:“好。” 金北周目光锁住她。 路樱主动偎进他怀里,黏乎乎的:“要抱紧。” 金北周僵直的身子骤然松下,弯腰抱住她,脸埋到她耳畔,闻着她的味道缓解被惊喜引发的患得患失。 路樱脸擦到他颈窝蹭了蹭。 两人都没说话,厨房传来菜下油锅的滋滋声,还有飞宝闷在喉咙里的汪汪声,大概是有邻居经过,它习惯性地打招呼。 金北周不舍得撒手,总以为自己在做梦。 路樱抬头,在他冒了点胡茬的下巴上亲了口,用牙齿啮噬粗糙的触感。 金北周托高她腰身,把下巴送到她面前。 路樱啃了几口,软唇移到他嘴角,听见他急促起来的呼吸。 两人都分外了解彼此,路樱从以前就爱亲他,她也知道,下一秒金北周就会回吻她。 她主动送上门,他控制不了一点。 金北周将全部的紧张都付诸在这个吻中。 路樱似乎在哄他,在安抚他。 这个方法确实有效,金北周在强势的吻中拿回了掌控权。 “哄完女儿,”金北周吮她红肿的唇,声音哑到低不可闻,“还要哄我家宝贝,等你们都睡了我再走。” 路樱眼睛水涔涔的:“你不要睡啦?” 金北周亲她眼皮:“不睡,早点布置好,早点接你们回家。” 时间把无人居住的别墅变成了腐朽的孤宅,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不是短时间的事。 电网拆除,围墙修补,院内杂草清理掉,盘踞在草丛里的野猫、鸟窝让人妥善安置,装上新的秋千,把路九月婴儿时期的用品一件件收好存进仓库。 还有一个小型玫瑰园,从草堂的花房里移栽了一部分路妈留下的大马士革玫瑰。 金北周忙得不可开交。 路樱半夜醒来,看见他发的视频,是新的果壳风铃,悬在廊檐下叮叮咚咚。 路樱顺手回了个表情包。 金北周秒回:【怎么醒了?手机我给你关静音了。】 路樱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那我重新睡。】 时间还早呐。 金北周:【饿吗,我给你送宵夜。】 路樱:【别折腾,你早点睡。】 金北周:【不折腾,想你,过去看一眼。】 “......” 她睡着了他才走。 路樱眼睛无意识地弯了,指尖敲字:【开车注意安全。】 这几个字一出,金北周心脏缩了下,疼得厉害,他开车落进大海的事,终究在路樱那儿植进了恐惧,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发现,却总能脱口而出。 金北周拨了视频过来:“打着视频说...” 路樱不乐意:“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金北周心无旁骛,“你放枕边,我放音乐给你听,不说话。” 车载音乐作为背景,同时勾勒出他的方位。 路樱依言把手机放在枕边,听着那头的音乐、似有若无的风声、转向灯时不时的动静,好像还有金北周用指尖悠闲敲击方向盘的声。 她不明所以的焦虑在这些动静中逐渐退散,睡意重新席卷。 金北周到时,草堂只有路樱的卧室还亮着夜灯。 金北周没喊醒她,蹲在床沿盯着她睡颜看了会。 好似察觉到有人,路樱凭直觉伸手,嗓子里咕哝着什么,金北周连忙把脖子送了过去,让她舒舒服服地抱着。 金北周手轻轻拍她后背。 边柜最后一层抽屉半开,等床上姑娘陷入深睡,环住他脖颈的手松软下去,金北周亲了她一口,指尖勾住抽屉边缘,小心翼翼拉开。 里面放着他送路樱25、26、27岁的生日礼物。 25岁那年的是珠宝,26与27的是金条,还有未来28、29....直到路樱100岁,都会是金条。 金北周出事前的安排,他的路樱会长命百岁,他怕自己没办法帮她过生日。 便在银行预订了金条。 若是他真的不在了,银行能帮他把这份祝福送出去。 第159章 吵架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除了生日礼物,还有一个手机。 路樱以前用的。 金北周开了机,屏幕冷白的光在卧室内略显刺眼。 手机界面与他最后一次看见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通未接电话。 金北周的。 时间是他坠海那天。 那时路樱没存他的号,电话是一串数字,红红地挂在最近通话的最上边。 金北周喉结艰难滚了下。 手机从那通未接电话开始就没再用过,这丫头怕是连看都不敢再看。 他真是个混账,死就死吧,还留下一通电话让她恐惧难受。 手机重新关机,和那些生日礼物一起,进入抽屉沉睡。 抽屉阖上发出点动静,路樱没睁眼,困倦道:“金北周?” “嗯,”金北周拍她脑袋,“睡。” 路樱踢开被子,朝他的方向伸手:“你上来。” 金北周亲她额头:“凉,待会。” 冬天了,马上又是一个新年。 路樱不管不顾,闭眼寻到他怀里,闷声:“你上来,我给你暖暖。” “......”金北周四肢都在这话中麻痹,他希望她能任性一点,跟他宣泄那些惊恐的情绪,而不是只顾着心疼他。 路樱很暖,身体也很软,恒温暖水袋似地环住他,光滑细腻的脸蛋蹭他带着凉意的脸颊。 “我不冷,”金北周声线低哑,“要吃点东西吗,还热着。” 路樱摇头,唇在他脸颊胡乱亲几口。 金北周表情温软,手拢紧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压在怀中。 再多伤痛的往事都会过去,他们有彼此的陪伴,他们能治愈对方。 - 别墅在12月中旬完工。 路樱做主邀请了至亲好友前来聚餐,但唯有金斯年,她让金北周去请。 到了金氏,一众员工齐刷刷起身,不知该喊他金总还是二公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金北周视若无睹,淡然:“我大哥在吗?” “...在,”一名员工说,“就是...老董事长也在,总裁...在挨骂。” 他说的老董事长是金老爷子。 金北周浅浅挑了下眉,随手拉了张椅子,姿势松弛地坐下,也不往总裁办公室去。 “二...”金斯年的助理匆匆过来,一句二公子没喊出口,似乎也在称呼上为难,“您需要我去敲门吗?” 金北周把玩手机:“不用,要不你把门打开,我想想听听骂了什么。” 助理哽住。 他哪有这狗胆。 然而不用他开门,门自己从内开了,伴着老爷子硬邦邦的怒吼:“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不能自作主张!给我召集所有人,我要开董事会!” 金北周往那边斜睇一眼。 金斯年冷漠又无力的声音传了出来:“您自己召吧,我要跟爸妈通个电话。” 话落,金北周随后起身。 总裁门口的两人瞬间发现他的存在。 金北周勾出坏笑:“哟,吵架了?” “......”金斯年头疼,“你来这里做什么?” 金北周:“看你挨骂。” 金斯年:“看完就走。” 金北周不大爽快:“路樱让我恭恭敬敬地请你,你不去别墅吃饭,她就让我也饿肚子。” “......”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反倒把金老爷子晾着了。 老爷子目光复杂,既不满被忽略,又无法出言指责训斥,只能五味杂陈地站着。 金斯年叹气:“你先回去,我这边处理下就过去。” “处理什么啊,”金北周淡淡的,“说出来我听听。” “......” 沉默片刻,金斯年开口:“我打算关闭爷爷名下的几家公司,还有国外工厂。” 金老爷子怒不可遏:“你还做不了这个主!” 金斯年:“我不能用集团一直为它们供血,再不断尾求生,金氏都要被拖垮。” 金老爷子:“这分明就是人为,有人在故意针对...” 话讲一半,金北周语调欠欠地插嘴:“我|干的。” “......” 全场悄寂。 金斯年看向他:“你干的?” 金北周一脸无辜:“啊。” “......” “我没针对金氏啊,”金北周耸肩,“我可是有合约精神的人。” 金斯年无奈:“你想做什么?” “这不明显吗,”金北周懒懒的,“打击报复啊。” “......” 金老爷子身体颤抖,说话急促:“斯年,你管不管,管不管?” 金斯年顿了几秒:“爷爷,其实我并不同意你开设的那些公司和工厂,借此关了也好。” “...你!”老爷子脸色涨红,“我能让董事会罢了你信不信!” 金北周举手:“我再插个嘴啊,当初咱俩的合约上可写了,我不能针对金氏,会辅助大哥,但如果大哥被罢免,合约是你自己破坏的,我可报复到金氏头上了啊。” “......” 短暂的死寂。 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撅了过去。 - 去别墅路上,金斯年揉揉眉心,疲惫:“老两口都生了重病,就这两年的事了,爸妈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回来掌家。” 金北周嗤笑:“缺个女主人呢。” “......”金斯年累得很,“你想报复就报复,做低调点,干脆点,我真是怕老两口发疯的状态了。” 他是金家血脉,是目前唯一能供老两口发泄怒火的人了。 他走不掉。 金北周云淡风轻:“懒得了,我的时间可宝贵呢,要用在我家樱樱和九月身上。” 他也不需要再做什么,金家子嗣凋零,原本还算兴旺的家族如今只剩金斯年一人,足够老两口在病痛的折磨中痛苦死去。 “要不,”说到这,金北周舔唇,“我给他们加点重药,让他们早点死,你就能跟大嫂早点重归于好...” 金斯年沉声:“停车,我回家。” “......”金北周顿了顿,“哪句惹到你了?” 金斯年盯着他:“不要把你大嫂牵扯进来。” “哦~”金北周懂了,“你装什么啊,要不是你知道大嫂在金家过得难受,有心放她过轻松的日子,当初能那么直接地签字?” 金斯年:“饭我不去吃了。” “......” 缄默两秒,金北周气焰一弱:“我错了,行吧,我不该说实话的,你不去路樱樱要骂我的。” 第160章 正文完。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别墅聚餐金斯年到底还是来了,就是沉着一张严肃的脸,一看就是被金北周气着了。 路樱两边打量,只能骂某个人:“我不是让你别气大哥吗?” “我没气,”金北周委屈坏了,“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路樱:“你说的什么实话?” 金北周:“就说大...” 金斯年砰的把水杯放下。 金北周弱弱闭嘴。 葛琪好奇:“什么话?” 还是挺罕见金斯年这种状态的。 “大嫂别管他,”胡闯转动烤架上的烤羊,“好好的话经他嘴过滤就能变味。” 严夏和韩锡想要点头,还是顾着体面,一人拿了颗小番茄堵住了嘴巴。 路九月骑着新的玩具车过来,兴奋嚷道:“爸爸!” 金北周蹲下去,在她脑门亲了口,十分矫情:“干嘛?才玩两分钟,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黏着爸爸。” 一群人:“......” 要真不黏了,他们应该能看见猛男当场落泪。 “不是,”路九月手指着胡闯,“爸爸三号!” 又移到韩锡身上:“爸爸四号!” 最后到金斯年身上:“爸爸五号!哇!!九月赢了!!” 金北周:“......” 院中烟熏火燎,暖意融融。 一群人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没人搭理他们父女的恩怨。 金北周咬牙:“有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你就是想不起来对不?就记着这一件??” 路九月:“什么呀~” 金北周窝火:“不想告诉你!” “说呀爸爸~”路九月卖萌,“别吃醋哟,你是唯一持证的爸爸呀~” “......” 呐!! 这不就是了!! 金北周握住她幼小的肩:“这话该跟谁说?” 路九月:“什么呀~” 金北周噎了几秒:“就你上一句话,我是唯一什么的爸爸?” 路九月:“帅帅的爸爸!” “......” 沉默十几秒。 金北周气坏了:“你下来,我要骑这车。” 一群人此起彼伏地呛住。 路九月鼓着腮,踩了脚油门,嗖地倒退:“不给不给!爸爸会压坏!” 金北周气得脑壳疼。 葛琪忍俊不禁,胳膊肘戳了金斯年一下:“以前他怎么气你的,现在九月帮你气回来了。” 金斯年淡定喝茶:“嗯。” 金北周颓丧起身,凑到路樱面前,让她看见自己受气包的脸:“你听见了吧?” 路樱:“什么?” “......”金北周语塞,“刚才有个重点,你听见了吧?” 路樱:“哪个是重点?” 金北周:“......” 金北周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听见了吧?” 一群人:“什么?” “......” 行。 真他妈太行了。 他女儿真不愧是这些人一起拉扯大的,糅杂了他们所有敷衍人的伎俩。 金北周气闷,也不管了,把腰背一弯,下巴搭到路樱肩膀,张嘴:“要喝水。” 路樱把杯子举高,还贴心地帮他插了根吸管,就着这姿势送到他嘴边。 金北周咽了两口,吐掉吸管,撇脸亲她一口。 “对了,”就在这时,葛琪冷不丁一句,“你们婚礼选在什么时候?” 金北周猝然顿住。 路樱轻描淡写:“不办了。” “......” 路樱:“给我女儿补一个满月酒就好了。” 金北周嘴巴动了动:“婚礼为什么不办?” “不想办,”路樱说,“别兴师动众了。”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金北周。 他生了一晚上的气。 气着给路九月念完故事,气着给她哄睡,再气着回到主卧,气着给路樱吹干头发,最后气着给她倒了杯水。 气得明明白白,并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生气。 路樱忍不住笑了:“你干嘛啊?” 金北周:“婚礼不让办,还不许生气了?” 仪式感呢? 她不是最爱仪式感? 路樱爬到他怀里坐着,脑袋往他肩膀搭:“日子是我们自己过,咱们好好的,那些不重要。” 若是轰轰烈烈到最后潦草收场,她更想要细水长流。 金北周安静短瞬,搂紧她:“我保证不会再有危险的事出现。” 否则,他也不敢回来。 路樱点头,手捧他脸颊,亲了又亲。 金北周睨她。 看吧。 他就说她最爱亲他。 “还有件事呢,”金北周端架子,“不办婚礼,然后呢?” 路樱:“给你过生日。” 金北周:“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路樱看着他:“十八个儿子。” “......”金北周眼皮耷拉,“其实你不打算给我准备礼物的,对吧?” 路樱耸耸鼻翼:“准备啦,不是说了吗...” “不要!”金北周把她摁回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谁要儿子,送点有意义的。” 路樱装傻:“什么有意义啊?” 金北周气结:“你还装!” 路樱断断续续笑出声:“没装。” 金北周扣住她下巴,长驱直入地亲了进去,连个前奏都没有,恶狠狠地教训她。 领证呢? 他就问领证呢?? 连个正经身份都不愿给他吗? 都住一块了,每晚酱酱酿酿,软在他攻势下喊老公,却连个老公的身份都不愿给他? 金北周越想越委屈,属于睡到一半都要坐起来质问的程度。 路樱只顾着笑,就好像逗他生气特别好玩。 金北周败给她了,连着几天跟在她身前身后,像条可怜巴巴的流浪狗,各种明示暗示,等着主人给他一个收养证件。 28岁生日这天,路樱递了个礼盒给他。 是条新的项链,银色的链条上缀着个平安符,是路樱去寺庙求大师开过光的。 金北周眼圈红红,弯腰:“你帮我戴。” 路樱耐心帮他系到脖子上,平安符塞进衣领内:“好好戴着...” 金北周下意识保证:“弄丢弄坏你狠狠罚我。” “不用,”路樱垂睫,轻声,“丢了坏了我再去求。” 那些激烈的狠话,尤其不该跟爱人说。 不要把最差的一面留给身边人。 路樱抿了抿唇,抬头望着男人濡湿的眼:“咱们明天去领证,你重新娶我一次,你给我一个家,我也给你一个家。” 他们要轻装上阵。 他们要重新携手前行。 这次不让他一个人背负婚姻的责任和重担,她陪着他。 金北周吻她唇角,低喃:“好,我都听你的。” -----正文完。 第161章 番外。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领证过程极为简单,虽然没有盛大的仪式,路樱还是拽着金北周在民政局门前拍了张合照。 捧着结婚证的本本,金北周看了又看,随后将两个本都塞进自己口袋。 再不可能有下次! 以后哪怕路樱把房顶掀了,他都不可能再松口离婚,不过金北周是不会再让局面失控到这种程度的。 又年长几岁,且在生死中滚了一圈,心志已经不是年轻时那般冷傲幼稚。 也明白没有任何事比身边人更重要。 金北周重新买了对婚戒,同样在内侧刻上彼此的名字,他亲手帮路樱戴上。 既然重新领了证,总要吃顿正式的饭。 路樱不愿打扰亲朋好友,磨了金北周半晌才让他答应就一家三口聚聚得了。 金北周怨念一路:“我想发条朋友圈。” 路樱:“不许。” 金北周:“我发我的朋友圈!” 路樱:“都有谁?” “那可多了,”金北周得意,“这这那那...” 路樱反问:“这些人很重要吗?” 金北周:“不重要。” 路樱:“所以呢?” “......” 沉默。 车子继续往别墅开。 金北周幽幽吐字:“我想发朋友圈。” 路樱:“不许。” “......” 路樱直接威胁:“再提就给你生18个儿子。” 金北周语塞。 过了会。 金北周很公允地提道:“我想咱们以后还会发生很多类似的争执。” “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咱们约法三章?” “行,”路樱很大方,“你说。” 金北周清清嗓子,拿乔:“一,当出现不同意见时,咱们可以猜拳决定。” 路樱:“行。” 金北周:“二,如果猜拳也决定不了,咱们可以床上决定,比如在床上你听我的,这事就你定,我听你的,这事就我定。” “......” 妈的听不懂。 好绕。 金北周兀自道:“三,禁止耍赖。” 这点路樱同意。 金北周:“四,如果耍赖,就要在床上补偿对方,你耍你补你听我的,我耍我补我听你的。” “......” 妈的又没听懂。 车子开到别墅停下。 金北周撇脸:“我想发朋友圈。” 路樱:“不许。” “......”金北周伸出手,“猜拳。” 路樱依言照做。 就是普通的石头剪刀布。 金北周是拳头,路樱是剪刀。 路樱输了。 金北周挑眉,一句“听我的”还没出口,路樱哈了声:“我输了,我说了算!” “......” 耍赖皮。 “三,禁止耍赖,”金北周重复,“四,如果耍赖...” 路樱:“我没耍赖。” 金北周不悦:“你这还不叫耍赖?” “你只说猜拳决定,又没说是输是赢,”路樱还不满呢,“总之就是规则你定对吧,那还猜什么拳,全听你的得了!” “......” 路樱觑他:“你违反了规则三和四,你要补偿我。” 金北周气笑了。 真是倒反天罡! “想要什么补偿?” “晚上我跟九月睡。” “......” “合理吧,”路樱振振有词,“你说的,你耍赖,床上由我决定,我决定不跟你睡。” 金北周身上不止浮着怨念,还多了被抛弃的可怜。 他试图挣扎:“我们今天领证,新婚夜呢。” 路樱撇嘴:“又不是第一次。” “......”金北周噎得肺管子要炸,“你还想有几次?” 路樱:“我说这是第二次了,不代表我还想有以后!” 金北周审视她:“我发现你现在逻辑挺好。” 居然没把她绕沟里。 路樱下巴一抬,几分从前的刁蛮娇俏:“我28岁啦!又不是18!” 金北周表情软成水,上半身探到副驾,鼻尖抵住她的,妖精般蛊惑的口吻:“还是只爱我,对不?” “......”路樱禁不住想笑,手搭上他肩,“对啦。” 金北周啄她唇:“想发朋友圈。” 路樱:“不许。” “......” 不仅输了发朋友圈的机会,还输了晚上一块睡的资格。 输赢倒是无所谓,能让她开心金北周都乐意,但他都想好晚上怎么睡她了,这简直是要了金北周的命。 “不发就不发呗,”金北周可怜兮兮,“刚才一切都不作数,晚上乖乖陪我睡。” 路樱一个白眼憋了回去。 领证花了一个小时,路九月没见着他们,现在兴高采烈地飞过来:“妈妈!爸爸!” 路樱往身后指:“持证的爸爸,去跟他抱抱。” 路九月哇了声:“证,要看!” 金北周傲娇,把证拿出来,蹲在她面前,打开。 “看,这是你帅帅的爸爸,”他含沙射影,“这是你白眼狼的妈妈。” 路九月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聚精会神盯着:“狼?妈妈是狼?” “......” 路九月抬头,更兴奋了:“我是小狼?” 金北周额角抽了下:“你是人。” 路九月不乐意:“狼!妈妈是狼,九月也是!” “......”金北周默了会,“那爸爸是什么?” 路九月:“狗呀~” 金北周:“那你就是小狼狗。” 说完,父女俩齐齐看向路樱,两人都很委屈。 路九月:“妈妈,爸爸骂宝宝。” 金北周:“老婆,宝宝骂我。” 路樱:“......” 停顿片刻,路樱不耐烦:“走不走?不走我进去睡觉了!” 金北周单臂抱起路九月,不爽:“除非她哄我。” 路九月咿呀了声,嘴嘟到他脸颊亲了口,哄小孩似的:“不气了哦,等你长到五岁,不尿裤子了,给你买小裙子哦~” 金北周:“......” 路樱脸别向一边,肩膀抖出重影。 金北周缄默几秒:“我要妈妈哄。” 路九月格外给面子:“妈妈,哄哄他。” 路樱还在笑。 “妈妈,”路九月催促,“哄呀~” 路樱勉强回头,眼里装着璀璨的碎光,唇角笑弧还没消失:“那我让你赢,允许你发一条朋友圈。” 金北周目光锁在她唇畔,一只手捂住路九月眼睛,躬腰含住路樱耳垂。 “不要这个,”他喃道,“要当你的一夜18次霸总。” 第162章 我帮你做主。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订了家环境很好的亲子餐厅,提前为路樱和女儿准备了礼物,服务生上菜时就会送过来。 虽然路樱不让张扬,可该有的惊喜与仪式他不愿缺少。 往亲子餐厅开的途中,金北周想象着她们母女收到礼物的惊喜,认为她们会同时给他一个热情的亲亲。 想想就美到咧了嘴。 车内暖气足,路樱开了点窗,让新鲜空气进来。 路九月话很多,叽叽喳喳有无数问题,金北周从后视镜里瞥她,温柔地陪着。 经过公交站台时,一辆临时停在站台的宾利车忽然启动,没打转向灯,0帧起手径直变道。 金北周反应极快,迅速按喇叭,一脚油门超了过去。 好险没被撞到。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那辆宾利车身摇晃了下,像是被吓到,戛然停住。 路樱心惊肉跳,几乎跟金北周同时回头:“宝宝没事吧?” 路九月激动:“再来一次!” 两人:“......” 路樱又看向驾驶位:“没事吧?” “没事,”金北周安抚道,“能有什么事,速度不快,撞上最多擦点漆。” 路樱抿了抿唇。 金北周右手探过去,捏捏她的,哄道:“真没事,变速不变道,没来得及让你坐稳。” 路樱心脏还在跳,表面上平静着点头。 幸好他心理素质比她强,否则她第一反应是避开那辆宾利,然后撞到隔壁道上的车,由无责变成全责。 更庆幸的是市区限速,即便撞上也不会出大事。 担心她胡思乱想,金北周挠她手心,调戏道:“晚上回去老公给你加个油...” 路樱一把抽开手:“认真开!” “......”金北周低笑,“宝贝把窗户关掉呗,好吵,想跟你说说话。” 路樱撇脸,往窗外看了眼。 下一秒,她皱眉,从后视镜里看见那辆宾利追了上来,已经快跟他们齐平。 金北周明显也发现了。 他有老婆女儿,生活完美到他像做梦,自然不愿跟这种人置气,在宾利开过来别他时,情绪稳定地降了车速。 代表他认输,让对方先行。 这种做法已经完全违背了金北周高傲的性子,还记得那年他因同样的事跟对方干了一架,但他如今愿意低头。 宾利车堪堪擦着他的车身驶过。 紧接着,宾利开到他们前方,一个急刹,金北周不得不跟着刹了一脚。 与此同时,宾利车窗降下,司机的手从窗户伸出来,一个中指朝下。 金北周淡然,确定安全后,打灯换道。 不跟这种人较劲。 然而换完道,宾利一个加速,重新塞到他前方,又是一脚急刹。 金北周眉头拧了下,点开报警电话,报了对方车牌。 路九月不明白:“爸爸,什么事呀~” “没事啊,”金北周耐心道,“一个坏人,让警察叔叔来处理。” 路九月:“好~” 但警察还没来,那辆宾利故意降下车速,再次擦着他们车身,并朝这边吐了下口水。 路樱窗户还没来得及关,一把拽住腿上的包,使了吃奶的力气砸了过去。 “去你妈!!狗东西不想活就给老娘死!!” 金北周:“......” 咳。 挺好。 闷了三年,能借着这机会把脾气发出来是好事。 宾利车主被砸个正着,吱吖将车子停了。 金北周顺势停了,还打了双闪。 路九月咿咿吖吖:“妈妈,揍死他!!” 金北周:“......” “你怎么停了,”路樱不解,“跑啊。” 金北周眉心跳了跳:“包,不要了?” 路樱捂住嘴,像是刚起这一茬:“他不会打我吧?” 金北周:“...那你砸的时候,没想过这点?” “......”路樱沉默短瞬,推门下车,“你们别出来,我非跟他干一架!” 金北周嘶了声,受不住似的,神经兮兮地笑出声:“宝宝坐好啊,爸爸去拉着点妈妈。” 宾利车主是个年轻人,二十左右,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正弯腰下车。 脚踩到地面那刻,他抬头看着路樱,一串子脏话骂了出来:“你妈b眼瞎啊,知道我是谁吗,看不见我车牌号...” 余下的话没能出口,因为路樱一把拽住他头发,硬将他拖了出来。 该说不说,金北周居然觉得这姿势分外眼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 是幼儿园。 他女儿打那个叫鹏飞的小朋友也是这个姿势,薅人家头发。 “你再骂?”路樱丧失理智,巴掌扇上他脸,“bbbb,叫你们家那个生了你的b过来老娘看看!!” 年轻男人哀嚎呼痛。 金北周就抄着兜站那里看热闹。 路樱双手把男人搡到车门:“来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二流子...” 话音没落,年轻男人反手折过来,差点抓住路樱肩膀。 而他已经堪堪摸到路樱身上的手半道被金北周截住。 “兄弟,”金北周似笑非笑,“我老婆要骂要打你先受着,条件咱们待会再谈,你要敢碰她,我把你揍回你妈肚子里。” 路樱扒开他手,气懵了:“你松开,这货我认识!”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金北周顿了顿,“啊,谁啊?” 路樱:“韩锡他爸给他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弟弟!!” 金北周:“......” 有点绕。 他不懂。 路樱又一巴掌扇过去:“狗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是你能招惹的人吗!!” 金北周轻咳。 交警跟着到了。 路樱电话打给韩锡,让他过来处理。 人到齐后,路樱将火全发到韩锡身上:“他差点创死了我老公!!” 金北周摸摸鼻尖。 没这么严重。 但对上韩锡阴沉沉的脸,他郑重点头:“嗯,要不是我老婆,我都要吓死了。” 韩锡:“......” 路樱搂住金北周的腰,哄他:“没事啊,我帮你做主。” 金北周背脊一塌,虚弱地倚到她肩:“吓死了,人家有阴影的。” “没事哦,”路樱摸他脸,“不怕不怕,晚上我陪你睡,好吗?” 金北周眼睛歘地亮了:“嗯!!” 韩锡:“......” 第163章 差张全家福。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处理完这事,车子重新往亲子餐厅开。 路樱一路都在说韩锡这个私生弟弟的事: “他爸现在的意思是要把家产分两份,他跟这个弟弟平分,韩锡跟阿姨当然不同意,但韩锡死都不愿意联姻,不愿娶他爸给他介绍的姑娘,可这个弟弟愿意,他爸就更疼这个弟弟了。” 金北周:“嗯,然后。” “这个弟弟就是个畜生,”路樱越说越火,“仗着私生子有继承权,奢靡挥霍,上年闯红灯撞死了人,还是韩锡他爸去处理的,白白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路人。” 金北周:“他爸关系挺硬。” “要不然呢,”路樱说,“韩锡这两年焦头烂额,再这么下去,整个韩家都要被这个弟弟害死。” 金北周眼睛眨了几下:“所以你把韩锡喊了过来?” 路樱:“...你看出来了?” 看出她的意图了? 金北周喉咙里低笑:“想借我送韩锡一份礼物啊?” “......”路樱略显心虚,别扭道,“那你很牛嘛,韩锡回家跟他爸一说,说弟弟得罪了你,他爸肯定不敢护,必须得给一个交待,这样不就能帮韩锡一把嘛。” 金北周把车子停进车位,撇脸看她。 路樱眼珠子转了转:“你不会生气了吧?” 金北周表情不明:“生气了呢?” “你别生气嘛,”路樱主动握住他手,“韩锡和严夏是我发小,你不在的时候都是韩姨给九月织毛衣,你是九月爸爸,是我老公,不该帮你老婆和女儿谢谢人家吗?” 金北周眼帘耷拉:“哦。” “你不会真生气了吧,”路樱拱到主驾,“ 别这么小气嘛,这不是他自己撞上来了,亲亲老公...” 金北周就不吭声。 路樱抠他腹部纽扣,手指头不大老实,想往内钻,嘴巴不清不白地贴在他唇,含含糊糊央求他大方点,就帮她朋友壮壮胆气。 金北周手臂托住她腰身,隔开方向盘的坚硬,面不改色享受她的讨好。 直到车内温度渐高。 旁边似乎有道轻轻的呼吸,正歪着脑门瞅他们俩。 路樱和金北周不约而同扭脸。 路九月不知何时自己解了安全座椅的绑带,爬到储物箱坐着,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盯着他们。 场面一度沉寂。 片刻,路樱脸迅速埋到金北周颈窝,笑的身体发抖。 “......”路九月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妈妈,好吃吗?宝宝也想来一口。” 路樱只顾着笑。 金北周又气又想笑,一只手拢住她脑袋,让她在怀里藏好了,另只手托稳路九月的身体:“不好吃,爸爸的肉很硬。” 路九月:“我想尝。” “不尝,”金北周拒绝,“妈妈坏蛋,待会爸爸收拾她。” 路九月嘟嘴:“爸爸小气鬼,只给妈妈尝。” 金北周搓了路樱脑袋一把:“还笑!” 路樱脸还埋着,一只手伸出去,凭感觉捏住女儿的手:“真不好吃,跟啃树皮差不多。” 金北周:“......” 是吗。 他瞧她啃得很上瘾。 琢磨着路九月是饿了,金北周一边一个:“去吃饭。” “你先说,”路樱还没忘了正事,“你不生气。” “我气什么,”金北周没好气,“路樱樱你什么时候会跟我客气了?” 他们俩一向都是对方的东西能直接拿来用,不管有形还是无形。 路樱顿了下,扭扭捏捏的:“这不是,隔了三年吗。” 总会有点生疏感的。 而且这三年她边界感不断增升,以至于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 都忘了,金北周是她不用客气的人。 “......”金北周唇角浅抿,不舒服她这种状态,知道想让她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路。 他要润物细无声地养她。 把他骄纵任性的路公主养回原样。 服务员将礼物推上来时,路樱和路九月异口同声“哇”了下。 氛围灯,大捧鲜花,路樱喜欢的冰淇淋蛋糕,路九月喜欢的芝士蛋糕,还有两份包装精美的礼盒。 这种感觉就是金北周抱臂靠着皮质沙发,嘴角含笑地享受着自家俩姑娘眼中的惊喜。 而路樱知道有他在,她可以卸下所有武装,跟路九月一块鲜活放纵。 心口空荡荡的角落,因为他在,被妥贴地填满。 金北周矫情上了,清清嗓子,提醒俩只知道拆礼物的姑娘:“没话说了?” 路樱的礼盒里是一只古董手表,镶着油绿的翡翠,而路九月的是只公主发冠,正中那颗红宝石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 路樱张嘴:“宝宝,妈妈喜欢你这个。” 路九月盯着她的:“宝宝喜欢妈妈的。” 金北周:“......” 一大一小俩姑娘抬头,望向始作俑者。 金北周无语:“那你俩交换。” 路樱轻哼,不吭声。 路九月直白:“爸爸,宝宝也要古董手表。” “......”金北周气乐了,“你才三岁,要什么古董手表?” 路樱:“你是在骂我老?” 金北周:“......” 行。 可太行了。 精心安排的礼物还把俩祖宗惹恼了,俩人都觉得他偏心眼。 想了一路的甜吻没得到不说,还赏了他几个白眼。 金北周乐的止不住。 还能怎么办,他自己纵出来的脾气。 受着呗。 菜没上齐,路樱忽然想起一事,指挥着路九月坐过去,将手机交给服务员,让他帮忙拍张照片。 金北周:“干嘛?” “合照,”路樱咕哝,“不是差张全家福吗。” 路九月刚出生时的事了,金北周说等她出了月子就拍张全家福。 结果金北周出了事。 没拍成。 这段时间事情又多又挤,也没想起来。 金北周目光一柔,在她脸上亲了口:“对不起。” 对她干了太多混蛋的事。 害她整个孕期和月子都在生气难过。 路樱鼓腮,含嗔带怨:“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客气啦!” “......”金北周心尖软塌塌,“给你的竹马亲一口。” 路樱抬高下巴,亲到他脸颊。 路九月有样学样,嘟高嘴巴亲了过去。 死里逃生的第三年,金北周坐在两人中间,收到了他生命中最贵重的礼物。 第164章 猜拳吧!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这年的新年,金北周带着路樱和路九月去了趟威吉斯。 他似乎要将曾经的遗憾通通弥补回来。 路樱不能离开金北周五分钟,否则他会坐立不安。 俩人几乎都被对方出过的事故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一整个新年,一家三口都没分开过,走亲访友都是同进同出。 一转眼,春天要来了。 院中合欢发芽,飞宝最爱这个季节。 这天早餐,金北周的话格外多:“宝贝,你听说了吗?韩锡爸爸更改了财产分配比例,私生子只有每个月一点信托可以领。” “嗯,”路樱低头吃粥,“要谢谢你,韩伯父不敢得罪你。” 金北周轻咳:“司机的身世我跟你说过没?” 路樱:“说过。” 金北周:“你什么看法?” “我有什么看法啊,”路樱无语,“他是你弟弟,你自己看。” “......”金北周哽了下,“你要不喜欢,我可以把他赶走。” 路樱:“你有病。” “......” 沉默片刻。 金北周弱弱道:“我可能,要回趟国外。” 路樱一点波动都没有:“哦。” “......”金北周很不满意她的态度,“没了?” 路樱:“你抽什么疯?” 金北周不爽了:“你想去吗?” 路樱:“不想。” “......” 他想哭。 金北周挣扎了会:“那我可以带九月去吗?” 路樱:“你随便。” “......” 再次沉默。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金北周筷子一放,流浪狗似的可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路樱:“你有病!” “......” 能不能别像个人机? 她就没别的疑问吗? “是这样的...”金北周努力挽尊,“如果你想要女儿生活的简单些,就让她一直在国内,如果你想让她接手未来的家主,那要打小开始练起来了...” 路樱:“随便。” “......” 场面凝固。 约摸过了两分钟,金北周倏然起身,把椅子推出尖锐的声响:“我准备去上个吊!” “......”路樱终于把那碗粥吃完,抬头,“下次粥里别放麻薯好不好,噎得我说不了话。” 金北周额角抽了下。 合着这么半天,他纯纯是在内耗?? 路樱喝了口水,困难地咽下,气顺了:“去多久啊?” 金北周脸色青青紫紫:“两个月。” “好久哦,”路樱嘟囔,“我没办法离开,咱们问问九月的意见,她愿意你就把她带去,她不愿意就算啦,好吗?” “......”金北周一腔子抑郁瞬间瓦解,眼巴巴地坐到她身侧,“我想你怎么办?” 路樱:“打视频呀,发信息,我每天都给你发。” 金北周:“说话算话吧?” 路樱点头:“你是不是你忘啦我以前是怎么缠你的?” 金北周眉宇舒阔,爱死了路樱这种黏他的状态。 “我把司机留下,他在某些方面作用还是挺大的,”金北周语调温软,“我还有件事...” 路樱询问的眼神。 金北周略显紧张,支吾几次才说:“陈奇、陈正...” 这两人身份敏感,他怕路樱不喜欢,怕路樱认为他在接触她不喜欢的人。 “没关系啦,”路樱不大在意,“就算金莓莓在,你也可以自己决定。” 生活中确实不只有爱情,人也不是单性产物,需要多重身份去维持社会属性。 她大方自然,金北周不乐意了:“跟谁都没关系?” 路樱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跟谁啊?” “路樱樱。” “啊?”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金北周控诉道,“其实你只是为了九月有个爸。” 说到这,他咬字补充:“还为了晚上睡觉有腹肌摸!” “......”路樱筷子一扔,“我就问你,下次煮粥能不能别放麻薯!” 金北周:“我在说什么?” 路樱:“我在说什么?” 金北周咬牙:“猜拳吧!” 路樱直接出了拳头:“你敢出布,我就挠死你!” “......”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短瞬,金北周后背一塌,下巴搭到她肩:“你耍赖皮。” 路樱没轻没重地掐他脸:“让你在九月面前变成一个丑八怪!” 金北周撅高唇,示意她亲一口。 路樱忍不住笑,一边念叨他很烦,一边凑过去亲了下。 “好啦,”她轻声细语,“你反省你的,改正你的,我反省我的,改正我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就不会走岔的,对吧。” 金北周手指陷进她发丝,用指腹抓了抓。 “我把他们调到国外,相比这边,那边更需要他们守着。” 这是他的目的,但他怕自己不交待一声,在路樱这里等于背叛。 路樱摇头:“你还是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吧,如果他们想要自由,就放了人家吧。” “问过了,”金北周温柔,“他们想做的事,想研究的成果,目前只有我能为他们提供充足的资金,你也知道陈奇的过往,很少有人能护得住这种天才。” 一旦陈奇离开他的庇护,恐怕会再度陷进曾经的困境。 “我很公道的,”金北周说,“算是盟友,不是奴隶,你别想得太严重。” 路樱环住他肩,情不自禁在他嘴唇亲了又亲。 金北周一颗心被蜜糖泡过似的,等她亲过瘾才说:“万一九月想走这条路,未来陪伴辅佐她的人要培养起来了,陈奇这位老师不错的。” “你安排吧,”路樱埋他怀里,“九月愿意就好。” 金北周抚她后背:“不担心女儿的安危啊?” 路樱摇了摇头:“你爱她,一定衡量过危险程度,我担心什么,显得你爱的比我少似的。” “......”金北周眼眶灼热,“我们家路公主知道举一反三了。” “那个,”路樱看着他,“要再生一个吗?” 金北周脸一垮:“不要。” 路樱:“你不挺喜欢小孩吗?” “我更喜欢制造小孩的这个过程,”金北周极为无耻,“但不想再多一个小孩。” 路樱:“我想要呢?” 金北周:“你不想。” 路樱:“想。” 金北周:“猜拳吧。” 路樱:“我出布,你敢出剪刀我就揍你。” 金北周:“......” 第165章 五讲四美。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询问过路九月的意见,虽然她一知半解,却同意跟金北周一块去国外。 棋院所在的商场下半年要进行维修,路樱上半年很忙,连休息时间都要挤,更没办法跟着一块出去。 越临近离开的日子,金北周越焦虑,几乎要24小时地缠着路樱,让她保证会每天发信息、打视频,然后让路樱在床上补偿他。 路樱气炸了:“我又不欠你,我为什么要补偿你!” “你看,”金北周神叨叨的,“还没走你就开始不耐烦,走了你还能想起我吗?” 路樱一脚踹他小腹。 金北周夸张喊痛,可怜巴巴往她面前爬:“路樱樱~你给我揉~” “......”路樱要被他的无耻打败了,“我没用力!” 金北周极为做作地绷出完美的下颚线:“用力了。” 路樱忍无可忍地笑出声,双手掰着他脸,左右晃了几下:“丑死了!一点都不好看,好装!好油腻!” 她一笑,金北周胆子就来了,长腿压住她身体,气势凶猛地吻过去。 路樱挣扎两下,感受到他的急促,手顺势移到他脑袋,安抚性地摸了两把,配合地张开嘴巴,纵容他不受控的亲昵。 金北周要了一遍又一遍,逼路樱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他,最后以挨了几个巴掌收尾。 三月初,父女俩出了国。 司机开车陪路樱回家。 途中,司机不断往后视镜瞟,干巴巴道:“太太,您别难过,两个月很快的。” 路樱手心托腮:“我不难过。” 这种日子往后多着呢。 “我瞧着,”司机说,“老板有点难过。” “......”路樱无语,“他最近好像更年期,你没发现吗?” 司机咳了咳:“离开老婆独自出远门的男人就是这样,幸好还有小姐陪着。” “诶,”路樱身体往前探,“你怎么不喊他哥啊?你喊我嫂子也行。” 什么老板、太太,多生分。 司机讪讪道:“不敢不敢。” 路樱撇嘴:“这有什么不敢的,等会我把韩锡喊来打牌,你跟他聊聊,看看人家弟弟多嚣张。” 简直张狂到令人发指。 路樱是个行动派,在车上就给韩锡和严夏打了电话,到别墅时,俩人已经到了。 “我女儿不在,”严夏拉着脸,“我是真不想来。” 韩锡:“说话注意点,这姑奶奶现在会打人。” 路樱面无表情:“是呢,而且我有打手。” 别看司机净干二缺的事,武力值比大军、阿豹他们都要厉害。 果然上帝给了他武力,就会拿走他的智商。 司机玩一把输一局。 路樱三个人赢得都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韩锡把牌一扔,“这感觉我们在集体霸凌牌桌菜鸟。” 说到这,严夏好奇半天了:“诶,你妈妈...不是被骗的吧?” “不是,”司机老实巴交,“她去那边工作,机缘巧合遇到我爸,就有了我。” 严夏:“哦~你妈愿意接受当小啊?” 司机点头。 “......” “我爸很有钱,”司机说,“已经不能用‘有钱’来形容他,钱于他只是数字,你们不要只想着小不小的问题,是在那种纸醉金迷的环境下,他是造物主一样的存在,他的婚姻状况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唯一需要研究的,是如何让他看上自己。” 三人:“......” 司机强调:“真的,你们没遇到过会让你们绝对臣服的人物吗?” 三人齐齐摇头。 司机叹气:“老板接了我爸的班,他是新一任的造物主,如果我没跟他回来看到他对太太舔狗模样的话。” 路樱:“......” “诶,”严夏差点喷了,“这么说,你老板一回去,不就成了‘需要研究如何让他看上自己’的人?” 司机哽住,眼神明显透出心虚。 韩锡嘶了声:“看样子是真的。” 路樱语塞。 “姐妹,”严夏啧啧,“你该跟着去啊。” “你们都听见了,”路樱不耐烦,“婚姻状况不在考虑范围,我跟着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严夏:“震慑不了别人,能震慑你家‘造物主’啊!” 韩锡和司机一块点头。 路樱:“......” 造他奶奶个der! 沉默片刻。 路樱扭头问:“你老板睡过别人没?” 如果睡过,那他睡一个,路樱要睡两个,他睡两个,路樱要睡四个,否则,她要离婚。 “......”司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才没空,只有权利能让他眼睛放光,哪怕是他失忆那段时间,我爸就用这点勾的他,让他接手家主的位子。” “我不大相信呢,”路樱阴阳怪气,“全世界的男人都受不住诱惑,就他一个例外?” 司机慌慌张张起身,发誓:“我用我自己作证,我也不受诱惑,我最喜欢开车和打人。” “......” 好歹毒的誓言。 “别紧张别紧张,”严夏安慰道,“你家太太什么飞醋都吃,你老板都习惯了,你也习惯习惯。” 韩锡轻咳:“你老板怎么愿意带你的啊,为什么来国内啊?” 司机抓抓脑袋:“那段时间,家族内斗,我和我妈没有别的势力帮助,是不敢参与的,我们就想老老实实花钱...呃,做人。” 三人:“......” “但那种阶段,家族里的蚂蚁都要站队,”司机说,“没有中立一说,我跟我妈差点被弄死了,是老板救了我们。” 严夏:“说不定,这是你老板的拉拢手段呢?” “手段我也认了,”司机极为认真,“一方想让中立的我们死,一方却愿意救我们,高下立见,你不能只考虑赢时的待遇,还要考虑万一输了,哪方能更宽容地对待我们。” “......” 场面顿时安静。 到底是大家族的孩子,审时度势,能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是勾心斗角中磨练出来的。 “要不是他们一再相逼,”司机说,“老板不至于射杀、囚禁了那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 这话题超纲了。 不适合生长在五讲四美三热爱国家的他们听。 第166章 离婚庆祝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许是难得跟别人讲这些,面对静如鹌鹑的三人,司机丝毫没有察觉,兴致勃勃道:“你们没看见哟,除了我大哥当场死亡,二哥、三姐,这些闹得最凶的,一个个被绑在人形靶上...” “你行了行了,”路樱连忙打断,“我们国家不兴这样。” 司机哑了。 半秒,他嗫嚅:“老板适应的,还挺快。” “他当然快,”路樱没好气,“他以前管的那个皇庭,好不到哪里去。” 韩锡举手:“我听我妈说了,高姨当初同意金家老爷子的意见,让你老公接手皇庭,就是防着这一天呢。” 当然,高琴与金老爷子目的不同,金老爷子纯纯的利用,而作为金北周的养母,又知道他的身世底细,是怕未来某一天,金北周需要回到那个家族,总不能是一张白纸的任人欺负。 金北周与金斯年不同,金斯年只是接手集团,正经做生意,金北周要面对的,却是无限利益驱使下的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高琴用心良苦,也曾落了埋怨,现在时过经年,金北周反应过来,明白了父母的做法,他还欠养父母一句道歉,暂时只能回报到金斯年这位大哥身上了。 他不是金家小孩,但他是养父母的儿子,金斯年的弟弟。 场面一时沉默。 司机结结巴巴:“老板说,按照国内来说,他才是小三孩子,父亲因为偏心把财产给他,大婆孩子当然不乐意。” “是这么说,”这点韩锡能理解,“我总要跟我妈站在一边,不过,但凡我这个弟弟乖巧听话一点,我也不至于想要针对他。” 司机点头:“因为我爸偏心的决定,将所有人的敌意都引到了老板身上,车子落水爆炸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 “......”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段伤痛的往事。 三人都没吭声。 “老板被带回国外抢救了很长一段时间,”司机说,“我爸连当初得罪过的地下基因编辑组织都给哄来了,让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把老板救活...” 说到这,路樱错愕:“你爸...不是早就不行了?” “骗人的,”司机冷哼,“但他确实得了绝症,只是说得严重了点,电视上不都演了吗,用这招骗孩子回家,引出其他孩子的狼子野心...等等。” 三人:“......” 司机:“反正孽都是老头子做的,后果让老板担了,所有人都想让他死,老板要活就要争,不争就活不下去,结果你们都看到了,谁是家主,谁站得最高,谁才有话语权和自由。” 闻言,路樱忐忑:“我想让九月回来。” “......”严夏默了默,“你只让九月回来,不让你老公回来,我猜你老公又要打滚撒泼说你不爱他。” “......” “您别担心,太太,”司机说,“那些出头鸟都死了...” 路樱瞪过去:“再说!小心警察登门,把咱们全抓走!” 韩锡连忙插话:“你还没说,你老板为什么愿意带你回来?” “我妈让我跟着老板,”司机说,“她说,我只要做我自己,老板会愿意带着我的。” “......” 韩锡和严夏懂了。 两人交头接耳。 路樱拍桌子:“有话讲大声点!!” “......”严夏清清嗓子,“我就说,司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韩锡:“特别熟。” 严夏:“尤其是发飙要打人的样子。” 路樱撸袖子:“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人一拳!” 两人不约而同撇嘴。 “行了,不闹了,”严夏拍她屁|股,“这小腚最近又翘了,瞒着我做什么运动了?” 路樱双手掐了过去:“这有俩男的呢!!” 俩男的互看一眼,十分有眼色地收牌收桌走人。 严夏手往她胸前抓:“你怎么回事,这里不带长的?” “......”路樱下意识摸了摸,“我都多大了,早就停止发育了好吧?” 严夏:“你老公对你是真爱了。” 路樱炸毛:“你什么意思!!除了胸,我就没别的优点了吗!!” 严夏提高声音:“那你想不想长大点?” 路樱:“想。” “......” 两人对瞪片刻。 严夏摆手:“走,逛街,帮你选内衣。” 路樱翻白眼。 这叫什么长大。 她不如去咨询下垫胸。 在商场里闲逛时,路樱左思右想:“反正金北周不在,不如我趁这段时间,去垫个胸?” “我劝你别,”严夏挽着她,“他老公的火眼金睛,你敢在身上动刀子,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 她就没有一点人权了吗! 选内衣时,严夏帮她挑了几个厚杯垫的,路樱因为金北周到现在没给她发信息生闷气。 算时间,飞机该落地了。 内衣店服务员推了几款,路樱心不在焉,含含糊糊地应了。 服务员重新拿了几款:“要不这几款,可以穿上试试。” 路樱又嗯了声。 “女士,”服务员忽然加强语调,“您认为呢?” 音一落,严夏看了过来,但她没说话,就这么看着。 路樱撇脸,看向服务员:“我考虑下。” 服务员:“女士,咱们互相尊重...” “尊重什么,”路樱平静地问,“我过来消费,你让我满意是你的能力,我还要为你提供情绪价值?” “......” 看着服务员年纪不是很大,路樱不想为难她,拉着严夏离开。 走到店门,严夏好笑道:“她该庆幸遇到的是28岁的路樱,而不是18岁的炸毛公主。” 路樱吐了口郁气。 还是要炸毛的。 看跟谁。 路樱掏出手机,看见金北周五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手机差点从手上脱落。 妈的。 她微信名不知啥时候被改了。 金北周的也改了。 离婚不庆祝:【老婆,平安落地,女儿很乖很棒。】 路樱盯着自己的那个“离婚庆祝了”,牙齿差点咬碎。 路樱一字一字地敲信息,发出去后变成了: 离婚庆祝了:【为什么晚了五分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离婚不庆祝秒回:【遇到气流,落地晚了五分钟。】 离婚庆祝了:【气流算什么,今天气流让你晚回信息,明天气流就能让你离婚,不爱就不爱,蒜鸟!!】 离婚不庆祝:【......】 第167章 你完美的老公回来了。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严夏要笑疯了。 “我的天,真是有才,”严夏断断续续,“他就是记仇呢...哈哈哈...” 路樱原本就因内衣店的事窝火,现在更火。 狗东西改他自己的微信名就算了,还敢改她的。 离婚不庆祝一直在给她发消息,还有视频通话,离婚庆祝了正在生气,通通给他挂了。 严夏笑的不成人样。 她们家路公主的日子还是要这样过才有滋味。 离婚不庆祝发了几条跪地求饶的表情包过来。 路樱轻哼,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大发慈悲给他回道:【谁让你偷改我微信名了?】 离婚不庆祝:【这不是,情侣名吗?】 路樱:“......” 情你奶奶个嘴! 路樱不想用这个名。 离婚不庆祝:【你是不是在心虚?】 路樱沉默。 算了。 哄他几天好了,回来再收拾。 顶着“离婚庆祝了”的名字,路樱絮絮叨叨地埋怨,说她买内衣遇到的事,又担心他们父女的安全,总之把天上地下能想起来的事都说了一遍。 俩人一天的信息字数能拼成一篇论文。 路樱觉得这样不行,这不是耽误他工作吗,打算往后减少信息内容,不要什么都说,挑个重点就行。 结果第二天中午,离婚不庆祝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男人脸色发黑,还有点哀怨:“信息呢?你要断崖式甩我?” “......”路樱盯着镜头里的女儿,“宝宝,想妈妈了没呀?” 金北周把手机移开,只照自己脸:“我认为一段健康的家庭关系,夫妻才是第一位,你说呢?” 路樱:“滚开,我要看女儿。” “......” 沉默两秒,金北周控诉的口吻:“我投诉你!昨天还事无巨细,今天就一毛不拔!你是懂折磨人的!” 路樱:“镜头朝左,你这个角度不够帅。” “...我360度无死角的帅好吗!”金北周把镜头朝左,但很火大,“路樱樱这账我给你记着,你看我回去怎么弄你!” 路樱冲视频挥手:“嗨,宝宝吃饭饭了没?” 金北周:“......” 什么朝左。 分明是女儿在左边,她又这样哄自己玩! “离婚庆祝了我提醒你,”金北周酷着脸,“离婚不庆祝要开始忙了,你最好在我忙完以后让我看见你一堆一堆的信息...” 路樱把视频挂了。 奶奶的。 什么情侣名。 他分明是在控诉,在记仇,在提醒她离婚时她庆祝了,他没庆祝,她是个负心薄性的女人。 他忙,她还忙呢! 谁又没事业了! 路樱精神百倍地进了棋室,给小朋友们上课。 两个月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两人每天信息视频,除了偶尔半夜醒来时身边没人,倒没什么区别。 别墅那年移栽的合欢打出花苞,路樱拍照发了过去:【你看,要开花啦。】 她站在树下,跟花苞一块合照,笑容很甜,与金北周从小看到大的样子别无二致。 这是贯穿他生命的姑娘。 金北周眉目含情,故意清了下嗓子。 合欢树下的姑娘顺着声音往门外看。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路九月笑嘻嘻地坐在行李箱上:“妈妈,我们回来啦!” 还没反应过来,惊喜已经爬到眼中,路樱飞奔过去:“怎么没说一声,不是说下周才回?” 金北周张开双臂,等她扑过来。 路樱径直怼到行李箱上,捧着路九月的脸木啊木啊地亲了好几口。 风从金北周张大的怀抱穿过。 萧瑟,凄凉。 母女俩亲热黏糊了半天,像是刚想起他这个人,路樱笑盈盈起身:“老公!” “......”金北周腮肌咬了咬,“谁是你老公!我是来派送小孩的!” 路樱环住他脖颈,吊在他怀里:“好想你哟。” 金北周牙快咬碎了。 真特么不想原谅她,居然晾了他五分钟! 但路樱往他怀里拱哎,还蹭到他脸颊亲他,亲的他皮肤沾上口水,金北周呼吸一急,俯身弯腰抱起她,匆匆交待一句:“宝宝去跟飞宝玩。” 路九月小手叉腰,哼了声,蹬着小腿去找张妈和飞宝了。 卧室门从内锁住,窗帘拉上,房间昏暗,渲染出暧昧的氛围。 路樱脑袋抵上床板,咆咽抗拒,金北周随手塞了个枕头隔在中间:“别哼,女儿听见又要敲门。” “......”路樱咬他肩,“你轻点...” “轻不了,”金北周亲她额头,“你不想我吗,快两个月了...” 路樱睁着湿润的眼:“你没找啊?” 话落,男人忽然发狠。 路樱双手乱抓。 直到某一刻,她指腹触觉不大对劲,至少跟金北周离开前不大一样,路樱试探着摩挲几把。 似乎变光滑了。 然而下一秒,男人加重力道,让她彻底没了探究的心思。 好像过了很久。 路九月没来打扰他们,张妈也没喊他们吃饭,主卧几乎处在隔离状态。 路樱昏昏欲睡的大脑清明片刻,手指再次摸到男人后背。 男人嗓音裹着没退去的情欲:“干嘛啊,没够啊?” “......”路樱手指忽然用力抠了下,“你翻身。” “不要,”金北周搂紧她,“想你家的离婚不庆祝没?” 路樱咬他下巴:“你翻不翻?” 金北周嘶了声:“我翻身是没用的知道不,这得你翻...” 话没讲完,路樱直接翻脸,闹着要下床,要跟路九月睡。 金北周气焰弱了些:“怎么了啊?” 路樱:“你后背的疤没了!” “......” “金北周!” “在呢,”金北周立刻应道,“没了不更好吗...” 路樱一巴掌扇他肩膀:“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去做修复手术?” 修复过程极为痛苦,要小心翼翼护理,还要承受手术失败的可能。 “这没事啊,”金北周哄道,“我一过去就做了,回来就康复了,一点事都没有,你看,好好的。” 路樱气懵了。 金北周吻她红肿的唇:“真没事,那我不是想好看点吗。” 路樱一扭身,背对着他。 金北周轻轻咳了下:“宝贝你要不要看看,你完美的老公回来了。” “离婚不庆祝,”路樱冷笑,“离婚庆祝了现在要睡觉了,请你闭嘴!” 金北周:“......” 第168章 挺好的。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路樱才不要看。 不仅不看,还要生气。 但她没跟金北周发火,只在第二天一大早,趁金北周没睡醒,抱着路九月就回了草堂。 金北周沉沉一觉醒来,家里空了。 司机支吾:“那什么...又离家出走了呗。” “......”金北周脸色发黑,“你为什么不拦?” 司机惊恐:“我还有这本事?” 司机又说:“您还不赶紧的,磕头去啊!” 金北周:“......” 到草堂时,路樱不许他进来,不许张妈给他开门。 金北周倚在雕花铁门边,阴恻恻的:“我跳进去不是问题。” “你试试!”路樱毫不留情,“我不介意当着女儿面揍你!” 金北周默了默,态度又软了:“做个修复怎么了嘛,就怕你心疼,都没敢在这边弄,想着回来就康复了...” 路樱:“你闭嘴吧!” “......” “我不想跟你吵架,但这事既然产生了分歧,咱们都需要冷静,”路樱说,“我带九月在这边住,你自己回家吧。” 金北周抓住铁门,抗议:“你不能扔下我...” 路樱:“抗议无效。” 金北周哀怨:“路樱樱,我想了你两个月...” “别扯这些没用的,”路樱干脆,“我养的狗就是掉根毛都要经过我允许,我的人去动手术居然不申请,你给我滚蛋!” 金北周睫毛扇了扇:“你的人哦。” “......” “你男人肚子饿了,”金北周脸皮很厚,“要吃饭饭。” 路樱转身就走。 金北周可怜兮兮地喊了她几句。 路九月牵着飞宝过来:“爸爸呀~” “宝宝乖,”金北周蹲下,“你帮爸爸跟妈妈求求情,行不?” 路九月嘟嘴:“爸爸不诚实,要受批评哟~” “这事不一样,要是别的事,爸爸保证不瞒,”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金北周努力解释,“妈妈不喜欢爸爸受伤,但爸爸不想让她看见难看的样子,这不叫不诚实...” 路九月:“樱樱明白,可樱樱心疼呀,爸爸要理解她生气呀~” “......”金北周咽咽喉咙,“妈妈哭了没?” 路九月:“偷偷抹眼睛呶,嘴硬不承认。” 金北周待不住了,走到墙壁那边,一个纵身跳到院子里。 路九月哇了声:“爸爸牛呀~” 金北周弯腰在她脸蛋亲了口,撸了把飞宝的头:“我进去哄妈妈,你们在这里玩。” “好~” 路樱窝进沙发,遥控器对着电视换台,接连换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心浮气躁时狠狠抹了把眼睛。 男人高大的阴影覆下时,她遥控器径直砸了过去:“谁让你进的!” 金北周眼疾手快,把遥控器摆到茶几,然后站直,正面对她,手指捏住衬衫纽扣,一颗又一颗解开。 “......”路樱眼神防备,“你干嘛?” 男人逆着光站,身姿劲瘦挺拔,随着纽扣解开,这一副精健的身材袒露无遗。 “你看,”半明半暗的光线,金北周温柔,“我现在很满意我的身体,我爱你,我想取悦你,这是我为自己做的付出,不是因为你以前的话,懂吗?” 不是因为她说的,她不喜欢有瑕疵的男人。 路樱又抹了把眼睛。 金北周蹲在她膝前,拉她的手摸自己光滑的皮肤、韧弹的肌肉:“你别拿我做的事去绑架自己,明知痛苦我还要做,一定是因为我想得到的远超过这痛苦,我得到的更多,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就舔着一张脸、平白无故享受我家路公主的爱吗?” “你少恶心了,”路樱声音发闷,“别讲这些大道理,我不想听。” 金北周额头抵住她的,气息低喃:“可我想做,想让自己更好一点。” 路樱不为所动:“我也想让自己更好一点。” “嗯?” “我准备去隆个胸。” “......” 场面一时凝固。 “不会很痛苦,”路樱说,“我瞅你出差的时候去做,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平白无故享受你的付出吗?” “......” 沉默。 路樱还要再说,金北周立刻捂住她嘴,也不煽情了:“你拿把刀来,把后面割开,恢复原样得了。” “......”路樱在他掌心下呜呜叽叽,“我不拦你,你别拦我。” 金北周气极反笑:“你发育时吃了多少木瓜牛奶?有用没?” “没用啊,”路樱理直气壮,“所以我这不是要去隆吗?” 金北周:“给你捏爆。” 路樱:“不管,以后你动一次手术,我就去动一次。” “......” 局面一度陷进僵持。 “喂,路樱樱,”金北周低眼,狐疑,“你是不是已经去隆了,人家不都说了吗,一般小孩说想尿实际已经尿了...” 路樱掐住他脸:“我像你吗!我怕你骂都没敢!!你反正不怕我骂,你就敢先斩后奏!” 金北周探出手:“但尺寸...” 路樱垂睫,盯着他手的位置。 妈的。 “嘶,”金北周咧嘴,若有所思,“这垫了几块海绵啊?” 路樱像只炸毛的猫,劈头盖脸捶了过去:“就一块一块!!” 金北周肩膀直颤,笑得止不住:“你、你垫什么啊...你不热啊...来老公给你...” 路樱一脚踹上他脸。 金北周痛呼着坐到地面。 “我还在生气,”路樱捂着胸口,一本正经,“你滚回去!” 金北周搓搓鞋底子踹过的地方,又气又想笑:“上学那会都是我陪着你买内衣,你猜我熟不熟悉?” 路樱难得的脸红,气红的:“是你不要脸!非要跟!” 撵都撵不走。 “那你自己选的号不对啊,”金北周跟她讲理,“要么太勒要么太厚,咱得以舒服为主对不...” 他容易吗。 连内衣都得帮她操心着。 路樱一抬手。 金北周条件反射闭嘴。 半晌,他齿缝里憋了几个字:“挺好的,别瞎折腾。” “你也挺好的,”路樱气道,“你凭什么能折腾。” 金北周觑她,格外欠揍:“我知道我,挺,好。” “......” 是。 妈的。 一个死了都能挺着的男人。 第169章 正文番外完。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金北周赖着不走,谁能赖过他啊。 在草堂住几天,就当放假了。 时间进入六月,别墅合欢盛放,美得如云如雾。 搬回别墅第一天,金北周在饭桌上期期艾艾:“我明天有个应酬。” 路樱:“嗯。” 金北周抿了抿唇:“是个女客户。” 路樱:“哦。” 金北周:“因为她身份特殊,我要喊她一声姐,而不是某某总。” “哦。” “可能还要进行礼貌性的握手。” “......” “晚饭应该回不来,”金北周弱弱道,“但我十点之前一定回来。” 路樱看向他:“你要出轨啊?” “......” 过了片刻,金北周气馁:“那我不是想着跟你交待清楚一点,好证明我是真的有公事,万一呢?” 万一通过别人的嘴传到她耳中,说他跟一个女人牵手,还陪一个女人吃饭,这得传成什么样啊,对吧? “你这个鬼鬼祟祟的样子,”路樱指出,“一点都不坦荡。” “......”金北周面无表情,“那你说我是交待还是不交待啊?” 路樱不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详略得当,不会吗?” 金北周:“对面但凡是个男人我都不说这么多。” “......”路樱盯着他,“你是不是在用女人打掩护,其实你喜欢男的...” 金北周往桌上一趴,气都不想喘了。 真是。 想定一个罪名给他,简直易如反掌。 见把人气得够呛,路樱好脾气的收手,摸了把他英俊的脸:“好啦,去吧,需要我为你给客户姐姐准备礼物吗?” “你陪我呗,”金北周借势提道,“吃完饭就回。” 路樱不爱掺和他的公事:“我要接九月。” 金北周不是很爽:“你能不能注意点,老公要排在女儿前面...” 路樱:“今年的合欢不够粉...” “...想干嘛?” “张妈,司机,”路樱喊道,“赐他一丈粉!” “......” - 这天是路樱去幼儿园接女儿,平时都是金北周去。 老师欲言又止。 路樱十分贴心:“是不是九月闯祸啦?” “倒不是闯祸,”老师窘迫,“就是在学十以内的数数...那什么,您回家试一试九月是故意的,还是...” 老师话说得很委婉。 路樱眼睛眨了几下:“她爸知道吗?” 老师表情尴尬:“说了,您先生是这样的...” 说到这,老师学的惟妙惟肖:“呀,宝宝会掰手指头啦,宝宝手指头真可爱,像妈妈,回家爸爸给你剪指甲,再奖励一个甜筒,行不?” 路樱:“......” 丢脸丢到外太空了。 路九月已经四岁了,十以内的数数总要会吧,至少得知道自己有十根手指头吧。 老师怀疑她不是不会,是故意的。 这丫头最近似乎有点叛逆期。 一回到家,路樱耐心十足,拿木棒教她:“你看,这是几根?” 路九月:“一根。” 路樱:“这呢?” 路九月:“二根。” “......”路樱纠正,“是两根。” 路樱问:“这一根,和这一根在一块,一共有几根?” 路九月一扭脸,看向天空:“八根。” “......” 八你个爸! 金北周应酬回来时就听见路九月在嚎啕大哭。 路樱一手拎棍子,一手抹眼睛。 母女俩对着掉眼泪。 张妈无语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二十个,不是两十个,”路樱抽泣了下,“是二哥,不是两哥,是两双,不是二双。” 路九月:“二两?” “......”路樱脸埋进膝盖,呜呜出声,“你干嘛?你就是故意的。” 路九月:“不是不是!!不要学!!” 金北周眉心直跳。 发现动静,俩掉眼泪的姑娘齐齐抬头,都不说话,像是要看他到底先哄谁。 金北周禁不住低笑出声:“金球球,外边罚站去!” “......”路九月不敢置信,“爸爸!!” “喊爸没用,”金北周故作严肃,“瞧瞧你把我老婆气的,五分钟罚你气我老婆的账,五分钟罚你气妈妈的账,十分钟后咱们再谈。” 路九月一甩手,气鼓鼓地走了。 金北周把外套递给张妈,蹲下去将某个姑娘抱到腿上坐着:“这点出息,小时候被数学难哭,长大被女儿数学难哭。” 路樱埋他颈窝,哽咽:“她真的好气人,笨的跟我一样。” “...这怎么叫笨啊,”金北周撇脸亲她,“我问过儿童专家了,叛逆期呢。” 路樱:“才四岁。” “嗯,”金北周耐心道,“她最近是不是总说‘不’,不管什么事,即使她喜欢,她也要以‘不’开头。” 路樱点头。 金北周抹掉她眼泪:“这不好事吗,发展自我意识的阶段,我说真的,你可能不记得了...” 路樱往他身上嗅,似乎在闻他有没有喝酒抽烟。 “你小时候,”金北周抬高脖颈,敞开了给她闻,“平均半年一个叛逆期,外公那头发都是被你气白的。” “......” 路樱闻他的动作停了,直接张嘴咬到他颈项。 金北周浑身一哆嗦,快速捏她下巴:“现在要?不要就松嘴!” 路樱牙齿松开,又巴巴地给他吮了下。 “......”金北周声音哑了,“开心了?” 都有心情撩拨他了。 路樱哼了声,脸搭他宽肩上,依赖又喜欢的样子。 “谁会跟自己女儿计较。” “哦,”金北周揉她手心,“所以这是在气自己?” “......”路樱抠他纽扣玩,“她刚会说话就会喊‘二哥’了,现在反倒给我‘两哥’,你说气不气?” 金北周低笑:“自我意识过盛的年纪,没事啊,我去跟她谈,但这是好事啊,以后不管她要不要接手家主的位子,那都必须得是个有主见、能坚定自己立场的性子,就是太小,不懂婉转,咱们慢慢教。” 路樱抬脸亲他下巴,又去亲他唇。 金北周极为享受她的亲昵。 纵着她亲了会,金北周抱她起身,哄道:“开心了?” 路樱:“嗯。” “我的路公主开心了,”金北周弯腰,平视她眼睛,“现在该干嘛了?” 路樱佯装不懂:“干嘛?” 金北周牵住她手,循循道:“该去哄咱们的小公主了。” 路樱晃着他手往外走:“怎么哄呀。” “嗯...说爱她就好,”金北周说,“我们路樱樱拼命生下的女儿,自然要给她无条件的爱。” 路樱仰头,眼中都是笑:“像我得到的那样。” 金北周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当然。” ---------正文番外完。 第170章 大哥x大嫂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机场航站楼出口。 傍晚夕阳旖旎,葛琪推着行李箱一出来就看见站在候客区的金斯年。 她惊讶:“你怎么在这?” 金斯年一向严肃,很少会有其他表情:“接机。” “有朋友啊,”葛琪下意识回头,“那你等吧...” 金斯年:“接你。” 葛琪顿了顿:“我听说,你今天应该去见葛霏吧?” 葛霏是她堂妹,今年才25岁。 “是爷爷奶奶和葛家长辈的安排,”金斯年抽走她的行李箱,“不是我的。” 葛琪握着箱子不松:“不管是不是你的,我不跟你一块出现,否则不知道要沾染多少是非。” 金斯年抿唇,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看我也没用,”葛琪开玩笑,“我这两个月收获不少,下半年能开自己的画展了,可不愿意被这些事搅扰。” 金斯年沉声:“我是搅扰?” 葛琪:“你会带来搅扰。” “......” 沉默片刻,金斯年冒了句:“我觉得我有个特点不大好,脸皮不够厚。” 葛琪失笑:“幸好你不厚哦,我不会打人,只会报警。” 金斯年似乎在瞪她,再次伸手:“箱子。” “不用了,”葛琪还是拒绝,“我叫了车。” “......” 出租车到了,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去,葛琪矮腰坐进后排,客气道:“再见,谢谢你。” 金斯年几根手指缓缓蜷缩。 到了公寓,葛琪洗了个澡,卸下所有疲惫,又开了个视频会议,随后将艺术馆的经营报表发了一份给路樱。 这丫头这些年虽然不管艺术馆的事,却渐渐有了事业女强人的样子,能通过报表看出很多问题。 路樱要帮她接风洗尘。 葛琪有点累,打算休息,顺口问她在哪里。 路樱支支吾吾:“说来你都不敢信,大哥缺席了葛家的相亲,回家被爷爷打了,金北周陪他喝酒来着。” “......” “咱们都从金家跑出来了,”路樱说,“大哥跑不掉,太惨了,没想到以前打到金北周身上的鞭子,到底还是打到大哥身上了。” 葛琪苦笑:“老爷子老太太是活不长了,着急安排他的婚姻呢。” “大嫂你休息吧,”路樱贴心道,“我给你叫个外送,你吃了再睡。” 葛琪没客气,挂掉电话后一边翻阅资料一边等外卖上门。 外卖到得很慢,慢到葛琪准备打电话给路樱让她取消。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葛琪熄了手机,过去把门开了。 然而门外的是金斯年,手里还拎着她的外卖。 “在楼下遇到外送员,”金斯年身上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帮你拿上来了。” 葛琪打量他表情:“你怎么过来的?” 金斯年:“打车。” “......”葛琪无奈,“有事吗?” 金斯年抬手扯松领带,神智好像不大清醒:“琪琪我想喝水。” 他这人性格无趣内敛,“琪琪”这种亲昵的称呼一向只会出现在床事上。 还有现在,喝多的情况下。 葛琪让开点路,让他进来,直截了当:“爷爷为什么打你?” 说来可笑,金斯年都三十多了,这样一个病态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各有各的不正常。 金斯年光脚踩到地板,淡声:“结扎了。” “......”葛琪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什么?” “结扎,”金斯年往沙发走,边走边将领带扔到地板,“他用死来逼我娶葛霏,我告诉他,我做了绝育。” “......” 金斯年窝进沙发,揉着鼻骨:“琪琪我要喝水。” 葛琪还没震惊完:“什么时候的事?” 金家只有他这一个了,冷不丁说他绝育,老爷子没打死他都是好的。 “咱们宝宝没的时候,”金斯年阖眼,“你身体不适合生育,怕再出意外,干脆从源头断掉好了。” 是他想多了,因为没多久,葛琪就跟他离了婚。 “......” 葛琪倒了杯温开水给他。 她不喝酒,家里自然不会准备解酒药。 “我帮你叫车,”等他把水喝完,葛琪温声,“你回去睡一觉。” 金斯年握着水杯没说话。 客厅灯光明亮,茶几上放了束鲜花,还有一叠艺术大赏的画册,处处添着生活气息。 不像他们那个家,自从葛琪走了,就空荡的不成样子。 “斯年,”葛琪蹲在他面前,看他略带涣散的眼睛,“爸妈或许是为了理想,但他们不能这样把责任全部扔给你,这也是逃避,你该让他们回来。” 她没改称呼,没在这种事上计较。 金斯年望进她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 半晌,他凉薄地扯唇:“没关系,这样一个烂坑,留我一个人就好了。” 烂他一个,总比把一群人都拖进来要强。 葛琪不是强硬的性子,这话于她已经越界,点到就罢了。 金斯年看了她一会,忽然问:“开心吗?” “什么?” “离婚后,”金斯年问,“开心吗?” 葛琪唇畔有了笑,点头:“开心。” 她的人生,从下半场开始。 金斯年冷静的眸子温软几分:“看出来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葛琪,不受束缚,不被压制。 能走一个就走一个吧。 “我走了,”金斯年踉跄起身,“你早点睡。” 葛琪:“我帮你叫车...” 话没说完,金斯年手机响了。 铃声一阵接一阵。 金斯年左口袋摸摸,又去右口袋摸,葛琪无语,手掏到他上衣口袋,帮他把手机拿出来。 “是你爷爷。”她说。 金斯年有种已经烂了,干脆烂到底的沧桑,直接点了挂断。 刚挂断,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葛琪皱眉,抬手帮他接了。 手机开扩音,是金老爷子的怒吼:“赶紧过来医院,来见你奶奶最后一面!” 葛琪抬头,跟金斯年泛了点涩意的眼睛对上。 “有个想法,我藏很久了,没办法告诉任何人,”金斯年看似平静,又带着隐忍,“其实,我盼着他们死,很多年了。” 葛琪沉默须臾,把手机重新装进他口袋,又弯腰捡起他的领带。 “正常的,我妈撕掉我通知书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她接住他阴暗的情绪,“我送你去医院。” 第171章 大哥x大嫂2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老太太不行了。 到医院时,老太太娘家人围了一圈,尤其是舅公这些人,指着金斯年的鼻子骂:“你奶奶是被你硬生生气死的!” 金斯年头还在痛,身体倚在冰冷的墙壁,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什么表情都没有。 麻木的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一出生就是金家接班人,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接手集团做准备,他冷静克制,沉稳隐忍,他几乎从无放纵时刻。 大概是今天相亲的事,葛家人也在。 葛霏嘴巴张了张,看向葛琪身上:“姐...” 一众葛家长辈纷纷把目光移向葛琪,眼中有责怪,有不屑,有鄙夷。 葛琪没理他们。 她看着处在旋涡中心的金斯年。 “你生在金家,你姓金,你的身体就不是你自己的!”舅公怒骂,“我问过医生了,你这个绝育可以做手术恢复,为金家留后是你的责任!” 金斯年唇角提了下:“你们这些人不死光,我不要小孩。” “......” 全场骇然。 这话出自那个叛出金家的老二嘴里还算正常,但从金斯年嘴里出来,实在让人震惊。 “你放肆!”舅公吼道,“你奶奶姓席,是我们席家姑娘,现在被你们金家气到咽气,你们得给个说法!” 金老爷子转身,反手一巴掌,扇的金斯年脸偏了过去。 走廊乌压压的人,全是至亲,又仿佛全是恶鬼,借口要兴盛家族,上一代索着下一代的命。 葛琪忍不住开口:“舅公,奶奶得病那天医生就说了,活不过两年,是斯年找遍名医,督促集团研发新药,又让人用心照顾,这才多养了六年...” “你闭嘴!”葛母狠狠刮她,“有你什么事!” 舅公呵笑:“你说吧,他结扎,是不是你撺掇的?” 金斯年死水一般的眼睛漾出波澜:“她至今不知道。” 没人相信。 金斯年站直:“你们别忘了,我跟她是联姻来的婚姻,我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吗?” “......” “葛小姐,”金斯年望向葛琪,态度冷淡,“你该回去了。” 葛琪没说话。 走廊尽头有脚步声,是金北周和路樱来了。 一个没赶走,另一个又来了,金斯年皱眉:“你来干什么,带弟妹回去!” “我不来,”金北周吊儿郎当的,“我怕你被这群人弄死。” 金斯年冷冰冰:“别说混话,把你大嫂送回去。” 金北周嗤笑,揉路樱脑袋:“宝贝,你陪大嫂先回,这儿我得留下来,有些老货仗着血缘和辈份,能剥掉某人的皮。” 一句话把在场所有长辈都骂了。 但众人敢怒不敢言,怕这浑货一言不合掏枪崩了他们。 他们相信金北周干得出来这事。 路樱拽着葛琪的手,冲她摇头,把她带出医院。 老太太没了,她娘家人占着道德高地,一定会趁机拿捏一把。 “大嫂,”路樱小声,“大哥那话应该是故意的,但他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这群亲戚听的。” 葛琪拍拍她手:“我知道,我没因这个伤心。” 医院那群人最会无事生非,金斯年要不用这种冷血的话把她剥离开,老太太的死马上就有她一份责任。 路樱觑她:“大嫂你心疼大哥啊?” “...有点,”葛琪很诚实,“感觉他很可怜,像另一个我,但我从原生家庭中逃出来了,他逃不了,他得扛着家族责任。” 说到这,葛琪眼神怔忡:“还要谢谢他,既顶着爷爷奶奶的压力,还帮我扛了葛家的责骂。” 她跟金斯年的结合,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 两人离婚离得顺利,其实只是葛琪顺利罢了,金斯年把金家和葛家的怒火与制裁一力扛下,葛琪是被他托举出来的。 “大嫂我陪你回家,”路樱说,“老太太一走,大哥要成为众矢之的,你别往那边去。” 她补充:“有金北周在,他跟个笑面虎似的,大哥会没事的。” 金家一场丧事办得低调简单,惹怒了老太太娘家那边的人,差点把灵堂掀了。 是阿豹和大军这些人将闹事的拎出去,还闹的直接赏电棍,这才勉强压住场面。 下葬那天,金父金母回来了。 有他们在,长辈们的怒火不至于全部落到金斯年身上。 丧事过后,金斯年从集团暂时卸任,由金父负责,而金家则交到金母手中。 原本就风雨飘摇的金家支离破碎。 这年年底,北城一场大雪落下。 在医院抢救的金老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是金父拔的管,父子俩的手纠缠在一起,老爷子满眼愤恨,掩不住的求生欲望,金父眼光平淡,动作干净地掀掉了他的氧气面罩。 过完年,金父金母把老爷子葬在老太太身边。 年前积的雪很厚,世界白茫茫的。 金斯年消失了很久,不知道去了哪里。 夏天到时,葛琪办了自己的第一场画展。 画展很成功,一群伙伴闹着要帮她庆功。 走到艺术馆门外,葛琪看见台阶下捧着花的男人。 她眼神有些恍惚,好像看见了刚结婚时的金斯年,那天他喝醉了,却依然保持着表情平静,要不是送走宾客后,他沉重地倒在葛琪身上,她差点没看出他醉了。 新婚夜,金斯年抚她头发,喊她琪琪,醉意朦胧地问她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问她知不知道嫁过来是要吃苦的,他自身难保,护不住任何人。 葛琪好脾气:“我不怕。” “给了你机会了,”金斯年喃道,“我都拒绝了,你只要顺着拒绝就没人会怪你,结果你答应,你让我怎么办。” 葛琪:“你是不是有其他想娶的姑娘?” 金斯年瞪她。 葛琪:“那你是在不高兴?” 金斯年又瞪她。 葛琪:“你跟小二的眼睛长得不像啊...” 金斯年禁锢住她脑袋,吻了下去。 那是葛琪头一次发现,床上的金斯年是另一个人,他不冷静,不克制,不隐忍。 唇齿交濡,葛琪以为自己听错了,金斯年迷乱含糊的两个字:“高兴。” 第172章 全文完。 - 金总,太太又带小姐离家出走了! - 斤二 葛琪和金斯年都不小了,两人将成熟摆在言行中。 葛琪接过捧花:“谢谢。” 金斯年瘦了一大圈,原本合体的衬衫西裤空荡荡的,风灌进他后背,鼓出一块。 葛琪看了稀罕,手往他后背一拍,看着衬衫瘪下去,重新贴住他脊背,忍不住笑出声。 金斯年无奈:“还要?” 葛琪点头。 金斯年找准风的方向,重新让衬衫鼓起来。 葛琪又拍。 “你怎么回事,”玩了几次,葛琪笑盈盈的,“没有合适的衣服了吗?” 金斯年没答,看向她身后的同事:“要聚餐?” 葛琪点头:“一起吧,你怎么瘦成这样。” “不了,”金斯年说,“我在他们会别扭。” 葛琪刚要回应,金斯年冒了句:“我去你公寓等你。” “......” 聚餐时,葛琪一直心不在焉,餐后婉拒了同事下一场的邀请,开车回了公寓。 然而上楼,家门口除了一个金斯年,还有另一个追了她半年的男人。 俩男人面对面站着,追求者还捧着鲜花,拎着礼物。 葛琪沉默。 见她回来,追求者轻咳:“祝贺你画展成功,迈出梦想的第一步。” 花和礼物递到半空,金斯年面不改色接到自己怀里:“谢谢,您太客气了。” “......” “琪琪开门,”金斯年侧身,“要招呼祝先生进屋喝杯水。” 葛琪无语片刻:“他不姓祝。” 金斯年哦了声:“那招呼这位不姓祝先生进屋喝杯水。” “......” 场面凝固几秒,葛琪把门打开,把他推进去,随后从外关掉门,面向追求者。 空荡的走廊,葛琪客气:“谢谢,您真别客气,改天我请你吃饭。” “...那位,”追求者犹豫,“是你前夫?” “嗯。” “你们和好了?” “抱歉,”葛琪说,“我不喜欢跟别人谈论隐私。” “......” 葛琪礼貌又疏离:“王先生,我之前说过,那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再婚的打算,身体原因,也生不了小孩,您别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了。” 送走了追求者,葛琪开门进屋。 金斯年抱着花和礼物还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挪动。 葛琪抽空看他一眼:“你杵着做什么,我帮你叫个外卖?” 金斯年安静半晌,冷不丁道:“我也没有再婚的打算。” “...哦。” “身体原因,我也生不了小孩。” “...所以?” 金斯年别开脸,像是不大习惯,耳后根红了一块:“真适合。” “......”葛琪肩膀抖了下,“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是跟小二去进修了?” 金斯年把花和礼物递还她。 葛琪故意逗他:“你不吃醋,我不要你。” 金斯年嘴巴动了动。 葛琪抢先一步:“还有你太冷静了,都没因为我失过控,不要。” “......” 葛琪:“另外咱俩不是最萌身高差,看着我就生气,不要。” 金斯年额头抽了下。 说完那些,葛琪把花和礼物扔鞋柜:“没经我允许就接别人礼物,看不懂我的脸色,不要。” 金斯年缄默。 “不会煮饭,不会做家务,”葛琪一一说,“除了上班开会连个娱乐消遣都不会,太木讷,不要。” “......”金斯年默了会,“你吃饱没,我帮你煮碗面?” 葛琪惊讶:“你还会煮面了?” 金斯年:“开水倒进去,等十分钟。” “...泡面啊?” “你敢说这不是面?” 两人四目相对。 葛琪服了:“下次吧,我今天很饱。” “那你无聊?”金斯年问,“我会下棋,我陪你...娱乐?” 葛琪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不会下棋。” 金斯年连忙说:“我教你。” 葛琪:“我不想学。” “......”金斯年顿了顿,“你明明会,你故意的。” 说到这,他轻咳:“我看出你是故意的。” 这叫...能看懂她的脸色,对吧? 但好像还是木讷。 金斯年又憋了句:“要不,我跳个舞给你看。” “......”葛琪噎住,“你还会跳舞?” 金斯年:“交际舞,咱俩跳过。” “......” 这都什么玩意。 金斯年指指那束花和礼物:“我帮你扔掉?” 葛琪转身往里去,不搭理他的抽风:“给你倒杯水。” 水倒出来,那束花和礼物已经不见了。 金斯年进了厨房,翻翻找找:“我会煮粥...” “别忙了,”葛琪制止他,“跟你开玩笑呢,工作那么忙,有阿姨就可以了。” 这男人实诚起来也太实诚了。 金斯年好像有点挫败。 葛琪说得没错,他真的一无是处。 身后有水杯搁到台面的轻响。 金斯年还站在料理台前,面朝窗外,手上拿着砂锅,原本打算煮个粥给她看的,如今停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从腰上环过来,后背贴上温软的触感。 金斯年身体猝然僵住。 葛琪脸压在他肩胛:“谈个恋爱?” “......”金斯年失措,“嗯?” “谈恋爱,”葛琪说,“又不打算结婚,也不会要小孩,就谈谈恋爱,作个伴?” 金斯年回过身,低眼看她:“为什么同意?” 葛琪诚实道:“这么多年,就还是喜欢你。” 离开金家,离开葛家,她重回自己的赛道,她浸润进艺术的海洋,骨子里的浪漫与热情卷土重来。 既然她还喜欢,既然他也愿意,谈段恋爱又有什么不可以。 金斯年几乎靠坐在料理台面,恰好跟葛琪平视:“当初同意联姻,是因为喜欢?” 葛琪反问:“你拒绝又是因为什么?” 金斯年嘴角弯出笑痕:“当然是喜欢。” “真是两只小苦瓜,”葛琪佯装叹气,“那就凑一起,作个伴吧。” 金斯年抵住她额头,轻啄她唇:“咱们的日子刚开始,对吗?” 葛琪攀上他肩:“那别浪费时间。” 金斯年俯身抱起她,往卧室去:“你别沾花惹草,我嫉妒的都忘了他姓王。” 葛琪埋他怀里笑出声。 “你一样,”她边笑边警告,“把跟葛家相亲的事处理干净。” 金斯年把她扔到床上,覆身下去:“我不能生的事传开了,不会了。” 大家族联姻,后代是必要条件。 何况,金斯年等待自由这天,等了太久,没人能再做他的主。 炙热的吻密密麻麻落下,葛琪仰面承受。 金斯年控住她脸,一语双关:“适合吗?” 葛琪回应:“嗯。” 金斯年强势:“说适合。” 葛琪弯出笑:“适合。” ----------全文完。 江湖再见~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