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守空房的新娘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一身新娘装扮地坐在喜房里等了良久,没有等来新郎官宋文禹,却等来了一帮闹洞房的姑娘和郎君。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叽叽喳喳地涌进房内,嘈杂的声音让阿金忍不住眉头一皱。 “哟,新娘子还没有掀盖头呢。”有一个少年起哄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少女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那当然,说不定我大哥今日都不会踏入这新房一步。” “那咱们姑且就在这儿等着?瞧瞧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那少年接了少女的话,如此提议道。这么一个馊主意,居然也有人连连附和。 阿金以为,自己嫁进来之前就已经将宋文禹了解得透彻,可当她听到这些话时,心里还是痛了。突然之间,还在调笑打闹的人都没了声音,他们觉着这新娘子虽然一直沉默,也没动作,可是却无端端地让人觉得害怕。 阿九站在一边,冷眼瞧着这帮懵懂的孩子,心里一阵冷笑。他们感觉到的那股惧意,实则是因为姑娘 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子凌冽的杀气。 突然,摆在一边的青瓷瓶裂开来,吓得众人乱做一团。有胆小的拉了拉带头少女的衣袖道:“宋璃,不如咱们……咱们还是走吧?待了这么久,怪没意思的……” 宋璃将袖子一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姑娘一眼:“这才待多久?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大哥进来闹洞房的吗?” 她话音刚落,与那青瓷瓶成对的另外一只瓶子也碎了。这一声响让众人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坏了,大家尖叫着鱼贯而出,仅留下宋璃一个人在新房里,望着那些人匆忙逃离的背影直跺脚。 “这些人!”宋璃咬牙切齿地嘟囔着,又回头看向坐在那儿没有动静的阿金:“算你今天走运!” 说着,她便也急忙跑出去了。宋璃前脚刚走,阿金便抬起手来将盖头掀开,露出那一张天香国色的脸。 “姑娘。”阿九恭敬地走到她身侧站着。 阿金一对冷眸瞟了一眼那碎成几瓣的花瓶碎片,淡淡说了一句:“可惜了。都打扫了吧。” “是。”阿九点了点头,见她已经开始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又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今晚上我们……” “我们不等了。”阿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等也等不来。等会为我沐浴更衣吧。” “好。” 待到阿九退出新房之后,阿金轻吁了一口气,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嫁进宋家之前与义父的对话。 “你果真愿意替沈家千金出嫁?” “我愿意。”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宋文禹心有所属。” “我知道。义父,你不必再劝我,就当我是为了通天阁吧。既然沈万千拿着通天令来求一女替嫁,通天阁没有拒绝的道理。” 阿金垂下眼帘,将自己一番心事藏在了眼里:“十二年前的事情,也不知你记得还是不记得。” 她喃喃自语道。仿佛,是在跟一个人对话一般。 …… 宋文禹是在大婚第二天出现在阿金的房间里的。对于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他知之甚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从江南嫁进他们宋家的陌生人罢了。若不是因为皇上的赐婚,以他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会与这商贾之家有什么交集。 纵然如此,他看到阿金的第一眼,也是惊鸿一瞥。一时之间,宋文禹不禁有些晃神。 “你今日主动来找我,是因为明日是归宁日吧。”从宋文禹进门开始,阿金就一直在等宋文禹说话。见他沉默良久,这才抬头看他,瞧他一副呆愣的模样,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给自己怀中的琵琶调弦。这样的语气和神情让宋文禹感到诧异,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对他的态度,就好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明日,我会陪你一起去驿馆,你无需担心。”阿金如此淡然冷静,压根没有半分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怨怼,反倒是让他有些被动了。宋文禹轻咳了一声,理了理本来就很笔挺的衣衫。 “嗯,我省得的。”阿金点点头,她轻吁了一口气,将琵琶斜抱在怀中,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宋文禹的身上:“今日也要去书房睡吗?” 宋文禹被她问得有些尴尬,不知怎的,脸也有些发热。沈默金红唇一勾,微微一笑,不等他作答,便又低头道:“离开之前,听了这曲再走吧。” 说着,默金的手指便在那七根弦上舞动起来。宋文禹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恍惚之间,似乎又看见了孟一荻巧笑倩兮的身影,还有那片夕阳之下随风而动的芦苇。 突然,曲子停了。 宋文禹一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弹了?” 阿金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弹完了。” 说完这句,她便伸手去拿茶杯,不再说些多余的话。看着这样的她,宋文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我替宋璃向你道歉”,他突然说道:“她着实太胡闹了。” “她胡闹,是因为你们都默认了。宋家对这桩亲事是什么态度,我心里也是明白的。”阿金慢条斯理地说道,忽然话锋一转,看似温顺的她骤然变得凌厉了许多:“不过也请夫君三思。好歹,这是皇上御赐的婚事。” 宋文禹眼睛微微一眯:“你这是在威胁我?” “没有。”阿金坦然地瞧着他,睁眼说瞎话。她这幅俏皮倔强的模样,让宋文禹一阵气闷。本来,他和这女人的婚事,就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笑柄,现在自己还在这女人面前吃瘪,怎能让他不气。 “既然你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明日早上我来接你。”宋文禹铁青着脸,拂袖而去,阿金也没拦着。跟着师傅闯荡江湖,看得多了,自然也明白很多道理。比如,男人的心不在这儿,就算把他的身子留在这儿,也是空欢喜一场。 看着宋文禹气冲冲地走出去,阿金又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了琵琶上。宋文禹离开的时候,都能听到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江南小调。 “爷,她……”怀仁跟了上来,不知该怎么称呼屋子里的那位,不敢尊称,也不能直呼其名。 宋文禹抿着唇没说话,可是眼前总是不断闪过阿金低头弹琵琶的那一幕。他思绪烦乱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怀仁瞧见主子心里不畅快,立马不敢再问了。 阿金一直弹着欢快的江南小调,就好像是在敲锣打鼓欢送宋文禹离开一般。直到再也听不见宋文禹那气急的步伐,才将曲子收住。阿九有些无语地瞧着阿金,觉得她调皮得有些过头了。 “姑娘,你心里很不畅快。”阿九是跟着阿金一起长大的,两人一起习武,一起吃苦。说是主仆,倒更像是姐妹。所以,旁人不敢说的话,阿九都敢说。 阿金撇了撇嘴道:“也是让他知道,我不是软柿子。”说着,她便伸了个懒腰,将琵琶递给了阿九。 “你去从沈万千置办的嫁妆里挑一对汝窑的青瓷瓶出来,搁在那儿。”阿金眼皮都没抬,阿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家主子,果然还是不羁山上那个睚眦必报的小魔女。 “是,只不过,这么好的东西放在宋家,奴婢总觉得不值得。” “无所谓。又不是我的东西,顺道还能给我撑腰出气,何乐而不为。”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气又趴到了床上。今天她料定宋文禹会过来,所以起了个大早。现在把宋文禹给气走了,她正好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是。”听到阿金这么说,阿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拿着库房的钥匙欢天喜地去挑瓷瓶了,留下阿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 这一觉睡得可沉,她再一次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年不羁山的冬天很冷,刚一入冬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本在山中修行的她,也是在那个时候碰到了那个倔强的少年。 “我求你,快去救我的朋友。” 少年被折磨得不轻,来不及看清楚救他的人到底是谁。他只知道这人武功很高,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这些追杀他们的暗卫给解决了。这个神秘人的出现,让少年感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伤得很重。” 阿金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稚嫩的嗓音如出谷黄鹂一般动听。而她手中的短刀刀尖上,尚有鲜血滴落。 “无妨。你去救他,便是救了我。” 这十二岁少年说的话好复杂,让阿金听不懂。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又低头道:“那人在哪儿。” “前面……” 少年太虚弱了,连睁开眼皮似乎都很难办到。阿金绷着小脸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俯身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你叫什么名字?” “宋……宋文禹。敢问恩人姓名?” “我叫……” 第二章 各自有秘密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他怔愣片刻,尔后抬起手来捏了捏眉心。自打自己十二岁那年遇袭之后,他便时常会做一个梦。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能够听到恩人的名字,可每次自己都是在关键时候醒来。 关于自己怎么被救的,他也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那次皇后手下的暗卫将他擒住,为了问出四皇子的下落而变着法子折磨他。等他被自家护卫发现并护送到京城里时,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旁人都说,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捡回一条命简直就是奇迹。只有他清楚,若不是那个人给他吃了一颗续命丹药,他这一辈子怕就要在那一天终止了。 “哎……”宋文禹坐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正好这时天色泛白,他便索性披衣起身了。一番沐浴更衣后,宋文禹将怀仁招进来,让他去小院通知阿金准备出门。 怀仁听了,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宋文禹一眼道:“爷,那边的主子已经收拾得当,在大院里等您了。” 宋文禹一愣,径直带着怀仁去了大院的花园里。此时正值三月,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宋文禹赶到时,阿金正披着斗篷在那里赏花。忽然一阵风起,花瓣纷飞。阿金褪下连帽,伸手将一枚花瓣握在了手里。 怀仁站在一旁瞧着阿金的侧脸,突然脸就红了。这新嫁进来的大少奶奶光是侧颜便如此动人,也不知道昨日爷第一次见大少奶奶时,是否也和自己一般惊艳。 想到这儿,怀仁忍不住偷瞄了宋文禹一眼,果然见到宋文禹正盯着阿金看得入神。 “走吧。”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怀仁赶紧低下了头,与他一起出现在了阿金面前。 “少夫人。”怀仁刚一站定,就鬼使神差地给阿金行了礼。等到脑子反应过来时,又有些后悔了。毕竟,少爷到底认不认这个少夫人,他心里还是没底的。 阿金向他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她便含笑瞧着宋文禹道:“夫君,咱们出发吧。爹爹在等着呢。” “好。”对于阿金的这个称呼,宋文禹没有去纠正。阿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粉饰太平的退让罢了。 两人一路上相敬如宾,相安无事。间中只有一次谈话。 宋文禹问她:“刚才在花园里见你想事情想得入神,是在想什么呢。” 阿金看了宋文禹一眼,半晌才将视线挪开:“我在想,这桃花的花瓣纷飞,像极了风吹雪。让我有些想家了。” 宋文禹听后,没有再说别的。两人一直沉默相对,直到到了驿站,二人之间也再没有交流 “夫君要进去拜见爹爹吗?”走到沈万千门前时,阿金特地转过头来问了宋文禹一嘴。 “你进去便是了。我在外头等你。”宋文禹背着手站,拒绝的很彻底。 “那好,我去去就来。”阿金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回道。她刚推门进去,怀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宋文禹回头看怀仁,怀仁陪着笑脸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少夫人可真正让人摸不透。” 那哪里是摸不透,分明就是不在乎。 宋文禹在心里回道,明明拒绝与之亲近的那个人是自己,可不知怎的,最后心里堵得慌的也是自己。总而言之,宋文禹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房间里,沈万千在来回踱步,看起来有些焦虑。一听到门响,他发福的身子就立马站住了。 “大姑娘。”沈万千瞧见阿金冷若冰霜地站在那儿,赶忙跪下来行了礼。 “沈员外又忘了,而今我是你的女儿。你对我行这么大礼,我可是要折寿的。”阿金戏谑地说道,沈万千连连称是,一边抬手擦着额间的汗珠,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大姑娘在宋府……可还好?”沈万千看着阿金在自己面前落座,神情复杂地瞧着阿金。 阿金低头喝茶,听着这话语里似有试探,又仿佛带着些关切,总算是抬头看了沈万千一眼:“你是怕我露馅吗?” “不不不,老朽不是这个意思。”沈万千慌忙摆手:“只是……只是单纯地担心大姑娘您……” “放心吧。通天阁既然收了你的通天令牌,就不会将差事办砸。”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只不过沈姑娘那儿,还请沈员外多关照一些,莫要出了茬子。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说起自己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沈万千便又是一阵汗颜:“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想到求助……求助通天阁。大姑娘您……一定万事小心。” “我知道。”沈万千的关心在阿金看来便是一种客套,她随口应承下来,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与沈万千道别:“沈员外何时启程回江南?” “明日就走。”沈万千笼着袖子回道,又满眼希翼地看着阿金,似乎是想听她再说些什么。 然而阿金还是一脸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哀乐:“那么我便先祝沈员外一路平安吧。”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带着阿九离开了房间。沈万千抬起头来,万般不舍地瞧着阿金离开的背影。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姑娘,我瞧着那沈员外总是对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奇怪。”一出门,阿九就小声嘟囔道。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吗?” 阿金说的是实话,自从她接了任务去沈府假扮沈家千金开始,沈万千就是这么一副别扭的样子。只不过阿金并不想深究,也就随他去了。 “哼,商人嘴脸。”阿九恨恨说了一句:“他明知通天令一出,通天阁便没有拒绝的理由。纵然是龙潭虎穴,我们都会派人过去,而今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也是无奈。”阿金很平静地回道:“赐婚之事,他违抗不得。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却又以死相逼不愿意就范,他能怎么办。” 两人说话间,已经下了驿站的楼梯。阿金远远瞧见宋文禹坐在那儿喝茶,二人颇有默契地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可以走了?”宋文禹见到阿金这么快就下来了,有些差异。他本以为,今天是要在这驿站里用了晚饭再离开了。 “嗯,可以了。”阿金点了点头:“还是说,你想留在这儿尝尝这里的饭菜?我听说这驿站里的川菜也是一绝,也不知是真是假。” 阿金的连帽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即便如此,她绰约的身姿还是惹得路人偷偷打量。宋文禹感受到了这些炙热好奇的目光,完全没了兴致。 “还是回去吧。”宋文禹说着,便先一步来到了宋府的马车边。阿九扶着阿金刚坐到车里,就听得有人叫住了宋文禹。 “贤弟。”宋文禹转过头来看清来人,目光一沉。 “孟兄。”宋文禹抬手,恭恭敬敬地向来人行了个礼。 “贤弟怎么会出现在驿站?”孟一葳微微笑道,过了一会儿又自问自答道:“是带着夫人一道来的?” “嗯。”宋文禹看了他一眼,单刀直入地问道:“孟兄叫住在下,有事?” “借一步说活。”孟一葳瞟了一眼垂下的车帘,便向宋文禹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宋文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着他走到了一边。 “一荻想要再见你一面。”孟一葳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丝帛卷轴:“看了便烧了吧。” 宋文禹盯着那卷轴看了半晌,才伸手缓缓接过。他没有急着打开来看,只是喃喃说道:“事到如今,我再见她,又有何用。” “我也是这么劝的。”孟一葳叹了一口气:“可是……从你赐婚以后,她便大病了一场。而今大病初愈,跟我提出这般请求,我不忍心拒绝。你……” 宋文禹低着头没说话,他打开那丝帛看了一眼,果然是孟一荻娟秀的字迹。那上面只是写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旁的什么都没有。 宋文禹闭上眼,将那丝帛揉在了手里:“我会去的,你放心。” “好,那我就这么回去复命了。”孟一葳如释重负,临走前还十分郑重地朝宋文禹叮嘱道:“记得一定低调行事。” “我明白。” “谢谢。”孟一葳又向宋文禹行了个礼,这才带着侍从匆匆离开。宋文禹看着孟家人远去的背影,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火舌子,将那丝帛烧了个干净,才又重新回到马车里。 阿金本来在闭目养神,感觉马车晃了几下,才睁开眼来瞧着他。 宋文禹还是坐在车子的另一边,看起来心事重重。 “那位公子是夫君的朋友?”阿金开口问道。 宋文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阿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不丁来了一句:“闻着夫君身上有一股烟味,莫非刚才是烧什么东西去了?” 她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宋文禹心里一跳,转过头来盯着阿金看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对她吐了两个字:“没有。” “哦。”阿金含笑应着,没有去拆穿他。他们两个人说那些话时虽然隔得远,阿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阿九没明白为什么姑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忍着一肚子疑问直到主仆二人回房了才问出来:“姑娘为什么没戳穿他。” 阿金听了阿九愤愤不平地指责,俏皮地眨了眨眼道:“好歹是我的夫君,总得留些面子。况且,戳穿了对双方都没好处。” 阿九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丧气:“那姑娘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吗?” 阿金一手支着下巴,忍不住又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每当她想事情时,都会不自觉地这么做:“我还是跟着去瞧一瞧吧。” 突然,阿金神秘一笑,眼眸里泛着狡黠的光。 第三章 藕断丝连还是一刀两断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三天后,宋文禹应邀来到京城郊外。宋文禹一下马车,就瞧见孟一葳站在芦苇荡旁边等着。正值三月,芦苇尚未开出白色的花穗,宋文禹看着这一池塘的枯枝败叶,知道孟一荻正坐在湖心亭里等着他。 “你过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孟一葳看他没有动,出声催促道。 宋文禹点点头,向着湖心亭缓步行去,亭内传来悠扬的琴声,正是孟一荻平日里最爱弹的那首平湖秋月。一荻的贴身丫鬟小柳看到他进来了,默默行了个礼。趁着孟一荻弹琴的当儿,宋文禹一直在打量她。 自从宋家接了赐婚的圣旨,他们二人就断了联系。这还是宋文禹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孟一荻。大概是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她比他记忆里的模样,更显得憔悴瘦削了些。 一曲弹罢,孟一荻抬头看着他时,眉眼都笑弯了。 “既然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的。”她轻轻问道,言语里带着些娇嗔的意味。仿佛一切如常,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你弹得那么好,我不忍心打扰。”宋文禹依旧伫立在门边,没有坐下的意思。孟一荻明白,他并不打算长呆。 “是我任性了,总想着再见你一面。”孟一荻垂下眼帘,掩住了自己心碎的情绪:“若非如此,我总是不甘心。” 孟一荻说这样的话,让宋文禹感到意外。在他的印象里,一荻总是那么安静平和,似乎都不会有情绪一般。而今她坦然说出自己心有不甘,反而让宋文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他将手伸进袖中,摸到了那块光洁的玉佩。正在这时,孟一荻又说话了。 “她……是什么模样?” 宋文禹一愣,突然明白了孟一荻是在问沈家千金。他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一荻道:“就是十八九岁女子该有的模样。” “那她……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也爱抚琴吗?”孟一荻忍住心中悲痛,含泪望着宋文禹。因为体弱而有些发白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一荻。”宋文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喊了她的名字:“既然心里不痛快,就不用强迫自己与我谈论她了。” “嗯,也是。”一抹惨笑浮现在孟一荻的脸上:“可是……除了谈论你的新婚妻子,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了。” 宋文禹看着她哀戚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藏在袖中的玉佩握得更紧了一些,直到手心出了汗,他才下决心将玉佩取了出来。 孟一荻转头,一看到那玉佩,整个人便瘫坐在了那儿,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物归原主。”简单的四个字,宋文禹却费了好长时间才说完整。他见孟一荻不接,便将之轻轻搁在了桌子上:“珍重。”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湖心亭。小柳站在一边瞧着他决然离开的模样气得直跺脚。 “姑娘,他怎么这样?” 孟一荻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玉佩,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是为了我好。否则,还能怎样?” …… 离这湖心亭五公里外的地方,有一处小树林。早在宋文禹来之前,阿金便已经带着一壶酒坐在那里等着了。她坐在那密林里听着自己的丈夫和心爱女子话别,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眼见宋文禹已经离开了芦苇荡,她却还在那儿喝着闷酒,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然一阵轻笑声,打断了她一人的沉思。 “师姐?”阿金冷冷回头,却见琉璃一身紫衣靠在树干上,揶揄地瞧着自己。 “我今儿个可真是大开眼界了。一直以为师妹是个冰雕美人,没想到也有嫉妒吃醋的时候。”琉璃咯咯笑了一阵,便坐到了阿金对面,向她讨酒喝。 阿金无奈,将喝了一半的小酒坛扔到了琉璃的怀里:“师姐怎么来王都了。” “你猜?”琉璃灌了一口酒,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你若是猜对了,师姐就帮你去教训这个负心汉。” “未曾动心,又何来负心。”阿金说到这儿,忽然自嘲一笑:“说不定,他早就忘了十二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稀得他想起来。” “你就嘴硬吧。”琉璃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再看向一边时,正好瞧见宋文禹的马车正往城里赶:“我看你时间也不多了,便不和你玩猜谜游戏了。阿银不见了。” “什么?”阿金一愣:“义父知道吗?” “谁敢让阁主晓得啊。”琉璃挥了挥手:“师傅在不羁山找不着人,各地放出去的‘鸽子’又都回报没有瞧见少主。所以……师傅让我来京城找你了,看咱们姐妹俩能不能把他找到。在他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好,我晓得了。”阿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解开坐骑的缰绳:“你还会在京城逗留吗?” 琉璃坐在地上喝着酒,懒洋洋地回道:“三天以内,你可去梁初见那里寻我。三天以后,再说吧。” “那我先行一步了。” 看样子,琉璃此次前来也是有任务在身,不单单是为了阿银而来。阿金懂阁里的规矩,便没有细问。而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要赶在宋文禹之前,回到宋家。 …… 宋文禹一路上沉默寡言,怀仁自以为是地觉得,宋文禹刚与孟一荻诀别,心情不好是正常的。所以当宋文禹刚一踏进宋府,就往阿金的院落里去时,怀仁的惊讶神色,全都写在了脸上。 宋文禹看在眼里,也没多加解释。阿金的院落里,阿九正在小院子里打扫。听到门边有动静,抬头见到是宋文禹,也很是意外。 “少爷。”虽然心里不乐意,阿九还是给宋文禹行了礼。 “夫人呢。”宋文禹问这话时,一直盯着那紧闭的门扉瞧。 “夫人在屋子里呢。”阿九低眉顺目地答道。宋文禹拧着眉头又盯着那门扉看了半晌,正打算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琴音。 宋文禹细细听着,忽然脸色就变了。那屋子里的女人,正在弹着孟一荻最擅长的《平湖秋月》 “少爷,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阿九站在宋文禹身后,看他浑身僵硬地呆立在那儿,好心上前问了一嘴。她话音刚落,宋文禹就突然转过身去,铁青着脸冲出了阿金的小院。 阿九发现,怀仁的脸色和宋文禹的一样难看。 “这是怎么了?”阿九一脸不解地瞧着这匆忙离去的主仆俩,百思不得其解。她摇了摇头,便推开门走进了房间里。 阿九刚一战定,阿金便停止拨弦,将双手放在了古琴上。 “姑娘,刚才宋文禹果然来了。可是不知怎么,又走了。”阿九歪着头想了半天:“难道姑娘对他使了九弦术?” “何需如此大费周章。”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这方古琴:“刚才孟一荻在亭子里给他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阿九闻言一惊道:“姑娘,您就不怕……他怀疑您?” “那又如何?他抓不到证据的。”阿金回道,仿佛跟谁赌气似地:“就只许他欺瞒我,还不许我心里不畅快了?既然我心里不畅快,他也别想畅快。说我是十八九岁女子该有的模样?我就只是十八九岁女子该有的模样吗?” 阿九听了阿金的话,捂嘴笑了一阵。她家姑娘,也只有在宋文禹面前,才会有青涩少女该有的模样。 “阿九,待会儿用完饭后给我梳妆。”阿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啊?姑娘还要去哪儿?”阿九一愣,以为她又要易装出行。 “不去哪儿,就在宋府。”阿金没把话说透,故意卖了个关子。 第四章 我叫你一声夫君你敢应吗?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与母亲及祖母用完晚饭后,便早早回到了书房。其实他们做长辈的,都很清楚这一对新婚夫妇从未同过房,却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这让宋文禹不自觉想起阿金那日对她说的话:宋璃再如何胡闹,都是你们宋家人默许的。 想到那个女人,自然就会想到今天下午那诡异的一幕。 “少爷。”怀仁在一旁给他磨墨,见他的表情忽明忽暗,忍不住就多嘴问道:“少爷您还是在想今天在小院儿里发生的事情吗?” 宋文禹闻言,撇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 怀仁见宋文禹好像并不避讳这个问题,赶忙打开了话匣子:“是呀,怎么就那么巧,会和孟姑娘弹得是同一首曲子……小的着实吓了一跳。” 宋文禹没说话,怀仁说的,正是他心里想的。思来想去,能够解开他心中谜团的,怕也只有那个被号称为“玉面判官”的洛腾了:“洛大人何时回京?” “估摸着应该就是这几日了。”怀仁恭敬答道。 “等他回来,递张帖子过去吧。”宋文禹说着,正打算提笔写字,房门突然就被人推开了。 主仆二人一抬头,全都愣住了。只见阿金娇俏地站在那儿,略施粉黛的小脸就足够让这春夜月色黯然。 “你怎么来了?”怔愣过后,宋文禹皱了皱眉头道。 “想着夫君日理万机,实在是心疼,便过来看看。”阿金笑了笑,说了句冠冕堂皇的理由。眸子一瞟,便将怀仁看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怀仁其实也不是那种不会看眼色的人,可是眼下宋文禹没有让他退下的意思,他也不敢自作聪明。无奈之下,便只能装聋作哑地站在那儿,全当自己是个摆设。 “外面的守卫,莫非没有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这书房吗。”阿金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打量怀仁,让宋文禹有些生气。他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感觉今天被这女人气得不轻。 “说了。”阿金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便摇曳生姿地走进屋里来,顺道还将门给关上了。怀仁目瞪口呆地瞧着她,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活了二十余年,就没见过这么有韵味的女子,更没见过有女人如此大胆,将夫君的话完全当做耳旁风。怀仁突然觉得,宋文禹娶了沈氏女,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就不知道,这算是幸或不幸。 宋文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眼睛复又睁开时,已是一片冷凝:“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金听了这声质问,像是听了个笑话。她冷笑了一声,仰起头来看着宋文禹时,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妾身刚才不是说了吗?心疼夫君,便寻过来了。” 她说这话时,双手撑在那黄梨木书桌上,特意压低了身子往宋文禹探去,一举一动,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宋文禹只敢盯着她的脸瞧,因为他只要垂下眼来,就能瞧见一片大好春光。 宋文禹喉头滚动了一下,不争气地咽了下唾沫。怀仁见状,想着要溜:“少爷,小的告退!” 宋文禹急了,赶忙喊住了他:“你去哪儿!” “我……我去门外守着!”怀仁急中生智吼出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房门刚一关上,阿金便笑开了。宋文禹气闷地瞧着她笑得放肆,咬牙切齿地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呀。”阿金将掩在唇瓣的袖子放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宋文禹的样子:“夫君,你真的不打算与我同房吗?” 宋文禹瞳孔一缩,脸立马红了个通透,却还故作镇定:“既然嫁到了宋家,就请注意仪态分寸!” “呀,原来你还记着这件事呢?”阿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宋文禹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变脸就跟玩戏法一样。前一秒还对自己巧笑倩兮,下一秒却又回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我还以为,夫君早就将这桩皇上亲赐的婚事,抛诸脑后了。” 阿金停顿了片刻,见宋文禹没有搭腔,只是一脸阴沉地瞧着自己,便又道:“夫君不必如此紧张,妾身只是觉得,既然成了夫妻,便是缘分。人生无常,缘分未尽之前,尽到自己的本分,才不枉这上天的安排。” “你这是……话里有话?”宋文禹冷笑道,故意试探阿金。 “夫君多虑了,都是字面上的意思。”阿金懒得跟他打哑谜,今日她来,本来就是为了来敲打一下宋文禹,现下目的达到了,她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 “夜深了,夫君早些歇息。”阿金打着哈欠,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离开。手刚触到门框,却被宋文禹猛地拽了过去。阿金一个没站稳,便撞进了宋文禹的怀里。 “我思来想去,觉得夫人说得颇有道理。不如,夫人今夜便在此处留宿吧。”宋文禹低头瞧着阿金琥珀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慢慢低下头去,似乎是要吻阿金的唇。 阿金没有躲避,只是睁着眼睛盯着他越靠越近。眼见着二人就要亲上时,宋文禹突然停住了。 “夫君为何不继续了?”阿金与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对峙着,既暧昧又滑稽。 “夫人果然很美。”宋文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庞。指尖所及之处,肤如凝脂,着实让人流连忘返。宋文禹眸子一沉,将阿金轻轻推开:“可惜,即便是夫妻,我也对你下不了口。” “原是这样。看样子坊间传闻是真的了?才子佳人,青梅竹马,也算是一段佳话。”阿金红唇一弯,不客气地戳了宋文禹的痛处。她话音刚落,明显瞧见宋文禹负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宋文禹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阿金对于他冷淡的态度也不甚在意,只见她整理好衣衫,向宋文禹行了个礼后,便推门出去了。 屋外,怀仁果然在守着。花园里,守卫东倒西歪地躺了一片。阿金一皱眉,没有当着怀仁的面说什么。可是当两个人离开书房的地界时,阿金还是忍不住说了阿九几句。 “不是跟你说了,下手轻点嘛。” “听着姑娘在房间里受委屈,我忍不住就下手重了些。”阿九说道,又特别真诚地补充了一句:“没有伤性命。姑娘,阿九知错了。” 阿金听了阿九的话,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她突然停下脚步,轻轻靠在了阿九的肩膀上。 “姑娘?”阿九讶异地瞧着阿金。 “这里,好痛呀。”阿金闭着眼睛,捂着胸口:“他心里的那个人,我好像赶不走,怎么办呢。” “那我们就走吧。”阿九认真地回答道:“过了这一阵子,便按照原计划金蝉脱壳便好。” 阿金一愣,只觉得阿九的话让自己更心痛了:“可是……阿九,他说他对我下不了口,我不服气。” “……姑娘很想他对你下口吗?”阿九皱着眉头,不明白阿金为什么执着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阿金脸一红,没吭声。看到阿金这样,阿九叹了一口气:“姑娘,容奴婢提醒您一句。千面之术需童子之身方能驾驭,而今您的千面之术还差一点便到羽化登仙之境,若这时您……”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金打断了她要说的话,闭上了眼睛。阿九见她不想听这些,便也不再说了。 “明日,我去一趟运来客栈。你好生待在家里。”阿金睁开眼来突然说道:“还是……你跟我一起去?” 阿九摇了摇头,想到阿金要去见的那个人,神色温柔了许多:“主子能为奴婢带话过去便好。” “好呀,什么话呢。”阿金看着阿九扭捏的样子,忍不住笑眯了眼,故意逗她。 “就说……一切安好,勿念。”阿九想了想,觉着这几个字最为贴切。 “嗯,好。”阿金有些羡慕地瞧着阿九。她觉得,虽然阿九和那人的关系没有挑明,可是能有一个彼此牵挂的人,实为幸事。 人生最为煎熬的事情,便是你挂着的那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就好像她和宋文禹一样。 或许自己应该考虑一下阿九说的话,时机一到,便抽身而去吧。 阿金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这般想着。 第五章 英雄救美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是在午时以后来到运来客栈的。她刚一进门,便径直走到掌柜面前,敲了敲桌子。掌柜本来在那儿算账,一抬头瞧见是个长相平庸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这位大爷是住店还是用膳?”掌柜的笑眯眯地问道。 “找你家主子。”阿金声音沙哑地回道,话音刚落还咳嗽了几声。掌柜的眉头轻蹙,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又不敢就这么轻易去打扰这运来客栈的主人。 阿金见他站着没有动,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二两纹银放在了桌子上:“这些,只不过是给掌柜的你去传句话的酬劳。你家主子见我不见,与你无关。如何?” “那,大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掌柜的看了一眼那纹银,也没伸手去拿。只不过见他出手阔绰,又气度不凡,总觉着不该怠慢。 掌柜去了后院没多一会儿,就带了话过来,毕恭毕敬地将阿金请了进去。后院小厅内,梁初见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师姐。”待到掌柜的退下,梁初见慌忙行礼。阿金的这个易容扮相他之前见过好几次,所以立马就瞧出来了。 “阿初,大师姐在店里吗?”阿金也没和他客套,二人坐下以后,便直奔话题。 “这两天大师姐是住在我这儿的。也是易了容,人称紫衣姑娘。不过……她现下不在客栈。” “她也是随便得紧。”听了梁初见的汇报,阿金有些哭笑不得。琉璃素爱穿紫色衣衫,索性化名紫衣掩藏身份,也是信手拈来:“那,阿银找着了么。” 梁初见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尚未……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传闻,不知是否可信。” “说来听听。”阿金慵懒地坐在那儿,下意识地想要玩弄自己的发辫,手指伸到肩膀处,才想起自己今儿个是男装出行,便只好兴趣缺缺地放下手来。 “他们有人说……在皇城附近见到了师兄。”梁初见有些疑惑地看着阿金:“可是师兄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关于阿银的身世,他们这些小辈中也就琉璃与阿金清楚。阿金在听到这消息的那一瞬间,便信了九分。 “这消息不是‘鸽子’们送出来的?”阿金岔开话题,没有让梁初见再去细想。 “不是。”梁初见讪讪一笑,他是京城‘鸽子’的总统领。而今通天阁少主不知所踪,好不容易找到的蛛丝马迹还不是自己手下传出的,这让他觉得羞愧。 阿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介怀,若是阿银不想让咱们察觉到,他多的是手段。” 说着,她话锋一转,狡黠地瞧着梁初见:“阿九要我与你说,她跟着我一切安好,让你不要挂念。” “她跟着师姐,自然是好的。”突然得到阿九的消息,梁初见不甚欣喜。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笑得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你就不担心她当我的陪嫁丫鬟?”阿金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逗他玩。哪里知道她话音刚落,梁初见的脸色就变了变。 半晌,他才恢复常态,很是正经地向阿金行了个礼:“我相信师姐不会这么对待阿九的。” “你呀,真是无聊。”阿金撇了撇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就要与梁初见告别。 梁初见站起身来,一路将她送到偏门旁边。阿金转过头来,示意梁初见留步:“不用送我了,就到这儿吧。对了,关于阿银的事情,你不必再向大师姐禀明,我自会去查清楚。” “是,初见知道。”梁初见止步于门边,直到阿金出门走远,才将大门关上。 …… 洛腾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刚进城门没多久,就瞧见有人当街调戏一妙龄女子。那女子身着紫衣,脸上覆着一方紫色面纱,一双杏眼盈盈秋水。就连洛腾这种冷硬的男人都忍不住在想,若是这女子笑起来,眉眼一定甚是好看。 可惜,这双美丽的眼睛里而今都是厌恶与鄙夷。 “放手。”琉璃不想在大街上动武,这才被这几个纨绔子弟纠缠得脱身不得。 “这小美人发起脾气来,也是这么美丽动人。听得小爷我神魂颠倒啊。”抓着琉璃的那个男人肆无忌惮地与同伴如此说道,这一群人突然之间就爆发出淫邪的笑声。 琉璃冷眼瞧着这些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家伙,正在思考着哪里更方便自己下手,突然之间一只有力气的大手从旁伸出,轻而易举便将男人的爪子给掰开了。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你的脏手拿开!”估计洛腾用的力气很大,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家伙如今早就已经白了脸色。 “吴少爷,别来无恙。”洛腾面色如常地回道。吴少爷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你……是你?”既然是城内住着的人,谁又不知这洛将军的次子,玉面判官洛腾。 “对,正是在下。”洛腾说着,将男人的手放开了:“在下刚进京城,就瞧见了这么一出好戏。还未恭喜吴少爷一声,终于不用闭门思过了。” 吴少爷脸色青白,看起来气得不轻。但又因为把柄在别人手里,只能生生忍着。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才带着自己的同伴负气离去。 琉璃瞧着那帮人灰溜溜逃走的身影,忍不住噗嗤一笑:“多谢这位爷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洛腾回过头来瞧着琉璃,眼中神色古井无波,一副公正执法的模样,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琉璃见过很多男子看自己时的眼神,像洛腾这般英雄救美之后还如此淡然的,算是独一份。不自觉间,琉璃也对他上了几分心。 “若非有您,妾身恐怕……”琉璃低下头来,欲言又止。 洛腾还是那么一副平静的模样,字里行间不见任何怜惜之意:“姑娘以后出行,尽量避免一人吧。” 说罢,他便匆匆与琉璃擦身而过。琉璃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便笑开了:“玉面判官吗?咱们后会有期。” 她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走进熙熙攘攘地人群之中。 “少爷,您平日里也不爱管这等闲事的呀。怎么今日?”随从跟着洛腾往洛府方向赶路,有些好奇地问道:“见您那个态度,也不像是对那姑娘有好感。” “那女子有杀气。”洛腾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随从有些摸不着头脑。洛腾转头,见随从怔愣地瞧着自己,好心又解释了一下:“在我出手之前,那女子便对那些纨绔子弟起了杀心。只是那些愣头青,压根没有察觉到。” “哎呀,这这这……”随从后怕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少爷这是救了那帮二世祖一命啊。可是这帮人说不定现下都还在记恨着少爷您呢!” “无妨。”洛腾摆了摆手,没有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他唯一在乎的是,这个紫衣女人看起来有些不太寻常。 …… 第六章 宋家的惹事精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刚回到房间里坐下,刚喝了一会儿茶,宋璃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敲开了小院的门。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姑子,阿金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小姑子今儿个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阿金笑道,明知来者不善,却也侧身将宋璃请了进来。 宋璃哼了一声,没有理她。自打她进来,就一直四处打量,连带她带来的那些丫鬟嬷嬷一起,感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小姑子这是何意?”阿金站在庭院里,气定神闲地瞧着他们四处搜查,不紧不慢地问道。阿九跟在她身边,看着那几个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沈默金,你装什么蒜?你就说吧,你把人藏在哪儿了。”宋璃抱双臂于胸前,趾高气昂地瞧着阿金:“眼下要是你自己坦白了,亲自把人给领出来,总比我到时亲自把人给揪出来要强。” “人?什么人。”阿金眉毛一挑,实在不懂宋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姑娘,何需和她废话,径直进去搜便是了!”宋璃的贴身丫鬟鸳鸯突然出声道。 “哼,沈默金,别说本姑娘不给你机会。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着,宋璃便对那些奴婢们打了个手势,眼见着这帮女人就要鱼贯而入冲进沈默金的房间了,阿九突然伸出手,对着冲在最前头的几个人射了几个小石子。 宋璃一转头,就见到那些丫鬟嬷嬷倒了一片。 “你!”宋璃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指着阿金。 “小姑子,你长了眼睛的,我站在这儿,可是动都没有动一下呀。”阿金笑着应道,也不气恼。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赶紧进去给我搜!我就不信了,今天还进不去她的这个房门!”宋璃被阿金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满腔怒火便都发泄在了那些滚地喊痛的丫鬟身上。 奴仆们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继续走到房门前。哪里知道他们的手还没触到门扉,又像刚才一样,被人直接打跪在地。反复几次,大家都有些害怕了,宁愿跪在宋璃面前,请主子息怒,也不愿意再去尝试开门。 “沈默金!”宋璃竭嘶底里地看向阿金,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瞧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你与男人私通,还在我哥的院子里装神弄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阿金一抬头,她冰冷的眼神让宋璃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即便我犯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在这里与我大呼小叫。宋家莫非是你掌家?莫非这就是宋家的家教?我今儿个真是开眼界了。” 说着,她一挥手,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大开。宋璃带来的那些丫鬟嬷嬷再怎么凶悍,毕竟都是女人,立马吓得惊叫连连。 “你不是要进去看吗?进去吧。”沈默金依旧站在原地,向着房间方向偏了偏头。 宋璃也被刚才的那一幕吓着了。她满眼惊恐地瞧着阿金,就跟撞鬼了一样:“你……你到底是用的什么邪术!” “邪术?”沈默金歪着头不解地瞧着宋璃:“小姑子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被什么邪物吓到了,以至于神志不清了?刚才吵嚷着要来搜野男人的也是你,现下不愿意进去的也是你。小姑子呀,请问你到底想要妾身如何?” 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宋文禹带着怀仁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只见庭院里跪着的都是宋璃院子里的奴仆,而宋璃正与沈默金大眼瞪小眼。 “宋璃!”宋文禹厉声喝道。宋璃忽然身子一颤,转头见到宋文禹站在门口,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哥哥!哥哥!”她扑到宋文禹身边,转过头来指着沈默金说道:“哥哥,这个女人邪门得很!她会用邪术!还藏了野男人!哥哥你一定要休了她,一定要休了她!” 宋文禹抬头,与沈默金对望,却发现对方只是一脸讥讽地瞧着他们兄妹二人。对于宋璃刚才的控诉,置若罔闻。 “你在胡说些什么。”宋文禹皱着眉头,想让宋璃冷静下来。 “我没有胡说!哥哥!你进房间看了就知道了!这商贾之女不安分得很!你不理她,她便养了野男人!你们这院子又偏僻,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她这狐狸尾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露出来呢!” 宋璃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宋文禹就要往沈默金的房间里走。 “站住。”眼见着兄妹二人已经上了台阶,沈默金突然出声了。 宋璃心里一阵得意,转过头来瞧着沈默金道:“怎么,你是怕了吗?” 阿金没有理他,只是瞧着宋文禹:“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宋文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理智告诉他,沈默金并没有理由做这么冒险的事情。可是宋璃平日里也不是全无章法的人,没有理由拿这种事情来构陷沈默金。 阿金见他不说话,心里一片苍凉。师傅平日里经常对她与大师姐说的那句话,而今看来真是字字诛心。 “世间男子,果然皆是薄幸。”阿金朱唇微启,喃喃说道。宋文禹闻言一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阿金身上流露出来的脆弱转瞬即逝:“宋文禹,搜房间可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得给我个说法。若是搜不着,该如何是好。” 宋璃见沈默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敢狡辩,气急败坏地抢了话头:“怎么可能搜不着!” “搜不着,该如何是好?”阿金盯着宋文禹,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若只是道歉,我也是不依的。我爹爹离开之前被皇上密召商谈之事,你也应该清楚。而今我爹爹将我托付给了你们宋家,你们却要如此污蔑我的名声,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也不怕闹到皇城之内,让大家都评评理。” “你少拿什么皇上圣旨的压我们!”宋璃一挥手,口不择言地说道。 “放肆!”宋文禹铁青着脸,对着宋璃呵斥道。宋璃脸一白,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了。阿金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俩,也不再说什么。 最终,宋文禹还是带着宋璃等人离开了阿金的院落。临走前,他想跟阿金说些什么,可是瞧着她脸上疏离的笑意,又望而却步了。 “大少爷请留步。”见宋文禹要离开,阿金突然叫住了他:“妾身只想问大少爷一句,你信我吗。” 宋文禹顿住步伐,没有转过头。阿金不紧不慢地走到宋文禹身前,伸手为他整理衣衫,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忽然,阿金抬眸与宋文禹对视,那眸子里的复杂情绪让宋文禹看不真切。 “走吧。” 说着,她便又只身一人往来时的路上行去,没有回头再看宋文禹一眼。怀仁瞧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这次夫人好像是真伤心了。 “少爷?”良久,直到再也瞧不见沈默金的身影,宋文禹还是盯着那一团黑暗瞧。 “我们走。”终于,宋文禹也继续往前行去,未再停留。 …… 阿金沉默不语地与阿九一起进了屋子里,门刚关上,阿九就给阿金跪下来了。 “是奴婢疏忽了,没想到宋家姑娘会来这一招。” “确实是疏忽了,但是错不在你。”阿金抬手将阿九扶了起来:“是我回来的时候太不小心了。” “姑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阿金撇了撇嘴:“最多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和师姐他们联系了。其他的,无需担心。” “大少爷那儿……”阿九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提到那个人。 “随他去吧。”阿金眸子一黯,不想再谈这件事。 …… 宋文禹离开了东厢房之后,并没有回到书房里,而是来到了宋璃的闺房。 “跪下!”宋文禹刚一坐定,便让站在一边的宋璃罚跪。他话音刚落,鸳鸯就赶忙跪了下来,可是宋璃还是倔强地站在那儿。 “我没有错,为何要跪?”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皇上和圣旨都压不住我们宋家,难道还没有错?”宋文禹冷声问道。一想到阿金那一双黯然神伤的眸子,心里就一阵烦躁。 宋璃被宋文禹说得哑口无言,跪下的时候心里还是万般委屈:“我说那样的话,还不是沈默金给逼的?” “她逼你什么了?你不跟我打一声招呼,不跟祖母和母亲打一声招呼,便带着人闯进她的院落,到底是谁在逼谁?你眼睛里到底还有没有宋家,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我当然有!正因如此,我才气不过那女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养姘头……” 宋文禹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宋璃的话:“你左一个姘头,又一个野男人的。到底是平日里嬷嬷在教你规矩的时候偷工减料,还是你压根没有用心学!” “大哥!”宋璃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瞧着宋文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何还袒护沈氏女?刚才你只要愿意进去看一看,便知道我说的所言非虚。可是你却偏偏不愿意进去,为什么?” “若是搜不着,你觉得当如何是好?”宋文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璃。若不是这个愚蠢的女人是自己的妹妹,他又何须耐着性子对她好言相劝。 “怎么可能搜不着。我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宋璃高呼了一声。 “一清二楚?都看清楚什么了?是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了,还是弄清楚那人的来历了?” 宋文禹的连续发问,让宋璃不得不找鸳鸯求助。鸳鸯心里叫苦不迭,只恨自己当时急于邀功,便把事情都与宋璃说了:“是……是奴婢瞧见的,有个男人……进了东厢房。” “是男人,还是男人的打扮。”宋文禹慢条斯理地问道。 鸳鸯被问得冷汗涔涔,趴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答道:“奴婢……奴婢不清楚……” 宋璃一愣,有些气恼地盯着鸳鸯失声叫道:“鸳鸯!” “姑娘,奴婢,奴婢真的不清楚……细细想来,奴婢,奴婢只是瞧见了一个男人装扮的人进了夫人的院落。而且……而且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 说到后头,鸳鸯声如蚊呐,声音微弱到让人听不清楚。 “去领罚吧。怀仁陪你去孟嬷嬷那儿。”还未等宋璃回过神来,宋文禹轻描淡写地说道。 鸳鸯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知错?你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敢怂恿姑娘瞎胡闹。我命人杖毙了你,你怕是也死得不冤枉。”宋文禹说得如此狠绝,让宋璃与鸳鸯立马噤声,不敢再说求情的话:“去孟嬷嬷那儿领罚,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去追究。若是没死,还可以回到姑娘身边伺候。” “……奴婢,谢过大少爷。”话已至此,鸳鸯知道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只得战战兢兢地领命。 宋璃瞧着抖如筛糠的鸳鸯被人驾着出了房间,心有不甘地捏紧了拳头。正在这时,宋文禹又出声道:“你明日去沈氏那里道个歉,我自会将此事禀明母亲。” “什么?”宋璃转过头来看着宋文禹,见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只得服软:“好,我去。” “那你今日早些休息。”宋文禹见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便利落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刚走到门边时,宋璃突然叫住了他。 “哥哥,你变了。” 宋文禹转过头来瞧着宋璃,等着她说下半句:“我哪里变了。” “你在乎沈默金。”宋璃笃定地说道:“那一荻姐姐怎么办……” “璃儿”宋文禹满心疲累地看着宋璃:“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我和她,注定是陌路人,明白吗。” 说着,宋文禹便抬脚走出了房门。刚才他说的话,宋璃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她只知道,宋文禹没有否认自己在乎沈默金。 这个认知,犹如晴天霹雳,让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七章 主动邀约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早上一起来就听说了鸳鸯被打了二十大板的消息,她一席鹅黄色衣衫坐在镂空雕刻的木窗前,倚在软枕上翻着一本古琴残谱集。 “受了二十大板人还活着,看样子是有人手下留情了。”阿金眼皮都没抬一下,如是说道。 “姑娘何以见得?咱们当初在山上领的刑罚,可比这个重多了,也没见有人丢了性命。”阿九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嘴。 阿金白眼一翻,斜睨了阿九一眼:“没有功底的凡夫俗子可是十棍都受不住的,更何况鸳鸯待在宋璃身边当了那么久的贴身丫鬟,细皮嫩肉的。若是没有手下留情,那二十大板下去,可是神仙难救的。” “既然如此不堪一击,哪里来的底气胆大妄为?”阿九惊讶地看着阿金,只觉得这一次跟姑娘下山,可真是见识了人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阿金笑了笑,没有答她的话。正在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东厢房而来。 “姑娘。”阿九听着那动静已经来到了院落门口,便询问起阿金的意思。 “去开门吧。”阿金懒懒地回道:“不论是谁过来,都得以礼相待。” “是。”阿九应了一声,这是阿金今日第二次提醒她了,就怕她给宋府的人甩脸色。那帮人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气。 “大少爷。”院门打开,露出阿九的一张冷脸。宋文禹瞧见这小丫头一脸没好气地瞧着自己,嘴上却恭恭敬敬,只觉得这主仆俩都一个脾气。 “夫人呢。”宋文禹说出这称呼时,多少还有些别扭。可是眼下自己是来求和的,生硬地称其为沈氏,也不合适。 “在房间里。”阿九转过身,为宋文禹领路。走到房间门口时,她与怀仁都自觉停在了门口。 宋文禹推门而入,正好瞧见阿金正在那儿看书。他轻咳一声,提示对方自己的存在。 阿金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书本上:“你下朝了?”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坐到了阿金对面:“今天,母亲带着宋璃来过了吧。” “是来过了,宋璃被婆婆压着,不情不愿地跟我道了个歉,又气呼呼地离开了,并没有逗留多久。她前脚刚走,你便过来了。” 宋璃是这么个反应,也在宋文禹的意料之中。她愿意过来走这一遭,他都已经谢天谢地了:“母亲与我说了,要再给她禁足一阵子。” “哦。”阿金不咸不淡地回了他的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相对,间中会有阿金翻书的声音。 “今儿个我来,还有一件事。”宋文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阿金低头一瞧那烫金装饰,便知道是从宫里递出来的:“过两日是皇上的寿宴,皇上皇恩浩荡,递了一张帖子给我,你与我一起进宫吧。” “这算是赔不是吗?”阿金垂下眼来盯着那帖子看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宋文禹。这还是他进房以来,她正经看他的第一眼。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宋文禹一本正经地答道,言语里似乎还有些讨好。 阿金莞尔,将书本竖了起来,遮住了脸上愉悦的表情:“那我考虑考虑。” “……那我先走了。”阿金的态度让宋文禹松了一口气,他清了清嗓子,便带着怀仁离开了东厢房。 怀仁跟在宋文禹身后,瞅着自家少爷看了半天:“少爷,你怎么脸红了?是不舒服吗?” 宋文禹脚步一顿,背脊僵直地站在那里片刻,又一声不吭地向前行去。 …… 第八章 心生疑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璃跟在母亲宋余氏身边走着,忍了一肚子的委屈,终于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母亲你看看,那沈氏是什么态度。” 宋余氏瞥了她一眼:“你在说她之前,先瞧瞧你那是什么态度?好在人家不计较,不然你真是丢人现眼。” “怎么就成了是我丢人现眼?明明是她……”宋璃咬着唇,又要旧事重提。 宋余氏眼睛一瞪,断了她的话:“还想祸从口出?看样子打在鸳鸯身上的板子还不够?” 宋璃立马噤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这么与母亲在回廊里对峙着。宋余氏到底心疼女儿,最终还是放软了语气:“你大哥是为你好。那沈氏虽然是商贾之女,可眼下我们惹不得她。” “为什么?”宋璃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 宋余氏揉着眉心,只觉得在面对自己这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儿时,实在力不从心:“旁的你就不要多问了。只需知道,你最好不要去惹你那个嫂子就行。” “她才不是我嫂子,我哥都没正眼瞧过她。” “荒唐!夫妻间的事你这个局外人知道什么?”宋余氏低声呵斥道。 “本来就是。这京城里谁人不知,哥哥心里只有孟姐姐。”宋璃回嘴道,宋余氏脸上一阵青白,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洛腾在管家的引路之下向这边走来,慌忙带着女儿往旁边耳房里避去。 宋璃一回头,见是洛腾,欢喜地想要叫住他,也被母亲制止了。 “母亲!”眼见着洛腾越走越远,宋璃焦急地看着母亲。 “你若真心欢喜,就不要如此没脸没皮。”宋余氏轻声叮嘱道。 宋璃闻言,立马不吱声了,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洛腾在转弯处消失。看着女儿痴痴相望的模样,宋余氏心里却在担心另外一件事:刚才她与宋璃之间的对话,被那人听进去了多少。 管家将洛腾引到宋文禹的书房里坐下,不一会儿,宋文禹便推门进来了。 “阿腾,好久不见。”故友多年不见,让宋文禹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洛腾点了点头,朝宋文禹行礼道:“还未恭喜文禹兄高中金科状元。” 宋文禹笑了笑,与他相对而坐:“今日我找你来,是有事相求。” “文禹兄请讲。” “关于我娶江南沈氏,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吧。”宋文禹垂下眼帘来,沉吟片刻,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洛腾想到了刚才自己在路上听到宋家姑娘与宋余氏之间的对话,似乎也与这个沈氏有关。 “还请阿腾帮我查一下她。” 宋文禹语出惊人,纵然是洛腾这样性子冷淡的人,都忍不住眉间一跳:“兄台的意思是?” “稳妥起见罢了,个中缘由,等你见了她便会明白。”关于沈默金身上的疑点,宋文禹不愿意多说。只是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一些对她的猜想与疑惑弄得他寝食难安。找上洛腾帮忙,也是无奈之举。 “那……在下何时能够见到嫂子?” 洛腾疑惑地看着宋文禹,只见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缓缓说道:“我会带她去寿宴。” 洛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第九章 勾心斗角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参加寿宴当晚,阿金一出院落,就瞧见宋文禹站在花园里等着她。阿金刚走到他身边,宋文禹就叮嘱了几句。 “璃儿也去,同乘一辆马车。” 阿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答了句:“我懂了。” 尔后,她便在和宋文禹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大概是宋文禹之前就跟宋璃说过什么,见到阿金坐了进来,宋璃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脸扭到一边,完全把阿金当成了空气。 阿金微微一笑,也并不打算理睬宋璃,三人就这么沉默不言地到了皇宫宫门之前。车子刚一停稳,宋璃就急忙下了车。她冒失无礼的模样,让宋文禹有些尴尬。 “你不用理睬她,毛毛躁躁的。” 宋文禹下车之前,如是说道。 “嗯,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小姑子若是在皇宫里也这般毛躁,可该如何是好。”阿金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还未等宋文禹回答,便掀开了车帘子,让站在车旁伺候的阿九将她扶下了车。 “姑娘,你看那边。”阿金刚站定,阿九就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阿金抬头一望,正好瞧见孟一荻与宋璃站在一块。 此时,宋璃正亲昵地牵着孟一荻的手,与孟一荻姐妹交谈甚欢。说话间,见阿金正往这边望,还颇为得意地看了阿金一眼,似乎是在示威。 “姑娘,她这是什么意思?”阿九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阿金但笑不语,伸手就将宋文禹拉到了自己身边站着。宋文禹一愣,低头瞧着她:“你做什么?” “新婚燕尔,不该如此吗?”说着,阿金又撒娇似地拽了拽宋文禹的衣袖。宋文禹皱着眉头,本能地想要避开,却瞧见孟一荻正瞧着这边。突然之间,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阿金把他的这些小心思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破。见宋璃脸色难堪得紧,阿金笑得更是柔媚了:“夫君,咱们走吧。宫人前来引路了。” “嗯。”经阿金这么一提醒,宋文禹才回过神来。跟在宫人身后行了一阵,他突然低声向阿金道谢:“刚刚多谢提醒。” 阿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引路的宫人身上:“我可什么都没做。” 宋文禹一笑,兀自沉思起来。阿金一路上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阿金心里有些吃味。 二人各怀心事地来到景阳宫前,眼见着要分开落座。宋文禹看了一眼已经在女宾席端坐的孟家姐妹和宋璃,竟然开始有些担心阿金了。 “宫里不比宋府,但凡有什么事情,回去了再说。” 他看了阿金半晌,见自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叹了一口气,往男宾席走去。直到这时,阿金才勉强瞧了他背影一眼。 女宾席上,宋璃正与孟家姐妹坐在一块,谈笑风生,孟一荻见阿金走了过来,正要站起身来行礼,却被宋璃拦住了。 “姐姐理她作甚,压低了你的身份。” 阿金闻言冷笑了一声,这让宋璃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说话声音不大,阿金是听不到的。可是阿金脸上带着的揶揄表情,又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这种看小丑一般的眼神,让她恼羞成怒。 “璃儿,你家嫂子看起来可是泼辣。”等阿金行过,孟一荻的庶妹孟一菡突然小声说道。 宋璃听罢,连忙附和:“可不是吗,她就爱装神弄鬼。” “一菡,怎么这般没有规矩。”一荻皱着眉头,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她一转头,又看向宋璃道:“终归是你的嫂子,为何如此刻薄。你这样,我不喜欢。” 宋璃难得见孟一荻这般颜色,脸色一白,乖巧地闭上了嘴。身后的这些动静阿金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却没表现出任何异样。这般处事不惊的姿态,让在旁边看戏的深闺妇人们都啧啧称奇。 女宾那边的小插曲,自然也落到了宋文禹和洛腾的眼里。洛腾盯着已经落座的阿金瞧了一会儿,忽然对宋文禹低声道:“小弟有些明白,为何兄长对嫂子的身份生疑了。” 宋文禹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也不答话。也不过是这么一瞬的功夫,再抬头时,阿金却不见了。宋文禹一愣,正想要站起身来看个究竟,殿门口却传来宫人通报的声音。 “圣上、皇后驾到。” 宋文禹看了一眼阿金原先坐着的位置,纵然心中不安,也只能先与众人一道行跪拜礼。 第十章 本为父子,却是仇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正好掐在这个时间点从景阳宫中溜出来,绝非偶然。全是因为她刚落座没有多久,便有一个伺候的宫人来到她身边,向她递了一个玉佩。 那个玉佩,是鸳鸯配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她有一个,阿银也有一个。 阿金没有多想,便追着那宫人一路走了出来,等那宫人不见踪影时,她才发现自己已走到皇宫深处,彻底迷路了。 “阿姐。”阿金正在细细推敲这其中蹊跷,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银!”阿金转过头来看到那白衣少年,脸上忽然绽放出来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 阿银微微一笑,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在自己唇上,阿金疑惑地瞧着他,却见他突然利落一甩手,三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呼啸而去。 阿金只听得漆黑的角落里一记闷哼,似有人倒地。她大惊失色,和阿银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宋璃。 “别杀她。”阿金抬手拦住了阿银的手。这一次,换做阿银疑惑了。阿金盯着宋璃昏睡的侧颜,神情很是复杂:“她是宋文禹的妹妹。” 阿银一愣,眼神更是冰冷:“阿姐若是要留着她,后患无穷。” “无妨,随她去说吧。”说罢,阿金便牵着阿银的手,三两下飞到了这偏殿的屋顶之上坐下:“我听初见说有人曾在皇城附近见着你,我便知道你一定是进宫里来了。刚才那个宫人,原是你假扮的吧。” “嗯。”阿银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鸳鸯佩别到了腰间。 阿金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好生偏僻,且杂草丛生,突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这里原先是哪里?” “鹈鹕宫。”阿银面无表情地说道。 果然。 阿金心想,轻吁了一口气:“这里可一点不像被大火烧过的样子。看样子他有重新修葺……他的心里,不见得没有你和你的母妃。” “母妃已死。”阿银说着,抽出了碎星。 阿金看着碎星在月光下泛着细碎银光,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不愧是通天榜上排名第三的兵器。不过,义父当初将之赠与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用来弑父的。” 阿银面无表情,仍旧在看着碎星锋利的剑身。阿金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动静,又伸手扶住他的臂膀:“你这么偷跑出来,义父肯定是知道的。你就不怕他为了找你来王都吗?” 直到提起梁祈安,阿银的表情才有所松动:“阿姐,我……” “你去运来客栈。大家都在找你呢,若义父真来王都了,必然也是在那里下榻。”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转头见宋璃还睡在冰凉的地板上,颇为无奈:“你赶紧离开这儿吧,我也得去把那个麻烦弄到景阳宫里去。” “阿姐,银针退了以后一个时辰,她便能苏醒。”阿银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踪影了。阿金身子轻盈地落到花园里,正苦恼于如何将宋璃挪动,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阿金猛地一回头,发现来人是个面目俊秀的青年,看起来二十来岁,颇为陌生。阿金往后退了一步,将宋璃掩在了身后。 “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那青年也很意外在这荒废的宫殿里看到其他人,而且还是两个女人。更诡异的是,其中一个女人还昏迷不醒。 阿金咬着唇,慌忙行了个礼道:“让公子见笑了。我是寻小姑子而来,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儿。等我来时,小姑子已经晕倒在这里了……” “……你们是今日来参加寿宴的女眷吧。”青年打量了阿金几眼,忽然道。 “是。”阿金应道,将头埋得更低。 “哦,我差宫人来送这位姑娘回去。你也跟着一起回宴席上吧。”青年微微笑道,突然他话锋一转,似是提点又似是威胁:“此地是皇宫禁地,当今圣上不喜旁人进出。” “妾身明白。”阿金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赶忙应了一声。 青年见她如此聪慧,一点就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让跟在身边的宫人引路,将阿金和宋璃带离鹈鹕宫。一路上,阿金都如芒刺在背,只觉得这青年目光如炬,视线就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阿金走后,跟在青年身边的随从忧心忡忡地开口道:“爷,您就不怕这女人将咱们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吗。” “她不会的。”青年眯着眼睛看着阿金渐行渐远的身影,言语之间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随从不解地抬头看了青年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 突然间,微风拂过,一阵清脆的铃铛响若有似无地传进青年的耳朵里,这悦耳的声音让他的笑意渗透至眼睛深处。忽然,他低头自嘲一笑。 “又怎么可能是她……” 他轻轻叹了一句,转身缓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十一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宫人进景阳宫里替阿金传话的时候,宋文禹早就已经心不在焉,如坐针毡多时。听了宫人带来的口信,更是脸色难看得紧。好在寿宴没有多久就结束了,宋文禹急匆匆地赶到宫门口,瞧见怀仁正站在马车外头等他。 “怎么回事?”他快步走了过去,劈头盖脸地问道。 怀仁一脸无奈:“其中细节,小的也不甚清楚。” 宋文禹闻言,半晌没说话。漆黑如墨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那一扇车帘,怀仁拱手站在一旁等了一阵,见宋文禹一直没动静,便又轻声提醒了一句:“夫人就在车里坐着呢。” “姑娘呢。”宋文禹头也不回地问道。 “也在车里。” 怀仁话音刚落,宋文禹便猛地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里。他掀帘子的动静很大,阿金觉得,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再闭目养神,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她便睁开眼来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宋文禹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之中的宋璃,如是问道。 阿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 宋文禹闻言,突然有些想笑:“那你又是怎么发现她的。” 面对宋文禹的质问,阿金显得很淡定:“我之前不过是想四处走走,哪里知道迷路了。一路上越走越偏僻,半个宫人都见不着。我正慌乱着,就瞧见了她倒在了一片花丛之中……” 阿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宋文禹的神色。见他脸色越发难看,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来之前我小心查看了一番,没见小姑子身上衣衫有何破损的地方……” “你说你迷路了,后来又是如何能找到出宫的路?”宋文禹皱着眉头看向阿金,心思缜密如他,不打算放过一丝错处。 “那是……”阿金咬了咬唇,显得有些踌躇为难:“那是因为中途碰到了一个贵人,是那贵人差宫人送我出来的。本来他是想送我和小姑子回景阳宫,可我总觉着那样不妥,就托人将我们送到下马处了。夫君觉得我这样做错了吗?” 宋文禹眯着眼睛瞧着楚楚可怜的她,半晌没说话。正在这时,马车在宋府门口停了下来。阿金见宋文禹没有下车的意思,便也只好陪着。突然,宋文禹开口说道:“你先回东厢房吧。” “那小姑子……”阿金说着,看向宋璃,见她眉头紧蹙,却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我来处理。”宋文禹顿了顿,又嘱咐阿金道:“今晚的事儿,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嗯。”阿金点了点头,表现的甚为乖巧:“祖母和婆婆问起可如何是好?” “她们那里我去说。你什么都不用管。”宋文禹似乎被问得有些烦了,声音也愈发冷硬起来。阿金见他如此,也不再出声,按着他的意思先行下了马车,和阿九一起往大门里行。 阿九跟在她身后,回头见怀仁又赶着马车往前行,不禁有些好奇:“大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应该是从后门进府里。”阿金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的,哪里还有原先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抹玩味的笑意挂在她好看的唇角上。 阿九瞧着阿金心情甚好,越发地不明白了:“姑娘,您今儿个很高兴的样子。” “当然高兴。”阿金说着,推开房门坐在了桌边上,倒了一杯水喝:“我见到阿银了。” “什么?”纵然是阿九,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真是谢天谢地,少主有听姑娘的劝吗?” “谁知道呢。”阿金耸了耸肩,阿九的疑问让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明儿个还是去运来客栈一趟,看看阿银有没有乖乖去那里。” “嗯,好。”阿九连连点头,突然瞧见阿金手上玩弄的三根银针,便指着那银针问道:“这是少主的银针?” “嗯。”阿金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低头瞧了一眼在她指缝间波光流转的银针,眼神变得深邃:“阿银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 宋璃是在第二天午后才悠悠转醒的,一睁眼就瞧见母亲和大哥在自己床前,关切地瞧着自己。 “璃儿,你终于醒了。”宋余氏见她已经清醒,不禁喜极而泣:“你想吃些什么,我叫人去张罗!” “娘……”宋璃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是沙哑,禁不住吓了一跳。 宋文禹看她神情慌乱,很是体贴地递了一杯水过去:“你昏迷不醒一天一夜,久不说话,嗓子是会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宋璃捧着杯子将温水喝了个底朝天,听到宋文禹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睡了这么久的?” “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宋文禹见宋余氏已经出了房门,便坐在宋璃床边,轻声问道。 宋璃皱着眉头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我……我只记得咱们一起去了景阳宫……之后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文禹抿着唇,兀自沉默。宋璃的回答,显然是他不想听到的。正在他沉思的时候,宋璃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哥哥,我,我这是怎么了?” 宋璃平日里虽然单纯任性,可毕竟是在官家权贵之中长大的姑娘,见大哥神情如此凝重,自然便猜出了事有蹊跷。 “你没怎么,放心。”宋文禹瞧着她,脑子里一遍遍过着那天他和沈默金之间的对话。只可惜对方欲言又止,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可他却偏偏找不到任何破绽:“只是寿宴那晚忽然晕了过去,让我们都乱了阵脚。” “是这样吗?”宋璃将信将疑地看着宋文禹,心里还时非常不安。 “嗯,就是这样。”宋文禹点了点头,在与宋璃说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宋璃的脖颈处。昨晚上检查出来的那三个红点,而今早就已经踪迹全无。 宋文禹眼神一暗,忽然站起身来:“你刚醒来,还是要好好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 宋璃应声仰头看着宋文禹,对方往房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璃儿,记住了。身子好了以后,也尽量避开东厢房一些,不要去招惹她,明白吗?” 宋璃一愣,心里只觉得委屈。刚要说些什么,宋文禹却没给她辩驳的机会。 第十二章 这莫非就是心动的感觉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听到了宋璃被变相禁足的消息。 “听说宋老夫人今儿个一大早就去宋璃房间了,好半天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下人们还听得房间里依稀有哭声。”阿九一边给阿金梳着头发,一边如是说道。 阿金坐在梳妆镜前,将那些排列整齐的华丽头饰一件件地拿到手里细细端详,又一件件地放回去:“那宋府对外是怎么说的?” 阿九停下手里的活计,望着屋顶想了想,这才又专心致志地侍弄起阿金的头发:“多半便说是身体抱恙,需在家休养吧。” 阿金闻言,笑了一下:“依照那位宋姑娘的性子,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禁足,如何都是不依的。” 阿九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之中又透着些得意:“既然如此,她就不应该去惹您。” 对于阿九的这句评论,阿金没有搭腔。她选中了一支有镶金工艺的玉钗,递到了阿九的手上。直到阿九已经打理好了她的发髻,她这才又道:“咱们还是离那边厢的人都远着点吧,不是她不敢惹我,是我不敢惹她。” 她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透过梳妆镜,阿金瞧见宋文禹正站在房门口向她这边望,目光一如往常清冷。 “你下去吧。”阿金没有回头,只是吩咐阿九退下。阿九向宋文禹行了个礼,便低头退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房间外,怀仁与阿九正大眼瞪小眼。房间内,气氛也是如此。 “既然来了,为何不落座?”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继续着手头的动作。 宋文禹没有动静,依旧是站在那儿,仿佛是一尊摆设。他抿着唇瞧着这妙龄女子对镜贴花黄,点唇,描眉。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似是看入了迷。 阿金好脾气地等了他半天,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便站起身来走向他。手里,还握着那盒小巧玲珑的胭脂。 “夫君来找我,是有何事?”她往宋文禹身前一站,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来瞧着宋文禹。他们二人离得极近,宋文禹低头瞧着他时,他呼出的热气便喷洒在了她的脸上,在她的脸颊上燃起一片红晕。 宋文禹望着那朱唇一张一合,唇瓣娇嫩得犹如淅沥春雨过后的牡丹花瓣。宋文禹喉头滚动了一下,往后挪了一小步,想与这魅惑人心的女子拉开一段距离。 阿金唇边噙着笑,将他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戳穿他。 “我已经和宋璃说过了,她这一阵子已经被祖母禁足,也不会再来烦你了。”宋文禹视线低垂,将脸瞥向一边。阿金歪着头瞧着他,越看越喜欢。 “你专程跑过来一趟,总归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她见宋文禹犹豫,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问道。 “……就是专程来告诉你一声。”宋文禹估计还没碰到过这么直白的女人,他咬了咬牙,有种被人拆穿的窘迫:“既然她不会来烦你了,那么你们就各安一隅,互不打扰。” “哦,原是这样。”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她的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让话题有些进行不下去了,宋文禹在那儿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阿金再没有什么话和他说,便想要离开。 “等一下。”临到房门口时,阿金出声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宋文禹侧过头来看着阿金,发现她修长的手指有些被胭脂染红了,宋文禹目光一沉,思绪又有点飘远。 “她不来烦我,我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去找她的不是。这一点你放心。”阿金说着,忽然伸出手来沾了一点胭脂往自己唇瓣上轻轻一点,又咬住手指尖挑衅一般地瞧着宋文禹:“我这个答案,夫君可满意?” 她这调戏的动作犹如是狠狠打了宋文禹一耳光。瞬间,这白面书生的脖颈红了个透。 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打开,让怀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家少爷拂袖而去,急匆匆的步伐就好像后头有鬼魅在追赶一般。 “少爷?”怀仁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刚要问什么,见到宋文禹那憋屈的面色,立马就闭嘴了。 “姑娘?”阿九走进房间,见阿金捧着一盒胭脂满脸笑意,不解地问了一嘴:“大少爷那是怎么了?” “没怎么。估摸着是被我吓到了吧。”阿金笑眯了眼,将胭脂盒往阿九手上一扔,便回房洗手去了。 这天晚上,宋文禹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竟然梦见自己与阿金缠绵沉沦,春梦了无痕。四更天时,宋文禹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周身已经汗湿,一身的粘腻让他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他在床榻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呼吸平稳了下来,这才唤怀仁进来为自己准备沐浴更衣。 第十三章 深藏不露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几天过后,被禁足在宋府的宋璃终于缓过劲来。关于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确实是记不清楚了,唯有一点她很确认——那天晚上她是因为跟着沈默金,才会离开景阳宫的。 这一日孟一菡收了宋璃递到孟府的帖子,便来到宋府来陪伴宋璃。见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到花园里走走。两个官家姑娘并肩走在花园小径上,谈笑风生,看起来好不惬意,宋璃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突然,一阵悦耳的琵琶声从花园另一端传来。孟一菡驻足聆听,心里对这演奏者的琴技赞叹不已,可是宋璃却黑了脸,转身就要离开。 “哎?璃儿你这是怎么了?”孟一菡不明就里,伸手拉住宋璃:“好端端地,怎么又不开心了?” 宋璃死咬着嘴唇,半晌才闷闷地说道:“光是听着这琴音,我就不畅快。” 孟一菡一愣,恍然大悟:“莫非这弹奏琵琶之人便是……真是怪我,拉着你在这园子里游玩,不知不觉竟然便到了她的地界。” 宋璃听了孟一菡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这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看着孟一菡道:“与你何干,无非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罢了。” 孟一菡拉着宋璃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那日我姐姐说得很清楚了,好歹是你的嫂子,你……” 她话还未说完,宋璃便跳将起来,声调拔高道:“她才不是我的嫂子!我哥成婚至今,便一直住在书房,大哥分明心里也是不承认她的。” 孟一菡身子一颤,眸子里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她微微蹙眉,装着一副惶恐的模样看着宋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有失体统。你我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议论这种事……” 被孟一菡这么一提醒,宋璃突然想起了宋文禹对她的警告。她的脸上一阵清白,转头便要拉着孟一菡离开这是非之地:“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光是那声音我听着就头疼。” “好好好,本来我也是来陪你的。便都依着你。”孟一菡被宋璃拉着往来时的方向去,她一步三回头地往琴声传来的方向望,似乎这样便可以瞧见那女子怀抱琵琶的模样。 虽然二人越走越远,可那时而铿锵有力、时而行云流水的琵琶声却好像是在她脑子里生了根,如何都挥之不去。 在回孟府的路上,丫鬟红果见她沉默不语,贴心地递了一小碟她最爱吃的胭脂杨梅:“姑娘,您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孟一菡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拿了一颗杨梅捏在两指之间:“今日那琵琶声你也听见了,觉着如何?” 红果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听着确实不错,不过琵琶向来便不是大家闺秀应习之器。” “……本以为那女子一无是处,今儿个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孟一菡听了红果的话,冷笑了一声,将那颗红得通透的杨梅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第十四章 小叔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几日之后,阿九从运来客栈回来,替阿银报了平安。阿金眉头一蹙,抚琴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 “你是说阿银没有离开王都?”她偏过头来,看向阿九,见阿九摇了摇头,又将视线落在那一方古琴上:“他留在这儿,是想做什么?” “少主没有多说,只是让我带话给您,说他一切安好,您不必担心。” “他那性子,叫我如何能不担心。”阿金喃喃念道,已经完全没有抚琴的兴致。 阿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道:“这次我去,也没见着琉璃师姐。初见跟我说,琉璃师姐已经不住在他那儿了。” “好,我知道了。”阿金知道通天阁里的规矩,自然也没有问琉璃的去处。今天得到的这两个消息不好不坏,让她心情有些烦闷。 一双素手轻轻放在琴弦上良久,忽然又有了动作,即便是对音律一窍不通的阿九,也听出了这曲子里的惆怅。 …… 东厢房外,宋府的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皆是在为即将从古月书院游学归来的二少爷回府做准备。宋家二少爷宋文渊与宋璃,均是宋余氏所出,与宋文禹是同父异母的姊妹。纵然如此,这三人的感情非常好,也是一段佳话。 要说这件事情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宋余氏这个人虽然性子宽厚,却也敏感多思。面对宋文渊,她总因为自己是续弦而感到愧疚。这种愧疚由里到外散发出来,将宋文渊层层包裹,让他喘不过气。 这也是为何他放着王都的国子监不去,非要去江南的古月书院。可是好景不长,眼瞅着春试临近,这几年轻松畅快的日子也转瞬即逝了。 “二少爷,咱们不先去和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吗?”宋文渊刚进宋府,便往主房相反的方向去。随从怀音好心提醒了一句。 宋文渊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着急,若是这么早就去见了母亲,怕是一天都要荒废了。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想四处看看。” “是。”怀音从小就伺候在宋文渊左右,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花园里闲逛,看那桃李芳菲、春暖花开的景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东厢房处。 宋文渊忽然驻足不前,怀音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少爷?”怀音抬头看着宋文渊,一脸疑惑。 “嘘。”宋文渊示意怀音噤声,又是凝神听了片刻,眼中的笑意逐渐变深:“这弹奏之人当真功夫了得,旁人弹奏这曲子,我只觉得平平无奇。今日听了这么一番演绎,才明白这曲子的妙处。” 宋文渊喃喃自语了一阵,忽然便又提步往前行去,分明是打算循踪而至,瞧一瞧弹奏之人的庐山真面目。怀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在琴声的牵引之下,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院落,一道木门虚掩着。宋文渊站在门外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往门缝里瞧了一眼。 只见桃花树下,有一名妙龄女子,正坐在树下抚琴。因她披散着头发,她的面容若隐若现,让人瞧不真切。宋文渊倒吸了一口气,赶忙收回了视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行为了。 没有主子的准许,怀音也没敢往里瞧。见到宋文渊慌忙收回了视线,赶忙问道:“少爷,您瞧见弹琴之人了吗?” 宋文渊被问得涨红了脸,正要说些什么,院子里坐着的女子说话了,软糯的江南口音,别有一番风味:“是谁在门外?” 阿金问了这句话后,便一直在等那人的回应。久等不来之下,阿九便去院门口看了一眼。 “姑娘,外头已经没人了。”阿九回来禀报道。 “哦,那就不管他了。”阿金低下头去,又继续弹起琴来。 第十五章 不欢而散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渊匆匆忙忙地带着怀音逃离,直到再也听不见琴声方才停下。宋文渊气喘吁吁地回头看着那条小径,一言不发。 怀音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瞧着宋文渊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你看着弹琴的人了?” 宋文渊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怀音见状,又趁热打铁地补了一句:“既然是看到了模样,日后就好办了。既然是住在府里的人,总归还是要见上一面的。二少爷,现在也快到晌午了,咱们应该去老夫人那儿一趟了。” 宋文渊闻言脸上一红,斜睨了怀音一眼,这才转头往主房方向行去。 …… 宋文渊的接风宴被安排在了傍晚时分,为的就是等宋文禹回家来一起吃这一餐团圆饭。宋文禹刚一落座,就发现沈默金并没有在场,他眉间一动,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 宋老夫人和宋余氏其实也都在观察宋文禹的反应,一家人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是在互相试探。 刚回到家中的宋文渊不明就里,见着宋文禹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便问了一嘴:“大哥,嫂子怎么没过来?” 宋文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宋余氏。宋余氏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宋璃抢白了:“这是咱们自己家里人专程给你做的接风宴,请那个外人过来作甚。” “小妹,不得无礼。”宋文渊眉头一皱,不敢苟同:“你平日里在家中,莫非都是对嫂子如此不敬的吗?” 宋璃一愣,没想到刚回府中的宋文渊也会为这种事情训斥自己,急脾气上来,倒有些不管不顾了:“一个商贾家的女儿,她也配?” “璃儿!不得胡言乱语!”宋余氏没想到宋璃这么口不择言,一时气急,高声训斥起女儿来。见宋璃不做声了,这才又对着宋文禹讨好地笑道:“文禹,你莫往心里去,璃儿她本意不是如此……” 话说到一半,宋余氏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个沈家千金自打嫁进宋府开始,便是扎在宋家人心头上的一根刺。虽说这桩婚事是皇帝钦赐,却也是在用皇家的权威告诉宋家,任你如何劳苦功高,位高权重,只要这圣人不乐意,哪怕是自己的婚事你都左右不了。这内城里的所有人及所有事,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用来权衡利弊的棋子罢了。 好好的一顿晚饭,被宋璃这么一闹忽然就让人食不知味起来。让在场的人心中更加不安的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宋文禹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心思难以琢磨。 “你们父亲刚差人递消息回来,今儿个晚上在外头有应酬,明儿个咱们再一家一起吃个晚饭。”宋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至于明晚上的晚宴沈默金能不能参加,也没说清楚。 宋文禹闻言,率先拿起筷子,往老太太的碗里夹了一块南瓜,声音很是平静,不见任何情绪:“大家开饭吧。” 作为嫡长子,他总是如此顾全大局,并将自己的情绪小心掩饰。饭罢,宋余氏将宋璃拎回了主房又是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一顿,直到宋璃哭哭啼啼,这才揉着太阳穴让她回到自己的院落。 宋文渊晚些时候来看宋余氏,就见着丫鬟正在给宋余氏轻揉着太阳穴。 “母亲的头疼病又犯了?”宋文渊来到宋余氏身边拱手而立:“莫非是被璃儿气的。” 宋余氏睁开眼睛懒懒地看了儿子一眼,复又闭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身边的那些丫鬟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她终究还是被我惯坏了。”宋余氏哀叹了一句,伸手拉过宋文渊的衣袖道:“还好你争气。” 这句话,宋文渊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次。每一次听,他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宋文渊抿着唇,瞧着母亲眉头紧蹙的模样,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过两个月便是春试了吧,你在家里好好读书。旁的,什么都不用管。”宋余氏一字一句地叮嘱道:“特别是你大哥和那个沈氏的事情。” “母亲,为何你要那么纵容璃儿对长辈不敬?”宋文渊不解地问道。 宋余氏看着他一双纯净如水的眼睛,苦笑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母亲是那种刻薄苛责的人吗?那沈氏原也是个苦命人,我不想难为她,又如何会纵容宋璃这般对她。只是啊……只是整个宋府,都视她为耻,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宋文渊一脸震惊地看着母亲,半天没办法消化宋余氏说的这些话:“为什么?” “说来话长,阿渊你莫再问了。”宋余氏摇了摇头,不想和宋文渊说太多:“时辰不早了,你早先回去休息吧。” “……是。” 宋文渊见宋余氏一脸疲惫,也只好先行退出了房间。他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行了几步,忽然又调转了方向。怀音在他身后跟着,一脸不解。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到花园去走走。”宋文渊答道,没有说透自己真正的心思。 第十六章 兄弟二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接风宴结束以后,宋文禹没有回到书房,而是带着怀仁往东厢房去。一路上,他步伐极慢,脑子里想了很多事,关于沈默金的种种,还有他与孟一荻的过去。 本来他和孟一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多年。他本以为,他们二人就会长相厮守,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哪里知道皇上一道圣旨,便让二人的缘分瞬间分崩离析。皇命不可违,他是知道的。皇帝忌惮宋孟两家联姻,权倾朝野,他也明白。 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皇帝会将一个商贾之女许配给他,直到有一天晚上父亲告诉他沈万千捐出了自己的万贯家财扩充国库,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婚姻被圣人用来当做换取沈家财富的筹码。 那一刻,他觉得无比耻辱和愤怒,却又别无他法,所以他才会对沈默金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若不是今天发生这件事,他甚至都不会多去考虑沈默金半分。 “怀仁”,他站定脚步,突然侧过头来看向怀仁:“你是局外人,便说说我是否对沈氏太过苛刻了。” 怀仁一愣,没想到宋文禹居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来,她在宋府过得并不好。”还没有等怀仁回话,宋文禹又自顾自地说道:“我看她性子那般要强,便刻意忽略掉了这些。” “少爷是对……对少夫人心怀愧疚吗?”怀仁挠了挠头,一语中的。 宋文禹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怀仁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宋文禹:“少爷你是天之骄子,可是这婚姻大事自个都做不了主,也难怪少爷会对少夫人有怨怼了。” “可是她也是无可奈何,不是吗。”宋文禹反问道,像是在问怀仁,又像是在问自己:“比起我来,她更没得选。” 二人一前一后,就说话的功夫便已经走到了东厢房附近。怀仁见宋文禹又踌躇不前,便在言语上推了主子一把:“小的愚钝,只是觉得若是少爷每天能够抽空去瞧瞧少夫人,她便已经很开心了。” 宋文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转身的瞬间正好瞧见一道倩影正趴在对面花园的走廊围栏上。宋文禹拉着怀仁悄无声息地站在阴影里,不自觉放慢了呼吸。 “姑娘,夜凉。总归是要披件衣服的。”阿九为阿金披了件披风,也好奇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姑娘瞧着这月亮瞧了一晚上了。” “哪有一晚上,最多一个时辰。”阿金伸了个懒腰,又继续趴在了围栏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一个时辰之前,她便知道了宋府的接风宴没有邀请她入席的消息。其实她对这种事情本无所谓,可是一想到宋文禹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又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在这一个时辰里,她总是鬼使神差地对宋文禹抱有一丝奢望,若是他主动差人来邀请自己入席,那还是能够证明他多少还是顾忌她的感受的。 然而,直到筵席散去,她还是没有等到他来。 想到这里,阿金睁开眼来看向那一轮满月,眼神看似云淡风轻,却又充满了迷茫与疼痛。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与她朝夕相处的阿九都感受到了这股悲伤。 阿九咬了咬唇,将宋文禹又恨上了几分:“姑娘在没有遇到他之前,都不是这样。” “是吗。”阿金怔愣片刻,忽然回过头来看向阿九:“那你觉得,那个时候我比较像个人,还是现在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个问题将阿九问住了。她低下头来细细思考,却得不出答案。从前的阿金,在不羁山上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她就连眼神都是冷的。阿金与阿银两个人站在一块,可与那山峰最高处的极致美景比肩——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丝人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九发现阿金变了。刚开始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阿金嫁到宋府,和她说起了她与宋文禹的那段往事,她才明白自己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有血有肉又如何,不如从前快活。”阿九小声嘟囔着,阿金闻言一笑,并没有与阿九多做争辩。 “可我觉得这样好。这样让我觉得,我是活生生的人。”阿金托腮看着那一弯圆月,喃喃说道。夜风徐来,撩拨着她的如墨青丝。她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那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分明就是一副刚出浴的装扮。 宋文禹隐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瞳孔漆黑,似是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怀仁揣摩不清楚宋文禹的想法,只好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 “走吧。”良久,宋文禹忽然转身,似乎是要离开。 怀仁一愣,觉得有些可惜。他回头看了一眼阿金,想要再劝宋文禹一句,宋文禹却又站住了。怀仁心中一喜,以为宋文禹又改变了主意。走上前顺着宋文禹的目光往前看去,却吓了一跳。 只见宋文渊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痴痴地望着花园的另一边。怀仁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宋文禹,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少爷,这……”怀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宋文禹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走。”宋文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里那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身子一转居然往东厢房走去。 第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秉烛夜读时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一踏进房间,就见到宋文禹面色不善地坐在那儿。她一愣,跨进门里的那只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你……”阿金狐疑地瞧着他,没明白是谁把宋文禹惹出了这么大的火气。至少在她看来,自己与他鲜少见面,总不能是她惹的吧。 “那个,少夫人。大少爷是想过来瞧瞧您。”怀仁见阿金不愿意进房,心里干着急,忍不住先替宋文禹道明来意。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有些后悔地去观察宋文禹的脸色。还好,对方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看样子,自己是把主子的心思猜对了。 “你去哪儿了。”宋文禹一开口,满腹怨气。阿金皱了皱眉,只觉得这怨气都要冲开自家房顶了。虽然心有不满,但她还是选择了迁就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退让的态度让站在一边的阿九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怀仁站在一旁,使劲向阿九使眼色,她也视而不见。 “去花园那儿坐了坐。”阿金进到房间里来,在宋文禹身边坐下了,并为他倒了一杯茶。 宋文禹瞧着她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忽然心情就没那么糟糕了。他伸出手来拿着那杯茶喝了几口,瞬间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冷硬:“出门还是要打扮得当一些。” 阿金低眉顺目,沉默不语。像是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又好像没有。她这种捉摸不透的态度让宋文禹心里的那把火又烧起来了。一想到宋文渊那痴迷的眼神,他便有了个主意。 “过几日等父亲得空了,咱们家里人要一起吃个团圆饭,到时你也一起来。” “哦。”阿金点点头。她明明知道今天本来也有个家宴,可是她却选择不说。宋文禹看着她用手指在茶杯上画圈,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轻咳了两声,又道:“今晚上,我便在这里住下了。” “什么?”阿金手指一顿,抬起头来瞧着他,好像是在看一个脑子突然坏掉的人。 宋文禹看着那一张俏脸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我说,我今晚便在这里住下了。不行?” “可、可以。”阿金迅速低下头来,手指交缠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紧张,完全没有了她平日里嚣张的模样。看着这样的她,宋文禹唇角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忽然之间,那笑意又没有了。 “怀仁,你去书房里拿些我要用的东西过来吧。”他抬头对怀仁吩咐道,尔后起身便坐到一旁软塌上,伸手拿过了阿金随手搁在小几上的一本书,却发现是古琴残谱,晦涩难懂。 宋文禹翻了几页,见阿金站在原地不动,便朝她招了招手道:“你平日里就看这些?” “还有旁的。”阿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柜前拿了几本书递给了宋文禹。宋文禹拿过来看了看名字,最后留下了那本《水经注》翻看起来。 阿金见他似乎没有其他的意思,便将那本残谱拿了过来,坐在了软塌的另一边。本以为是迟到的洞房花烛夜,二人却在颇有默契的秉烛夜读。阿金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之前的那些心慌意乱实在多余。 怀仁探头看了房间里一眼,见气氛不错便要拉着阿九出去。阿九面色一冷,瞪了怀仁一眼。 怀仁无奈地冲着她拜了拜,求着她出了房间。阿九出来得有些不情不愿,直到两个人站到小院门口了,怀仁这才敢小声叮嘱阿九几句。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是想让少夫人与少爷感情顺遂还是不想?” 阿九绷着脸瞧着怀仁,她当然是不想的,那个宋文禹她压根看不上。可是一想到阿金的惆怅与迷茫,她又沉默了。 怀仁见她不做声,就知道她是在思考:“我跟你提个醒,若是你想要他们两个好,那不该咱们杵在那儿碍眼的时候就赶紧离开。” “可我家姑娘被你家少爷欺负去了怎么办?”阿九反问得振振有词。 “……”怀仁一口老血,气得头疼:“你就没想过,或许你家姑娘就想让我家少爷欺负呢?” 阿九瞪大眼睛,半天没转过弯来。怀仁摇了摇头,再也不想和阿九多说一句话。 第十八章 庶女的布局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回东厢房过夜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宋府。这个风声吹到西厢房那儿时,宋璃正与孟一菡喝着下午茶,谈天说地。 鸳鸯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在宋璃身边耳语了几句,宋璃的脸色就立马黑了下来。孟一菡不动声色地拿出手帕来擦了擦唇角,又吹了吹热茶,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不是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吗?” 宋璃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就在刚刚,她还在绘声绘色地和孟一菡聊着那些家长里短,说整个宋家还有她大哥宋文禹是如何不待见那个商贾之女的。 孟一菡见她不吭声,更觉得奇怪了。她心思玲珑,又怎会不知眼下最能够左右宋璃心思的,便是东厢房那位的一举一动。看宋璃这模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孟一菡三番四次地来陪宋璃,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下看这其中仿佛又有变故,自然也上心了些。 孟一菡放下茶碗,眼珠一转,便以退为进地说道:“算我刚才说错话了,惹得你不高兴了?可不要怪我。” “哪里是怪你?”如她所料,宋璃赶忙搭腔。话说到一半,又停顿了片刻:“惹我不高兴的,不是你。” “那是?”孟一菡好奇地瞧着她。 宋璃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被她这么望着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还不是东厢房那个!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竟然让我哥昨晚上在她房里过夜了!” 孟一菡一愣,心里说不出上是什么滋味,面上如常:“你这话又说偏了,宋大哥与沈氏是夫妻,又如何不可共处一室。” 宋璃咬着唇,显得有些沮丧。孟一菡拿起桌上的茶盏端在手里,思量了一阵,忽然又开口问道:“我听说洛大人已经回京多日了,你可曾见过他?”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忽然被人提起意中人,纵然是宋璃也羞红了脸:“前几日他来我家做客,远远地见过一次。” 想起那次擦身而过,连正面都没见过,宋璃不免有些失落。 孟一菡狡黠地看了宋璃一眼,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那你是想要我提,还是不想让我提?” “你真是的!”宋璃被孟一菡说得对不上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孟一菡轻笑了一阵,决定不再逗他了:“你若真想与他见面,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宋大哥又与洛大人行走得近,宋家递个帖子过去,请他过来小聚,他一定会来。” 宋璃听完眼睛一亮,片刻之后又泄了气:“那又如何,我一闺中女子如何与他见面。” 孟一菡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道:“为何不行,那是你的生辰宴。你那一日纵然有些任性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应该都会被满足的吧。” 宋璃听了孟一菡的话,不禁眉开眼笑。她亲昵地拉着孟一菡的衣袖,脸上激动得现出一抹红晕:“还是你点子多。” 孟一菡红唇一勾,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慢慢站起身来:“今儿个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宋璃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直到见到她上了马车,这才回去。孟一菡一在马车上坐定,脸上就没了一点笑意,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姑娘。”红果在身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您怎么忽然提到宋璃小姑娘的生辰了?” “她今年就到及笄之年了。按照这内城里不成文的规矩,这日生辰宴自然会办得热闹一些。届时宋府宾客络绎不绝,皇亲贵胄皆有,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孟一菡垂下眼帘,一边整理着自己有些发皱的衣衫,一边细声说道。 红果皱着眉头听着,越听越迷糊。忽然,孟一菡话锋一转,嗓音清冷得可怕:“我听说五皇子钟情的女子都擅弹琵琶,估摸着他那日若是去了宋府的生辰宴,会十分惊喜吧。” 红果听完最后一句话,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藏在袖里的双手阵阵发凉。 孟一菡见红果不出声,瞟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怎么?怕了?” “奴婢愚钝。不知道要怕什么。”红果说着,将头埋得更低。 孟一菡冷笑了一声,便闭目养神起来。 第十九章 师姐请你帮个忙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自打宋文禹与阿金住在一起之后,阿金的右眼便一直突突地跳。她不是一个信怪力乱神的人,可每日如此,也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 这一日宋文禹前脚刚走,她便也跟着起床了。阿九进到房间来伺候她洗漱,见着软塌上摆着一套男装,便知道阿金又想要出去了。 “姑娘这是又要去哪儿?”阿九一边给她更衣一边问道。 “出去随便走走。确定没人跟着了,我便去运来客栈看一看。” “好,可姑娘一定要在酉时之前回来。”阿九再三叮嘱道:“奴婢虽然易容成姑娘的模样,真假难辨。可若是大少爷来了,奴婢可招架不住。” “知道了。”阿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临走前还特意捏了捏阿九的脸:“我会替你向初见问好的。” 阿金是故意提到初见的,就想看看阿九娇羞的小女儿表情,可她却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被她捏歪了的脸认真地看着阿金:“一定要准时回来,切记切记。” “好啦好啦。”阿金挥了挥手,只觉得在阿九的一顿念叨之下,自己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因为有前车之鉴,阿金这次索性就女扮男装出来了,也没易容。当初见在运来客栈瞧见她的时候,都以为是幻觉。 “师姐?”他狐疑地上前确认,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才对阿金行礼:“师姐今日为何没有易容就出来了?” “懒得。”阿金不好意思说宋府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岔开了:“阿银呢?他去哪儿了?” “少主的踪迹,我也不甚了解。”初见老实答道:“不过前几日有人送信至此,点名要转交给您。” “给我?”阿金指了指自己,看着初见双手捧着的那个竹筒,伸手接了去。打开一看,里头只有一张纸条,寥寥几字而已。 阿金看了那字条,又转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水钟,便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师姐,你这是要回去了吗?”初见将她送至门边问道。 她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阿金:“月华楼怎么走?” 初见一愣,脸上神情复杂。阿金还没弄明白初见为何是这么一副表情,就见他红着脸向她指明了去路。 “好,多谢。”阿金对他抱拳行了个礼,便飞身跳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了初见的视线之中。 …… 华灯初上,朱雀巷里一片热闹景象。阿金一身青白色长衫站在月华楼门口,长生玉立。不一会儿便有花娘十分殷勤地凑到了她跟前。 “这位俊俏的公子,为何驻足不前呀。既然来都来了,哪里还有不进去的道理?”花娘娇笑着,一双丹凤眼里秋波流转,恨不得将阿金给吞吃入腹了。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阿金微微一笑,颇有些翩翩佳公子的风味。她这一笑让花娘看花了眼,琉璃差来接她的人走到门口时,正好便瞧见了她被好几个花娘簇拥着走进月华楼。 “公子。”那丫鬟长得娇小可爱,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我家姑娘在等着您呢。” 阿金眉毛一挑,眼神在周遭的花娘身上扫了一圈道:“瞧瞧,我说了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还不信。” 花娘们撇了撇嘴,只觉得着实扫兴。本想着今晚上运气好,可以伺候一个多金又貌似潘安的公子,而今又得去寻觅别的客官了。等到这些女人意兴阑珊地四下散开,阿金才跟着小丫鬟一路上楼,来到了琉璃的房间。 阿金往房间里一站,坐在梳妆镜前的琉璃便回过了头来:“哟,这么俊俏,也难怪那些小浪蹄子盯着你不放了。” 说着,琉璃便又回过头去对着铜镜仔细修饰着自己的妆容。阿金啧了一声,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师姐叫我来这儿,是做什么呢?” “朱雀巷里四年一度的花魁之争,你可晓得?” 阿金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甚了解。” “你好歹也是朱门贵妇,这些事总该要了解一下的。”琉璃谆谆教导道:“这朱雀巷可不比平常的风月场,都是些达官贵人来此寻欢作乐。你若这个都不清楚,如何将自家郎君看紧了。” “他不会来这种地方吧?”阿金想着宋文禹那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与这里联系起来。 “你才嫁过去几日,就这么信任他?”琉璃没好气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搭腔,便又说道:“今年这花魁之争我得赢,今日叫你来,便是要你过来帮忙的。” “我?”阿金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我能帮你什么忙?” “你弹得一手好琵琶,天下乐器又没有你不拿手的。你不来帮忙,还有谁能来?”琉璃眼睛一转:“总不能叫阿银过来?” 阿金嘴角抽搐,干笑了几声:“你若是想要杀人越货,倒是可以叫他。” “可不就是。”琉璃掩唇笑道:“待会儿你换上乐师装扮,待在后台。纵然是你家宋文禹来了,也认不出你的。尽管放一百个心。” 阿金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地看着琉璃:“跟你说了多少次,他肯定不会来。” 琉璃闻言,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第二十章 手眼通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眼见着花魁之争将近,月华楼内坐无缺席。宋文禹与洛腾一道坐在包厢内,沉默地看着楼下欢呼雀跃的人群。 “你怎么把我约到这儿来。”眼见着台上已经开始了表演,宋文禹沉声问道,似乎是对洛腾的这个安排不太满意。 “别的地儿,鱼龙混杂,说话也不方便。”洛腾喝了一口茶,视线一直放在舞台上:“内城里发生的那几起连环杀人案,似乎有些眉目了。” “怎么说?” “我之前走访了几家苦主,发现这些受害人皆是被身边最熟悉的人杀害。而且这些人一死,案犯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洛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宋文禹低下头,也在思考洛腾说的话:“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说这几起杀人案有所关联,可是怎么却都是苦主家里出了内鬼?这也太凑巧了。” “一开始我与你的想法一样,直到我这次出京办差,偶遇一单离奇无头案,才豁然开朗。”洛腾说到这儿,忽然看向宋文禹:“若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本人,而是别人假扮的呢?” “什么意思。”宋文禹一愣,猜不到洛腾想要表达什么。 “文禹兄,即便你不行走江湖,应该也听过通天阁的大名吧。” 洛腾话音刚落,宋文禹的心脏便猛地一抽,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抿了抿唇,屏息等待着洛腾说完。 “通天阁向来以手眼通天著称,皆是因为这世上就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打听不到的消息,办不成的事……他们能够做到如此,除了有缜密的情报网以外,便是因为他们还有能够让自己千变万化的能耐。” “你是说……易容。”宋文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宋璃振振有词的指责。他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对阿金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分。 洛腾一门心思都在那连环杀人案上,并没有察觉到宋文禹的微妙变化:“对,就是易容。若真是如此,之前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就变得合理了。然而解开谜题的关键,就是要找到那些‘消失’的犯人。不论是死是活,是真是假。”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宋文禹轻声呢喃着,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阿金的莞尔笑脸。 正在此时,台上的一声琵琶弹奏,似裂帛之声,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洛腾抬头,只瞧见一女子着紫色飞天衣衫,在台上翩翩起舞。 是她? 洛腾一愣,眼睛微微眯起。他很断定,此时此刻在舞台上犹如九天玄女下凡的佳人,正是那日他出手相救的女子。天生直觉敏锐的他在发现了这一巧合之后,便不自觉地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这紫衣女子身上。 而坐在他身边的宋文禹,此时此刻的表情也极其难看。突然他抬手将怀仁招了过来,耳语了几句。怀仁领命之后,赶忙便往后台去了。 一曲舞罢,洛腾这才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他一转头,瞧见宋文禹一脸阴沉地坐在那儿:“文禹兄,你怎么了?” 宋文禹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事。” 第二十一章 美人救英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怀里抱着琵琶,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喝彩声,便知道这个花魁非琉璃莫属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怀中琵琶递给一旁的侍女,正打算与琉璃说上几句话,那小丫鬟又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姑娘,外头果真有人一直要进来。” “哦,我知道了。”琉璃挥了挥手,让小丫鬟退了下去,嘴角噙着笑意看向阿金,好似看似一般的眼神,让阿金浑身不舒服:“看样子我是低估了你家宋文禹,人都没瞧见呢,居然就凭着你的琵琶声找来了。” “什么?”阿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怀仁与月华楼下人们的对话依稀已经飘到耳边了。阿金脸色一白,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只好向琉璃低头求救。 “从那边出去,小心莫让他抓现行了。”琉璃眼神一瞥,给阿金指了一条明路。阿金朝着琉璃作揖拜了拜,赶紧脚底抹油溜走了。琉璃看着她慌忙逃窜的背影,噗嗤笑出了声。 “可真有意思了,能让这位大姑娘慌成这样的男人,我还真想见一见。”说着,琉璃整了整披在身上的披风,示意让小厮撩开珠帘,便步态曼妙地走出了后台。 …… 阿金一路小跑溜出了月华楼,刚松了一口气,巷子里隐约传来的打斗声又让她的神经绷紧了。 她快速而又巧妙地将自己隐蔽起来,循声望去,发现是有两三个黑衣人对一白衣男子穷追不舍。月光洒下,让阿金无意间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巧的是,正在做困兽之斗的这个人,正是那天在鹈鹕宫不着痕迹帮了她一把的青年。 怎么会是他。 阿金搞不懂他那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出现,眼见那边战况越来越激烈,还没有等她想通这个问题,战火便已经往她这边烧过来了。 阿金啧了一声,随手便将衣衫上的一块布给撕了下来蒙面。这一细微的声响,让不远处缠斗的几人皆是吃了一惊。就在他们发愣的当儿,阿金从身后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刃,一个起落便将青年带离了包围圈,将其护在了身后。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人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招的,可她的刀刃却已饮血。 “你是何人。”黑衣人中为首之人看了一眼同伴受伤的手臂,冷冷地看向阿金。 阿金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将短刃又横在了身前,只是说了一个字:“滚。” 黑衣人首领眉头一皱,没有吭声。虽然这个不速之客桀骜狂妄,可他也有这样的本钱。权衡再三,他果然带着另外两个人闪身离开了巷子。 “多谢恩人。”那三人一走,一直沉默的青年终于开口道了谢。 阿金回过头来看着他,她的眼神如这月光一般清冷:“不必谢我。” 就当是我还了你一个人情,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青年微微一笑,衬着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他月白色的衣衫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被泥水与血水毁了个干净:“劳烦恩人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阿金的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引火烧身的。想到宋文禹此时此刻说不定早就已经离开月华楼,直奔宋府。阿金恨不得将这个累赘直接扔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 “送我去个地方。”青年轻声说着,并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来塞到了阿金手上。令牌冰冰凉凉,摸起来有棱有角,不像是粗制滥造的东西。阿金低头一看,发现上头刻着一个润字。 “你这个……”阿金将令牌来回翻看,却看不出门道,刚还想问一些什么,却发现青年已经晕倒了。阿金一愣,回过神来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就带着你去赌一把吧。是死是活,全凭你自己了。” 说着,阿金便将青年的一只胳膊挂到自己的脖子上,扶着他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朱雀巷。 第二十二章 势均力敌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告别了洛腾之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家里头赶。一路上心里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洛腾关于通天阁的那些话。 “通天阁……沈家……”宋文禹一边玩弄着手上戴着的玉扳指,一边将这几个字自言自语地说了好几遍。突然马车停下,怀仁将帘子掀了起来。 “大少爷,咱们到了。” “少夫人在哪儿。”宋文禹跳下马车,一刻都没有停歇地往东厢房去,步履匆匆。 怀仁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紧随左右:“刚才东厢房的扫地丫鬟来报,一直都在房间里头呢。” “阿九呢?” “啊?”怀仁没明白宋文禹怎么还关心起少夫人的丫鬟行踪了:“她……她好像也在吧。” 宋文禹回头看了怀仁一眼,显然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二人说话的当儿,就已经到东厢房院门口了。宋文禹的指尖触到门板之后,却迟迟没有推开的动作。 他在门前伫立良久,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手指微微卷起,轻轻叩门。三声敲击之后,门扉应声而开。阿九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这气息有些紊乱的主仆二人。 “大少爷。”阿九向宋文禹行了礼,并侧身让二人进到了东厢房的小院里。 “少夫人呢。”没有见到人,宋文禹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阿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房间:“少夫人在里头呢。” 宋文禹一抬眼,就瞧见那映在窗棂上的倩影。房里烛火忽明忽暗,让那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也跟着变幻莫测,不可捉摸起来。 宋文禹看着那倒影,心里的不安更是强烈。他忽然快步来到门前,猛地推开了房门。动静之大,让稳坐在屋子里看书的佳人吓了一跳。 阿金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文禹面色阴沉地走向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去捡那本落在地上的书,并用手拍了拍落在它身上的灰尘。 “你怎么了?开门的动静这么大,怪吓人的。”阿金埋怨了他一句之后,便又坐回到了软塌上,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书来。 宋文禹瞟了一眼她手上的书本,伸手拿了过去,翻了几页。越是细看,越是眉头深锁。阿金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越是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你也对琴谱感兴趣?” “略懂一二。”宋文禹说着,将那本书又丢回了阿金的怀里:“你这一天都窝在家里了?” “不然我还能去哪儿?”阿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倒是你一天到晚的不见人,一回来就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东问西,到底葫芦里是卖了什么药。” 宋文禹的一抹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阿金看着有些怕,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你说得对,是我疑神疑鬼了。”就在阿金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的时候,他却垂下了眼帘,收起了锋芒:“我有些乏了,替我沐浴更衣吧。” 阿金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边挥了挥手让怀仁与阿九下去准备。宋文禹在阿金的注视之下坐到暖塌另一边,一手撑着额头,似乎在闭目养神。他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不说话,阿金也不打算开口,两个人仿佛是在用呼吸声沟通。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便是怀仁进了房间。 “大少爷,有急事。”怀仁的声音很沉稳,可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宋文禹睁开眼来看了他一眼,立马就跟着怀仁走了出去。临到房门口,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看了阿金一眼:“你今天早点睡,我不见得能回来。” “知道了。”阿金乖顺地点了点头,没有一点闹情绪的样子。她这么善解人意,反而让宋文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待到将主仆二人送出东厢房,阿九匆匆跑了进来:“姑娘,您这一趟可吓死我了。您前脚刚回来,大少爷后脚就到了。” 阿金躺在软塌上,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一闭上眼睛,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阿九,我总觉得这次我露了破绽。” 阿九一愣,满脸的不信:“怎么会呢?您不是说,他连您的面儿都没瞧见吗。” “可是,他刚才一过来就翻了这本谱子。”阿金睁开眼来看着房顶,伸手在那书页上敲了敲:“他看的那几页,正好就是我在月华楼里弹奏的曲子。” 她这么一说,阿九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片刻之后,小丫头又将这猜想给否决了:“姑娘,您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不信大少爷有这么聪明。” “但愿如此吧。”阿金说着,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个即便狼狈不堪脸上都挂着一抹笑意的青年。 也不知道初见有没有将她交代的事情办妥当,阿金这么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十三章 来者不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果真一整晚没有回来,待到阿金已经起床梳洗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她的房间。阿金一手拿着黛色眉笔,转过头来瞧着他眼窝处的乌青,便知他一夜未睡。 “上完朝了?” “嗯。”宋文禹困得不想多说话,朝服都没有脱便往房间里走。因为阿金刚起来,阿九还没来得及整理被褥。他一躺下去,只觉得少女特有的幽幽体香直钻入鼻翼之中。宋文禹翻了个身,让自己朝里侧躺着,好遮掩住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我在你这儿躺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了房间里,望着她的背影发愣。困意来得如此猛烈,排山倒海地随着那香味一道席卷他的四肢百骸。宋文禹闭着眼睛,将整个人埋进了尚有余温的被子里,任自己被这温香玉软包裹着。 “你不用理我,家里有什么事都让他们直接找怀仁。” “哦。”阿金应了一声,便不再去看他。不一会儿,床榻那儿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阿金莞尔一笑,招呼着阿九往香炉里又添了一把安神香。 香气袭人,弄得守在门外的怀仁都有些困了。阿金将自己收拾妥当,满意地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这才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你们主仆俩昨晚上是去做什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跟丢了魂一样?” 怀仁正在打盹,忽然听到阿金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上响起,赶忙往后退了一步。他低垂着头,对这位少夫人毕恭毕敬:“夫人,不是您想的那样。少爷是去办正事了。” 阿金眉毛一挑,心说我也没往歪处想啊。你不提这一茬,我都把月华楼的事情忘记了。她张了张口,正想问月华楼的事儿,最后又闭嘴了。 毕竟月华楼这三个字,也是她的软肋。 阿金瞧着怀仁也是一脸狼狈实在可怜,便抬手往东厢房的侧卧那儿指了指道:“你去那里休息吧。” “小的不敢。”怀仁慌忙答应道。 “若有谁找宋文禹拿主意,我第一个叫醒你,你放心。”他还没开口说别的,阿金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这样的玲珑心思,让怀仁都禁不住暗自佩服。 “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说罢,怀仁便打着哈欠往侧卧房走去。 阿九站在阿金背后瞧着他,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姑娘,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儿,您闻见了吗。” “嗯,不仅他身上有。他也有。”阿金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里。阿九恍然大悟,原来姑娘让她点那价值千金的安神香,是为了驱散二人身上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阿金叹抬头瞧着那湛蓝的天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总觉着这股腥风血雨离咱们也不远了。” 阿九咬着唇,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二人正沉默着,院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阿九望了阿金一眼,得了她的允许之后才去开门。 “大姑娘?奴婢见过大姑娘。”院门打开,正是宋璃带着鸳鸯站在门外。阿九愣了一下,差点忘记行礼。奇怪的是,宋璃也没有怪罪。 “你家姑娘呢。”宋璃直接越过她,看向站在小院里的阿金:“我来递请帖的,请你家姑娘出席我的生辰宴。” 宋璃说明来意之后便将帖子塞到了阿九的手里,也没等阿金回话,便又自顾自地带着鸳鸯离开了。 “姑娘……”阿九手里拿着那张帖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转头,发现阿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阿金伸手将帖子接过来,百无聊赖地打开看了看,突然嗤笑了一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请客人的。” “那我们去吗?” 阿金想了想,又将帖子交到了阿九手上:“再说吧。” 在江湖混迹多年,她自然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之前宋璃对自己敌意那么深,忽然之间却抛出了似是求和的橄榄枝,定有蹊跷。只是这闺阁中的姑娘能够想出什么损招来对付她,她还没有想到。 第二十四章 感情升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九收了请帖以后便去准备午膳,而阿金则回到房间里继续做些打发时间的事情。宋文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阿金一身鹅黄色襦裙,配着那斜插在发髻上的流苏金步摇坐在那儿,果真是美人如画。 宋文禹伸了个懒腰,刚坐起来,阿金就往他这边瞧了。这么灵敏的听觉,让宋文禹怀疑阿金是不是猫变的。 “你醒了?肚子饿不饿?”阿金微微一笑,将手中捏着的白玉棋子扔进了盒子里。 “你下了一上午的棋?”宋文禹瞟了一眼放在小桌上的棋盘,发现上面摆着的似乎是古籍上记录的棋谱。 “也就一小会儿,打发时间玩呢。”阿金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又问了一嘴:“你饿不饿?” 宋文禹一愣,因为阿金偶尔流露出来的小孩子心性,他的神情变得异常柔和:“你没吃午膳?是为了等我吗?” 阿金撅了撅嘴,没有吭声。宋文禹见状,眼中笑意更深了。只是他习惯了冷着一张脸,若不是与他对视的时候仔细瞧,还真看不出这细微变化。 “那就让他们把午膳端上来吧。”宋文禹站起身来,向怀仁打了个招呼。怀仁闻言,连忙便去招呼了:“下次你就自己先吃,不用理我的。” “这可是你说的。”阿金听了他的吩咐,只觉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气呼呼地回了这句话以后便不再理他了。 宋文禹眼中含笑地看着她走到桌边坐下,便也跟着坐了下来。他先是审视了一会儿棋盘,片刻之后,便拿起棋子自顾自地下起来。 阿金支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下了几颗子,忽然开口道:“刚才你睡下的时候,宋璃送了张帖子过来。邀请我去她的生辰宴。” 宋文禹下棋的动作一顿,也没抬头看她。阿金见宋文禹没反应,索性便单刀直入地问了:“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父亲打算,小妹的生辰宴与文渊的接风宴一起办。你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宋文禹反问道。 阿金撇了撇嘴,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也罢,去便去吧。” 宋文禹见她无精打采地窝在那儿,唇角上勾了些许。他看着阿金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那天宋家会宴请城中贵客,量她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做什么手脚。” 阿金心说,那可不一定,你可真不了解你的妹妹。 宋文禹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居然耐着性子又安抚了几句:“放心吧,凡事有我在。” 阿金闻言,猛地抬头来看他,二人对视片刻之后她又慌忙低下了头。只有在这种时候,宋文禹才从她的身上依稀看到一些少女的影子。不自觉地,宋文禹看她的眼神愈加温柔而又复杂。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少爷,膳食备好了。” “都端上来吧。”宋文禹应了一声,先下了软塌。阿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媳妇。 阿九不明就里,以为是宋文禹又欺负了她家姑娘,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怀仁看着这变脸就跟翻书一样快的小丫头,脑仁又开始一阵阵地疼起来了。 “少爷,少夫人,你们慢用。小的和阿九在外头候着。”他没多想,拉着阿九就往外头走,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等到走出房间,看到阿九的眼刀子,他就立马后悔了:“你别这么瞧着我,我也是为你好。你留在那儿,会坏了你家姑娘的好事。” 怀仁这么一说,阿九脸色更不好看了。因为她也知道,怀仁说的是事实,也是她最不想承认的事实。怀仁见阿九没有闹的意思,立马就把她的袖子放开了。 两人各站一边,各怀心事地望着院子里那颗开得正好的桃花树。阿九看着那散落一地的花瓣,更加惆怅起来。 …… 润亲王府里,萧湛斜靠在软塌上,左手时不时地捂着肋下的伤口。侍卫陆青见状,面带忧色。 “殿下,您若身子不爽,便不接这帖子了吧。宋大人对您的情况一清二楚,不会心生嫌隙的。” 萧湛轻轻咳嗽了几声,胸口的震动牵扯着他的伤口,让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纵然如此,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一抹和煦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自然是要去的。又是宋家千金的及笄宴,又是宋家二少爷的接风宴,怎能不去。你去库房里挑一挑,给这二位挑个合适的礼物,届时我要带过去的。” “是。”陆青领命之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房门刚一掩上,萧湛便从怀中拿出一只银质铃铛来仔细看着,铃铛上的金丝走线依然精美,可因为年代久远银质的器具上已经有了些许脏污,一串紫藤花色的流苏垂挂在铃铛之下。不知不觉间,他唇边的笑意蔓延开来,晕染了他的眼神。就好像而今他看的不是一只铃铛配饰,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二十五章 润王萧湛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日子一晃而过,宋璃生辰那日,宋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阿金一身浅茜色长裙规规矩矩地跟在宋文禹身后,朱唇一点,眉眼含笑,任谁见了都夸是个美人。在重要宾客间走了一圈之后,宋文禹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扶阿金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怎么样,还能撑一会儿吗。”宋文禹眼中凝着笑看着正在给自己捶腿的阿金。 阿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的狼狈模样被这个男人笑话,实在憋屈:“自然可以,你且让我歇歇。” 阿金停顿了片刻,实在是忍不住又唠叨了一句:“怎么你家原来这么大的?走起来真累。” “这才走了一半呢。”宋文禹答道,看起来心情甚好:“这样好了,你索性便在这儿歇息到开席,另外的那些人,我去应酬便是。” 阿金听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看:“真的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宋文禹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便带着怀仁重新回到了喧闹的花厅。阿金坐在凉亭里,趴在栏杆上看他在宾客之间应付自如,如鱼得水,忍不住叹了口气。 “姑娘?”阿九不懂为何阿金又惆怅了起来。 阿金抬头,看到阿九担心地看着自己,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宋府少夫人?”忽然有人站在亭下恭敬问道,主仆二人转头望去,见到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 阿金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下,实在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号人,刚要问清楚,那人又说道:“我家主人请少夫人过去叙旧片刻,不会耽误少夫人多久时间的。” “我连你家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不去。”阿金拒绝得言简意赅,撇过头去,继续瞧着在远处谈笑风生的宋文禹。 “夫人一定认得我家主人的,不然为何那日会将此物物归原主。”少年也不恼,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一副令牌来双手举着。 阿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刻着润字的令牌。忽然,阿金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家主人……” “主人说了,只是叙旧。旁的,什么都没有。”少年见阿金的脸色有所松动,赶忙趁热打铁,按照之前主人交代的,按部就班地谆谆善诱道。 阿金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阴郁。这少年口中的主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字里行间又透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与其在这里踌躇不定,不如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思及此,阿金站起身来,站在凉亭那儿居高临下地对少年命令道:“你带路吧。” “少夫人这边请。”阿金的爽快让少年一愣,不一会儿,他又神色如常地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看着少年脸上细微的变化,阿金忍不住对这少年口中提起的主人生了几分兴趣。 “阿九,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就在这儿等我。”阿金临走之前,这般吩咐着。阿九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目送阿金离开。 少年一直走在前头引路,将阿金带到了花园旁边的一处耳房里。这处房间的隐秘程度,让阿金十分诧异。更让她诧异的是,这个外人居然对宋府的构造一清二楚。 “少夫人,请您进去吧。小的在外头候着。”阿金正在思考着,少年突然出声道。阿金回过神来看向那扇虚掩的房门,犹豫片刻之后,才轻轻将房门推开。 房间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响动,转过身来看向她:“你来了。” 阿金看清楚那青年的相貌之后,脸色又沉了几分。她一边走进房间,一边顺手将门关上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若被旁人看了去,定然是要嚼舌根的。” 青年笑得温暖,面对阿金的诘问,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轻声回道:“不会的。” 阿金又是一皱眉,没有出声。这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太多意思。既然他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说明当时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当初自己在月华楼的巷子里救出来的这个青年,应该就是润亲王府里的人。而他对于自己刚才所提到的风险如此不屑一顾,说明他是润亲王府里位高权重的人。 难道…… “你是润亲王?”阿金抬起头来,有些讶异地问道。问完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莽撞了,嘴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线。 看着阿金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萧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没错,在下正是润亲王,萧湛。” “妾身唐突莽撞,请殿下莫要怪罪。”阿金闻言,立马后退了两步,跪了下来。 “你不用如此对我。”见阿金对自己如此疏离,萧湛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伸出手来轻轻将阿金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我唐突了少夫人。本来,我也只是想来道个谢而已。” 阿金疑惑地看着他,心里还没放下防备:“殿下又如何知道是妾身的?” “声音。” 阿金一愣,脸上略过一丝羞赧和懊恼。那日看他身负重伤,意识模糊,便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想来也是百密一疏。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旁人说的。”萧湛撇开视线,将眼里的落寞小心地隐去了:“这也是为了你我的安全考虑。” “谢谢。”萧湛的话让阿金感到意外,她道谢之后,便又沉默地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块令牌,你为何不留着。”萧湛与她面对面地站着,虽保持着距离,却还是能够将她的容貌打量个仔细。 他话音刚落,她如扇的睫毛轻轻一颤,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那块令牌如此贵重,自然不能留着。更何况……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这样如何?”萧湛一边说着,一边招了招手让陆青进到房间里来:“你收着这块牌子,我守着你的那个秘密?” “殿下?”阿金没想到萧湛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青手上的令牌,却迟迟没有去接:“殿下,还请三思。”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收下吧。”萧湛笑了笑,柔声催促道。 阿金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无奈之下只得双手捧过令牌,向萧湛致谢:“谢殿下恩典。” “嗯,时候不早了,我让陆青送你回去。”萧湛见阿金将令牌放入袖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地让陆青将阿金带了出去。 阿金离开时那紧锁的眉头,也印在了萧湛的心里。他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攥着的那只铃铛放在了胸口。 “你又何须如此担心,我定然是不会害你的呀。” 萧湛喃喃自语道,眼中翻涌的情感,隐忍而又克制。 第二十六章 她是你嫂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心事重重地回到凉亭里之后,便跟阿九急匆匆地赶到了花厅里,参加宴席。一踏进那紫藤花铺就的回廊,阿金就瞧见宋文禹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宋……”阿金张口,不知道该叫他什么,索性便不叫了。 宋文禹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她,立马便走了过来,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你去哪儿了。” 他说话时热气和酒气一道喷洒在阿金敏感的耳朵上,让她的脸连同脖颈红了个透。阿金下意识地捂着这只耳朵,低着头回道:“随便走了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微醺的缘故,平日里心思缜密的宋文禹也没有就这件事情刨根问底下去:“我带你去见过二弟,你再去花园子那儿参加璃儿的及笄宴吧。” 说着,他便向花厅里头招了招手。阿金好奇地抬头一看,见到有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站在台阶上,惊讶地瞧着他们俩,感觉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下意识地,阿金想要挣开宋文禹的手,可这厮的手掌就跟烙铁一般,小打小闹根本就挣脱不开,倒像是两个人在打情骂俏。 “二弟,这是你大嫂。宋沈氏。”待到少年走到二人面前,宋文禹慢条斯理地介绍道。他说得极慢,好像生怕旁人听不懂这字里行间的意思一般。 “大嫂……”少年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刹那间,他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二弟。”阿金垂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奈之下,她便只好向后挪了一步,半个身子几乎都掩在了宋文禹身后。 宋文禹见状,低沉地笑了起来。阿金暗地里掐了他一下,他也不为所动:“默金,这是我二弟,宋文渊。之前他回来你都没正式见过,而今也算是见过面了吧。” “还未恭喜二弟学成归来,眼下春试在即,妾身预祝二弟旗开得胜,拔得头筹。”宋文禹这幅轻佻的模样,阿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她胡乱地说了些客套话,就连宋文渊的模样都没好好看上几眼,便拉着阿九落荒而逃了。 宋文禹看着阿金匆忙离开的背影,笑意越来越淡。 “我们进去吧。”宋文禹回过头来看了二弟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地往花厅里行去。 …… 阿金气急败坏地往花园子里走,直到感觉脸上的热度已经退去,才放慢脚步。阿九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边,心事重重地瞧着她。 二人正沉默着,忽然有丫鬟急匆匆地往这边来。见到阿金站在那儿,赶忙行了个礼。 “原来少夫人在这儿,夫人正好差奴婢请少夫人您过去呢。” 阿金看着丫鬟焦急的神色,觉得有些奇怪:“出什么事了吗?” 丫鬟抿了抿唇,也是个嘴巴紧的,只是又委婉地催促道:“少夫人还是先去夫人那里一趟吧,老夫人也在的。奴婢这就为您引路。” 说着,那丫鬟便站起身来,往宋余氏的院落方向去,眼看着人已经走出好几步了,阿金也只得提裙跟上。三人一阵赶路,刚踏进院子里,就听到有呜咽之声,似乎有人在哭。 阿金愣了一下,刚想要叫住那丫鬟,对方却已经跑进屋子里通报了:“老夫人,大夫人,少夫人来了。” 屋子里沉默片刻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让她进来吧。” “是。”丫鬟应了一声之后,便又走出来将阿金领了进去。 “妾身见过母亲,见过祖母。”进到房间里,阿金低眉顺目地行了礼之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不多说一句话。 她能够感受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在打量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又是那苍老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让老身瞧瞧。” 阿金闻言抬头,与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对视了片刻。 “果真是个标志的江南美人。这模样放在王都里,也不见得能够挑出个能与之媲美的。”老夫人笑得慈祥,说出来的话让阿金又不自觉脸红了。 “祖母谬赞了。”阿金说着,连忙又行了个礼。算起来,这还是她嫁进宋府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与宋老夫人见面。之前与宋文禹拜堂成亲的时候,她遮着红盖头,即便是老夫人坐在那儿,她也搞不清东南西北。 嫁进来之后,也不知道为何,宋府居然免了她早上奉茶的规矩,阿金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知道宋府对她这个“沈家千金”的不喜,自然对这一安排很是赞成,也不见半点受委屈的样子。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逆来顺受,让老夫人反而对她生出了几分好奇。特别是当老夫人最为看重的嫡长孙宋文禹,郑重提出要带这个宋沈氏出席今日的宴会时,老夫人对她的好奇心就更加执着而强烈了。 听了阿金谦虚的话语,宋老夫人又笑眯眯地对她招了招手道:“老身说这话可不是谬赞,你担当得起。来,到这边坐。” 她话音刚落,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便专门拿出个软凳来放到了老夫人身边。 阿金没想到老夫人会对自己如此热情,不免有些惶恐。她很是疑惑地走到老夫人身边,刚坐下,老夫人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刚才你站在外头,应该是听到了哭声的吧。” 阿金点了点头,看向老夫人和宋余氏。这才发现,宋余氏愁容满面:“母亲这是怎么了?” 宋余氏没有答话,反而是老夫人开了口:“那是宋璃在哭呢。” 老夫人总是慢条斯理地只说一句话,让阿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总觉得,在场的这两位长辈,就是在等着她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阿金低着头,想到了宋文禹今日的模样。忽然心头一软:也罢,就顺了她们的意思吧。 “今日是她的及笄宴,为何如此呀。”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宋余氏似乎就松了一口气。 “璃儿为这及笄宴,本来是准备了好久的古琴弹奏。这本是一场合奏,可偏偏临到今日,与她合奏的那位千金却身体抱恙不能来了。” “原是这样,可真真是遗憾。”阿金垂下眼来,说了一句客套话。 “不遗憾,若是默金你愿意帮忙,这就不会是个遗憾。”宋老夫人说着,突然握紧了阿金的手:“老身知道,沈家千金的琵琶是江南一绝。若你愿意与璃儿合奏一曲,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了。” “我?”阿金怎么都没想到,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而且这江南一绝的盛名分明就是胡诌的吧,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沈默金啊。 阿金哭笑不得地看着宋老夫人殷殷期盼的目光,竟然有些不忍心拒绝:“可是……我从未与宋璃合作过,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岂不害得她贻笑大方了?” “只要你愿意帮忙,便已经是解燃眉之急了。”宋老夫人的一句话,就相当于是给了阿金一句承诺。 阿金思量片刻,直到宋余氏攥在手里的手帕都要被她绞断了,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妾身但凡一试,也无妨。” 她的话让二位夫人的脸色拨云见日,宋老夫人更是连声称好:“好、好,老身这就让明月带你去璃儿那儿。你们快些准备,不要误了时辰。” 明月,便是之前那个带她过来的丫鬟 阿金站起身来,又跟着明月出了主房,阿九跟在她身边,悄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就答应了。” 阿金咬了一下唇瓣,想着宋璃平日里娇纵跋扈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后悔:“我一瞧见老夫人那么求我,就心软了。” 阿九一撇嘴,没再说话了,可是在心里已经骂了阿金好几遍鬼迷心窍。 …… 第二十七章 仙音袅袅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氏兄弟各怀心思地回到花厅里坐了下来,坐在主位上的太子萧烁见状,很是奇怪,刚要问话,就见到萧湛满面春风地从外头走进来。 “四弟。”萧烁唤他坐下,又指了指宋文禹与宋文渊:“你看看他们俩,刚才出去一会儿,回来就成这番模样了。” 萧湛闻言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在他看向宋文禹时,眼神总是有些复杂:“我看文禹是有些喝多了,至于文渊……估计也是喝多了。” 萧烁放声大笑道:“四弟,你刚才那般故弄玄虚,本宫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话来,分明就是在戏弄我们。来来来,必须要罚酒。” “恭敬不如从命。”萧湛倒也爽快,利落地干了那杯中白酒。 他如此举动,反而让文禹意外了。转念一想,萧湛或许就是故意演给旁人看的,为了掩饰自己重伤未愈的身体状况。 “你们可要慢些喝,五弟还没来呢。”萧烁很满意萧湛今日的爽快,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如是说道。 宋文禹与萧湛颇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尔后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五皇子萧铎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你们几个,为何不等本王便先开席了?”他一进门,便没大没小地咋呼道。 太子不怒反笑,站起身来将萧铎招到了身边:“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开席了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 “是小弟不是。”萧铎对着太子拱了拱手,反倒将主人家的两位公子晾在了一边:“这次东征,机缘巧合之下小弟收了些好东西,太子哥哥若是感兴趣,回头咱们庆王府里一叙。” “今日可是宋家的接风宴,既然你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定然也要准备些礼物送给宋大人才是。”萧烁不露声色地给了萧铎一个台阶下。 萧铎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宋文禹,又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萧湛,这才转向萧烁道:“那是自然。” 庆王嚣张至此,让初出茅庐的宋文渊看得脸色一沉。当下也将自己那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丢在一边,刚要站起身来说些什么,却被宋文禹暗地里摁住了。 文渊转过头来,见大哥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我说宋老弟。”正在这时,萧铎突然看向宋文禹:“怎么你们这宋府摆酒,连个舞姬歌姬都没有?” “因家父不喜,宋府不曾豢养艺人。”宋文禹慢条斯理地回道:“再加上今日还是舍妹的及笄宴,各府千金命妇们都在花园子里聚会,所以便没有安排。” “哦。”萧铎应了一声,心说这一对父子可真是无聊至极。正这般想着,忽然从花园子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萧烁噙着笑,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这是哪家闺秀?” “应该是舍妹。”宋文禹答道:“琴技浅薄,还请三位殿下海涵。” “贤弟谦虚了。”萧烁说着,便又和萧铎说起话来。眼见着曲子演奏了大半,忽然一阵琵琶声加入,让大家都变了颜色。 “这是……”众人屏息听了一阵,又是萧烁先开口:“春江花月夜。这琵琶声音圆润如玉,如泣如诉。甚好。” 说来太子也是擅长音律之人,能得到他的这般赞赏,也亏得此人演奏技艺的炉火纯青了。直到整个曲子演奏完毕,几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仿佛大家都沉浸在这琵琶之声中。 “真是……此音只应天上有。”突然,萧烁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又看向宋文禹:“贤弟刚才说,宋府不曾豢养艺人,本宫倒是想问,皇城之中,哪家闺阁女子可有如此技艺?” 萧烁话音刚落,萧铎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他的眼睛深处藏着兴奋的光芒,就连手心里都满是粘腻的汗液。他太想从宋文禹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粗哑。 “据本王所知,京城之中确实无人能有此技艺。” 宋文禹听着萧铎那低沉的嗓音,便知他所想。他沉吟片刻,这才温吞答道:“若是太子一定想要知道这人是谁,待会儿微臣去查一下聚会的单子,便知道是哪家闺阁女子了。” “若是麻烦,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萧烁呵呵一笑,此事作罢。萧铎虽然性情鲁莽,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好心有不甘地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第二十八章 她是谁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满桌珍馐似乎也不是那么可口了,看似其乐融融的一餐饭,最后却草草收场。宋文禹将宾客送走之后,便急着往东厢房里去。怀仁见他脸色阴沉可怕,心里只纳闷:今天少夫人表现得可圈可点,并没有什么值得少爷动怒的地方啊。 宋文禹刚一敲开东厢房的院门,便直接冲进了房间里。阿金正在里间更衣,听到门响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衣衫,惊恐地透过屏风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宋文禹?”待到她看清楚了来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你干什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了!” “今天弹琵琶的是不是你。” “什么?”他没头没脑地一句问话让阿金半天没转过弯来:“你在说什么?” “我在问今天弹琵琶的是不是你!与宋璃合奏春江花月夜的人。” “是啊。本来是孟家二姑娘要与她合奏此曲的,可是孟家人今日都没来。祖母和母亲心疼宋璃,不想她的及笄宴就这么毁了,就求我帮忙。”阿金老老实实地答道,临说完了,还很不解地看了一眼宋文禹:“我愿意帮忙,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她这么乖巧,让宋文禹一口浊气憋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还是他先开口:“我很高兴你愿意帮宋璃。最近你若要出府,与我说一声。我专门差人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文禹便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独留下一脸震惊神色的阿金。 “他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阿金指着门口,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看戏的阿九。阿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怀仁站在门口小心地听着动静,突然宋文禹又从房间里出来吓了他一跳。他跟着宋文禹走了一阵,发现主子是往书房走,便又开始操心二人的夫妻感情来了。 “少爷,少夫人惹您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文禹闻言,突然止住步伐,回过头来看着怀仁。因为二人立在廊下,月光将铺在回廊屋顶上的紫藤花的影子切割成各种形状,投射在宋文禹身上,让他半个人都隐在阴影里,看起来有些诡异。 “今日五皇子来了,默金弹琵琶的时候他是听见了的。” 怀仁瞪大了眼睛,立马就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那……”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他当场就问了这弹琵琶的人是谁,被我搪塞过去了。可是,又能搪塞多久呢?我猜他一定会暗地里自己查的。” “少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怀仁整理了一下情绪,出声安慰道:“毕竟您是朝廷官员,小的想,庆王平日里再怎么胡闹,都不敢做出沾染朝廷官员妻子之事吧……” “是吗。”宋文禹喃喃说了一句,压根就不相信怀仁说的这些话:“但愿如此吧。” …… 萧湛坐在自家卧房里,正闲适地看书,陆青敲门走了进来。萧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到了书本上。 “查到了?” “查到了。”陆青点了点头,神情看起来有些沉重:“那弹琵琶的人,似乎是状元郎的夫人。宋沈氏。” 陆青的话音刚落,萧湛翻书的动作便停滞了下来。当他再看向陆青时,表情显得有些阴沉:“你说谁?” 陆青抿了抿唇,料想萧湛会有这样的反应:“小的仔细打探过了,今日演奏琵琶的女子,是状元郎的夫人,宋沈氏。” 这一下,萧湛彻底没有心情看书了。他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将放在桌上的那只银铃铛握在手中摩挲。这个答案,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本来萧铎想要做什么,他是完全不想插手的。只是庆王历来对他充满敌意,今日宴会上见他对那弹琴女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便索性让下属去查清楚萧铎新的目标,以备不时之需。 却没想到,竟然又牵扯到了宋沈氏。 萧湛一手扶着额头,缓声问道:“她不是和宋璃合不来吗,怎么今日会愿意与之合奏了。” “据说本来不是宋夫人,应该是宋家千金和孟家二姑娘。可是孟家二姑娘今日抱恙推了请帖,所以……” “孟家。”萧湛眼中寒芒一闪,便将撑着额头的那只手放下了:“你说的那个孟家二姑娘,可是孟家庶出孟一菡。” “正是。” “这样吧,这段日子你派人去盯着孟一菡,若是她有异动,即刻向我来报。” “是。”陆青领命,又大着胆子多问了几句:“王爷,小的愚钝,为何不让咱们的人去保护宋夫人?” “她不需要的。”提到阿金,萧湛的眼中又有了温柔笑意。 陆青不清楚阿金的真实身份,便以为萧湛是在说她有宋文禹保护,心里便忍不住同情起萧湛。他抬起头来,看向萧湛的眼神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属下即刻去安排。” “去吧。”萧湛挥了挥手,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没有看向陆青:“你说,你待在不羁山上多好。为何要来到这鱼龙混杂的京城里来……我应护你周全,如你当年对我那般。可是,我又该如何护你周全?” 他对着那颗精致的银铃铛喃喃自语,铃铛在烛光之下散发着幽幽光芒,似乎是在倾听,可是它却永远不会给出答案。 第二十九章 赐婚孟府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天一早,宋文禹下了朝便跟着洛腾去了京兆尹府。小厮刚退下,宋文禹就开口问道:“昨日我家宴会,你是接了帖子的,最后来了吗?” “自然是来了。”洛腾性子虽然冷,面对自己的多年好友时,面部线条还算是柔和的:“只不过没能和你说上话。” “差小厮去寻你,想请你去小花厅坐坐,你也不肯来。我便不勉强你了。没想到,那顿饭便吃了那么久。”提到这个,宋文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洛腾与他同朝为官,却因为有兵权在手,再加上他本人刚直不阿,并不喜与众皇子来往。 “无妨。”洛腾笑了一下:“文禹兄长袖善舞,个中苦衷,我也是明白的。” “你那日去了便好,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向宋璃交代了。”宋文禹难得开了一句玩笑:“那日舍妹的春江花月夜,可是想要弹给你听的。” 洛腾一愣,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令妹是那只琵琶,还是那个古琴?” 宋文禹眉眼一挑,有些挑衅地看向洛腾:“有区别吗?” “若是古琴为令妹,在下倒是觉得,她不该让那琵琶与之相伴,被喧宾夺主了。” 洛腾的话让宋文禹有些憋闷,也不知沈默金这般锋芒毕露,是祸是福。他苦笑着将茶杯放下,眼睛盯着那盏茶道:“你说喧宾夺主的那个人,是在下的内人。” 洛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确认了一句:“是宋沈氏?” 见宋文禹点头之后,他忽然眉头紧锁不说话了:“那日兄长在月华楼也是听到琵琶声以后神色有变,贤弟斗胆问一句,那日在月华楼弹琵琶之人,可是嫂子?” 宋文禹低头喝了一口茶,半晌才抬起头来,直视洛腾道:“我觉得应该不是。我赶回家里时,她在那儿。” “原来如此。”得了这个答案,洛腾也没有再问。只是觉得先前宋文禹关于沈默金的那个嘱托,他想要马上完成了。 “你在想什么?”宋文禹见他不说话,担心洛腾不信自己的那套说辞。 洛腾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晓的。” “什么事?” “太子今日被赐婚了,新娘子你也认识。”洛腾垂下眼来,伸手去拿了茶碗。 宋文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平日里都不爱打听这宫腔内的事,可是为何今日消息如此灵通。洛腾喝完了茶,见宋文禹还是没有动静,索性便把谜底揭开了:“是孟一荻。” 宋文禹一愣,只觉得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不复往来的准备,所以并没有那么痛彻心扉。难怪洛腾消息这么灵通,洛家大姑娘洛莘是孟一葳的夫人,孟家领旨,他自然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意料之中。过了这么些日子,有些事情我也想明白了。”再开口时,宋文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良辰吉日可是定下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真若是定了,咱们一定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宋文禹站起身来向洛腾拱了拱手道:“在下先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洛腾点了点头,也未远送。 第三十章 喝醉了的宋文禹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圣旨传到孟府当晚,孟一菡坐在梳妆镜前有条不紊地卸掉妆容。她与红果主仆二人颇有默契,不一会儿,便将这繁琐的工作做完了。 看着铜镜中那张素净的脸孔,孟一菡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脸颊。 “今日父亲喝了不少酒,想来姐姐嫁到东宫,也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红果站在一旁低垂着眼帘,没有答话,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称职的倾听者。最后一根固定头发的银钗抽出,如瀑的青丝卸下,修饰着孟一菡精致姣好的面部轮廓:“可是奴婢觉得,大姑娘不见得会高兴就是了。” 孟一菡闻言一笑:“姐姐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可她也没办法。对了,宋府那边如何?” “全按照姑娘之前计划的那样,宋沈氏的琵琶一出,果真艳惊四座。听说这几日庆王连月华楼都不去了。” “食髓知味,听过那种渺渺仙音,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能够入得了法眼。只要他上了心,顺藤摸瓜查到那女子是何人,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姑娘……您为何就如此笃定,庆王会敢逾矩……”红果欲言又止,不敢把这些话挑明了说。 “那是他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孟一菡说着,透过铜镜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红果,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你可怜起那宋沈氏了。” “奴婢不敢……”红果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孟一菡看透,赶忙低下了头,显得谦卑而又惊慌失措。 “你不用害怕,同为女子,会起怜悯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孟一菡淡淡说道:“若非她碍着我的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你……是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吗?” “奴婢惶恐,奴婢这条命都是主子捡回来的,怎敢如此腹诽主子。”红果说着,立马跪了下来。 孟一菡垂下眼来看着红果,半晌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谢姑娘。”红果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 夜半,阿金睡得香甜,正打算翻个身,就觉得一股子炙热的温度从后背传来,一下就将她给吓醒了。阿金一睁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混合着她熟悉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开口说话时声调都抬高了八度:“宋文禹,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宋文禹倒也老实,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拿脸蹭了蹭阿金的脖颈。 这般逾矩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做过,突然如此,让阿金有些崩溃:“我觉得你不是喝了一点点而已。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默金啊沈默金……”宋文禹答非所问,只是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阿金想,若是他唤得再亲昵一些,估计她就会彻底沦陷了。纵使如此,她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脸上一片绯红。 “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阿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掰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宋文禹闭着眼睛,将她牢牢圈在怀里,随她折腾。忽然他眉头一皱,将阿金往自己怀里又贴紧了些。就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别乱动了,或者你想要我酒后乱性?” 阿金闻言,身子一僵。梗着脖子侧躺在那儿,用指甲狠狠地掐了宋文禹一下。宋文禹倒吸了一口冷气,睁开眼来,正好瞧见她雪白的脖颈透着些粉嫩的颜色,宋文禹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一下,发现烫得吓人。 他凝着眉头,宽大的手掌又照到了阿金的额头上:“你发烧了?” “你才发骚!”阿金气呼呼地回道,一语双关:“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害怕了吧。”宋文禹小声说了一句。阿金一怔,刚想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可是背后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阿金不可置信地听了一阵,这家伙居然睡着了?!那她怎么办?!难道就要这么相拥而卧?? “喂,喂,宋文禹!你起来!”阿金有些凌乱地用手肘推了几下宋文禹,可他却岿然不动:“你起来呀!” “乖,睡觉。”宋文禹被他吵得有些烦了,闭着眼睛在阿金脖颈处落下细密的吻,让阿金浑身一颤,再也不敢乱动了。 宋文禹见状,满意地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像是哄孩子一般,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睡吧,好梦。” 阿金受宠若惊地回过头来,正好瞧见他熟睡的脸庞,轮廓分明的脸,与自己记忆里的少年似乎有些出入,却还是能依稀瞧见过去那稚嫩的影子。 这还是阿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瞧他。 毫无隔阂。 阿金与他抵着头相拥而眠,半梦半醒间,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那日宋文禹第一次与自己见面就认出了她。 他对她笑,他拥着她。 他轻轻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阿金。 第三十一章 我会对你好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这一晚上阿金睡得很沉,就连宋文禹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最后,还是生生被饿醒的。一睁眼,就瞧见阿九正站在自己床边,沉重地瞧着她。 阿金眼皮一跳,立马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阿九嘴巴抿成了一条线,见她已经起身了,便开始张罗她的洗漱:“昨晚上??姑娘与少爷同床了?“ 阿金一愣,想说宋文禹平日里不是都和自己同床吗。她对上阿九探究的眼神,这才明白她是话里有话。只见她脸一红,尽显小女儿姿态:“没有。“ 阿金看到,阿九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这样的反应,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小妮子,我守活寡你就高兴了?“ “若只是按照原先的计划驻足一年,就不算是守活寡。“阿九认真地瞧着阿金道:“姑娘,您是千面堂堂主座下最有可能传承衣钵的弟子,阿九在担心什么,您应该比阿九心里更清楚。“ 这还是阿九第一次在宋府正面提到这件事。阿金愣在那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怅然若失。半晌,她忽然抬眸,眸子里很是坚定:“若我说我不想传承这堂主之位呢?明明师姐比我更合适。“ “姑娘!“阿九低声叫道,她们情同姐妹,一直以来她都清楚阿金心里所想。只不过平日里阿金不说,她就可以当做不知道。而今,阿金终究还是说了,且还是因为一个男人:“可是现下可习全千面术的。只有你一人。“ “那又如何?“阿金淡淡地回了一句:“师傅从来就没有看轻师姐的意思,可见师姐在师傅心中,也是顶重要的。“ 阿九皱着眉头看着阿金,突然想到了千面堂堂主经常叨念的那一句话:“堂主曾经说过,一进千面堂,身上都背负着诅咒。滚滚红尘,都是看得见抓不着的东西。姑娘又何必趟这个浑水。“ 阿金歪着头瞧着阿九,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她笑得温柔,让阿九都不好意思与之针锋相对:“你啊。就是太幸运了。所爱之人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路走来又眼中只有彼此。真好。若是我当初与他就同你与初见一般,我又何须在这红尘中翻滚?“ 阿金的话,让阿九哑口无言。她总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显得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她咬着唇将宋文禹又恨上了一遍,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姑娘怎样我都没有意见,唯有一条,若是宋家大公子未表现出今生非姑娘不可,姑娘断然不可拿自己这一身的童子功开玩笑。阿九不想看到姑娘伤心,更不想看到姑娘这样出尘的人儿被世俗糟蹋!“ “好,我答应你便是。“阿金笑了笑,又哄了阿九几句,这才开始洗漱工作。 ?? 宋璃苦练了许久的琴艺,本以为可在及笄宴上大放异彩,却没想到最终给她人做嫁衣。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惊怒交加。愤恨之下,便又在小院里发起了脾气。 “真是欺人太甚!“宋璃将手上的牛角梳摔在了梳妆镜上。只喘粗气:“我看那个宋沈氏,就是天生与我相克!“ “姑娘息怒。“鸳鸯在旁边细声劝慰道:“这也只是个意外,若不是??若不是孟家二姑娘忽然不能赴宴,老夫人和大夫人也不会出此下策了。无非是不想让姑娘您扫兴罢了。“ “那我还宁愿扫兴!“宋璃赌气地说道:“与其给她做陪衬,倒不如一开始就从来没这档子事!“ 鸳鸯蹙眉,沉默了一会儿又温声劝道:“说来??也是那个宋沈氏不懂事,明知道是姑娘您的及笄宴,却这般喧宾夺主??“ “呵呵,我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宋璃冷笑了一声,突然就冷静了下来。鸳鸯莫不清楚她是否在说反话,只得沉默应对。 “行了,你起来吧。“宋璃说着,开始动手收拾起凌乱的梳妆台。鸳鸯领命后站起身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活:“待会儿午饭过后,你去给孟府送个帖子吧。请孟家二姑娘过府一叙,若她还病着,我去她府里也无妨。“ “是。“因为宋璃时常与孟一菡来往,鸳鸯很自然地应了下来,并未觉得有任何异常之处。 帖子很快就递到了孟一菡那儿,她接过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了一边。 “看样子这宋家大姑娘也不算太蠢。“她嗤笑一声,将手边的茶碗端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喝着。 “姑娘,那帖子里写了什么?“红果在一旁伺候着,因着孟一菡的这句话,不免有些好奇。 “帖子里倒是没写什么旁的,无非就是请我过去做客罢了。“孟一菡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用光洁的指甲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既然如此,我便去一趟宋府好了。“ “姑娘,对方或者来者不善呀。“ “那又如何,她还能在宋府吃了我不成?“孟一菡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宋璃的性子我清楚得很,没事的。“ “可若是宋姑娘问起及笄宴那天的事??“红果迟疑地说道。 “那便开诚布公地跟她说就好了。“孟一菡挥了挥手,压根就没有将红果的这些担忧放在心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向那盆放在窗台下的盆景:“有些事情,我还正想着应该怎么安排得妥当一些。若是能拉她入伙,倒是解决了许多问题。“ “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红果也知道多余的话也无需再说。自己能做的,便是尽到一个做奴婢的本份:“姑娘,刚才主房那儿传话,说是大夫人请姨娘与姑娘去一趟。“ “行啊,那便去吧。“孟一菡说着,松开了紧捏在两指之间的花枝,跟着红果出了房间。 ?? 观星阁给太子大婚测算的良辰吉日,是在五日之后。那天宋文禹接了请帖便跟着父亲一道入了皇宫观礼。不多一会儿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宋府。 眼见着天已经黑透,阿金怔怔地瞧着房门外,借着月光瞧着院中那颗孤零零的桃花树,想着今晚上宋文禹怕也不会再出现了。 正在这时,怀仁却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一见到怀仁,就立马站了起来:“怎么了?“ “少夫人您去看看吧,少爷喝多了。“怀仁言语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阿金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心里只觉得奇怪:“他是被人送回来的?“ “不是。“怀仁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难于启齿:“少爷回来的时候好好的。酒??是回来以后开始喝的。“ 阿金往前赶路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怀仁:“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少夫人,当朝太子妃,乃孟氏。“怀仁磕磕巴巴地说了原因,头垂得更低了。 “哦,原是这样。“阿金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忽略了胸口那一抹痛感,继续向前行去。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怀仁叹了一口气,想要为自家少爷说上几句好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三人之间的纠葛,又岂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插手的。 因为两人没有多做耽搁,不一会儿阿金就随着怀仁来到了宋文禹的那一方小院。怀仁站在如意门门口,指着那个坐在凉亭里孤寂的身影道:“少爷就在那儿了。少夫人进去吧,小的在这里守着。“ 一股子酒味随着夜风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阿金抬起手来掩了一下鼻子:“还真是喝了不少呀。怕是要把宋府的酒窖都喝空了吧。“ 宋家家风清廉严格,宋家家主宋格非不喜饮酒。酒窖之中自然也没有藏多少酒。阿金远远闻着这味,就觉着宋文禹定是一个人喝了至少两坛以上。 怀仁羞赧,抬起手来擦了擦额间的汗:“大少爷今日喝酒如牛饮,再多的酒藏也禁不住他这样喝的。“ 阿金闻言一笑,提裙拾阶而上,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宋文禹面前。宋文禹一愣,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阿金半天,复又伸手去拿酒壶。 阿金见状,用手遮住了酒杯口。 “你这是做什么。“宋文禹终于是开口了,满口酒气。 阿金皱了皱眉头,很是嫌弃地用另一只手在鼻前扇了扇:“哪有你这般喝酒的,把好酒都给糟蹋了。“ “与你无关,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不用管我。“说着,宋文禹便要将她的手拿开。 他的手刚覆在阿金的手背上,阿金突然又道:“今日太子与孟家嫡长女大婚,你看着心痛了吧。因为在皇宫里不敢将自己灌醉,便跑到家里来灌自己?你这番做派,早晚是要传出府里去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个道理。你就不怕给你和她,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让守在门口的怀仁听到。怀仁心想,少夫人劝人的方式果然清奇,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 宋文禹动作僵硬了一下,阿金本以为他会就此罢手,却没想到下一秒他有所动作时,竟然是更加坚定地将她的手甩开。并将杯子斟满:“那又与我何干?“ 阿金一愣,有些头疼。怀仁说得没错,这厮已经喝多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已经不愿意用脑子想问题了。思及此,阿金回头看向怀仁。 怀仁见状,赶忙双手合十向阿金拜了又拜,明显是让她再劝。阿金咬着唇回过头来看着宋文禹,忽然素手一挥,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去。 宋文禹手中一空,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阿金。 “如果你想喝,我陪你喝便是了。传出去也不会说你是一人借酒浇愁。“说着,她又抢过宋文禹手中的酒壶,打开瓶盖来闻了闻:“这酒不够醇厚,我让阿九把我的私藏拿来。“ 话音刚落,她便将酒壶里的水酒倒了个干净。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得怀仁目瞪口呆,他一回头看向阿九,却发现阿九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那个??阿九姑娘。少夫人这是何意?“ 阿九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不一会儿,便抱了两坛子未开封的陈酿过来,一股脑地全扔进了怀仁怀里。 “你去。“她说完这两个字,便站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怀仁无奈地抱着酒坛走到凉亭里,将两坛子酒轻轻搁在了石桌上。 “酒来了。这可都是十八年陈酿,你要喝女儿红还是花雕?“阿金指了指那两坛酒,看着宋文禹问道。 “有什么说法。“ “说法?“阿金忽然笑开了:“在咱们江南,若是家中有千金诞生。便会将上好的米酒埋之于树下,待到女子出阁后挖出的,便是女儿红。若是女子香消玉殒,挖出的便是花雕了。“ “花雕??花凋,原是这个意思。“宋文禹失神地看着那坛酒上的字迹,似乎是在看一个逝去的魂灵。 “你想先喝哪个?“阿金将双手按在酒坛的封泥上,又问了一遍。 “先喝女儿红,再喝花雕吧。“宋文禹沉默了半晌,忽然缓缓说道。 “好!“阿金爽快地答应道。并揭开了酒坛子上的封泥。顿时,香飘四溢。 怀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给沈家千金陪嫁的陈酿,果真不同凡响。阿九斜着眼看着怀仁一副沉醉的模样,不禁冷哼了一声。 怀仁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阿九。 “你不去劝劝吗。待会儿两位主子都喝醉了,该如何是好。“阿九抱臂问道。 怀仁挠了挠头,扭头看二人正交谈甚欢,实在不想打扰他们两人的雅兴:“无妨。喝醉了不是还有咱们俩吗?“ “我只管我家姑娘。“阿九泾渭分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行,也没说让你管我家少爷啊。“怀仁也来了脾气,争锋相对道。之后,两个人就彻底不说话了。直到坐在凉亭里的人再没了谈话声,二人才默不作声地上前去。 “你家主子醉了,先把他送回房间吧。“阿金一手扶着额头,表达很是清晰。怀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连忙将烂醉如泥的宋文禹扶了起来。 “那??小的把少爷送到哪儿去?“怀仁为难地看着阿金,不敢自作主张。 阿金闻言,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宋文禹,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送回东厢房吧。“ “哎,好。“怀仁一个心提着,直到听到这个答案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阿九不干了。 她心有不甘地看着主仆二人歪歪扭扭地出了小院,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阿金:“姑娘,那人喝了这么多,晚上免不得要人伺候,您怎么还把他送去东厢房。“ “你都说了,他要让人照顾了。“阿金强撑着身体站起,一只手搭在了阿九肩膀上,扯着唇角笑了一下:“让他一个人醒酒,我不放心。扶我回去吧。“ “是。“阿九皱着眉头,小心地扶着阿金往前走着。走到半路上,她忽然觉得有水滴砸在了手背上,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发现阿金在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落,可阿金却硬是没有哭出声来。阿九盯着阿金看了一会儿,默默地低下头,就当作她从未发现这件事。 ?? 宋文禹一夜宿醉,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上朝时,头疼欲裂。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今天阿金居然比他起得还早。 “起来了?“阿金见他醒了,端了一碗调好的汤羹过来:“你待会儿还要去上朝,喝了这个,可以缓解头疼。“ 宋文禹一手接过碗,轻抿了几口,发现这汤羹很是爽口,便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宋文禹长舒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精神也清明了许多,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阿金的憔悴。 “你一夜未睡?“ 阿金默不作声地接过空碗,答非所问道:“我叫怀仁进来给你更衣。“ 宋文禹看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心里一阵慌乱,没有多想就伸手抓住了她:“我??谢谢。“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简单的道谢。 阿金抿了抿唇。声音闷闷的:“你不用对我这般客气。“ 说着,她便挣开了宋文禹的手,径直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怀仁低头进来了,双手捧着宋文禹的朝服。宋文禹见状,无声地下床更衣。 就在怀仁给他系腰带的时候,宋文禹突然出声问道:“昨晚上一直都是她照顾我吗?“ 怀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赶忙应道:“是,就是少夫人。少爷您吐了一晚上,也说了一晚上梦话。直到三更天才歇着,可是少夫人忙碌了一宿。怀仁与阿九在房外伺候着,瞧得真真切切。“ 宋文禹听了怀仁的这番话,心里有所震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宋文禹在小院里扫了一圈,发现阿金主仆二人都不在,有些奇怪地看了怀仁一眼:“少夫人呢?“ “大概是去偏房歇息了。“怀仁恭敬答道。 “哦,那我们先走吧。“宋文禹说着。便径直带着怀仁出了院门。 坐在偏房里的阿金,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小院的大门吱吱呀呀地开启关上,一直没有说话。 阿九瞧着她这样,有些心疼:“姑娘不如去睡睡吧。“ 阿金木讷地看了阿九一眼,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向床榻走去。这一睡,竟然就到了晚上。阿金浑浑噩噩的起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主房里,不禁有些发愣。 “醒来了?“宋文禹在一旁看着书。见她坐在床上发呆,便将书放下道。 阿金循着声音往他那边看去,见宋文禹竟然噙着笑看着自己。阿金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在做梦。 “厨房那边已经留了咱们俩的饭食,一起吃。“宋文禹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忍俊不禁,他走到床前,与她面对面坐着,好让她能够将自己看得真切一些。 “你??你没吃饭?“宋文禹突然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让阿金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她想,若是阿九在这里,一定会骂她没出息。 “嗯,上次你等我,这次换我等你。“宋文禹说得云淡风轻的,却不知道他已经让阿金的身子轻飘飘的了。 “那,那吃饭吧。别饿坏了。“阿金下意识地回道,话说完又觉得自己特别傻,脸立马红了个透。 她觉得自己又蠢又呆,没想到宋文禹还很认真地附和了他的话:“嗯。我也觉得是这样。“ 这种宠溺的语气让阿金觉着快窒息了,突然宋文禹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握住了阿金的:“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是清楚的。那晚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和她??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阿金闻言,眼睛酸涩肿胀,却不知道是为了他这无疾而终的感情,还是为了自己:“我知道。我没有多想。“ 她想抽回手,可是宋文禹却抓得更紧了:“以后??咱们好好过吧。我会对你好。“ “我会对你好??“阿金重复着她的话,忽然冷笑了一声。她这样的表现让宋文禹感到意外,一时之间竟然就让她挣脱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心有所属,但还是可以与我相敬如宾,做一对人人艳羡的好夫妻,是吗?“ 宋文禹被反问得哑口无言,他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在瞧见阿金那一双灵动的眸子里,透露出隐忍而又倔强的神采时,他又无力辩驳。 言语,在此时此刻,变得如此苍白空洞。 阿金瞧着他沉默,以为他是默认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好看的下巴上扬:“或许别家女子听到你这些话,会喜极而泣吧。可是于我而言??宋文禹,我不要你的承诺,我只想要你的心。你心里若连我的位置都没有,那??“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是宋文禹却依稀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脸色青白难看,阿金大胆的言论让他惊怒交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咬牙切齿,皱紧眉头瞧着她:“如此妄言,之后不要再说了。“ “我不会再说了。仅此一次,你听进去便好。“阿金冷冷应道,两人一站一坐沉默着,好不尴尬。 怀仁张罗了吃食欢喜地让丫鬟端进来,一踏进房间就被这凝重的气氛给吓到了。他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两个主子,心说刚刚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挺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 正在这时,宋文禹忽然转过身来坐在桌子前,见阿金不动,又好脾气地哄着阿金道:“先吃了饭再说,不吃饱,你哪里有力气。“ 阿金回瞪了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地瞧着自己,不似揶揄,实在不解风情。气闷之下,便也乖乖坐下了。 怀仁见气氛又缓和了些,这才擦了擦汗,退出了房间。刚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冷哼嘲讽:“呆子。“ 怀仁一回头,瞪着阿九道:“你说谁呢。“ 阿九无声地看了一眼房里,意思再明显不过。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二章 通天阁主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的那一席话,让阿金一晚上辗转难眠,临到听到了四更天的梆子声,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宋文禹已经上朝回来了。 透过床幔,她隐隐约约地看到宋文禹坐在圆桌前,正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听到这边似乎有响动,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醒了?“宋文禹问道,将端在手里的茶碗放在了一边。 “嗯。“阿金点了点头,想要下床,忽然记起他还在,又觉得不好意思,索性就坐在了床榻上,隔着一个纱帘与他对话:“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要紧事处理,便回来了。“宋文禹回答得倒坦诚。他将手里的书卷往旁边一放,突然站起身来。阿金见他伸手似乎要将那床幔拉开,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挪了挪。 宋文禹见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只好将手收了回去:“你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吧。“ 他背对着阿金坐了下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话问出口。阿金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这让她怎么回答? 不论是与不是,都显得她这个人太矫情了。 索性,她就沉默。 宋文禹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便当她是默认了。 “其实。你不必那么担心。“他正襟危坐在那儿,腰板挺得笔直:“我不会做逾矩之事的。“ 阿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宋氏家风,她早有耳闻。这大概是宋文禹向她表达夫妻之事的极限了。阿金低下头,发现自己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其实她本没有这么扭捏害羞的,可是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难免让她的思绪起伏。 “那你打算就这样跟我过一辈子吗。“阿金想起那天他为了孟氏出嫁,喝得伶仃大醉。心里就有了计较。 “若你哪日愿意了,我们再提此事。“宋文禹不是傻子,他一下就明白了为何阿金昨晚会彻夜难眠。可惜他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懂若是阿金愿意为他献出所有,对于一个已到千面术羽化之境的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阿金苦涩地看着他宽大的背影,懊恼于他的一无所知,又苦于自己什么都不能说:“既然如此,不如咱们还是分房睡了吧。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君子坐怀不乱,我不信那一套。你说这种话,就只能说明我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不如不要说。“ 宋文禹眉头一皱,想要反驳,最后还是闭了嘴:“东厢房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说得很坚定,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阿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现在脑子里也一团乱:“可以。你睡这间房。我晚上过去和阿九一起。“ 宋文禹转头,刚要说不行。就见帷幔突然被人拉开了,阿金仅穿着一身裹胸长裙,外披一件纱衣弱柳扶风地走了出来。 她娇嗔地看了宋文禹一眼,明明是恼怒的眼神,却娇媚入骨,让人移不开眼。宋文禹慌忙低下头,忽然觉得阿金的提议很正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仿佛已经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对着这个女人了。 “你不做声,那就这么定了。“阿金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又确认了一遍。 “嗯,就这么定了吧。“宋文禹胡乱地应了下来,若此时此刻阿金仔细瞧他,会发现他的脖颈也红了个通透。 “那我这就叫阿九去收拾。“阿金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话音刚落,便走到了屏风后头开始更衣。宋文禹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是不敢抬头了,也不敢闭上眼睛。 就怕一闭上眼,阿金就会不着寸缕地朝他媚笑。他为自己有这样的臆想,感到不耻。 “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也不知过了多久,阿金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宋文禹抬头瞧她,只觉得阿金今日穿着的青黛色衣衫,着实好看。她还没来得及梳头,长发就这么随意披散着,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涉世未深的欢脱少女。 “什么事?“宋文禹将她打量完了,这才将视线收回。 “我这两天在清理自己的嫁妆时候才发现,爹爹还拨给了我京城里几个产业,我想抽空去看看。“说到这儿,阿金特意顿了一下:“你要陪我去瞧一瞧吗?“ 宋文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瞧着她道:“你自个去便是,出府之前,记得和母亲还有祖母禀报一声。“ 阿金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俏皮本色:“我知道了。“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向梳妆台走去,招呼阿九为她梳洗打扮。 №№ 太子大婚之后第二日,孟一菡就应邀来到了宋璃的听竹轩。 鸳鸯将她恭恭敬敬地迎进了房,可宋璃却表现得很是冷淡。孟一菡见她这样也不恼,反而开起了玩笑。 “怎么?请我过来了又不与我说话?这是让我上你家来品杯好茶就走吗?“ 宋璃先挥了挥手让鸳鸯带着屋里的丫鬟退了出去,这才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有件事情。璃儿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索性,便直接来问你了。“ “什么事?“孟一菡笑眯眯地瞧着她,模样一如既往地温柔可人。 宋璃微微皱眉,这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闺中密友。 “那日及笄宴上,你为何假借抱恙失约?“ “啊,你说那件事啊。“孟一菡垂下眼来,很是愧疚地说道:“妹妹真是冤枉一菡了,我是真真身子不爽。“ 宋璃抿着唇看了她半晌。才道:“今日请你过来,并非是要挑你的错处,争这个长短。只是我不明白,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那般害我?“ “这话就严重了,我如何害你了?你不是好生生地坐在我面前吗。“孟一菡睁大了眼睛瞧着宋璃。 “哼,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又何需如此惺惺作态。“孟一菡的态度让宋璃心烦气躁,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瞧着孟一菡。似乎只有如此,才会让她在气势上压下孟一菡一头。 孟一菡微微仰着头怔怔望着她,忽然笑开了:“我没有害你,只不过是随你所愿。“ “随我所愿?“宋璃用手指着自己,觉得孟一菡说的都是疯话:“那是我的及笄宴!沈氏在我的及笄宴上喧宾夺主,莫非还是我愿意的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吧?“面对宋璃的怒火。孟一菡眼皮都没有抬。她说的话似是而非,让宋璃犹如坠入云雾之中。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讨厌宋沈氏吗?我把她送到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你便好好瞧着她怎么从云端跌下来便是。“孟一菡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听在宋璃耳朵里,却有一股子阴森森的味道。 “你,你想做什么?“ “旁的,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过几日就是我姐姐的归宁日,届时我家一定会操办宴席,并向各府命妇姑娘递帖子,你可一定要来呀。“孟一菡忽然话锋一转,让宋璃有些不适应:“记得也把你嫂子带过来。“ “她去或不去,与我何干。“宋璃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要规避这种危险的事情。 “她若是不去,我苦心安排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说着,孟一菡抬起头来盯着宋璃:“若是你可以忍受一个商贾之女继续做你的嫂子,那我这番苦心白费,我也毫无怨言。这件事情,你便好生掂量一下吧。“ 说着,孟一菡便转身要走。 “她、她会怎么样?“宋璃见孟一菡要走,连忙问道。 孟一菡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她不会怎么样的,最多是名誉扫地,再也没发占住宋家少夫人这个名头罢了。“ “我№№我知道了。“ 宋璃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话。孟一菡听罢。红唇一勾,推门走出了宋璃的闺房。 听竹轩外,红果一直在等着孟一菡。见姑娘意气风发地走过来,连忙低头跟在了身后。 “姑娘,宋姑娘是什么意思?“服侍孟一菡上车坐稳之后,红果小声问道。 孟一菡瞧了她一眼,眼神难得愉悦:“这事成了。“ 红果闻言,眼中也不见喜怒。她低下头去,生怕自己流露出怜悯的神色让孟一菡瞧见:“恭喜姑娘了。“ “不急,等大功告成了再说这话。“孟一菡说着,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她想要万无一失,一击即中:“我得想个法子,保证沈氏这辈子都翻不起身。“ 她轻声细语地说出这句话时,红果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 因为得了宋文禹的准许,阿金这次去运来客栈的时候。连男装都懒得穿了,并且还带了阿九跟自己一起。对于这种大胆的行径,阿九不敢苟同。 一上马车,她便念叨开了。 “姑娘,您这么大张旗鼓地出去,也不怕宋家大少爷怀疑到您身上?“ 阿金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直到把阿九都瞧得有些炸毛了,才慢条斯理地回道:“你到底是怕我露馅。还是怕你家初见露馅了?“ 阿九脸一红,刚要回话,又被阿金抢了话头:“今天的出行我可是跟宋家的两位主事夫人都报备过了的,咱们先去运来客栈,然后再去沈家其他的几个产业瞧瞧。“ 说着,阿金便将手里拿着的单子扔给了阿九。阿九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看向阿金:“运来客栈什么时候成沈家的产业了?“ “我加的。“阿金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纤纤玉指,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此一来。日后若有什么急事进出运来客栈,也无需顾及旁人了。“ 阿九表情复杂地将单子折好,并放在小几上:“姑娘用心良苦。“ “说起来这个办法还是会有些瑕疵,却也是我现在能想出来最好的法子了。“阿金将那单子放进怀中,这才又看向阿九道:“你与初见多年不见,今日便让你们好好叙旧。“ “谢谢姑娘。“阿九也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得了阿金的恩典,便大大方方地道谢。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便径直进了客栈的一间雅房里。阿九被阿金打发出去寻初见了,便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喝茶吃点心。 忽然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推开,阿金下意识地便将手放在了短刃的刀柄上。 “阿金。“进得门来的是一紫衣女子,她虽以一方紫色面纱遮住了面容,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却足够勾人心魄。妇人的打扮,乍一看去与琉璃有些相似。 阿金一愣,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师傅?“ 女子冲她点了点头,先坐了下来,这才对阿金又招了招手道:“坐下来说话。“ “师傅,您怎么来了?“阿金听话的坐下,对于师傅的出现又惊又喜,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先前老练沉稳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开心忘形的孩子。 “你义父来王都了,我自然也跟来了。“女子的声音温柔异常,似是流淌过干涸已久的小河的春水,也像是冬日里那一抹暖阳。 “义父也来了?“阿金瞪大了眼睛瞧着女子,讲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他老人家怎么想起要到王都来了。“ “办些事情。“女子说着,还不忘打趣阿金:“当然不是你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师傅,您真是吓死我了。“阿金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手中的糕点更加香甜了:“那您和义父都住在运来客栈吗?“ 女子摇了摇头:“他自有他的去处。我们俩在一块,目标太大,恐引他人猜疑。“ 阿金了然地点了点头,给女子奉了一碗新茶,这才拿起自己的喝。女子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在碗中旋转漂浮的茶叶,又抬起眼来看向阿金:“阿金,你嫁到宋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你与宋文禹№№“ 女子欲言又止,可是阿金一下就明白了她想要问的:“师傅№№我与他№№没有同房。“ 有了她这句话,女子明显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打算何时离开?“ “我№№“阿金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紫衣女子耐心等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 “不急。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与我说。“她说着,揭开面纱来喝了一口温热的热茶,唇齿留香:“这一阵子我与你义父都会留在王都,七日以后,我们再在这里见一面吧。“ “好。“阿金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对于师傅的退让她心里有些微的酸楚与愧疚。 紫衣女子抬眼瞧着出落得花容月貌的阿金,眼神愈加温柔。她抬手又将面纱戴上。这才站起身来道:“那么我先走了。“ “师傅慢走。“阿金跟着她一道走到门口,亲昵地拿着紫衣女子的袖子道:“师傅如此匆忙,阿金好不舍得。“ “你也就是说说罢了。“紫衣女子揶揄道:“若是让你留下来陪我住一夜,怕你会更舍不得宋文禹吧。“ 阿金脸一红,又恼又羞:“师傅怎么开始与阿金说这种浑话了。“ “因为阿金心里有人了,不再是空荡荡的了。“紫衣女子微笑道,阿金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想着师傅刚才说的那句话,若有所思。 №№ 当晚,还是在运来客栈,还是在同一间房。紫衣女子与一身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对桌而坐。她的神情依旧平和恬静,在给中年男子倒茶时,嘴角还微微上扬。 “你尝尝这沈家给阿金陪嫁的雨前龙井,你一定喜欢。“ 中年男人低头瞧着热气蒸腾的茶碗,没有伸手去拿:“你和阿金谈过了?她什么个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紫衣女子闻言,抬眼看着中年男子:“女大不中留。祈安。你便随她去吧。“ 与紫衣女子说话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梁祈安,通天阁现任阁主。而这紫衣女子,则是通天阁麾下千面堂的现任堂主,紫衣仙子黛月。 “阿黛,你不能再这么让她任性妄为了。“梁祈安微微皱着眉头,哪怕是生气,都是一副儒雅做派。 黛月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阿金的某些神态,和她如出一辙:“这哪里是任性妄为?女大不由娘的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吧。我与你一样,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自然不会纵容她的。只是有些事№№只能随她的愿。“ 梁祈安叹了一口气,拿起茶碗,抿了几口,这才放下。茶是好茶,可他现如今的心情被这一双儿女搅得一团乱,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去品味。 “过两日,我打算带阿银出去一趟。“ 黛月手指微微一颤,没有让梁祈安察觉出异样来:“还是去№№看她吗。“ “嗯。“梁祈安点点头,只有在提起这个人时,他的表情才会真正变得温柔起来。 “要我替你准备些什么?“黛月看着他垂眸深思的模样,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着她。 哪怕而今那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依然如此。 “不用了。阁里的事情,这两天还要麻烦你打理了。“梁祈安说得诚恳,让黛月没办法拒绝。当他的眼神完完全全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觉得哪怕是刀山火海她都愿意为他去。 “不麻烦的。“黛月笑了笑,因为他曾经说过,她笑起来很好看。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习惯用笑容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窗外,月色撩人。 梁祈安负手站到窗前,盯着那一轮快要圆满的月亮看了良久。 “又要满月了。“不知什么时候,黛月已经站到了他身边。 “是啊。又到满月了。“梁祈安附和了一句,便又沉默了。黛月侧过头来看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侧脸,便知道他的思绪又飘远了。 “你在想什么?“她明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过是自讨苦吃,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我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梁祈安话说到一半,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让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梁祈安回过头来看向黛月:“我们这儿似乎是有不速之客。“ “是呢。“黛月神色不变,转身走到房间里,坐在了一把古琴前。仅拨出一个单音,便听到一记闷哼声从窗外传来:“不知阁主是想要如何处置此人?“ “留着他,等咱们办完事后,再放回去。“梁祈安瞥了一眼那黑暗里的一团阴影,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是。“黛月轻声应了一句,忽然手指一挥,古琴发出铿锵之音时更有琴弦飞出窗外。只见她又将琴弦往回一拉,一个大活人竟然就从窗外飞了进来,重重撞在了地上。 那七根琴弦此时此刻正缠绕在黑衣人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其中一根更是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前,哪怕只是一个吞咽的动作,都能够让他感受到这根杀人利器的寒气。 黑衣人转动着眼珠,借着烛光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况,身子却不敢挪动。黛月瞧着他惊恐的模样,瞬间便笑开了:“这么点胆子学人听墙角?朱家是怎么调教人的?“ 黛月的话音刚落,黑衣人更是惶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纰漏,让他们一眼就瞧出了破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 思及此,黑衣人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眼神,他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咬破藏在后牙槽里的毒药。黛月见状,伸手便卸掉了黑衣人的下巴。那人还来不及痛呼,就被黛月直接打晕了。 “如此一来,他也求不得死了。“说着,黛月袖子一挥,将琴弦收了回来。 “朱家的探子,还是不要死在这里的好。“梁祈安低头瞧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只是这朱良莘未免也欺人太甚了。每次我来王都,都要这么暗地里盯着我,这又是何必呢。“ “之前你都对她的那些小动作不闻不问,她自然得寸进尺。这一次,我想她大概不会了。“ 黛月走到梁祈安身边,敲了两下房门。顷刻间便进来两个训练有素的小厮,将躺在地板上的人抬了出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三章 前尘往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吉昌宫里,皇后朱良莘坐在寝殿内,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娘娘,太子来请安了。“一等宫女紫烟来报,见她微微颔首,便将太子引了进来。 “母后。“太子先是给朱良莘请了安,这才坐到一边道:“母后怎么又开始燃起这安神香了,可是昨晚上睡得不安稳。“ “老毛病了,不碍事。“朱良莘凤眼微微睁开,本是清冷的人,在看着自己这唯一的亲生儿子时,眼神也不自觉柔软了许多:“你那新婚妻子呢,怎么也不见她过来。“ “儿臣想与母后说些体己话,便让她先在东宫歇着了。“萧烁到底是个聪明通透的人,说出来的话让不苟言笑的朱良莘唇角也有了些弧度。 “油嘴滑舌。“哪怕知道儿子说的是奉承话,对于一个韶华已逝的母亲来说,也是最为受用的。若他只是单纯替太子妃解释,断然无法取悦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母亲:“那你今日是想与母后说什么体己话呢。“ “也没有什么,儿臣忽然想起来,舅舅府中有一歌姬,名曰抱琴,琵琶弹得极好,想要借来一用。“ 朱良莘没想到儿子一开口竟然就要借一个女子,且还是个豢养在家中的艺伎,端起来的茶杯又不自觉放下了:“皇儿这几日去过舅舅府上了。“ “没有,只不过是不久前,舅舅东征归来,儿臣去探望过一次。“ 萧烁说的这一次,朱良莘自己也是晓得的。听到太子这么回答,她心中更是疑惑了:“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晓得这个抱琴的。“ 萧烁抠了抠鼻翼,没有搭腔。 朱良莘斜睨着他半晌,这才挥了挥手让紫烟带着宫人们出去:“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归不是你给自个求的吧。“ “母后可听说了宋府千金家的及笄宴。“萧湛见瞒不过朱良莘,也没多做挣扎,索性便开诚布公地说了。 “嗯,有所耳闻。“朱良莘点了点头,虽然久居于深宫之中,却不见得对外面的事情毫无知晓:“宋家千金这次可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萧烁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否赞同母后的话:“她那一番心思可是害苦了儿臣。“ “怎么说?“朱良莘一愣,没懂萧烁话里的意思。 “母后。“萧烁沉吟片刻,仿佛是在斟酌字眼:“那日说来也巧,宋家千金请人与之合作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宋家千金弹琴,而那人??却是弹的琵琶。“ “你说什么。“朱良莘一愣,声音瞬间便冷了几分:“这是谁的主意。“ 萧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总而言之,五弟一听那琵琶,老毛病便又犯了,当即就找主人家要了此次宴会的邀请单子。只是那参加及笄宴的宾客都是内城里排的上号的千金贵妇,主人家又怎么好给??“ “所以这几日不见老五,他原来是忙活着找人去了?“朱良莘冷笑了一下,素手重重拍在了黄梨花木的椅子扶手上:“简直荒唐!“ “母后息怒。“萧烁见状,赶忙站起身来向朱良莘行了个礼:“老五向来对擅弹琵琶的女子青眼有加,这也不是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事情。儿臣本想,若是能够寻到是哪家女子在宋家一鸣惊人,若其尚未出阁,回头将其许给老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 “只是你担心对方不是千金。而是哪家夫人。是吗?“朱良莘接了萧烁的话头,说出了他隐去的后半句。萧烁脸一红,羞赧地低下了头。 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母后??“萧烁见朱良莘不说话,担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朱良莘对他挥了挥手,再开口时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有精神了:“回头本宫让嬷嬷给你舅舅写封信,你便到将军府去领人吧。“ “谢母后成全。“萧烁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你一定看紧了老五,莫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连累了你。“ “是,儿臣明白。“萧烁诚惶诚恐,在朱良莘的千叮万嘱之下,离开了吉昌宫。 萧烁前脚刚走,朱良莘便全身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娘娘。“紫烟推开房门走进来伺候,见朱良莘面色苍白如纸,赶紧上前来伺候:“奴婢这就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不了,本宫歇息一会儿便好。“朱良莘有气无力地应着,任由紫烟为自己推拿着头部的穴位:“你去把孔嬷嬷叫过来吧。“ “是。“紫烟应了一声,便走到内殿将孔嬷嬷引到了皇后面前。 朱良莘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睁开眼睛一瞧人已经到了,便坐直了身体:“乳娘,你过来与本宫说话。“ 孔嬷嬷上前去,拉住了朱良莘的手,言语里满是心疼:“紫烟丫头去寻奴婢时,就说娘娘今日头疼更甚,怎会如此。“ “最近不顺心的事情真是一桩又一桩。“朱良莘皱着眉头,一想到眼下的状况就烦躁不安。 孔嬷嬷垂着头,一心一意地给朱良莘按着头部:“娘娘还在为寻找皇九子烦心吗?“ 朱良莘眼光幽深,也不答话。孔嬷嬷见状,又平心静气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若是实在寻不着,也可将心放在肚子里。这个皇城,出去了的人想要回来,是何其之难。“ “这么多年过去了??“朱良莘叹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时语气很冷:“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他心里还是想着她。“ 她话音刚落,孔嬷嬷手上的动作便停住了。 “娘娘不必介怀,缅怀失去之事,这恐怕是世间万物的劣根性。哪怕是天之骄子,也是如此。“ 朱良莘咬了咬牙,兀自沉思起来。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将鹈鹕宫里的花花草草烧了个干净,可是良贵妃和皇九子萧诺却不知所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也成了朱良莘多年以来的一块心病。 也正因为如此,当朝天子与通天阁之间的关系突然也变得紧张起来。 “为了一个女人。他连通天阁都不愿意笼络,何其不智。“每当朱良莘想起这些往事,嫉妒便占满了她所有的思绪,让她与平日里那个云淡风轻的皇后相比,判若两人。 孔嬷嬷叹了一口气,将双手轻轻放在朱良莘的肩膀上:“娘娘,老奴还是那句话。这么多年了,那些人与事,都不值一提。一切都已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娘娘为何还不放下。“ “乳娘。“朱良莘将手搭在了孔嬷嬷的手背上:“我不甘心。“ 寥寥四字,无法说尽她的心事。孔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能懂。这么些年来,这一段对话不断重复,若不是她,又有谁敢在皇后面前旧事重提。 “大哥那边??有消息了吗。“朱良莘整理了一下情绪,沉默片刻之后,又让自己成为了那个端庄优雅的皇后。 “没有。“孔嬷嬷言简意赅地回了她的话。 得了孔嬷嬷的回话,朱良莘也不再多做纠缠。在探寻皇九子踪迹的这件事上,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乳娘,你替本宫拟一封信去吧。本宫想向大哥讨一个人。“ “是。“孔嬷嬷应了一声,便转身进房间准备文房四宝去了。 ?? 四月初五,正是杏花微雨时。 萧湛如往年一般带着陆青来到了大慈悲寺庙,十年前,他的母亲皇贵妃任氏就已经在大慈悲寺代发修行,旁人见着,都要尊称一声净尘师太。 “母亲。“萧湛一进任氏的禅房门,就瞧见任氏正在蒲团上打坐。 任氏睁开眼来。瞧着萧湛玉树临风地走进来,满眼都是笑意:“你来了?快叫嬷嬷给你倒杯水。“ 萧湛接过那碗刚盛出来的茶汤,喝了几口,便将茶碗放到一边:“母亲在大慈悲寺过得可好?身子可还康健?“ “自打来了这儿,我一直都很好。“任氏一边回答儿子的问话,一边徐徐转动手中的珠串:“倒是你??吾儿似乎很高兴,可有什么喜事?“ 任氏虽然已经从这皇宫的权贵斗争洪流之中脱身而出,可是萧湛还依旧置身于其中。这还是她出家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瞧见萧湛笑得如此肆意。 “喜事?算是有一桩吧。“萧湛低头笑着,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母亲,眼睛里迸发着焕彩光芒:“母亲,儿找到那救命恩人了。“ “哦?“任氏闻言,手中转动佛珠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那自然好,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事了。“ “是呀。“萧湛附和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只是??儿子担心护不住她的周全。“ “吾儿,不必杞人忧天。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尽力而为便好。“任氏慈爱地瞧着萧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若是可以,母亲也想见见你的那个救命恩人,可好?“ “嗯,一定给娘亲带来瞧一瞧。“萧湛点了点头,脑子里又浮现出阿金的一颦一笑。 任氏默不作声地瞧着萧湛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生动自然,忽然轻声说道:“既然来了,便给良妃上柱香吧。“ “是。“萧湛严肃地应道,站起身来扶着任氏到了神龛面前。伺候在一旁的陈嬷嬷见二人站定,便将三炷香递给了萧湛。 萧湛神情肃穆地对着神龛里供着的两个牌位拜了三拜,这才将那三炷香插进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起。牌位上刻着的名字在这烟雾缭绕间若隐若现。 “母亲,良妃娘娘当年果真是香消玉殒了吗?“当年之事,他也知之甚少。只知道母亲与良妃投缘,情同姐妹。而因着良妃的得宠,他也曾一度成为太子的热门人选。 “肉身已灭,魂灵犹在。“任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很是虔诚地对着佛像喃喃说道。 萧湛见母亲不愿意多说,也没有追问。他将目光又放在了那两尊简单的牌位上,负在身后的手禁不住攥得更紧。 “湛儿,母亲要为良妃诵经了,你且去外头四处走走。“ “是,母亲。“萧湛躬身向母亲行礼之后,便转身走出了禅房。房门刚关上,任氏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怔怔地盯着那牌位上的名字,眼中隐隐有了泪光。 “十年了,也不知那孩子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 梁祈安带着阿银来到了一处深山密林之中,那里鸟语花月的景象,放在整个北方也实属难得一见。 虽然阿银自六岁开始每年都会跟着梁祈安来一趟。可是每次来这儿都需要跟着梁祈安才能够找到他母亲墓碑的位置。 “阿银,来给你母亲上柱香吧。“梁祈安将带来祭拜的瓜果小菜一一摆好之后,又招呼着阿银过来给良妃上香。 阿银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一照做,临了还在母亲的墓碑前面跪下磕头。 梁祈安低头瞧着已经长成少年的阿银,不禁感慨万分:“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一个人来王都的?“ 阿银拿着碎星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阿姐代嫁,我想来看看她。“ “若是如此,为何对你阿姐避而不见。“这搪塞的理由也太过拙劣。梁祈安看着阿银坦然的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来了,索性便跟在我身边,等办完事情以后,咱们一起回去。“ 阿银听了梁祈安的话,忽然眼皮一抬,眼神锐利:“义父,那内城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尚不清楚来龙去脉,所以才将你月姨带来。一探究竟。“说着,梁祈安转头看向阿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段时间你便好生待着,不要惹是生非。许你留在这儿,可不是让你胡闹的。“ “是。“阿银低下头,答应了梁祈安,可他恭顺的态度反而让梁祈安心里不安。 “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阿银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孤零零立在那里的墓碑。这才跟着梁祈安离开。 ?? 沈万千给阿金的嫁妆很丰厚,不算那些衣食住行的物品,光是京城的铺子就拨了好几间。其中一家,便是名冠京城的酒楼,兰茵记。 阿金坐在兰茵记的三楼雅座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何故叹气。“阿九坐在一边陪着她吃茶,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还在想着大公子的事情吗?“ “不是。“阿金摇了摇头。东厢房的两间主房,她与宋文禹各住一间。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压根就不像是夫妻。然而,这也没什么好苦恼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自己坚持所致。所以阿金心里想着的,并不是这件事。 “那姑娘就是在想着客栈的事情了。“阿九很是笃定地说道。 阿金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难道你没想着吗?“ “自然也是想着的,可是想不清楚,索性就不去想了。“阿九老实回答,坦白的话语让阿金笑出了声。 “你倒是耿直。“笑过之后,她给了阿金这么一句评语。正在这时,店家管事忽然掀帘进来了。 “姑娘,有贵客请姑娘过去一趟。“在兰茵记做事的都是沈家的人,还是没有对阿金改口。 阿金回头看了那一眼管事,见他表情有些微妙,禁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谁?什么贵客?“ 兰茵记里贵胄出入得多了,能让管事脸上露出这种表情的,估计应该是皇亲国戚了。果不其然,管事一开口,便应证了阿金的想法:“是天家。“ “哦,那我随你去一趟。“阿金了然,她只是奇怪,天家的人怎么想到要见自己。在去往贵客雅间的路上,阿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就有些心虚。正后悔的时候,就已经到人家门口了。 “姑娘,就是这里。“管事站在那间房子门口,小声提醒道。见阿金对自己点点头,这才将门帘跳起来。 阿金深吸了一口气,嘴边上扯出一丝温婉的笑意,这才往里走:“是你?“ 她一见那贵客,笑容都忘记摆了,一脸震惊而又疑惑地瞧着对方。 “正是在下。“萧湛笑盈盈地晃动了几下扇子,又示意陆青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阿金坐了下来,看着笑得温柔的萧湛。 “不知道你在这儿,只知道这是沈家的产业。“萧湛说着,亲手舀了一碗茶汤给阿金:“平常我时常会出入这儿。今天是赶巧了,与店家聊起来才晓得这家店的主人今儿个也来了。我一猜便是你了。“ 阿金撇了撇嘴,这套说辞确实无懈可击,找不着错处。她低下头来,看着那一碗色泽碧绿的茶汤,并没有伸手去拿。 “说来还要谢谢四公子照顾我家生意了。“ 天家的人,出门在外对自己的封号多有避讳。阿金斟酌一番,觉得这个场合称呼萧湛为“四公子“再适合不过了。 “哪里,兰茵记的饭食和茶点在王都里可算是独一份。“萧湛笑了笑,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他拿了一块豆沙酥放在了白瓷碟里,推到了阿金面前:“你尝尝看,是否和江南的如出一辙。“ 萧湛这么殷勤,阿金若是再不接茬显得她有些不懂事了。于是她便拿起那糕点咬了一口,却没想到惊艳了她整个味蕾:“和江南的一模一样,这酒楼里的面点师傅果然不错。“ 萧湛笑眯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将那糕点吃完,这才又道:“过几日,太子妃归宁。孟府若是有宴席,你估摸着会去吧。“ 阿金一愣,她用手帕擦了擦手,双手端起了那碗茶汤:“不知道,没收过这邀请的帖子。“ “帖子就算送到宋府,宋文禹应该也不会去。“说到这儿,萧湛心疼地看了阿金一眼。 阿金知道萧湛这是没把话说完,却故意装作没听出来这弦外之音:“他若是不去,我更不会去了。“ 那自然最好。 萧湛心道。可一颗心还是悬着。 这个话题结束了之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阿金这才起身告辞。她见差点被自己吃了一半,有些惭愧,离开时还专门叮嘱店家管事再给萧湛补上几份点心,萧湛也没有拒绝。 “四公子。“陆青进到房间里来,见萧湛正盯着一盘清凉糕笑得开心,不禁有些讶异:“沈姑娘已经走了?“ “嗯,走了。“萧湛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清凉糕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什么世间美味。 “公子担心的事情??可否与姑娘说清楚。“ “那种事,怎么能说清楚。“陆青这么一问,让萧湛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我只是提了一嘴太子妃归宁宴的事,看样子宋府应该是还没收到帖子,或者宋文禹压根没和她说。“ “那??公子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 “不。“萧湛摇了摇头,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了。但愿太子送给萧铎的那名女子,可以让他再没有其他念想。“ ?? 庆王府。 萧铎衣衫不整地坐在房间里。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一盏小巧的酒杯。床上躺着的,是刚与他享受鱼水之欢的抱琴。此时此刻,她并没有睡着,而是趴在柔软的床褥上,透过纱帘瞧着萧铎的背影。 越是看着,她的眼神便越是痴迷起来。 “王爷。“也不知过了多久,抱琴见他还没有就寝的意思,索性起身下床来到了他身后:“夜深露重,至少披件衣衫吧。“ 女子一双素手柔弱无骨,放在萧铎的肩膀上,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低头看了它们一眼:“你去睡吧,待会儿本王就过来陪你。“ “是。“抱琴咬着唇,挣扎一番过后没有再劝,而是乖巧地转过身去,向床榻走去。萧铎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思绪有些飘远。 太子当初送这女子过来时,萧铎便已经明白了大哥的用意。不过就是在提醒他,擅弹琵琶之女到处都是,不用如此钻山打洞地寻找那一人。 其实在参加宋府及笄宴之前,他也是这个想法。直到他听到了那首《春江花月夜》,那女子拨奏的琵琶声,让他模糊的记忆一下清晰起来,亲生母亲的一颦一笑突然跃然眼前--他的母亲,曾经也是这么一个妙人,琵琶堪称后宫一绝,正因如此,她才能够从众多宫女之中脱颖而出,受圣人垂爱;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被人构陷致死,一杯鸩酒,让她在如花的年纪转瞬即逝。 想到这些过往,萧铎呼吸一窒,紧紧攥在手中的白瓷酒杯竟然直接裂了开来,割破了他的手掌。 萧铎松开手,麻木地瞧着血液顺着掌纹流淌滴落。忽然,他站起身来大步往床边走去,低头吻住了熟睡的抱琴。 抱琴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清楚压在身上的人儿时,绷紧的身体一下便放松下来,化成了一滩水。 “王爷??“ 萧铎没答话,身子一沉,便又将抱琴拉进了欲望的深渊里。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四章 密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湛在兰茵记与阿金说的那些话,她都没有往心里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直到宋文禹拿着帖子来到她面前,她才记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 “孟府发帖子过来了,你看看。“宋文禹直接将帖子递到了阿金面前。阿金虽然知道这件事,却还是接过来扫了几眼,却发现这次的邀请帖上连宋文禹的名字都没有,直接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你会去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阿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遍。 “那帖子上都没我的名字,我可怎么去。“宋文禹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指敲击起桌面来:“说来这是太子妃的归宁宴,这次孟府也是讨了个巧,请的是官家命妇及千金,也没有让男宾前往。“ 如此一来,也避免了宋家收了帖子无人去的尴尬。 “你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看样子我不去不行。“阿金支着下巴,有些无奈。内城里的人情世故太麻烦,她实在不愿意多去琢磨。 “你去了那里,谨言慎行。宴席散了回来便是。“宋文禹见阿金很是苦恼的样子,柔声叮嘱了几句:“孟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去了那儿是做客的,总归不会怠慢了你。“ 他以为阿金是顾忌自己商贾之女的身份,完全想岔了。 “可是??“阿金坐直了身子,犹豫片刻后却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与萧湛的偶遇,索性,便什么都不说了:“好,我知道了。“ “你明日就去母亲房间里请个安,眼瞅着归宁宴将近,咱们作为客人。也有不少事情要张罗的。毕竟??这是太子妃府上的宴席。“ 宋文禹言语之间短暂的停顿,没有逃过阿金的耳朵。她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帘,看着桌上那一盘下到一半的棋:“时辰不早了,你明儿个还要上早朝,早些回去睡吧。“ 宋文禹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两人还在和风细雨地说话呢,怎么突然就下逐客令了。 他坐了一会儿,见阿金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这才无奈起身:“那我??我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直到他离开房间,阿金的视线都没有从那盘棋上离开。 “姑娘。“阿九从外头进来,见阿金正盯着那些棋子发呆:“大少爷又惹您不高兴了?“ 阿金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你也不要总问这句话,其实他是想让我高兴的。“ 阿九努了努嘴,不敢苟同。 “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的。我且再等等吧。“话罢,阿金拿起一颗白子下在了棋盘上。如果宋文禹在场,就会惊讶地发现,阿金居然将这盘残局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 因为孟一荻要在归宁宴那天才会回府,张罗宴会的事情自然是由孟府的女眷操持。孟府之中女眷甚多,庶女不计其数,却只有孟一菡可以脱颖而出,成为主母的左膀右臂,这也是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 “姑娘。“ 这一日,孟一菡正在房中帮着主母对账,抬头见红果从外头进来了。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帖子发得如何了。“ “都发出去了。“红果一边应着,一边来到孟一菡身边,为她整理了一下桌面。 “庆王府那边收了帖子吗?“孟一菡低头继续对着帐,一字一句看得仔细。红果将书桌清理完以后,又拿起剪子来将放在桌上的烛灯芯子剪亮了些。 “收了的,宋府那边也收了。“ “好。“孟一菡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烛火偶尔爆出火花的噼啪之声。 “姑娘。奴婢想不明白。庆王府那边也递帖子过去,请的是谁?“红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这才又回到孟一菡身边站住。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庆王不久之前抬了一位如夫人进门。他对这位如夫人,可是宠爱得很。“孟一菡说着,将看完的最后一本账目合上,揉了揉眼睛。 “既然是如夫人,咱们给她递帖子,是不是有些??“红果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事情透着蹊跷。她能想得到的事情,孟一菡又何尝考虑不到。如此一来,定是她家姑娘有另一番打算了。 “她的身份是低贱,可是若她真的来了,我量那些命妇千金们也不敢说什么。“ 孟一菡说得如此笃定,让人不容置喙。 “姑娘向来都是个思虑周全的。“ “而且我敢打赌,她若肯来,庆王也一定会跟着来。即便那帖子上没写他的名字。“孟一菡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瞧着红果,一双杏眼被烛火映照得分外明亮:“只有他们一起过来,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红果低头听着,对她没有明说的事情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傻充愣。 “可是??若是宋少夫人不来??“ “不,她会来的。“孟一菡脸色一冷,盯着窗外那混沌不清的黑暗瞧,似是在凝望着悬崖峭壁之下的万丈深渊:“那帖子拿在他们手上是烫手山芋,宋文禹不来不要紧,可总得有人过来走个过场。本来这归宁宴也只是请了各府女眷,若是宋家小气到连大儿媳都不让过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姑娘说得是。“ 红果话音刚落,就听得孟一菡声音极冷地说道:“你与其在这儿担心这些个不着边际的事,倒不如再帮我去确认一下那药膏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出差错。“ “是??奴婢省得了。“红果冷汗涔涔地伏低了身子,仓皇退出了书房。 房门外,夜风拂面,本是让人极为舒适的天气。却让红果冷得浑身颤抖。她颤颤巍巍地将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站在廊下瞧了一眼挂在天上的弯月,这才行色匆匆地低头离开孟一菡的房间。 ?? 归宁宴那日,前去孟府参加宴席的马车队伍浩浩汤汤,其中便有宋家的车辆。宋家这次一共派了两辆马车前去,前一辆坐着三位主子,跟着前去伺候的下人们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小心看管着带去孟府的礼物。 “听说这次太子也跟着娘娘一道来孟府了,可见太子对孟家大姑娘还是很上心的。“宋余氏心知这姑嫂二人并不和睦。索性便先起了个话头。 阿金听了婆婆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璃。见她脸色青白,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奇:“小姑子这是怎么了?看样子是没睡好?“ 宋璃一怔,没想到阿金会突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她茫然地抬起眼来在母亲和阿金二人身上来回看了看,这才低下头道:“无碍,多谢关心。“ 她这幅模样,就连宋余氏都看出了端倪:“可是身体不舒服?若是身子抱恙,阿娘即刻差人送你回去。“ “都说了没事了,您不用担心。“宋璃被问得烦了,眉头一皱,语气急促地说道。宋余氏猜不透女儿的心思,当着媳妇的面又不好斥责宋璃,索性便又与阿金攀谈起来,果真就不理宋璃了。 阿金一边小心答着宋余氏的问话,一边偷偷打量着宋璃,心中疑虑更深。等到了孟府各自下车的时候,阿九扶着她走了一段。见她面色凝重,便小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刚才宋家人为难你了。“ “没有“,阿金摇了摇头,走过门廊时特意停下来看向阿九,“可我总觉得宋璃今天的状态不对劲。“ 阿九闻言,看向走在前头的宋璃,因为只能瞧见背影,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她回过头来看向阿金,轻声安慰道:“姑娘不用担心她,左右不过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对此,阿金不敢苟同,却又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那股变扭的劲儿是为什么。她正低头琢磨着,忽然见身前走过一位身着披风的女子,那女子将披风的连帽戴起,将自个遮了个严严实实,手中抱着的琵琶却异常显眼。 “真是把好琴。“阿金喃喃赞叹道。 那女子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阿金一眼,并向她行了个礼:“看样子,夫人也是喜爱琵琶之人?“ “算是吧。“阿金笑了笑,见女子低眉顺目地站在自己面前,显得异常恭顺:“刚才我只是看到了那把琴,现今瞧见姑娘的容貌,忽然觉得与姑娘相比,那把琴要逊色不少了。“ 女子脸色绯红,温柔地应道:“夫人谬赞了。“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伺候在宋夫人身边的丫鬟走了过来:“少夫人。夫人和姑娘已经到前厅就坐了,就等着您呢。“ “我知道了。“阿金应了一声,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子手上的琵琶,这才道:“容我先走一步了,若是有缘,希望下次再见时,咱们二人可以畅谈一番。“ 那女子显然没想到一个官家的夫人会对自己如此热情,连忙诚惶诚恐地与阿金告别,直到阿金跟着丫鬟走远了,她才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的背影。 “那是哪家的夫人?“女子微微侧着脸向站在一旁的侍女问道。 那侍女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道:“这位夫人瞧着面生,怕是从王都外嫁过来的??也许,是宋家的大少夫人。“ 女子一怔,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她??难怪看我时,与那些官家妇人的眼神不一样了。“ “姑娘??“侍女知道女子的意思,不禁有些心疼。 “我没事,既然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咱们也不能太磨蹭。免得丢了王爷的脸。走吧。“女子轻轻说道,便跟着侍女一起沿着阿金走过的路向前行去。 阿金跟着丫鬟春晓进到孟府的迎客厅里,便见宋夫人正和几位坐在周围的命妇们热络地聊着,平日里总会和别家千金唠叨个不停的宋璃却一反常态,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偶尔有人上去搭个话,她才勉强应付几句。阿金眉头一皱,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又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默金,你过来。“宋余氏回头见着阿金正站在门口发呆,招了招手让她过去。阿金刚走到她身边。便被她拉着手坐下了:“刚刚你去哪儿了。“ “没有去哪儿,就是路上碰到一个抱着琵琶的夫人,觉得与之意气相投,便聊了几句。“ 宋余氏闻言,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让阿金觉着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你说的那位女子,怕也不是什么府邸里明媒正娶的夫人吧。“ 阿金不明所以,刚想再问,就见得之前与之交谈的那位女子带着侍女走进了迎客厅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那女子进来的一瞬间,整个大厅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又开始如常低声交谈起来。 “你在廊下遇见的,就是这个人吧。“宋余氏朝着那女子落座的方向扬了扬头。 “是。“ “那便是了,她是庆王府刚纳的侍妾。“宋余氏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撇下阿金自顾自地与其他夫人联络感情去了。 阿金听了宋余氏的话,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她瞧着那女子的眼神依旧清澈,那女子坐在大厅之中本来如坐针毡,忽然抬头见到阿金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不觉笑开来,向她颔首致意。阿金也报之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正在这时,关于这女人的议论之言飘了过来,让阿金听了个大概。阿金微微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发现是宋余氏正在和一服饰华美艳丽的夫人说话。 “宋夫人,那便是庆王府家的??如夫人了?“看在庆王的面子上,那家夫人的用词终究没有太刻薄。 “嗯“,宋余氏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加评论。她的这番表现,让阿金不自觉想起了宋文禹对自己的那番叮嘱。 “这可真是??炙手可热啊。“宋余氏并不想多谈,可是对方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庆王也到娶亲年纪了,现下还未议亲,便抬了个官家豢养的艺伎进门,瞧着怪可惜的。“ 阿金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宋余氏无奈地瞧着对方,好心提点道:“元夫人,好歹都是庆王府里的人,咱们不好妄议。“ 得了宋余氏的提点,元夫人脸色一白,用帕子掩着嘴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关注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是是,瞧我这张嘴,往后不会再说了。“ 宋余氏笑了笑,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阿金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扶着宋余氏坐了下来。 “刚才那元夫人口无遮拦,你应该也听了不少去吧。“宋余氏冷不丁地一句话,吓了阿金一跳。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低垂着眼帘小声应道:“没有听到。“ 宋余氏瞟了她一眼:“听到了也无妨,正好你也清楚那女子的身份了。往后与之相处时要谨慎一些,不要怠慢,也不要太热情。好歹,你也是宋府的嫡子正妻。“ “媳妇省得了。“阿金恍然大悟,宋余氏兜了个大圈,原来是在提点自己刚才与庆王的妾室交谈甚欢,于理不合。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回了宋余氏的话,得了宋余氏的允许之后,这才又重新坐回到蒲团上。 阿金淡定自若的表现让宋余氏感到意外,这番提点虽然不露痕迹,到底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她以为阿金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脾气,却没想到对方一点恼怒的迹象都没有。 见识完了阿金的淡定,宋余氏再看向宋璃,眼里多了一丝嫌弃:“你整日魂不守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母亲突然的低声呵斥,让宋璃身子一抖,她眼神飘忽地看向宋余氏,视线又立马飘向了别处:“无碍,可能是有些不舒服。“ “你??“宋余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门厅那有了动静。众人抬头一看,正是孟氏姐妹与孟夫人一道进到了迎客厅内,并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因着孟一荻现下已经贵为太子妃,身份尊贵,这主位正中的位置便让她坐着,孟夫人及孟一菡则坐在了一荻左右。主人家一到,这曲水流觞之宴便可以开席了。 因为没有男子在,平日里拘束惯了的夫人千金们要放纵一些。酒过三巡之后,也开始行酒令起来。阿金不太擅长这些文人的玩乐,一连被罚了好几杯,与她一样倒霉的还有孟一菡自己。 “不行不行,这么下去我和宋家夫人可是会喝死在这儿的。“孟一菡站起身来,有些耍赖地说道:“不然这样。宋夫人与我给大家合演一曲,之后若是咱们俩再输,就不能叫我们二人喝酒了。宋夫人,你看如何?“ 阿金没想到孟一菡会带上自己,一时吃不准她的意思。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余氏,见对方没有任何不悦,这才站起身来道:“但凭主人家安排便是。“ “好!“孟一菡笑意盈盈,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抱琴:“早就耳闻如夫人的琵琶堪称一绝,今日见如夫人也将乐器带了来。不知可否赏脸与我二人合演一曲?“ 抱琴一愣,受宠若惊地向孟一菡行礼道:“自然是愿意的。“ “好好好。“孟一菡连连拍手,又看向自己姐姐,正要做出邀请,却被孟夫人用眼神制止了。孟一菡愣了一下,面色尴尬地看向台下的二人:“那请二位夫人来与我商量一下,弹什么曲子好。“ “是。“阿金与抱琴闻言,双双离开了酒席。 ?? 孟府的迎客厅里欢声笑语一片,隐隐还能传到后院来。萧铎因为要给抱琴撑场面,再则他想着太子在孟府也是无聊,索性便跟着一起来了。 “五弟。“萧烁见萧铎闷闷不乐,有些哭笑不得地给他斟满了酒:“不是说好了是来陪我饮酒解闷吗,怎的你看起来比我还闷。“ “皇兄若是不生气,弟弟才有胆子说。“萧铎看了太子一眼,仰头喝了杯中酒,并又倒了一杯。 “今日只有我兄弟二人,没有旁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说便是了。“萧烁应道,目不转睛地瞧着萧铎。 “我??“萧铎犹豫了一阵,杯中酒辣呛喉咙,让他觉得整个口腔都有些发麻:“兄长,我虽然纳了抱琴进门,可是我??我还是想要找到那个弹春江花月夜的人。“ 太子一愣,眼中现出了些许冷意:“找到了又如何。“ “若是尚未出阁的女子,我会向父皇求一个赐婚的圣旨。“ “若是她已为人妇呢。“萧烁问题犀利,让萧铎无从招架。 “那我就??“萧铎攥紧了手,他发现,放弃的话他压根说不出来。 萧烁见他这样,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和烦躁:“是抱琴不够好吗。若是她不合你的意,我再为你物色便是。“ “这和她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她终究不是那个人。“ “可笑!“萧烁将酒壶重重掷在桌上:“你都没见过那个人,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知道她的样貌品行,你就凭那出神入化的弹琴技艺,便不管不顾地认定这个人一辈子了?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萧铎看着他,并不答腔。二人对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萧烁挪开了视线。 藏在萧铎心中的这个秘密,是不可触碰的,那是一种突破了伦理纲常的禁忌,萧铎的生母玉贵人被赐毒酒时,萧烁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少年,他自然是知道玉贵人如何芳华绝代,她的琵琶之声又是如何绕梁三日不绝的。 “最多,我去恳请母后为你物色一个擅弹琵琶的好人家女儿,皇子姻缘,终归是要门当户对,对得起天家的脸面。旁的,你就不要再想了。“ 萧烁一边倒酒,一边掷地有声地说道。萧铎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与太子斗嘴的时候。大约是喝多了酒,他觉得有些气闷。于是他站起身来,拜别了萧烁。 “皇兄,我想到外头走走。“ “去吧,不过前院里你皇嫂正在宴请内城的命妇千金。你是男子,切不可往那边行。“ “是,我记住了。“萧铎说完,转身推开了房门,向外走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五章 这一场闹剧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孟一菡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一身纱制羽衣,飘飘若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抱琴和阿金怀中各有一琵琶,坐在帷幔之后,为她弹起了《霓裳》。 琴弦一拨,不论是这音色还是那舞姿都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三人颇有默契,兀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独领风骚却又不失和谐,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又让人赏心悦目。 一曲舞罢,台下掌声雷动,孟一菡连连喊累让侍女扶着自己下了水榭台,却又起哄让阿金与抱琴再演一曲。抱琴与阿金互看了一眼,都是颇为无奈。 “姐姐想要弹什么曲子?“ 见台下千金们已经完全闹开了,阿金知道自己今儿个不再弹一曲是脱不了身。她想了想道:“就弹浔阳曲吧。“ 抱琴一愣,点了点头,又将琵琶抱在了怀里。 ?? 萧铎漫无目的地在孟府的花园里踱步,忽然听到前院传来阵阵欢呼的声音,他驻足细听,发现是有人在弹《霓裳》。想也知道,现下应该是有哪家闺阁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他知道自己不便前往,只好站在花园里欣赏着那依稀传来的袅袅仙音。 一曲罢了,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又听得有琵琶之声传来,萧铎凝神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唱了出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他一边唱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前院走去。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引无管弦??“ 眼见着已经走到了水榭台跟前,他隐在廊下,循着乐声望去,只见台上佳人有二。其中一个是抱琴,而另一个却是陌生的脸孔。 夜风吹起帷幔,正好让他瞧见那女子的侧颜。他呼吸一窒,扶着廊柱的手禁不住攥紧,那女子低头拨弦的模样,与他记忆深处的那张花容月貌如出一辙。萧铎又往前走了一步,眼眶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他哽咽地继续唱着,喜极而泣。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多年以来的执着。 正在这时,忽然众人一阵惊呼。让他也是一惊。 “姐姐,你流血了!“抱琴第一个站起身来奔向阿金身边,只见阿金怀中琵琶一根琴弦已断,而她拨弦的右手已是血流如注。 “没事。“阿金抬头见抱琴居然红了眼眶,轻声安慰着。 孟一菡也在这时奔上了台,查看她的伤势:“这伤得可重,还是先去后院包扎一下。我这就让下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阿金站起身来正打算推辞,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先前那股子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扶着一个孟府丫鬟的肩膀才堪堪站住,正要问阿九的去向,却见孟一菡着急忙慌地招呼宋璃扶着她下水榭台:“璃儿快来,陪你家嫂子一道去歇息一会儿。“ “没事的,孟二姑娘不必如此慌张。“阿金不明白为什么孟一菡会如此紧张自己的伤势,一边被众人簇拥着下水榭台,一边还是想要脱身。这孟二姑娘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宋少夫人此言差矣,少夫人的这双手可要好好保护着,那日的春江花月夜,还有今日的霓裳与浔阳琵琶,都叫我佩服。这么一双擅弹琵琶的手,可不能毁在孟府。“ 话说到这份上,坐在主坐上的孟一荻也站了起来。一脸关心地瞧着阿金:“我家妹妹所言极是,宋少夫人伤在了孟府,孟府若是再有怠慢,传出去恐是让人笑话的。“ 阿金一愣,心思通透如她,其中利害关系一想就明白了。她低头看了眼还在汩汩流血的手指,苦笑道:“让大夫瞧瞧也好。“ 说着,她便果真跟着宋璃还有孟府的丫鬟往后院走去。阿九见到阿金要离开水榭台,慌忙也要跟上去,却被红果拦了下来。 “这位妹妹且慢,眼下这筵席就要散了。妹妹不如跟着宋夫人回去给宋官人报个信,这里有宋大姑娘陪着少夫人,不用妹妹担心。“ 阿九一愣,有些冷硬地回道:“奴婢是姑娘身边的丫鬟,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呀。“红果似乎对阿九的回答很惊讶:“这样的话劝妹妹不要再说了,会给你家姑娘惹祸的。“ 话毕,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阿九身后。阿九转头,瞧见宋余氏正带着春晓往这边行来。红果笑盈盈地撇开阿九,冲着宋余氏行了个礼道:“宋夫人今日辛苦了,恭送宋夫人。“ “我果真是老了,不胜酒力得很。“宋余氏用手指扶住额头,又道:“麻烦红果儿传个话,待会儿我家少夫人的伤口处理好后,便让她与璃儿同坐一辆马车回来吧,我先回去给老爷报个平安。“ “是。“红果低头行礼,见阿九还是站在一旁没动静,又轻声询问道:“妹妹为何不跟着夫人回宋府?你若不回去,谁去和大少爷抱平安?“ 阿九瞪了红果一眼,正要往孟府的后院去,却被宋余氏呵斥住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阿九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冲着宋余氏行礼道:“夫人,少夫人还在后院,奴婢想跟去伺候着。“ 阿九提出这个要求,原本无可厚非,可这里毕竟不是宋府。宋余氏看了一眼红果,见她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得对阿九道:“那是别家的后院,没别人的准许,你怎好擅闯?你若实在担心,便留在前院听候差遣吧。“ 阿九抬头还想要再争辩,见宋余氏拧着眉头瞧着自己,只得咬了咬牙应承下来。红果见阿九没有再往后院里闯,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阿金被宋璃及鸳鸯双双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绕过宋府的那些弯弯道道,来到了一扇房门前。宋璃与鸳鸯对视了一眼,这才对阿金说道:“咱们先扶你进去休息,待会儿大夫就到。“ 阿金一路行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她回过头来看向宋璃,刚要说话,就被这主仆二人半推半拉地进了房。宋璃与鸳鸯毛着胆子将阿金扶到椅子边上坐下,刚要抽手,阿金突然抓住了宋璃的手腕,吓得她尖叫了出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阿金的手掌冰凉。就连额头上都泌出了汗珠,烛光之下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孔,让宋璃光是看一眼都毛骨悚然。 “??你们,是要害我。“阿金眯着眼睛看着宋璃惊慌失措的表情,忽然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宋璃没想到计划未成,阿金就已经察觉了。顷刻之间,愧疚与恐惧这两种情感向她汹涌袭来,让她几乎要发疯。她拼命想要挣脱阿金的手,却因为太过害怕一直挣脱不开。鸳鸯见状,上前帮了她一把。 忽然的外力让阿金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她勉强撑起身子来。阴森森地瞧着这一对瑟瑟发抖的主仆:“为什么。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药?“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宋璃颤抖着嘴唇,哽咽地喊道:“我??我??我只是??只怪你们沈家裹挟天家,拿银子换我大哥的姻缘!让我们宋家成为王都的笑柄!“ 阿金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宋璃:“就为了这个,你们便要这般对我?接下来??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宋璃摇了摇头,整个人都很混乱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怪我。“ 说着,她便仓皇逃了出去。鸳鸯见状,连忙追在宋璃身后。直到二人全都出了房间,阿金才敢放松下来,趴在地板上喘气。 她本以为,这两人让她中了迷药,又把她带到这么偏僻的房间,是打算要她性命的。等她冷静下来一想,却又觉得这其中存在太多矛盾的地方。可惜她现在脑子已经成为一片浆糊,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事情。 阿金咽了一口唾沫,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用手抓了一下脖颈,并尝试运功驱散药性。却没想到内力刚在体内循环了一周,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 “怎么会这样??“阿金一手扶着椅子,心神慌乱。眼下她四肢酸软无力。身子也躁动不安。若是连一身功夫都施展不出来,那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房门口,有些期盼阿九能够突然出现在这儿。房门之外,月光皎洁。乳白色的月光透过敞开的房门与窗棂投射进来,仿佛在地上铺就了一层柔软细腻的毛毯。 阿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太过静谧的环境让她明白眼下只能自救。可是她的意识几乎要被体内那股子灼烧混沌的感觉给淹没,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珠钗卸下,正要向着自己狠狠刺去时,却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臂。 “文禹??“ 她喜极而泣,以为是宋文禹来了,可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孔。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是那人却将她紧紧抓住,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你手上的伤打紧吗?“男人低下头,心疼地捧起她受伤的手指。他手掌炙热的温度让阿金的脸色绯红,阿金只觉得身子里的那团火,经他这么一触碰,烧得更旺了。 “??孤男寡女,怎好共处一室。还请公子放我一条生路。“阿金咬破了舌尖,腥甜的味道瞬间蔓延整个口腔,也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因为先前的挣扎,而今的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若是这副模样被任何一个第三者瞧见,她怕是要在这王都里死无葬身之地了。 “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男人目光幽深,冰冷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团火。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阿金抱在怀里,那一刻,阿金恼怒异常,却苦于身子软得使不上一丝力气。 “你放手。“她声音极冷,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放。我不会放开你的。“男人说着,竟然将她抱得更紧:“你不用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是吗。“阿金沉默片刻,忽然又幽幽说道:“若是我伤了你,你还能护我周全?“ 男人一愣,没懂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一阵刺痛的感觉自腹间传来。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发现方才攥在阿金手里的珠钗,已经没了半根进去。 “你??“男人捂着伤口后退了几步,声音沙哑:“原是我吓到你了??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护你周全。“ 阿金微微蹙眉,这男人如此深情款款地瞧着自己,却让她不寒而栗。 正在二人僵持的时候,门外依稀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阿金红唇微微一勾,眼神寒冷如冰:“这一出好戏,总归是要有观众的吧。“ 她话音刚落,一堆人便闯进了这房间里。 ?? 萧湛呆在润亲王府里,心神不宁。本来他还想着自己若能去孟府参加宴席,还能暗地里帮衬着阿金。却没想到,孟府这次剑走偏锋,只邀请了女眷。 陆青在他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见他不像平日里那般云淡风轻,便知道他心里藏着事。 “王爷不必太过担心,既然只请了女眷,那庆王爷自然也不会去的。“ 萧湛停下来看着陆青,眉头紧锁:“那可不一定。你上次不是探到孟府有下人去药店买了安神药的药膏吗,那玩意剂量大一点,便能让人没了神志,若是再参点别的东西??“ 萧湛没说下去,表情阴冷得可怕。 “王爷??“陆青刚想说什么,忽然外头匆匆进来一人,在他身边耳语几句。便又退了下去。 萧湛见他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惨白,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王爷??庆王在孟府被人刺伤了。“陆青停顿了片刻,又结结巴巴地说道:“据说是宋少夫人干的。“ ?? 孟府,一片混乱。 先前还浑浑噩噩的阿金,此时此刻却气定神闲地坐在孟府的前厅,在她身边坐着的,还有宋璃以及匆匆赶来的宋文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五弟就被人刺伤了。“因为事关萧铎,一直在后院坐着的太子萧烁听到风声,自然是要过来主持公道的。孟一荻坐在他身侧眉头紧锁。偶尔会抬起头来看向一言不发的宋文禹。 “事发突然,拙荆也受到了惊吓,恳请殿下准许微臣先带拙荆回家安顿,等她平静下来,再做盘问。“ 太子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地看向宋文禹:“宋大人,你现下也是刑部郎中,莫非还不知道我朝律法?她伤了人,且还是伤了当朝皇子,现下应当将她羁押起来才是,待事情有个说法了。再做打算才是。“ “殿下说得是,可是??可是我夫人身子弱,经不得牢狱,还请殿下网开一面。“宋文禹低下头来,再次为阿金说情。他卑躬屈膝的模样,让孟一荻心像针扎了一般疼。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为宋氏夫妇说上几句话,可当她瞧见萧烁严肃的神情时,她又选择了沉默。孟一荻觉得,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偏向宋文禹,说不定是火上浇油。 “殿下,宋大人如此求情,也是为了庆王和宋夫人的名声着想,还请殿下准了这一请求吧。“站在一旁的孟一菡突然说话了,看似是在为宋文禹说话,其实却是将大家心里的疑虑摆在了明面上。 宋璃本就神情古怪,面色惨白。听得孟一菡这么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猛地偏头看向孟一菡,只见对方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让她浑身止不住发颤。 阿金目光阴冷地瞧着堂上每一个人的表情,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宋文禹身上,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对视良久之后,她忽然站起身来,走至孟一菡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孟一菡跪在地上,忽然觉着有一团阴冷之气靠近自己,她抬头一看,正好瞧见阿金低头瞧着自己。她吓了一跳,整个人跌坐在一旁。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孟一菡愣了一下,神情僵硬地看向阿金:“你说什么?“ “你刚才那句话,意思不是在说我与庆王有苟且吗?“阿金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一菡,她向前走一步,孟一菡就往后挪一步。那样凌厉的气势,感觉是要夺人性命一般,让宋文禹看得胆战心惊。 “默金!“他低喝了一声,隐忍的语气里有一丝哀求:“莫要冲撞了殿下,我们回去再说。“ 在宋文禹的喝止之下,阿金没有再逼近孟一菡,她抬起头来转而看向宋璃,并抬手指向了这一对主仆俩:“是她们二人带我去那个房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与其问我,不如问她们。“ 说完这句话,也未经萧烁的允许,她便步子缓慢地向门口走去。阿九见状,慌忙去扶她,看向阿金的侧脸时,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姑娘??“ “还有??你们不用怀疑我与庆王有苟且,这是最好的证据。“ 说着,她忽然将一边外衣脱下,露出肩膀上那一颗鲜红的守宫砂。 “默金!“宋文禹低呼了一声,上前来赶紧将她的外衣提了上去,那颗朱砂在他的眼前转瞬即逝。 “如此,你可愿意信我了?“阿金抬头看着宋文禹。轻声问了这么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宋文禹将阿金紧紧抱在怀里,回过头来看向宋璃与孟一菡,最后视线落在了萧烁身上:“殿下,恳请准许微臣携拙荆回家休养。“ 萧烁皱着眉头,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着实让他头疼,更让他意外的是,沈默金居然还是个完璧之身。他挥了挥手,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们先行回府吧,但你家夫人需在宋府禁足,此事待庆王醒来之后再行定夺。“ “谢殿下恩。“宋文禹得了准许,立马就抱着尚在昏迷中的阿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哥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宋璃眼睁睁地瞧着宋文禹匆匆离去,却压根没有带上她的意思,慌乱之下,也跌坐在了地上。 鸳鸯见状,赶忙上前要将她扶起来,可是宋璃的身子像是一滩烂泥,完全没了力气,怎么都站不起来。萧烁瞧着这一场纷乱,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看看你家妹妹做的好事。之后的事,你便看着办吧。“萧烁从小在皇宫长大,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之事他早就看了个遍。眼下的这个状况。经阿金那么一闹,自然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孟一荻瞧着他那阴狠恼怒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发寒。之前还对自己温言细语的人,一转头便这般凶狠地瞧着自己,伴君如伴虎,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是,臣妾一定将此事料理周全。“孟一荻向拂袖离去的萧烁微微欠身,恭送他离开。尔后又看向跪在堂下的三个少女。“小柳,你先差人送宋家姑娘回去。一菡,你跟我过来。“ 被这一系列变故打击得不知所措的孟一菡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她在红果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愿意失了仪态。 孟一荻快步走在前头,压根没有管孟一菡是否跟上。姐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花园子里的一间耳房。门刚关上,孟一荻便质问开来。“是不是你做的?“ 孟一菡盯着她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孟一荻先是满脸震惊地瞧着她,尔后又痛心疾首地问道:“如此歹毒的计策,你是怎么想到的?你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应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对她对我,皆是如此。“事情被人戳穿了,孟一菡反而镇定了。“起先我只是想着顺水推舟给庆王卖个人情,没有想到那女子如此刚烈,竟然差点闹出人命。“ 孟一荻怒极反笑。“毁人贞洁,还不是逼人去死?“ “庆王如此喜爱擅弹琵琶之人,且宋沈氏就是庆王一直以来要找的那个擅弹春江花月夜的人,若是他们二人真有肌肤之亲了,庆王不会任她去死。“孟一菡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丝恼怒的表情。“若不是她动手伤了庆王,我们也不至于都这么被动。“ “荒唐!“孟一荻看着自己平日里最为疼爱的庶妹,只觉得背脊发凉:“原来??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在筹谋这件事,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家姐以为我该是怎样?“孟一菡瞧着孟一荻满脸惊恐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孟府之中,子女众多,却只有大哥和大姐是嫡出。不说那些庶出的儿子吧,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儿,若没有点手段,又怎么能在父亲和嫡母前露脸,得到一丝一毫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不明白,为何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宋家?“ “我没有害宋家。“孟一菡矢口否认。“我只是想要宋沈氏挪挪位置。“ “你??“孟一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竟然对宋文禹还存了这样的心思。“你难道??“ “没错,一直以来,我都属意于宋家大哥。“说到这儿,孟一菡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前是有家姐在那儿,你们这一对天造地设的人儿,让我不敢肖想。可那宋沈氏算什么东西?也敢舔着脸站在宋家大哥身边,与之并肩?“ “你真是疯了。“孟一荻瞧着有些癫狂的孟一菡,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宋家,你便不要去想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嫁过去。“ “为什么?姐姐与宋家大哥有缘无分,就不许妹妹染指了?“ “你在胡说什么!“孟一荻厉声打断了孟一菡的口无遮拦。“你现在就回自己房里去,庆王未醒之前,你就安生待在那儿,不得出门半步!“ 禁足,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孟一菡退后几步,状似恭敬地向孟一荻行了个礼,举止之间却尽显挑衅之意。“臣女,领旨。“ “去吧。“孟一荻一闭眼,不想再看到她。她挥了挥手,自有嬷嬷进来,一声不吭地跟在孟一菡身后,将其押送了回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他能为她做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晚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点着蜡烛,而宋文禹正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嘤咛一声,只觉得浑身都疼。宋文禹听到这细微动静,连忙将半个身子伸进幔帐里查看:“你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阿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的嗓子嘶哑干涩,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宋文禹见状,赶紧去倒了碗热水给她,一边喂一边说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昨晚上回来的时候人还高热不退的。现下醒来,一定嗓子疼得厉害吧。“ 那碗白水犹如甘露,让阿金四肢百骸都畅快了不少。她喝干净了一碗,又用眼神示意再要。直到连喝了三碗水,才将声音找回来。 只是这嗓子,依旧低沉得可怕,不似以前那般软糯香甜。 “那件事,你查得如何了?“意识清醒之后,她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她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力证了自己的清白的。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太子有意想要彻查,应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庆王醒来了,也说这事不怪你,你们二人都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原是一场误会。“宋文禹将那只空碗放到桌上,他虽然说了这件事的结果,可他的回答却让阿金不满意。 “你在避重就轻。“阿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宋文禹的心思,同时也刺伤了自己。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只觉得心上被人狠狠剐了一刀:“为什么。因为这件事是孟家人做的,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刨根问底?包括你在内?“ “默金ⅥⅥ“宋文禹见她激动起来,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情ⅥⅥ孟家二姑娘却有错处,可是ⅥⅥ咱们没有证据。“ 阿金脸色苍白,倔强地瞧着宋文禹:“这事情原本就很简单。孟一菡假意邀我与她合奏,琴是她给我的,他们在琴弦上做了手脚,将那迷药涂在了琴弦上。如此一来,只要我的手指被琴弦所伤。她们就可以不露痕迹地在我身上下药。之后,之后为了避嫌,撇清干系,她们还故意让宋璃和鸳鸯把我送到那间房子里。可是宋文禹,你倒是告诉我,那么偏僻的地儿,若不是一开始便有所图谋,要陷我于不义,宋家大姑娘怎么能知道那个地方的?那可是在孟家!“ 宋文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眼睛里藏着太多情绪,让人分辨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孟府里有几个奴婢被杖毙了,孟二姑娘身边伺候着的贴身侍女也被处置了。“ “那又如何?“阿金皱着眉头瞧着宋文禹。 阿金这种不谙世事的发问,让宋文禹有些不忍心说下去:“默金ⅥⅥ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将这件事都推到了下人的身上,与这件事但凡有牵连的下人们,都被他们杖杀干净了。“ 阿金一愣,禁不住身子一颤。宋文禹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是将多少条人命就这样一笔带过了。阿金觉得,这些身在内城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比他们这些身怀绝技的江湖中人要恐怖得多:“原来如此ⅥⅥ如此这般,若是那几个当事人不开口,就凭我一人空口白牙,也没办法将这事儿给查清楚了,是吗?“ 宋文禹没有答她的话,只是声音愈发温柔:“我知你委屈,可这毕竟不是江南ⅥⅥ旁的你便不要再去想了,好好休息。母亲那边我已禀明,让宋璃去大慈悲寺吃斋念佛一段日子,好好反省自身罪过。“ “那孟一菡呢。他们打算如何处置。“阿金只觉得浑身冰凉,冷得她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ⅥⅥ这是孟府的事情。“宋文禹眉头一皱,他没有比任何时候更讨厌现下无能为力的自己:“但你放心,我总会向孟府讨个说法。“ 阿金瞧着他,扯着一边唇角轻轻笑了一声:“说法ⅥⅥ你们这内城,连个公道都没办法给,要个说法,又有何意义。“ “默金ⅥⅥ“宋文禹轻轻捏着她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话已至此,阿金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哀莫大于心死,只是觉得,周身提不起劲。 哪怕是她最喜欢的宋文禹坐在身边,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她也不想再去多看他一眼:“你走吧,我累了。“ 宋文禹闻言,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我还是看着你睡下吧,不然,我不放心。“ “怎么?觉着我会想不开?“阿金好笑地看着她,语气冷淡得很:“不会的。我没那么傻,要拿别人的错处来惩罚自己。“ 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坚持己见:“我还是等你睡下吧。“ “随你吧。“ 阿金见他在这个时候犯起倔,也懒得再赶人,索性便躺了下来,面朝里头侧躺着,却没有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虽然谁都没有说话,可是阿金知道宋文禹没有离开。 “宋文禹“,她幽幽问道:“若是孟家大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你会怎么做。“ 宋文禹一怔,没想到阿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坐在那儿看着那个消瘦背影,心情复杂地为她掩了掩被头。 他的沉默,让阿金有些绝望。 “我知道了。“阿金自嘲地笑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染湿了枕头,将那鸳鸯缠颈的绣样衬托得更加艳丽。 “真是傻瓜。“直到默金睡着了,宋文禹才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轻轻擦掉了挂在阿金脸上的泪痕。 夜里,更深露重。宋文禹轻手轻脚地从默金的房间里退出来,怀仁见状,赶忙将披风披在了宋文禹身上。 “少爷。少夫人睡着了?“ “嗯,大病了一场,难免体力不支,一会儿就睡着了。“宋文禹一边慢慢往前行,一边回道。 “哎ⅥⅥ这件事儿,少夫人真真委屈。“怀仁从小跟在文禹身边伺候,虽为主仆,实为挚友兄弟。而今眼睁睁瞧着宋文禹的夫人受了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忍不住为之抱屈了几句。 “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宋文禹说这话时,声音很是冷硬低沉。这样的少爷,怀仁从未见过。 “少爷打算怎么办?小的觉得,现下不会有一人开口说孟府的不是吧。“怀仁将双手拢在袖中,苦苦思索着对策。 “若是我去开这个口呢?“眼见着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宋文禹突然出声问道。 怀仁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若是少爷去开这个口,此事定无法大事化了,随风而去。“ 宋文禹盯着怀仁瞧了半晌,忽然抬手推开房门:“你也下去歇息吧。明儿个一早,跟我去一趟孟府。“ “是。“宋文禹做的这个决定,完全在怀仁意料之外。静谧的夜,似乎预示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ⅥⅥ 阿金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她一反常态地起了个早床,却没想到还是没有早过宋文禹。 “大少爷出门了“,阿九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阿金换药,一边轻声说道:“听说是去孟府了。“ 阿金本以为,宋文禹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却没想到这看似温润的人,做起事来如此雷厉风行,透着一股子倔劲。 “姑娘好像不高兴?“见她沉默,阿九抬起头来看她。正好瞧见阿金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只觉得这心空落落的,不踏实。“阿金说着,又将手轻轻按在了心口上。“若不是我的手掌还能感受到心跳,我还以为自己是个行尸走肉了。“ “姑娘伤透心了,才会这样。“昨晚上宋文禹与阿金的对话,阿九听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完全是顾忌阿金的情绪。 阿金见她一脸杀气,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还想去将宋文禹剁了?“ “若这是姑娘的心愿ⅥⅥ“ “我可没这个意思。“阿金赶紧截住了她的话头,并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你可不要多生事端,本来这内城里现下就不太平,我们老老实实地,才不会给通天阁惹事。“ “是。“阿九撇了撇嘴,将那一股子凌厉的气势强行摁了下去。“那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静观其变,至少等我手上的伤好了以后再说吧。“阿金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那只缠满绷带的手。“对了,你这药膏是从哪儿来的?感觉颇为有效。“ “是宋家二少爷差人送来的,我用银针试了无毒,这才敢给姑娘涂上。“ “二少爷?“阿金恍然,这才想起宋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看样子我的事情,整个宋府都应该知道了。就不知道这外头又会传成什么模样。“ 出事的那一天,正好是太子妃的归宁宴开席之日。那么多达官贵人来往于孟府,总会有些闲言碎语飘出朱门之外。 “姑娘不用管这些,那些个没边际的蠢话更不用往心里去。“ “嗯,我没往心里去。“阿金点了点头。“我只是突然对这个沈默金有些愧疚了,平白无故名声就这么臭在了王都。“ “ⅥⅥ姑娘,您还是先想想您自个吧。“阿九无语地看着阿金。 真不愧是她家姑娘,观点如此清奇。都到这么个节骨眼上了,关心得还是那个让她代嫁的女人的名誉。 “你从库房里挑一支狼毫笔,替我去谢过二少爷吧。“阿金话锋一转,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房间角落里的梳妆台。“若是还有端砚,就再挑一个一并送过去吧。“ 阿九走了过去,将库房钥匙从抽屉里拿了出来。“端砚有好多个,姑娘想要送哪个给他?“ 阿金拖着下巴想了想,漫不经心地随口答了一句。“就将雕了鲤鱼样的砚台送过去吧。“ “是。“阿九行了礼后,便拿着钥匙离开了东厢房。 ⅥⅥ 宋文渊正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书,一见怀音匆匆忙忙地进到亭子里,便将书放到了一边。“怎么样?她收了吗?“ “小的没见着大少夫人,不过大少夫人身旁伺候的丫鬟没有推掉那药膏,想来应该是收了的。“怀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如此一来,二少爷你也好安心看书了。“ 宋文渊双手紧张地扭在一起,在亭子里来回踱了几步,这才又坐下来拿起书本。可看了没一会儿,又放下了。 “你有没有问大嫂的丫鬟,大嫂她ⅥⅥ身子情况如何?“ 怀音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道:“问倒是问了,可那丫鬟性子冷淡,只字片语就将我打发了。小的问她大少夫人的身子状况如何,她也只是烧已经退了,现下还在休息。“ “什么?“宋文渊猛地站起身来。“怎么还发烧了吗?“ “是呀。听说是烧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半夜才好。“说到这儿,怀音小心翼翼地瞧着宋文渊。“今儿个打扫前院的那几个小丫鬟还在咬耳根子,说大少爷今早上出门的时候,眼下都是一抹青色,脸色也不好,估摸着是守了大少夫人一夜呢。“ 宋文渊听了,心中一痛,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道:“他们二人是夫妻,大哥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的。“ 怀音点了点头,沉默地站在那儿,等着宋文渊的吩咐,可对方却一直呆坐在那儿,既不看书,也不和他说话。正在这时,花园小径处传来一阵女子低声说话的声音,宋文渊抬头一看,发现是宋璃在花园子里散步。陪在宋璃身边的并不是鸳鸯,而是听竹轩里的一个小奴婢。珠儿。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在这园子里逛,难免会碰到旁人ⅥⅥ“珠儿陪着宋璃走了一阵,见她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宋璃闻言,冷眼回头瞧着她,吓得这小丫鬟赶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怎么?现下我连在自己家里走动的权利都没有了?“ “你当然没有。“宋文渊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宋璃主仆二人一跳。宋璃回过头来,看到宋文渊走到自己身前。眸子冷得像是结了一层薄冰。“你已经被父亲母亲禁足在了听竹轩,去大慈悲寺之前,你本不可出听竹轩。“ 宋璃咬着牙,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哥哥。“父母铁了心将我送去尼姑庵,莫非你也是铁了心的了?“ 宋文渊没答她的话,依旧冷冷地瞧着她。看着这样的眼神,宋璃终究没有忍住眼中的泪水。“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为何?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难道你不清楚吗?“宋文渊厉声问道:“你想想你把嫂子害成了什么样!“ “就算是要去尼姑庵,也不能是我一个人去!毁了名声的是那沈默金,可不是我!“ “你!“宋文渊气得脸色青白,他紧皱着眉头看着宋璃还在肿着的右脸,咬牙切齿道:“父亲那一巴掌真算是打轻的了,你如此不可理喻任性妄为,拿人清誉和性命当儿戏,和外头那些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有什么区别!你真是ⅥⅥ怀音,怀音!“ “少爷,小的在。“站在亭子里的怀音慌忙跑了下来,恭敬地站在两兄妹旁边。 “你把大姑娘送回听竹轩,若她不愿意,你就找几个婆子嬷嬷一起送!“ “是ⅥⅥ“怀音心里叫苦不迭,他惴惴不安地看向宋璃。“姑娘,小的这就将你送回院子里?“ 宋璃与宋文渊僵持了片刻,最后气得一跺脚呜呜哭着离开了花园。 宋文渊看着妹妹离开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再回亭子里时,已经完全没了读书的兴致,索性便先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刚一进门,就有小厮来报。“二少爷,大少爷那边有丫鬟过来传话。“ 宋文渊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却不敢将心中的欢喜表现出来,他状似轻描淡写地问道:“人呢?“ “正在少爷您的书房门口候着呢。“ “嗯。“宋文渊点了点头,禁不住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书房门口。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恭敬站在紧闭的房门之前,听到走廊处有动静,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 “给二少爷请安。“少女见宋文渊走了过来,赶忙跪下行礼。“奴婢是大少夫人差来的,少夫人听说春闱将近,特意差奴婢前来给二少爷送份薄礼,预祝二少爷金榜题名。“ “有劳姑娘了。“宋文渊说完,便先推开了书房门。阿九起身之后,便将手中的托盘送到了房间里。“嫂子身子如何了?“ “劳烦二少爷记挂,我家少夫人很好。“阿九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再说旁的,便径直离开了宋文渊的院落。她刚离开没多久,怀音便进到书房里来了。 “二少爷。“怀音上前去,发现宋文渊的书桌上摆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端砚和一支狼毫笔。 “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先前还紧绷着脸的宋文渊而今却露出了些许笑意。“刚才东厢房差人过来送了份礼,预祝我春试高中呢。“ “哦,那敢情好。“怀音见着宋文禹欢呼雀跃的模样,实在不想泼他冷水。只好附和道:“看样子大少夫人确实是用了咱们的药膏了。“ “嗯,看样子是。“宋文渊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两份礼物用红布给盖上了。 ⅥⅥ 宋文禹没有想到,在孟府里接待自己的竟然是太子和太子妃孟氏。 他一进大厅里,便径直向坐在主位上的二人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娘娘请安。“ “嗯,起身吧。“萧烁还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的样子。“这么一大早就到这里来,文禹是有什么事情?“ “既然殿下问起,臣下便直说了。臣下前来孟府,是为自己的妻子、为宋府讨一个公道。“ “哦?“太子眉毛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他身侧的孟一荻,只见她脸色苍白,看起来脸色并不好。“本宫还以为这件事已经处理干净了。“ “是处理干净了,却没有处理得当。“说着,宋文禹锐利的眼神看向座上二人。当孟一荻与他的视线相撞时,下意识地身子一颤。“孟府只不过是处理了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即便留下了签字画押的口供,那也是死无对证。最终,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日孟府审讯这几个下贱奴婢的时候。本宫也是在场的。他们当时只说这事情是他们自个的意思,和孟府任何一个主子都没有关系。“面对宋文禹的咄咄逼人,萧烁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地回应道:“倒是其中有人曾经供说,是收了宋家千金的银钱,让她助纣为虐,做下这等错事。“ “这件事,舍妹确实有所参与,却不是主谋。“说到这儿,宋文禹忽然抬头看向孟一荻。“要设下此种圈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光凭宋璃一个外来人,如何又能在偌大的一个孟府搅动起这场风暴。娘娘,您说是吗?“ 孟一荻没想到宋文禹会突然转向自己发问,她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主谋是谁,咱们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既然知道主谋是谁,宋某断然没有不为结发妻子叫屈的道理。“ 萧烁从来没有见过宋文禹这般宁折不弯的样子,突然来了几分兴趣。说到底,他也不是那种一味护短的人。“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索性便开诚布公地谈吧。你到底想要如何?想讨个什么样的说法?“ 宋文禹听到萧烁松口了,连忙对着萧烁行了跪拜礼。“宋家已经决心将宋璃送去大慈悲寺礼佛一年。臣下想,应该有人陪伴在她左右才是。“ 听了宋文禹的提议,孟一荻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你们这是要让宋璃去做姑子了?“ “不是去做姑子,是去修身养性。“宋文禹答了孟一荻一句之后,双手虚握在胸前,朝着萧烁微微弓着身子道:“臣下有此提议,也是为宋孟两家着想。庆王殿下是皇后娘娘一手带大的,与亲子无异。若是皇后娘娘知晓了此等荒唐事ⅥⅥ“ 宋文禹没有再说下去。大厅的气氛异常凝重。半晌,萧烁突然出声道:“文禹思虑周全,你妻子尚且还病着,就先回去陪伴着她等消息吧。“ “是。“宋文禹听到萧烁这么说,也没多做纠缠,干净利落地谢恩离去。看着宋文禹头也不回地离开,孟一荻的心情五味杂陈。 正在她发愣的当儿,萧烁突然幽幽说道:“怎么?是不是没想到他这般绝情?“ 孟一荻一惊,侧过头来与太子对视了良久,才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萧烁嘴角微微上挑,又坐直了身体看向大厅门口:“你们孟家就按照他说得去办吧,若是不从,他定要为了他的那个新婚妻子闹到圣人那里去的。事关宋家的声誉,任谁去说情他都不会退让的。“ “臣妾ⅥⅥ明白了。“孟一荻咬着唇,颓然地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很失望?“萧烁说这话时,又看向了孟一荻。他的目光有些冷,刺得孟一荻心里只发疼。 “臣妾不懂殿下的意思。“孟一荻木着脸说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萧烁笑了笑,伸手拿起茶碗来喝了几口。 孟一荻拧着头一直瞧着萧烁,她很清楚,那天晚上沈默金肩膀上的那颗依旧存在的守宫砂,成了她与他心上的一根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七章 公道当然是要自己讨回来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七日后,阿金伤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坐在房间里默默地瞧着手指上那一抹淡粉的伤痕,听着阿九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当她听到孟府找了个理由也准备将孟一菡送到大慈悲寺的时候,她忽然笑了一下。“原来我闭门不出的这几日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还不止这些“,阿九说到这儿,表情有些复杂,“现下外头都在传,您与庆王之间如何眉目传情,那故事编的,都快赶上画本子了。“ 阿金听了阿九的话,悬着的一颗心竟然落了下来。“贵胄之间这些家长里短,是寻常人家最爱添油加醋的。等说了一段时日,他们觉着没意思了,就不会再说了。“ “可是??姑娘不怕大少爷多想吗?“阿九不解地瞧着阿金。 阿金抬头看着阿九,忍不住想笑。“若是他多想了,岂不正合你意。说不定一怒之下把我给休了,咱们也不用使那金蝉脱壳之计离开了。“ “那不一样“,阿九眉头紧蹙,把阿金的话当真了。“就算是要离开,也不能让宋文禹休了姑娘你。“ 阿金噗嗤一笑,用手轻轻捏了一下阿九肉嘟嘟的小脸。“我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我家阿九真可爱。“ 阿九瞪着一双愤愤不平的眼珠子瞧着阿金,脸被阿金捏变了形,说起话来都有些怪腔怪调。“阿九是真心为姑娘着想,未曾想姑娘原来是在打趣阿九。“ “没有打趣你。“阿金捏够了,放下手来,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既然我这双手已经好了,想来也可以拨弦了。“ 阿九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听到阿金这么说。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姑娘。 “你去听竹轩一趟,把宋璃请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阿金的吩咐让阿九兴奋起来。临到门前,她又转过身来看向阿金。“可是依奴婢看,宋姑娘不见得敢来。“ “一次请不过来就两次,以她的性子,总会沉不住气想要过来与我有个了断的。“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细细摩挲着缠绕在手上的累累伤痕。“正好,我也想与她来个了断了。“ ?? 宋璃这几日在听竹轩里待得心烦气躁。不仅仅是由于禁足,更是因为东厢房那儿隔三差五地请她过去一叙。 自打听说孟府也要将孟一菡送去大慈悲寺吃斋念佛一年。她就彻底绝望了。在面对阿金这个受害者时,也自然没了底气。 “姑娘,东厢房那儿又差人过来请姑娘您过去了??“现下在宋璃身边伺候的这个丫鬟是个胆小怕事的,见宋璃阴沉着脸,声音便越来越小。 宋璃坐在桌前半天没出声,忽然站起身来,吓了珠儿一跳。“横竖我也是要去做姑子的人了,还怕了她不成?我倒要去瞧瞧,她准备对我做什么!“宋璃咬牙切齿地说道,带着珠儿风风火火地杀到了东厢房。却见院门虚掩着,隐隐有琴声透过门缝传出,甚是悦耳。 宋璃咬着唇,站在门前没有再往前踏一步。仿佛,她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珠儿跟在她身后,见宋璃没了动静更是噤若寒蝉地站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这时,只听得阿金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既然来了,又何必不进门来。“ 宋璃一愣,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发现了。索性,她便一把将门推开。走进了小院。“我来了。“她冷冷地对阿金说道。 阿金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停止抚琴。“怎么不见鸳鸯跟着你。“ 提到鸳鸯时,宋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死了“,她顿了顿又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阿金低头笑了一下,没有否认宋璃的这一条指责,倒是摆出了一副你又能拿我如何的姿态。“可惜了,原本是个心灵手巧的丫鬟,若是心善一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说到底,也是你这个当主子的错。害了她的性命。“ “你这么三番五次地要请我过来,莫非就是要我听你说这些?“鸳鸯陪伴在宋璃身边多年,多少都有些感情。在鸳鸯被宋余氏杖毙的那一天,她是真正有些后悔了的,只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跟着孟一菡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当宋家人做出要将她送去大慈悲寺的决定时,这些后悔愧疚的情绪却瞬间消逝。 在她看来,自己虽然是错手害了鸳鸯的性命,毁了阿金的名声,可自己也要付出相同的代价了,她又开始对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心安理得起来。 唯独对鸳鸯的死,还是抱着一丝恐惧。而今这份恐惧忽然被旁人揭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怨恨。阿金抬头,看见宋璃盯着自己的那双眸子充满了怨毒的神色,就知道她从来没有真心悔改过。 “怎么?不能说?“阿金低头继续弹琴,并没有因为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而影响指法。“之前便从你大哥那儿听说,你在闭门思过,可在我看来,你最多只是闭门不出而已。怕是没有半点思过的意思吧。“ “哼“,宋璃听她这么说,忽然冷笑出声,“原来你是心有怨怼,可是你名声已经毁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你又能怎么样?“ “宋璃,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要如此恨我?“阿金话音刚落,琴声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不似之前那般柔和。 宋璃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冷眼旁观的阿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心里虽有些害怕,却还是嘴硬地说道:“恨?我堂堂宋中书家的嫡女,又怎会将你一介商贾之女放在眼里?我只是??讨厌你!讨厌你们沈家棒打鸳鸯,将我大哥的金玉良缘活生生地拆散,讨厌你们沈家的自以为是,用银钱换一纸赐婚!你嫁入我宋府,让我大哥沦为王公贵族的笑柄!光是看到你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 “原是这样。“阿金低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这无解的困局感到遗憾。宋璃疑惑地看着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恶毒的话时,却见阿金素手一翻,她的脸上一阵刺疼。 宋璃伸手摸了一把,发现满手是血。 “姑娘,姑娘你怎么流血了!“珠儿失声叫了出来,惊慌失措地看向阿金主仆二人,却见阿金只是低头抚琴,阿九也依然站在阿金身边伺候着,并未有任何动作。“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我家姑娘脸上流血了。“ 阿金闻言,冲着珠儿微微一笑,微微曲起一指,在弦上轻轻一拨,珠儿便倒地晕了过去。 “你,你想做什么?“宋璃捂着脸,惊恐地瞧着一直在弹琴的阿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你??你到底是??“ “嘘“,琴声终于停了,阿金竖起一根手指来放在唇间,“这是你欠我的。既然他们没办法给我一个公道,那我便只好自己取了。“ 说着,她微微笑着将双手又放在了琴弦上。 ?? 宋文禹上朝回来,就见着一个小丫鬟站在大门边上,伸长脖子往他这边瞧。见他进门来了,连忙跑了过来。 “大少爷,大少爷。奴婢是听竹轩的丫鬟,姑娘一大早就往东厢房去了,都好几个时辰了也没见出来。奴婢见那里头大呼小叫的??怕,怕出什么事情。“ 大呼小叫? 宋文禹眉毛一挑。看了那丫鬟半晌,立马脚下生风地带着怀仁还有那小丫鬟往东厢房赶。眼见着快要到东厢房门口了,果真听到有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 宋文禹快步上前想要推开院门,发现门已经反锁了。随着那惊恐的尖叫声愈演愈烈,宋文禹也没了平日里的冷静。“默金!宋璃!你们在里头做什么!快开门!开门!“ 他大力拍打着门板,动静可大,将周遭正在整理打扫院落的下人们都吸引了过来。怀仁见状,赶紧前去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而宋文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扇紧闭的门扉上。 “你们要是再不开门,我就??“他阴沉着脸,正打算让怀仁撞门,门忽然变打开了。宋璃从里头疯疯癫癫地跑出来,一头撞进了宋文禹怀里。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宋璃惊恐交加地对着钳制住她的宋文禹又撕又咬,哪里还有半点宋家大姑娘的架子。 “璃儿?璃儿?我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这幅样子!“宋文禹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将她疯癫的行为控制住,这才着急地问道。 “哥哥,哥哥,她是妖孽,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宋璃战战兢兢地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宋文禹,辨认了许久才认出宋文禹的样子。她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又哭又笑地对宋文禹说道。 “谁?你说谁?“宋文禹不明所以,刚要问个究竟,就见阿金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她在说我。“阿金微微笑着,替宋璃回答了。“怀仁,宋璃姑娘的丫鬟还晕在我小院里了,回头让人将她抬到听竹轩里去。“ “是??大少夫人。“怀仁看了一眼宋文禹阴沉的脸色,又瞧了瞧哭闹不止的宋璃,这才答了阿金的话。 阿金吩咐完这件事,也没再管着院子外的纷纷扰扰。转身就要再将门扉给合上。 “你站住!“宋文禹咬着牙喝道,并将浑身颤抖不止的宋璃交给了一旁的小丫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文禹一脚跨过门槛,忍着脾气低声问道。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阿金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珠儿,又看向宋文禹。“我请她们来我院子话家长,宋家姑娘忽然就疯癫成这幅模样了。还将她的贴身丫鬟吓晕了过去。“ “当真?“宋文禹气笑了,傻子都看得出来,阿金连敷衍他都懒得。 “是呀“,阿金的眉眼,笑成了一道弯月。“你若是不信,等宋璃清醒了,问问便知。“ 说着,她便退了一步,作势要关门,见宋文禹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瞧着自己,便又笑道:“夫君是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站在院外的宋璃仍然哭闹不止,吵得宋文禹有些头疼。他铁青着一张脸,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头去朝着那小丫鬟吩咐道:“你再去找个人。将珠儿扶去听竹轩。“ “是。“那小丫鬟也是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颤抖,不过也还算镇静。得了命令的她,将宋璃又小心翼翼地还给了宋文禹,这才一路小跑地往听竹轩里去。 宋文禹处理完这一切,再转过头来看向东厢房的院门口时,阿金已经不站在那儿了。大概是因为珠儿还躺在院子里的缘故,院门也并没有紧闭,只是虚掩着。 不知为何,宋文禹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不论今日发生的事情孰是孰非。有一点他是十分确认的--阿金并不认可宋孟二家对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正如她先前对他说的那样,她果真自己动手来讨这公道了。 ?? 阿九将阿金的古琴搬进房子里,见阿金坐在房子里发呆。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也不见她将竹帘拉起来。 “姑娘,你今日出手,就不怕日后大少爷会怀疑你的身份吗。“ “怀疑?他能怀疑什么?无非便是我用言语刺激了宋璃,让她疯癫至此罢了。“阿金说着,伸手用指腹轻轻在白嫩的瓷碗边缘上画圈。“我当时可真想让她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阿九低头,不做言语。若是阿金当时真地那么做了。估计她和阿金的身份马上就会被拆穿吧。 “姑娘为何犹豫了。“ 阿金抬起眼来,眼睛里带着些迷茫。“大概是因为??我果真是舍不得走了吧。“ “姑娘??“阿九咬唇。“可眼下宋璃这副模样,怕是宋家上下都是要责问的。“ “责问便是了。“阿金说到这儿,嘴角网上翘了翘,笑容里有些调皮,又有些挑衅。“我让宋璃瞧见的是鸳鸯,还有孟府那些替罪羊,刨根问底起来,到底不会是我难看些。最多,我认一个言语不当。行动过激的罪责。“ “姑娘思虑周全,奴婢就放心了。“听到阿金这么说,阿九也只能暂且放下心中那些忧虑。既然阿金已经打定主意留在宋府,她也不想再说多余的话。 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和姑娘说些别的事情。 “姑娘,堂主明日就要回不羁山了。“ 阿金一愣,转过头来看着阿九,半晌才道:“那义父和阿银呢。“ “阁主也是要回去的,至于带不带少主离开??初见没说。“阿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本来今日应该是我与师傅再聚的日子,却没想到横生枝节,被这些个破事儿给搅了。“阿金垂下眼来,看向手中那一杯冷茶。她的眼神,和这茶水的温度一样冷。 “堂主说这不碍事。而今她只想要您一句话??走,还是不走。“ 阿金沉默了片刻,最后才轻声说道:“你就跟师傅说,我不走了。“ “??是。“阿九听到阿金的这个答案,心里有些失望。她想,堂主乃至阁主,怕是要和她一样失望了。 ?? 宋璃被送回听竹轩以后,闹到大半夜才睡下。宋家一干人等齐聚听竹轩内,看着睡不安稳的宋璃,均是五味杂陈。 “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然宋老夫人的拐杖敲了敲地,对着已经清醒的珠儿说道。 “是?奴婢,奴婢今日陪着姑娘去东厢房里与大少夫人说话。可是姑娘与大少夫人说了没两句,便几乎吵起来。就在这时??“珠儿说到这里,呼吸一窒,脸色煞白,像是在回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就在这时,不知为何,姑娘的脸上忽然就出现了一道伤口,之后??奴婢便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叫跟在身边的嬷嬷近前去查看,果然见到宋璃脸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痕,鲜血已经凝固结痂。 “这么说来,是宋沈氏对你们动粗了?“宋老夫人见嬷嬷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又转向珠儿问道。 “并没有“,珠儿摇了摇头,“自打奴婢跟着姑娘进到东厢房以来,大少夫人便一直在弹琴。就算姑娘脸上出现了伤痕,也未见她们主仆二人有什么动静??奴婢瞧着这景象实在诡异,所以??所以才害怕。“ “哼,害怕得晕过去了,是吗。“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又用拐杖捶了两次地面。“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便是太过善待你们了,关键时刻竟然这般无用!“ “老太太息怒,奴婢知错了。“珠儿瑟缩着身子。赶忙跪在地上等待宋老夫人的处罚。可是宋老夫人只是将她晾在了一边,转而看向宋文禹。“这件事是在你们东厢房发生的,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孙儿这就回去将沈氏带过来,好好盘问。“宋文禹垂下眼来,向坐在主位上的祖母深深鞠了一躬,正要转身离开听竹轩,却被宋老夫人叫住了。 “你将她叫来,此事怕是不会善了。以她的这个性子,怕是要闹到你父亲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才罢手。“宋老夫人说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向正坐在一边饮泣的宋余氏。“咱们还是给璃儿留点颜面吧。“ “母亲“宋余氏没想到宋老夫人竟然是在劝她退让,哭得更大声了些。“璃儿前些日子里还在听竹轩里好好的,怎地到了她那儿,就变成这般模样回来了?也不知??不知这疯癫的样子,何时能好。“ “送去大慈悲寺去调养一阵子,再回来时还是好女儿模样。“说到这儿,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媳妇莫怪老身冷酷无情。思来想去,这件事情实在蹊跷。你看璃儿梦呓还在叫着鸳鸯的名字,你猜那沈氏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宋余氏脸色一白,求饶一般地瞧着宋老夫人。“母亲??“ 宋老夫人摆了摆手。又看向宋文禹道:“杀人诛心,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依老身看,你还是快些安排你妹妹去大慈悲寺的行程吧,不用再拖着了。“ “是,孙儿即刻去办。母亲,您也早些休息。“宋文禹向宋老夫人及宋余氏行礼过后,便退出了房间。 待宋文禹走后,宋老夫人又拉着宋余氏的手,宽慰了几句。“你也莫要哭了,璃儿离开宋家一阵子。也不见得是坏事。“ “是,母亲。媳妇知道了。“宋余氏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在老夫人面前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行了,这闹了大半夜,我这把老骨头也实在撑不住了“,说着,宋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经过宋文渊身边时,她又特意叮嘱道:“老二扶你母亲回去歇息吧,多多宽慰你母亲几句,她平日里最听你的话。“ “是。“宋文渊连忙弓着身子恭送祖母离开,直到宋老夫人带过来的人都走了个干净,这才来到宋余氏身边。“母亲??你??“ 他话还未说完,宋余氏便抱着儿子呜呜地哭起来。“我的璃儿,命怎么这么苦。“ 宋文渊眉头一皱,想为沈默金辩驳几句,却又怕火上浇油,到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 ?? 听竹轩里闹得不可开交,东厢房那儿却安静得很。仿佛这一扇院门之外发生的事情,一切与它无关。宋文禹披星戴月地回来。瞧着这一院子的静谧,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以为阿金一定是睡了,却见房间里还亮着灯。房门推开,就见着阿金正坐在软塌边上发呆。 门这边有了动静,她便立马回过神来。“你来了?“ 宋文禹站在门边没有动。半晌才点了点头,并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所以,你们宋家准备拿我怎么办?“ “宋璃明日就送去大慈悲寺了。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吧。“宋文禹看着灯光下的她,烛火随风飘摇,让她的面庞忽明忽暗。 “如果宋璃一直这么疯癫下去,你还能够这么平静地与我说话吗。“阿金与他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宋文禹眉头一皱,对这个问题有些抵触。“我从来不喜欢答这种假设的问题。“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问了。“阿金说着,伸了个懒腰。“不早了,我困了,你忙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 宋文禹瞧着自己依旧是一身朝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他看着阿金绕到屏风后头更衣,她绰约婀娜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随着烛火摇曳。 一阵窸窣之后,阿金将外衣披在肩膀上走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宋文禹眯着眼睛瞧着仅着白色襦裙的她,忽然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阿金一怔,莞尔一笑道:“我是沈默金啊。夫君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把宋璃吓成那样。“宋文禹的声音很平静,让旁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祖母说你是杀人诛心,仅用言语。“ “那夫君觉得呢。“ “我那时赶到东厢房的时候,依稀是有听到琴音的。“宋文禹说了这句话,便没有再说下去。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说什么。莫非说沈氏是用琴音魅惑人心,这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因为想不通这其中的蹊跷,宋文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他没有说话,阿金也不着急,坐在一旁干等着。最后,还是宋文禹先站起身来,打破了僵局。 “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阿金的房间。他前脚刚走,阿九就悄悄进来了。 “姑娘。“ 阿金抬头看她,瞧她那副凝重的模样,便知道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他果然怀疑我了。“ 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快速穿过烛火。“可那又如何?“ 她将手一挥,烛火瞬间熄灭。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八章 幕后黑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三更半夜,阿金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见着床头立着一个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吓了一跳,下一秒便已将短刀刺向那人。 “阿姐,是我。“那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阿金会刺着他。 阿金呼吸一窒,一挥手将垂挂在床前的幔帐撩开,发现果真是阿银。 “你悄无声息地站在这儿做什么。“阿金松了一口气,气不打一处来地问道。 “我未曾想到已经离你这么近了,你都还没发现。“阿银答得老实,也不怕将阿金给噎个半死。 阿金不快地看了阿银一眼,披上了外衣之后,光着脚下了床。“说吧,是有什么急事。“ “义父与月姨已经回去了,我继续留在这儿。“阿银低下头,淡淡看了阿金一眼。“王都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情,与通天阁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老人家让我留在这儿,伺机而动。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让我行动之前先与你商量。“ “嗯?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这么严重的。“阿金一愣,没想到义父就连阿银都舍得放在这里了。这一阵子自己闭门养伤,两耳不闻窗外事,确实也不知道外头的风吹草动。 “在阿姐嫁过来之前,王都内城就发生了一两起朝廷命官被杀的案子。刚开始官府只当做一般命案处理。然而没过多久,又出现了相似案件。现下,朝廷已经怀疑到江湖人士的身上来了。“ “官府觉着这是党争的结果。是有人买凶杀人?“ 阿银没有回答阿金的问话。只是径直往下说道:“义父听到这个风声时,江湖之上已经盛传有人破坏了江湖规矩,掺和到了这些权贵的斗争中来。义父这才下决心来王都一探究竟ⅷⅷ却没想到,这些被害人多是被自己身边最为亲近的人所杀,杀人者在得手之后也都不知所踪。“ “所以?“阿金越听越糊涂了,夜色微凉,让她忍不住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 “阿姐,若这杀人者本来就不是被害人所认识的人呢?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不是吗。“阿银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阿金瞧了好一会儿。幽幽吐出了这几个字。 “ⅷⅷ有人竟然将主意打到通天阁的头上来了。“阿金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前几日我们已经去义庄里瞧了一下那些受害者的尸首,均是毒发身亡。那些毒药也不是中原常见的,官府现在也没有头绪。“ “取出来的样本是被师傅带上山了吗?“阿金眼皮一抬,见阿银微微颔首,又垂下眼帘来。“那咱们就先静观其变吧。“ “阿姐可知道主持追查这个案子的人,是谁。“阿银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阿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监察御史洛腾,还有就是ⅷⅷ宋文禹。“ 阿金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阿银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见她如此,便躬身一拜,悄然离去。 “阿姐万事小心。“ 阿金木讷地点了点头,没有回他的话,因为之前的谈话,她已完全没了睡意。 ⅷⅷ 天刚蒙蒙亮,载着宋璃的马车踏着晨曦向大慈悲寺的方向驶去。宋余氏望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变成零星一点时。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宋文禹负手在背后,盯着眼前那一条笔直通向城外的街道出神。耳边不时传来母亲的哭声,让他的手攥紧了些。 “二弟你扶母亲回房吧。“送完了人,宋文禹先是对宋文渊吩咐了几句,这才赶去上朝。一路上,宋文禹想了很多,却又觉得自己的思绪是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轿子晃晃悠悠地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宫门之前。宋文禹从轿子里出来,走到宫门门口时,正好瞧见洛腾策马而至。 “阿腾。“宋文禹叫了他一声,洛腾转头发现是他,立马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一边的宫人。 “文禹兄。“他抱拳向宋文禹行礼,言语之间似乎有些焦急。“我正想进去找你,没想到咱们两个在这里碰到了。“ 宋文禹不动声色地向他回礼,二人并肩而行,他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又出事了,这次是户部侍郎家。“ 宋文禹哑然,凶手作案也太过频繁了,且这一次竟然直接拿当朝一品大员开刀,分明就是对朝廷的挑衅。 “皇上知道这件事了?“ “肯定是知道了,昨晚上出的事情,王大人今儿个一早就跪到宫门口去了。“两人一边简短交流着案情,一边快步往勤政殿的方向去。 正值上朝的时辰,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里走,见着二人风尘仆仆而来,皆停下步伐与之行礼。宋文禹与洛腾一一回礼之后,这才踏进勤政殿大门。 殿上,文官武官各列两排,宋文禹与洛腾相互点了个头,这才暂时分开站到队列中去。 “父亲。“宋文禹见刑部侍郎孟恪面色阴沉,站在他身旁的宋格非,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宋格非看了他一眼,宋文禹明白他想要问什么,微微颔首之后,便向孟恪行礼道:“孟大人。“ “好。“本来两家就因为宋文禹与孟一荻的婚事告吹而变得尴尬异常,眼下,又出了孟一菡那档子事,让孟恪面对宋家这个小辈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了。 说多错多,不如不说。索性,他便也只是回了一个字,便不再看宋文禹。 宋格非见宋文禹对自己点头。便知道宋璃已经启程去大慈悲寺了,他叹了一口气,说起了别的事情。“我见你和洛腾一道进来的,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有“,宋文禹看了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孟恪道:“是户部侍郎王大人家中的事情。“ 宋文禹话音刚落,孟恪胡子一抖,面色更青白了几分。这怕是他为官数十载,碰到的最为棘手的案子。凶手来去无踪,下手狠辣不留线索;苦主与自个当朝为官。且还与自己同一个官阶。 宋格非估计也想到了这点,便没有再深问,只提点了几句。“你心里有底就行。“ “是,孩儿晓得。“宋文禹轻声答道,他话刚说完,宫人尖利的嗓音便在大殿内响起。 宋文禹与众人一道跪了下来,恭迎圣人的到来。 ⅷⅷ 下朝后,宋文禹没急着回宋府,而是跟着洛腾去了洛家别院。两个人往小厅里一坐,相对无言好一阵,宋文禹才打破了沉默。 “看你的样子,似乎一夜未睡“,忽然他话锋一转又道:“既然是昨晚上的事,怎么都不来通知我一声的。“ “都是后半夜的事儿,等我赶到的时候,王氏府邸乱成一团,我忙着维持秩序,就没有顾上。等缓过劲来想要去通知你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索性便直奔朝堂了。“洛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按压着眼睛两边的穴位。 “尸体,你已经查验过了?“ “嗯,初步看了看。这次的杀人方式与往日不同。“洛腾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了手上按压穴位的动作,看向宋文禹一字一句道:“王家二郎君,是被人用琴弦勒死的。“ “琴弦?“宋文禹喝茶的动作一顿,到嘴边的茶水没喝上一口,又被他放下了。“作案凶器找到了吗。“ 洛腾摇了摇头,想到王二郎的惨状,微微蹙眉道:“现场只有一把古琴放在那儿。弦少了一根,凶手也是不知所踪。“ “此次犯案的人是谁?可排查出谁最有嫌疑了?“ “王二郎刚收进来的那个小妾。那小妾原先是月华楼里的花娘,容貌才情都够不上在月华楼里有一席之地。可不知怎地,王家二郎偏偏就看上了她,极为宠幸不说,还硬是将他收进了屋。王大人之前还为这件事情,跟他儿子剑拔弩张过。可最后还是执拗不过儿子,没想到ⅷⅷ“ 洛腾摇了摇头,想起今日在宫门外见到的那个苍老佝偻的背影,心有戚戚焉。 “月华楼ⅷⅷ“宋文禹没有将他之后的那些念叨听进去,反倒是将这乐坊的名字反复咀嚼着。 ⅷⅷ 琉璃趁着夜色来到运来客栈的地下室,初见守在入口,见她来了,与她行礼之后便赶紧出去了。 琉璃将披风的连帽摘下,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这个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女人。 “师弟,便是她吗?“ 阿银点了点头,没有做声。琉璃绕着那女子转了一圈。这才又看向阿银道:“你是怎么抓着她的?“ “路过。“阿银言简意赅地答道,差点没将琉璃噎死。 她秀眉一挑,倒也不生气。“你若想要大师姐帮你,就态度好一些。“ 阿银面无表情地瞧着琉璃,半晌才又蹦出几个字。“真的只是路过,本来只是想去看看阿姐。“ “好吧。“琉璃白眼一翻,忽然觉得整件事情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那你请我过来,是让我做什么?“ “夺魂摄魄。“说着,阿银又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女子一眼。“师姐稍作准备,等你准备好了,我再将放在她体内的银针逼出来。“ 琉璃笑了笑,将连帽戴上之后,便坐在了那女子面前,怀中还抱着一把黑漆琵琶,那上面用贝母装饰着的花纹看上去诡异得很。“好了,咱们开始吧。“ “好。“阿银点了点头,只见他在女子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三根银针便从她脖颈处飞出。直接扎在了墙上。 琉璃用拨片轻轻一拨,用琵琶唤醒了女子。 “你是ⅷⅷ“女子悠悠转醒,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那琵琶的缘故,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琉璃的身上。“你是ⅷⅷ谁。“ 琉璃轻捻慢拢着琵琶,弹着不知名的乐曲,听在那女子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悠扬婉转,令人向往。慢慢地。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瞧见什么了?“琉璃见状,忽然轻声问道。 “父亲ⅷⅷ母亲ⅷⅷ“女子轻轻呢喃着,不禁喜极而泣。“父亲ⅷⅷ母亲ⅷⅷ你们怎么,怎么会在这里ⅷⅷ你们不是ⅷⅷ“ 琉璃抬头,见女子微微皱眉,似乎很痛苦的模样,心中一惊,手上拨弦的动作变得急促了一些。阿银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头好疼ⅷⅷ“乐曲仿佛在与她的意念激烈交战。她紧咬着牙关将身子弓起,身子也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眼见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突然琵琶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起来,这才让她又重归平静,在琉璃琴声的引导之下开始回忆往事前尘。 “你是谁。“琉璃知道,时间紧迫,自己若是不想下重手让她完全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就得趁着这个时候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是ⅷⅷ月华楼的ⅷⅷ采薇,王家二公子的妾ⅷⅷ“ “在这之前。你又是谁?“琉璃眉头一皱,没想到自己已经用了五成的功力,都还没有让采薇直接报出自己的真实名讳。 “我ⅷⅷ我是ⅷⅷ“这仿佛也成了深藏在采薇心中的禁忌,一旦有旁人想要触碰,她的精神便又开始将这答案层层包裹,全副武装地与琉璃的琴音做抵抗。 琉璃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她琴声未断,只是抬头看向阿银,询问他的意思。阿银沉默片刻之后,向她轻点了一下头。琉璃这才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果不其然,只要不深究采薇的来处,她便再也没有痛苦之色。“我杀了王家二公子。“ “他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杀他。“琉璃见采薇又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便将琴声又慢慢放缓。 “他待我很好,可我与他家有仇。“采薇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句话刚说完,她又变得表情恍惚起来。“谁叫他是王家二郎,王传书的心头肉。杀了他,那老货定会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ⅷⅷ“ 这个答案,还真是出人意料。琉璃与阿银再次对望,在彼此的眼中均是看到了一丝讶异。 “你是如何用琴弦杀人的。“ 当琉璃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采薇忽然便不笑了,神情也变得严肃异常。“自然是用九弦术杀的。“ “你说什么。“琉璃面色一冷,一声铿锵金石之声让乐曲戛然而止,也让采薇受到重创,吐出一大口鲜血。 “试问整个武林,除了通天阁,又有谁能用乐器杀人于无形。“若不是采薇的神情依旧恍惚,就连眼睛都没有焦距,琉璃真的以为,自己是被这个女人给耍了。 她咬了牙,抱着琵琶缓步走向采薇,声音听起来犹如深谷之中的寒冰一样冰冷。“再问你一遍,你是如何用琴弦杀人的。若是敢撒谎ⅷⅷ“ 后面的话琉璃什么都没说,只是拨了一下琴弦,采薇的脸色便更加苍白起来。 “我ⅷⅷ我是ⅷⅷ不,我是ⅷⅷ“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琉璃怜悯而又冷漠地瞧着她,忽然转头看向阿银道:“她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少主,咱们怎么办。“ “给她个痛快吧。“阿银话音刚落,便见琉璃勾起一根琴弦轻轻一放,一道蓝光便向着采薇凌厉而去。只见她身子一颤,在片刻的停顿之后。整个人便瘫在了椅子上。些许血珠慢慢地从她脖颈的伤口处渗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她的衣襟。 “这是她当时用来绞杀王家二公子的琴弦。“阿银伸出手来,将缠成一小圈的琴弦递给琉璃。 琉璃一手接过摩挲仅用手指摸索片刻,便笃定地说道:“材质看起来和普通琴弦有些不一样,但是肯定不是出自咱们通天阁。“ 阿银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采薇的尸体上。“我赶到时,正好看到他在用这根琴弦绞杀王家二公子,那满眼的仇恨,不像是假的。在杀完人之后,她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么说来ⅷⅷ她的目标一开始不应该是王家二公子?“琉璃脑子灵光得很,阿银刚说出这么几个疑点,便让她一下抓住了重点。 “不论如何,她肯定是忤逆了后面的人的意思。“ 琉璃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地啧出了声。“说起来,刚才用九弦术将操控她的意志,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个结果。这种事儿,我还是头一次碰到。“ “她应该是从小就受到过这方面的训练。当面临摄魂夺魄之术时,会下意识地将真相隐藏起来ⅷⅷ“阿银话说到一半,忽然就转身出去了。步履匆匆的模样,好似是想到了什么。 “师弟,你打算如何处置她。“琉璃叫住了他,询问她的意思。 阿银站在台阶上回头,正好能够略过琉璃瞧见采薇静静坐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一般。“得让她背后的人,以为她还活着。“ “哦。那我便晓得了。“琉璃淡然应了一句,等到阿银离开之后,她才踱步至采薇的尸身面前,伸手抬起她耷拉的脑袋。“可惜了,这一副花容月貌。“ 说罢,她伸手在采薇脸上轻轻一抹,一张面皮便被她抓在了手里。琉璃看了一眼那张薄如蝉翼的脸皮,小心将之收了起来,尔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瓶子来。 “既然你大仇得报,就安心上路吧。“她一边低声呢喃着,一边打开了瓶子,在采薇的身上滴了几滴。尸体顷刻之间便化成了一摊血水,就连绑着采薇的绳子也一道腐蚀殆尽。 琉璃以手掩鼻,向后退了几步。直到确认这房间里已经没有一处可疑痕迹留下,这才拾阶而上。 大门外,初见早就已经垂手拢袖地等在那儿了。见她上来,他微微躬着的身子弯得更低了些。“大师姐。“ “去把下头清理干净吧。“琉璃吩咐道。“阿银去哪儿了。“ “少主说他要收拾一下行李,回不羁山一趟。“ “这样也好。“琉璃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初见道:“我听说你这儿已经成为沈默金的嫁妆了?“ 初见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道:“这是阿金师姐的意思,可以方便咱们走动。“ “嗯,一听便是那个小机灵鬼的意思。“琉璃一提到阿金,就笑弯了眉眼。“她若下次过来,你便帮我带个口信给她吧。就说她家郎君,最近总是跟着洛大人出入月华楼,让她小心一些。莫要被男人骗了。“ “是。“初见勉强应下,私下却想,这最后一句话,他死活是说不出口的。 ⅷⅷ 阿金收到这个口信,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她刚从兰茵记那边转到运来客栈,就差点没被一口热茶给噎死。 “这是师姐的原话?“阿金用手抹了一把嘴,看着初见问道。 初见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那句“莫要被男人给骗了“,他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我说他最近几日总是不见人影,料想着是和洛腾在一处,却没想到他们俩竟然去了月华楼。“阿金垂下眼,一边玩弄着已经空了的茶杯,一边轻轻说道。 初见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会儿,实在莫不清楚阿金心里的想法,便道:“师姐,您也不要想太多了ⅷⅷ那宋家大郎君,王都里风评一直很好,洛家公子也是。他们二人去月华楼,定不全是为了寻花问柳去的。“ 他话音刚落,阿九就暗地里掐了他一把。初见疼得脸色都青了,却不敢叫出来,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好心办坏事,本来想要安慰人,却说出了些混账话。 “不全是寻花问柳,那也是冲着寻花问柳去的。“阿金突然抬头,抓住了他话里的错处。 初见听了,连忙摆手道:“师姐,我ⅷⅷ我真不是这个意思ⅷⅷ我ⅷⅷ“ 他还想要再说,阿金右手微抬,止住了他的话头。“初见、阿九,马上给我备车,我要去一趟月华楼。“ “什么?“初见一愣,完全被阿金的话给吓傻了。他求救地看向阿九,可是对方却只是冷漠地瞧了他一眼。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阿九回答得干脆利落,还没等初见反应过来,就已经往客栈的马厩里去了。 “师姐ⅷⅷ“初见哭丧着脸,觉着自己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小阿九平平安安地带回来的。“阿金眨了眨眼睛,伸手拍了拍初见的脸,便哼着小调向客栈为她常年准备的厢房走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九章 砸场子这种事自然要理直气壮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朱雀巷,在巷子入口停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席男装打扮的阿金用折扇挑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便利落地下了马车。 “你回去给你家主子复命去吧。“她从腰间取了一块碎银,扔给了马车夫。动作之潇洒,惹得路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马车夫双手捧着那小巧的银块,连连点头,连忙便赶车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阿金打开折扇,一边扇着一边带着阿九大摇大摆地往月华楼里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眼尖的老鸨给拦住了。 “哟,这是哪家的俏公子呀。“老鸨笑眯眯地瞧着阿金,嘴里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却并没有放阿金进去的意思。 阿金歪着头看了那老鸨几眼,忽然来了兴趣。他将折扇一收道:“怎么?来这儿玩乐还要先自报家门?“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老鸨掩嘴咯咯笑了几声,状似亲昵地将阿金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只不过这月华楼向来都是男人玩乐的地方,娘子您带着个丫鬟过来,是要来砸奴家的场子吗?“ 对于老鸨看出自己是女儿身,阿金并不感到意外。她笑眯眯地瞧着老鸨,眼里没有一丝恼怒。“既然妈妈瞧出来了,不如就给行个方便。若是你告诉我我家夫君是在哪个厢房里,我便不会在这大门口闹。“ 这种要来抓夫君回去的事情,老鸨也处理了不知道多少次。搪塞敷衍的谎话也是张口就来,她微微一笑,刚想要张嘴将阿金打发出去,却觉得手里被人塞了一块东西。老鸨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锭金子。 “夫人,您这是??“来月华楼撒泼打滚的妇人见多了。这么一掷千金的,却还是头一次见。老鸨掂量了一下重量,不禁暗自咋舌,就连对阿金的称呼也更为尊敬了些。 因着是在千面堂里从师学艺的缘故,阿金从小便擅于察言观色,老鸨心思藏得深,可她眼睛里千变万化的神色却没有逃过阿金的眼睛。“妈妈怎么称呼?“ 阿金没有直奔主题,重金砸下之后却自动退了一步,这老鸨也算是个仗义的人。见她如此,反倒是不好意思耍滑头了。“夫人若是瞧得起,换我一声邢妈妈便是。“ “邢妈妈。“阿金乖巧地叫道,见老鸨已经有所动摇,又谆谆善诱道:“我只求邢妈妈行个方便,让我见夫君一面就好??他,已经多日不曾回府了。“ 站在阿金身后的阿九,听得自家姑娘说得悲戚,忍不住眉间一跳。只觉得她自打嫁进宋府以来,扯谎的功夫真是愈发精进了。 阿金本来就生得好看,现下露出如此哀戚的表情,那份隐忍与无奈看在邢妈妈眼里也很是心疼。她叹了一口气,索性便松了口。“夫人若是应承我,不在这月华楼里让你家官人下不来台,引你一见也无妨。只是??不知夫人找的是谁?“ “宋府大郎君,宋文禹。“阿金抬头看向邢妈妈,一字一顿地报出了宋文禹的大名。 邢妈妈脸色一变,只觉得骑虎难下。“这??宋大郎君的事情。奴家可做不了主。“ 说罢,她便要将金子重新塞回到阿金手里,可阿金哪里肯干。她那双手看似柔弱无骨,只是轻轻一推,竟然就止住了邢妈妈的动作。 邢妈妈讶异地看着阿金,只觉得眼前这个娇俏小娘子的笑容,而今看来着实可怕。“还请夫人高抬贵手??宋家大郎君的好事,奴家是不敢去搅合的。“ “好事?“阿金眉梢微微吊起,多了几分凌厉。“他想要在这月华楼里发生什么好事?邢妈妈既然已经收了我的钱。也不好推了我拜托的事情吧?不过是带我走一趟,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你这月华楼无关。“ “夫人说笑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怎么可能与月华楼无关了呢。“邢妈妈尴尬地笑了笑,若是寻常人家的妻子找来,出手又如此阔绰,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将那家官人给出卖了。 可是偏偏这是宋家大夫人,邢妈妈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贪财的毛病了。 “看样子,邢妈妈是不打算帮忙了?“阿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再做声了,忽然向后退了两步。 邢妈妈见她负手站在自己跟前,还以为对方是要负气离开了,暗自松了口气。“真是对不住夫人您了,还请夫人回宋府稍等,奴家回头一定将夫人的话带到。“ “不必了。“阿金眼皮一抬,双眼看向内里的二层楼厢房,幽幽说道:“我想要和他说话,自会当面与他说。“ 她话音刚落,阿九一个箭步站到她身前,老鸨只觉得眼前一花,二人竟然就这么一路打进了月华楼的大厅。 ?? 琉璃的厢房里,宋文禹与洛腾各坐一边,听着屏风里传来的悠扬琴声。 洛腾微微眯着眼,盯着屏风上的绰约身姿,喝空了杯中酒,又将杯子放到了一边。 一曲弹罢,琉璃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向宋文禹与洛腾行了个礼。待她坐下之后,二人对其琴艺皆是赞美之词。 “二位大人谬赞了,不过雕虫小技,若是放在内城里,怕都入不了金枝玉叶们的法眼了。“琉璃含笑,谦虚地说道,并示意在一边伺候着的丫鬟给二人斟满酒。 “哪里是我二人奉承,分明便是紫衣姑娘你谦虚。“洛腾说道:“紫衣姑娘琴技精妙绝伦。之前只道你的舞技惊为天人,却没想到,你是如此多才多艺。“ “为讨口饭吃,总要会多些。“对于洛腾的称赞,琉璃依旧表现得淡然。说话间,她抬眼看向宋文禹。“今日宋大人好沉闷,可是有心事?“ “没有。“宋文禹言简意赅,答完之后便又不再做声了。 琉璃自觉讨了个没趣,便也没再问。洛腾见状。指了指宋文禹道:“你别管他,他就算心里有事,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对谁都不会说的。“ “哦?“琉璃好奇地来回看了看他二人,又对着洛腾笑道:“我看不一定。宋大人有没有向自家娘子吐露过心事,你又如何晓得?“ 洛腾一愣,没想到琉璃会主动提起沈默金。他下意识地侧过头来与宋文禹对视了一眼,这才转头看向琉璃。“姑娘说得是。天天有像嫂夫人那样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陪伴,说不定文禹兄有什么心事,都能得到排解。说起来,紫衣姑娘是哪里人士?“ “洛大人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哦,只是你提起了我家嫂夫人,便忽然想到了。咱们认识这么久,还从未知道你的家乡在哪儿。“洛腾问得极其自然,让人寻不出一丝异常。 琉璃微微笑着沉吟一会儿,才柔声回道:“奴家也是江南人士。“ “我看姑娘的做派,倒是有几分气度,又怎么会流落于此呢?“ “洛大人今日怎么对奴家的身世突然感兴趣了?“琉璃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声音如往常一般软糯。却又带着些抵触和倔强。 洛腾瞧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她流露出来的这些情绪,到底是有几分真假。半晌,他才道:“姑娘若是有伤心往事,不提也罢。“ “既然是伤心往事,便已经是过去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琉璃淡淡地回了一句,落落大方的模样竟然让洛腾冷硬的心肠感到了一丝羞愧。“大人可听说过江南瘦马,那几分气度,还有这一身技艺,并非只有良家子可得,若有人悉心从小调教,也是可以的。“ 琉璃的坦然让洛腾一阵尴尬,甚至生出了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向琉璃抱拳,刚要说些什么话,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只见阿金一身男装站在门口,旁边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邢妈妈。 “二位大爷,这位夫人我实在是拦不住??我??“邢妈妈看着里头端坐的两个男人,满头大汗地解释道。 洛腾向她一摆手,让她退下。宋文禹这个时候站起身来,一脸冰霜地快步走到阿金身前。“你怎么来了。“ 阿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里带着几分倔强。“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说罢,她还特意看了琉璃一眼,这才又看向宋文禹道:“是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 “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去说。“宋文禹她这样,下意识地想将她带离月华楼。 可是阿金这一次却并没有听她的话。一股子委屈从心里涌出来,溢满了她的眼眶。宋文禹低头瞧着与自己置气的小妻子,看着她双眼含泪,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语气也禁不住放软了。“乖,咱们回去。“ 这样的语气,阿金还从没有听过。她抬手将眼角的眼泪拭去,讥诮地笑道:“你也就只有在想息事宁人的时候,才会如此温情了。偏偏我却还吃这一套。“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快步下了楼梯。宋文禹本来想要抬步跟上,忽然想起厢房里还坐着两个人,便为难地看向洛腾与琉璃。 只见琉璃笑眯眯地瞧着他,也不说话。明眼人都瞧出来宋文禹后院起火了,洛腾又怎么好继续将他留下来,便道:“文禹兄还是快回去吧,嫂夫人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听到洛腾这么说,琉璃忍不住端起茶杯来佯装喝茶,掩饰住唇边的笑意。她这个小师妹果真好样的。将男人的心思拿捏得如此精准。看样子,日后自己只需要应付一个洛腾便好。 想到这里,琉璃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了。 ?? 宋文禹与阿金虽是分别去的月华楼,却是同车而回。一路上宋文禹没有吭声,阿金也懒得与他说话。马车里的气氛实在沉闷得可怕。 到了宋府,车子还没停稳,阿金便跳下了车,这大胆的举动吓了宋文禹一跳,他伸手要去扶住她。却被阿金一把甩开了。 “少爷。“怀仁看着阿金拂袖而去的背影,心惊胆战地瞧着宋文禹。只见他也是一脸阴沉,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事。“宋文禹简单的两个字,绝了怀仁嘘寒问暖的心思。 阿金前脚刚进到房间里坐下,宋文禹后脚便跟进来了。 阿九冷着脸向宋文禹行了礼,却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宋文禹也不管她,径直走到了阿金身边坐下。“我想和你谈谈。“ 阿金红着眼眶不去看她,只是带着些哭腔对阿九说道:“你下去吧。“ 阿九没有立即离开,站在门边看了看阿金。又瞧了瞧宋文禹,这才有些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月华楼的?“宋文禹不知道这场谈话应该怎么开头,问出来的第一句话,便立马被阿金揪住了错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责怪我坏你好事?放心,以后不会了。“ “我与那紫衣之间,并没有什么。“宋文禹皱着眉头。看着无理取闹的沈默金有些头疼,却还是耐心解释道。 “紫衣?呵呵,叫得可真亲热。我当初嫁到你家时,你一口一个沈氏,最近才改口唤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就是这么个慢热的人。没想到啊,不过是与紫衣姑娘认识数日,便已经唤得这么亲昵了。“阿金嘟嘟囔囔,言语里透着一股子醋味。 宋文禹听着这话里的酸劲,不自觉地眉头舒展了些,就连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没想到你这么能曲解我的意思。“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每次去那儿,都是和洛腾结伴而行。最多也只是喝酒聊天罢了,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便不去了。“ “果真如此吗。“阿金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就没有别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宋文禹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隐瞒了自己前去月华楼的真实意图。他与洛腾频繁造访月华楼,其实也是为了摸清这紫衣的底细去的,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他终究还是信不过她。 阿金见他没有说实话,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裙,将心里的低落借故发泄了出来。“坊间都在传言我与庆王有染,你??你是不是因着这件事,对我有了嫌隙。“ “我很清楚你是清白的,又怎么会对你有嫌隙。“宋文禹没想到阿金会这么说,他猛地站起身来说完这句话,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你走吧,你去月华楼的事儿,我不会说的。“在宋文禹的凝视之下,阿金一直沉默地坐在那儿,似成了一座雕像。就在宋文禹觉着,就连这呼吸也变得凝重起来的时候,阿金忽然开口说话了。 说出来的话,说出来的话还大有不再追究的意思。就好像,在这长时间的沉默之中,她一下看透了不少事儿。 在宋文禹的印象里,沈默金一直都是机灵聪慧的。她或许偶尔会对自己耍些小脾气,也会咄咄逼人,可是像如今一般沉寂的样子,他却从来没见过。 不知怎地,这让他有些心慌。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若有似无地在心底发作。即便如此,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宋文禹觉得有些可笑,平日里穿梭在权贵之间。对弄全之事颇为在行的他,居然找不到一计良策来化解二人之间的干戈。 “好,我回房间了。“他的心思千回百转,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了,只有暂且离开。 当宋文禹推开房门的时候,阿金也没有回头看她。直到阿九进来,她依旧是背对着房门枯坐。阿九上前轻声唤道:“姑娘。“ 阿金抬手抹了一把落了满脸的眼泪,不悲不喜,神情极其冷漠。“你回头记得给师姐传个信,我猜宋文禹日后是不会再去月华楼查她了。可是没有了他,还有洛腾,让她还是小心为上。“ 阿九点了点头,看着阿金有些忧心忡忡。“姑娘果真是伤心了。“ 阿金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说着说着,便有些入戏了。“ 以前她在不羁山上,她是不会哭的冷美人。自打嫁到宋府,她还是不爱哭。可是只要每次落泪,好像都是为了宋文禹。 阿金坐到梳妆镜前,接过阿九递给她的帕子抹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幽怨。 阿九说得没错,这宋文禹根本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一本糊涂账,她来寻他,压根就是过来渡劫的。 ?? 这一夜,睡不好的何止宋文禹一人。 吉昌宫内。朱良莘并未睡下,而是坐在寝宫的偏殿之内,阴恻恻地瞧着跪在地上回话的人。 “那贱妇人找着了吗。“ 跪在地上的内侍摇了摇头。朱良莘闻言,眸子里的神色更加阴冷。“那摘星阁是怎么回的?“ “摘星阁那边回话说??说他们也在找,看样子是逃了。“ “逃了?“朱良莘冷笑了一声。“他们倒是推脱得干净。“ “娘娘,摘星阁的人还说,他们一定不会让采薇再出现在王都,请娘娘宽心。“ 朱良莘牙关一咬,到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她一手扶着额头,甚是疲累地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内侍领命之后,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孔嬷嬷掀帘进来了。 “娘娘,大少爷那儿怎么说?“ “摘星阁那帮江湖人士,果真是不好拿捏的。“朱良莘盯着前方未被火光照亮的黑暗,恨恨说道:“出了岔子,竟然还是这般轻慢悠哉,真当我这个皇后是死的吗?“ “娘娘息怒。“孔嬷嬷慌忙安慰道:“那些粗人,做事向来不合规矩。皇后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乳娘,我哪里是气他们轻狂的态度,是担心烁儿把控不住他们??若真是如此,那大哥可真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了。“ “太子殿下看着性格温吞,实则心思缜密,性子刚强。虎父无犬子,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娘娘的血脉。娘娘不必担心。“ 孔嬷嬷三言两语,便让朱良莘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乳娘,你从来都是最会安慰人的。可是??出了这样的岔子,这段时间,最好断了那边和太子的联系才是,免得引火烧身。“ “是,奴婢明白。“孔嬷嬷垂下眼帘来,对于朱良莘有这个想法毫不意外。 她家姑娘的性子,她向来都很清楚,朱家大少爷自然也清楚。若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朱良莘最先舍弃的,定然是他这个国舅爷。 然而,只要萧烁能够顺利继承大统,那么朱家就定然能够基业长青。这也是为什么朱家家主明知道是掉脑袋的事情,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为太子一党鞍前马后的原因。 “乳娘,回头你派人去国舅府递个消息,相比较于那个贱妇的去向,我更想要知道是谁帮着那个小贱人逃出生天的。“ “奴婢这就去准备。“孔嬷嬷点头道,抬头见到朱良莘眼下的青黑,又心疼地劝道:“娘娘还是早些睡下吧,夜已深了。“ 朱良莘闻言一怔,半晌才轻声问道:“他还是没有到吉昌宫里来,是吗。“ 孔嬷嬷沉默,没有回答。朱良莘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他今日在哪个宫里就寝。“ “还是晓意居。“ “呵。“朱良莘忽然笑出声来,在静谧空档的房间里显得甚是突兀。“瞧见没,咱们的皇上多么深情。正主没了,便找个赝品以寄相思。“ “娘娘,莫要为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等新鲜劲过了,皇上自然也不会去搭理这些个赝品了。“ “是啊,可那又如何。他还是不会多来看我几眼,平日里过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做给旁人看的。“皇后冷冷地回道。 孔嬷嬷怜惜地看了朱良莘一眼,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是皇后的一颗心似乎已经苍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章 沈大郎君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经过阿金那么一折腾,宋文禹果然没有再陪着洛腾一道出入月华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二人如果想要商量什么事情,也都在洛腾的府邸里见面。 “看样子,那日你们回家之后,嫂夫人果真是发了很大的脾气了。“洛腾喝了一口茶,又打量了一会儿宋文禹,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文禹兄是铁了心不再与我去月华楼一探了?“ 宋文禹没有直接给他个答案,瞟了他一眼后,问了一句话。“自打紫衣姑娘夺得月华楼的花魁以来,你便做出一副对她青眼有加的样子,在这朱雀巷里进进出出。你可有查出什么来了?“ 洛腾摇了摇头。“越是如此,我越是心里不踏实。“ “若她真是无辜的,你再这么跟她耗着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若她牵涉其中,我们二人同去,未免太过显眼了。“ 宋文禹说完,见洛腾一声不吭地瞧着自己,便知道是有心事。“你想对我说什么?“ “前几日你说起想让我帮你查一下嫂夫人。现下江南那边来信了,你要看看吗?“ 宋文禹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看过了吗?“ “没有。“洛腾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信件递到了宋文禹的手上。“我想着事关你的家事,总不好私自看了去。“ 宋文禹盯着那封轻薄的信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伸过手去接住。那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阿金那一双如泣如诉的眼睛。那样的眼神,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洛腾坐在一边,瞧着他犹豫的模样,却并没有出言催促。几杯茶的下肚,宋文禹才将信件撕开,匆匆扫了几眼之后,便又如释重负地合上了。 “如何。“ “没有什么稀奇的,只说沈默金并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宋文禹将信纸递给洛腾。示意他也看一下。洛腾打开信纸细细读完,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 “你觉得呢?“ “这是我手下在江南探查了好几个月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洛腾说到这儿忽然止住了话头。 宋文禹何其聪明,自然知道他的话没有说透。“那若真的是错了呢?“ “若真的是错了,就说明嫂夫人的来历不一般。光靠我底下的这些人查,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宋文禹低垂着头仔细地听着,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大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着。待到洛腾说完,他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症结便在我身上了。“ “是继续查下去。还是不查。信或不信这结果,全看文禹兄了。“ “那就先这样吧。“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下了决定,这也在洛腾的意料之中。只是凭着平日里断案的直觉,他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关于那个小妾的踪迹,咱们的人又探查得如何了?“宋文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将二人谈话的重点从沈默金的身上挪开了。 “有人说,在边关发现了她的踪迹,我们的人还在暗地里查。“ “敌明我暗,还是要谨慎一些。“宋文禹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想到这女子不过几日的光景,居然就跑了这么远,这日行千里的能力,让整件事情更加匪夷所思。“这件事咱们得抓紧了,这次凶手拿兵部侍郎开刀,让皇上雷霆震怒。至少,咱们得查清楚这桩案子和前两桩的,是否有所联系。“ “从杀人手法上来看,不尽相同。且这一次凶手下手,感觉要比前两次的仓促。就好像并非是有所预谋,倒更像是冲动作案。另外,我又查了这三家苦主的底细,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就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联。“ 宋文禹眼皮一抬,看向洛腾,示意他说下去。洛腾看了看左右,将身子往宋文禹的方向凑近了些,这才低声说道:“我无意中发现,前两个苦主在朝中保持中立。并非太子党羽。“ 洛腾说完这句话,还特意与宋文禹对视了一眼,这才又道:“至于兵部侍郎王大人,对于太子继承大统,似乎颇有微词。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说过,可多少还是有些传闻的。“ “照你这么说,从面上这么看,倒是像太子为幕后主使,在排除异己了?“宋文禹喃喃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转动着放在桌上的茶杯。 “也只是面上而已。若真是太子所为,这未免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嗯,你都这么想,圣人生性多疑,定然也不会认为是太子做的。“宋文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茶杯也停止了转动。他盯着杯子里翻腾的茶水,不禁陷入了沉思。“可若不是太子干的,又能是谁。若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又有谁能下这么大一盘棋?“ 洛腾眉头紧锁,也想不出个答案。如果说这是皇位之争,必然是皇子之间的事情了。可是而今圣人膝下皇子不多,这五皇子与太子从来又都是一条心。 洛腾眉间一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神情凝重地看向宋文禹,却见宋文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圣人若真有疑心,定会先怀疑上他的。“宋文禹以手指沾水,写了个“四“字,又一把将水渍给抹掉了。 “可是??他现在与太子之间,并非势均力敌。而且,他这几年跟着太子也算是鞍前马后了吧。“ “确实如此,可是他曾经离皇位那么近,一夜之间就变得一无所有,即便他这几年落魄了许多,难保有人不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也难保他不会有争储之心。“ 宋文禹垂下眼来,伸手端起茶碗,吹散了热气,这才缓缓饮下。十几年来,他与润王萧湛是最为亲近的密友。可是这看似亲密的关系,却并不足以让他看透这个人。 相反,而今的萧湛,已经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既然如此,索性便两条线一起查吧。“洛腾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思路不错,可都是皇亲贵胄,你可是要步履维艰了。“ “无妨,此番我出城办差,倒是在那些奸商恶吏身上学到了不少。这次正好可以让我在这些个权贵身上试试。“ 宋文禹斜睨了他一眼,带着些无奈提醒道:“试归试,可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我知道。“洛腾难得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让周遭的气氛也不再沉闷压抑。 ?? 阿金坐在运来客栈的雅阁里吃茶,几盏茶的功夫,关于内城发生的那三起凶案的大概情况。她也了解地差不多了。 “这么说来,阿银回不羁山,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了。“阿金一边细细咀嚼着那入口即化的绿豆糕,一边说道:“王都里的案子,宋洛二人肯定还会继续查下去的,义父那边有说咱们该如何应对吗?“ 初见拢着袖子,恭恭敬敬地站着。“阁主只说,让咱们静观其变。“ “也是,这种时候若是咱们冒了头,反倒是中了那些人的计谋了。“吃饱喝足后,阿金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这么多年过去了,通天阁一直便与少林武当三足鼎立,坐稳了武林之中龙首之位。任这四海九州如何风云变幻,江湖之中也是一片风平浪静。而今看来,那些平静也不过是假象。有人终究是不服气,想要取而代之。少林武当他们不敢碰,便拿咱们开刀了。“ “少主也是这么想,所以便亲自回了一趟不羁山,就怕中间出什么岔子。“ “大师姐有说。月华楼那儿她查得如何了吗?“阿金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着空盘子。阿九见状,便又出房门去吩咐下人又端了几盘子点心进来。 “月华楼背后撑腰的金主一直不曾露面,那个邢妈妈也是个守口如瓶,长袖善舞的主儿。大师姐自从坐稳了这月华楼的花魁之位后,她们也没着急拉拢。想必在没有查清楚师姐的来处之前,她们也不会做什么的。“ “嗯,还有一种可能,咱们也得考虑到。“阿金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檀香木造的桌子,等到点心上来了,便又拿了一块细细品尝起来。“那就是他们在怀疑师姐是通天阁的人。“ 初见闻言,眼皮一抬,有些诧异地瞧着阿金。见她正在细嚼慢咽着,又垂下了视线。阿金瞟了一眼已经乱了呼吸的初见,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初,咱们现在的这个对手,分明是想要请君入瓮,置咱们于死地的。越是如此,咱们自个越不能乱。你无需担心大师姐,若在最后紧要关头,她有足够能力自保。不要忘了,她是习往生咒的人。“ 被阿金这么一提点,初见羞愧得面颊发烫。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之后,才又看向阿金平静地回道:“谨遵师姐教诲。“ “嗯,这两款点心都不错。可以让面点师傅多做些,若是有长期包房住的客人,送上一两盘咱们也不吃亏。“阿金见初见开窍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吃饱了以后便带着阿九回宋府去了。 一路上。阿九一直眉头紧锁,阿金见她这幅模样,故意打趣她。“怎么?我就说了那么几句,你就心疼阿初了?“ “奴婢没有。“阿九看向阿金,见她一副揶揄的样子,便知道她又在拿自己寻开心了。“奴婢只是在想,眼下局势果真如姑娘刚才说的那般严峻了吗。“ 阿金微笑地瞧着她,仍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真是如此,咱们为何还要呆在这儿浪费时间。眼下,可以回去助阁主一臂之力的,除了少主还有您。这王都里,有琉璃姑娘一人在便已经足够了吧?“ “阿九??“阿金没想到她对自己执意留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刚想要说些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少夫人,咱们到了。“外边儿传来马车夫恭敬的声音。 阿金应了他一声,这才又回过头来看向阿九。“若是你实在是想回去,便回去吧。义父身边多个帮手,总是好事情。“ 说着,她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没有给阿九回话的机会。阿九咬着唇瞧着阿金率先下了马车。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咄咄逼人了。 她垂头丧气地下了马车,见到阿金站在不远处等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姑娘??“阿九一路小跑到阿金身边,带着哭腔唤道。 阿金斜睨了她一眼,曲指轻刮了一下阿九的鼻梁。“就没见过你这么刁钻的小丫头。“ 其实阿金刮得不重,可是阿九怕自己哭出来,还是捂住了脸。正在二人说话的当儿,里头跑出来一个小厮,见到阿金站在门口,立马便行礼道:“大少夫人回来得正好。沈家大哥过来了,正在偏厅等着少夫人您呢。“ “什么?“阿金一愣,小厮的话让她有点懵。 “大少夫人,沈家大郎君,沈默麟来了。“小厮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哦,是大哥来了。“阿金回过神来,收起心中的疑惑与慌乱,摆出一副欣喜而又故意克制的模样。“那麻烦你带路吧。“ “是,大少夫人这边请。“说着,那小厮便往旁边站了些。给阿金让出了一条道。 一行三人快步穿过小径,来到沈默麟被安置的地方。阿金站在门口一看,瞧见沈家大郎君正孤零零地一个人品茶,也不见宋余氏的身影。 阿金调整了一下情绪,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沈默麟面前。“哥哥你怎么来了?家中也未有书信来通知一声。“ 沈默麟抬起头来,瞧着笑弯了眉眼的阿金,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本来也没想过来,正好要去北方采玉,路过王都,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阿金点了点头。打量了偏厅里的环境,这才又转头看向那小厮道:“我家大哥见过婆母和老夫人了吗?“ “大少夫人,老夫人和大夫人今儿个身子都不太爽利,特意传话过来,让小的好生伺候着。“ “如此,便不用麻烦小哥了,我带大哥四处逛逛便是。“阿金挥了挥手,将小厮打发走了。尔后又转过头来,亲昵地牵住沈默麟的衣袖道:“走,去我那小院里说话。“ 沈默麟看了看自己被牵着的衣袖,又抬头看了看阿金,半晌才点了点头。在外人看来,也只会觉着这沈家大郎君果然如传闻一般太过沉稳严肃,并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二人并肩走在花园子里,似乎是在赏景。沈默麟目不斜视地瞧着前方,直到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才低声说道:“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告。“ “嗯,看出来了。“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花园子里的亭阁楼台。 沈默麟瞧她一副悠哉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默金不见了。“ 阿金一怔,猛地顿住了脚步。她转过头来,与沈默麟对视半晌,沈默麟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又重复了先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我妹妹,她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她不是已经和那个人??“ 这一茬不提还好,阿金话还未说完,就发现沈默麟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冷硬了许多。“所托非人,那书生与默金迁居扬州后不久,便流连于烟花之地。父亲之前给他们的那些花销,没多久就花完了。全被那厮一掷千金,砸进了销金窟里。“ 阿金垂下头看了一眼沈默麟攥紧的拳头。“你说她不见了,也就是说她不在扬州了?“ “是,她本想是回金陵,却被父亲断然拒绝了。“沈默麟说这话时,神情复杂地看了阿金一眼。 阿金微微一笑,不用沈默麟说,她也知道他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你是不是想要我通天阁出面寻她。“ 沈默麟没有否认,只是无比真诚地瞧着阿金。“通天阁眼线遍布全国,总归比我家商会找人来得快。“ “这话没错,可是如此一来,动静也会大。你想好用什么说辞了吗?“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廊顶上垂落下来的藤花花瓣。 沈默麟垂眼,没有答话。阿金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我猜,你这次过来,完全是自个的意思,沈员外原本是不想你来的,对吧?“ “是。“沈默麟见阿金已经猜到了,也没有再遮掩的意思。“默金辗转水路回到金陵时,连城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他强行送走了??她也是没想到父亲会如此绝情。为了不再跳进火坑,在去扬州的路上她便想法子逃走了。“ 阿金垂下眼眸,让沈默麟猜不透她的心思。站在这么一个聪慧机敏的女人面前,纵横商场多年的沈默麟竟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只想找回我的妹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单单作为兄长而言,你是个好的。“阿金沉默片刻,忽然道:“可作为沈家嫡子,你也应该明白,此番前来寻求通天阁的帮助,是多么的不智。若是东窗事发,我倒是可以全身而退??只是你们沈家??“ 沈默麟呼吸一窒,半天没做声。这些可能性,他都曾考虑过,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妹妹的安危占了上风。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切,可真当这家破人亡的可能性通过旁人的口说出来时,他竟然压根就承受不住。 见他沉默下来,阿金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是以看我为名进王都的,便在王都逗留几日吧。我会遣人在王都附近打探。五日之后。若是还是没半点消息,你再另做打算。“ 阿金这么说,也是退让了,虽然是个折中的法子,却也让沈默麟松了一口气。只要通天阁愿意帮忙,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谢谢。“沈默麟拱手冲阿金行礼,却被阿金伸手按下了。 “你又何必谢我,你我二人本是兄妹。“阿金笑眯眯地瞧着他,她话音刚落,沈默麟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见一个面色清冷的年轻人带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随从走了过来。 “夫君。“阿金见到宋文禹负手而来,眉眼都笑弯了。阿九站在一旁瞧着阿金,只觉得每次当姑娘看宋文禹时,眼睛里都是璀璨星光。 “嗯。“这是宋文禹与阿金二人冷战之后第一次见面,见到阿金跟没事人一样看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再绷着。“我回来时便听门房说是舅兄来了,便想着过来见个面。“ 说着,他便向沈默麟点头致意,沈默麟瞧着阿金生得花容月貌,宋文禹对阿金的态度也是这般不冷不热的,便想着自己那个亲生妹妹真要嫁过来,独守空房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思及此,他不苟言笑的表情就显得更为严肃了。 “这眼瞅着便要天黑了,舅兄在此留饭吧。“ 宋文禹向沈默麟发出邀请,沈默麟却拱了拱手,三言两语推脱掉了。“今日暂且别过,商行里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今儿个在下只顾着来看望妹妹了,也没顾得上处理那些琐事。“ “那在下就不强留舅兄了。“宋文禹虽然刚入仕途不久,却也看多了不少官场上的把戏。对于沈默麟的推辞,自然也看破不说破。 阿金站在旁边瞧着二人一来一往。只觉得好笑。“那我去送送大哥,夫君你先回房休息吧。“ 阿金见宋文禹点头准许了,这才带着沈默麟往宋府大门口去。 “宋家大郎君,果真是个不好相与的。“没有走多远,沈默麟忽然说道。 阿金没有回头看他。“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有些松一口气?“ 沈默麟被阿金说中了心事,抬头看向阿金的背影。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出大门时,阿金上前来为沈默麟整理了一下衣襟。“他这人本来就很冷清,还是个刚正不阿的。之前沈家散尽家财扩充国库,天家用一纸婚约来弥补沈家的事儿,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儿。“ 话说到此,阿金将手放在了沈默麟心脏的位置,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兄长你猜,若是东窗事发了,他是否会就此顺水推舟,将沈家赶尽杀绝了?“ 沈默麟神情凝重地瞧着她,却见阿金神情轻松地拍了拍他胸前的灰尘,乖巧地就如邻家小妹妹一般。仿佛刚才她说的那一些话,并不见任何血雨腥风。 “兄长可去运来客栈歇着,现下那里是爹爹给我的嫁妆,你若是去了别处落脚,旁人是要怀疑的。“ 沈默麟没做声,却也知道,这是阿金将他变相看管起来了。阿金本以为他会对这一安排不满,却没想到沈默麟竟然一个不字都没说,临上车前,还特意对着阿金抱拳行了个礼。 车夫扬鞭,马车车轮吱吱呀呀地开始转动。阿金瞧着那马车向着道路的尽头驶去,不禁陷入了沉思。 “姑娘?“阿九见马车已经看不到了,可是阿金却没有动静,小声叫道。 阿金忽然笑了一下,转身向宋府里走去。“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听说沈家的生意,现下都是这沈大郎君在操持。“阿九听到阿金这么一句评价,如是回道。 阿金点点头,并没再说什么。主仆二人还没走几步,就瞧见宋文禹负手站在不远处,看样子是在等阿金。 阿金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这才走上前来明知故问道:“你在等我?“ “嗯,一起用晚膳。“宋文禹点了点头,也没等阿金回话,便转身径直往偏厅里走。 阿金小跑追上他,一下搂住了他的胳膊。宋文禹身子一僵,一番挣扎之下,最终还是由得阿金去了。 怀仁见状,赶紧将紧紧跟随其后的阿九拉了一把。阿九回头瞪他。“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怀仁不甘示弱地反问道:“主子两个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你何必去添乱。“ 阿九将怀仁又瞪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缓了脚步,选择跟怀仁二人远远跟在后边。 “嗯,这才对嘛。“怀仁咧嘴笑道,本来他还想说阿九孺子可教,可是看到阿九那一道可以杀人的目光,到底还是没勇气说出这句话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一章 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麟在运来客栈住下以后,就鲜少与阿金见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般若她不主动去找他,他也不会和她联系。两人虽然不是亲生兄妹,却保持着一种少有的默契。 眼见着事情都要办完了,沈默麟却依旧没有从阿金那儿得到零星半点关于沈默金的消息。他有些苦恼,只担心自己这一次的无功而返,将与妹妹彻底断了联系。 “少爷,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今天晚上你又没用膳。“跟在沈默麟身边的小厮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见着沈默麟为着沈家姑娘的事情奔波憔悴,实在心疼。 “我吃不下。“沈默麟摇了摇头,看都没看一眼摆在桌上的可口饭菜。“宋府那儿来消息了吗?“ “没。“小厮一撇嘴,将托盘抱在怀里站在一旁,言语之间尽是不满。“也不知道那阿金姑娘到底有没有用心去找。“ 他话音刚落,就见着沈默麟淡淡瞟了他一眼,小厮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下嘴,再也没了声响。 “通天阁答应的事儿,就一定会办到的。她答应的事儿,就相当于是通天阁答应了。“ 小厮咋舌,好奇地问道:“可是通天阁不是有少主的吗?“ “她是阁主的掌上明珠,在通天阁中的地位就好似默金在咱们沈家一般,那少主还是她的弟弟,你说呢?“沈默麟说完这话,又瞥了那小厮一眼,眼神里颇有责备。“在别人的地盘去议论别人家的事儿,平日里我便是这么教你的吗?莫丢了我的脸。“ “是??是,小的知错了。“小厮连连点头赔不是,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沈默麟一抬头,发现竟然是阿金。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有些意外地瞧着走进房里的阿金。“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这边正好得了些消息。都没敢耽搁,便赶紧过来和你报信了。“说着,阿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小厮,虽然只时短暂一瞥,却也看得那人寒毛直竖。“若是我明儿个再来,怕是有人对咱们通天阁的不满都要堆到天上去了。“ 阿金这么一说,沈默麟立马就明白了。刚才自己和小厮的对话,怕是被阿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先是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这才拱手向阿金行礼道:“大姑娘不要怪罪,都是沈某管教不严。“ 阿金撇了撇嘴。倒也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我也没打算捉着这件事不放,怪没意思的。只是咱们通天阁从未办砸过差事,我身为阁中人,自然不喜旁人乱加猜测通天阁的事情。“ “在下明白。“ “令妹的踪迹,貌似是被咱们搜寻到了。“阿金轻声说着,见沈默麟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也没再兜圈子。“之所以你们沈家的人力物力都没寻到令妹的下落,是因为沈家姑娘女扮男装了。“ “原来如此,那她现在在何处,我立即派人去将她接回去。“沈默麟恍然大悟,这么多天以来杳无音信的妹妹终于有了下落,让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阿金若有所思地盯着沈默麟看了半晌,沈默麟见他神色有异,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令妹的踪迹一直到了杭州,就没了。“ “杭州?“沈默麟诧异地重复了这个地名,又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怎么会在杭州?她是想在那儿隐居,还是想要去其他地方。“ “京杭大运河上的每个港口,她都有可能去。“阿金盯着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沈默麟,他的影子被烛光拉长投射在房间的墙壁上,人影晃动。让周遭的气氛更添了几分鬼魅。“不过我觉着,她最有可能来王都。“ “她来王都做什么?“这是一个沈默麟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所以当阿金宣之于口时,沈默麟几乎吓得跳了起来。 “听说,你二人是双生子。“相比于沈默麟的慌乱,阿金要淡定得多。她垂下眼来,没再去看沈默麟。 “是,我们二人是双生子。“沈默麟点了点头,等着阿金说下半句。 “那你俩一定是面貌相似的吧?我想,沈姑娘之所以女扮男装。一个是行动方便,还有便是方便打听你的去处。既然自己有家回不得,父亲将她赶了出来,便只能去寻你这个亲人了。“ 沈默麟闻言,愣了一小会儿,忽然满脸的悔恨懊恼。“早知道如此,我便应该如原计划一般一直北上去采玉,她一路寻来,也不至于来趟这摊子浑水。“ “这也只是猜测罢了,沈大郎君也不用这般着急。“阿金一想到这件事,也觉得棘手。可是为了不自乱阵脚,她也只能先将沈默麟安抚下来。 “那我现如今应该如何是好?“沈默麟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抬起头来询问阿金的意见。 “再过两日,你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该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这王都里盯着沈家的眼睛颇多,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 “可??“沈默麟低下头来,显得有些犹豫。 阿金知道他心里的挣扎,也没有催他赶紧下决断。只是站起身来,将连帽戴起道:“你定了什么时候出发,便差人去宋府通报一声,我也好来送送你。“ 说罢,她便带着阿九转头向房间门口走去。 “大姑娘。“沈默麟起身,忽然叫住了她。“若是??若是你寻到了舍妹,大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我能如何处置她?“阿金哭笑不得地回过头来看向沈默麟。“沈大郎君放心,我一定不会难为沈姑娘的。只是若有旁人发现了其中蹊跷??“ “请大姑娘放心,沈家一定全力以赴杜绝此事。“ 阿金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其他的。等到她离开后,那小厮又进了房间,见桌上菜肴沈默麟又是一点没动,不禁皱了皱眉。 “少爷,阿金姑娘和您说什么了?“ 沈默麟回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了小厮一眼,只是吩咐他道:“我们就在王都再多逗留两日,你且打点一下,两日之后,咱们便继续北上去燕州。“ 小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可??咱们姑娘的下落??“ “回头我吩咐些得力的人留在王都,其余的,听天由命吧。“沈默麟仰头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 在回去的路上。阿金一直闭目养神。因为之前就跟门房专门说过,是去客栈探望自己兄长的,所以回来的时候,也让马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主仆二人一声不吭地进了东厢房,发现宋文禹还没有回来,不自觉都松了一口气。 “姑娘,现下咱们怎么办?要不??咱们在沈家姑娘没有找上门来前,先行离开。“ 阿金坐在桌边,盯着那如豆的烛火,轻轻摇了摇头。“现下这个局面。脱身容易,可是想要把事情办妥却难了。若是咱们就这么一走了之,那等于是将沈家将火坑里推。这件事传了出去,日后通天阁还如何在江湖之中立足。“ 阿九皱着眉头,没有再劝。话已至此,她与阿金一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忽然,阿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幸好,阿银也回不羁山了。咱们在王都再观察个两日,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你就和初见带着大家伙先一步撤离王都。“ “姑娘,那你怎么办?“阿九一愣,心里有些着急。 “我独自一人,反而有的是办法。“阿金顿了一下,瞧见阿九正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便握住了她的手。“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师姐在呢。“ 提到琉璃,阿九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两人正相对无言地坐着,院门口依稀传来一阵敲门声。二人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均是一脸疑惑。 “奴婢也没把门闩起来呀。若是大少爷回来了,应该可以进来的。“阿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子里开了大门。“二少爷?“ 宋文渊没想到开门的是阿金的贴身丫鬟,不禁有些尴尬。“那个??我是来找我哥哥的。“ “他不在。“阿九站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二少爷是有什么事情吗?待会儿大少爷若是回来了,奴婢可代为转达。“ “哦,那没什么事了。明儿个说,也是一样的,一样的。“宋文渊讪讪笑道,转头就要离开,跟在他身边的怀音却对阿九的态度很是不满。 “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怎么是这个样子?感觉在那个园子里头,她倒更像是主子了。“ “是泼辣了些,可也是为了嫂子考虑。“宋文渊说着,脸上略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刚才她都说了大哥不在家,若是这个时候她让咱们进去了,可让嫂子一人如何自处。“ 怀音听了宋文渊的话,立马就没脾气了。“还是少爷您想得周全。“ 宋文渊扯了扯唇角,怀音恭维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却像是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若是他果真想得周全,又怎么会在晚上叨扰东厢房。 想到这里,宋文渊又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己身后一团黑暗,不见有来人,又颇为失落地继续往前走。 “二弟?“宋文禹风尘仆仆地回来,正好瞧见宋文渊失魂落魄地往自己这边走来,他与宋文渊打了个对面,见宋文渊神色有异,又加了一句。“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没有,只是??只是晚上睡不着。想四处逛逛。“宋文渊被宋文禹看得心里只发怵,竟然就结结巴巴地扯起谎来。他这样做贼心虚的反应,让一旁的怀音都皱起了眉头。 “夜凉,你过两日就要参加春试了,可别在这个时候贪凉病了。“宋文禹言语之间都是兄长关怀弟弟的温柔,这让宋文渊更觉得无地自容。 只见他连连点头,拱起手来对宋文禹行了个礼道:“兄长说得是,我这就回房了,这就回去了。“ “嗯,早些休息吧。“宋文禹点了点头,侧身目送他离开之后,这才又继续往东厢房去。 见宋文渊已经走远,一直没吭声的怀仁忽然开口说话了。“大少爷,您有没有觉着二少爷怪怪的。“ “嗯。“宋文禹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加评论,直到快要走到东厢房的院门口了,他才又补充了一句。“看样子,是从东厢房的方向过来的。“ 怀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宋文禹已经推开院门进去了,才恍然大悟。只是这句话里隐含的信息量太大。他竟然都有些吓住了。“大少爷,您的意思是??“ 他小跑到宋文禹身后,还没将话问出来,阿金却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二人四目相望,最后还是阿金先开的口。“你回来了?“ “嗯。“宋文禹保持着推门的动作,却还是依旧站在庭院中。 宋文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阿金却总觉着他心里似乎有些不畅快。“可用饭了?若是没用饭,可吩咐下去做点粥点。“ “我吃过了的。“宋文禹回道:“刚才二弟是不是来过了。“ “来过了,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听到你没在。连门都没进又走了。“阿金想了想道:“你们俩就是前后脚的事儿呀,应该是有碰到过的。“ 阿金话说完,宋文禹便一直盯着她看,让阿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宋文禹撇过脸去,径直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阿金莫名其妙地瞧着他,忽然有些来气,刚要发作,怀仁笑嘻嘻地拦住了。 “夫人不要和大少爷一般见识,今日他心情有些不畅快。“ “什么事能让他不畅快?“阿金白了那一扇没有关上的门扉。“再说了,不畅快就该和人甩脸子?“ 怀仁一阵语塞。笑得更加谄媚了。“实属不该,只是??今儿个少爷似乎挨了圣人的训斥。“ 阿金一听,立马就不生气了,心里反而生出了几分担忧。“怎么好端端的被圣人训斥了?“ “因为??“怀仁话还没讲完,就被宋文禹给吼进了房间。那道虚掩着的房门,终于还是关上了。 阿金歪着头瞧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瞧了好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也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怀仁瞧着宋文禹发黑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少爷,小的知错了。不该嘴快说要说那些个血腥事儿给夫人听。“ 宋文禹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却没答他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怀仁说清楚这其中的盘根错觉。他闭上眼睛,向怀仁挥了挥手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案子还没破,跟谁说都不合适,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怀仁赶紧答道。 宋文禹睁开眼,径直往床榻走去。“你去吩咐下边给我准备些热水,我想要睡了。“ “是,小的这就去。“说着,怀仁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宋文禹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院落的风景。他的这间卧房开门的位置正对着院落里的那一颗桃花树,而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夜风一吹,便有零星花瓣随风起舞。宋文禹发了一会儿呆,心情忽然平静下来了。他站起身来走向房门口,将半个身子掩在屋子里,观察着那一边的情况。 那边房间的灯火也未灭,看窗棂上投射的剪影,阿金似乎还坐在窗边。或许是在刺绣,或许是在看书。宋文禹盯着那模糊的轮廓,不自觉就想到了自己与阿金初见时,她怀抱琵琶的模样。 宋文禹放在门框上的手缓缓攥成了拳头,佳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尝到了几分望眼欲穿的滋味。 “默金??“宋文禹默念了一遍佳人的闺名,转身回到了屋内。 ?? 阿金正低头看书,忽然耳朵一热,让她抬起头来。阿九见她发呆,有些奇怪地瞧着她。“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金摇了摇头,却已再无心看书。她将书本放在一边,右手的拇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食指的指腹。“我只是在想,怀仁刚才想和我说什么,被宋文禹给喝止了。“ 阿九撇了撇嘴,没有做声。对于这对主仆俩,她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鄙视的态度。“还能有什么,便是些大少爷不能与外人说的差事。“ “对,就是这个。“阿金猛地站起身来,看起来有些兴奋,又带着些不安。“他之所以别圣人训斥,一定是因为那案子没有破,说不定连个线索都没有。“ 阿九仰着头瞧着她,不明所以地问道:“然后呢?“ “又或者是他发现了蛛丝马迹,却因为种种原因,他不认为自己找到了真凶,和圣人意见相左,所以才会??“ 阿金自言自语着,压根也不管阿九是否能听懂。她突然止住了步伐,就像是被人点了穴定在了房间。阿九瞧着她表情异常凝重,也跟着站起身来。“娘子?“ 阿金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阿九,眼神里带着些惊疑不定。看样子,她也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了。“你说。真正的沈默金若是落到了要栽赃陷害通天阁的那帮人手上,咱们应当如何?“ 阿九听了她的话,也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阿金见状,便知道这主意最后还得自己拿。她低下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助。 “眼下咱们不能贸然与不羁山取得联系,敌暗我明,若是他们果真在暗处计划着这一切,那么初见他们一定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阿金脑子里盘算着对策,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听姑娘这么说,咱们这是被困住了?“阿九双手扶着桌子,微微倾下身子看向阿金。“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先于他们找到沈默金,我们才能拿回一些主动权。“阿金低头沉思着,最后无奈看向阿九。“思来想去,这确实是眼下咱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希望阿银那边关于这躲在暗处的敌人,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 在离王都五百里的一处客栈里,打尖的客人俱在一起喝酒聊天。忽然有人说道:“王都那儿听说明儿个就要开始宵禁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喝酒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出声,倒是坐在他身边的中年人忍不住插了句话。“这是又要打仗了?“ “我刚从北方做生意回来,也没见要打仗啊。“说出这个消息的人摇了摇头。大家七嘴八舌,就这么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谁也没再提这一嘴。 少年继续一言不发,直到酒足饭饱之后才离开饭桌。店小二笑眯眯地过来收拾桌子,他突然递过一锭碎银,看得小二眼睛直放光。 “这位小公子,您给得太多了。“ “剩余的便是给你的了。“ 小二连连道谢,将那一锭碎银收进了怀里。少年见状,勾了勾手,让他靠近自己一些。“请问这位小哥。这客栈里还有快马可买吗?“ “哟,小公子您来得实在是巧,正好还有一两匹的剩余,都是之前商队换下来的良驹。“ “可否日行五百里?“少年想了想,又问道。 “那是没有的,可日行五百里与八百里的好马,那都是官家驿站经营,咱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小二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不过,咱们店里的这两匹马,可日行两百里。“ “两百??“少年皱了皱眉头,低下头来兀自沉思着,看样子很是苦恼。 “这位小公子是要去哪儿?“小二见他犹豫,连忙问道。 少年看了他一眼,含糊其辞道:“是要去王都附近的郡县。“ “哦??若是不着急,两百里良驹也是可以用一用的。无非是多耽搁一天时间罢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拍桌子道:“好,我便买一匹两百里良驹。只是??刚才听人说王都要宵禁,不知道这周遭的郡县是否也会如此?“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小二皱着眉头想了想。“离王都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寺庙,名唤大慈悲寺。若是小公子您赶到那儿去碰到了宵禁,可在那里逗留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赶路。“ 少年没想到自己苦恼的问题就这么被轻松解决了,不禁喜上眉梢,开心地连连拍了小二好几下肩膀。“谢谢你的提醒,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应该的,应该的。“小二躬着身子连连说道,然后便端着一盘子残羹剩饭进了后厨。他一路走到后厨巷子里倒厨余的地方,见到有人一身黑衣站在厨余桶旁边,连忙走了过去。 “该说的话,都说了吗。“那人见他走过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说了,都说了。“小二恭敬地答道,并伸出手来想要将黑衣人手里捏着的那锭金元宝拿过来。 谁知那人的手轻轻往旁边一挪,没有给他的意思。“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吧。“ “自然如此。这位大侠,您就放心吧。“ 他话音刚落,金子就落到了他的手心里。小二喜不自胜,捧着金元宝来回看着,黑衣人眉头一皱,冷清的语调里多了几分鄙夷。“依照先前说的,你不可再在此处逗留了。“ “明白明白,我既然发财了,又何需再做这种给人赔笑脸的工作。“ “好自为之。“那人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小二抬起头来看时,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就好像,那一身黑衣已经与这见不得光的暗处融为了一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二章 解不开的误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尚有一日,沈默麟就要出发去燕州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阿金手里拿着沈默麟差小厮送来的帖子,打开扫了几眼,便搁在了一边。 “沈大郎君怎么说?“ “他请我去运来客栈。“阿金想了想,又把帖子里写的理由复述了一遍。“说是有事相商。“ “他不是都要走了吗?还能有什么事?“ “总归还是不放心我们吧。“阿金说到这里,看着那帖子笑了一下:“也罢,去便去就是了。“ 阿九皱了皱眉头,言语里带着些犹豫,却还是去给阿金安排出行的事情去了。 马车很快来到运来客栈,阿金一下车,就瞧见初见站在门口。“大少夫人。“ 阿金向初见颔首致意,在他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沈默麟的房间门口。“沈大郎君,宋大娘子来了。“ “请进,“里头传来沈默麟的声音,阿金闻言,推门而入,见到沈默麟正坐在几案边上,一脸阴沉地瞧着自己。 “哟,这是怎么了?“阿金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将房门关上,即便她已经察觉到了沈默麟隐忍的怒火,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默麟的视线跟着阿金在房间里游移。“我这两日听到一些传闻,是关于沈默金的。所以特请大姑娘过来前来,以辨真假。“ 阿金歪着头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明白,却还是不懂声色。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这才又慢悠悠地应道:“什么传闻。“ “关于您和庆王爷的。“沈默麟将这几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是要将阿金和自己的妹妹之间撇开关系。 阿金好笑地瞧着他,只觉得眼下失了方寸的沈默麟实在有些滑稽。“当时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我,让沈家不好过。最后事情虽然不算圆满,但也算是解决了。这些风言风语的,沈大郎君不要往心里去。“ 沈默麟咬了咬牙,没再出声。片刻之后,他忽然又道:“依在下看,在下的燕州之行,便推迟一些日子吧。“ “为何?“阿金不解地看向沈默麟。 沈默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思绪千回百转,看得阿金心里痒痒。“大姑娘不知我那妹妹的性子,她ⅷⅷ她若是到王都。听到有人这么以讹传讹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金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沈姑娘莫非还会为了这几句闲言碎语,说出沈家找人代嫁的事情来吗?“ “说不好。“ 阿金本来是在开玩笑,见沈默麟如此一本正经,笑意也跟着收敛了些。“听沈大郎君这么说,弄得我心里也有些惶恐了。“ 沈默麟见阿金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禁不住一阵发寒。他立马站起身来,向阿金拱手行礼道:“让姑娘见笑了,还请通天阁多多包涵。“ “沈大郎君,若是真如您所说,那我还是建议您还是将这件事通报令尊一声吧。“ “可是ⅷⅷ“沈默麟微微蹙眉,没有做声。 阿金见他犹豫,也没有多加催促,只是盈盈笑道:“只有你们沈家人,最了解沈姑娘的脾气。到底应该怎么做,最后自然还是由大公子您定夺了。既然事情已经谈完,那么我先回了。“ “大姑娘慢走。“沈默麟见阿金起身告辞,赶忙又行了个礼,直到阿金离开。他才将身子挺直,眉头紧锁地瞧着那扇还未来得及关上的房门。 阿金刚上了马车,便将阿九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回头让阿初将王都周边盯紧了,一有沈家姑娘的消息,赶紧回我。“ “哦,好。“刚刚她与沈默麟谈话的时候,阿九站在门外都是听见了的。“可是姑娘,咱们若是得到了沈家姑娘的消息,又能如何?“ “还能如何,她若是不愿意乖乖听话。就将她绑了送给她大哥和父亲,沈家人总不会要了她性命去。可是若是放纵了她,她可是会要咱们的命。“ “是。“阿九点了点头,眼见着宋府已经快要到了,主仆二人均是默契地没有再吭声。 ⅷⅷ 沈默金一身少年公子的装扮,马不停蹄地往王都赶。怎奈胯下良驹也不过是个日行两百里的货色,眼见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却还是赶不到城门口。 更是雪上加霜的是,天公不作美,已经开始飘雨了。 沈默金勒紧了缰绳,看了看天色,又瞧了一眼眼前一望无垠的官道,无奈之下,只得调转马头向大慈悲寺的方向行去。 虽是烟花三月,可这春雨也着实寒冷彻骨。沈默金的衣服被雨水浸湿了以后,她就觉着自己整个人是被一块冰给捂住了似的,浑身直达寒颤。 可恨大慈悲寺的山门又高,待到她哆哆嗦嗦地拾阶而上,走完这两百多级台阶来到山门前时,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小沙弥举着伞来开门,瞧见了站在门边的她,吓了一跳。 “呀,这位施主,你这要冻坏了的,快快进来暖暖身子。“修佛之人,到底慈悲为怀。沈默金本以为自个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那小沙弥一瞧见她这落魄的样子,就赶忙让她进去了,一路上看她走得颤颤巍巍,还好心地扶了一把。 “施主小心一些,咱们一会儿就到香客的休息之处了。正好男宾那儿还有些空房,您先去那儿换身干净衣裳ⅷⅷ“ 小沙弥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扶着沈默金专心致志地走路。沈默金一听到男宾二字,脸立马红了起来。“那,那个ⅷⅷ小师傅,我ⅷⅷ我不去男宾ⅷⅷ“ 小沙弥听到她细如蚊呐的回答,一脸疑惑地停下来瞧着沈默金。沈默金被他那一双纯净无垢的眼睛给盯得满脸通红,只敢低下头来说完接下来的话。“我ⅷⅷ我是女的ⅷⅷ“ “啊!“小沙弥闻言,像是摸到了烫手的东西一般松开了默金的胳膊。见着默金跌倒在地,他又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一想到眼前的施主本是女儿身,双手又顿在拉那儿。“施主,你,你怎么都不说清楚的。真是罪过、罪过。“ 沈默金坐在冰冷的地上,哭笑不得地瞧着小沙弥。“小师傅,您ⅷⅷ您也没给我机会说清楚啊。“ 小沙弥瞪着一双眼睛瞧着沈默金瞧了半晌,似乎在回想刚才二人的对话,好一会儿他才又弯下身子来将沈默金扶了起来道:“女宾那儿,其实也有空房。但是住着的都是贵客,施主您去那儿换身衣服不打紧。切不要随意走动。惊扰了旁人。“ “明白,我明白的。小师傅救我一命,我又怎么会让小师傅为难。“沈默金连连点头,她心里很清楚,若不是这小师傅慈悲为怀,将她收留,今天晚上她要风餐露宿不说,连个躲雨的地方估计都没有。 思及此,她对这小沙弥更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小沙弥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管目视前方引路,也不像之前那般絮絮叨叨了。 两人就着灯笼散发的微弱的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香客下榻的禅房处,因着是女宾的地方,小沙弥将沈默金安置下来之后,便也没有多做逗留。只是离开之前,又再三叮嘱了几句。 “我这就去给你拿个炭火盆过来暖一暖,你且在这里休息一晚吧。记着,可千万不要乱跑,惊扰了旁人。“ “好的,小师傅请放心。“ 沈默金点了点头。正要送小沙弥出去,对方像是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又道:“姑娘可有行路文书?“ 沈默金一愣,一番犹豫之下,还是老实回答了。“有的。“ “可否给贫僧看一眼?“ 沈默金咬着唇,思量片刻之后才道:“还请小师傅在门外稍等片刻,我将文书贴身藏着的。“ 小沙弥听她这么说,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你先换衣服吧,我拿炭盆过来的时候,劳烦将文书给贫僧瞧上一眼便是。“ “好。“沈默金应承下来之后,小沙弥便将房门轻轻合上了。她跑到窗边看了一眼,见小沙弥果真冒雨提着灯笼走了,这才走到门边将门拴上,开始宽衣解带。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沙弥果然去而复返。沈默金开门来看,发现这次一共来了两个小和尚,除了原先带她进来的那一位,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正一手提着饭盒,另一手还拎着个炭盆。 “你将这两样驱寒的东西送进去吧。“小沙弥一转头,对着那小和尚说道。 小和尚连连点头,乖乖进去将手里的物件放下,又目不斜视地走出来与小沙弥并排站在一起。 “施主,劳烦您出示一下行路文书。“小沙弥双手合十,郑重与沈默金说道。 沈默金早有准备,将那通关文书交给了小沙弥确认过后,又收回到了怀中。“小师傅这下可放心了?我可不是坏人。“ “阿弥陀佛,施主你早些休息吧。“小沙弥被沈默金揶揄得脸上一红,带着自己的小师弟落荒而逃。沈默金含笑瞧着师兄弟二人走远了。这才又关上房门,重重吐了一口气。 她走到桌边,先是喝了放在食盒里的那碗姜汤,尔后才又拿出藏在怀里的文书就着烛光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 “沈默芸ⅷⅷ“她喃喃念着文书上的三个字,神情痛苦而又倔强。 ⅷⅷ 第二日沈默金起了个大早,她本想又换上男装,猛然想起自个还在大慈悲寺的女宾厢房处,便只好穿着那身女装出了房门。 山上空气清新,早晨的阳光让寺庙里所有的建筑都像披上了一层金箔。沈默金自问不是信佛之人,却也被这里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多日以来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也暂且舒缓下来,她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见其他厢房里还没有动静,便打算在院子里逛上一圈。 另一处厢房里,一个小丫鬟一直趴在窗边观察着外头的动静。见着在院子里四处闲逛的人下意识地往这边望,赶紧往房间里退了几步。 “姑娘。“她一转身,拨开珠帘,进了内屋,见到跪坐在蒲团上诵经的孟一菡,向之行了个礼。“昨儿个雨夜里,果真有一陌生女子住进了旁边空置的房间里。“ 孟一菡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转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那一尊观音大士像看。“你可有打听到什么?“ “经常过来打扫送饭的小师傅说,就是一个路人。因为王都从这个月月初开始实行宵禁,这位娘子没能在宵禁前进城,只能叨扰山门了。“小丫鬟规规矩矩地回话,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上去对孟一菡似乎还心存几分恐惧。 “可有查看过文书?“ “有,文书查验过,没什么问题。“小丫鬟老老实实地答道。尔后,便屏息站在一旁。等候孟一菡的指示。 孟一菡听完小丫鬟的话,忽然双手合十于胸前,对着那尊菩萨像拜了三拜,这才又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继续盯着那边的动静便是。做得小心一些,可不要叫人发现了。“ “奴婢明白。“小丫鬟闻言,连忙应道,并转身出了内房。房门一开一合之后,孟一菡又睁开眼睛,盯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瞧。 “红果。放心,既然有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姑娘我一定为你报仇。也不枉费你与我这主仆一场的情谊。“ 孟一菡将这话说得极其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天说地一般。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站起身来向着菩萨像上了三炷香,这才重新拿起念珠,继续诵经。 ⅷⅷ 沈默麟按照之前说的,在王都留了下来。内城里发生的那三起命案忙得宋文禹焦头烂额,等到他注意到沈默麟仍然留在王都时,都已经是六七天以后的事情了。 舅兄留在王都里这么多天。自己却对其不闻不问,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一天宋文禹下朝回来,正好瞧见阿金优哉游哉地侍奉花草。他站在院门口瞧着那窗边的人儿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方向一拐,直接往阿金的房门口走去。 “你大哥留在王都里好多天了,你也不去瞧瞧?“ 阿金一转头,见着他已经穿着大红色的朝服坐在了房间里,并将乌纱帽摆在了桌上。她看了一眼宋文禹一丝不苟的束发,又回过头去继续伺候着那一盆娇贵的兰花。“有什么好看的,从小到大都在一起,还没看够吗?“ 宋文禹眉毛一挑,没想到阿金对待自己家里人都这么懒得搭理,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可没这么说“,阿金手上拿着个精致小巧的花剪,回过头来娇俏地瞧了宋文禹一眼,“是你自个说的“。 宋文禹无奈地瞧着她,说话间便站起身来。“好吧,是我多余。“ 阿金听出来他的言语里难得带着些气恼,却没回头理他。待到人已经走到门边了,这才又抬起眼皮来叫住他。“你这人,总爱自说自话,都不等人把话说完了又自顾自地走,真是怪没意思的。“ “你说吧。“宋文禹脚步顿住,就站在门口等阿金的下半句,反正这个女人歪理邪说一大堆,几个回合下来,他也懒得和她争辩了。 “原先我家兄长是觉着,宋家人恐怕是不喜与我沈家来往,所以才与我鲜少联系,留在王都也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与我见个面。既然宋大郎君都主动提出来了,那这层顾忌既然是没有的了,你说是不是?“阿金将花剪放在一边,背着手慢悠悠地晃到宋文禹跟前。一手扶住门框,站在了门槛上,居高临下地瞧着宋文禹。 宋文禹微仰着头瞧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竟然心里生不出一丝厌恶,只有满心的喜欢。不自觉地,他微微下垂的嘴角也有了弧度。“那你想怎么安排。“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个我这就去信请兄长到兰茵记一叙,咱们和兄长一起吃一次饭,如何?“阿金笑眯眯地问宋文禹。 “好。“宋文禹看着阿金笑弯了的眉眼,想都没想,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了下来。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阿金便已经跳下门槛,欢天喜地地招呼阿九去运来客栈送信去了。宋文禹负手立在门前,瞧着阿金在屋子里忙碌,自己也心情愉悦地回了房间。 ⅷⅷ 经过沈默麟的多方探寻,他终于在王都附近的一处小镇里找着了真正的沈默金。刚开始他还不信自己的妹妹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直到见着真人。才相信这个得之不易的消息。 “大哥!“沈默金瞧见沈默麟接到了自己千辛万苦递出去的消息前来,激动得嚎啕大哭,一时也说不出一句连贯完整的话来。 多日东躲西藏的日子如梦魇一般缠绕着她,在王都附近逗留的六天更是如此。 “你ⅷⅷ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沈默麟见着沈默金一副乞丐模样,灰头土脸不说,眼睛里也尽是恐惧的神色。这么一个人,很难让他与记忆里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孪生妹妹联系起来。 “哥ⅷⅷ是她ⅷⅷ是她要杀了我!“沈默麟的一句问话,似是触到了她身上的某个机关,让沈默金整个人突然变得竭嘶底里起来。“是通天阁的人要杀了我!哥,爹爹他不要我了!他为了沈家要舍弃我了!“ “你在说什么?“沈默麟眉头紧锁,还想再问清楚一些,沈默金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 “少爷,姑娘晕过去了。“跟在沈默麟身边的小厮赶忙上前探了一下沈默金的鼻息。“少爷ⅷⅷ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在附近找个大夫给默金看看伤。“沈默麟将默金紧紧抱在怀里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下了这个决定。 小厮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边帮着沈默麟将沈默金放进了马车里,一边又确认了一遍。“不回城里了?“ 沈默麟目光如炬,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来时的路,半晌才又道:“暂时先不回城里了。“ “是。“小厮不懂沈默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却也还是照做了。 当天午后,阿九从运来客栈回来。一脸心事重重。阿金坐在房间里等她,见她进来是这副模样,便随口问道:“怎么了?你和阿初闹别扭了?“ 她话音刚落,阿九便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向她低声回道:“姑娘,沈大郎君不见了。“ “不见了?“阿金奇怪地看了阿九一眼,又问道:“东西都还在吗?“ “在的,阿初说,咱们的人瞧见沈大郎君今儿个带着他的那个小厮套了马车急匆匆地出城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阿金听了阿九的话。沉吟片刻,忽然将书本合上放在了一边。“看样子,沈默金找着了。“ “若是如此,他为何不差人回来禀报一声。他又不是不清楚,运来客栈是咱们的地儿。“阿九不解地看着阿金。 “他那么一个思虑周全的人,肯定不是忘了报平安。若不是忘了,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阿金在房间里踱步,越想却越是糊涂。“可是,他为什么不想让咱们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没道理会互生嫌隙才是。“ 阿九撇了撇嘴,对于这些人七拐八绕的心思,她压根就不去想了解。阿金眉头紧皱,在房间里绕了几圈都想不通透这个问题,索性又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信都送到了?“ “送到了。阿初亲自收的。“阿九见她又看起书来,不禁有些好奇道:“姑娘,你想明白其中缘由了?“ “没有,“,阿金倒是坦诚,“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就算不告而别,我最后也会知道原因的。所以也不打紧。“ “姑娘倒是看得开。“阿九见到阿金如此淡定,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我看你是跟在我身边太久了,愈加没章法了,都敢编排我的不是了?“阿金佯装恼怒瞧着阿九,阿九却并没有收敛的意思。 “全是姑娘教导得好。“ “我可没教你这些。“阿金没好气地说着,随手扔了个绣球过去,阿九往旁边一挪,那绣球正好砸在了宋文禹的胸膛上。 阿金一愣,脸有些红。“你ⅷⅷ你怎么来了。“ “我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便过来问问你的安排。“宋文禹低头看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的绣球,伸手捡了起来。“你兄长那边怎么说?“ “阿九去得不巧,他正好不在,掌柜的也说不好他去哪儿了。我留了信在他下榻的地方,等他回来再说吧。“ “哦,那ⅷⅷ好。“宋文禹犹豫了一阵,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阿金看他这样心里又是憋屈又是着急,眼见着他要出门口了,急忙叫住了他。 “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宋文禹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没有。“ “快到晚饭的时候了。“阿金不死心,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见到阿金殷殷期盼地瞧着自己,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想一起吃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阿金松了一口气,立马来到了他身旁,昂首挺胸地瞧着他。“你若想,我就想。“ “那走吧。“宋文禹笑了笑,将那只小巧的绣球荷包捏在手里,又侧着身子让出了一条路。“没有舅兄在场,我俩也可以去兰茵记。“ “那是自然。“阿金笑了笑,暂且将心里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抛诸脑后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三章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麟带着沈默金和小厮小申到了一处设施简陋却还整洁的客栈下榻,虽然这三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很是奇怪,可是店家在看到小申塞给他的满满一袋子碎银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他们开了两间上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说是上房,也不过是宽敞干净些,与运来客栈根本没法比。沈默麟将沈默金放到床上,又亲自将默金的脸庞给打理干净了,这才将已经污糟成一团的手帕扔进了水盆里。 小申端起水盆来出去给了客栈里的小二,又小心关上了门,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沈默麟身边。“大少爷,咱们要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姑娘吗。“ “不用。“沈默麟摇了摇头,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默金额前的乱发拨到一边。“她是这几日劳累过度了,应该等会就会醒来。你再让店家准备些清淡粥点,等姑娘起来了再端上来。“ “是。“小申领了命,又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间。 油灯如豆,照在沈默麟的脸上。他神色凝重、眉头紧皱地瞧着紧紧闭着眼睛的沈默金,反复想着沈默金在晕倒之前,声嘶力竭地对他喊出的那些话。 果真是通天阁痛下杀手吗?那矗立在不羁山之巅的巍峨阁楼,久负盛名,定然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除非?? 沈默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沈万千。 放在膝上的手也禁不住攥紧了些。 “哥哥??“正在他想得入神时,沈默金忽然有了动静。沈默麟赶忙向她看去,果然见着躺在床上的沈默金睁开了眼睛。“哥哥??真的??真的是你?“ 清醒过来的沈默金在见到沈默麟的第一眼又是哭了出来。沈默麟扶着她坐起身来,又在她身后塞了个靠枕,这才又坐下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什么时候到王都的?“ “应该是??六七天以前。“沈默金说到这里,又很是痛苦地摇了摇头。“具体日子,我记不太清了。“ “我收到你离开金陵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在寻你,可是怎么找都找不着你。你??你难道是只身一人来的?“沈默麟默默瞧着她,脑子里不自觉想起了阿金对他说的那些话,忍不住一阵心疼。 在他记忆里,他这个娇滴滴的孪生妹妹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又何曾受过一丁点的苦楚?若真像阿金猜测的那样,她是孑然一身,千里寻亲。那她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他压根不敢想。 “是??“提起这些事,沈默金的声音也禁不住颤抖起来。“父亲本来想着要将我再送回扬州。我一想到回去也是要与那负心人日夜相对,我就??“ 说到这儿,沈默金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平复了些,又道:“所以我索性便逃了出来,女扮男装跟着漕运的船,他们到哪儿我便到哪儿,一边打听你的消息。“ 听了沈默金的话,沈默麟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复杂。“这么说,你果然是为了找我才来的王都吗?“ 沈默金抬头看了大哥一眼,一番纠结之后,终于说了实话。“也不全是??我??我有些好奇本来我应该嫁的那个男人,又是个什么模样。“ 沈默麟一愣,眉头微微一皱道:“默金,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和她同时出现在了王都,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沈默金低着头,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见她。我只是??“ “你后悔了。“沈默麟叹了一口气,想起宋文禹翩翩君子的模样,也为默金感到惋惜。“可是,一开始也是你选的,没有人逼你。“ 沈默金抬起头来,含着眼泪瞧着沈默麟。她甚是委屈地轻轻问道:“为何哥哥会和父亲说一样的话。“ 沈默麟没有答她的话,沈默金的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来刺激她。“这些暂且不提了,便说说你到了王都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沈默麟的话音刚落。沈默金的身子便瑟缩了一下。那些恐怖的记忆似乎一下就涌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哥哥,通天阁的人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沈默麟坐在床边没有动,任沈默金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通天阁没有道理做这种事。“ “怎么会没有道理!通天阁的人顶替我嫁入宋府,在王都快活逍遥,还惹了许多风流韵事出来。她自然是见不得我出现在王都的。“ 提起那个未曾谋面的通天阁大姑娘,沈默金又恨又怕,更多的还是嫉妒。 “你这么想,就有些钻牛角尖了。追杀你的那些人,若真是通天阁的,你大概是没命见我的。“沈默麟见她有些钻牛角尖,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 “我能死里逃生,是有贵人相助。“沈默金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沈默麟还是不信他的话,她不禁有些伤心。 “贵人?“沈默麟听到默金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贵人?“ 沈默金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对自己的哥哥和盘托出。“我不能说,说出来了,连她都有危险。“ “默金,你听我说??“ 沈默麟还想再劝,却被沈默金打断了话头。“哥哥信我吗?还是其实你与父亲一样,将沈家的荣耀摆在了我的性命之前?“ 沈默麟皱着眉头与沈默金对视了良久,他越不说话,沈默金的心就越是冰冷。突然,她垂下眼来敛住了眼中的悲伤,又重新躺了下来。“哥哥早些休息吧,默金也有些乏了。“ 沈默麟站起身来,无可奈何地瞧着她身子朝里躺。“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说。“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默金的房间。至始至终,沈默金都一直睁着眼睛,当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眼中的恨意终于肆无忌惮地迸发了出来。 “通天阁??梁金??“沈默金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似是要将阿金撕碎一般。 ?? 阿金接到初见传的消息之后。便匆忙赶到了运来客栈。一进门,就瞧见初见面色凝重地等着他。 “沈默麟回来了吗?“阿金脚步没有停下,一边快步往客栈里头行,一边问道。 “还没有。“初见跟随其后,答了她的话后又道:“我已经放出更多鸽子去找了。“ “行事一定要低调,若是被天家的人发现了咱们在王都有联络点,圣人一定会拿这个说事的。“阿金眉头紧皱,来到了初见为他准备的客房里坐下,喝了一口已经备好的茶汤。“此事暂且放在一边。我只问你,你在信里说有鸽子受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已经是六七日前的事情了。“说到这件事,初见面露尴尬。“本来我们已经找着了沈默金的踪迹,便想着将她悄悄带回来,可是没想到??有人从中作梗,将我放出去的鸽子打伤了。“ “只是伤了?“阿金奇怪地看了初见一眼,又端起搁在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人没事吧。“ “师姐放心,人没有什么事。来人一没有废其武功,二未伤他性命。“ “嗯,那就好。无论如何,师弟师妹的身家性命最重要。“说着,阿金又将那黑曜瓷碗放到了桌上。“咱们的鸽子被人打晕的地方,是在哪儿。怎么会六七天以后才出现。“ “是在大慈悲寺后头的树林子里,那块地方人迹罕至,他晕就晕了两日,等他醒来之后。将消息送到我这儿之后,就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 “大慈悲寺?怎么会在那里??“阿金眯着眼睛看着房门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阿初拢着袖子站在一边,整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让在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心情沉重起来。 正在这时,有个小厮敲门进来,在初见身边耳语了几句。 “怎么?“阿金见阿初神色有所变化,赶忙问道。 “师姐,沈默麟回来了。“ “带我去见他。“阿金闻言,立马站起身来,在初见的带领上来到了沈默麟的房间里。 沈默麟前脚刚进房,阿金后脚就过来了。他一转头见到阿金站在自己身后,似乎并不意外,而是恭恭敬敬地向阿金行了个礼。“大姑娘。“ “沈大郎君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阿金独自走进了房间坐了下来,二人关起门来说话,自然要简单明了。 沈默麟负手站在阿金面前,想了想道:“在下倒是觉得,大姑娘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 “我的人在大慈悲寺被人打伤了。“阿金也不跟他绕弯子,她抬起眼来看向沈默麟,又道:“本来他是打算去大慈悲寺将沈姑娘带回王都给沈大郎君的,却有人突然出现从中阻挠,打晕了他。“ 阿金说完这些,见沈默麟没有反应,便又继续说道:“事有蹊跷,若是沈大郎君知道些什么,但说无妨。“ 沈默麟看着阿金,似乎是在辨别这些话的真假。“敢问大姑娘。家父可有与你们联系。“ “未曾。“阿金答得坦然。“我倒是想问沈大郎君,沈员外那边你可有去信告知。“ “有,信在六天前就已经送过去了,快马加鞭八百里。按理说,现下家父应该是有看到的。“沈默麟说到这儿,忽然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像阿金又拱手行礼道:“我昨夜未归,确实是因为有事情耽搁了。“ “找到沈默金了。“阿金的语气很平静,并不是在问他,倒是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她见沈默麟点了点头,便将视线移到别处。“沈姑娘可还好。“ “她??“沈默麟想到沈默金而今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她说,这几日一直有人在追杀她。“ 沈默金回过头来,惊讶地瞧着沈默麟。惊讶过后,她又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看着沈默麟,言语里带着些讥诮。“沈大郎君这是在试探我?“ “在下不敢。只是??舍妹一直在说,是通天阁的人在追杀她。“ 阿金听了这话,觉得很滑稽。“若真是如此,她应该活不到见你。“ 沈默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大概是认定了我与父亲和你们都是一伙的,要置她于死地吧。“ “看样子,有人是想要挑拨通天阁与沈家的关系。“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来整理了一下衣袖。分明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她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沈默麟看着这样的她,不知道她是有意掩盖住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还是通天阁势力之大,确实可以让她有恃无恐到这种地步。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想不通透,到底是谁要这么做。“沈默麟说着,不禁又陷入沉思。 阿金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沈大郎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既然已经找到默金了,在下不敢耽搁,想带她回金陵。“ 是金陵,却不是扬州。 看样子沈默麟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沈默金受一丁点委屈了。阿金也不多问,只是觉得沈默金能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实为人生之幸。 “好。既然如此,就此别过。“沈默麟一愣,没有想到阿金这么爽快。阿金瞧着他怔愣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便又道:“沈大郎君还有什么事情嘱托的,但说无妨。“ “若是我父亲这几日赶来王都了,还请大姑娘能够替我们兄妹俩美言几句。至少,不要让舍妹再回到那个负心人的身边吧。“ “虽然我是局外人,但我想,当初沈员外想到这么个偷梁换柱的计谋来成全沈姑娘。也不全是为了沈家吧,多少也是为了让沈姑娘得偿所愿。“阿金若有所思地说道,沈默麟张了张嘴,只觉得讽刺。 “若是舍妹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毕竟是父女,血浓于水,总归会是明白的。有时候我还挺羡慕沈姑娘的。“阿金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径直走出了沈默麟的房间。 阿九和初见见她出来,赶紧跟了上去。 “师姐,如何?“ “你赶紧送信去通天阁。就说??“阿金说完这句话,急匆匆的步伐突然顿住。她抬头,看向廊外。 晴空万里,春暖花开。 “就说??暗处的人终于动手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是冲着通天阁来,还是冲着沈家。“ ?? 丫鬟进房间里时,孟一菡正在禅房里诵经。听完丫鬟的禀报之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先过来,将我今日抄的经书整理一下。“ 小丫鬟微微欠身,走到禅房的书桌边上,开始整理摊在书桌上的那一堆纸张。孟一菡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这才又道:“她已经离开那家客栈了?“ “是,咱们的人瞧得真真的。看样子,似乎是想又来大慈悲寺。“小丫鬟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一菡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又赶紧低下头去收拾着手中的经书摹本。 “呵,没想到这商贾之女倒是有几分胆识。“孟一菡笑了一声,便没再说别的。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再多等几日,她甚至想过,若是沈大郎君真将这个女人给安抚了,自己若不想功亏一篑,便只能用动手去抢人。 不过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沈家姑娘到底还是自投罗网了。 “姑娘,她若来了大慈悲寺找您,咱们该如何应对。“ “她一定不敢再敲山门,光明正大地进来了。过了这么多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她现在肯定谁都不敢轻易相信。“孟一菡想了想道:“这几日你去山门外去得勤快一些,若是见着她了,也不要主动相认,等着她来找你。“ “是。“小丫鬟不知道孟一菡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每每抬头。总能瞧见孟一菡阴沉的脸色,让人害怕得紧。一想到自己当初被卖进孟府时是签了死契的,就更不敢造次了。 孟一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满脸不屑,却又对她惟命是从的样子很是满意。红果没了,她也没了知心人。 而现在的她,也不需要什么心意相通的丫鬟。这个小丫鬟看起来蠢笨了些,但是足够听话。 “她若求你安排与我见面,你答应她便是了。将她安顿好了以后,再来与我禀报。“孟一菡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修得精细的指甲。“此事一定要做得隐秘,若是被宋家人或者沈家发现了,前功尽弃。“ “是。奴婢知道的。“小丫鬟慌忙答道。 孟一菡见她已经将经书都收拾好了,自己该交代的事情也都已经交代完了,便挥了挥手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是。“小丫鬟如临大赦,行了礼以后赶忙退出了这间逼仄的房间。 孟一菡坐在椅子上盯着那摇曳的烛火,思绪不自觉回到了几日之前。 那也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她万念俱灰地将一天的课业做完,刚要唤丫鬟进来给自己洗漱,却见身后站了一个黑衣人。那人身穿连帽斗篷,脸上戴着个银色面具,就连那声音都沙哑低沉得像是鬼魅。 “你最好不要将旁人引过来。我既然可以悄无声息地进来,自然也可以悄无声息地要了你的性命。“ “你??你是谁。“孟一菡惊惧不定地盯着这个像是影子一般存在的人看,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你该问的是,我怎么样能够提前从这种青灯苦佛的日子里解脱。“黑衣人又开口说话了。字字说进孟一菡的心坎里。他似乎并不介意孟一菡沉默,只见他又继续说道:“当然,你若是不这么想。自然也可以老老实实在这寺庙里待上一年,一年以后,你就恢复自由身了。“ 说罢,黑衣人转身要走。孟一菡明知道他这是欲擒故纵,却还是忍不住一脚踏进了他的圈套里。“这么说,你可以帮我脱困吗。我该如何做。“ “三日后,会有一个路人来到大慈悲寺下榻。她是你脱困的关键,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全看你自己了。“黑衣人语焉不详,让孟一菡满心疑惑。 “什么意思?芸芸众生,与佛家结缘的过客何其之多,我又怎知哪个是你说的那个。“ 黑衣人侧过身来,似乎是瞥了她一眼。“她是沈家女。“ 孟一菡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沈家女??“回忆戛然而止,孟一菡不自觉抓紧了椅子坚硬的扶手。微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盏油灯。“好一个沈家女,好一个沈默芸。“ 又或者说,好一个沈默金。 孟一菡本以为自己碰到的会是宋沈氏,却没想到黑衣人竟然送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大礼。这让她惶恐不安,又兴奋异常。 她很清楚,若是此事坐实,莫说让她脱困了,就连她梦寐以求的宋家大少夫人的位置都会被空出来。一想到宋文禹,她只觉得已经如一潭死水的自己又变得鲜活了起来。 ?? 鹈鹕宫里,芳草萋萋,却渺无人烟。这是皇宫内苑里的禁地,就连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不可说的禁忌。萧湛负手站在那一片荒凉的花园里,抬头瞧着天上那一弯冷月。 “沈默金果真去大慈悲寺去寻孟一菡了。“ “嗯。“萧湛没有回过头来看黑衣人,温润如玉的笑意忽然浮现在他脸上,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谁,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你盯紧一些,莫让孟一菡太贪心。“ “我知道。“黑衣人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那么看重阿金姑娘,为何还要捅破这件事情。“ “自打沈家请人代嫁开始,脓包就已经长在那里了,若不戳破,这脓包只会越涨越大,弄破时也会会越疼。“萧湛低下头来,将腰间挂着的那个铃铛拿到手里摩挲。“文禹心里的人不是她,而她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也不会坠入这尘世里来。与其这般错配,不如趁早让她脱身。“ “可是??孟一菡心里有恨,你就不怕事情失去控制,反而会伤到阿金姑娘吗。“ “不会的。“萧湛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三个字。黑衣人抿着唇,便没有再问了。无论萧湛是对自己把控大局的能力有十足把握,还是他对阿金自保的能力有信心,这都已经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了。 黑衣人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眼中神色千变万化。似有温柔,又有悲痛,更有仇恨。 “为什么总在这里见面。你就不怕被旁人撞见吗。“ “宫里的人都不敢来这儿,老人不敢来,因为不可说;新人不敢来,因为怕这里闹鬼。“萧湛说到这里,终于回头看了黑衣人一眼。 他一身白衣沐浴在月光之下,看上去是那般一尘不染。黑衣人瞧着这本应如阳光一般温暖的人,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寒冷。 “怎么了?“萧湛见黑衣人突然垂下了头,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黑衣人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虽然没有定论,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萧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黑衣人。 “采薇的人还没找着。我猜,她说不定??已经不在了。“ 萧湛听他言语中有犹豫,知道他话还没说完。“你是担心,通天阁抓了她。“ “嗯。“黑衣人点了点头。 “若真是如此,阿金更应该早点离开这儿了。“萧湛叹了一口气,言语里有些许无奈与宠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四章 步步紧逼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金逃跑的消息不胫而走,沈默麟千方百计地想要将这件事瞒过去,却还是让阿金知道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阿九端着茶点进屋子里,见阿金坐在窗边一脸凝重。手上,似乎还在把玩着个纸条。“姑娘,出什么事了?“ 阿金回过神来,看了阿九一眼。这才将摆在一旁的熏香炉打开,将那个纸条投了进去。“沈默金逃跑了。“ “逃跑?“阿九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一时没明白阿金的意思。 “沈默麟那天和我们告别之后,就收拾行装去安置沈默金的地方接她。没想到,扑了个空“,阿金不紧不慢地叙述这件事,从她的语气里,压根听不出来这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他现在待在那个城镇里没走,正动用沈家水运的力量四处找寻沈默金。“ “这个消息是沈大郎君传过来的?“阿九问道。此事一波三折,她光是仔细将这些事情想一遍,头都有些犯晕。 “不是“,阿金摇了摇头,“是咱们的人递过来的消息,阿初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这次盯得很紧,一有消息就传过来了。“ “那这沈默金是去哪儿了?“阿九以为,既然梁初见已经知道了沈默金离开的消息,就应该是也知道她的去向才对。 阿金抬头看了阿九一眼,又低下头来看着那张纸条在香炉中燃烧成灰。“不知道。“ “不知道?“阿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您刚才不是说??“ “阿初在查,可是还是能力有限。王都里头咱们做什么都有顾忌,不比那躲藏在暗处的组织。“阿金三言两语就将眼前的严峻形势说明了。阿九站在一旁陪着她沉默,心里一阵紧张。 她怕阿金再出声,就是要她离开。 “阿九,你回一趟不羁山吧。快马加鞭,让通天阁的人不要再往王都里来了。“阿金忽然抬头,表情坚毅,下了一个关乎生死的决定。 阿九心里一痛,声音干涩地答道:“姑娘,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我走不得“,阿金看着她,眼神之中有不容置喙的坚决,“你去不羁山报信,能让通天阁不再有人来蹚浑水。阿初那边,我也有事让他去做。现下能自由行动的,便只有你了。“ 阿金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又加了一句。“说不定,这便是通天阁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你若能成功拦截前来王都一探究竟的阁中之人,便是留了通天阁一条活路。“ “姑娘??“话已至此,阿九知道自己不走不行,她跪了下来,伏在阿金膝前,无声掉下泪来。“姑娘只身一人在这朱门之内,阿九不放心。“ 阿金轻轻抚摸着阿九的发髻,仍然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阿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着阿金,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被阿金先一步截住了话头。“快些准备吧,咱们越是耽搁多一分,通天阁就多一分的危险。“ “姑娘,你要保重。“阿九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阿金抱拳道。 阿金轻轻点了点头,当是应了她的话,却始终没有给阿九一个承诺。她含笑看着阿九离开房间,直到再也见不着她的身影。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那香炉里那一小堆灰烬。 顷刻之间,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清冷,与先前判若两人。 ?? 沈默金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一连几日,杳无音信。 这一下,就连沈默麟都有些坐不住了。当他硬着头皮打算与阿金坦白时,对方却云淡风轻地回了他一句话。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沈公子稍安勿躁。“ 沈默麟一愣,随后便了然地瞧着阿金。“你们早就知道了。“ “是,“,阿金喝了一口茶,这才抬眼看向沈默麟,“不过沈公子放心,我们的人没有去寻找沈姑娘的意思。等她想要现身的时候,自然也就现身了。咱们大张旗鼓地去找人,反而坐实了她说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阿金温言细语说出来的话,像是扇了沈默麟两巴掌,让他有些无地自容。阿金见他不出声,便将端在手里的茶碗放在了一边。“我猜,若是沈姑娘心里这股子怨怼被人利用了,无非便是让她当这个出头鸟,揭发沈家找人代嫁的事情。“ “不,她不会这么做的。“沈默麟瞳孔一缩,连连否认。可是慌张之后又再度冷静下来后,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她应该很清楚,若是这件事情要天家知道了,沈家会有灭顶之灾。“ “对,所以有人替她做了决定,假扮成通天阁的人追杀于她,并暗示沈姑娘这是沈员外的决定。你说,若是沈姑娘真的对此深信不疑了,还会顾忌什么吗?“ 阿金慢条斯理地分析完,便又将茶碗端在手里,欣赏着雪白色茶沫在黑瓷碗里浮浮沉沉。如同沈默麟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大姑娘可有对策。“ “不能说是对策,只能说是下下策。“阿金叹了一口气。将茶碗又搁到了桌上。“我看沈公子也不用在王都里待着了,此地不宜久留,应速速启程回金陵才是。“ “回金陵?“沈默麟微微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坐了下来。“可是??父亲应该是在来王都的路上了。“ “沈员外来金陵一定走的是官道,你也走官道,便可以拦住他。“ 沈默麟沉默半晌,想不明白阿金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你这是??要一个人独自面对。“ “有你在王都,他们不会出手那么快的。沈姑娘也会犹豫。“ “可是。若是我不在,你??“沈默麟欲言又止,阿金唇边凝着笑看着他。 “你是想说,若是你不在王都看着,我是否会对沈默金手下留情?“阿金说中了沈默麟的心事,让他羞愧得脸上一热,心里却在惴惴不安地等着阿金的回答。“她若是将沈家和通天阁之间有交情的事情捅到了天家面前,沈大郎君可还会为她求情。“ 沈默麟脸色一变,半晌才道:“她??她不会这么做的。“ “大郎君和令妹一起长大,她到底会不会走出这么一步,也只有大郎君清楚。至于我,只能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在内,才能博一条生路。“阿金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门边。“时候不早了,大郎君该启程了。“ 沈默麟缓缓站起身来,临到门前,又郑重其事地对阿金弯腰行礼道:“大姑娘,无论如何。还请大姑娘高抬贵手,留我妹妹一条性命。“ 阿金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平静而又冷淡地回道:“沈大郎君,您该启程了。“ 阿金没有接他的话茬,沈默麟也没有办法,只得颇为沮丧地离开阿金的房间。他刚打开房门,阿金的声音又在其身后响起。“沈大郎君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默麟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看着阿金,惊觉阿金那一对眸子里的寒意,着实令人心生恐惧。“沈姑娘一个人胡闹倒也罢了,沈大郎君可千万不要跟着一起胡闹才是。“ 她话刚说完,房间里的温度便陡然降了几分。 “你放心,我不会的。“ 沈默麟说完,便离开了宋府,马不停蹄地带着小申出了王都。到晚上时,沈默麟的消息传到阿金耳朵里时,他人已经顺流而下,向着金陵去了。 阿金看了纸条里的内容之后,若有所思。阿九离开以后,东厢房更显得清冷。“回去跟你们的总统领说,以后不必再递消息来宋府了。咱们的人在王都也要行事谨慎一些,莫让人捉住把柄。“ “是。“给阿金传递消息的,是用了易容术的鸽子。而今她的身份,是宋府的下等丫鬟。 “你也不必常来这院落。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阿金看了她一眼,又嘱咐道。 “是。“鸽子点了点头,看着阿金时。她眼里满是崇拜与担忧。“可是阿九师姐离开了,姑娘您一个人??“ “无妨。“阿金朝她挥了挥手,她便没有再说什么,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这坐落在宋府一隅,极为偏僻的东厢房。 又过了一个时辰,阿金正坐在烛火前看书,忽然听到院门那边有响动。她屏息听了一会儿,整个人便放松下来。 “怎么还没睡。“宋文禹推开门,果然见到她正坐在窗边看书。“是不是那些被褥没有这软塌上的舒服?回头我叫人再给你置换一下好了。“ “你今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不苟言笑的宋文禹难得会用这么诙谐的语气同自己说话,阿金觉得奇怪,心里的疑问脱口便问了出来。 宋文禹愣了一下,刚才一见着阿金,他便不自觉地心情轻松起来,若不是阿金的这一句问话,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阿金面前,已经放松到这种程度了。 “哦。也没什么事情。“宋文禹轻咳了一声,原先还带着弧度的唇角又严肃地珉起。 阿金撇了撇嘴,觉得怪没有意思的,索性便又看起书来。 宋文禹见她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懊恼于自己的笨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他陪着阿金无声地坐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索性就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慢着。“阿金将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扣,叫住了他。 宋文禹回头瞧他。见她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阿九家里出了些事,我准了她的假。“ “哦,好。“宋文禹应了一声,半晌才反映过来。“那你身边岂不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 阿金白了他一眼,又拿起书看了起来。“不劳宋大郎君费心了。“ 本是置气的话,宋文禹却一本正经地回了。“那怎么行,大少夫人身边怎么连一个伺候的都没有,“,宋文禹顿了一下。又道:“我明日就去与母亲说一下,让她安排几个下人来东厢房伺候。“ 他把话说完,还特意看了阿金一眼。可是阿金拿书挡住了他的视线,让她瞧不见她的表情。宋文禹抿了抿唇,上前一把抓住了阿金的手,将书本轻轻挪开了。 “别胡闹。“ 阿金红着脸瞧着他,含娇带嗔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高冷的气质。“我如何胡闹了?“ 宋文禹不理她,只是将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只小巧的锦盒拿了出来。放在了阿金身边的几案上。“打开来瞧瞧,是否喜欢。“ 阿金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瞧着宋文禹。“这是送我的?“ 宋文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回她的话。“你且看看,不喜欢我便去金楼退了。“ “喜欢的喜欢的。“阿金笑眯了眼,赶忙将盒子打开--一对白玉制成的小巧耳坠子,做成了水滴形状,让人爱不释手。阿金捧着那一双耳坠子在手里,受宠若惊。“你怎么突然想起送东西给我了?“ 宋文禹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你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阿金愣了一下,细算一下日子,果然便是两天后了。她脸色绯红地瞧着宋文禹,水灵灵的大眼睛而今更加清澈,让宋文禹怀疑,她其实是想要哭的。“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的。“ 宋文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让他挪不开眼。他在那一双眸子里,瞧见了自己的身影。“合婚庚帖。“ 阿金抿着唇笑了一下。她在庆幸,当初自己的一点私心,给了她现在这一刻的幸福。若是递给朝廷的庚贴上写的是沈默金的生辰,那她收到这个礼物时的心情,一定是酸涩而又尴尬的。 阿金满心欢喜地将耳坠子放回到了锦盒里,嘴巴都要拉到耳朵根了。宋文禹看着这样的她,目光也不自觉温柔。 “不与我置气了?“ “谁与你置气了。没有的事儿。“阿金嘴硬地回道,低下头来与缀在腰间的流苏装饰较劲。 “对了,舅兄还留在王都吗?“ 宋文禹冷不丁地提到沈默麟,让阿金有些紧张。她抬起头来看着宋文禹,表情与平常无异。“今天就走了,走之前还专程过来与我道别了。那个时候,你不在府里。“ “嗯,你早些歇息吧。待到你生辰那日,若是有空,我带你出去逛一逛。“宋文禹说着,站起身来往房门口走去。 阿金亦步亦趋地送他离开,却没有出言挽留。这一切看在怀仁眼里,实在干着急。 “少爷,少夫人没留您吗?“眼见着阿金已经关上房门了,怀仁赶忙小声问道。 “??没有。“宋文禹回道。若不是他的脚步有些微的停顿,怀仁真以为他的内心是没有任何波动的。 “怎么送了礼都没留下??“怀仁抱着佩剑冥思苦想。“少爷有跟少夫人说,这一对耳坠子是出自凤祥楼的上等货色吗。“ “没有。“宋文禹回头看向怀仁。“默金有这个眼力劲,不用我说。“ “大少爷!“怀仁无语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宋文禹进房间之前又发自肺腑地谆谆善诱道:“若是大少爷想要让少夫人将您留下来,有些话是不能省略的。也不能假设对方能懂,即使对方明白,您也得说出来!“ “哦。“宋文禹看了一眼说得口沫横飞的怀仁。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你很擅长于此事?“ “并,并没有。少爷。“怀仁慌忙否认。“我,我只是??“ “纸上谈兵。“宋文禹说完这四个字,直接合上了房门。站在房门外的怀仁一愣,委屈到想要哭泣。 “少爷,我还不是为了您??“他一边说着,一边哭唧唧地抱着剑站到房门边。“哎??被少爷嫌弃了。“ ?? 七日之后的一个晚上,孟一菡在禅房内坐立难安。只要一想到自己不仅可以提早脱困,不再被孟家人幽禁在这佛堂之中,而且还可以给那个冒名顶替的宋沈氏致命一击,她就兴奋异常,再也静不下心来诵读经书。 “你果然不适合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孟一菡回过头来,发现黑衣人站在她的身后。“你没那个佛心。“ 孟一菡平复了一下气息,并没在意黑衣人的冷嘲热讽。“我本世俗之人,本就没有佛心。“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抬眼看向佛龛里供着的那尊观音大士像。“你明日就打算行动了?“ “是。“孟一菡说着,坐到了放在一边的竹椅上。言语之间还有掩饰不住的激动。“明日我便会差人请父亲来这里一趟,将沈默金跟我说的,原原本本复述给他听。“ 黑衣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关于通天阁的事情,在下劝孟姑娘一句,还是不要提了。“ 孟一菡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黑衣人。“为什么?“ “你不用清楚个中缘由,只需知道,若是提了通天阁。被牵扯的可不只有沈家了。“ 孟一菡没有做声,只是皱着眉头凝视前方。她无言抵抗的样子在黑衣人看来,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我这是为你好,你最好听我一句劝。“ 孟一菡看了黑衣人一眼,不甘心地问道:“若是我不听呢。“ “若是你不听,今天晚上沈默金就会被送回她来时的地方。于孟姑娘而言,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你!“孟一菡猛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瞧着黑衣人。“阁下这是将我当棋子了?“ “嗯,这个定位很精准。既然是棋子,就不应该做额外的动作节外生枝。孟姑娘,深谙此道,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黑衣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他的身影被烛光拉得老长,投射在禅房昏黄的墙壁上。 孟一菡死死盯着这一团黑影,似乎要在他的身上看出一个洞。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黑衣人的语调依旧平静。孟一菡知道,对方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是不提通天阁,孟大人或许还会为你跑一趟宋府。可若是和通天阁扯上关系。孟大人一定不会帮你这个忙的。“说着,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好似在看一个拿捏在手掌之间的玩物。“当然,我也不会帮忙的。“ “宋府?“黑衣人而今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孟一菡的意料之外。她怒极反笑道:“这种欺君之事,怎么可能只是和宋家人私下商议解决?“ 孟一菡的反应在黑衣人的意料之中。“孟姑娘,令尊在朝堂之上,似乎也不是那种喜好揭人短处的阴险狡诈之人。再则,当时天家为何会赐婚于沈家?那可不是沈家有所求,是天家有所求啊。贸然拿这种事闹到朝堂之上,你到底是想让沈家难看,还是要让所有人难看?“ 黑衣人的话说得孟一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虽然她只是个养在闺阁之中的女子,也没那么宽阔的眼界,但并不代表她是个蠢人。 一番利弊分析之后,孟一菡高涨的气势不禁有些颓然。“照你的意思,我这是白忙活一场了。“ “是,也不是。“黑衣人瞧着她沮丧颓废的样子,眼里没有半分同情。“若你执意要闹到天家那里,就是白忙活了;若只是要闹到宋家,你不见得会白忙一场。“ “你到底是谁?“孟一菡突然侧过头来看向黑衣人。“如此步步算计,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我是谁,姑娘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想好,你明日应该怎么做。“ 孟一菡咬牙定定地瞧着黑衣人,半晌之后,她不甘心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我会照你们说的去做的。“ 黑衣人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应。“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说罢,他便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像是从没有来过一般。孟一菡坐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之中,环顾四周,周遭的静谧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眼见着要将那个碍眼的宋沈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偏偏却有人出来阻止了这一切。 这个宋沈氏,怎么这么好命啊。 孟一菡咬牙切齿地想着,指甲在竹椅上刮擦出阵阵刺耳细微的声响。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五章 一场祸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日宋余氏差人过来请阿金去主房一趟,为的就是给阿金挑几个伺候的丫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阿金将人一扫,看似随便点了两个跟着自己。其中一个,便是之前为她传递消息的“鸽子“。 “叫什么名字?“安排完二人的活计之后,阿金将那“鸽子“招呼到自己身前来,装模作样地问道。 “奴婢阿珍。“小丫鬟羞涩地笑道,嘴角还现出一对可爱的小梨涡。 “嗯,“,阿金瞥了一眼正在庭院里洒扫的另一个丫鬟,转过头来微笑地瞧着阿珍。“我这跟前其实也不用专门摆个伺候的人,阿九我用习惯了,换做别人我还有些不适应。你和她既然过来我院子里了,不如一起处理这外院里的事情吧。还有少爷那边ⅱⅱ“ 阿金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阿珍耐心等着她的下文,见她半天没动静,有些奇怪地看向阿金。“师姐?“ 阿金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在这里,要叫姑娘,或者少夫人。“ “是。“阿珍吐了吐舌头,赶紧低下了头。 阿金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吩咐道:“少爷那边,若是他需要有人贴身伺候,我会拨你们其中一个过去的。“ “是,奴婢明白了,“,阿珍自小就在王都里做着“鸽子“的工作,说话办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临出房门前,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对阿金提醒道:“师姐,外头那个良玉,是夫人房里头伺候的。“ “嗯,我知道了。“阿金点了点头,便让她退出去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两个丫鬟忙忙碌碌,倒是给这个安静偏僻的庭院里增加了几分活力。晌午的时候,宋文禹下朝回来了。一身朱色官服,衬得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阿金坐在窗边瞧着他一路从院门口走到房间里,那个叫良玉的小丫鬟自始至终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她将帘子放下,坐回到了几案边,。宋文禹一进门,就看到她正在制茶汤,烟雾缭绕间,似乎有些心事。 “这两个丫鬟你使唤得可满意?“宋文禹将乌纱帽放在一边,就坐在了圆桌边上的圆凳上,看着阿金问道。 “是你找婆婆说的这件事吗?“阿金快速瞥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碗茶汤上。 “是啊。昨儿个不是跟你说了吗。阿九这一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说不过去。“宋文禹舔了舔嘴唇,刚想要杯水喝,就看到一个长得标志的丫鬟默不作声地将两碗甜汤端了进来。将托盘放下后,又径直退了出去。 宋文禹看了那一碗甜汤,皱了皱眉头,没有伸手去拿。“这是你让人准备的?“ 阿金没吭声,屏息凝神制好了一碗茶汤端到了宋文禹面前,这才道:“怕是那丫头平日里在婆母房间里伺候习惯了,顺手就将这事儿给做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那一对白瓷碗,并端起其中一只来尝了一口。“可惜了,她却不知道,大少爷不好这口。“ 宋文禹听着她话里有话,慢条斯理地喝完茶,这才道:“你这话里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阿金撇了撇嘴道:“刚才那个进来的良玉,原是婆母房间里伺候的。可是我去挑人的时候,婆母却没跟我说这档子事。“ “所以呢?“ “所以呢?“阿金无语地瞧着他。“我的金科状元,这分明是婆婆安插过来的眼线吧?若是ⅱⅱ若是让婆母知道,我俩现在还分房睡ⅱⅱ“ 阿金咬着唇,没有再说下去。这么家长里短的事情,她实在是说不出口。那个生得俊俏的良玉,分明就是婆母放在自己身边的后招。 若是他们两口子琴瑟和鸣。这俏生生的小丫鬟就是宋家长辈放在他们院子里的眼线;若是他俩貌合神离,这女子估计就会趁虚而入,爬上自家主子的床榻。 阿金虽然自幼生在通天阁里,成长于江湖之中,可这些豪门大户内的伎俩,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陷入这是是非非之中。 “这好办,我二人住在一处便是了。“宋文禹冷不丁地一句话,差点没把阿金噎死。阿金胡乱地擦了擦嘴,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瞧着宋文禹。只见对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就像以前那样。“ 阿金俏脸一红。连忙将手中的那碗甜汤放下了。宋文禹见她沉默,明知故问道:“你不吭声,便是答应了。我回头就让怀仁替我收拾一下,晚上就搬过来。“ 阿金闻言,着急地站起身来想叫住大步流星离开的他。可是一想到虎视眈眈的良玉,又憋屈地坐了下来,左右为难。怀仁见到宋文禹满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以为二人又不欢而散了,赶忙跟了上去。 “大少爷,少夫人她ⅱⅱ“ “你马上给我简单收拾一下“,宋文禹一转头,对怀仁吩咐道:“我今晚上搬过去住。“ 怀仁一愣,还以为宋文禹说的是书房,连忙问道:“少爷是要搬到书房去住?“ 宋文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见良玉正在往自己这边望,便低声在怀仁耳边说道:“去少夫人房间里。“ “好,好。小的这就去收拾。“怀仁闻言,喜出望外,赶紧跑进宋文禹的房间里张罗起来。 与此同时,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的阿金突然拍案而起。“这个混蛋,分明是把我给算计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宋文禹会要主动跑过去找宋余氏要丫鬟,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最后就是为了顺水推舟地回到这间房里来。 阿金又羞又气,心里不争气地还泛着些欢喜。 他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跟我同处一室。其实,他是在意我的吧? 阿金这般想着,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弯起。 ⅱⅱ 当天晚上,宋文禹便搬进了阿金的房间。二人又如以前一般,各居一隅地看书写奏折,说不上有多亲密,倒也是一派琴瑟和鸣的景象。 眼见着亥时已过,宋文禹突然将毛笔往笔架上一放,这轻微的响动居然也将阿金吓了一跳。她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夜深了,也该睡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以为宋文禹在说这话时,唇边竟然带着一抹笑意。 “是,我叫怀仁进来伺候你洗漱吧。“说着,阿金也将手里的书搁在一边,走到门边唤了怀仁进来。宋文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头,阿金坐在一边,听着里头传来些微的水声,心里更是紧张了。 阿珍在她旁边伺候着,见她这样有些诧异。“姑娘?“ 她轻轻唤了一声,让阿金猛地回过神来。她就像是一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的小鹿,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阿珍。 “我没事。“阿金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等她将钗环卸下,阿珍正给她梳头的时候,宋文禹已经从屏风后头出来了。 阿金听着后头传来那稳健而又熟悉的脚步声,不禁又低下了头。 “你下去吧。“她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宋文禹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怀仁与阿珍刚离开房间,宋文禹便拿着梳子继续给阿金梳着头发。“待会儿可还要沐浴。“ “不,不用了。“阿金双手紧紧抓在一起,放在身前,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平日里都是早晨沐浴。“ “好。“宋文禹话音刚落,突然就蹲了下来,握住了阿金的手。一切都是让人如此猝不及防。阿金低头望着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言语。 “你ⅱⅱ“ “那日成亲,洞房花烛夜,原是我冷落了你。“ 阿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宋文禹依旧是那般沉稳安静,哪怕是在说着这些炙热的话语。唯有他眸子里的光芒,依旧灿若星辰。 因着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平日里的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锋芒毕露;而今他却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锐气掩盖起来,只留下满眼温柔给他。 “我原先跟你说我会对你好,你说若不是心悦与你,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也不要再与你共处一室。现在我千方百计地回来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听着他变扭的表白,阿金噗嗤一笑,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大概是明白的。“ 今天当她想通了宋文禹的大费周章开始,她就知道,今晚上这一席对话怕是要逃不过去的。阿金垂下眼,看着自己那一双依旧攥在一起的手,不再吭声。 宋文禹见状,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跟我说。我可以等你。“ 阿金双手环住宋文禹的脖颈,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呢喃道:“你不用等了。我一直都是愿意的,只是ⅱⅱ有些害怕。“ 宋文禹嘴角凝着笑意瞧着他怀里的人。“不用害怕。凡事有我。“ 阿金闻言,更是搂紧了他。她知道,他只当她是害怕洞房花烛夜,却不知道她这一次将自己交付出去,是要折损不少功力的。 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阿金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细想那些纷纷扰扰。今夜良宵,千金一刻,她只想让这个男人满眼满心都是她,从此能够让他一心一意对待的,也只有她。 “阿金ⅱⅱ“宋文禹的唇瓣近在咫尺,他看着闭上双眼的阿金,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金听到这个称呼身子一颤,眼角滑出了一滴眼泪。宋文禹伸手刚要放下床帷,房门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阿金睁开眼,泪眼朦胧地瞧着宋文禹。 宋文禹眸子一黯,轻声说道:“我去看看。“ 说着,他便立马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怀仁见到宋文禹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发髻也不似之前那般一丝不苟,顿时就脑补了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 他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坏了少爷的好事。“少爷,老爷有事找您。“ 宋文禹听到是父亲的意思,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刚要带着怀仁离开,又听到怀仁颤巍巍地补充了一句。“老爷还说,要大少夫人也一起来。“ 宋文禹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内房,这才对怀仁回了一句。“你在外头等一会儿。“ 宋文禹关上门后,走到床边将阿金从床上拉了起来。“父亲有事情,叫我二人去一趟书房。“ 阿金脸色一白,眼中略过片刻惊慌,却没有让宋文禹察觉出来。“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整理一下的,你帮我唤阿珍进来吧。“ “好。“宋文禹点了点头,转头便要出去。阿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宋文禹回头。微微笑着看着她。“怎么了?“ “ⅱⅱ你笑起来很好看,“,阿金忍住心里的悲伤,让自己的语气依旧平稳。“以后你要多笑。“ “嗯。听你的。“宋文禹说完这句话,便径直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阿珍走了进来,见阿金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房间里默默流泪,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了她。 “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金摆了摆手,抬手将满脸的泪水一抹,瞬间又成了那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宋格非突然找我和宋文禹去一趟书房。我猜,一定是沈默金出现了。“ 阿珍听了阿金的话,为她挽发髻的动作慢了些。“师姐,那,那咱们怎么办?“ 阿金透过铜镜,看着尚且年幼的阿珍,轻声安慰道:“你不要慌,静观其变。若是此事牵扯到了通天阁,你便去给阿初报个信,让王都里的鸽子都赶紧撤离。“ “是,我知道了。“阿珍点了点头,拿着梳子的手有些颤抖。“可是师姐,你这次孤身一人前去,会怎么样。“ “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的。“阿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整个宋府,还没人能够伤得了我。除了他ⅱⅱ“ 阿金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很小,阿珍没听清那几个字,紧张地问道:“师姐,你说什么?“ “没事,你快些为我整理妆容吧。“阿金轻描淡写地将这个问题掠了过去。再看向梳妆镜时,眼神更是决绝。 宋文禹穿戴整齐,负手站在房门口等着阿金。他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这才恍然发觉,已经将近十五了。 “时间可过得真快。“宋文禹低声叹道,想起之前阿金在自己怀里的柔顺,唇边的笑意更是明显。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打开了。宋文禹回过头来看着阿金,发现她穿着一身青绿的衣裳,似乎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这么晚了,父亲叫我们过去,应该就是一会儿的事,不必如此隆重的。“宋文禹见她如此盛装,以为她是心里对宋家主人心里忌惮,连忙安抚道。 “既然是见公公,不论什么时候,都该如此的“,阿金轻轻一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华美的服饰。“说来这套衣裳,我平日里都没正经穿过。今日想起来,就拿出来穿穿了。“ 阿金这么不着调,怀仁以为宋文禹又会与她争论一番,却没想到自家大少爷微微一笑,甚至还满眼宠溺地瞧着阿金。“好吧,这样也不错。“ 怀仁目瞪口呆地瞧着走在前头的一双璧人,眼见着主人家已经走远了,这才慌忙跟上去。 一路上,二人无言,宋文禹却一直紧紧抓着阿金的手。临到书房门口,怀仁前去通报的当儿。宋文禹忽然道:“阿金,为何我总觉得ⅱⅱ心里不踏实。“ 阿金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道:“状元郎不是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吗?怎么还会心里不踏实的?“ 宋文禹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金瞧,可她越是近在眼前,他却越是觉得这一切不真实。“我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阿金回过头来,看向已经向二人走来的怀仁道:“是你多心了。“ 说罢,她突然将手抽回,宋文禹手里一空,只觉得心里更加空落落的了。 “少爷,夫人,老爷请您二位进书房一趟。“怀仁向二位行礼道,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二人皆看在眼里,可是阿金却并没有多问,先一步往书房走去。 宋文禹跟在阿金身后,经过怀仁身边时,怀仁突然又道:“少爷,孟大人和小孟大人都来了。就在书房里。“ 宋文禹一愣,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眼见着阿金已经走到房门边上了,只得立马追了过去。夫妻二人打开房门,就见到宋格非与孟恪坐在高位上,他们身边还站着孟一葳。 “给父亲请安,给孟大人请安。“宋文禹拉着阿金进到屋子里来,给屋里的二位长辈行了礼。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宋文禹与阿金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表情各有不同。 “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弄清楚。“宋文禹夫妇行完礼,见宋格非也没有让他们就座的意思,就只能站在屋子中间听着宋格非讲话。 孟恪听到宋格非这么说,赶忙站起身来想要带着孟一葳离开。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而且还是宋家的,他不想牵扯太多。哪里知道,宋格非压根就没有让他们离开的意思。 “孟兄不必谦让,只需安心坐在这里,为宋某做一个见证。“ 宋文禹看着二人打哑谜一般的互动,禁不住蹙眉道:“父亲,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如此着急,非要今天弄清楚。“ 宋格非没有理宋文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阿金一眼,这才道:“来人啊,将人带上来。“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阿金便已经将眼前的状况了然于胸了。到底,沈默金还是走出了这一步。只是她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在留沈默金一命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正在她思考对策的时候,人已经带到了厅前。宋文禹回过头来看了进来的人一眼,发现是个女人,心里更是疑惑。他回过头来不解地看向宋格非道:“父亲,这ⅱⅱ“ 宋格非一抬手,没有让他继续问下去。“默金,你回头看看,这个人,你可认识。“ “是。“阿金行礼过后,转过身来看向沈默金,见其正又恨又怕地瞧着自己,不禁觉得滑稽。“回父亲的话,我并不认识她。“ 沈默金听到阿金竟然这么说,气得浑身颤抖。她抬起手来指着阿金,咬牙切齿道:“你说你不认识我?那又是谁。顶替了我嫁到宋家的。“ 此话一出,宋文禹愣在了那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阿金的侧脸瞧。这样的眼神,让阿金不敢与他对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高位上隔岸观火的两位长辈,冷冷地回了沈默金的话。“这位姑娘,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这话说出来,牵连的可不单单是整个沈家。“ 沈默金脸色一白,快速向前走了几步,又在离阿金几步远的地方猛地止住了步伐。阿金与她,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以前常听人说通天阁的大小姐梁金,生得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她对此不屑一顾。而今见到真人,先前的那些赞美的话在她耳边萦绕不去,让她心里那根名为嫉妒的藤蔓生根发芽,疯狂地生长。 “今日我既然已经到了宋府,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得了我的性命,威胁得了沈家人的性命吗!“沈默金愤恨地盯着阿金的背影看着,却又震慑于她的气势,不敢再向前一步。 “大人!“沈默金双膝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控诉着阿金的罪行。“这个女人仗着有几分功夫,用我的性命要挟我家人,让她顶替我的身份嫁进王都宋家!而今她鸠占鹊巢。却还不死心,趁着我来王都找大哥之时,竟然打算将我彻底抹杀ⅱⅱ若不是,若不是有贵人相助,小女子我恐怕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呀大人!“ “贵人相助。“阿金突然嗤笑出声,像是看笑话一般抬头看向孟一葳。“若猜得没错,你说的这个贵人,应该是孟家人。对吧。“ “不得无礼!“宋格非沉声呵斥道,阿金回头看了宋格非一眼,果然不做声了。 阿金的问话太过尖锐,让站在堂上的孟一葳都禁不住羞红了脸,他皱着眉头看着淡定自若的阿金。又看了一眼久未出声的宋文禹。“文禹兄,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你ⅱⅱ你到底是谁。“宋文禹沉默半晌,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他回想起阿金刚嫁入宋府时,他所怀疑的种种事情。“她又是谁?“ “我是谁ⅱⅱ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止一次了。从一开始,你便怀疑我,是不是?“阿金看向宋文禹,一双明媚水眸仍旧生机勃勃。“文禹,我也再问你一次,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同样的话,她曾经在孟府问过,那时的宋文禹没有选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阿金想起刚刚二人的柔情蜜意,竟然心底里又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希望来。 可是宋文禹长时间的沉默,最终还是让她的心渐渐冰冷。“我明白了ⅱⅱ宋大人,孟大人,既然此女口口声声说我是威胁沈家才得以嫁入宋府。不如就请沈家人过来,与我们当面对峙。“ “什么?“沈默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阿金,她没有想到阿金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个建议。“我家远在金陵,你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沈家人过来,此事才可立见分晓。在座的各位,应该都不想将这件事闹到御前去吧。“阿金说罢,斜睨了沈默金一眼道:“还是说。你是怕了?不敢与沈家人对峙。“ “谁说的!我!我ⅱⅱ“沈默金被阿金说得脸红脖子粗,一时之间,竟然也心慌意乱起来。 “二位大人意下如何。“阿金转过头来,看向宋格非。只见他沉吟片刻之后,抬手便让家里的奴仆将沈默金带了下去。 “你,暂时不能回东厢房了。“宋格非指了指阿金道:“等到水落石出那天,再见分晓。“ “好。“阿金对这个决定并没有异议,直到她离开书房,都没有再看宋文禹一眼。 “阿金ⅱⅱ“宋文禹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前去,却被宋格非叫住了。 “你莫追了,这个时候,她是不会理你的。你没发现吗,他都已经对我改口了。“宋格非冷声说道。 宋文禹回过头来,眼神冰冷地看向父亲。“父亲刚才那般咄咄逼人,她还能如何。“ 知子莫若父,瞧见宋文禹如此,宋格非便知道他是动心了。“你瞧瞧你这幅样子!“ 宋文禹冷漠地看着屋子里留下的三人,机械地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孟一葳瞧他失魂落魄,连忙追了出去。 “文禹兄,请留步!“ 宋文禹回过头来瞧着他,眼神冰冷得可怕。“孟兄有何指教。“ “文禹兄,这件事ⅱⅱ说来话长,我,我们ⅱⅱ“孟一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特别是在宋文禹的注视之下。“总而言之,并非是想要害你。“ “我明白。“宋文禹说完这句话后,满身疲惫地离开了书房的院落。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六章 心悦于她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被变相软禁了起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宋格非差遣了不少护院看守她,可这些人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在被囚禁的第三日,宋文禹忽然来了。阿金本来正坐在床上运功,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赶忙便收了攻势。 宋文禹推开门进来时,她正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瞧,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相对无言。 “之前我就有交代过厨房,吃食方面他们应该没有为难你吧。“宋文禹坐了下来,首先打破了沉默。 阿金就着微弱的烛光细细瞧着他。只不过是几日不见,宋文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本来就瘦削的身子,而今更显得清瘦。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青色的胡渣。 阿金站起身来,走到宋文禹身边坐下,一双眼盯着放在桌上的食盒瞧。“这是什么?“ 宋文禹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又回过头来看向她道:“饭菜。“ “这个我自然知道“,阿金有些哭笑不得,宋文禹还是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迂腐模样,实在是和他的年纪不符合,“我只是好奇,大半夜的你带着些东西过来做什么?隔壁那人也有吗。“ 宋文禹没答她的话,只是动手将食盒里的小菜一碟碟地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最后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我听他们说,你不怎么吃东西。“ 阿金垂下眼,看着宋文禹将两个小巧的酒杯斟满。她闭着眼睛细细闻了一番,才道:“这是女儿红?“ “嗯。那日饮酒,虽然我不太记得细节了,可这酒的唇齿留香倒是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宋文禹端起酒杯,见阿金没有动。又示意她将酒杯也端起来。“你不喝吗?“ 阿金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依旧没有动。宋文禹以为她是有所顾忌,很是认真地说道:“没有毒。“ 阿金噗嗤一笑,伸手将酒杯拿在了手里,“我知道“,话音刚落,她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宋文禹瞧见她这幅洒脱的样子,眸子变得幽深。 阿金将空酒杯放在桌上,又瞧了眼他已经喝空的杯子,这才又道:“确实是好酒,再满上一杯吧。“ “好。“宋文禹点了点头。又将二人的杯子斟满了。 “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想到来看我了吧?“ “阿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包庇那个女人。“宋文禹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头来看向阿金。他的一双眼眸里似是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漩涡,阿金盯着这双眼睛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一下。 “这么说,你断定那个女人是骗子了?“ “我只是断定,你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宋文禹瞧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至少她说的话,不见得是事实的全部。“ “哦?何以见得。“阿金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杯中甘醇的美酒。宋文禹有些无奈地瞧着她,明明眼下被囚禁的是她,身陷于是非之中的也是她,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倒像是她在审问自己了。 “阿金,“,宋文禹叫她时,声调还如往常一般,却让阿金听出了几分求饶的意思,“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呀,所以我说了。等请来沈家人再说。“阿金垂下眼来,示意宋文禹给自己再斟满一杯。在他斟酒的当儿,她又拿起筷子来尝了几口小菜。“嗯,真不错,颇有江南的风味。宋府的人给隔壁那位也做了一样的吗?“ 宋文禹盯着阿金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是我专门差人给你做的。“说罢,他便也执起筷子,往阿金身前的小碟上夹了几口菜。 阿金一愣,只觉得口中咀嚼的食物更加美味了。“为什么?你不怀疑我的身份吗。“ 宋文禹闻言,将筷子放在了一边。“这些天,我想通了一件事情。“ “什么?“ 宋文禹张了张嘴。见阿金满眼期待地瞧着自己,忽然又心生怯意。要说出口的话在他的舌尖拐了个弯,变成了别的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是沈家女,沈默麟又怎么会到了王都还主动与你联系。那日我见他时,他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异样。“ “是吗,你想通的,原来是这件事情呀。“阿金微微一笑,她有些失望,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旁的话没有再说了。这真不是一个高明的谎话,他对她避而不见整整三日,又怎么可能只是想明白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阿金将那杯水酒捧在手心里旋转,没有急着喝,也没有将一滴水酒落出。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 “你稍安勿躁。等沈家人来了,一切就有个说法了。“宋文禹突然又开口说道。 “嗯,我不焦急。事情到最后,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阿金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后,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我知道你过来这趟不容易,日后你还是少来为妙吧。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责罚。“ 自己的身份扑朔迷离,没有个定论,可是宋文禹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过来与自己相见。这种不理智的做法,又怎么能出现在宋家长子的身上。 阿金很清楚,宋文禹一定是瞒了众人偷偷溜过来的。宋文禹听她这么说,刚想要辩驳几句,阿金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家主确实不能拿你如何,却可以拿你身边的人开刀。你偷偷来见我,少不得他们的相助。“ 宋文禹眉头紧锁,放在膝上的手掌攥紧又松开,最后他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阿金见他总归是听了自己的话,笑得很甜美。“夫君偷偷来见我,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ⅡⅡ我不想连累别人。“ “嗯,我明白。“ 烛光下,两人对视的眼神愈加温柔。 月色深重,这边厢郎情妾意,那边厢却只有沈默金一人焦灼不安。宋家人将她关在这里整整三日,除了一日三餐的饭食,对她不闻不问。本来今天晚上园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影让她生出了几分希望,可当她发现是宋文禹主动去寻梁金时,她一下就崩溃了。 “怎么办,怎么办呢ⅡⅡ“沈默金焦灼不安地在房间里来会走动,形单影只的她。在惶恐不安的时候更显得孤寂。 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她本来以为宋文禹与梁金感情不睦,可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眼见着已经过了三日,若是大哥和父亲一起来王都,自己的那些说辞岂不是瞬间就被揭穿了。 想到这里,沈默金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可怜悲戚得像是一头在森林里迷路的野兽。 阿金打开房门送走了宋文禹,回房间时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很清楚,沈默金一定是受人蛊惑,才会有胆子跑到宋家人面前搬弄是非。可是,她并不同情她。 自从与宋文禹朝夕相处之后,阿金为人处世虽然改变了不少,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冷清的冰美人。沈默金此次来势汹汹,分明是要逼她入绝路的,她又怎么会同情这么一个人。 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不过是曾经用过同一个名字罢了。 “你别哭了。“见宋文禹已经走远,阿金回到屋子里坐下,倒了一杯水酒,用内力隔空传音道。 正在兀自哭泣的沈默金吓了一跳,四周环顾之下,并没有发现人,身子更是抖得厉害。“你,你是ⅡⅡ“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从你踏入宋府开始,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等你父亲来了,自有决断。“ 阿金的声音因着这内力的缘故,变得浑厚低沉,沈默金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一扇光秃秃的墙面。觉着这是梁金在跟自己说话,又不像是她。 “梁姑娘,我,我错了ⅡⅡ是我不对ⅡⅡ“沈默金完全被阿金这鬼魅的功夫吓住了,语无伦次地道歉起来。这女人既然可以隔空传音,自然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那些坊间传闻看样子都是真的,只是当初自己不屑一顾,只觉得是言过其实,这也是她敢挑战通天阁权威的原因之一。 “闭嘴。“阿金一皱眉,将水酒放到唇边。 她肃杀的声音一出,沈默金果然噤声了,只敢暗自饮泣。 “这么多天我没有与你说话,突然挑了这个时候,你可想明白为什么了?“阿金缓声问道。 沈默金怯懦地摇了摇头,好像阿金能够看见一般。阿金听到那边没有传来声音,又继续说道:“我猜,一定是孟一菡鼓动你过来的,对吧。“ “你ⅡⅡ“沈默金一惊,本想问些什么,转念一想到那些追杀自己的人,又立马沉默了。 “呵“,阿金冷笑道:“到今天你还觉着是我的人要杀你?你就没有怀疑过孟一菡吗。“ “不,她不会的ⅡⅡ她ⅡⅡ“沈默金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的这个救命恩人争辩几句,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又气又恨。“你在诈我?“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若在平日里,对于这种蠢货,她半个字都不想多说,“你为什么觉得她没有动机?她莫非就没有跟你说过她是如何去大慈悲寺的?“ 说起这件陈年往事,沈默金羞红了脸。孟一菡告诉她的那些事情是那般香艳,让她难以启齿。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事实,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她恨我。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去那个大慈悲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吧,“,阿金说到这里,眼神冷极了,“沈姑娘,你好好想想,若真的是我的人出手,你一定活不到现在的。“ 阿金的话让沈默金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因为这个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太过于让人不寒而栗,她在拒绝接受这一切。“不,不是这样的ⅡⅡ她不会的,她为什么要救了我又让我去送死,为什么?“ “因为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她只需要有一个人把我拉下马就够了。“阿金说完自己要说的,便没有再去理财隔壁那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而今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到底有谁在帮孟一菡做这种事情?帮她的人到底想得到什么? ⅡⅡ 七日后,沈万千父子匆匆赶到王都。宋格非与宋文禹刚下朝,就听到了沈家父子已经到达宋府的消息,很是讶异。半信半疑地到花厅一看,果真是沈氏父子。 “宋大人。“沈万千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连忙站起身来向宋格非行礼。 自从出了真假沈氏千金这档子事情以后。宋格非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而今见到沈家人,自然也没有好脸色。“沈老爷不敢当,宋某不比沈老爷,玩得一手偷龙转凤的好把戏。若觉得嫁入我宋家是委屈了令嫒,但凡直说便是了,为何还要找人代嫁,亦或是沈家是受人胁迫的?“ 沈万千听得宋格非的冷嘲热讽,心如明镜。他与沈默麟对视了一眼,这才笑道:“宋大人这是在说笑话吗,为何在下一个字都听不懂?“ 宋格非斜睨了他一眼。只觉得沈万千这幅商人装傻的做派他实在不喜欢。于是他挥了挥手,向下人示意道:“沈老爷而今听不懂没关系,等会我将人带过来,您便清楚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沉默喝茶,直到护院将沈默金二人带进了花厅里,他才将茶碗放下,指了指站在大厅中央的两个女人道:“劳烦沈老爷给宋某指认一下,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沈万千侧过头来,仔细打量着沈默金与阿金,似乎是在看她们身上是否有伤。相比于沈默金的瑟缩。阿金要显得淡定得多。当她与沈万千对视时,她的脸上还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万千迅速低下头来,恨铁不成钢地瞧着沈默金。“你ⅡⅡ“ “父亲ⅡⅡ我ⅡⅡ“沈默金泪眼朦胧地瞧着沈万千,又求救似地瞧向沈默麟。见平日里甚是宠爱自己的兄长也是眉头紧锁地瞧着自己,像是在瞧一个陌生人。沈默金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 “宋大人,不论此女说了什么,其中必有误会。“沈万千明白,而今沈默金还可以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是梁金没有追究的缘故。 “哦?看样子这女子是个骗子了?“宋格非说罢,眼神冰冷地看向沈默金。“居然敢行骗到我宋家门口了。真当我这个中枢的名头是摆设不成!“ “宋大人,息怒。“沈万千闻言,赶紧向宋格非鞠躬行礼道:“沈某此次北上,原也是要寻此女回江南。至于嫁给令郎的这位,也是沈氏女,绝非代嫁。“ “沈万千,你真当我是老糊涂吗?虽然你沈家在江南安居,不曾涉足王都,莫非我还不晓得,你到底有几个孩子?“宋格非被沈万千的这一番说辞给气得脸色煞白,宋文禹抿唇站在一边,甚是担忧地看向阿金。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阿金。 这几日里,他想了很多,可是关于阿金的身份,他却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她不是代嫁,可是沈家只有一个女儿。可若她非沈氏女,又为何沈家人会咬死了她是沈家血脉。事已至此,睁眼说瞎话并非明智之举。 “沈公,还请据实以告,莫有半点欺瞒。这个自称自己是沈默金的姑娘,可是亲自上孟府鸣冤,请孟大人及小孟大人做主了的。“宋文禹突然出声道,他话音刚落,就见得沈万千又气又恨地转头看向已经瘫坐在地的女人。 “你果真这么做了?“ “父亲ⅡⅡ我ⅡⅡ“父兄不可置信的眼神似是利箭,让沈默金不敢直视。 “好呀,真是好呀。“沈万千气得浑身颤抖,却强忍着没有上前去扇这逆女一巴掌。 宋格非皱着眉头看着堂下的一片混乱,并没有兴趣去仔细琢磨。他手一挥,只见有下人端了个托盘上来,上头放着三份通关文书。“这三份文书,是这个女人身上随身带着的。其中一份一看就知道是伪造的,伪造了名字伪造了性别身份,不足为奇。倒是这两份文书ⅡⅡ“ 宋格非一手拿着一张文书,看着沈万千道:“可真是奇怪了,一份是沈默芸的,一份是沈默金的。沈默芸的生辰八字倒是与这个嫁入宋府的沈氏一致,可这个沈默金的ⅡⅡ却完全对不上,沈老爷,你倒是解释一下,你们沈家,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好事!“ 沈万千两眼直勾勾地瞧着那两张薄纸,半晌,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向阿金。那眼里包含的情绪太多,看得阿金一愣。 “宋大人,这两份文书都是真的。只不过ⅡⅡ其中有一份,自打那孩子出生以来,就没来得及给她用上,所以就空置了。旁人只道沈家这一脉只有一子一女,却不知道我沈万千在飞黄腾达以前,曾有一妻,育有一女,名沈默芸,小名阿金。“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在了当场。最终。还是宋格非最先回过神来。“沈老爷在说什么梦话。“ 沈万千转过头来看向宋格非,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宋大人看沈某像是在说梦话吗。“ 宋格非皱着眉头,没有做声。沈万千见其他人都没有出声,这才又道:“沈某在迎娶方氏之前,曾有一青梅竹马的妻,云氏。云氏为江湖游侠,不好这些宅子里的家长里短,对官场之事更不感兴趣。我二人成婚后没有多久,便生了一个女儿,便是阿金。“ 说到这里,沈万千转过头来又看了阿金一眼。宋文禹发现,平日里从来不曾失态的阿金,而今也是脸色煞白。看样子她在嫁过来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沈氏族谱上,并未有云氏这么一号人物。“宋格非根据自己暗地里调查的结果,只觉得沈万千在扯谎。 “那是因为ⅡⅡ“沈万千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又道:“那是因为,沈家当时的家主,想要沈某入仕途。可是商贾之家入仕途何其之难,惟有ⅡⅡ“ 他话没有说下去,可是在场的男人却都明白了。商贾之家想要入仕。何其之难,惟有自变梧桐,引凤筑巢。相比于那个江湖游侠云氏,沈万千而今登记在册的亡妻方氏的娘家,更是最优之选。 “所以沈家便想办法抹去了云氏的存在,连带那个小女孩一起。“宋格非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再看向阿金时,眼中带着些怜悯。“所以,现在的这个沈默金,其实就是沈默芸了?“ “是。“沈万千点了点头,尘封已久的往事一旦被揭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沈某教子无方,圣旨赐婚时,默金已经与人私定终身,即便是嫁到了宋家,也是抗旨不遵,忤逆圣意。所以我就ⅡⅡ“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阿金突然开口说话了,众人一致向她瞧去,却见她而今散发的气势着实骇人,让人不敢近身。宋文禹下意识地向她走去,却被宋格非一把拉住了。 “阿金,我ⅡⅡ“ “你没资格叫我这个名字。“阿金话音刚落,似有一道劲风向着沈万千疾驰而来,却偏偏在他身前又停下了。 沈默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阿金是想要杀了自己的父亲。沈默麟向前一步,将沈万千护在了自己身后,戒备地瞧着阿金。 看着他这样,阿金有些想笑。“螳臂当车。“ “他是我的父亲。“ 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旁人看得明白,但是宋格非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些。他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让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他的身上。“这些沈家的私事,宋某无意在宋家解决。宋某只问沈老爷一句话,犬子与令嫒的这桩婚事如何才能作罢。若说要顾及沈家的颜面,我们和离也可。“ “宋大人。既然是沈氏女,又是圣旨赐婚,如何能和离呢。“沈万千听到宋格非竟然是这个意思,赶忙站出来替阿金维护这段姻缘。阿金的那点心思,连她的养父都瞒不住,又怎么能瞒过他这个血肉至亲。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阿金没有看他,亦没有看向宋格非,她甚至没有再看宋文禹一眼。今日发生的事情完全在她的计算之外,让她乱了阵脚,她觉得自己若是再呆在这里,一定会伤人。 她想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阿金咬着唇正要逃离这个房间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阿金猛地一回头,正好对上宋文禹的眼睛。她眸子里的那股杀气,瞬间化为无形。 “父亲,儿子不要和离。“这一句话,宋文禹是盯着阿金的眼眸说的。“儿子,心悦于她。阿金,这才是我那天晚上一直想对你说的话。不论你是谁,我都心悦于你。“ 阿金瞧着他,只觉得他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宋文禹轻轻应了一句,又回过头来看向宋格非道:“父亲,还请父亲成全了我们,让此事作罢。“ “你,你们ⅡⅡ“宋格非指了指宋文禹,又指了指沈氏三人,最后一拍桌子,拂袖而去。“随你的便吧!你好自为之!“ “谢父亲成全。“宋文禹闻言,赶紧拉着阿金一道向宋格非行礼。 阿金木讷地跟在他身侧,不发一言。宋文禹刚才说的话犹言在耳,让她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沈万千看她呆愣的模样,心疼地想要上前再说些什么,却被宋文禹阻止了。“沈公,舅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早晚是要被人以讹传讹出去的,还请二位商量一下对策,接下来咱们应该如何应对,才是对沈家二位千金最好的处置方式。“ 沈万千闻言,看了一眼尚未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的沈默金,只得点了点头,先让宋文禹拉着阿金离开了。沈默麟一路抱着沈默金出了宋府,直到上了马车,才道:“父亲,您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沈万千点了点头,往事如烟,他不愿意再去回想。沈默麟见父亲已经闭上了眼睛,也识趣地没有再去多问。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七章 尘埃落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被宋文禹牵进房间里以后,昏睡了一天一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再醒来时,阿九已经在她身边伺候了。 “姑娘,你醒了。“阿九的嗓音依旧清冷,可她激动的神色出卖了她的心思。 “嗯。“阿金淡淡应了一句,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没急着下床。有些事情,在睡梦里还可以逃避,可是人一旦清醒了,就不得不去面对了。“沈万千他们人呢。“ “早就已经走了,这个时辰,应该是上回江南的船上了。“阿九答了她的话,阿金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都知道了?“ “阿九回来这趟,也是替阁主带话的。阁主说,沈万千说的一切,便是他曾经想要告诉姑娘你的。只是当初因着故人所托,才什么都没说。“ 阿九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金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他说的都是真的了。“阿金喃喃自语道:“早在他说出我母亲姓氏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不是他临时编的话。“ “姑娘,至少??您不是孤儿。“阿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金,生来就无父无母的她,无法与阿金感同身受。她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阿金闻言一笑。倒是对于和沈家的那些恩怨纠缠释怀了不少。“只要有义父在,我们都不是孤儿。阿银不是,你不是,大家都不是。“ 阿九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些许。“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姑娘知道。“ “什么?“阿金一边问着,一边利索地掀开锦被下床。 “孟一菡回孟府了。“ 阿九跟在阿金身后伺候着,阿金刚在梳妆镜前坐定,听她这么说,转过头来看了阿九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梳妆。“那宋璃呢。“ “宋璃还是那么个模样,所以宋家人还不打算将她接回来。“ 阿金垂下眼,一边梳着发尾,一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这才道:“既然主谋都被人放了,哪里还有帮凶继续坐牢的道理。“ “那姑娘你的意思是?“ “找个时间,请师姐去把宋璃的疯病给治好吧。正好她回来,也能让我顺水推舟将院子里的眼线给送回去。“说着,阿金将梳子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 阿九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满脸疑问地瞧着她。“姑娘说的是哪个?“ “你回来时,已经见过了。“阿九是她带过来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这个院子里的大丫鬟。她回来的时候,一定是见过阿珍和良玉的。 阿九被她一点拨,立马就明白了。“那个良玉?“ “嗯。“阿金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情绪平淡得很。“本来就这么晾着她也是无所谓,可是前两日沈家这么一闹,我反而觉得她在我身边多一日。便多一份风险给我惹是非。既然不能平白无故地打发了她,等到宋璃回来,正好将她送出去当贴身丫鬟。我想,婆母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女儿身边跟着自己的人,到底放心些。“ “奴婢知道了。“阿九皱着眉头认真听阿金说完,不禁有些心疼她。“这几日奴婢不在姑娘身边,让姑娘受委屈了。“ “不委屈。“阿金抬头,透过镜子看着阿九。“没人能给我委屈受。“ 阿九撇了撇嘴。想到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宋文禹,刚要回嘴,房门处就传来了动静。主仆二人回头一看,正瞧见宋文禹风尘仆仆地走过来。 阿金没有回头看他,阿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宋文禹走到阿金身后,对阿九吩咐道:“这里有我,你退下吧。“ 阿九没有搭理他,转而看向阿金,见阿金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离开。房门刚拉上,宋文禹又开始说话了。“你这个丫鬟,还是只听你的话。“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阿金没接他这一茬,而是直接询问来意。 宋文禹负手站在她身侧,慢条斯理地应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院落,下了朝之后我不回到这儿,是要回哪里去。“ “宋公子这个意思,是要我挪地方了?“阿金没再看她,拿起了桌上的螺黛,对着镜子细细描画起来。宋文禹为了能与她的眼睛对视,他也同她一道瞧着镜子里正在上妆的阿金。 “我没这个意思。我以为,昨日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这睡醒了就忘,记性未免也太差了。“ 阿金垂下眼帘,唯有如此,二人的视线才不会交汇。“我不是记性差,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阿金的印象里,宋文禹向来都是那个最为理智的人,又怎么会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依旧还是如此深情。阿金越是这般想,心里越是不安。 若是他在这个时候知道了自己是通天阁的人,又会是怎么一番模样。宋文禹见她正在低头沉思,单膝跪在了她身侧,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别用劲了,螺黛都要被你捏碎了。“ 说着,他便将螺黛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尔后他又站起身来,轻轻抬起阿金的下巴,仔细端详。四目相对之下,阿金也不那么避讳与之对望了。 “关于我的事,你不想再问点什么吗。“ 宋文禹比对了一下刚才阿金描绘的一边眉毛,便上手开始给阿金描另一边未画好的眉毛。“该问的,我都已经问完了。你父亲??沈公走的时候,也是我亲自去送的。“ “你是怕节外生枝吗?“阿金问道。之前阿九就跟她提起过,沈万千这一回。是带着沈默金一道离开的。“若是沈默金继续留在王都里,对于两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嗯,确实如此。“宋文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仿佛对描眉这种事情上了瘾,显得有些兴致勃勃。 阿金实在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宋文禹,将他的手轻轻一推,把螺黛夺了回来。宋文禹也不恼,好整以暇地站在阿金身后,欣赏着阿金如画的模样。“沈公让我代话给你,便说你认不认他,他都接受。那一对兄妹他也会严加看管好,不再来给你惹麻烦。若是你想回一趟沈家看一看,他也是欢迎的。“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只是沉默。忽然宋文禹凑上前,很认真地盯着她瞧,让阿金没来由地一阵紧张。“你做什么。“ “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么说来,你该称沈默麟为弟?他不是我的舅兄。而应该是小舅子。“ 本来是在讨论很严肃的话题,被宋文禹这么一打岔,竟然有几分滑稽。阿金噗嗤一笑道:“是呀,你那几声舅兄,也真是被人白占了便宜。“ 宋文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微微皱眉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阿金往后躲了一下,又坐正瞧着他。“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身世吗?你要知道,即便是你不在乎,宋家人可不会不在乎。“ “没关系,有我在。“宋文禹说得言简意赅,可是这话听在阿金耳朵里,却有千金重。 她抿着唇,心里在天人交战。师傅说过,世间男儿皆薄幸,越是深情的男人也越是薄情。义父与师傅之间那不可说的恩怨纠缠她从小看在眼里,本觉着这辈子自己一定能躲过这些纷扰,却没想到,最终自己还是坠入这滚滚红尘之中来了。 阿金伸出一根手指来抵在宋文禹心脏的位置道:“你可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句话,也算是承诺了。“ 加上之前说的那一句“我心悦于她“,便是两句承诺。 “我知道。“宋文禹默默点了点头。 阿金感觉自己要被心里那一股子涌出来的酸楚给淹没了,她很少落泪,可是自打来了宋府,却好像总是在哭。“你若负我,又当如何。“ “若是我负了你??“宋文禹低头思索了一阵,又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负你。“ “也罢。“阿金知道,他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她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宋文禹如获至宝一般将之拥在怀中,久久不愿松开。 阿九和阿珍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处看着房间里的光景,最后二人都是眉头紧锁地站直了身体,互相看着对方。 “阿姐,怎么办。“阿珍不能唤阿九师姐,便用这个称呼代替了。 阿九冷着脸,无声地摇了摇头。“阁主都说了,要怎么做,全凭姑娘的意思。咱们只要在她身边保护好她的周全便是了。“ 阿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开心起来。阿九却依旧愁云惨淡,阿珍年纪小,又怎么会知道,不论她们如何努力,她们都无法保证阿金的周全。譬如情伤,可以让人体无完肤,旁人却无法将受伤的人脱离苦海。 这就好比在不羁山上的仙人洞里闭关修炼一般,成败与否,全凭自己。 想到这里。阿九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 萧湛与黑衣人这次没有在鹈鹕宫碰面,而是在一家地处偏僻的小酒馆里。二人坐在小酒馆支起的雨棚里喝着酒,夜雨下得急,让旁人压根听不清楚他们的说话声。 “这么说,沈家人走了?“ 萧湛将酒杯端起来,放在唇边,却没有急着喝下去。黑衣人的身前也有一只甄满了酒的杯子,可他却并没有去拿。 “是,“。他惜字如金地说道:“且还是宋文禹亲自送上船的。“ “看样子,是关于她的事情解决了,他怕节外生枝。“萧湛垂下眼来,心里有些疑惑。“可是,到底是怎么解决的。这沈万千的三寸不烂之舌,可真是不敢小觑。就连宋格非都说服了?“ 黑衣人没有做声,因为萧湛提的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答案。 “本以为此举可以让她离开的??这么瞧起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萧湛喃喃说道。心在隐隐作痛,但他却还是微微笑道:“也罢。咱们说说正事吧。采薇找着了吗?“ “采薇的踪迹在四个地方先后出现,一一排除之后,我们打算去西北一探。“黑衣人又出声说道。雨越下越大,让他沙哑的嗓音在这雨夜之中,更添了几分诡异。 “你先前不是说,怕是通天阁有所察觉吗。“萧湛一边轻声问道,一边又斟满了酒。 “即便如此,也需前去一探虚实。“说着,黑衣人抬起眼来看向一身白衣的萧湛。他们二人总是一黑一白地出现在夜色之中。正如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黑衣人知道,自打自己千方百计又重新联系上萧湛开始,他就注定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心怀仇恨的他,只配做一个影子,一个为了报仇雪恨不择手段的影子。 “那你的这个怀疑,有透露给皇后吗。“ “没有。他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提到皇后一党,黑衣人的眸子里露出些许鄙夷的神色。 萧湛若有所思地看了黑衣人一眼,却没有点破他。“我猜,此去西北,你是打算亲自出马了。“ 黑衣人一愣,片刻之后又一副了然的表情。萧湛如此聪明多思,又怎不会猜到他的心思。他低头,没有说话。萧湛笑了笑,又道:“你就不怕我不让你去吗?“ “四公子,我??“黑衣人拱手行礼,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却见萧湛摆了摆手。 “你想去,就去吧。只是此去凶险,有可能还要碰到故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师傅。“ 这一声师傅,萧湛叫得郑重其事。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让黑衣人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颤。“是??“ 见黑衣人应承了下来,萧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端起一杯酒来向黑衣人致意,黑衣人诚惶诚恐,二人相聚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呛辣异常,让他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十年前那个夜晚的片段。良贵妃自尽之前决然的微笑,更是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捂着嘴,剧烈咳嗽着,萧湛默默地看着他大口呼吸挣扎的样子,并没有被吓到。 师傅一喝酒就是这幅痛苦不堪的模样,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多年以后重逢,他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时,也曾经问过为何如此。 师傅在平静以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酒水辛辣,让我总是不自觉地想到灼烧身体时的切肤之痛。“ 萧湛喝了几杯酒以后,黑衣人总算平静了下来。萧湛见状,将手边的茶水推了过去。“你还是这么不能喝。“ 黑衣人将茶水一饮而尽,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刻在了灵魂里,如何都忘不掉的。“ 看似答非所问,实际切中要害。萧湛听他这么说,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孟一菡已经得偿所愿了?“ “嗯,前两日就被孟府接回去了。倒是宋家姑娘,依旧留在了大慈悲寺。“ “孟一菡都走了。她也马上会离开的。“萧湛说完,便放了一锭碎银在桌上,守在一边的陆青见他要走,赶忙为他撑起了雨伞。 主仆二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雨雾之中,只留下黑衣人独自面对这一桌虽然简朴却又可口的下酒好菜。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在朱墙之内,更是如此。关于沈默金身世的只字片语到底还是漏了出来,却并不是事情的全部,这些零星消息听得琉璃抓心挠肝,恨不得立马就杀到宋府去问个究竟。 几日之后,当她收到阿金要见她的消息之后,她迫不及待地应承下来。当二人在运来客栈见面时,阿金一进门就瞧见了她那一张期待八卦的脸。 “我还以为师姐很难请呢,没想到一递帖子就过来了。“阿金也不着急切入正题,先是跟琉璃插科打诨起来。 琉璃挥了挥手,豪气万丈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王都第一花魁妩媚的样子。“运来客栈递帖子过来请我来唱两天曲就出手如此阔绰,邢妈妈当然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了。说到这里,你快快告诉我。坊间传的那些事情可都是真的?“ “什么事情?“阿金歪头看向琉璃,明显是在装傻。 “哎呀,就是关于你身世的那些事情呀。“琉璃着急地搅着手里的帕子,见阿金仍然一副无辜模样看着自己,忽然道:“丫头,你是不想说?“ “嗯,不想说。“阿金垂下眼来,看着那碗茶里泛起的白沫。“师姐只需知道,我只认义父便可。“ 琉璃听到她这么说。也只好断了自己那份一探究竟的心思。“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咱们不再问这件事了。“ “多谢师姐。“阿金莞尔一笑,亲昵地向琉璃撒娇道:“还是师姐疼我。“ “那你既然不是为了与我说清楚这件事,如此重金将我请来是为何?“ “这一则自然是为了给运来客栈招揽些生意,“,阿金双手抱起茶碗抿了一口,又道:“这二则其实是有事相求。“ “嗯?你还有要求我的事情?“阿金这么一说,又把琉璃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我求师姐的事情多着呢,“,阿金舔着脸拍了一下马屁,这才又道:“我想请师姐替我去大慈悲寺一趟,帮我解了宋璃的禁制。“ 琉璃一愣,有些不解地瞧着她。“禁制是你下的,怎么让我去解。“ “我不方便行动。“ 琉璃想了想,觉得也对,又问道:“你是让我彻底解开,还是?“ “嗯??就解开个八分吧,让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然依她记吃不记打的个性,回到宋府没有几天就又要开始作妖了。“ “说起来,孟一菡早就已经回去了。“关于在孟府发生的那些事情,琉璃也有所耳闻。她也知道,这个“沈默金“的名声败坏成这样,也全拜这位姑娘所赐。“你小姑子若再继续与之来往,那你就是放虎归山了。“ “短时间内不会。“阿金没有跟琉璃细说这其中的是非恩怨,只是很笃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从小就擅于计谋,她既然都这么说,琉璃自然也是信她的。一时之间,她也放心了不少。 “对了,阿银不是也回来了吗?怎么今日没见着他。“ 姐妹二人聊完,终于注意到阿银不在了,守在一边的初见听了,激动得想要抹眼泪。 “二位师姐,少主出去了。“ 琉璃与阿金齐齐回头,看向初见道:“他又去哪儿了?“ 初见哭丧着一张脸,顶着二人的视线,摇了摇头道:“少主没有说。“ 阿金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挥了挥手让初见离开了。他前脚刚走,琉璃就有些担心地看向阿金。“他不会又摸进皇宫里了吧。“ “应该是不会的,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金虽然这么答,心里也有些没底。琉璃是个心大的,没有注意到阿金眉宇之间的欲言又止。 听到阿金这么说,马上就放心下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最近多事之秋,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 阿金瞧着她,突然笑了出来。琉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我是在想,平日里在不羁山上,最能搞事情的是师姐你。没想到下山来,变成您一天到晚操心我们姐弟两个了。“ 琉璃想了想,也觉得有趣。“人都是会变的。再说了,我可是大师姐。“ 阿金笑弯了眼睛瞧着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许伤感。“是呵,人总是会变的??“ 正在这时,初见敲门进来了,恭敬地对坐在房间里的二位女子道:“二位师姐,待会儿就是用午膳的时辰了。还请大师姐挪步去大厅,给客人唱几首曲子。“ “这就来。“琉璃将茶水喝尽,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来看向阿金道:“问你个事儿,你知道那个洛腾,最近去哪儿了吗?“ 阿金奇怪地看着琉璃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师姐为何要打听他?“ “哦,没什么,就是??就是最近他都不去月华楼了,突然身边没有了个人,感觉怪怪的。“琉璃胡乱地应了一嘴,便跟着初见离开了房间。 阿金若有所思地看着琉璃离开的身影,将琉璃想要刻意掩饰过去的失落看在了眼里。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八章 深夜私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和琉璃谈完以后没有几天,大慈悲寺那边就传来了宋璃的癔症转好的消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阿金并不意外,她的大师姐做事情向来有章法,也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晚上用饭的时候,宋文禹如平常一般进食不言语。可是偏偏阿金就看出来,他是心里有事。于是在喝完了那一碗汤之后,她便将碗放在了一边。 宋文禹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今天怎么吃这么少?“ 阿金也没搭理他这句问话,只道:“你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吗?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也没什么胃口了。“ 宋文禹一愣,将碗筷放到了一边。从小到大,他一直就是这么个冷脸,就连他的父母也很难瞧出来他的情绪变化。可是这么一张天生的面具在阿金面前,根本遮掩不住任何事情。 “宋璃要回来了。“ 阿金闻言,看了宋文禹一眼。她倒不是对这个结果感到诧异,她意外的是,宋家人看到宋璃有些好转,就如此迫不及待。“哦。“ “哦?“宋文禹挑起眉毛来打量着阿金,见她表情淡淡的,实在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快的情绪。“一句哦就完了?“ “不然呢?难道我说不想让她回来,你们就真不会把她接回来了?“阿金好笑地瞧着宋文禹。“我才不会去说些废话,做些无谓的挣扎。“ 宋文禹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解释,我倒放心下来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也觉得阿金是那种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人。 阿金撇了撇嘴,又拿起筷子来在那道蒸得刚好的鸡肉上戳了几下。“你这个人,也不知说几句哄人的话。“ “用谎话哄骗你,暂时将你安抚下来了。宋璃回来。你们难免会碰到。那时你岂不是更生气?“ 宋文禹一本正经地说道。阿金歪着头瞧着他,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很对,又都很强词夺理。索性,她也就不吭声了。 宋文禹见她连回应自己都懒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轻声细语地说道:“宋璃不是个蠢人,她若这次还不吸取教训,那我也不会由着她胡来的。“ 阿金听罢,终于没有再去蹂躏那盘上好的鸡肉了。她夹起些许来放在自己的碗里尝了些许。觉得还不错。这才又用公筷给宋文禹的碗里也夹了些。“其实,我早就听说孟一菡回府的事情了,所以你说宋璃也要回来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宋文禹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知道他还有下文,也没有急着吃菜。只见阿金沉吟片刻,又道:“我只是觉得憋屈,这次的事情仔细想来,分明就是被人设计了。有人拿我的身世利用了一番,好解开自己眼下的困境。至于这个人是谁,也不用我明说了吧。“ “我明白。“宋文禹答道,尔后便开始细细品尝起那些阿金夹给她的菜肴。 阿金说这些,其实是想要等他做一个决断的,却没想到对方开始闷头大吃起来,有些哭笑不得。“所以呢?你的意见是什么?“ “食不言,寝不语。“宋文禹慢条斯理地说了这句话以后,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阿金托腮等着。才发现宋文禹虽然看起来精瘦,实则饭量惊人。约莫过了一刻钟,他终于是吃完了,怀仁递上帕子来给他擦了擦嘴。 他将自己的仪容整理妥当以后,才又看向阿金道:“我已经跟孟兄挑明了说了。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孟一菡利用。“ 阿金不置可否,小声嘟囔了一句。宋文禹没听到内容,微微侧着身子好脾气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孟家大郎君可真是个老实人。若是没有孟家庇佑,怕是在这官场之上无法如此如鱼得水吧。“ 宋文禹不知道阿金说的这句话有没有讽刺的意思。他无可奈何地瞧着阿金。“阿金,这件事??“ “嗯,就此不提。“阿金知道,宋文禹不是那种喜好去插手别人家私事的人。今日她为了自己专门找孟一葳去说孟家姑娘的不是,已经算是破例了。 “你这样,我有点心里没底。“阿金的懂事让宋文禹有些心慌。 阿金难得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露怯,忍不住想要逗他。“那我怎么做你就心里有底了?“ 宋文禹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把阿金都看得心里发毛了,才抬起手来在嘴上点了点。阿金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你,你什么意思?“她有些结巴地问道。 宋文禹低下头,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站起身来时,已经一手将阿金勾到了怀里,重重亲了下去。阿金仰着头,觉得脖子都要断了的时候,他又将手放下了。 阿金捂着嘴,看他道貌岸然地又重新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脸上波澜不惊,忍不住啐了一口。“伪君子。“ 宋文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阿金不解恨,又说道:“表里不如一!“ 宋文禹一挑眉,又站起身来。阿金惊慌失措地将身子往后仰,此时此刻,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有功夫的人。 “我去叫怀仁收拾一下这里。“宋文禹见她怕成这样,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阿金气闷地放下捂着嘴唇的手,只觉得刚才被他亲吻的地方,还红肿发烫。阿九走了进来,见阿金怒目圆睁地瞪着房门,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宋大少爷欺负你了?“ 阿九话音刚落,阿金瞪了她一眼。“没事!“ 她语焉不详地回道,自己气冲冲地坐到了梳妆台前。刚一坐下,人又惆怅起来。阿九走到阿金身后,见她前一秒还在生气。后一秒就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免有些担心道:“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 阿金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没事。“ 说完,她便动手开始卸下头上的珠钗玉环。阿九抿了抿唇,明知道阿金心里是藏了事,却又问不出来,索性也不吭声了。 期间阿金一直沉默,直到长发垂下。要去更衣了。她才忽然道:“那天以后,宋文禹就没有碰我的意思了。“ 阿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阿金指的是哪一天。对于阿九来说,那一天也是难以忘怀的。一个是因为阿金的身世,另一方面是因为阿金差点就要与宋文禹洞房花烛了。 阿九看着阿金没说话,半晌才有些变扭地说道:“姑娘如果想要走出这一步,其实一点都不难。宋大少爷已经住回来了,不是吗。“ “是呀??“阿九说的,其实她心里都清楚。阿金垂着头,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右肩肩膀上。那里,赤色的守宫砂还在。 阿九见她似乎在犹豫,又趁热打铁道:“若是姑娘心里再犹豫,就不要自己委屈。来日方长。“ 她话刚说完,阿金就扭过头来瞧着她。阿九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娘,您怎么这么瞧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阿金回过头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只是觉得,这王都可真能改变一个人。“ 其实她是想说。在不羁山上时,阿九是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的,自己也不会做事这么犹豫不决,拿不起又放不下。 她的这句感叹显得有些莫名其妙,阿九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也就没有再应她的话了。 ?? 洛腾披星戴月地往家里去,行到半路上,就瞧见远处站着一位姑娘,见他的马匹过来了,竟然也不躲避,而是赶紧迎上前去高声喊道:“前头的可是洛大人。“ 洛腾勒住了缰绳,就这月色瞧着这个小丫鬟,看了半晌却想不出自己曾经认识这么一个人。“这位姑娘,为何当街拦住朝廷命官。“ “奴婢是月华楼的丫鬟。“洛腾的这声诘问,并没有吓住这个小丫鬟,她面不改色地对着洛腾恭敬说道:“我家姑娘在拐角那边的茶馆等着大人您。“ “你家姑娘?“洛腾抬起头,看向那一团黑暗。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喜着紫衣的头牌。“还请姑娘带路。“ 几乎是一瞬间,他做出了下马会客的决定,并把缰绳丢给了自己的随从道:“你先回去吧。“ 跟在洛腾身边的这名小厮也是个老实人,见洛腾要去会月华楼的姑娘了,左右为难地提醒道:“大人,老将军那边??“ “你先回去便是了。若我爹问,你就说??我是去会友去了。“洛腾摆了摆手,让小厮快些离开,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自己则跟着那个丫鬟往拐角处的茶馆走去。 小丫鬟走在前头。提着灯笼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在一条幽深巷子里行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洛腾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招牌,只觉得有些眼熟。 “运来客栈?“ 他喃喃自语道,那小丫鬟也没管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只是推开了客栈的小门,笑眯眯地对洛腾道:“大人这边请。“ 洛腾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带着些审视和冰冷,可他却并没有为难这个小丫鬟。他跟在她身后,又是走了一路花园子里的羊肠小径,客栈前厅依稀传来觥筹交触的声音和宾客说话的声音。 洛腾瞧着树林子里间透过来的灯光,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这里可真热闹。“ 小丫鬟只是笑,没有接他的茬,直到将他引到了一个两层阁楼的楼上,这才躬身退下了。“大人,姑娘就在那间房间里。“ 洛腾抬头,发现这个阁楼上面积虽大。拢共才有三间房。其中一间正灯火通明,洛腾想,紫衣一定是在这间房里了。他走到房间门口,伸出手来敲了敲门,却没有说话。 房间里传来一记温柔的声音。“进来吧。“ 洛腾推门而入,正好瞧见紫衣正坐在一把古琴前,似乎是在调弦。“怎么住在这儿了。“ 紫衣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顾盼生姿。“是运来客栈的大老板递了帖子给月华楼。借我两日在这里唱曲,给的价钱又高,邢妈妈自然就答应了。“ “他们还真是把你当做座上宾供着了。“洛腾坐在了琴桌的另一边坐下,见泥炉上正煨着一壶酒。“晚上还喝酒的?“ “不是,特地给你准备的。你若愿意陪我小酌几杯,我这就差小环去给我们准备几道下酒小菜。“说到这里,琉璃揶揄地看了洛腾一眼道:“虽然这是在运来客栈,可是你不必担心,他们若真要收这酒水钱。就从我工钱里扣便是了。之前你来月华楼为我一掷千金了那么多次,我总要礼尚往来一回。“ “这就是你让丫鬟当街拦朝廷命官的原因?“洛腾冷冰冰的凤眸一扫,一般女人早就怕得不行了。没想到紫衣却笑出了声。洛腾有些奇怪,眉头又皱紧了一些。“笑什么。“ “我在笑,大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一本正经的。那些说大人倾心于我的人,一定都不了解大人。“说着,琉璃便又低下头来,将琴弦拧紧了些。又弹了几个单音,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大人想听什么曲子吗?“ 洛腾伸手从泥炉上拿出那壶温度正好的酒,打开瓶盖一闻,发现是黄酒。他将那接近棕色的液体倒在了酒杯里,又将酒壶放进了小盆里继续煨着。“旁人常道,紫衣姑娘的舞技是一绝,洛某夜只见过你弹琵琶,却不知道原来姑娘还会琴。“ 紫衣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道:“大人不知道的事情可多呢。快些说说,你想听什么曲子。“ 洛腾将酒杯放在唇边,半眯着眼睛看着灯罩之中摇曳的烛火。“那就弹一首问灵吧。“ 紫衣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好。“ 琴声渐起,仙音袅袅,初见带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走过阁楼底下时,忽然听见了这首曲子,猛地顿住了脚步。他皱着眉抬起头来看向二楼,正在这时,小环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初见向着小环招了招手。一看那托盘上的菜色,心里就猜到了八九分。“小环,你家姑娘这是在招待谁吗?“ “是呀,是洛大人。“小环笑眯眯地说道。“掌柜的还有事情吗?若无事,我上去伺候姑娘了。“ “去吧。“初见见小环这么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想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挥了挥手让她忙活去了。小丫鬟向他行了个礼,便兴高采烈地上阁楼里去了。 初见也没有再在院子里停留,而是带着小厮继续往前去。 “师兄,是哪个洛大人。“ 二人离开了阁楼的地界,小厮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了。 “是洛腾。“初见头也没回,直接给出了这个答案。 “啊?“小厮大惊失色。“那个??那个洛腾,就是那个玉面判官?“ “就是他。“初见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来看向小厮道:“这件事情咱们不用特意传消息给阿金师姐知道,等她哪天过来了,我亲自跟他说。“ “好的。“小厮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没有解开。“可是师兄,为什么大师姐要带这个瘟神来咱们的地界儿。“ 初见抿着唇,抬头看着那轮圆月看了半晌,才闷闷地回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其实,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确定,甚至是不敢确定。初见自小就被通天阁悉心培养,善于揣度人心。自从琉璃当了月华楼的花魁之后,他就感觉到了琉璃身上的一些变化。而今她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就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了。 他们游戏人生的大师姐。到底还是动心了。可是为什么对象偏偏是洛腾呢。 初见低头,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琉璃不要在这不会有好结果的情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 阁楼里,一首《问灵》弹完,却没换来听琴之人的半点喝彩。琉璃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满。 “怎么?我弹得不好听吗?“她不服气地问道。 “你弹得很好听。“洛腾据实以告。“只不过,我在想别的事情。“ “我请你来听琴,又好酒好菜地备着,你却趁着我听琴的时候在想别的事情。想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大人您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您若不是个憨直的傻子,不解风情;那就是压根对紫衣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洛腾没想到紫衣说话这么直白,有些惊讶地瞧着她。但见她笑眯眯的,也不像是真动怒的样子。他低下头,又饮了一杯酒。“感觉在这里的紫衣姑娘,和在月华楼的时候不一样了。“ “哦?有何不同?“洛腾的这句话让琉璃来了兴趣。 “月华楼里的紫衣姑娘要谨言慎行得多。“ 琉璃一愣,忽而爽朗大笑道:“此话不假。大人果然观察入微,思维敏锐。“ “姑娘是被逼无奈才入烟花柳巷,不喜乐坊。也是人之常情。“ 琉璃温温柔柔地瞧着他喝酒吃菜,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洛腾身边坐下。洛腾没有看她,也没有反对。“就凭大人刚才说的那句话。奴家敬你。“ 洛腾瞧着近在咫尺的美人,眼神依旧清明。他举杯与琉璃手中握着的杯子轻轻一碰,又是一饮而尽。“紫衣姑娘,在下有件事情没想明白。“ “什么?“琉璃含笑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洛腾的喜欢。 洛腾盯着这一双充满喜悦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将视线撇向一边。“紫衣姑娘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走那条路。“ “我不知道。“ 琉璃回答得干脆。却把洛腾惊着了。“你不知道?“ 他紧皱眉头,实在是看不通透眼前的这个女子。琉璃微微一笑道:“大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只知道这运来客栈位处王都主道边上,紫衣就猜想,若是洛大人平日里从衙门回府,必然是要走这条路的。“ “所以你便一直差人在那里等着我?“洛腾一挑眉,觉得这件事情做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琉璃抬起眼来瞧着洛腾,“紫衣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自然不会在青天白日之时让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去寻你??我只是让她在入夜的时候,站在路边看一看,若是瞧见你了,就请你过来一趟。“ 洛腾神情复杂地瞧着琉璃,似乎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证明她是别有所图的。可是透过那双笑得愉悦的眼睛,他只瞧见了在极力遮掩的深情。洛腾低下头,轻声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你只在这里住上两天。若是等不到我,你岂不是要失望。“ 琉璃笑了笑。“在这里等不到你,在月华楼里,总是能等到你的吧。“ 洛腾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来,向琉璃郑重告别。琉璃没有拦他,坐在蒲团上目送他离开。小环又端了些酒水进来,见房间里只剩下琉璃一个人了,有些讶异。 “姑娘,大人他?“ “他走了,“,琉璃低头倒酒,“我本也没有想过要留他过夜。他不会这么做的。“ 小环端着托盘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琉璃见她没吭声,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一托盘的美酒佳肴,招了招手道:“你端上来放着吧,然后去请掌柜的过来吃酒。“ “哎!“小环一扫之前阴霾,又欢天喜地地出去了。琉璃有些羡慕地瞧着她欢快的背影,觉着自己也能像小环这般没心没肺就好了。 不一会儿,初见就过来了,他推门而入,瞧见琉璃两腮微红,无奈地走上前去,将琉璃手中捏着的酒杯轻拿了下来。“大师姐,小酌怡情,酗酒伤身。“ 琉璃之前似乎是在想事情,突然手中一空,让她有些怔愣。待她回过神来看向初见时,那一双媚人的眼睛又自然而然地晕染上了笑意。 笑容,似乎已经成为了琉璃自我保护的武器。 “不过多吃了几口你家的酒,就这般心疼了?“ 初见没有理她的强词夺理,而是在一边坐了下来。琉璃见他如此沉默,好奇地问道:“你就不问我点什么吗。“ “大师姐想要师弟问什么呢?“ 琉璃一双眼睛迷茫地盯着烛光瞧,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道:“也对,你还是什么都不要问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九章 你还是那个深沉的宋文禹吗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腾一回到家,就瞧见自己的随从站在门房处焦急地向远处张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见到他走过来,便慌忙跑到他身前来拦住了他。 “少爷,少爷,都怪小的不好??小的一回来,就被老爷喊过去问话了,我??“ “我知道。“洛腾一抬手,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径直就往洛府里走。 早就守在门口的府兵见到是洛腾回来了,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向洛腾行礼道:“少爷,恕吾等无礼。“ 话音刚落,为首的那人便让站在一边的四个府兵将洛腾带了进去。洛腾夹在四个府兵中间往大堂走,一路上灯火通明,但凡碰到个丫鬟小厮的,都是赶紧低头避让,不敢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洛腾将这些看在眼里,心想,也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父亲。“等到了大堂里,那四个府兵没有进去,洛腾一进房间,大门就被人关上了。 “跪下。“虽然已经到了深夜,老将军洛止言依旧穿戴整齐地坐在大堂中央,双手拄着一根金刚杵,怕是有千斤重。 听到父亲这么说,洛腾没有半分挣扎,跪得笔直。洛止言瞧着儿子那一双坦然的眼睛,不禁气笑了。“好呀好呀,逛窑子逛得像你一般理直气壮的,也是没有谁了。“ “父亲。这段时间,儿子没有再踏进朱雀巷一步。“洛腾淡淡地应了一句。 “是呀,你是没去那勾栏地儿了,只不过和那相好的女子换了个地方继续私会,是不是?“ 洛止言掷地有声地问道,见洛腾不吭声,气得将手中的金刚杵重重戳了几下地板。“我问你是不是!“ “我与阿紫姑娘今夜是见了面没错,但仅此一次而已,且并非事先约好。“洛腾在洛止言的逼问之下,终于答了他的话。可是他的回答在洛止言听来,就是狡辩。 “好啊,当初让你从军,你不愿意。说是要当这王都里守护一方百姓,辨识忠奸的父母官。我见你有这样的志气便没有再坚持。怎么?这才当官几日,就学会那些个文官声色犬马、巧言令色的做派来了?连你父亲你都敢如此应付了?“ “父亲,我没有,“,洛腾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瞧着洛止言,“儿子句句都是实话。“ 洛止言伸出手来指了指洛腾,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那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好,既然如此,我今日让你发誓,与那阿紫姑娘、与那月华楼再无来往!怎么样,做得到吗。“ 洛腾一愣,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儿子做不到。“ “你!“洛止言没有再给他申辩的机会,立马拍案而起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勾栏女子痴迷成这样?“ “父亲,您误会了。“面对盛怒之下的父亲。洛腾有些头疼。可是有些话,他又无法直接说出口,只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洛腾思量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误会,我怎么误会了,你说给我听听?“洛止言手里拿着金刚杵一步步走向洛腾。洛腾瞟了一眼父亲手中的那根先帝御赐的圣物,已经开始暗自计算,若是自己不运功护体,能够承受得住几棍。 “你这鳖孙。不说话是不是?我??我??“洛止言拿着金刚杵在房间里乱转,见洛腾一直沉默,没有半分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气得举起了金刚杵。 可他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手中的武器刚落到一半,就生生止住了动作。洛腾双眼紧闭,就等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却半天没了动静。 他睁开眼来,正好瞧见洛止言将金刚杵扔到一边。“来人啊!把这个逆子给我拖下去!军棍三十!不准徇私舞弊!“ “是!“守在门外的府军听了老将军的话,赶紧跑进来将洛腾押了出去。 临出门前,为首的将领十分为难地对洛腾轻声说了一句得罪,洛腾点了点头,继续不发一言。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不自觉又想到了阿紫在烛光之下的一颦一笑,洛腾闭上眼睛,想要将这女子的音容笑貌从脑子里驱逐出去。或许是因为今晚上喝了不少酒,他觉得自己有些沉醉了。 也许这一顿军棍,能够让自己清醒一些吧。 当军棍第一次打到自己身上时,洛腾如是想道。 第二日,洛腾因为私会月华楼花魁而被体罚的消息在内城里传了个遍。这次不需要“鸽子“传信,身在宋府之中的阿金也听到了消息。 “这是真的吗?“阿金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眉飞色舞地和自己描述这件事情的阿珍,相比于不苟言笑的阿九,阿珍的性子要活泼欢快得多了。 “反正这消息是从洛府里传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姑娘回头问一下姑爷不就知道了?“阿珍笑嘻嘻地应道,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行了,你下去吧。别人家里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乱说,大少爷不喜欢的。“阿金叮嘱了阿珍几句,便将她打发走了。留下阿九一人时,她才将心里的那句感叹说了出来。“也不知道师姐听到了这个消息,该是高兴还是心疼。“ “我看那个洛腾,不见得是为了大师姐被打,可能是有别的原因。“阿九适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金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几分赞许。忽然窗外传来洒扫的声音,阿金抬头来看,发现是良玉正在打扫庭院。阿珍则在一旁侍弄花草,忙着向几个丫鬟吩咐午膳的事情。“那个良玉??这几天可有什么动静?“ “如姑娘所想,她确实是想要到少爷跟前说话。可是大少爷连这个机会都没给她。“阿九说完,又赶忙补充道:“奴婢说这些是陈述事实,可不是给那人说好话。“ “嗯。我知道,“,阿金笑了出来,瞧着一脸紧张的阿九道:“你若哪天愿意说宋文禹的好话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姑娘??“阿九皱了皱眉,有些难堪地叫了阿金一声。正在这时,宋文禹推门进来了,见阿金正在笑,他紧绷的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宋文禹坐了下来,也没忙着将朝服换下。阿金瞧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在阿九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坐到了他身边。 “也没什么事,寻常的笑话而已。“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就泡好的凉茶倒满了一个茶杯推到宋文禹面前道:“你尝尝,我做的酸梅汤,正好解暑。“ “这个天气,确实很闷热。“宋文禹应了她的话后,便举起杯子喝了几口酸梅汤,冰凉爽利的口感,让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喝。就是你这人不爱好甜口,我怕你喝多了会腻。“阿金一只手撑着下巴,见宋文禹颇为斯文地分了好几口才将那酸梅汤喝完,又给他续上了一杯。 这一次,宋文禹倒是没有急着喝完了。“不着急,待会儿就要用午膳了,喝多了凉的我怕对身体不好。“ “嗯,也是,“,阿金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劝。二人说话的当儿,阿九和阿珍已经上来布菜了。先摆在二人身前的,是一碗乳白色的鱼汤,上面撒了点葱花,看起来清淡得很。 阿金将碗端了起来,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那乳白的鱼汤道:“你喝喝看,这是江南过来的过江鲫。和王都里吃到的,味道可能不太一样。“ 宋文禹挑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鱼汤,见阿金津津有味地喝着,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鱼是哪里来的。“ “运来客栈里的货。“阿金低垂着眼帘说道。 “哦,那就是岳父和小舅子送过来的了。“宋文禹随口说了一句,端起碗来喝了几口,只觉得唇齿留香。“真是奇了,这鱼肉竟然还有几分甘甜的味道。“ “确实是他们送的,说是给客栈里加几样招牌菜。“阿金想起初见托人将那几尾鲜鱼送到宋府里来时,她本想推拒,可是一想到沈万千那日瞧着自己的眼神时,她又鬼使神差地收下了。 宋文禹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心胸宽广,这是好事。“ 阿金低头没有搭腔,显然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你若是觉得这鱼还不错,回头你去看洛腾的时候,就把余下的两尾带上吧。我刚才让阿九打包了些我们那边特有的海盐,你一并带过去,这种鱼,光用淡水养着活不久,需加一点海盐在里头。“ 宋文禹一愣。“阿腾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今早上就知道了,“。阿金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什么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内城里怎么传个事情,能够传得这么快。“ 宋文禹瞧着阿金一脸不解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对她说,因为每家每户的长舌妇太多,难免有人嘴碎。宋文禹轻咳了一声,只说了一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阿金斜睨了他一眼,没再说这件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与你商量。“ “什么?“阿金难得主动找他商量事情,她一开口,宋文禹自然会感兴趣。 “之前你说宋璃要回来了,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若是我人直接过去,她一定是不喜欢的。既然如此,还不如送礼过去,人就不到了。“ 阿金慢条斯理地说着,宋文禹越听心里越是疑惑。他清楚得很,阿金肯定不是那种宽容大度到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的人。“那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要送礼给她呀。礼物我都准备好了。“阿金神秘一笑,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宋文禹皱着眉头瞧着她,觉得端在手里的鱼汤也不是那么香甜了。“你打算送什么礼?“ “你猜。“阿金将宋文禹招到自己身边来,只在他耳边说了这两个字。宋文禹皱着眉头,戳了一下阿金的额头。 ?? 当天晚上,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宋府的小门处。宋余氏在听竹轩里焦躁不安地等着,忽然听到门响,她慌忙回头一看,见到是多日不见的女儿,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璃儿??“宋余氏上前去将宋璃抱在了怀里。母女二人泣不成声。哭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宋余氏忍住了眼泪,拍了拍宋璃道:“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咱们娘俩都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 “母亲,今日为何只有你一人来见我?“宋璃抽抽搭搭地擦干净眼泪,满脸委屈地瞧着宋余氏。“不见祖母,也不见父亲,他们是不是还气恼着璃儿。“ “你祖母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今日不来,并非是气恼了你,只是这么个时辰,也是她安歇的时候了。至于你父亲??这几日朝政繁忙,他现下还在书房里忙着呢。“宋余氏一边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宋璃,一边让伺候在自己身侧的丫鬟给宋璃张罗着饭菜。 宋璃瞧着眼前满桌珍馐,却全然没有胃口。她摇了摇头,紧握着宋余氏的手道:“母亲,我不饿。“ “傻孩子,你在大慈悲寺里过了那么一段时间的佛家日子。虽然说不见得有多么苦,但也一定不算得上是好的。佛门之中饭菜不见荤腥,哪里比得上家里的饭菜可口。这是母亲专门为你准备的,多少也要吃一些。“ “母亲,我真的不饿。“宋璃说着,抬眼又看了一眼那一桌饭菜,果然都是从前她顶爱吃的菜色。“那一段在寺庙里的日子,过得就像是在梦里一样。突然有一天孩儿清醒过来,竟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了??“ “不管如何,渡过这一劫便是好的。“宋余氏说着,往宋璃的碗里夹了些菜。 二人正在说着话,房门就被人敲开了。宋余氏抬头一瞧,见是伺候在听竹轩外的丫鬟。 “夫人,姑娘。东厢房那儿听说姑娘回来了,特地送了些丫鬟仆人过来,说是专门挑来送给姑娘差遣的。“ 宋余氏一愣,没有多想。“那边让他们站进来见见自己的新主子。“ “是。“那丫鬟下去不久,就有三两个仆人丫鬟低垂着头进来了,宋余氏扫了一眼,目光忽然停在了站在最末端的那个丫鬟身上。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将你们送了过来,你们就要尽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姑娘。不要丢了东厢房的脸。“ “奴婢们明白。“小厮和丫鬟们慌忙应声,便各自下去领差事了。 那些人一走,宋璃便慌忙开口道:“母亲,可是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宋余氏抬头瞧着宋璃一脸慌张的样子,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是你大哥大嫂送过来的人,你好生用着便是。“ “不,“,宋璃摇了摇头,“我瞧见刚才母亲有神色不对的地方了,母亲不说清楚,他们送来的人,我可不敢用。“ 宋余氏闻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刚才那些丫鬟里,有我专门安排到东厢房里的人。“ “什么?“宋璃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这其中蹊跷。“那为什么??“ “她借花献佛把人送给了你,一是让你放心用着,二是正好将我放在她房中的这个眼中钉拔除了。即便是我发现了她的这番心思,她也吃定了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来与她争个长短,“,说到这里,宋余氏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大嫂,往后你还是敬而远之吧。咱们惹不起的。“ “我刚回来,母亲就说这种丧气话,怪没意思的。“宋璃皱着眉头,将筷子轻轻放在了一边。宋余氏怜爱地瞧着她,知道她心里对宋沈氏还有芥蒂,而这个芥蒂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 “好好好。母亲什么都不说了,不说了。“她一边安抚着宋璃,一边又将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宋璃已经没有一点食欲了。 ?? 宋文禹是在洛腾告假的第二日去看他的,甫一下朝,他便让怀仁驾着马车往洛府赶。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个正好与洛腾的大姐洛莘撞见。 “洛大娘子。“宋文禹见着洛莘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从洛腾的房间里出来,便向她行了礼。 洛莘抬眼瞧见是宋文禹,眉头皱了皱,轻哼了一声道:“宋大郎君可真是好命,娶了一个好夫人。明明是你与洛腾一道出入风月场,最后这浪子的名声却都落在了我们家阿腾一个人的身上。旁人只道宋大郎君有个河东狮吼妻,却不说其他。宋大郎君的好名声,可不就是因着有了一个好夫人吗。“ 宋文禹知道洛莘说的是气话,没有和她计较,反而异常恭顺地点了点头道:“洛大娘子说得是。“ “哼!“他的大方承认,让洛莘拂袖而去。宋文禹见洛莘已经走远,这才带着怀仁进了洛腾的房间。 “你的伤,如何了。“ 他进来时,洛腾正趴在床上看书。听到他的声音,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家阿姐就是这么个火爆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宋文禹坐到床前,扫了一眼洛腾全身。“她虽然语气不太好,说得倒是事实。“ 洛腾有些无语地瞧了他一眼。“你能这么想,我甚是欣慰。“ “你这次果真伤得很重?“ “不然你觉得我是装成这样子吗?“洛腾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二十军棍,真的没有半点马虎。“ “阿紫姑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心疼。“宋文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洛腾将半个身子撑起来侧卧,好面对着宋文禹说话。“偌大一个洛府,现如今也只有你敢提这个名字了。“ 宋文禹微微一笑。没有再开玩笑话。“说起来,这次关于你的这个传闻,真是意外的精准。“ “是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宋文禹看着洛腾说话的表情,便知道他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怎么?知道是谁家安插的人了?“ “不清楚,不过不论是谁家的,总归是安插在我门前的钉子,若是不拔除,早晚会让在我家出入的人见血的。“ “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凡事量力而行。“宋文禹说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洛腾一看他这幅表情,瞬间心领神会。“看样子,文禹兄家里也有钉子没拔?“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这钉子扎得太深,怕下手狠了,两败俱伤。“ “难怪,关于嫂夫人的身世,原来是这么传到圣人耳朵里的??“洛腾恍然大悟。一下就明白了这其中厉害。“说道这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文禹兄果真打算就此作罢,不再往下探查了吗?“ “她父母的那些前尘往事,沈公都已经跟我说了,还需要查什么?“宋文禹看着洛腾说道:“我知她亲生母亲来自江湖之上,娘家姓氏为云氏,且她确实是沈万千的女儿,这便足够了。旁的,我无需再知道。“ “你这种做法,有些自欺欺人。“罗腾不敢苟同地回应道:“她应该不止是江湖游侠之女那么简单。“ “这不是自欺欺人,我是不想庸人自扰,自找麻烦。你想,我若现在刨根问底,圣人会怎么想?“ 宋文禹一句话就将洛腾问倒了,洛腾瞧着宋文禹,半天没说话。正在这时,宋文禹起身告辞道:“你这几日好好在家里歇着,那件案子有我在跟着,你无需担心。“ “文禹兄,我还是觉得??“洛腾沉吟片刻,刚还想要说些什么,宋文禹一转头,一本正经地瞧着他。 “你再说多余的话,我就把提过来的那两条给你补身子的鱼拿走。“ “什么?“ “那是阿金娘家送来的。“ “??“ 在洛腾看来,宋文禹的变化有点大,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可是,宋文禹自己并不在乎。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章 看似和睦的一家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莘回到孟府时,眼睛还有些微微发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孟一葳正坐在房间里看书,见她这幅样子回来,心疼得很。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去了洛府以后,肯定是要哭着回来的。“孟一葳将书本放在一边,打发洛莘的丫鬟去给她打水洗脸,自己则走到洛莘身边,轻声问道:“阿腾的伤势如何?“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洛莘的脾气就又上来了。“还能如何,被打得下不来床是真的。父亲这次真是下了狠心,行刑都是让府军上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仇怨。“ “岳父是对阿腾要求严格了些,“,孟一葳不敢附和洛莘说岳父的坏话,只是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那咱们带去的伤药看上去是有用武之地了。“ “嗯,“,洛莘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对孟一葳道:“我这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觉得是应该和阿腾说门亲事了。不然再出这样的荒唐事,他非被父亲打死不可。“ “啊?这么突然?“孟一葳皱着眉头坐到一边想了想道:“那你这个想法,有和岳父商量吗?“ “他正在气头上,现在跟他说什么关于阿腾的事情,都会适得其反。我想先张罗着,等过一阵子父亲不气了,再和他讲。“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也要从长计议才是。你万万不可自己闷着头来干,别到时候亲事说成了,你父亲还有你弟弟却什么都不知道。“ 孟一葳的谆谆教导听在洛莘耳朵里实在是啰嗦得紧,她挥了挥手敷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那个,今天母亲说,要你午膳过后去她房间里一趟。“ “婆母?“洛莘回过头来看了孟一葳一眼,又继续对着梳妆镜补妆,“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孟一葳老实回答道:“我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如到时候陪你走一趟。你看可好?“ “随你。“洛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孟一葳对她这种口是心非的脾气也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戳穿她。 午膳过后,二人是等着孟夫人午觉醒来以后才过去请安的,孟万氏坐在主位上,见着小夫妻两人坐下,这才笑盈盈地开腔道:“你们二人等很久了吧?“ “没有的事儿,婆母今日找我们夫妻二人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洛莘微笑应道。 孟万氏扫了一眼两人。“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与你话话家常。葳儿,待会儿母亲要和媳妇儿说些闺阁里的事情,你若是感兴趣,一道听听也无妨。“ 孟一葳一愣,心道这是母亲向自己下逐客令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洛莘。却见她压根没有看自己的意思。思量再三,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留下了。“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恭敬不如从命。“ 孟万氏没想到孟一葳护妻护到了这种地步,忍不住冲着孟一葳翻了个白眼,这才对洛莘笑道:“我今日想与你说说一菡的婚事?“ 孟万氏此话一出,倒叫孟一葳夫妻二人惊讶万分。他们互看了一眼,洛莘才不解地看向孟万氏道:“婆母,孟二姑娘的婚事,有什么需要媳妇帮忙的吗?“ “自然是有求于你,才会与你说了。“孟万氏一边说着,一边叫贴身伺候自己的嬷嬷将孟一菡的生辰庚帖和画像端到了洛莘面前。“本来这姑娘家的婚事,也不好是娘家人向夫家人求合八字,只是我和老爷实在是对洛腾那个孩子喜欢得紧。媳妇你先将这些东西收了去,给老将军看一看。若是八字不合,咱们也就不强求了。“ 面对孟万氏的这个架势,洛莘有些懵。一是没想到孟万氏办事说话会如此直接坦然,二是对方什么都准备齐全了,也让她没了退路。 “这??婆母??“洛莘站起身来,瞧着面前的托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求助于孟一葳。 孟一葳在一旁看着,也对母亲的做法不敢苟同。“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妹妹说亲啊。“孟万氏瞧着孟一葳。仿佛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孟一葳抿了抿唇,有些难堪地回道:“说亲也没有母亲这么说得吧,总要给二妹妹留些颜面。“ “母亲刚才都说了,要和你媳妇谈谈闺阁之事,你却硬要留在这里。而今被你一个外男听了去,你却在这里和我说颜面的事情?“ 孟万氏反将一军,噎得孟一葳半天说不出来话。洛莘站在原地,表情忽明忽暗,就在母子二人拌嘴的当儿,她忽然拿定了主意。“婆母,这庚帖和画像,媳妇是接不得的。“ 洛莘话音刚落。孟万氏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孟一葳刚要出声做和事老,却又听到洛莘说道:“事关二妹妹的名誉,媳妇不能如此莽撞。不过这件事情,媳妇会郑重禀报家父,请婆母放心。“ 孟万氏盯着眼神坚定的洛莘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如此,也可以。“ 说罢,她挥了挥手,让下人又端着那个托盘下去了。“阿莘,你可记住了,此事一定要与你父亲说呀。“ “是,媳妇知道的。“洛莘点了点头,便与孟一葳一道起身告辞了。 孟一葳肚子里的话憋了一路,终于等到出了孟万氏的院子才倒出来。 “阿莘,你刚才真是太机智了!“他衷心地赞扬了一番媳妇的果敢,若在平常,洛莘早就嘚瑟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可是今日的她,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 “阿莘,阿莘,你怎么了?“孟一葳见洛莘不说话,一路跟到自家小院里,终于算是拦住了洛莘的去路。“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有女儿家逼婚一个尚未嫁娶的男人,逼婚的这家人是我的夫家,被逼婚的是我的弟弟。你说,我能高兴吗?“ 洛莘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呼呼地喝了一大口茶。 孟一葳哑口无言地站在房门口,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你这话说的??我母亲也没有把话说死不是??“ “是,她是没有说死。傻子才不会领悟她的意思。“洛莘没好气地说道:“从她一开始故意说什么闺阁之事让你回避开始,就是在挖坑等着我们跳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孟一葳见洛莘眉头紧锁,看样子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若说阿腾娶了我家二妹妹,也是不亏的呀??你说是吧?“ “不亏?“洛莘被孟一葳气笑了。“孟一葳,你摸着自己的良心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这句话。要换做是你,被位高权重的一家人逼着娶一个会想些阴毒计谋去陷害别人的女子,你愿意吗?你还会觉得不亏吗?“ 答案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孟一葳不能说。因为他们现在讨论的女人是他的妹妹。“阿莘,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一葳叹了一口气,决定绕开孟一菡讨论这个话题。 “不怎么办,过个两日,我自己就去回了婆母,说我弟弟现在还在病榻之上,没心思想这件事。“ “那??你先前不还说要给阿腾说亲的吗?“ 孟一葳好心提醒道。 “不说了,有你家里人这么盯着,还说个屁。“ 洛莘愤愤不平地看着孟一葳,说完这话,还将手边的软枕一把抓起来扔到了孟一葳的身上。 ?? 这一日,宋文禹从御书房里出来时。发现孟一葳竟然还站在下马处没有走,他有些诧异,刚要上自家马车,却被孟一葳一把拉住了。 “文禹兄请留步。“宋文禹一回头,发现孟一葳正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像是在抓一个刚偷了他钱包的贼。 “孟兄有事?“他不紧不慢地问了这么一句,话音刚落,孟一葳就连连点头。宋文禹又问道:“是什么事情?“ “咱们进去说,进去说。“孟一葳说着,便催促着宋文禹往马车里去,焦急的模样让站在一旁的怀仁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拉着我家少爷不让他进马车里的。 怀仁抱着马鞭,如是想着。等两位少爷都上了马车。这才牵着马车往宫门处走。 “孟兄,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在下马处还说不得。“ 宋文禹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只是今日孟一葳的行为太过反常,再加上对方已经坐到了自己的马车上,总不能不闻不问。 “文禹兄,我确实是有苦衷??最近我家里出了件尴尬事,若是说出来被旁人听到了,分明就是让人看笑话的。“孟一葳面带尴尬地应道。宋文禹低下头,没有吭声。只是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个,文禹兄,我母亲想要给我家二妹妹说一门亲事??说亲事的对象,正是我家内子的弟弟。“ 宋文禹脑子一转,就捋清楚了这件事情所关系的人。“你是说,孟夫人想将孟二姑娘说与洛腾为妻。“ “哎??是这样。“孟一葳点了点头道:“可是我内子并不愿意应承这门亲事,这几日,她们婆媳之间??闹得很僵,可是我却插不了手,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能拿家里的私事来叨扰你这位金科状元郎了。“ 宋文禹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马车缓缓行过官市的街道上,外头的人声鼎沸透过车窗传进车厢里,好不热闹。“孟家的事,宋某拿不了主意。倒是孟兄你自个是怎么想的?“ “我觉着??母亲的这个安排欠妥。“孟一葳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为何欠妥?“宋文禹一边问道,一边将手边的茶壶提了起来,给孟一葳倒了一杯酸梅汤。 “我家一菡的性格与阿腾的性格不对路啊。实在没法想象他们二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会是个什么模样。“孟一葳说罢,喝了一口酸梅汤,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凉茶可真是清爽利口,宋兄,你家府上的厨子可真是好手艺。“ 宋文禹微微一笑,颇为自豪地纠正道:“不是厨子,是内人给我做的。“ “哦??“提到沈氏,孟一葳的笑脸忽然就僵住了。他悻悻放下杯子,心里好不纠结。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喝上几口这么好喝的凉茶,实在是人间一大快事。 可是这个凉茶偏偏又是那个沈氏女做的,让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再多喝一口,便是输了自尊和气节。 宋文禹懒得理他纠结的模样,自顾自地品尝着阿金为他亲自烹调的酸梅汤。越是喝得多,心里就越是平静与欢喜。“你想得到的,便只有孟二姑娘与阿腾的性格不合这一件事吗?“ “那还有什么?“孟一葳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男婚女嫁,除了父母媒妁之言,不就是看这个事情吗?“ 宋文禹瞧着孟一葳一脸疑惑的样子,不自觉就想到了阿金对他的那句评价。虽然毒舌了些,却甚是贴切。他低下头来,拒绝与孟一葳再做眼神接触,怕对方看出自己眼神之中的同情与怜悯。“寻常人家是如此,可惜你我都生在朱门之中。“ 宋文禹这一句话吊足了胃口,他却偏偏不急着一口气说完,直到将那酸梅汤喝了个干净,他才慢条斯理地又说道:“不论孟公如何想,自打孟氏嫡长女嫁入太子府中,外人就已经将你孟府与太子划成一党了。而洛府,不仅手握兵权且现下还保持中立,只忠于朝廷,听圣人号令。你说,若是这个时候孟府与洛府联姻,外界会如何想?“ “这??你说得有点吓人。“虽是在这五六月的闷热天。孟一葳却被宋文禹的这么几句话给说得背脊发凉。 宋文禹见他一脸惊恐的样子,遂点到为止,又开始吃起了阿金给他做的小点心。孟一葳自顾自地闷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看见宋文禹正在吃糕点,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你的意思是,母亲想要利用二妹妹的婚事来帮太子拉拢洛府?“ 宋文禹瞥了孟一葳一眼,没有吭声。孟一葳见他不言语,也有些着急了。“我在问你话呢,到底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洛府都不会答应这一门亲事。所谓怀璧其罪,洛府不会惹祸上身的。“宋文禹吃完糕点,用丝帕将手擦了擦,又小心地揣在怀中。“所以你伤脑筋的这件事能够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让阿腾自己去想办法回绝。“ “可是??可是阿莘都不愿意跟我岳父和小舅子说这件事情。“孟一葳一提到洛莘,就像是霜打了的黄瓜。“你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看起来那么一个温柔甜美的人,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洛大娘子这是要把所有事情都往身上揽,“,宋文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道:“她若死咬着不愿意松口,到时候你孟府追究起来,横竖都只是她的不是;可若是她把这件事转达给了洛老将军。老将军若是拒绝了,就可能是洛府和孟府之间结梁子的事情了。洛大娘子思虑深远,只是不够周全,没想到若是祸事都在她自己身上,孟兄又当如何自处。“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孟一葳一拍大腿。“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她犯浑?“ “嗯,所以你回去劝一下洛大娘子,大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给阿腾。既然是他的事情,自然应该由他处理。“宋文禹说完,看了一眼食盒,发现酸梅汤和糕点都已经吃完了。可是孟一葳却还没走。他抬起眼来看向正冥思苦想的孟一葳,冷不丁说了一句。“孟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啊?“孟一葳回过神来,没明白为什么宋文禹突然问这句话。 “我快到家了。还是说,孟兄打算来我宋府做客?我当然也是欢迎的。“ 宋文禹说这句话,分明就是算准了孟一葳不敢踏进宋府半步。果然不出他所料,孟一葳连忙摆了摆手道:“多谢宋兄指点,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请你吃饭。“ 孟一葳一边说着,一边匆忙下了马车。怀仁好奇地瞧着孟家大少爷匆匆离开的身影,忍不住问宋文禹道:“大少爷,您跟他说什么了。小的看孟家大郎君跑得比兔子还快。“ 宋文禹没答他的话。只是轻声催促他快些将马车赶回宋府。他才不会告诉怀仁,刚才自己那么有意赶人,只是因为阿金为他准备的那些吃食,早就已经被他吃光了,害得他忽然有些想念阿金了。 虽然,他们也不过是早上刚刚分别而已。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宋府,门房见到宋文禹下了马车就赶紧迎上前来道:“大少爷,老爷与夫人正在饭厅里等着您和少夫人前去用午膳呢,大少夫人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在东厢房准备得当等你一起过去了。“ “好,我换身衣服就过去。“这次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宋文禹没有防备,更没办法急中生智想出什么对策。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快些到东厢房与阿金汇合。 宋文禹带着怀仁快步行至东厢房里时。阿金已经打扮得当坐在房里等着了。见他进到房间里来,便起身给他换上了常服。宋文禹瞧着在自己眼前忙碌的阿金,只觉得她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阿金。“换好衣服以后,宋文禹柔声叫道。阿金闻言抬头,等着他的下半句话,却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竟然也语言轻浮了起来。“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阿金脸一红,为他扣好衣襟上最后一粒盘扣。“今日是去见公公婆婆的,自然是要穿得正式一些。“ “平常你要是这么穿,我也是赏心悦目的。“ “你倒是赏心悦目了,可这繁杂的穿衣步骤,非得累死我不可。再说了,这衣服真是不方便。“阿金说着,整了整搭在手臂上的帔帛,她平日里都是以窄袖的衣衫为主,甚至还经常着男装出入。像今日这般穿着广袖裙,加上嫁入宋府的那一日,不过也才两次。 “嗯,是挺不方便的。“宋文禹将她打量个遍,尔后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双双往东厢房外走。“你应该心里有所预料吧,这是一场鸿门宴。“ 阿金侧头看向这个男人好看的侧脸,不以为意地一笑道:“即便知道又如何,终归还是要去的。况且有你陪我,我还怕什么。“ “确实如此。“宋文禹瞧着她,二人相视一笑。宋文禹发现,每当阿金笑得开怀时,她的嘴角处总会绽放一对梨涡,甚是小巧好看。 饭厅内,宋格非坐在主位上,在他的左边坐着宋余氏及宋璃,宋文渊则坐在他的正对面。他的右边两个空位,明显就是为宋文禹与阿金留着的了。 几人默默在饭厅里等着夫妻二人,期间也没有任何交谈,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正在这时,厅外传来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正是宋文禹牵着阿金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宋文禹跟坐在主位上的二位长辈打了招呼之后,便牵着阿金坐在了宋格非的右手边。 “上菜吧。“他们二人刚一落座,宋余氏便吩咐在饭厅伺候的丫鬟开始布菜。不大的小厅之中,因为下人的忙碌,总算有了几分生气,气氛也跟着活跃起来。 “怎么在圣人那儿留到这个时辰?可是受到训斥了。“宋格非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手的大儿子,如是问道。 “父亲放心,只是寻常问话罢了。近日阿腾生病告假,儿子肩上的担子自然就重了些。“宋文禹轻声答道,宋格非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朝廷上的事情。 “宋府正值多事之秋,这几日以来府里风波不少,可是说到底,其实都是家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好了。“宋格非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看向宋璃道:“你去给你哥哥和嫂子敬杯水酒。“ 宋璃脸色一白,咬着唇有些不想去。坐在她身边的宋余氏轻轻扯了一下宋璃的衣角,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向阿金与宋文禹二人走去。 “大哥,大嫂??原先都是我的不是,我喝了这杯酒赔罪,希望大哥大嫂原谅我的错处。“宋璃机械地说完这些话,也没等宋文禹夫妻二人举杯。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赶紧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 宋格非面色一沉,刚要发作,却见阿金先举了杯子。只见她笑盈盈地瞧着宋璃道:“既然妹妹干了,那我也干了。“ 说罢,她也将酒喝了个干净。宋文禹嘴角含笑瞧着她,将阿金放在膝上的手捏在了手心里。 有了阿金的这一退步,宋格非的面色才好看些。处理完这一对姑嫂之间的恩怨,他又看向宋文渊道:“阿渊,这餐饭也是为你准备的。明日你就要去参加春试了,今日在家里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旁的什么都不要去想。父亲母亲先预祝你旗开得胜,拔得头筹。“ “是了,带去考场的东西为娘都替你准备好了,回头你去我屋里瞧瞧,还有什么遗漏的。“宋余氏看向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时,眼神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宋文渊抬起头来刚要说什么,见阿金正微笑着瞧着他,不自觉有些失神。 “谢谢父亲母亲。“宋文渊回过神来时,有些紧张地捏着酒杯,生怕被人看出他心里藏着的那个禁忌。 “那,兄嫂也预祝你旗开得胜、拔得头筹。“宋文禹与阿金一起举杯,冲着宋文渊颔首致意。 宋文渊一一应下。一连几杯水酒入肚,只觉得那酒水从嗓子烧到了心里,疼得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阿渊,你少喝些,明日就去赶考了,可不能宿醉。“宋余氏见状,赶忙劝道。 宋文渊慌乱地点了点头,将空杯放在一边,一手撑着桌子似乎是在缓酒劲。宋格非蹙眉瞧着行事莽撞的二儿子,却没有出声斥责。 “文禹,吃了饭以后你到我书房里来一下。“ “是。“文禹点了点头,在宋格非的示意下。在餐桌上的几人纷纷拿起碗筷开始吃起来。 一餐饭过后,宋格非与宋余氏先离开了座位,然后便是这些小辈。阿金瞧着宋璃气冲冲地带着良玉离开饭厅,眼睛里充满了揶揄。 “你这个小妹,看样子也不像是诚心道歉的。“阿金揪了一下宋文禹的袖子,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说道。 “由她去,再不长记性,便是真的无可救药了。“宋文禹看了一眼宋璃离开的身影,如是说道:“你先回房间,我去去就来。“ “嗯。“阿金笑了笑,伸手为宋文禹整理好了衣衫,这才带着阿珍和阿九离开。 宋文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还坐在饭厅里的文渊。“二弟要与我一起走吗?“ 文渊正坐在那里发呆,突然听到大哥的邀约,立马站了起来。“不了,我要回房间,与大哥不同路。“ “好吧,那你今日好好休息。“宋文禹点了点头,转头就带着怀仁离开了。 文渊站在饭厅之中,看着宋文禹走远,挣扎犹豫了许久,忽然一声不吭地带着怀音出了饭厅。怀音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觉得不对。 “二少爷,这不是回房间的路呀。“ 文渊没有做声,只是继续往前走。他这幅模样让怀音看得一阵心惊。 “二少爷。你可不能这个时候犯糊涂啊。“怀音一咬牙,拦住了文渊的去路。“明儿个咱们就要进考场里了,二少爷还是随小的先回去歇息,醒醒酒吧。“ “我??“文渊猛地顿住脚步,他看了看怀音,又抬头看向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像是在看着一条不归路。“我,我只是想??“ “二少爷,“,怀音一把抓住文渊的手腕,一字一句劝得语重心长。“您这么醉醺醺的到处乱闯,若是冲撞了府里的女眷,你叫旁人如何看待咱们宋府?您还是跟小的回去吧,小的认识路。“ “怀音??“宋文渊看着怀音,这个从小伴着他长大的仆人打心底里替他着急。忽然之间,宋文渊刚才那脑子一热的劲就冷却了徐多。就像是有人在寒冬腊月用冰水将他浇了个透,他的肢体已经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也好,你扶我回去吧??“ “哎!“怀音见到宋文渊退让,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立马便架着宋文渊,两人歪歪斜斜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这主仆二人刚走,宋璃和良玉就从花园子的假山后头出来了。她本来是在这里散心的,却没想到见到了如此有趣的一面。 宋璃有些诧异,她若有所思地瞧着文渊踉跄的背影。心想,这还真是头一次瞧见二哥如此仓皇无措。 “你说,他本来是打算去找谁的?“忽然,宋璃问一边的良玉道。 良玉一愣,眼里带着些惶恐。她摇了摇头回道:“奴婢不知道。“ “呵。“宋璃冷笑了一声,她也没想让良玉将那个答案宣之于口。“走吧,我突然有些乏了,想午睡。“ “是。“良玉赶忙应着,心里虽然疑惑,更是庆幸宋璃没有抓着这个疑点不放。毕竟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二少爷是要往东厢房去的,即便是有,这种事情若是被宋璃捅了出来,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跟在身边伺候的良玉。 在这件事情上,她想得很通透,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不会跟着宋璃瞎胡闹的。只是宋璃刚才的反应也让她感到意外,以她对这位宋家千金的了解,若是她有想到这一层,应该会勃然大怒,大闹一场才是。 而今她什么动静都没有,也叫人觉得心慌。 良玉想到这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宋璃。只觉得这个女人自打从大慈悲寺回来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一章 该来的总会来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春试当天,宋文禹专门告假去送宋文渊赶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瞧着大哥如此关心自己,文渊有些无地自容。他的尴尬宋文禹也看出来了,只是不吭声而已。 等到宋文渊进了考场,他才转身离开。 “大哥,“宋璃从身后叫住了他。 宋文禹看着宋璃走到自己身前,面色和悦地问道:“怎么?找我有事?“ “嗯,有一件事Ⅴ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大哥听。“宋璃踌躇不安地手指缠在一块,似乎她要说出来的事情,很难启齿。 宋文禹瞧了她一眼紧紧绞缠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地说道:“但说无妨。若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宋璃闻言,抬头看了宋文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昨天我吃了午饭以后睡不着,便去花园子里散步了ⅤⅤ却没想到,在回廊那儿瞧见了二哥ⅤⅤ“ 宋璃说到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起头来观察着宋文禹的神色。可是对方仍然是一副冷脸瞧着自己,特别是那一对眸子,看得她心里有些忐忑。 “嗯,然后呢?“ “也没什么ⅤⅤ就是觉得奇怪而已,二哥的房间可不经过花园子呢。“宋璃见他没反应,索性便将这话说得暧昧了些。 “许是酒喝多了,有点不认识回房间的路了吧。“说着,宋文禹抬头看了一眼贡院门口。从他站着的地方看去,依稀还能瞧见宋文渊的身影。“希望他今日不是宿醉着进考场,刚才我也没多问一嘴。“ 宋璃听他这么说,也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道:“大哥说的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待到宋文渊的身影完全看不着了,宋文禹看向宋璃问道。 宋璃点点头,便和宋文禹一道上了马车。期间,宋文禹一直在闭目养神,宋璃暗地里偷窥了他好几次,他都是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宋璃咬着唇,只恨自己莽撞,没有耐性抓到更多的证据再将这层纸捅破。自己前脚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后脚便和不苟言笑的宋文禹在同一个车厢里,实在让她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从贡院回宋府的路程不远。却让宋璃完全尝到了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滋味。马车刚停稳,她就慌忙让良玉将自己扶下了车。 宋文禹在她之后下了马车,见着宋璃被良玉扶着匆匆忙忙地往宋府里去,他突然出声叫住了宋璃。 “宋璃!“ 宋璃回过头来看向宋文禹,害怕得不敢直视宋文禹的眼睛。“大哥有何吩咐ⅤⅤ“ “昨天饭后,父亲叫我去书房里谈事。其实谈的是你的婚事,“,宋文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本来觉得你年纪尚小,还不适合说亲。如今看来ⅤⅤ你早些嫁人也好,只是嫁为人妇,就不能像现在这般莽撞了。“ 说罢,宋文禹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带着怀仁往自己的院落里去了。独留宋璃一个人在那儿愣神。 她总觉得宋文禹的话里别有深意,却又吃不准宋文禹的心思。一番纠结之下,心里也没个定论。良玉低垂着脸站在一边,由得她在那里胡思乱想,不敢做声。 突然,只听得宋璃一跺脚,愤恨地低语了一句。“为了那个女人。你果真是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 说完,她便气冲冲地跨进了宋府的大门。 宋文禹缓步往东厢房里去,在经过回廊的时候,他又不自觉想起了刚才宋璃在贡院说的那些话。宋文禹有些烦躁地止住了脚步,闭上了眼。 “大少爷?“怀仁察觉到了宋文禹的异样,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宋文禹摇了摇头,径直推开了东厢房的院门。 房间内,阿金正在弹琴。今日的她不知为何。又开始弹奏古琴了。宋文禹站在门外屏息听着,只觉得这琴声里带着些惆怅,又仿佛带着些儿女情长。 一曲弹罢,阿金的声音忽然响起。“既然都回来了,为何不进来?“ 宋文禹推门进房间,瞧见阿金盘腿坐在琴桌之前。放在一边的香炉,正染着熏香,沁人心脾。 “今天怎么有兴致弹古琴了?“宋文禹在她对面坐下,瞧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弦。 “琵琶弹得多了,偶尔想要换换,“,阿金答道,并将双手轻轻压在了琴弦上,“夫君想听什么?“ “随你弹吧。“ 宋文禹随口应道,随手将放在一边的茶碗拿到手里,端起来刚要喝,就听到阿金说了一句。“那就《平湖秋月》?“ 宋文禹核查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阿金。阿金微微一笑,果真弹起了《平湖秋月》。 宋文禹坐在那儿默默听着,只觉得物是人非。再听这首曲子时,心境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原先总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芦苇荡的景象而今踪迹全无,眼里心里,都只有阿金一人。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而那个将深陷淤泥之中的他解救出来的人,正是阿金。 一盏茶的功夫,曲子也弹完了,宋文禹听得意犹未尽。阿金绕过琴桌,走到他身边坐下。“已经将二弟送到考场去了?“ “嗯,接下来他要在那里头待上三日。不过衣食住行都有怀音伺候着,倒不用担心。我现在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阿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遂又专心致志地烹茶。“什么事情让你考虑这么久?“ “宋璃的婚事。“ 宋文禹没急着说完,就是想看阿金的反应。只见阿金一脸惊讶地瞧着宋文禹,片刻之后,她又神情了然道:“昨天公公要跟你说的事情,原来是这个?可是有属意的人家了?“ “父亲是想,和洛府结为亲家。“ 宋文禹的话刚说完,阿金挂在嘴角边上的笑便僵住了。“公公是看上洛腾了?“ 宋文禹盯着碗里正在沉浮翻飞的白色茶沫,慢条斯理地应道:“这门亲事是母亲主张的,父亲本来是不同意的。奈何三妹喜欢。母亲想要补偿她的心思,父亲自然也是明白的ⅤⅤ所以,便找我来商量了。“ 阿金听了这来龙去脉,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小动作却落进了宋文禹的眼里。 “怎么?你有异议?“ “你们家的事儿,我不掺和。但是有一条,我觉得宋璃与洛腾不合适。“ “哦?为什么?“宋文禹难得见到阿金会讨论别人的事情,即便她说出来的话很有可能会编排自己的妹妹,他也有兴趣一听。 阿金白了他一眼,看穿了他这逗弄的心思。“状元郎才高八斗。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跟洛大人多年好友,莫非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宋璃这么一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嫁过去,那分明就是放了个哪吒进海里了。“ “你这个比喻真是ⅤⅤ“宋文禹笑出了声,虽然用哪吒比喻宋璃有些滑稽,却又十分贴切。 “我若说得不对,你就当我胡言乱语便是了。“阿金低下头,继续烹制着茶汤,没有再理睬宋文禹。 其实若是可以,她连这个话题都不想继续下去了。多说无益,若是宋府下了决心要与洛府联姻,她如何都是拦不住的。 只是ⅤⅤ苦了洛腾,也苦了大师姐。 想到琉璃那天流露出来的失落的眼神,她拿着小刷的手不觉一紧。突然,宋文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想,父亲也觉得不合适,就怕强扭的瓜不甜,别到时候陌路人都当不了,反而成了冤家对头。可是母亲那边又逼得紧,所以ⅤⅤ父亲便把这个难题丢给我了。“ 宋文禹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洛府,把这件事跟阿腾挑明了。若是他不愿意,一切都好说了,“,宋文禹想得通透,老爷子把事情推给他,他又把这个烫手山芋递到了洛腾的手上,“只不过ⅤⅤ我又觉得现在不是个上门的好时机。“ “为什么?“宋文禹的欲言又止,让阿金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还有人想把女儿嫁给他,且那一家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ⅤⅤ我怕洛府会为了回绝那家的亲事而应了我们家的。总而言之,就是很难办。“ 阿金听了想笑,她想起洛腾那一张冷脸。寥寥几面,她就从来没见过那个人笑过,哪怕是唇角勾起些微的弧度,都不曾有过。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都看上了他什么,包括大师姐也是对她青眼有加。 阿金暗自腹诽着,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他还挺受欢迎,不愧是玉面判官。除了宋璃,还有哪家人看上他了?“ “孟府。“宋文禹瞧着阿金,薄唇轻启,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ⅤⅤ 华灯初上,白天安静的朱雀巷便又热闹起来。不比别处的歌舞升平,琉璃的屋子里此时此刻格外的安静。因为没有客人点她唱曲弹琴,她也不用盛装打扮,一身素白的衣裳,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冷艳。 邢妈妈推门进来时,正好瞧见她坐在窗边喝酒。因为没有点灯,她也只能就着月光依稀瞧见琉璃的轮廓。有人进房间。琉璃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不想理会,继续坐在窗边瞧着楼下的那条被画舫挤得满满当当的胭脂河。 “人在屋子里,也不点个灯。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姑娘的,我看那些小浪蹄子皮紧得很,需要有人给她们松松了。“邢妈妈说着,来到屋子中间坐下。 琉璃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向窗外。“不怪她们,是我不想点灯的。如此这般,看外头的火树银花,更为清楚明艳,我很喜欢。“ “我说阿紫呀,“,邢妈妈见琉璃接了自己的话茬,立马换了一副脸色,“你可是我们月华楼的招牌,朱雀巷里的行首,一连几日也没个客人上门,可说不过去啊。“ “妈妈,您这话跟我说有什么用。分明是客人们没来找我才是。“阿紫轻声细语地应着邢妈妈的话。不急不恼。 邢妈妈一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只觉得心里膈应得紧,却又只能继续赔笑道:“是这么个理。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了。“ “那妈妈以为,我应该怎么做?“ 琉璃眼波流转间,眼神之中略过一丝寒芒,如月光一般清冷。可因为她一直看向窗外,邢妈妈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的。反而在她看来,这是琉璃上钩了。 “洛大人ⅤⅤ已经许久没有来了,你去信一封请他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妈妈。“,听到邢妈妈的这个提议,琉璃忍不住笑了出来,“您不是不知道,他因着见了我被重重罚了的事情吧?洛家家主如此厌弃我,我写的信又如何能送到他面前?“ “这个ⅤⅤ随缘嘛,心诚则灵。“邢妈妈话已经到了嘴边,差一点就说漏了嘴,到底还是让她给圆回来了。 琉璃闻言,终于回头正眼看向她。黑漆漆的屋子里。她们彼此都没办法看清楚彼此的表情。“妈妈今天说的话,好生奇怪。“ “你不用想太多,我说的那封信,你写便是了。“邢妈妈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妈妈,“,琉璃叫住了她,“您不说清楚为何让我请他过来,我如何写这封信。“ “你好几日都没有客人来捧场了,说到底。大家都因为顾忌你是洛大人的红颜知己才会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邢妈妈停在门边,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乖乖写了这封信,日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琉璃闻言,没有做声。邢妈妈也全当她是应承下来了,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琉璃的房间。琉璃将那一只空了的酒杯捏在手里,再松开手时,那酒杯便已经成为了一把齑粉,随风而散了。 “师姐,你想杀人?“阿银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琉璃转过身来定定地瞧着阿银好一会儿,直到确认正是他本人,这才十分欣喜地一把拉住了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是这么一幅打扮。“ 借着月光,琉璃瞧出了阿银这是一副官差打扮。 “趁着玉面判官不在衙门里,我好打探关于那几起杀人案的消息,“,阿银说着,又看了一眼琉璃的手,“师姐,你想杀谁?“ “没事,只是好久不曾有人这般威胁我了,怪不习惯的。“琉璃笑了笑,想到邢妈妈那那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一丝冷笑浮现在她的唇边。“罢了,不用提她。你刚才说,玉面判官不在衙门里?“ “嗯,“,阿银老实地答道,未发现琉璃的异样,“他这几日都告假未来衙门,也不曾上朝,我这才敢混迹于他执掌的京师衙门之中。“ “哦,事情查得如何了,可有线索了?“琉璃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拉着阿银坐了下来,并为他倒了一杯水。 阿银瞟了一眼那杯茶水,没有着急喝。“差不多了,不知师姐可曾听说过摘星阁。“ “不曾。怎么?此事与他们有关?“琉璃一边说着,一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刚才她坐在窗边喝闷酒,颇有些借酒浇愁的味道,她需要喝些茶来醒酒。 “采薇,就是摘星阁培养的杀手,“,阿银顿了一下,又道:“我猜,这几起杀人案,应该都是摘星阁的人做的。“ “他们与王都里的那些人有仇?还是ⅤⅤ只是买卖罢了?“ “应当是雇凶杀人,买卖而已。“阿银看着琉璃一连喝了两杯茶,忽然问道:“师姐,你喝醉了?“ 琉璃一愣。笑得有些傻兮兮的,“没有“,说完这话她又要去拿茶壶。 阿银默不作声地按住了她的手。“师姐,你醉了。“ 这一次,他用的是肯定句。 琉璃知道,阿银在等她吐露心声,说出自己买醉的原因。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呀,她心尖尖都在疼。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却又怕提起那个人。 “你在京都衙门最多再待上一两日便离开吧。“琉璃忽然说道。 阿银一愣,不解地看着琉璃。“为什么?“ “他要回来了,“,琉璃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阿银却立马猜了出来。 “玉面判官?“ “嗯。“ “师姐,你怎么知道ⅤⅤ“阿银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大师姐的心思真是比阿姐还要难猜。 “因为,藏在月华楼后头的金主终于是坐不住了。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将他又勾回来呢。“ 琉璃话刚说完,阿银冷清的眸子里便写满了担心。在旁人看来,他的神色并未有异样,可是琉璃就是能瞧出来这个十四岁少年藏在眼底里的情绪。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不用担心我,记得离开的时候干净利落些。不要露出马脚。若是这个时候被朝廷的人发现通天阁少主混进了衙门里,我们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了,正好着了别人的道。“ “是“,阿银颔首,记下了琉璃的嘱咐,再抬起眼时,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平日里总是面上带笑的大师姐,“师姐,你若不愿意,可以不去做这件事。“ 琉璃撑着脑袋歪着头瞧着阿银。“怎么可能不去做。你忘记了当初我是为何而来?“ 阿银低下头,没了声音。 “王都虽然我通天阁已经久未涉足,没有培养势力。但并不代表就会让通天阁的人在这里任人宰割,这月华楼的背后到底藏了个什么魑魅魍魉,我也很是好奇ⅤⅤ对了,等你办完事,记得回运来客栈去,大家都很担心你。你阿姐还以为你又想不开去皇宫里寻仇了呢。“ 提到阿金,阿银的冷淡的表情总算有些松动,现出了几分少年该有的羞赧。“不会。“ 琉璃挥了挥手,没再看他。“你快些离开这儿吧,别被旁人见着了,我就功亏一篑了。“ “ⅤⅤ师姐,万事小心。“ 阿银走到窗前,又回过头来看向琉璃道。 “嗯,知道了,“,琉璃懒洋洋地应着,没有转身去看她。过了一会儿,当她意识到阿银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若是给你写信,你到底会不会过来看我一眼呢。“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想要将这句问话通过这漫漫长夜传递到那人的耳边。 ⅤⅤ 西北大漠,黄沙飞扬。 自打黑衣人赶到这个小镇开始,这里的天气就没有好过。永远都是黄沙漫天,让人睁不开眼,更不用说踏出这简陋窄小的客栈一步。 在这里工作的店小二阅人无数,只是这个已经一连在他们客栈下榻了好几日的黑衣客人,让他瞧不出来路。本来他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见着其他旅人来了又走,换了一波又一波,可这人却一直没有动静,心里终究还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位客官,这是送你的,“,店小二拿了一小盘酱牛肉放到了黑衣人的桌上。 黑衣人淡淡瞟了一眼那一小碟菜,继续喝着茶水啃着馒头,没有去碰这天上掉下来的荤腥。店小二也不生气,趁着人少,索性就坐到了黑衣人对面。 “这位客官,你是来找人的吗?“ 黑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沙哑的嗓子像是刀具刮擦着老旧的木制家具一般。听在店小二的耳朵里,仿佛能够感受到那摩擦的动作。“这位小哥对我感兴趣?“ 店小二挠了挠头,羞赧地笑道:“客官莫见怪,只是我见您也不像是过路商贾,更不像是来游玩的。若您真是找人,这天公不作美,肯定也耽搁了您不少时间。所以ⅤⅤ小的便过来问问,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黑衣人一怔,店小二的真诚让他有些恍惚。在尔虞我诈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世界上原来还有真诚善待他人一说。 黑衣人摇了摇头,无声拒绝了店小二的帮助,店小二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座位。正在这时,客栈的大门被推开了,一名戴着连帽的女子,背着一把古琴进了小店。 “小哥,可还有房间?“ “阿彩姑娘回来了,自然是有的。“店小二一回头,看清楚女子容貌之后,禁不住笑开了花。 女子抿唇一笑,只是将房钱放在了桌上,便提裙往楼上走。因着黑衣人坐在角落,她并没有看到他。但是在走上楼梯之前,她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阿彩姑娘,怎么了?“ 店小二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阿彩微微一笑,提步上了楼梯。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处,黑衣人的视线也紧随而来。 那是采薇,他绝对没有看错。 不论是身形还是说话的音调,分明就是采薇本人。 黑衣人又低下头,伸手拿了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吞下之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这一天,对于这偶然遇见的二人来说,注定都将是漫长的一天。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二章 不一样的同床共枕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春试第三日,正是考试结束的日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宋余氏带着宋璃将宋文渊从贡院接了回来,宋文禹夫妇则在家里忙着张罗一桌丰盛饭菜。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进门,见到洛腾和阿金都在饭厅里坐着,宋文渊与宋璃一下就没了声音。特别是宋璃,连忙拿着团扇遮面,拉着良玉匆匆忙忙回到了自己的听竹轩。 “阿腾是我请来的,“,宋文禹对着宋余氏说道:“今日是他身体康健回来上朝的第一天,我就邀请他回来吃饭了。也没有跟母亲请示一声,是儿子思虑不周全。“ “哪里的话,你们既然是从朝上回来,定然是你父亲也允许了的事情。倒是咱们家这门房,贵客上门也不及时跟我通报一声。“宋余氏三言两语,将错处都推到了下人身上。 宋府的管事跟在他身后,连连称是。宋余氏训斥完他们,又笑着对宋文禹说道:“你们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回房去问老爷一声,是否可上菜用饭了。“ “母亲慢走。“宋文禹恭敬地对宋余氏行礼道,直到见不着她的身影了,这才转过身来打趣道:“你瞧见没,我家大夫人是都么想你过来一趟。“ 洛腾没说话,只是对着刚刚进来的宋文渊微微颔首。 “洛兄。“文渊红着脸,对着洛腾行了个礼,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边。他刚一落坐,阿金就招呼着丫鬟给他奉茶。文渊低头一看,发现丫鬟给他烹制的。正是他最为喜爱的雨前龙井。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涩又欢喜。他抬起头来,看了阿金一眼,却发现大嫂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大哥身上。他满脸的笑容一下淡去了不少。 “文禹兄,我看文渊这满面春风的样子,你们宋家自此次春试之后,怕又要有一个状元郎了。“ 洛腾一开口,便将话题往今日的主人公身上引。文禹欣慰地瞧着宋文渊道:“你总是这样灌迷魂汤,可不是当兄长的样子。“ 洛腾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拿了茶碗,轻轻吹了吹茶沫,喝了几口,又将茶碗放下了。“今日我是沾了文渊的光,才能来宋府蹭饭,自然是要多说几句吉利话的。“ “你谁的光都没沾,若要真说沾光,应该是沾了我妹妹的光才是。“ 二人一来一往,让蒙在鼓里的宋文渊总算听出来点眉目。他抬起头来,满脸惊讶地瞧着宋文禹道:“大哥,这??“ 宋文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多一会儿,宋余氏过来了,冲着在座的诸位笑道:“我家老爷一会儿就过来。阿金,你与我一道去偏厅,咱们女眷在那边用饭,就不打扰他们说话聊天了。“ “是,“。阿金站起身来要走,宋文禹暗地里拉了一下她的手。阿金微微红着脸瞪了她一眼,这才来到宋余氏身边,跟着宋余氏离开了饭厅。 洛腾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羡慕。文渊则是沉默地坐在一边,默默攥紧了拳头。 偏厅里,宋璃按捺不住自己欢呼雀跃的心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外时,她猛地一转头。以为是洛腾来了,却只看到自己的母亲和阿金。这让她的好心情一下就跌倒了谷底。 “母亲,“,宋璃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不见大哥他们过来?“ 宋余氏斜睨了她一眼,心中只叹女大不中留。“你父亲和你二位兄长在花厅招待客人,我们在这里吃午饭。阿金,让丫鬟们上菜吧。“ “是“阿金回头,对阿珍和阿九招了招手,二人心领神会地下去了。做完这一切,她便垂下眼帘来坐在宋余氏身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这样的阿金,让宋余氏很满意。 宋璃咬着唇,满心不甘地坐下,正好坐在阿金的对面,这让她更是一阵气闷。“饭厅那么大,隔个屏风咱们一样也能坐在饭厅里吃,为何要专门挪到这个地方来。“ “你父亲和你兄长要谈的都是些国家大事,你坐在那儿能听得懂?既然听不懂,还不如到这偏厅来安安心心吃饭。“宋余氏话音刚落,丫鬟们便已经端着餐盘上来开始布菜了。 宋璃皱着眉头瞧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汤,噘着嘴将头扭到了一边。“我不吃,没胃口。“ “你怎么??“宋余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宋璃,还想再说些什么,阿金突然开了口。 “好歹吃一些吧。这都是婆母精心准备的菜肴,和那边上的一样。“ “我们母女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宋璃冷哼了一声,立马怼了阿金一句。 阿金笑了笑,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只是用公筷夹了些宋余氏爱吃的菜放到她的碗里之后,就自顾自地低头喝汤。 “她是你嫂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宋余氏低喝道,倒不是她有多喜欢阿金,只是宋璃现在的泼辣样,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生出了几分难堪的情绪。 宋璃低着头,半晌没出声。这让阿金高看了她一些。看样子大慈悲寺的生活,到底还是打磨了她的棱角,就不知道她能够将自己的本性压抑多久。 气氛太尴尬,让在座的三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思。阿金将碗放在桌上,跟个没事人一样当起了和事老。“婆母不要动怒,小姑子只是活泼了些,说那些话没有恶意。“ 宋余氏拍了拍阿金的手,说了些客套话,又回过头来看向宋璃面色严厉道:“吃饭。若待会儿吃完了饭他们在喝茶聊天。带你去给你父亲请安。“ 宋璃闻言,眼睛一亮,欢天喜地地拿起了饭碗。阿金将她的这些反应瞧在眼里,有些哭笑不得。她从宋璃的身上,似乎瞧见了自己对宋文禹的那点小女儿心思。 想起这个男人,她笑得更为柔美了。 午饭后,阿金回了房间。正打算小睡一会儿,宋文禹回来了。坐在梳妆镜前的她一愣,回过头来看向宋文禹。 “你怎么就回来了?“ “阿腾走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宋文禹说着,坐在团椅上摸了摸肚子。“刚才光顾着喝茶聊天了,午膳也是匆匆吃过。“ “要不要再吩咐下人们给你准备点什么东西过来。“阿金走到他身边坐下,好心地将自己吃来玩的糕点推到了宋文禹的面前。 宋文禹拿起那小巧的糕点看了看,咬了一口之后才对阿金说道:“不麻烦他们了,我吃这个便好。“ 他吃得津津有味,就像是没有吃饭一样。阿金坐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又给他沏了一壶解腻的苦茶。“你们都聊些什么了?怎么连饭都没有顾上吃几口的。“ “你知道我家的规矩,父亲本不习惯在饭桌上说事情。既然他有意想要跟阿腾多聊上几句。自然就缩短了用餐的时间。说来,也是有些可惜。你为了这场宴席,可是忙活了一上午。“ 阿金摆了摆手道:“不打紧。反正我在偏厅吃得挺好。“ 宋文禹听她这么说,咀嚼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阿金莞尔一笑,双手地上茶杯。“公公聊到想要与洛家联姻了?“ “没有直说,只是透露了那么个意思。见阿腾没有接茬的意思,他便也点到为止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突然主动邀约阿腾来宋府。“ 宋文禹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才道:“因为孟一葳已经和他说了他们孟家的意思,我是觉得,差不多时间来把他带过来听听我们家的意思了。“ 阿金撇了撇嘴。“你们这么前仆后继的,也不怕把别人吓到了。“ “阿腾又岂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不过??“宋文禹摸着下巴想着今日阿腾的表情,不免有些想笑,“他好像是有些被吓到了,在我父亲透露出想要将璃儿许配给他的意思时。“ 阿金忽然有些同情起洛腾来。毕竟孟府与宋府想要塞给他当夫人的,都不是什么善类。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看阿腾自个的了。“宋文禹这么总结道,这块烫手山芋给了出去,确实让他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阿金眯着眼瞧着他一副算计好友理所应当的模样,啧啧摇头道:“你这个算盘打得真响,一顿饭就解决了你之前的顾虑。如此一来,你都不用亲自拜访洛府将此事挑明,就可以瞒天过海只让阿腾一个人知道宋家长辈的意思。只是一点你可能算漏了。“ “什么?“宋文禹以为阿金会赞赏她,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 “宋璃对洛腾之执着,一定在你的计算之外。“ 阿金轻轻撂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理她,走到屏风后头继续更衣去了。 ?? 宋璃心不在焉地吃完了午饭,便在宋余氏的带领下兴冲冲地来到花厅。不想,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宋格非与宋文渊父子坐在那儿下棋。 宋余氏奇怪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实在找不见其他人,这才问宋格非道:“老爷,大郎和洛家郎君呢?“ 宋格非抬头看了一眼宋余氏,也将宋璃的怅然若失看在了眼里。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走了。“ “就走了?“这个答案让宋余氏颇为意外。洛腾此次上门做客,分明是老爷和大郎的有意安排。既然如此,不应该只是逗留了这么些时候就走了才是。 “是呀,吃了个便饭,我与他们小辈之间又没什么好聊的,他起身告辞,我又怎么好拦住他。“ 宋格非的话让宋璃心里一阵着急,她带着哭腔瞧着自己的父亲,敢怒不敢言,只得拉住宋余氏的袖子暗自垂泪。宋余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肩头安慰。转过头来忍不住还是埋怨了宋格非几句。 “老爷,这次文禹将洛腾请进家门,分明是为了一些私事的,怎么能没什么好聊的。您??“ 宋余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宋格非冷哼了一声道:“你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无谓的话,不如好好教导一下女儿规矩。这么巴巴地跑过来,说是来与我问安。其实呢?这问安都还没有问,就这么哭丧着脸是给谁看呢!“ 说罢,向来在儿女面前和颜悦色的宋格非还拍了桌子。宋璃身子一抖。父亲的指责让她感到甚为羞耻又委屈。宋文渊站起身来,看着小妹掩面而去,叹了一口气对宋氏夫妇行礼道:“父亲母亲,我去看一下小妹。“ “嗯,你去吧。“宋格非挥了挥手,让宋文渊下去了。直到花厅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宋余氏才敢把话挑明了说。 “老爷你今天是怎么了。何必如此动气,话说得那么重,让璃儿一个姑娘家如何自处。“ “若是想要处之泰然。就应该先让她明白这世间的残酷。“宋格非厉声说道,忽而他又甚是疲惫地降下声调。“我看洛家那小子,对璃儿是没那个意思的。咱们也不要赶鸭子上架了,静观其变吧。“ “什么?“宋余氏惊讶地看着宋格非,半晌才道:“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老爷又如何知晓人家洛家的意思。“ 宋格非闻言抬头看了妻子一眼,冲着她指了指道:“妇人之见!“ 宋文渊默默跟在宋璃身后回到了听竹轩,良玉正不知该如何劝解,回头发现宋文渊跟上来了。连忙行了个礼。宋文渊抬手将她轻轻一扶,道:“你出去吧,这里有我。“ 良玉点头,便将门给带上了。 宋文渊走进房间里,宋璃正趴在床上哭得伤心。看着妹妹这副模样,他也很是心疼。 “行了,别哭了。父亲说那些话,也不是针对你的。“ 他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只好先说了些生硬的安慰的话。 “他若不是针对我,还能针对谁?是针对母亲,还是针对你?“宋璃不服气地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反驳道:“我算是瞧出来了,原先是那个沈氏不待见我,而今是全家都不待见我。既然如此,还不如再把我送到庙里做姑子,何必接我出来惹人嫌!“ 宋文渊皱了下眉头,坐在椅子上道:“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倒是先编排起我们的不是了?瞧瞧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也难怪父亲说你没规矩了。“ “呵,“,宋璃把眼泪一擦,瞧着宋文渊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没规矩,你有规矩。“ 宋文渊听着这话实在怪异,反问了她一句道:“你什么意思。“ 宋璃噤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睛瞥向一边不吭声了。宋文渊叹了一口气,也没抓着她不放。“父亲今日之所以对你有埋怨,是因为你和洛腾,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宋璃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呆愣地瞧着宋文渊,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凌迟他的心。 宋文渊瞧见妹妹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实在不忍把话说得太明白,却又怕她执迷不悟,弥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璃儿,有些事??强求不得的。“ “不!男未婚女未嫁,说什么强求不得!“宋璃慌乱地一挥手,重心不稳之下跌坐在了床榻上。“他都没正眼瞧过我??又怎知不会与我情投意合??“ “哎??你,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宋文渊上前去拍了拍宋璃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只得先行离开了听竹轩。 ?? 洛腾在恢复上朝之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封信。这封信什么时候递到他的房间里的,没人能够说得清楚。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随从担心有诈,劝说他不要打开。可当他瞧见信封上的落款是月华楼时,他还是忍不住将信取了出来。 当天晚上,洛腾便出现在了琉璃的房间里。琉璃从外头推门进来,发现洛腾正坐在桌边喝酒吃菜,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洛腾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瞧见她正站在门边发呆。“怎么不进来。“ “你突然出现,害我以为在做梦。“琉璃回道,来到他对面坐下之后,又抬眼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洛腾瞧着那一双明媚的眸子,只觉得古人经常在诗词文章之中描绘的美人眼眸,应该就是这么一副样子了。 “也不算突然吧。收到了你的信,我就来了,“,他话音刚落,琉璃就讶异地瞧着他,看得他有些心慌,“怎么?那信原来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琉璃抬手给洛腾斟满了一杯酒,“只不过,那封信我昨夜才写完,没想到这么快就递到了你手里??“ 这番话说得有些奇怪,让洛腾不得不多想。他一手捏着酒杯,让那圆润的杯身在他的两根手指之间来回旋转。“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倒是像在说不是你差人给我送信的。“ “不是,“,琉璃否认得干脆利落。“我写好了信,便交给邢妈妈了。她原先跟我说,她总有办法将信送到你手里,无论洛府的人是否对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有微辞。我原本以为她是在说笑的??所以,你今天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真真是将我吓到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洛腾若有所思地看向琉璃。 琉璃一抬眸,先是看了他一眼,复又将视线落在了那一盏酒壶上。她素手一抬,手指轻抚过白瓷瓶光滑的表面。“你何其聪明,和你打哑谜,累到的一定是我。我可不想活得这么辛苦。“ 洛腾没想到琉璃会这么回答,他不解地看向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一挥,灭了房间里的烛光。 琉璃一愣,回过神来时,嘴边的笑容更是明显了。“洛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这屋子可是朱雀巷里最高点。今日你来我的房间里,也定然是被不少人瞧去了。突然这么灭灯,你又没出月华楼??洛大人这是在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吗?“ “他们要你约我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让你留下我吗。“因为是习武之人,洛腾在黑暗之中将琉璃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很确认,这个女人虽然言语之间带着些羞涩与仓皇,眼神之中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情绪。 她若不是在刻意伪装自己,便是故意让他瞧见她原本的样子。 洛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佳人,越是仔细观察,越是猜不透。 “你看够了没有?“突然,琉璃出声问道。让洛腾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琉璃笑如银铃,似乎很爱洛腾偶尔露出的窘态。“你猜得没错,他们要我约你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把你拴住。不仅要拴住你的人,还要拴住你的心。“ 琉璃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双手压住了洛腾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二人的唇越凑越近,眼见着就要亲上了,洛腾却不合时宜地问道:“他们是谁。“ 琉璃一愣,像是没听清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琉璃与洛腾拉开了一些距离,见他眼中不带一丝情欲,心中不免有些挫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月华楼真正管事的,一定不是邢妈妈。“ “他们许给了你什么好处。“瞧着先前还在魅惑他的琉璃突然安静地坐在那儿,洛腾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们说,若是我能拴住你的心,可使我脱贱籍。“ 琉璃话音刚落,就被人抱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抱住了洛腾的脖颈。这片刻慌乱的表情落入洛腾的眼睛里,让他从来冰冷的眼神之中染上了些许温柔笑意。 “若是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不介意顺水推舟帮你一把。“ 说着,他便抱着她往床榻边上行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琉璃搞不清楚现在自己到底是期待还是失望,又或者只是疑惑。为什么先前表现得兴趣缺缺的男人,转眼之间又好像对她兴趣浓厚起来。 洛腾抿着唇,将她放在了床上,随手扯下了床前帷幔,自己也一个跨步上了琉璃的床榻,与琉璃并肩躺在了一起。 “我在你这里留宿,过了今晚,一切都会不一样的。睡吧。“ 说着,洛腾便先闭上了眼睛。琉璃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瞧着这个已经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她张了张嘴,想要叫醒他,最后却还是背过身去生闷气。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侧过身去,洛腾便睁开了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缓缓闭上眼睛。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真的你们不看会后悔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天清晨,洛腾醒来时,琉璃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二人虽然是和衣而卧,可是相拥而眠的样子像极了一对爱得热烈的情侣。 一时之间,洛腾的身子便僵在了那儿。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温香玉软在怀,纯情如一张白纸。这和他高大冷硬的形象完全不符合,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可是,琉璃却真的是他抱的第一个女人。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洛腾正盯着琉璃的睡颜胡思乱想着,忽然琉璃嘤咛一声,有要醒来的迹象。洛腾见状,立马将手抽了回去,并别开眼去,专心致志地揉捏着自己已经被琉璃枕得有些发麻的胳膊。 琉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盯着这个在自己床上躺着的男人看了半晌,脑子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你,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什么样子?“洛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便让他彻底傻眼了。只见琉璃三下两下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个干净,只留下一身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透过衣襟,还能依稀瞧见里头肚兜的颜色。“你这是做什么!“ 洛腾低喝了一声,刚要坐起身来,却被琉璃一下压在了床榻上。一根手指贴在她炙热的唇瓣上,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无端端想到了儿时母亲时常做的那一道叫做糯米糍的小吃,也是这般冰凉柔软。 因为时间紧迫,对于洛腾的沉默,琉璃也没有多想,只顾着为洛腾宽衣。她一边麻利地解着衣服,一边言简意赅地向洛腾解释道:“待会儿丫鬟就要过来敲门问姑娘客人们是否要打水沐浴了。既然你是在这里留宿,哪里还有和衣而卧的道理?“ 琉璃将洛腾的外衣拨下,伸手就要触到洛腾的裤头时,突然顿住了动作。她脸色绯红地飞快瞧了洛腾一眼,忽而转过身去道:“我不看你,你把外裤脱了,再用被子盖上就好。“ 洛腾瞧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有些难堪,经过刚才那么一刺激,他的身下已经有了反应。琉璃坐在那里等了半天没动静,刚要回头。就听到房门处传来敲门声。 琉璃一惊,慌忙钻进了被子里,故意弄乱了头发并用慵懒的声调问道:“谁呀。“ “姑娘,客人起了吗?是否需要沐浴。“ 站在门外的是平日里在月华楼跟着她伺候的丫鬟,琉璃回头看了一眼洛腾,发现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似是燃起了一团火,熊熊燃烧的火焰让她口干舌燥。 琉璃清了清嗓子,身子在微微发抖,连带着声音都不是那么平稳了。“需要的,你去准备吧。“ “是。“丫鬟应了一声之后,从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由近及远。琉璃松了一口气,一下躺在了床上大口喘着气,她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高低起伏,让洛腾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琉璃猛地睁开眼,像是盯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洛腾。“你??你该起来了。“ “嗯。“洛腾轻声应道,却没有动静。 琉璃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又道:“洛大人还是快些起身吧,误了上朝的时辰。可不好。“ “嗯。“洛腾又是轻轻应了一声。 琉璃快要抓狂了,这不是她第一次接到这种要和人暧昧的任务,却是她第一次碰到如此木讷冰冷的人。 “你??“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洛腾沉默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利落干净得不像话。琉璃躺在床上瞧着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月华楼的姑娘们在开玩笑时经常说的那句话:男人啊,都是穿起裤子就会忘了你是谁的货。 “你还是洗洗再走吧,一身脂粉味。小心别人参你一本秒事朝廷。“ 洛腾听了她的话,将捡起来的朝服又放下,回过头来看着她。“你倒是心思缜密得很。“ 琉璃吃不准他这是在夸赞还是有别的意思,所以索性便不说话了。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琉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赶紧下了床抱着洛腾的脖子就啃了一口。 洛腾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脖子震惊地瞧着她。“你干什么。“ 琉璃勾着他的脖子,狡黠地笑道:“在月华楼里待了一夜,怎么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她这么一说,洛腾立马就不吭声了。只是一手捂着脖子,久久没有放下。 就这样,当宋文禹在宫外碰见洛腾的时候,一眼瞧见的便是洛腾脖子上暧昧的印记。 他先是一愣,不知道为何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宋文禹此时此刻的表情有些精彩,说是气愤也不是气愤,痛心也不是痛心,就好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存心将各种颜色搅合在了一起,让人瞧不清楚画布上那一层底色到底是什么颜色。 “你??脖子上。“宋文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动作有些僵硬。 反观洛腾就要淡定多了,经过早上的那一番折腾,他的心境大不如从前,甚至于要比宋文禹更加成熟了。或者说是,更加厚脸皮。 “没什么。“洛腾欲盖弥彰地否认,却很是坦然地向外人暴露这个暧昧的伤口。他一转身,本以为宋文禹会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然而他向前走了几大步,都没见宋文禹跟上来。无奈之下,洛腾只能转过头来看向宋文禹,又轻声道:“我去了一趟月华楼。“ “??“宋文禹看着洛腾,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有想过洛腾会用一些邪门歪道的法子脱困,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极端的办法。“去找阿紫姑娘了吗。“ “是。“洛腾垂下眼,不再说什么,只是径直往宫门里走。其实,他也无需再多说些什么了,光是刚才这两个人寥寥几句,就足够让那些好整以暇的看客编出好几个话本出来。 宋文禹双手负在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丝愧疚。正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孟一葳走了过来。 “文禹兄,“,他满面春风地向宋文禹抱拳行礼,“怎么你站在这儿?“ 宋文禹看向孟一葳。“看你这样子,是和洛大娘子和好了?“ “嗯,承蒙文禹兄指点。“想到昨日洛莘的百般娇柔,孟一葳的笑意更是明显。 宋文禹的眉毛微微一皱,孟一葳那一幅被爱情滋润的模样让他觉得很碍眼。“刚才我碰到阿腾了。“ “哦,然后呢?“ “他跟我说,他昨晚上是在月华楼里过夜的。“ 说罢。宋文禹也没管孟一葳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往宫里行去。一路上,竟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宋文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扭曲,可是今日里洛腾和孟一葳两个人给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在整个朝廷议事的过程中,极其心不在焉。这种刚上课就等着下课的感觉,宋文禹从小到大都不曾体验过。 而今,他着实体验了一把。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就在宋文禹在宫里上朝的当儿,阿金带着阿珍和阿九出了一趟门。她像往常一样将沈家陪嫁给她的产业巡视了一圈,最后才到运来客栈。 一进门,她就被正站在门口算账的阿银吓到了。阿银抬起头来,向她微微颔首,又继续专心致志地拨起了算盘珠子。阿金心中惊疑不定地一路被阿珍二人簇拥着来到后院,刚进门坐下,初见和阿银便前后脚进来了。 “你们两个,出去守着。“阿金瞧着仍然是一脸冷冰冰模样的阿银,没有急着问话,而是先让阿珍和阿九出去了。“你这几日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 房门刚一关上,阿金就劈头盖脸地问道。阿银低下头,惯常不吭声。阿金扶了下额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初见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昨儿个夜里。“初见笑眯眯地应道。一边说着。一边还将早就已经泡好的上等好茶往阿金手边挪了挪道:“师姐莫生气,喝点绿茶消消火。“ 阿金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来将那茶杯捏在手里。茶还烫着,所以她也不急着喝。“你是去查案子了吧?“ “嗯。“阿银点了点头,却没说其他。 阿金看着阿银,想了想又道:“你回到王都了,那是谁在王都外边放长线钓大鱼。“ “是月姨。“阿银抬起眼皮来,像是学生面对先生一般站得规规矩矩。“义父说,只有月姨能够让人觉得,采薇还活着,也只有她能够全身而退。“ “哦,他倒是挺重视这件事的。“阿金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反正他说什么,我师傅从来都是答应的。“ 对此,阿银不做评论。他听出了阿姐是对义父不满,可是才十四岁的他并不明白阿姐这话里的意思。阿金见阿银又沉默了,瞟了他一眼道:“大师姐那儿,有什么消息吗。“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了两个师弟的眼神交流。阿金眼睛一眯,将茶杯搁在了桌上。“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大师姐没有出事,只是??“初见拧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瞎的状况。“只是好像,月华楼真正的话事人似乎是想要师姐去接触玉面判官洛腾。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阿金看着初见,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可塑之才。所谓“接触“,说白了就是要大师姐对那木头疙瘩去做些狐媚之事吧。 阿金撑着下巴,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琢磨,却吃不准是哪种情况。“那,师姐怎么想的。“ “师姐她??“初见和阿银又互相看了一眼,“师姐她好像已经这么做了??“ “什么?“阿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站起身来。差点带翻了桌子上的茶水。“你再说一遍,师姐她已经怎么了?“ “阿姐,玉面判官昨晚上是在大师姐那儿过夜的。“阿银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末了还怕阿金不相信,正打算再说些什么。 阿金绝望地手扶住额头,跌坐到了椅子上。“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会儿。“ 阿银疑惑地看着阿金一副颓败的样子,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初见却明白。他轻扯阿银的衣角,将自家少主半推半就地带出了房间。 “阿初,阿姐这是怎么了。她??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初见关好了门,一转头,阿银就跟上来了。 “少主,大姑娘她确实是受打击了。“初见瞧着这个比他们都年幼的少主,语气温柔得像是一位兄长。 “为什么?是因为大师姐为了任务和目标过夜?“ “不,“,初见摇了摇头,瞧着阿银清澈的眼睛,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少主。您应该清楚的,通天阁最忌讳的是什么。而今,大师姐恐怕是要犯这个忌讳了。“ “通天阁的忌讳??“ 阿银想了想。 通天阁的忌讳有很多,若说最为忌讳的,怕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用情太深吧。 ?? 阿金自从运来客栈回来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宋文禹今日回来得很早,看她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你今日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瞧你从外头回来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阿金看着宋文禹,眼里带着些责怪。“你既然一早就瞧出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问我?“ 瞧着阿金这娇嗔的模样,宋文禹的心情一下愉悦了不少。“原来是在怪我不早些去猜你的心思?“ 阿金没吭声,继续坐在窗下看着烛光发呆,想着今日里阿银和初见跟她说的那些事情。有些是关于琉璃的,有些是关于自己的。 刚听说琉璃与洛腾的事情时,她确实有些惊讶,尔后是气愤。可是冷静下来,她又开始担心琉璃了。师傅时常对她们说世间男儿皆薄幸,用情越深的,越是薄情。可她们却偏偏一个两个地弥足深陷。甚至还乐在其中。 阿金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和义父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 “我突然想到了我师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抚养我长大的不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师傅,“,阿金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一些事情透露给宋文禹。她知道,这么做很冒险。 像宋文禹这么聪明的人,若是他想,一定会根据她的这些只字片语察觉到她的真正身份。可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觉得自己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全身,若是此时此刻她不与人倾诉,她一定会难受痛苦到要死掉。 阿金看向宋文禹,见他放下了手,正襟危坐地瞧着她。“师傅在我小时候就时常告诫我,世间男儿皆薄幸,越是深情的,越是薄情。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师傅一定是在说她和她的意中人的??至于我,有师傅这个前车之鉴,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说到这里,阿金不禁自嘲一笑,“我太自负了。“ “为什么说你自负?“宋文禹看着阿金,忽然问道。 “因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可是我却??“阿金没有说下去,只是抬头看着宋文禹。 答案不言而喻,压根不需要再用语言表达。宋文禹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即便如此,你也不是自负的。“ “为什么?“阿金觉得,宋文禹的声音和目光都是有魔力的,就像是江河之中藏着的暗流,而她只是漂泊在江河之上的一叶扁舟,一不小心,就会被这暗流吸到河底,再也浮不上来。 “世间男儿,不见得皆是薄幸。若是他的深情只对你一人,于你而言,那就不是薄情。“ 阿金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了出来。“倒是这么个道理??“ “阿金??“宋文禹忽然将她抱在了怀里。刚才瞧见阿金那一幅迷茫柔弱的样子,早上心里的那一抹悸动似乎又回来了。他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头野兽,蠢蠢欲动。“我们??我们还未成为真正夫妻的。“ 阿金身子一颤,一股恐惧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让她只能将宋文禹抱得更紧,才能够将这股子恐惧驱散。 “我??“ “你若是还没准备好,我也是可以等的。“宋文禹察觉到了她言语之间的拒绝,刚要松开她,却被阿金死死抱住了。 “不!我愿意??我,我愿意??“阿金颤抖着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除了这三个字,她已再不会说别的词语。 “你??不会后悔吗。“宋文禹的眸子变得愈发深邃漆黑,似是藏了一团风暴。 “不后悔,我不后悔??我??“阿金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文禹一把抱了起来。 她怔怔地瞧着宋文禹挂在嘴边的那一抹笑,这一刻,她只觉得纵然自己身怀绝世武功,纵然面前这男人只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她也只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待会儿你若后悔,我也是不依的。“ 阿金脸一红,垂下了眼帘。她从来不知道。一本正经的宋文禹也有这邪肆的一面。 这一夜,红浪翻飞。二人颠鸾倒凤,鸳鸯缠颈。自始至终,阿金的身子都一直在发抖,即便宋文禹如何安抚,都没办法让她停止颤抖。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阿金的内力在奇经八脉之中横冲直撞。鱼水之欢带来的愉悦和内力带来的痛苦交相辉映,让她浑身战栗。 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这一室旖旎才慢慢散去。宋文禹紧紧抱着阿金,心里全是满足。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为重要的两个时刻他都已经经历过了。宋文禹看着阿金昏睡的样子,只觉得此时拥有的,便是他的全世界。 ?? 阿金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阿珍和阿九在她床边伺候着,忧心忡忡。 “大少爷呢?“ “姑爷已经上朝回来了,见您还在睡,就先到书房去了。“因为阿金已经与宋文禹圆房,机灵的阿珍不着痕迹地改了称呼。 阿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阿九,对阿珍说道:“我要起床沐浴。阿珍,你先去帮我准备一下。“ “是,“,阿珍欢天喜地地出了房门。这个活泼性子的丫鬟一走,房间里的气压便莫名低了几分。 “你在生我的气?“阿金试探地问道。 “奴婢不敢。“阿九闷声应道:“我??只是担心姑娘的??身体。“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阿金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忍。她微微一蹙眉,将呼之欲出的呻吟声给憋了回去。 “姑娘,怎么了?身子有什么不爽的地方?“阿九察觉到了阿金的异样。赶忙问道。 “我没事。“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阿金的额头,她尝试着在手掌上凝结一团真气。可是内力刚运行到丹田之上,穴位上的疼痛就让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阿九见状不禁大惊道:“姑娘,你??“ “无妨。应该是一下退了一层功力,身子有些不适应,休息两日就好了。“说罢,阿金看着自己的手掌叹了一口气。“难怪千面之术会在使用者失去童子之身之后难以驱使,想要催发之,这四肢百骸的痛可真不是常人忍受的。“ “姑娘,您这次??着实太莽撞了。“ 阿九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嗯,我也觉得,“,阿金抬头,笑得异常灿烂。那是阿九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笑容,“不过,我不后悔。“ “那这件事??要不要禀报阁主?“阿九拿不定主意,只得问问阿金的意思。 “终归是要告诉的,不过等我将身子调理好了再说吧。“ “是。“阿九点了点头,在阿金的示意下。将幔帐收起,并上前去要将阿金扶下床。 阿金扶着床框,在阿九的搀扶之下艰难地移动到了屏风后,刚坐到浴桶里,就听到宋文禹推门进来的声音。 “你家姑娘如何?醒了吗?“ 阿九没有走出去,是阿珍回的话。“回姑爷的话,我家姑娘已经醒了的。正在沐浴呢。“ “哦,“,宋文禹好像往屏风这头看了一眼,又道:“那我在外面等着,你们慢慢伺候着,不用着急。“ “是。“阿珍向宋文禹行了礼,这才走进去开始和阿九一起伺候阿金洗身子。屏风后头偶尔传出来的水声让宋文禹又开始心不在焉起来,昨晚上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一样过着片段,让他又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阿金穿好衣服走出来时,正好瞧见他用手扯了扯衣襟。 “你洗好了?“宋文禹见阿金站在一边,赶忙站起身来。阿金一副弱柳迎风的模样,将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这幅样子了??“ 阿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四两拨千斤地反问:“你说呢?“ 宋文禹脸一红,果真不再去问了。阿珍见到宋文禹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可是阿九阴沉的脸色,却又吓得她立马抿了抿唇,将笑意憋了回去。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宋文禹将阿金又扶到了床边坐下,手足无措地说道:“要不,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 “回来,“,阿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让大夫过来瞧什么?“ 被阿金这么一问,宋文禹彻底没招了。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阿金看着他这一副木讷的模样,闭着眼睛无奈地说道:“放心吧,我休息上几日就好了。若到时再不好,你再请大夫也不迟。“ “也好,也好。“阿金拿了个主意,宋文禹便连连点头应和着。哪里还有一星半点杀伐果断的冷面刑部郎中的样子。“我让怀仁将我的公务搬到这里来,你先睡着,我陪着你。“ “好。“阿金靠着床头,对宋文禹微微笑道。得了阿金的准许,宋文禹这才打开房门吩咐怀仁做事去了。 见宋文禹离开房间,阿珍这才小声说道:“姑娘,这位姑爷可真有意思。平日里见他一副冷静果断的样子,到了姑娘面前,就跟一个傻子一样。“ 阿九冷哼一声,不敢苟同,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阿金瞧着宋文禹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更是明显。“是呀,就是个傻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四章 人无癖不可交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几家欢喜几家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就在宋文禹与阿金甜甜蜜蜜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时候,洛腾与阿紫姑娘情投意合的消息让内城炸开了锅。对于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说什么的都有,却偏偏没有再向洛府提起联姻的。 “这个洛腾,为了不娶我还真是破釜沉舟了。“孟一菡听到这个消息时,不怒反笑。 丫鬟红豆不解地看着她。“姑娘不生气吗?这洛家郎君宁愿与一个勾栏女子苟且,都不愿意应下这门亲事。“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与我一样,都不愿意做别人的棋子罢了,“,孟一菡大胆的言语,让红豆低下了头,“再说了,他这般如此,也不是拂了我一家的面子。宋府那边,肯定反应比我们这儿要大得多。“ “姑娘说得是,“,孟一菡没有指名道姓,红豆却对她暗指的人心领神会。“那姑娘可要去探望一下宋家姑娘。“ “不去。沈氏的那件事情都没能让他们之间有嫌隙,现下他们宋府中人肯定是团结一致得很。我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白白遭人嫌弃。“孟一菡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梳妆台上的珠钗一根根试过。 最后,她选了一根装饰有珍珠的金钗,递给了红豆。 “那姑娘今日想去哪里?奴婢安排一下。“ “去探望一下大姐吧,听说,大姐最近身子不爽。“孟一菡说完这话,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染上丹寇的指甲。修剪得当的指甲盖上那些微的绯色,让人瞧着便会想到那开得正好的娇艳花朵。 孟一菡把手放下,拿起螺黛细细描绘起眉毛的形状。回家的这一段日子,她想得很清楚。宋文禹于她而言,就是心尖尖上的人,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取代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之前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够待在宋文禹身边,和他长相厮守。在那件事情之前,她是有这个自信让宋文禹的心思完全放在自己身上的。 毕竟,她姓孟。 毕竟,她是孟氏姐妹里和嫡长姐最为相似的一个妹妹。 可是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她要重新评估自己及沈氏在宋文禹心中的分量了。他对那个商贾之女的维护,完全在孟一菡的意料之外,也深深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自打宋文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开始,他就成了她心中认定的人。之前因为是有姐姐挡在二人之间,她不敢造次。可是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沈默金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没有过人的家世,更没有像她们孟氏姐妹这般的才情。又如何可以与宋文禹并肩。 想到此,孟一菡的眼神变得有些怨毒。她冷冷地瞧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将手中的螺黛又捏紧了些。 “姑娘,好了。“正在这时,红豆已经为她梳好了头发。孟一菡回过神来,侧首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将螺黛放下,接过红豆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道:“你过去将我那一套绀青色的襦裙拿出来吧。“ “是。“ 红豆将那一套襦裙衣衫捧到孟一菡面前,孟一菡伸手摸了摸那衣服料子,又道:“替我穿上吧。“ “是。“ 收拾得当之后,孟一菡便拿着拜帖去了太子府。孟一荻收了帖子,便让小柳请她进来了。姐妹明面上互相寒暄了一阵,直到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都退了个干净,仅留下红豆与小柳两个人,孟一荻才收去挂在脸上的和善笑容。 “妹妹的消息好灵通呀。我这刚不过生病一日,你那边便什么都知道了。“ “是母亲消息灵通。“孟一菡含笑回答,又问道:“妹妹还觉着奇怪呢,姐姐怎么会忽然病倒了。“ 孟一荻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话里有话,又不好挑明了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晚上贪凉快,一不小心就病了。“ “哦,原来是这样。“ “你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这里没有别人,但说无妨。“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妹妹就直说了?“孟一菡侧着头看向孟一荻,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这才缓缓说道:“妹妹过来只想求姐姐一件事。请姐姐和母亲好好说说,妹妹不想掺和到那些结党营私的事情中去,也不想当任何人的棋子。“ “放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孟一荻眉头一皱,声音严厉地质问道。话刚说完,便剧烈咳嗽了几声。在一旁伺候的小柳见状,赶忙端过来一杯温热的参茶,伺候孟一荻服下。 孟一菡看得出来,就连伺候在姐姐身边的丫鬟都不待见她,看她的眼神里总有些不服与鄙夷在里头。可她并不以为意,相反,她就是爱看这帮人不愿意屈服于自己,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母亲为我说亲于洛府的事情,姐姐不是不知道吧。“ 孟一荻闻言,唯有沉默。她自然是知道的,当初太子授意于父亲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本来想要阻止,可是转念一想,他们这些闺阁中的女子,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做主,便又打消了劝阻的念头。 说到底,还是明哲保身的念头在作祟。孟一荻喝了几口参茶,顺过气来之后看着孟一菡道:“父亲母亲想为你说这门亲,本也是看中了洛提督的人品。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竟然宁愿选一个烟花柳巷中的女人,都不愿意选一个好人家的女子。是吗?“孟一菡抢了孟一荻的话头,如是反问道。带着几分俏皮的话语,却让孟一荻听出了几分寒意。“姐姐,你是过来人。应当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道理。我不怪洛大郎君的选择,相反,我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如此决绝,妹妹我可真要嫁于他,从此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啧啧,那样的日子,可真是跟活在炼狱之中没有分别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孟一荻冷冷地瞧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喜欢宋文禹。以前他是姐姐的,可是他现在不是了。既然父亲想要为太子一党鞍前马后,若是能将中立的宋家拉拢过来,未尝不是一件极佳的好事。“ 这些话,孟一荻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她还是心有钝痛,孟一荻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她很清楚。这是在太子府。而孟一菡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来说这件事情,分明也是吃准了她不敢当场发作。 “你刚才不是说,不想当这颗棋子吗。“ “若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算是当棋子。“ 孟一荻快被她的歪理邪说给气笑了。“可你也应当清楚,当今圣人最为忌惮什么。若非如此,我和他??“ 孟一荻咬着唇,没有说下去。孟一菡闻言一笑,对上孟一荻青白的面孔,一字一句地温柔说道:“那是因为他为嫡长子,你为嫡长女。若是孟家庶女嫁给宋大郎君。我想圣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臣子儿女之间的亲事,他老人家也不好总是插手不是?“ “你要我说多少遍,他已经成亲了!“孟一荻觉着自己快要按捺不住胸口的那一阵疼痛了。她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孟一荻暗自心惊,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再提起宋文禹成婚的事情,自己的反应还是这么大。 她神色复杂地垂下眼来,不再言语,只是在微微喘着粗气。 “这个,就不用长姐管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请求,还请长姐一定帮忙劝劝母亲。既为孟家女儿,我自然知道身上有不可推卸的重任。可是??若是可以两全其美,还请长姐和母亲成全。“ 说着,孟一菡对着孟一荻行了个礼,便带着红果离开了太子府。她前脚刚走,孟一荻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小柳一边为孟一荻拍背顺气,一边红着眼眶小声埋怨道:“二姑娘真是太气人了。怎么她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孟一荻伏在团椅主位上,瞧着孟一菡渐行渐远的身影,冷漠地说道:“她不是变成这幅模样。只是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我们孟家人,全都被她给骗了。“ 孟一荻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小柳道:“你准备准备,我想请宋沈氏来一趟太子府。“ 小柳一愣,有些不情愿。“姑娘请她过来做什么。“ “她是刑部大夫的妻子,如何不能请过来。我也想??和她好好说说话。“孟一荻如是说道,见小柳没动静,又抬手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去吧。莫要误了我的事情。“ “是,奴婢知道了。“ 小柳说着,便下去准备请帖和招待客人的茶水点心去了。 ?? 阿金在宋府里收到这张邀请帖,是在三天以后。 她正起了个大早坐在梳妆镜前上妆,宋府的管事便将帖子递过来了。阿金收了帖子,也没说去还是不去,只是将它放在了一边。 阿珍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做工精致的帖子。“姑娘,为何太子府的主人会邀请咱们过去?“ 阿金没吭声,阿九答了阿珍的话。“此事说来话长。太子妃为孟氏嫡女,你在宋府做了这么久,这些事情应该比我们清楚吧。“ “哦。“阿珍立马噤声了,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姑娘,咱们去还是不去。“ 阿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道:“晚上我问问大少爷,他要是让我去,我便去。否则,便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对了,听竹轩那边接到这个帖子了吗。“ “没有。“阿珍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她是个包打听,阿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总而言之,这偌大的宋府里似乎没有什么阿珍打听不来的消息。 在这个方面,阿九还是很佩服阿珍的。 “哦。“阿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之后主仆之间又聊了些别的事情。便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宋文禹是吃过午饭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阿金还在午睡。因为二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他也不忌讳,直接撩开幔帐上了床,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阿金抱进了怀里。 阿金揭开眼皮瞧见是他,笑着钻进他怀里道:“怎么一身酒味。“ “陪阿腾去喝酒了。“ “去的月华楼?“阿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听在宋文禹耳朵里有些像是在吃醋。 他刮了一下阿金高挺的鼻梁道:“月华楼哪有中午开门的,又不是饭馆。去你家兰茵记吃的。“ “哦,那你要给现钱,不能记账。“阿金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 “知道,“,宋文禹无奈地哄着她,“我从不赊账。“ “说起来,你若是在兰茵记那里留下一幅你的墨宝,属上你的大名,你就可以赊账。如何?“阿金突然灵光一闪,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一提起赚钱,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 宋文禹哭笑不得。只能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阿金笑眯了眼,她光着脚下床,从桌子上拿起那个请帖递到宋文禹面前,又坐在了床榻上,“太子府送请帖过来了,请我过去喝茶聊天。我打听过了,婆母和宋璃都没收到这个邀请帖。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宋文禹将那请帖打开一看,笑容忽然凝在了那里。他认得出来,那是孟一荻的字迹。 “你想去吗?“宋文禹回过神来,将请帖合上,看向阿金。 阿金皱着眉头,有些苦恼。“说实话,我实在不想和这些权贵打交道。可是若太子府第一次请我我都不去,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宋文禹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还是去吧,“。说罢,阿金叹了一口气道:“我可是为了你。“ “嗯,谢谢。“宋文禹抚摸着阿金的发髻,依旧深情地瞧着她。怎奈阿金敏感,到底还是让她察觉出了他心中那一抹复杂的情绪。 阿金嘴一撅,有些不高兴了,睡意全无。她从宋文禹的怀里出来,掀被下床。宋文禹趁着她更衣的当儿,一直坐在床沿边上发呆。阿金不喜欢他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特别是在看了太子府送来的请帖以后。 她换好了衣衫走出屏风。赌气似地坐到了梳妆镜前。“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给太子府主人的吗。“ “什么?“宋文禹回过神来,觉得阿金的这句问话有些没头没脑。 “你若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送给她的,我可以代为转送。“阿金故作大方地说道,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宋文禹眉头微微一皱。 “你可以去库房里挑些礼品带过去。初次登门,总不能空手而去。“宋文禹当做不理解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道。 阿金一回头,使劲瞪着他瞧。 这个家伙,可真是会装傻充愣。 宋文禹面色坦然地迎接着她审视的目光,见她半天没说话,又故意问她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阿金扭过头去,懒得再理他。在逞口舌之快这方面,她向来没办法在宋文禹这里占便宜。索性,便自己生闷气了。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阿金在气什么,却又无从解释。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自从芦苇荡那一面之后,他和孟一荻就彻底断了联系。匆匆几面,也都还是在正式场合之下见到的。 宋文禹刚才坐在那里发愣,是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于孟一荻的相貌记忆仿佛也模糊起来。这让他有些感慨,感慨现如今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在感慨唏嘘男人果真是健忘的。 宋文禹站起身来,走到阿金身后,见她正对着镜子抿胭脂,忽然从身后将阿金抱进了怀里。阿金一愣,感觉到了宋文禹的异常。 “你怎么了?“她一手举着那张红纸,轻声问道。 宋文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里,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的整颗心脏也跟着震颤。“阿金,我刚才在想,我会不会有一天连你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阿金一愣,她从没见过这般多愁善感的宋文禹。她不做声,宋文禹就将她抱得更紧。阿金轻轻将手中的红纸放下,握着宋文禹的双手轻轻说道:“不会的。“ 宋文禹闻言,静静抱了她一会儿,这才缓缓松开。阿金转头,发现他又恢复了常态。“带到太子府里的礼品你也别去费神挑了,那天之前我会让管事都准备好。你只管带着东西去便是了??我这么安排,你可同意?“ “同意,正好我也不用去费神琢磨太子府里那些人的喜好了。“阿金随口答了一句,还是带了些情绪在话里。宋文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从袖里拿出一个礼盒递到了阿金面前。 “给你的,你看一下是否合适。“说着,他便将礼盒放到了梳妆台上,自个则坐到了一边的书桌后边开始处理公务。 阿金伸手将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对做工考究的金镶玉耳环。阿金摸着那一对玉耳环,忽然脸就红了。 正在这时,宋文禹也抬起头来在看她的反应。见她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脖颈上现出些许胭脂的颜色,宋文禹眼中含笑地低下了头。 看样子。阿金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金镶玉,金镶玉,不就是阿金想文禹的意思。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阿金拿出耳环在耳垂上比对了一下,心想:这些斯文人,表明心意都是用这么婉转的方式,真是酸臭腐朽。 虽是这么想,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 两日后,阿金应邀去了太子府。接待阿金的是小柳,一路上她总是时不时地打量阿金,这让阿九和阿珍很不舒服。 “请宋夫人在此稍等片刻,待奴婢去禀报太子妃。“小柳将主仆三人带到了太子府里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后院,如是向阿金说道。 阿金点了点头,她便转身往院子里走了。人刚离开,阿金便回过头来看向神情已经冷成冰的阿九道:“这里是太子府,你可别动杀心。“ “这府里,未有武功高强之人。“阿九看着阿金,认真地答道。 阿金揉了揉额头,不打算理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师妹了。她将头一偏,只顾着站在花园子里看风景。 却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说来也巧,庆王萧铎偏偏选了今日来拜访太子。他一身玄青色王爷装束,跟在太子府管事的身后正往太子的书房里去,无意一瞥,就瞧见了那一抹青绿色的身影。 萧铎猛地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管事一回头,见萧铎站在那里发呆,便也只好立在身侧耐心等着。 “那边那位是?“ 管事循着萧铎的视线望过去,因为老眼昏花,只瞧见一个模糊的妇人背影。 “回王爷的话。那位应该是王妃请来的客人。“ “哦。“萧铎没有说别的,又继续跟在管事身后往太子的书房里走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刚才那惊鸿一瞥给他带来的震撼。 仅凭一个背影,他便认出了那人是谁。 萧铎冰冷刚毅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幻想着与沈氏见面说话的场景。 “王爷,到了。“管事回过头来,见萧铎笑得温柔,觉得甚为诡异。他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如往常一般。 “嗯。“萧铎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撩开袍子跨过了门槛。 正坐在书房里写着奏章的萧烁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奋笔疾书。“看五弟这般,是碰到什么好事情了。“ “哪有的事儿,“,萧铎裂开嘴笑道:“倒是太子哥哥,应当是碰到了些好事吧。“ 萧烁但笑不语,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奏章摊在一边晾晒着,这才道:“洛提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本宫可真是替他可惜。好歹是个青年才俊,怎如此拎不清轻重。“ “人无癖不可交。若是想要拿捏一个人,他有软肋总比没有的好。“萧铎别有深意地回了萧烁的话。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萧烁说着,站起身来,与萧铎隔着一张茶桌坐下。“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淮南的事情。“ 萧铎一愣,以为是自己管辖的那块地方出了什么事情,有些紧张地看向萧烁道:“是出什么乱子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进来淮南雨量暴增,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你最好将你属地的那些人看得紧些,不要让他们去打赈灾物资的主意,“,说完,萧烁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得的放松状态,“父皇近日身子大不如前,前几日召我入勤政殿,大有让我代理监国的意思。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乱子,便功亏一篑了。“ “弟弟明白。“萧铎点了点头,和萧烁聊完正事之后,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萧烁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今日五弟是有要事?“ “不,我??“萧铎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和萧烁说明自己的心思。“太子哥哥,我刚才来书房的路上,似乎瞧见宋沈氏了。“ “哦?“萧烁有些意外地看着萧铎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嫂子请她过来做客的。“ 萧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萧烁面色一沉,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哦,那还真是有意思了。“ 萧铎没说话,毕竟孟氏会主动邀请宋文禹的妻子上门做客,这件事的确引人深思。 忽然,萧烁站起身来往外走。“来吧,为兄带你去后院走一走。“ 萧铎回过神来,万分疑惑,又很是欣喜。他不明白萧烁怎么突然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让自己与宋沈氏“偶遇“,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一想到那一抹倩影,萧铎便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五章 不速之客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与孟一荻坐在太子府的水榭楼台之中,二人相对无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孟一荻细细打量了她许久,忽然开口道:“这应该算是我与宋夫人第一次单独见面吧。以往那几次见面,不过是匆匆一见罢了。“ 阿金点了点头道:“确实。“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请你过来。“孟一荻又笑着问道。 阿金摇了摇头,捧起茶碗来尝了一口太子府的好茶,这才轻声回了一句。“多少命妇想要求一个太子府的邀约都求不过来,这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妾身的头上,妾身自然欢喜得不想深究其中原因了。“ 孟一荻一愣,心道自己这算是碰了颗软钉子了。瞧她谈笑风生的模样,哪里有一丝一毫对权贵的惶恐,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恣意。 想到宋府,孟一荻的心莫名又刺疼了一下。阿金捧着茶碗在手里,看似没有打量孟一荻,实则已将她那些细微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肯定,孟一荻对宋文禹还是有感情的。虽然在来之前阿金就已经对这件事有所预期,可真正瞧见孟一荻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么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时,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她在嫉妒,嫉妒宋文禹和孟一荻青梅竹马的那几年。同时她也很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听得多了,本没什么稀奇的事情。可若这故事是关于宋文禹的,她又很想听上一听。 就在阿金胡思乱想的当儿,孟一荻突然出声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阿金瞧着她诚恳的眼神不像有假,可因为她是孟家人,且还与宋文禹颇有渊源,她又不敢轻信。“殿下折煞妾身了。这??这可从何说起。“ 阿金言语之间似有惶恐,却又好像带着些揶揄。小柳在一旁伺候着,越看越来气。可恨太子府里自有规矩在,主人家都没有让她开口,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咬唇站在一旁生闷气。 阿金挑衅地瞟了小柳一眼,又换了一副样子看着孟一荻,等待她的回答。 “我是代我家孟二姑娘向宋夫人道歉的。之前的事,原都是我家孟二的不对,“,说罢。孟一荻让小柳将一个锦盒端了出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宋夫人收下。“ “这??“阿金看了一眼那盒子,不明白孟一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殿下,且不说无功不受禄,也断没有上门做客还提礼品回去的呀。“ “确实唐突了些。可是??若是诚心道歉,怎能没有一点表示?“孟一荻含笑应着,一点也不觉得阿金冒犯。 阿金看着那大红色的礼盒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点头让阿珍收下了。“殿下好意,妾身若是一直拒绝,倒有些矫情。那。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样才对。“孟一荻见站在阿金身后的丫鬟伸手将那个盒子捧了起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气氛终于融洽了些,忽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打破了这边的宁静。孟一荻有些差异地向院子门口望去,忽然脸色就变了。 “殿下,怎么了?“阿金本来在低头喝茶,见孟一荻正用一种惊惧交加的眼神瞧着自己身后,便也好奇地转过了身。 只见太子正带着庆王向着这水中凉亭走来,阿金面色一冷,转过头来看向孟一荻。 孟一荻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什么,那两位不速之客便已经到了。阿金跟着孟一荻一道站起身来,向来人行了礼。 “太子妃免礼,宋夫人免礼,“,萧烁笑吟吟地上前将孟一荻扶了起来,发现她双手冰凉。他紧紧捏着孟一荻的手,让孟一荻有些吃疼,脸上却笑意不减,“太子妃,这一处凉亭本来就是避暑胜地,到了午后更显凉爽。你在此款待客人,总是要披多一件外衣的,莫着凉了。“ 说罢,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瞧着阿珍手中捧着的那一方锦盒。孟一荻低着头,连忙应了萧烁的话,并让小柳去给自己拿一件披风来。 阿金站在一旁默默瞧着,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忽然,她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让她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在孟府的那个晚上。 阿金抬起头来,果然见到萧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迅速低下头去,避免与他再有眼神接触。这个男人的目光就好似毒蛇的身子一般,在她身体上下四处游走,黏腻而又冰冷,让她浑身不舒服。 阿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忍了这口气。并暗示阿九和阿珍不要随便出手。主仆三人好似雕像一般站在凉亭的一角,对于外来环境的变化,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宋夫人,你若冷的话,本王的披风也是可以借你一用的。“突然萧铎邪肆一笑,说话间,果真要去解开身上的披风。 孟一荻被萧铎这大胆的行径给吓住了,她转过头来瞧着萧烁,却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对于萧铎调戏阿金的种种,没有半点反应。 “不用,谢庆王好意。“阿金冷冷地回了萧铎一句,若这态度放在别人身上,萧铎早就翻脸不认人了。可偏偏对他冷淡的这个女人是他日思夜想的阿金。 萧铎不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更是明显,就连目光也变得愈加肆无忌惮起来。阿金很确定,如若这不是在太子府里,如若这是二人共处一室,萧铎肯定不会只是乖乖地站在那儿,吃些嘴上豆腐而已。 “无妨,不过夫人若是真的冷了,可一定要说出来。今日??夫人穿得似乎有些单薄。“萧铎将阿金又打量了一遍,放慢了语调轻声说道。 “谢王爷关心,“,孟一荻已经被吓得脸都白了,可是阿金竟然还笑得出来,“妾身忽然想起来,不知道王爷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阿金的话语,充满了挑衅与攻击性,张狂到就连萧烁都要多看她两眼。萧铎一愣,他游戏人生多年,视女人为玩物,从来都是他去玩弄别人,可是今日这般被一个女人调戏,还真是头一回。 “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夫人关心。“萧铎回过神来,脸上笑得更加灿烂。 二人礼尚往来,针尖对麦芒的样子让孟一荻背上一直冒着冷汗。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萧烁的衣襟,往他怀里靠了靠,似乎是想要从他那里汲取温暖。 这种主动亲密的举动让萧烁有些意外,他低头看向孟一荻,发现她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和无助。“怎么了?“ “啊,“,孟一荻猛地回过神来,想要从萧烁的怀抱中退出来,可是对方却将他又摁进了怀中,“我,我没事??“ “五弟。你莫要这样子,吓到你嫂子和宋夫人了。“萧烁回过头去,提点了萧铎一句。 “是弟弟莽撞,唐突了佳人。“萧铎闻言,夸张地向阿金深深一拜,说出来的话压根就没有一点诚心道歉的意思。 阿金眼睛一闭,懒得再多看这登徒子一眼。她怕自己看久了,忍不住会动手杀人。 “太子殿下说得没错,此处风大,太过凉爽,妾身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请太子与太子妃殿下准许妾身告退。“阿金向萧烁夫妇二人行礼之后。便不再言语,静待萧烁的决断。 萧烁说话之前,看了萧铎一眼,见他依依不舍的样子,禁不住摇了摇头。“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有丫鬟捧着披风过来了。阿金看了那奴婢一眼,正疑惑着怎么不是小柳,那丫鬟突然向孟一荻掷出披风,右手一翻便握住了一把短刃。 众人大惊,都以为这刺客是冲着太子去的,却没想到对方狠厉的刀锋直接向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孟一荻劈去。 阿金目色冷凝,微微侧头示意,阿九便纵身一跃,来到孟一荻身边将其带离了刺客的攻击范围。只是如此一来,萧烁及萧铎却暴露在了刺客的刀刃之下。 “太子!“眼见着刺客的短刃已到太子身边,孟一荻吓得大叫一声便要冲过去。奈何阿九死死拉住了她,让她无法向前半步。 “殿下,此时你一定要冷静。保护好自己,便是对太子最好的援助。“阿金站在角落之中瞧着三人逐渐缠斗出凉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孟一荻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来瞧着阿金姣好的面容。“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子能在如此凶险的场面之下,依旧淡然处之。她以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不过这个沈氏女的,她只是将自己与宋文禹的错过归咎给了命。 可在这一刻。她却自惭形秽起来。孟一荻眼见着即便是萧铎加入战局,太子也落入下风。忽然冲到阿金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救谁?“阿金反问了她一句,让孟一荻愣住了。 “自然是,自然是??“她以为阿金是让她在萧铎和萧烁之间做选择。 “殿下,你应该很清楚,若是这名刺客落在了太子的手里,她会如何。死,恐怕对她而言是最好的解脱。“本是一件血腥的事情,阿金却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声调娓娓道来,听得孟一荻浑身直打颤。 “他们之所以处于下风,是想留活口,“,阿金没有管孟一荻是怎么看她的,她一边观望着战局的变化,一边一语中的地道出了内在本质,“你看到的那些凶险与不利,不过是表面。“ “你会武功?“这个发现让孟一荻咋舌。 阿金闻言一笑,没有否认。“殿下之前代孟二姑娘与我道歉,自然也知道她是如何能够从大慈悲寺中放出来的吧。既然如此,殿下又怎会不知阿金的身世呢。“ 孟一荻羞赧地低下头。刚才她因为太过恐惧,竟然将这些事情给忘记了。“我,我没有要试探你的意思,我只是??“ 阿金叹了一口气,她是在为孟一荻而叹。她很好奇,这么一个心地单纯的女子,如何可以在这权利的角逐之中存活。皇后朱良莘当初顺水推舟求得这段姻缘,怕只是看中了孟大人在朝中的威望与势力罢了。以这些人的野心,今后,他们还会在她身上索取更多。 纵然可怜,可是阿金对孟一荻却仅有同情之心,没有丝毫怜悯。“殿下,你看,那边要决出胜负来了。“ 孟一荻闻言,急忙向三人打斗的方向望去。却见那刺客早就已经没了踪影。“人呢?那个人??去哪儿了。“ “应该是逃了吧。“阿金看着姗姗来迟的府兵,一丝不解掠过她的眸子。 正在此时,萧铎扶着萧烁回到了凉亭里。“嫂子,太子哥哥受伤了。“ “啊,快,快些扶太子去房间里,我去请太医。“孟一荻见到萧烁左臂上的伤,正在汩汩往外冒着血,眼眶一下就红了。 “我不碍事,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去将府里的大夫请过来为我清创包扎就好。“萧烁抬起头,看见孟一荻双眼噙着泪又惊又怕地看着自己,微笑安抚道。 “好,好??那我让管事请胡大夫过来一趟。“孟一荻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比较镇静。她抬起头来,正想要吩咐下去,脸色突然就变了。 阿金知道,她是想起了小柳。她向前站了一步,在身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孟一荻。孟一荻转头看向她,颤巍巍地将心里的那个猜测说了出来。“如若??如若那丫鬟是顶替了小柳过来的,小柳她??“ 阿金无言地瞧着她,没有说话。不论是哪个答案,孟一荻应该都是不愿意瞧见的。孟一荻眼前一黑,几乎是要昏厥过去。 阿金转头看向完好无损的萧铎道:“太子妃殿下已经这般模样了。也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庆王爷,劳烦你带人去寻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一趟。太子的府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归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萧铎心里也是这么想,但这个府邸的主人都在凉亭之中。孟一荻已经无心说话,太子萧烁还是意识清醒的。他看向萧烁,在询问了他的意思之后,便带着几个府兵去了萧烁的后院。 他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等到他到的时候,胡大夫还在给萧烁包扎伤口。萧铎满身血气前来,让阿金眉头一皱。 孟一荻见萧铎来了,赶忙站起了身。“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人是找到了,可是伤得很重,“,说着,他又看向萧烁道:“太子哥哥,虽然这奴婢确实是被歹人重伤,却难保不是杀人灭口。弟弟建议,还是要严加看管起来。“ “不,小柳从小就跟着我,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孟一荻没想到萧铎一进来,就尽说些对小柳不利的话。她浑身颤抖,据理力争。像极了一株在空谷之中迎风而立的百合。 阿金上前,轻轻扶住了孟一荻的肩膀。“庆王爷说得没错,可是在严加看管之前,更重要的事情应是将人救活吧。“ 萧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阿金一眼。阿金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瞧着自己,好像她是一桌秀色可餐的饭菜,又好像她正在对着他搔首弄姿,媚眼如丝。他想要靠近她,拥有她,可是却又在考量这桌饭菜是否被人下了毒,这个对她充满诱惑力的女人是否是要夺取她的性命。 这种认知让阿金有些无奈,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化解这种结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她偏开头去。看向萧烁。 “宋夫人说得是,无论如何,救人要紧。“萧烁盯着阿金,一字一句道。 阿金笑了笑,将安抚孟一荻的手放了下来。“时候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府里了。“ “宋夫人,兹事体大,未查出个水落石出前,还请不要伸张。“包扎完毕的萧烁站起身来,对阿金恭敬说道。这种尊敬来得太过突然,让阿金都有些讶异。 她欠了欠身,应下了萧烁的请求,便带着阿珍和阿九离开了。 萧铎站起身来,视线像是黏在了阿金的身上一般。傍晚的余晖落在阿金的身上,像是给她又上了一层温柔的妆。他瞧她瞧得越是深情毒辣,她的步伐便越是快速。 最后,阿九实在有些忍不了了。“姑娘,我还是去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下来吧。“ “不用去管他,这里是太子府,不要节外生枝了。“阿金淡淡应了一句。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可以,她早就自己动手了。 “是。“阿九不甘心地将已握在手中的暗器又放回了袖子里。 阿金离开以后,萧烁先是差人将孟一荻送回了房间,这才对萧铎道:“你对宋夫人的意思,未免也太昭然若揭了些。现在虽说宋文禹还未为我所用,但他到底是你四哥的知己好友,不看僧面看佛面。“ “太子哥哥,你不用担心日后拿捏不住他。你那个小姨子,不是就很想嫁给他吗。那么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若是真嫁进了宋府,宋文禹早晚也得为我们所用。“萧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邪气。 他还在回忆着阿金那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今日她来见太子妃,穿着的是一身淡绿色的广袖襦裙,那端庄娇柔的模样让他的身上又是一阵躁动。 萧烁皱了皱眉头,有些受不了萧铎的肆无忌惮。“总而言之,收敛一些。我看他们二人感情不错,那孟二使了多少计谋,最后也没见将他们二人拆散。即便你如何肖想于她,现在也不是时候。“ “是,臣弟知道了。“经萧烁这么一说,萧铎琢磨出了萧烁话中其他的意思。为了能够笼络他这个弟弟,萧烁到底还是松了口,这对于一直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萧烁来讲,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萧铎不是个蠢人,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要见好就收。他垂下眼来,看向萧铎胳膊上的伤。 “那个刺客,武功很高。我们二人联手,都没能拿住她。“ “嗯,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她是冲着一荻去的。“这一点,萧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萧铎想了想道:“莫非是和之前那几起杀人案有关系?“ 萧烁眉间一跳,抬起头来看向萧铎。“你说什么?“ “之前那几起杀人案的受害者,好像都是当朝要员的亲人,若非妻子,便是子女,父母等。从这一点来看,倒是有些相似性。“ 萧铎的话,让萧烁面色阴沉起来。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五弟。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 萧铎心里还是担心萧烁的安危的,却见萧烁摇了摇头道:“最好不要大张旗鼓,一切等小柳醒来再说。“ 萧铎心想,那个丫鬟伤得那么重,还不见得能够醒来呢。 “那,需要与母后说一声吗。“ 提起朱良莘,萧铎的眼神更为冰冷。“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的。“ “好,太子哥哥,你一定小心。“萧铎对萧烁行过礼后,便默默退下了。 先前好不热闹的凉亭,而今只剩下萧烁一人悄无声息地坐在那儿。黑夜之中,凉亭里传来一声叹息,也不知是为谁而叹。 太子府一片混乱,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压根就没有人去在意这个宋少夫人是怎么离开的,又是怎么走出去的。阿金刚一上马车,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软垫上。 “好累啊,“,阿金一手遮着眼睛喃喃说道:“我肚子饿得要唱歌了。“ 阿珍灵机一动,将那个长盒子捧了过来。“姑娘,要不要看看太子妃殿下送给了您什么,万一是吃的呢?“ 阿金无语了。瞧着一脸单纯的阿珍道:“她若是送了个千年老人参给我,那虽然是吃的,我也不能生啃吧。“ “嗯,有道理。“阿珍点了点头,将盒子抱在了怀里,“不过,我觉得这盒子挺重的??应该不是老人参。“ 阿金没理她的自言自语,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宋府大吃大喝一顿。马车夫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宋府,阿金刚一下车,就瞧见了宋文禹站在门口。 “你要出去?“她有些意外地走到宋文禹面前,看着他问道。 “不是。在等你。“宋文禹低着头,盯着阿金的眼睛轻声回道。 阿金闻言莞尔一笑,恨不得就在宋府门口抱着宋文禹亲上一口。“那我们进去吧,我饿了。“ “嗯,太子妃怎么留你到这个时候。“宋文禹由着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二人并肩往里行,谁看了都羡慕这一对鹈鹕情深的夫妻。 “嗯??“阿金眼睛滴溜溜一转,看着宋文禹小声道:“咱们回屋里去说。“ 宋文禹闻言,嘴角的笑意淡去了些。他很明白阿金这般小心谨慎是因为什么,看样子,太子府是出了什么事情。 二人沉默无言地来到东厢房里,阿珍和阿九张罗饭食去了,而怀仁则守在了房间外头。 “你说,出什么事了。“ “太子府里今日出现了刺客,那此刻武功极高,可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她竟然是冲着孟一荻去的。“阿金坐在宋文禹对面,可以很清楚地瞧见宋文禹的表情。 她话音刚落,就见着宋文禹愣住了。“你说她是冲着谁去的?“ 他这样的反应让阿金皱紧了眉头,心里五味杂陈。“孟一荻。“ “她??“宋文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抓了一下袍子,又松开,“有人受伤吗。“ “太子被那刺客伤了胳膊,不过那兵刃上没有淬毒。倒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小柳,生死未卜。“阿金说完话。就瞧见宋文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却什么都没说。 阿金眼睛一瞟,瞧见了放在桌子上的礼盒。她站起身来,用手轻抚着礼盒道:“这是太子妃送给我的,说是代孟二姑娘向我赔罪的礼物。“ 说完,她将礼盒打开来一看,发现是一把古琴。阿金用手将那琴弦轻轻一拨,道:“果然是把好琴。可是为何我却觉得,她这是借花献佛,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说着,她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宋文禹一眼,便离开了房间。经过宋文禹身边时,还故意撞了宋文禹一下。 “阿金??“宋文禹回过神来,赶忙拉住了阿金的手。 阿金没有看他,只是闷闷地站在那里不做声。宋文禹回过头来看向那把静静躺在盒子里的古琴,喃喃说道:“这把琴,是我年少时送给她的。我送她以琴,她回了我一块玉。那块玉,我在与你成亲以后不久便归还于她了。那时,她还用这把琴弹奏??“ “够了,不要说了。“阿金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说的那次见面,她是一清二楚的。可瞧见宋文禹深陷于回忆之中不可自拔的样子,她只觉得胸口疼得很。 “不,你听我说完。而今,她把琴还给我们,算是彻底斩断我二人的联系了。阿金,我与她之间,再无瓜葛。“宋文禹说着,伸手将那礼盒又关上了。 阿金回过头来,看向那个红色的礼盒。“真的能毫无瓜葛吗。“ 她看向宋文禹道:“若真是如此,一把琴留在身边又如何。为何要特意还回来呢?宋文禹,你还是不懂女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将宋文禹的手挣脱开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六章 男人也可以是红颜祸水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虽然太子妃在太子府中被人刺杀未遂,内城里却还是风平浪静,就像当初萧湛遭遇刺客之时那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陆青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报给了萧湛,萧湛坐在那儿默默听着,等他说完了才道:“宋夫人伤到了吗。“ “回王爷的话,毫发无伤。“ “嗯,你下去吧,“,萧湛挥了挥手,让陆青退下了。 陆青刚离开不久,屏风后头便传了一阵沉闷压抑的咳嗽声,萧湛没有回头,只是将茶水烹制好了以后,推了一碗放在小桌上的另一侧。“师傅,你过来尝尝这茶如何。“ 黑衣人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坐在团椅上,没碰那碗茶。萧湛也没有催他,自顾自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了。他瞧着里头莹绿的茶水,有些自嘲地说道:“还是不要尝了,这烹茶,还真是门技术活。“ 那次去宋府,他有幸喝到阿金烹制的茶汤,唇齿留香。从此他便对这门深闺妇人的技艺充满了好奇。而今看来,自己果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 “师傅此去西北,收获如何。“说着,他便将手里的黑曜瓷碗放到了桌子上。 黑衣人眉头一皱,默默摇了摇头。“是笔糊涂账。“ “怎么说?“ “我好似见到了采薇,又好似没有见到,“,黑衣人将目光放远,整个人沉浸在了回忆之中,“我在西北的那家客栈蹲守了好几日,果真是瞧见了有着和采薇有着同一张脸的女人。刚开始我是断定此女就是采薇,不过是隐姓埋名罢了。可是ⅡⅡ她又好似并不认得我是谁。“ “也许,她是在故意装傻呢。毕竟她坏了皇后的事。又违反了摘星阁的规矩,横竖都是活不成的了。这点,她也应该很清楚,“,萧湛话锋一转,言语之中似藏有利剑,随时取人性命,“你把她给杀了?“ “没有,“,黑衣人摇了摇头,“我想给朱家人留个麻烦,总归是好事。“ “又或者。她其实是由通天阁的人所扮?“萧湛低下头来想了想,好心提醒了一句。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我跟了那女子好几日,也是因为这个可能而没有出手ⅡⅡ能假装另外一个人到如此地步,通天阁里怕是还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除非,假扮之人会千面术。“ “千面术ⅡⅡ“萧湛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颤,“我记得师傅你曾经说过,世间能习得千面术者,唯有通天阁千面堂堂主及其座下嫡传弟子。“ “没错,所以如果这个女人不是苟活于世的采薇,便是千面堂的人。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我已经按照先前的计划,留下了些线索给他们。且看之后这事情会如何发展吧。“黑衣人说罢,又咳嗽了几声。 萧湛瞧着黑衣人的样子,忽然道:“师傅,你是不是有事情隐瞒。莫非ⅡⅡ你已经与人交手了?“ “没有。“黑衣人回答得很坦然,让萧湛找不出一丝错处。 萧湛看着他良久,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太子妃遇刺的事情,你可知道?“ 黑衣人听了萧湛的话,明显愣了一下。“属下不知道。“ “你不知道ⅡⅡ说明这个刺客不是出自摘星阁里ⅡⅡ“萧湛一边思考着,一边露出了些许笑意,“那这可就有意思了。若是皇后专门找的人鱼目混珠的,那是谁豢养的杀手?听说,这人武功高强,就连萧烁与萧铎联手。都让他给逃了。“ “也许,是因为太子知道那个人是皇后派来的?“ 萧湛想了想道:“不会。他对孟一荻,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以他那般高傲的个性,又怎么会任朱家人摆布。即便摆布他的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都不会答应的。这次那个刺客一上来的目标就是孟一荻,若他一开始就知道,一定不会应允。“ 黑衣人垂下头,不再说话。萧湛坐在那儿沉思了好久,想把这件事情给捋清楚。突然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黑衣人抬起头来瞧着他道:“王爷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等太子妃遭人刺杀的消息被人放出来以后。我要去一趟宋府“,萧湛回过头来看着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既然阿金在太子府中无端受了惊吓,我总归是要去看一下的。“ 黑衣人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可是王爷,现下太子将这消息封得密不透风。“ “那是因为,他要去确认一件事情。等这件事情确认完以后,自然就会有人走漏风声了。“ 黑衣人看着萧湛,只觉得这内城里的芸芸众生,都被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正愁着如何打开局面,说不定这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就是我们长久以来等待的东风。“ 萧湛站在昏暗的房间之中,负手而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将影子切割成各种形状。萧湛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低头看着这些影子的碎片,眼中似有暗涌流动。 ⅡⅡ 孟一荻遇刺之后的第二日,太子萧烁便匆忙来到了吉昌宫。 朱良莘见他一脸阴沉地走进自己的寝宫里,并不觉得意外。 “孔嬷嬷,让宫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吧,“,她说着,便起身往在内室里摆着的佛堂走去。 萧烁见状,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密室,朱良莘先坐了下来。“今日皇儿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情吗。“ “母后,您应该知道的。“萧烁冷着脸回了朱良莘这么一句话,过于冰冷的语气让朱良莘秀眉轻蹙。 她抬起头来看向萧烁,冷笑了一声。“这便是大夫们教你的规矩?让你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这么对待一国之母?“ “母后,“,萧烁深吸了一口气道:“眼下没有外人,你又何必在此处与儿臣虚与委蛇。若非看在您是我的母后,这件事,我早就直接禀报父皇了,而不是先将之压下,隐忍不发。“ 朱良莘听出了萧烁话里威胁的意思,有些不悦地低下了头。“你要问什么。“ “儿臣只想问母后一句话,昨天在儿臣府邸里出现的那名刺客,是不是母后派来的。“ 朱良莘沉默片刻,干净利落地承认了。“是。“ 萧烁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握紧成拳。“是摘星阁的人吗。“ “不是,“,提到摘星阁,朱良莘的表情有些不屑,“他们之前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我又怎么会轻易再用他们的人。“ 这个答案让萧烁着实意外。那日的刺客虽是女流之辈,但是功力却在他与萧铎之上。萧烁思及此。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母亲你莫非私下养了一批死士。“ 朱良莘没吭声,只是对刚刚走进来的孔嬷嬷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孔嬷嬷去而复返,带进来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宫女。只是,这小宫女太过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萧烁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母亲为何还把这人带在身边。“ 朱良莘见他这般惊讶,不免嗤笑了一声。“怕什么,这孩子很听话。太子府的事情,她就做得很好。“ 说罢,她挥了挥手,便又让孔嬷嬷将人带下去了。萧烁瞧着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忽然觉得她很陌生。 “母后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儿臣的?“ 朱良莘瞧着萧湛,一字一句道:“仅此一件。“ 说完这话,她便站起身来走向萧烁。她的烁儿,已经不知不觉长得如此高大伟岸,就连她想要摸一下他的脸,都得这般仰着头瞧着他了。 “烁儿,你只需要知道,这世上惟有母后不会害你,“,朱良莘痴痴地瞧着萧湛,眼底难得现出一丝温柔,“母后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帮你。“ “帮我?“萧烁瞧着朱良莘,轻声反问道:“刺杀本宫的妻子,也在帮忙之列?“ 提到孟一荻,朱良莘面色一冷,有些厌恶地收回了手。“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之前摘星阁的人出了纰漏,让洛腾歪打正着查出了些端倪。本宫出此下策,也是为了能让太子你洗去嫌疑。“ “仅此而已?“ 萧烁微微眯着眼,等待朱良莘的回答。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从来只会做一箭双雕的事情。 “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试一下那沈氏的功夫深浅,却没想到。她竟然都没有出手,“,朱良莘说到此,虽然心里有些遗憾,却并没有觉得可惜,“不过本宫已经听竹儿汇报过了,她身边的那两个小丫头,倒是功夫底子不差。若是当时你与萧铎没有横插一脚,她差不多能够将那两人的功夫给试出来。“ 萧烁闻言,冷笑了一声。“母后,你就不怕若是她们出手,反而会将你口中的竹儿活捉吗。“ “不怕,“,朱良莘笑了笑,这样的笑容让萧烁心里头发寒,“若真如此,她一定会自尽当场,不留一丝痕迹。“ 萧烁咬紧了牙床,盯着朱良莘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缓声说道:“母亲,你的目的真的只有这两个吗。“ 朱良莘看着儿子誓要刨根问底的样子,心里越发讨厌孟一荻。“还有一样,不说出来怕你伤心。“ 萧烁闭上眼睛,有些绝望。“你果真还是讨厌一荻。“ “对,本宫就是讨厌她,“,提到这个儿媳妇,朱良莘心里就一阵厌烦,“处心积虑将她娶来,无非是看重孟家的威望。可她呢?不仅没有当好你的贤内助,反而还和那宋文禹纠缠不清。“ “母亲,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萧烁一皱眉,朱良莘提到的这件事,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有人如此诋毁孟一荻。 他与她有夫妻之实,他很确信。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可见那些事情都是捕风捉影。孟一荻与宋文禹虽然青梅竹马,二人情投意合多年,却从未做过逾矩之事。 只是ⅡⅡ毕竟他心悦于她,所以她的人与心,他都想得到。 “流言蜚语?“朱良莘诧异地瞧着萧烁,仿佛没有想到他会去维护一个女人。“她与宋文禹之间的藕断丝连,难道你是没瞧见吗?“ “一荻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她一直都在努力当好一个好妻子,好媳妇。“ “那有什么用?你日后是要登基为皇的,她要想的,应该是怎样当好一个皇后!“朱良莘厉声说道,见萧烁只是淡淡地瞧着自己,她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竹儿都与本宫说了,那个小柳,怕是活不成了。等那奴婢死了以后,你便将竹儿安排到孟一荻的身边去伺候。“ “什么?“萧烁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朱良莘竟然还有这个打算。“你让我放一个这样的人在一荻身边,我如何能放心?“ “她又不会对孟氏做什么。除非,孟氏对你不利。“朱良莘一边说着,一边向萧烁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本宫有些乏了。这件事情,暂且就这么定了。“ 萧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朱良莘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他多费口舌,只得选择了离开。“儿臣ⅡⅡ告退。“ 萧烁满腹心事地从皇宫回来,刚进后院就听见了里头传来阵阵哭声。他心里一紧。偏头问一旁的管事。“发生什么事了。“ 管事是一个心肠软的老人,他叹了口气,抹了一把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正在为小柳丫头伤心呢。那丫头ⅡⅡ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 “哦,本宫知道了。“萧烁心情复杂,挥了挥手让管事先行退下了。 屋子里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听起来压抑又悲伤。萧烁悄然走进房间,一推开门,就瞧见孟一荻背对着他坐在那里,肩膀在微微颤抖着。 “一荻ⅡⅡ“萧烁轻轻叫了她一声。他看到那瘦削的身子一颤,哭泣的声音也渐渐变成了抽泣。 “太子殿下ⅡⅡ“孟一荻红肿着眼眶站起身来,欲向萧烁行礼。却被她拦住了。 “你忘记了?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做得面面俱到,“,萧烁轻声说着,并将孟一荻搂进怀里。许是因为太过伤心,这一次孟一荻没有躲开他突如其来的怀抱。他就缩在她的怀里,暗自饮泣着。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管事已经同我说了。小柳的事情,你要节哀。她毕竟是护主有功,待我与岳父说一说,让她及她的家人成为良籍,再好生安顿她的亲人。“ “谢太子殿下ⅡⅡ“提到小柳。孟一荻又不可抑制地哭出声来。 “好了不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萧烁低下头,好言好语地哄着。一边说着温柔的情话,一边为孟一荻擦拭泪水。 孟一荻泪眼朦胧地瞧着萧烁,只觉得心里酸胀得厉害。即便当初与宋文禹是人人皆知的一对金童玉女,他也不曾对自己如此温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二人还未成为夫妻? 孟一荻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刚才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于她而言,太过羞耻。 “怎么了?“萧烁心里有她,又是那么一个聪明的人,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事,我只是ⅡⅡ哭得有些累了。“孟一荻轻声回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萧烁感觉到了她突然的推拒。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他们二人的感情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却没想到原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是吗?本宫扶太子妃去休息。“萧烁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就连称谓也都变了。孟一荻含泪看着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她还是低头沉默了。这样的欲言又止,让萧烁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正如萧湛对他的评价,骄傲如他,若不是他将孟一荻放在了心上,又如何会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萧烁一言不发地将孟一荻强制性地抱到了床上放下,四目相对间,他感受不到任何柔情似水,只有紧绷和僵硬。这样的认知让萧烁慢慢松开了禁锢着孟一荻的手。 “你好好休息,本宫待会儿再过来看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孟一荻此时此刻正沉浸在失去小柳的悲伤之中,再加上刚才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宋文禹,她的思绪杂乱。即便是察觉到了萧烁的压抑,也不知道该怎么为他排解。 或许,从一开始,两人的感情就注定是一团乱麻,中有许多解不开的死结。 萧烁见她没吭声,果真便站起身来大踏步地往外行去。临到门口时,他的脚步顿住了。孟一荻看到他僵硬地侧着脑袋,往房间的一角看去。 那里,曾经是摆着孟一荻的古琴的。他也知道,她最爱弹琴。 “那把琴呢,去哪儿了。“ 萧烁忽然想到了昨日跟在宋沈氏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捧着的那一个长方形的红色锦盒。 孟一荻眉间一跳,坐起身来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外面阳光正好,可他的身子却将阳光全部挡住了。 “我送人了,“,孟一荻轻轻回道。 “送给宋沈氏了,是吗,“,萧烁回过头来看着他,阴测测地问道。 孟一荻被他的表情和语气给吓住了,却还是强迫着自己镇定地点了点头,“嗯。“ “好,很好,“,萧烁觉得自己被她气得胸口都在疼,“是送给宋沈氏,还是送给宋文禹的?“ 孟一荻抬起头来,吃惊地瞧着他,仿佛被人看穿了一样。其实,是因为这句话伤了他的心。“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是在送琴,还是送情。“萧烁冷冷地看了孟一荻一眼,说完这句话便拂袖而去。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孟一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她呆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心底里的那股子悲伤与绝望缓缓漫了出来,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到底,你还是不信我的ⅡⅡ“ 孟一荻低下头,怅然若失地低声呢喃道。 ⅡⅡ 宋文禹被阿金赶到侧屋里去睡已经三天了,怀仁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阿珍和阿九却隐约知道。因为自打大少爷离开主卧房以后,阿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那一把太子妃送给她的古琴。 “姑娘,要不然我把这把古琴抱到柴房里去劈了吧。“本着持家有道的原则,阿珍很认真地提议道。“这琴是沉香木做的底儿,用来熏衣服正好。“ 她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阿九结结实实地捶了一下。“就你知道得多?“ 阿珍委屈地捂着脑袋不说话了。一抬头,就见着阿金已经坐在了古琴前面,双手放到了琴弦上。“这么好的琴,废了多可惜。再说了,阁中有规矩,千面堂中人,不可毁人乐器。“ 阿珍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她被放出来当“鸽子“太久,早就忘记了通天阁上的那些繁文缛节。 “那姑娘,现下你打算如何?“阿九转过头来看向阿金。 今日阿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窄袖衣衫,额间坠有一块汉白玉石。这身打扮,像极了平日里她在通天阁的穿戴。 阿九默不作声地瞧着她,忽然有些想不羁山了。 “自然是弹一弹,不枉太子妃送我这么好的礼物了。“说着,她素手一抬,光是一个单音,便用了九成九的内力。 阿九和阿珍捂着耳朵互相望了一眼。 这哪里是弹琴?分明是要杀人呀! 不过好在阿金在拨了几个蕴含内力的音节之后,又将功力收了回去。她将那首《平湖秋月》弹得行云流水,最开始的那几下弹奏,无非是想要正在隔壁的宋文禹听到罢了。 隔壁房间里。宋文禹正在看书,忽然听到有人在弹《平湖秋月》,立马便抬起了头。怀仁守在他身边,一看他神情不对,赶忙道:“少爷,是隔壁在弹琴。“ “我知道。“宋文禹盯着房门,好像光是如此,他就能瞧见阿金的一举一动一般。 怀仁瞧见他一副脑袋上都在冒火的样子,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说。宋文禹现下已经全然没有看书的心思了,他将书本往旁边一搁,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分明就是去吵架的呀。 怀仁摸了一把冷汗。赶紧跟了出去。说来也奇怪,宋文禹刚在门口站定,那琴声偏偏就停了。宋文禹一时之间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走该留。 正在尴尬的时候,阿珍突然把门打开了。她瞧见站在门外的宋文禹,并不意外,反而笑嘻嘻地说道:“姑爷,我家姑娘消气了,请您进去。“ 宋文禹心里道,她还生气? 一边这么想,一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进了房间。怀仁本来也想跟进来看一看,却被阿珍和阿九双双堵在了门口。 “你们主子这是要做什么?我跟你们说,家暴是不对的!“ 怀仁有些心慌,毕竟宋文禹气势再强,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与阿金相比,那差得肯定不是零星半点。 他这么瞎操心,惹得阿珍捂着嘴笑了好一阵。阿九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师妹道:“你在笑什么。“ 怀仁也竖着眉毛瞧着她,难得和阿九统一战线。“是啊,有这么好笑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姑爷的这个随从可真有意思,觉得咱们姑娘会出手打姑爷呢。“阿珍笑眯眯地将怀仁的担心给说出来了,让怀仁老脸一阵通红。 “哦,放心,不会的,“。阿九安慰他,“我们姑娘从来不轻易出手,怕出人命。“ 听了阿九的话,怀仁整个人都不好了。阿珍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阿珍银铃般的笑声传进房间里,阿金莞尔一笑道:“看样子怀仁和我的两个丫鬟聊得很开心。“ 其实,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打量着宋文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宋文禹鼻青脸肿的样子。 宋文禹皱着眉头瞧着她,只觉得,女人心,海底针。前几日还跟自己话都不说一句,冷若冰霜的样子让他心里难受了好一阵。 怎么一转背,就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你ⅡⅡ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了,“阿金微微一笑,现出嘴角边的梨涡。只见她绕过琴桌,忽然就坐到了宋文禹的怀里。 “胡闹。青天白日,你这样成何体统。“宋文禹脸一红,嘴上这么说,双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揽上了阿金的腰。 他这么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惹得阿金又是一阵笑。这一下,宋文禹彻底没脾气了。等到阿金笑完,才没好气地问道:“开心了?“ “嗯,开心了,“,阿金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递给他一张纸条。“你瞧这是什么。“ 宋文禹疑惑地瞧了她一眼,这才将纸条打开快速看完了内容,更是疑惑了。“这是谁给你的。“ “孟一荻,“,阿金转头看向那一把古琴,“她将纸条藏在了古琴的暗格里,今日若不是我心血来潮想要弹奏它,都不会发现其中机关呢。“ “她ⅡⅡ“宋文禹低下头,又看了那一眼纸条。“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阿金摇了摇头,“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让我们小心孟一菡。她也许还会有所动作吧。“ “可是,为什么?“宋文禹当然认识这张纸条上写的字,却不明白为何孟一菡要大费周章地和阿金过不去。难道他宋文禹除了孟一荻,还不能娶别人为妻了? “因为呀,你是香饽饽呀。“阿金见宋文禹冥思苦想的模样,抱着他亲了一口,如是说道。 宋文禹这才反应过来,只是阿金一语道破的事实让他有些意外。“是为了我?“ 阿金点了点头,旁的话没有再说,只是将孟一荻写给她的纸条拿了过来,扔在香炉里烧了个干净。 红颜祸水。 阿金转过头来,瞧见宋文禹那一幅眉头轻蹙的样子,在心里给了宋文禹这么一个评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七章 多方角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正如萧湛所料,太子府出现刺客的消息在封锁了好几日之后才有风声走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听说太子为了保护太子妃负伤,圣人还心疼得紧,连夜将其召见进宫好生安慰。 陆青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愤愤不平。当初萧湛被人刺杀,伤势可是要比萧烁严重得多了,可是圣人却不闻不问。就好像这个儿子压根就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这一日,萧湛来到宋府做客。陆青闷闷不乐的脸色落在宋文禹的眼里,让他有些好奇。 “陆青这是怎么了?“ 萧湛正与宋文禹对弈,回头看了一眼陆青道:“没什么。“ 宋文禹微微一笑,道:“我猜,他是在为你报不平呢。“ “你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萧湛无奈地看了宋文禹一眼,又低下头来专心致志地下棋。 宋文禹瞧着他,好奇的心思愈加明显。“你就不会觉得失落吗,圣人对待萧烁那关心的程度ⅷⅷ“ “那又如何,“,萧湛抬起头来与宋文禹对视,好让他看清楚自己确实很平静,未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他不单单是父亲,更是圣人。即便如何盛宠在身,有朝一日他也能翻脸无情。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宋文禹闻言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陆青一眼,见那少年一脸哀戚,分明是在心疼自己的主子。 是啊。一个人能够如此平静地道出这么一番残酷的道理,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让人唏嘘了。 宋文禹不再说话,只是陪着萧湛下棋。眼见着这盘棋局到了尾声,萧湛忽然开口说道:“听说太子妃遇刺那日,你夫人也在场,那种场面没有将她吓到吧。“ 提到阿金,宋文禹的眼里泛着温柔的神色。他摇了摇头,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道:“没有,她好得很。回来之后就将这件事有条不紊地与我说了。说句实在话,我倒是有些被吓到了。“ 萧湛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宋文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瞧着自己,正要发问,就听到萧湛问道:“看起来,你与她相处的不错?“ 宋文禹羞赧,轻轻点了点头。萧湛握着棋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面上却还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那敢情好,你总算是想通了。“ 对于萧湛的话,宋文禹但笑不语。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到阿金带着两个丫鬟由远及近走来,见到凉亭里不止坐着宋文禹,她先是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前来向宋文禹及萧湛行了礼。 宋文禹将阿金拉到自己身边,指了指萧湛道:“这是润王。“ “妾身见过润王爷。“阿金向萧湛行礼,装作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毕竟在宋文禹看来,这是二人初次见面。 萧湛向她轻轻点头,表现得得体而又疏离。只见宋文禹侧过头来专心致志地看着阿金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前院了。“ “本来是去你书房的。走到半路上管事的说你在这儿,我便过来了,“,说着,她让阿珍将一个食盒放在了石桌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你送份点心零嘴。还有一份,待会儿我给婆母和老夫人送过去。“ “嗯,好。你去吧。“宋文禹笑着捏了捏他的手,阿金回以一笑,离开之前又看了萧湛一眼。见他脸上的笑意未减,却让人瞧着有些心疼。 “润王爷,妾身退下了。不打扰二位说话。“阿金又向萧湛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萧湛的视线不自觉地放在了阿金的身上,她翩然离去的身影让他想到了儿时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那一天,大雪漫天。 他被朱家军秘密派过来的死士围在了山崖边,十四岁的他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竟然离自己如此之近。眼见着那群人就要向自己攻来时,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六岁的阿金犹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他的身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那些死士清理了个干净。 她转过头来,冷若冰霜地瞧着自己。也是这一眼,让他一下愣在了那儿。 这女孩很美,眼神也很清澈,似乎没有掺杂人世间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你是ⅷⅷ“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吐出这么几个字。若是此时此刻那女孩说自己是山间白雪化成的精灵,他也是信的。 “是你的朋友叫我来救你的,“,女孩转过头来,平静地扫了一眼快要被大雪覆盖住的几具尸体,“你跟我来。“ 说罢,她甩了几下手中短刃,将凹槽里的血水清理干净,这才将之收回袖中。萧湛在她身后一脚深一角浅地走着,她却脚步轻盈。 最后他是怎么被阿金安置到不羁山上的,他不清楚。他只记得自己在晕倒之前,看到了她别在腰间的铃铛来到了他的身前。 昨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萧湛落寞一笑,收回了那眷恋的眼神。这一切看在宋文禹眼里,着实让他胆战心惊。 “王爷,您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萧湛微微一笑,将那别在腰间的银质铃铛握得更紧了。 阿金带着阿珍和阿九给老夫人和宋余氏送了点心以后,又陪着宋余氏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主院。一出屋子。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阿金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正在想着要不要叮嘱阿珍和阿九准备晚膳,宋文禹带着怀仁朝这边来了。 “是不是肚子饿了。“宋文禹瞧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又馋了。 阿金抿唇点了点头,宋文禹责怪地看了她一眼。“给我们做了那么多吃的,也没给自己留一口。“ “本来是留了的,姑娘思来想去,最后把自己的那份送到听竹轩那边去了。“阿珍心直口快。 宋文禹一愣,对于阿金的这番举动倒有些意外。他看向她。很是认真地问道:“你与璃儿性子不和就不和吧,没必要去做这些事的。“ “我知道的,只是我听说了洛腾的事情,忽然觉得小姑子实在可怜。今日做这些点心,也不过是顺手罢了,没有刻意而为之。“ 听了阿金的话,宋文禹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二人一起往东厢房里去。“你说吃什么,我让怀仁出去买便是。“ “不知道吃什么,想吃外头的东西,就是不想吃兰茵记。“阿金黏在宋文禹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你听到了?“宋文禹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怀仁,怀仁连连点头,一路小跑着就往府门外头去了。 阿珍看着怀仁那急急忙忙的样子,捂着嘴笑道:“怀仁可真有意思。“ 阿九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姑爷身边的随从,岂是你二人可以随便评说的。“阿金回过头来轻叱了阿珍一句。阿九不明白了,自己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也被拉了进来。 于是她又哼了一声。 “阿九ⅷⅷ“ 阿金无奈地瞧着阿九,正要说什么,只见迎面走来良玉,见到是宋文禹与阿金,慌忙跪了下来。阿金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的食盒,一切都明白了。 “姑娘不喜欢那食盒里的东西。“ 还未等良玉开口,阿金先一步开口道。 “姑娘没有不喜欢,只是ⅷⅷ只是ⅷⅷ“良玉没想到阿金问得如此直白,且宋文禹也与阿金在一起。一时之间,那些想好的说辞都忘了个干净。 “我也不为难你,你拿过来吧,“,阿金叹了一口气,示意阿珍将食盒接了过来。 良玉如临大赦,对阿金充满感激。“多谢夫人体谅。“ “嗯,你起来吧。“阿金淡淡地应了一句,待到良玉站起身来之后,才又问道:“姑娘近日可好。“ 良玉皱着眉头,犹豫半晌才摇了摇头。“姑娘这几日吃得少,也睡得少。人消瘦了不少。“ “你要精心伺候着,等过了这一阵子,说不定姑娘就想开了。只是这段难熬的时间,都难为你们陪着她过了。“阿金出言安慰几句,这才让良玉离开。 她一转身,就瞧见宋文禹满眼新奇地瞧着他。 “你做什么?“ “我倒是没想到,你倒是一套一套的。真是有几分官家夫人的样子了。“宋文禹说着,上前牵住了阿金的手。二人继续在羊肠小道上慢慢走着。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阿金小声嘀咕道。 宋文禹听了,闷声笑道:“我很期待。说起来关于宋璃的情况,你刚才好像是在明知故问?“ “也不算明知故问吧。只是今日陪婆母聊天的时候,婆母提了那么一嘴。她那么一个坚强的人,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抹眼泪。所以我就ⅷⅷ“ “所以你就让人将你留给自己的那份零嘴送去给我妹妹了。“ “嗯。“阿金低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断送在自己手上的性命不计其数,宋璃先前那么招惹她还可以存活下来,也已经算是奇迹了。 而今,自己竟然还会因为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妇人而动了恻隐之心。这突如其来的细腻情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阿金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是对。到底是委曲求全,还是自己学会了人情世故。 “你这样,很好,“,宋文禹似乎看出了她的迷茫,她让他面对自己,瞧着自己的眼睛,认真说道:“你以前那样。也很好。只要是阿金,都好。“ 这一句“只要是阿金,都好“,正中阿金的心脏。他愣愣地瞧着他,忽然眼中溢满了泪水。阿金侧过头去,不想让他瞧见那些眼泪。 她不想让他追问,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维持现状,便已经是她能在他面前所能隐瞒的极限。 “你这人ⅷⅷ“阿金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哭腔。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因为害羞而颤抖,“怪没章法的,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若是喜欢听,日日说给你听也无妨。“宋文禹从后面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阿金低下头,只是沉默地享受着这岁月静好。 ⅷⅷ 萧湛从宋府出来之后,没有急着回润王府,而是去了兰茵记。 王都里久负盛名的酒家有很多,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家如兰茵记这般能够得到萧湛的如此青睐。别人不懂这其中缘由。可是陆青却明白。 他还明白,今日萧湛是冲着借酒浇愁去的。 坐在二楼包间,萧湛能够瞧见楼下街市的繁华。若是远眺,甚至能够依稀瞧见朱雀巷。 “阿青,那条巷子,就是当初她救我的地方。“萧湛指着不远处挂满了七彩灯笼的街道,如是说道。 他倒了一杯酒,却没有急着喝。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那条巷子离开过,仿佛只要这么望着。就能够瞧见那个仗剑护在他身前,少年打扮的阿金。 陆青站在一边沉默着,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些什么能让萧湛好受些。又或者,其实他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不要说。 “那是她第二次救我了,可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我今天瞧见了,她没有带我给她的令牌。“ “四公子,她ⅷⅷ她或许本不需要这些呢。“陆青劝得婉转,生怕触到了萧湛的逆鳞,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是啊,她本来就不需要这些。我本来也以为如此,所以想要在她离开之后再将计划进行下去ⅷⅷ那么一个冰清玉洁的人,怎么好被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所玷污。“ 说到这儿,萧湛攥紧了手中小巧的杯子。陆青看得出来,他在生气。他就像是一座沉寂许久的火山,表面平静无害,隐忍的怒火却在他的身体里翻腾。 陆青担心萧湛,又有些惧怕这样的萧湛。 “四公子ⅷⅷ“ 他试探性地叫了萧湛一声,萧湛一愣,回过神来时,那几乎要发泄出来的怒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更为清冷。“既然她想要在这红尘之中翻滚,我也不必再等时机了。“ 萧湛说着不明所以的话,仰头喝完了杯中水酒。 陆青抬头,瞧着窗外那一轮满月。本是皓月当空,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团乌云,挡住了月光。让这人世间也跟着一道变得阴晴不定。 陆青又看了一眼正在喝着闷酒的萧湛,直觉告诉他,王都的天终究要变了。 ⅷⅷ 黛月从西北回到不羁山上的第一日,梁祈安便来到了她的房间里。 “阿黛,如何?你没有受伤吧。“ 他字里行间的焦急与关心,让黛月的心里泛起阵阵甜蜜。她摇了摇头,抬起眼来看着梁祈安道:“那人好奇怪,暗地里观察了我好几天,却最终没有下手。“ “什么?难道他是发现什么了?“对于这个猜测,梁祈安是有些不信的。此次假扮采薇的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千面堂堂主黛月。 他不相信,有人会不近她的身,就能察觉出不对来。 “原先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又觉得不是,“,黛月秀眉轻蹙,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里踱步,“若说他发现了我不是采薇,那么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先活捉审问。再杀人灭口吗?可是他没有。“ “这可真是ⅷⅷ“梁祈安为难地摸了摸下巴,“莫非线索就这么断了?“ “嗯ⅷⅷ那个人我曾经匆匆扫过几眼,总觉得他像一个人,“,黛月话说了一半,却没有说下去,只是盯着梁祈安瞧。因为,她实在不想提起这个人,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她都不想提起。 “谁?“梁祈安没有明白黛月为何欲言又止,他心里急着想要知道答案,见黛月许久没有动静,便追问了一句。 “就是十年前,你以一张通天令求医仙不遗余力救活的那个人。“黛月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将藏在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话刚说完,她便转头坐在了梳妆镜前,不再做声。 透过镜子,她果然瞧见梁祈安眉头紧锁地站在了那儿。 “是他?不。怎么可能会是他。“ “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初他虽被你救活,却拒绝了我们用易容之术给他一张正常的脸,就这么带着一身的烧伤下了不羁山。自此,杳无音信。他当初离开的那个背影,我仅是看了一眼,就怎么也忘不掉了。那个黑衣人转身离开的样子,和他一样决绝。“ 黛月看到梁祈安转头将信将疑地透过镜子盯着自己,又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他甘愿成为他人鹰犬。会做对通天阁不利的事情。又或者说,其实这就是他本来的想法。因为ⅷⅷ因为那个人,他将这世间万物一道恨上了,包括你。毕竟,当今圣上当初是因为怀疑你和她有染,才会ⅷⅷ“ “不,不可能是他。“梁祈安打断了她的话,不想让她再说下去。黛月适时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你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 “不会是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如果就是他呢,你当如何?“黛月咄咄逼人,就是想要在此时此刻问出一个答案来。 梁祈安看着她良久,仰天长叹。“若真是如此ⅷⅷ通天阁这百年基业,我终归还是要守住的。“ 黛月闻言,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拎不清轻重的人吗?“梁祈安无奈地看了黛月一眼。 只见黛月理直气壮地回道:“那可不知道。这世间所有事情你梁祈安都能淡然处之。唯独一样。若是这些人和事和那个人扯上了关系,你一定会自乱阵脚。说是青红皂白不分,也不为过。“ “你ⅷⅷ“梁祈安抬手指了指黛月,最后却一甩袖子道:“我不与你争辩。“ “你以为我想要如此与你争锋相对吗?“黛月说着,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梁祈安的手上。“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梁祈安拿在手里一看,发现是王都寄来了。他将信笺打开来只看了一眼,便气白了脸色。 “这是谁寄来的?“梁祈安抬起头来看着黛月,那眼神感觉像是要吃人。 “是阿金亲自写的,你连她的字迹都不认得了,“,黛月瞧着梁祈安怒目圆睁的模样,有些想笑。“阿金那个鬼灵精,知道若是直接与你说了这事儿,你一定是这副模样,于是就先将信送到了我这里来了。“ “这个混小子,他怎么能这么做!“梁祈安咬牙切齿地说道,又像是不相信似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 那上面写得很简单,只有寥寥几个字:恕徒儿不效,无法习得千面术至羽化之境。旁人看着这一行字,也没觉得稀松平常。 只有通天阁的人才能读懂阿金真正的意思--她已非童子之身,今生怕是与登峰造极的千面术无缘了。 “那是阿金自愿的,你不能都怪在宋文禹一人身上。“ “可这臭小子的心思都不在阿金身上!“ “阿金不傻,既然愿意交付于他,自然是二人已经情投意合了。“黛月问声细语地安慰着面前这个丢失了小棉袄的老父亲,可是梁祈安的心还是有些疼。 他的宝贝女儿阿金啊,怎么就被那么一头猪给拱了。 梁祈安的脸色千变万化,时而愤怒,时而焦躁,最后又变得极其沮丧。他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忽然道:“我要去一趟王都。“ “你这分明是意气用事。“黛月实在不想哄这个不依不饶的老男人了,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和他说道理。 “我没有意气用事,“,某人嘴硬道:“我又不是光去找宋文禹的麻烦。我还要去帮阿银查案子。“ 黛月皱着眉头看着他,最后放弃说教了。她优雅转身,坐到了一边,平心静气地回道:“阁主若是觉得这样合适,即刻下山便是。有阁主坐阵,阿银阿初他们做起事情来,一定事半功倍。“ 梁祈安听得出来,黛月是在说反话。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小棉袄莫名其妙就被人穿走了,他这口气就堵在了心里,上不来又下不去。 “我明日就下山!阁中事务,阿黛你替我管着便是。“梁祈安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黛月的房间。 黛月见她离开,轻叹了一口气,伏案连夜写下一封回信,只盼这封信能比梁祈安快一步到王都。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八章 宋璃欠的债自然让洛腾去还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梁祈安和黛月的信还在去王都的途中,沈默麟却先一步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又一次的突然造访,让宋文禹很意外。因着先前离开的时候与宋家闹得很不愉快,沈默麟也没有登门拜访,只是将阿金请出了门,约定在兰茵记见面。 宋文禹担心阿金,想要陪着一起去,却被阿金三言两语给拒绝了。 “我们姐弟二人说话,你去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阿金坐在梳妆镜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上妆。一边描眉,一边如是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突然出现来找你,我心里还是觉得不放心。“宋文禹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看起来好像很镇静,其实心里早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没事的,你之前不还总是替沈家与我说好话吗。怎么我现在退让了,你反倒心里不踏实了,“,阿金说完,对着梳妆镜抿了抿唇上的胭脂,这才站起身来在阿九的帮助下套上外衣,“你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多去关心一下宋璃。“ “她?她又怎么了?“宋文禹看着阿金走到自己身边,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腰。 “她没怎么,但是这才是你最应该关心的事情吧,“,阿金上半身微微向后仰着,好让自己能够与宋文禹拉开距离,看着他的眼睛,“我听阿珍说了。你那个妹妹可是为了洛腾的事情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 宋文禹皱着眉头,有些头疼。“真是胡闹。“ “嗯,确实。所以呀,要你这个兄长出马,好好劝诫一番。就当是为了婆母,你也应当如此做。宋璃自从绝食开始,你可一次都没去瞧过。婆母和文渊都去过好几回了。“ 阿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这么将宋文禹给打发出去了。自己则带着阿珍和阿九出了们。刚上马车,阿珍就开始拍阿金的马屁。 “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姑爷那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被姑娘给说动了。“ 阿金听着阿珍对宋文禹的形容,有些哭笑不得。“哪里是我能耐,是因为家人在他心里很重要。“ “若是家人在姑爷心里很重要,那姑娘就是姑爷心里最重要的那个。“阿珍舔着脸又加了一句。阿九斜睨着眼睛瞧着她,尔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阿珍这么一副狗腿的样子,她是真的不想看。 主仆三人说笑间,兰茵记便到了。阿金下了车,正好瞧见萧湛和陆青从饭馆里走出来。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均是愣了一下。 “四公子。“阿金最先反应过来,向萧湛行了礼。 萧湛听了她对自己的称呼,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最终还是有了些弧度。 他的阿金,果然是最聪慧的。知道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不想要暴露身份,便以这样的方式来与自己寒暄。叫四公子也好,总比称呼他为润王要强。 若是可以,他更想听她叫一声“阿湛“。 “宋夫人今日是来巡视的?“萧湛轻声问道,阿金抬头看向他,只觉得这个“润“字果真只有他能担当得起。 “不是。是来用膳的。“阿金应道,便带着阿珍和阿九先行离开了。萧湛转过头,看着主仆三人上了楼梯,往二楼包厢去。 陆青看在眼里,轻声问道:“四公子,要不要回去看看。“ 萧湛摇了摇头,再看向前方时,眼神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了。“不用了,咱们还有事情要做。“ 知道她偶尔会来,便好。 萧湛这般想着。就带着陆青走出了兰茵记。阿金扶着栏杆往楼下望,正好瞧见他和陆青的身影隐入人群之中。她回过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管事道:“刚才我进来时,瞧见的那位公子经常来这儿吗?“ “是,“,管事十分恭敬地答道:“那位爷经常来此,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 “哦。“阿金回头,又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街市,已经找不到萧湛的身影了。她提裙又上了一楼,进了最高层的那间厢房。 房间里,沈默麟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见到她进来,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迎接,动作做到一半又放弃了。阿金看了他一眼,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没想到你还会来王都。“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头还有阿珍和阿九守着,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上次本来就是要去燕州办事的,后来??后来因为默金的事情打乱了行程,眼下将她已经安顿好了,自然就继续过来办事了,“,说到这里,沈默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谢谢你。“ “嗯?为什么道谢。“阿金垂下眼来瞧着桌上摆着的那一套茶具,不禁有些手痒。她先将红泥炉灶里的火点燃,然后又舀了几勺清水放进器皿里,让小伙慢慢煨着,做完这些,她才抬起头来看向沈默麟。“我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事情,值得你道谢的。“ “我们回了金陵不久,就听说那个负心人自己离开了扬州。临走之前,还将当初默金鬼迷心窍转让到他名下的地契什么的都留了下来??默金只当他是良心发现了,可我私下里查了一下,发现他是被人请走的??“沈默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阿金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对他说的话并不惊讶,他愈加确认那些暗地里帮了沈家一把的人,应该就是阿金了。 “是你,对不对?“沈默麟轻声问道:“惟有通天阁,才最知道如何抓住一个人的软肋。因为只要你们愿意,就可以查出这个人所有想要隐藏的秘密。“ 阿金沉默地听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信笺拿了出来。“那男子也没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只不过他私下里给一个花娘赎身了。而今那花娘怀了他的孩子,他也算是有些骨气,为了保护那个花娘和他未出世的孩子,愿意远走他乡,和默金彻底断了联系。这是他留下的和离书,是我的人转交给我的。你看看找个合适的时间,让默金把它签了吧。前尘往事,就此散去。“ 沈默麟盯着那折叠得整齐的几张薄纸,伸手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眼。那上头果真是有那个男人的画押与签名。他一边仔细将这封和离书又叠了起来,一边轻声说道:“如此,以后你就要和默金互换身份生活下去了。她不再是沈默金,而你??也不会成为沈默芸。“ “无妨。那个身份,自打我出生开始就没有正经用过,完全是沈老爷的一点念想罢了。“阿金说的话有些无情,但是沈默麟却并不以为意。 他脑子清楚得很,若是阿金真的对沈家一点感情都没有,又怎么会为沈默金出手解围。到底,血浓于水。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长姐,脸颊微微有些发红。阿金看着他这幅羞赧的模样,不自觉就想到了不苟言笑的阿银,于是她朝着沈默麟微微一笑道:“上次你来我还称呼你为兄长,而今,要称沈公子一声弟弟了。“ 沈默麟被阿金这么一调侃,脸上神态更是困窘。阿金噗嗤一笑,没想到原先看上去那么一个临危不乱的人,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窘态。 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此去燕州,北上之路艰险。弟弟一定珍重。“阿金话锋一转,算是又给沈默麟解了围。 沈默麟抿着唇,很是复杂地盯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大姐,向她拱了拱手。 “那和离书,你签好了来信告知。自然会有人去取了送到那个男人的手上。“ “是。“沈默麟一愣,没想到阿金会想得如此周全,他对着阿金深深一拜,显得恭敬了许多。 “行了,不说这些了,尝尝这里的菜式,提些意见。“正事聊完,兰茵记里叫座的各式菜肴便端了上来。姐弟二人各自拿起筷子,只说与菜式吃食相关的话。 一顿饭下来,彼此受益良多。阿金擦了擦嘴,意犹未尽。 “你说得我都记下了,回头这就要厨房里掌勺的师傅好好参悟一番。只是可惜了,你也不会在王都多待上几日。“ “我应该会从燕州回江南的路上,再在王都整顿一番,补给一下。父亲之前就有将玉器铺开在王都的心思,怎奈我家一直都是做的丝绸生意,对这方面实在不在行。而今??父亲又散尽万贯家财,将之尽数进贡给了国库。现下能够用来开拓新生意的本金,也已经不多了。“ “沈家有这一品皇商的头衔,什么都可以慢慢来的。即便没钱,不是还有欠钱的人在吗。“阿金向着沈默麟眨了眨眼睛,听得沈默麟一阵胆战心惊。 这个阿金,竟然想要敲圣人的竹杠? 沈默麟没有将这番猜测说出来,只是皱着眉头瞧着阿金。阿金见他一脸凝重的模样,笑嘻嘻地对他说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胡来的。等你再来王都。咱们再在这里相见,边吃边聊。“ “嗯。“沈默麟点了点头,起身与阿金告别。 沈大郎君前脚刚走,阿珍和阿九便进来坐在了阿金身边。“姑娘你真是心口不一,表面上一直都不乐意接受自己的身世,暗地里却帮他们解决掉了个大麻烦。“ “举手之劳。再说了,解决掉了沈默金那边的麻烦,也相当于是解决了我自个的麻烦。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阿金吃了一筷子红烧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鱼肉,由着两个丫鬟在那里琢磨。“嗯,这个好吃。让掌柜的再做一份,打包带回去。“ “是。“阿珍应了吩咐,赶忙出去让掌柜的给厨房里传话了。 三人吃饱喝足以后,提了两三样正热乎的菜回宋府。刚到门口,就见着下人们在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阿金不明所以地抓着一个门房问了一下情况,门房见是大少夫人回来了,竟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大少夫人,您赶紧进去瞧一瞧吧。老爷要对姑娘动家法呢。“ 阿金一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提裙慌忙走进了府门,没走上几步,正好和宋文禹碰到了。 “文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阿金抓着他的衣袖,一脸不解。“我听门房的说,公公要请家法?“ “嗯,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宋文禹说着,一眼就瞧见了那食盒,“你先让阿珍和阿九回东厢房吧,我们两个去主房看看。“ “好。“阿金回头看了那食盒一眼,有些遗憾。看样子宋文禹是吃不上兰茵记里这热腾腾的招牌菜了。 这想法一闪而过,并没有在她脑子里停留多久。等到夫妻二人来到主房的院落里时,还没进房间,就听到婆母和宋璃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两人走进房间一看,果然见着婆母坐在地上将宋璃护在怀里。阿金歪头瞧了一眼宋璃,奇怪地轻轻咦了一声。 宋文禹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也是拧起了眉头。 瑟缩在宋余氏怀中的宋璃,竟然是一身男儿装扮。 “父亲,发生什么事情了。让您动这么大肝火。“宋文禹的出现,好似将这火热的场面给一下降了温。他上前向宋格非行礼问道。 宋格非将手背在身后,盯着宋璃了冷冷哼了一声。“你问问你这个好妹妹,昨晚上都去哪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便将手上拿着的藤条扔在了地上。阿金看了一眼那浑身带刺的体罚工具,眉头皱了一下,这藤条虽细,但是上头带着的倒刺却密密麻麻。若是打在宋璃这种养尊处优的娇小姐身上。可真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阿金回头看宋璃时,正好宋璃也从宋余氏怀中抬起了头。她没想到阿金也跟着宋文禹一道来了,虽然阿金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没有做,却让她倍感耻辱。 “你过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她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地质问着阿金。 阿金一愣,笑了笑,转过头去不再看着宋璃。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宋璃更加竭嘶底里。“你在笑?你在笑我!你一个商贾之女,怎敢如此取笑我!“ “够了!你做了这样荒唐的事情怎么就不会惹人耻笑了?别说你嫂子什么都没做,即便她真的这么做了,也无可厚非!“宋格非站起身来,指着宋璃呵斥道。 “荒唐事?父亲在外明察秋毫,怎么在家事上就糊涂起来了。父亲难道不清楚吗?沈氏先前也经常打扮成男儿模样出入风月场所,怎不见父亲管束管束她?“宋璃不服气地指向阿金,一脸委屈。“女儿先前被那些个下贱的人扣在了月华楼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父亲又是在哪儿?“ 阿金听到她忽然提到月华楼三个字,心头一跳,讶异地看向宋文禹。宋文禹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脸色实在难看的很。 “你去月华楼做什么。怎么还被月华楼的人扣了一晚上。“ 他一出声,宋璃就没了声音,继续躲在宋余氏的怀抱里不看众人。 “你去找洛腾了,是不是,“,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宋文禹脑子一转,就找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 “她何止是去找人而已,还在月华楼大闹了一场。可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姑娘怎么能够敌过那些人的老谋深算?人没见到不说,直接就将她扣押了起来,让她在那个污糟的勾栏场所里过了一夜!刚刚才将她送回府里来,还带了这些账单过来,你们看看!看看她做了些什么好事!“ 宋格非越说越激动,将放在桌上的那厚厚一叠的账单拍了又拍。阿金捡起来落在地上的几页快速扫了几眼,尔后又将这些东西递到了宋文禹的手上。 “妹妹这次糊涂了,确实有些莽撞,可是动用家法似乎有些??“宋文渊见宋格非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适时劝了几句。 起先他一直不吭声,是因为他也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而今他和大哥一样知道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底。他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地看了宋璃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璃儿,你日后万不可再做这样莽撞的事情了。你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父母亲人着想吧。“ 宋璃本来受了一夜的委屈,胸中憋了一口气无处发泄,这才让她敢于和宋格非硬碰硬。而今经宋文渊这么一提点,让她身子一震。宋璃抬头,瞧见宋余氏哭得红肿的眼睛,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母亲??“宋璃嗫嚅道:“孩儿知错了,母亲??璃儿不该让母亲伤心的,只是??只是,孩儿心里有洛腾。一想到他心悦于一个青楼女子,孩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 “好了好了,母亲都知道,母亲都明白的??“宋余氏将宋璃抱紧在怀里,她是过来人,又同为女人,自然明白宋璃此时此刻心中的纠结与难受。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宋余氏而今为了保护女儿,表现得无比坚毅。“老爷,您若是一定要请家法,就责罚妾身吧。是妾身教女无方,让宋府蒙羞了。“ “你,你真是??慈母多败儿!“宋格非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这么一句。 阿金心想,宋文禹和宋文渊好不无辜。分明是过来劝架的,感觉好像是一起被骂了。她瞥了一眼在地上躺着的藤条,又看了一眼散落在四处的账单。阿金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一一将它们捡起来。 宋文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帮着她一起收拾。 “公公,您也不需要着急。月华楼的人在哪儿,我去和他们谈一谈。在商言商。既然是欠债还钱的事儿,便用商人谈生意的办法去解决。“ 阿金手里捏着那些账单,向宋格非请示道。 宋格非犹豫不决地看着阿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宋璃见着宋文禹跟着阿金离开了,反而哭得更伤心了。阿金的沉着冷静,像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心里怨愤,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只得用哭泣的方式来宣泄自己心里堆积的情绪。 宋文禹陪着阿金来到一旁的偏厅,发现里头坐着的是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很是讶异。那男人听到门边的响动回头。见着是宋文禹夫妇二人,站起身来向其行礼,不卑不亢的做派,很难将之与月华楼联系起来。 “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阿金笑眯眯地坐了下来,问道。 “在下姓傅。“年轻人回答得很简单,几乎不说多余的话。 阿金将那一叠清单放在桌上,并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道:“这些,是我家小姑子欠下的?“ “是,“,傅公子看了一眼阿金压在手底下的清单又道:“不过夫人您拿过来的这一叠我尚未查看,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的单子。“ “傅公子,我与我家郎君过来,无非就是好奇,我家小姑子是如何欠下这么一笔账的?“ 傅公子抬头,看了一眼宋文禹,又看向阿金道:“贵府姑娘女扮男装来我月华楼,先是点了一名小倌,再是包了一间位于花魁房间旁边的厢房。那小倌擅长弹曲,他便让人弹了两个时辰的曲子。之后,宋姑娘喝醉了。便去搅了阿紫姑娘的场子,期间损坏的物品,在下都罗列到那张单子上了。“ “哦,原是这样。“阿金反应平淡,倒是宋文禹站在一旁,越时往下听,脸色越是难看。 “你看这样如何,这么一大笔银子,也不是你说多少我们就要出多少的。这些清单放在我们这儿,等咱们核对清楚了,再请您过来拿钱。“ “好,在下原也是这么想的。“傅公子站起身来,得体自如地应道:“只是夫人总得给在下一个期限,好让在下回去交差呀。“ “我看了一下那小倌唱曲的花销,是五百两。我先给你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你带着这个回去交差。五日之后,宋府自会通知你来拿余下的银子,如此安排,傅公子觉得如何?“ 傅公子没想到阿金一出手竟然这么大方,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拿着阿金给他的银票便被管事领出门去了。 “阿金,这么安排??父亲那边恐怕??“宋文禹皱着眉头坐了下来,望着阿金说道。 “不着急,待会儿咱们俩先回去吃饭。“阿金看了一眼窗外,发现这么一折腾,竟然就已经到傍晚了。她叹了一口气,只觉得那些美味佳肴没能让宋文禹第一时间吃上,实在可惜。 “可是??你刚才应允了的,可是一大笔钱呀。“ “不怕,你将洛腾约过来,把账单交给他,事情就解决了。“阿金软声软语地答着,让宋文禹一愣。 “洛腾?“ “对呀,你仔细想想,宋璃为何闹出这么一堆事情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洛腾?你将账单给他,让他去处理。他不会推诿的。“阿金说玩,喝了几大口茶,又用手扇了扇风道:“刚才那么一通说,真是把我给说得口干舌燥。“ 宋文禹低着头琢磨了好久,却还是有些举棋不定。阿金耐心等了他一阵,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想好了没有?“ “我觉得这件事??“ “你给他便是,他一定会帮咱们了了这笔账的。放心吧。“ 或许是因为阿金在说这句话时表情太过灵动可爱,宋文禹瞧着心里欢喜,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九章 神奇义父在哪里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腾从宋文禹手中接过账单的时候,嘴角抽动了几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今日宋文禹神秘兮兮地让他下朝以后到兰茵记一聚,他还以为是为了查案的事情。 没想到?? 洛腾抬起头来,看向脸不红心不跳的宋文禹。 “这个账单是怎么回事。“ “月华楼的单子,总共五千两。“宋文禹避重就轻地答道。 “我知道,“,洛腾点了点头,每张单子上都有月华楼的印鉴,他当他是不识字还是傻?“我是问??这单子是怎么来的。“ “你??应该听说了前两晚月华楼被人砸了吧。“宋文禹说得极慢,似乎是在斟酌字句,又像是在观察洛腾的反应。 洛腾一愣,摇了摇头。“前两日我一直在衙门里,没有去那儿。“ “哦,“,宋文禹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敢情宋璃闹了这么大阵仗,却连洛腾的面都没见着。宋文禹先前心里还有些愧疚,现下突然就转变了态度--他觉得阿金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笔账理应由洛腾来了结。 洛腾不知道,仅仅只是一杯茶的功夫,宋文禹就想了这么多。即便他知道,也是无可奈何的。这位状元郎在朝廷之中如鱼得水,从善如流,全凭自己这一颗聪明的脑子。 而今他想要将心思放在他人身上,洛腾无论如何都是敌不过他的。 “文禹兄,这??那场骚乱和这些账单有什么关系?“洛腾见他没下文了,又问了一遍。 “宋璃去砸了阿紫姑娘的场子,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洛腾想说,这关我什么事。可是看着宋文禹,他又实在说不出来这种绝情的话。“我没听阿紫说过呀。“ “你都没去月华楼,你让阿紫怎么跟你说?“宋文禹说着,又倒了一杯茶。“你拿着账单去问阿紫姑娘,她自然什么都会和你说了。“ 洛腾皱着眉头,身心都在拒绝。最近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躲避琉璃,现如今琉璃那边还因为他的关系闹出来这么一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你不说话,便是答应了,“,宋文禹将他的犹豫不决直接忽略。全当是答应了。 洛腾手里捏着那一叠账单,有些哭笑不得。“文禹兄,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强买强卖这方面,与商贾相比,毫不逊色。“ 宋文禹听了他的话,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比起真正的商人,我还差了远了。“ 他想到了阿金古灵精怪的样子,淡淡一笑。 “对了,你经常出入月华楼,可有碰到过一个姓傅的账房先生。“ 洛腾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日将宋璃送回府上的,便是这名傅公子。一副书生扮相,若不是他真的是乘着月华楼的马车而来,我可真是不信,他是混迹于朱雀巷子里的人,“,宋文禹想到了那日傅书生的淡然,即便是见到他与阿金二人前来,眼中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惧色。“就好像是??看惯了这些官家家眷,所以并不觉得惶恐。“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洛腾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若是有见过这么个人,我一定会记得的。你说是月华楼的账房先生?那我自然要见上一见。“ “你去销这笔账的时候,自然是要见的。“宋文禹如是说道,有几分戏弄的意思。 洛腾抿着唇瞧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又问道:“文禹兄,你说句实话,这主意是谁想的?是你还是嫂夫人?“ 宋文禹没想到洛腾的脑子转得这么快,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尔后他气定神闲地看向洛腾道:“自然是我的想法。我总要为宋璃讨些利息回来不是?“ “真是你?“洛腾将信将疑,可是宋文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谎。 “就是我。“宋文禹说完,将杯子里新泡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洛腾没招了,只得将那一沓字据揣进怀中,拿起茶杯与宋文禹的碰了碰。“我今天晚上就去一趟月华楼,回头给你消息。“ “好。“宋文禹点了点头,将人给送走了。此刻,华灯初上,他扭过头去,凭栏远眺,房门又吱呀叫开了。 阿金走进来,坐在他身边。“怎么也没见你们点什么菜,尽是些瓜果点心。 “本来就是叫他出来喝茶的,不需要请他吃饭。“ 阿金斜睨了宋文禹一眼,对着房门外唤了一声。“进来点菜,本姑娘饿了。“ 她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个很是勤快的店小二,正微弓着身子等二位主人报菜名。阿金回过头来看向宋文禹道:“想吃什么?“ 宋文禹伸手将阿金鬓边的乱发拨到耳后,道:“你点你爱吃的就是了。你爱吃的,味道都不会差。“ “这话我爱听。“阿金喜滋滋地回道,就忙着和店小二吩咐晚餐的菜色去了。 ?? 洛腾前脚刚踏进月华楼里,琉璃后脚就接到消息了。她听着丫鬟欢天喜地来跟自己报信,却显得无动于衷。 “嗯,我知道了。“ 丫鬟见她反应冷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扫了一眼琉璃房间里的满目狼藉,这才恍然大悟道:“阿紫姑娘,要不咱们换个房间接待洛大郎君吧。“ “不用,就在这个房间里。“琉璃也是倔脾气上来了,好不容易收拾出一块能够让两个人对坐的地方,便先坐在了那儿,静待洛腾的到来。 洛腾的脚步沉稳而有力,一听便是会武功的人。这个脚步声她听过无数次,自然也就铭记在心了。只是没想到,平日里做事干净洒脱的洛腾,竟然在房门面前停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开房门。 “你这里??“虽然他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琉璃房间里的景象给惊到了。只见放眼望去,不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完好之物,各种瓷器的碎片铺了一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怎么不叫人过来打扫一下。“ “这已经是打扫过了的了。“,琉璃抬眼看着他坐在自己对面,有些责怪地看着他,“你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进来的时候就听邢妈妈已经跟我说了,“,洛腾说完,心里有些愧疚,“你为我受累了。“ 琉璃撅着嘴,甚是委屈地嘟囔道:“为你受累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我知道。“洛腾心里清楚。琉璃现在说白了就是他拒绝掉孟宋两家婚事的挡箭牌。关于这点,琉璃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有好几天都不来了,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情吗。“琉璃突然问道,让洛腾有些措手不及。 他呆呆地看着琉璃,好半天才回神道:“是有这么一件事??“ 话未说完,他欲拿出放在怀中的那一叠账单,却听到琉璃轻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她的眼里,隐隐泛着泪光。洛腾掏账单的手忽然顿住了。“也不全是因为有事才找你,前两日我一直在衙门,连家都没有回。今日我来,还是第一次出衙门呢。“ 洛腾把话说完,才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为何要对琉璃说这些有的没的。他表情有些复杂地将那一沓清单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听说月华楼的账房先生已经去过一趟宋府了?“ 琉璃瞧了一眼被洛腾放在桌上的单子,脸色立马冷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给宋家那个小姑娘来销账吗。“ 面对正在气头上的琉璃,洛腾没敢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忽然伸出手来将茶杯拿了起来,开始仔细品尝起月华楼的茶水。琉璃一直冷眼瞧着他。且看他打算怎么说这件事情。 “我是对你们这个账房先生很好奇就是了,宋家大郎君可是对他评价很高的。“ 琉璃杯他弄糊涂了,皱着眉头说道:“你到底是来销账的,还是过来打听那个账房先生的?“ 洛腾将茶杯放了下来,拿起了那一叠单子。“为我引荐那位账房先生,替我将此笔账一笔勾销,算我欠了你一份人情。“ “这可是两件事。“琉璃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字据,没有去接。 她本以为自己得寸进尺,洛腾会生气,却见他还是好脾气地哄着她道:“可以,那就是欠了两份人情。“ “那就一言为定了。“琉璃眉开眼笑,一手将那一叠单子都接了过去。一页页地看过之后,又愁眉苦脸起来。“你怎么都不和我说清楚的,欠了这么多,如何一笔勾销?“ “他们不是想让你留住我的人,还有我的心吗?既然我是有事相求,他们自然会为了这个目的让你将这件事做得圆满的。“洛腾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杯茶,两个人在一片狼藉之间还可以如此悠然自得地谈天说地,也算是趣味相投了。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那一件事了,“,琉璃竖起一根手指,尔后又自然而然地将手指微曲,支着下巴,“可是你说的那个账房先生,我都不曾见过。“ “那人姓傅。“洛腾提醒了一句。 琉璃歪头想了想。“那我试着打听打听,若是打听不来,你可不许怪我。“ “不会,明明是我有事相求,你尽力而为就好。“洛腾说这话时。眼神也不自觉温柔起来。先前还在置气的琉璃望着这样的他,忽然就不生气了。 “洛大人,你若是一直能对奴家这个样子。奴家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琉璃双手捧着脸,一脸痴迷地瞧着洛腾说道。 洛腾一愣,随即红了脸。不自在地拿起茶杯就喝,却发现茶杯空空如也,又尴尬地放回到了桌上。琉璃见他这般手足无措,咯咯笑出声来。 ?? 宋璃这次阵仗闹得很大,甚至于惊动了月华楼的幕后金主。此时那人负手站在月华楼里一处隐秘的小屋里听着账房主管的汇报,等到那人说完了,才缓缓说道:“这么处理也不错,至少能够让宋家人长点记性。“ “是,主子说得是。“主管用袖子擦了擦汗,又将双手垂下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听着金主的指示。 “你刚才说出面处理这件事的那个人是谁?“ “回主子的话,是位姓傅的书生。前两日才刚刚收进来的,本来是外地人,想要赶考却因为一场大病误了春试的时间,流落到了朱雀巷里。平日里除了在咱们楼里做个普通的账房,还会给楼里的姑娘小倌们填些词。不久前朱雀巷里一直在传唱的那首青玉案。就是他的手笔。“ “主管,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用新人。“ 主管一听,便知道金主貌似生气了,赶紧补充道:“主子要是不喜欢新人,小的这就去将他给赶出月华楼。“ 那人沉默了一阵,才道:“这个人在你账房里是做什么事的。“ “就是打发他处理这些酒鬼闹事的欠账,所以才会让他碰上宋家姑娘来闹事的这一茬。“ “哦,如此,就暂且留着吧。“ 主管闻言。又慌忙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道:“谢主子宽宏大量。“ “关于你说的洛腾托阿紫来说情销账的事儿,就允了吧。本来,我也不是在乎这几个钱。但是让邢妈妈转告阿紫,不能做赔本买卖。洛腾欠她的那个人情,可别私下给我用了。“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主管说完,抬头见那人在黑暗里冲自己挥了挥手,便赶忙从那逼仄的小房间里出来。等在外面的邢妈妈。就瞧见主管从那个房间出来以后,就好像是刚从陆地上回到水里的鱼,在大口呼吸着。 “你怎么每次见了主子以后,就吓成这样。“邢妈妈不屑一顾地挥着手绢,小声嘟囔道。 “你懂个屁!“主管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说的每个字似乎都是透过牙缝蹦出来的,“主子行事如此诡秘,定然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若是,若是哪日咱们不小心将他的容貌瞧了去??“ 主管说着,做了个手刀抹脖子的动作。邢妈妈被他的狰狞模样给吓住了。额头上也泌出一层汗。“那,那他现在走了吗?“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想要活命,就少打听,多做事,“,说着,主管突然想起了金主的嘱托,“你回去告诉阿紫,那笔五千两的帐可以销了,但是一定要让洛腾时时刻刻都记得他欠了她的人情。还有,别让那个小妮子春心一动,就把正经事都忘记了。这个人情不是留给她自个的,是给主子留着的!“ “知道了,她不敢。你可别忘了,她的籍契和通关文书都捏在咱们手上呢。“提起阿紫,邢妈妈胸有成竹地说道。主管打量了邢妈妈几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又叮嘱了几句现话,方才离开阁楼。 他们二人不知道的是,这细微的动静已经悉数传到琉璃耳朵中。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房间已然收拾一新,她看似是在弹琴,实则是在屏气凝神听着走廊上的动静。 待到主管离开之后,她才睁开眼睛来,轻轻拨了一下琴弦。“这下,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 阿金觉得琉璃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她想出来让洛腾收拾宋璃的烂摊子,洛腾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欠了琉璃一个人情。但是这套逻辑在琉璃看来,实在是有些无耻。 “你倒是会投机取巧,空手套白狼。“琉璃形容阿金的这番作为形容得很精准,所以阿金也并不打算反驳。 “怎样都好,师姐不是心里有他吗。“阿金顶着一张俊俏少年的脸,坐在琉璃的房间里大吃大喝,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琉璃斜眼瞧着她道:“你这是??宋府没有给你饭吃?“ 阿金白了她一眼,没理睬她,继续吃吃喝喝。琉璃突然叫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呀,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阿金一愣,那一瞬间她真的是有些吓到了。琉璃本来是在开玩笑,却在发现阿金的神色有变的时候,表情也凝重起来,“你??“,她一把抓住阿金的手,“你是不是已经??“ “嗯??“阿金颔首,挣开了琉璃的手。 “师妹你,你真是糊涂啊!“从来都是谈笑风生的琉璃有些恼了,若不是因为此时此刻二人是在月华楼里,估计她都要暴跳如雷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阿金抬头看着她,将最后一口食物吞完之后,又拿一旁盛好的泉水静了手,“我也已经去信和师傅说了。“ “你,你真是??“琉璃气急败坏,却又毫无办法,“放眼整个千面堂,只有你最有天资,可继承师傅衣钵。而今??而今你却做出这样的事,你让师傅怎么办。“ 阿金垂下眼来,没有出声。琉璃与她沉默相对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你千面术的功力,还剩下多少?“ “差不多??六七成吧。“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将内力凝于掌上。 琉璃盯着在她掌上燃烧的那一团蓝色火焰,眉头微微蹙起,“确实只有六七成了,若还是在羽化之境,应该是金色的才是。其余的功力呢?是给宋文禹了?“ 阿金摇了摇头,说得极其平淡。“散了。因为他不是练武之人。“ “真是可惜了,“,琉璃心疼地叹了一句,尔后又看着阿金道:“你??不后悔的?“ 阿金闻此言,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师姐可后悔。“ 琉璃一愣,一抹苦涩的笑意挂在她的唇边。“我与他呀,那都是走过场,未有肌肤之亲。“ “什么?我不信。他是个木头吗?“阿金愣住了,她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师姐魅惑不了的男人。更何况。师姐对洛腾,早就已经芳心暗许了。 “大概是吧,也有可能大概不是。以前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刚正不阿的男人,而今,我信了。“ 阿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琉璃在提起洛腾这个人的时候,总会流露出如此落寞伤怀的表情,让她好不心疼。她抿了抿唇,站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宋璃动静闹得这么大,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如今看你这样,我反倒是有些不放心了。“ “没事儿,有什么不放心的。正好我们要追查的那人想要我接近洛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师姐心里,一点也不苦。“ 阿金心说,你就骗我吧,嘴上却什么都没说。今日她扮做胭脂水粉店的小二过来送货,也是在月华楼里逗留太久了。 阿金弯下腰来,捡起放在手边的送货方盒,将之挂在手上。“师姐。我先走了。回头有机会再来看你。“ 说罢,她将手一挥去掉了琉璃房间里的禁制,这才神色如常地推门走出去。琉璃将她送到门口,只觉得阿金的这个易容术真是登峰造极,不论是步态还是身形都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来。 出了月华楼,阿金先去的运来客栈解除掉易容术。待到收拾妥当走出房门的时候,阿银已经站在门口等了。 “阿姐,“,他递给她一封信道:“这是月姨写的。信上说,义父要来王都。“ 阿金听了心头一跳,连忙看了一遍信的内容。“看这个出发的日子,义父这几日应该就应该到了才是。他没来运来客栈吗?“ 阿银摇了摇头。 “那他又跑到哪里去了??“阿金一想到这个没有正形的养父就头疼。 “阿姐你为何如此忧愁。“ “阿姐是怕义父又到处乱发通天令,“,阿金回答得沉重,犹记得她十二岁时,初涉阁中事务,梁祈安就以收罗天下利器为由到处游山玩水。那几年间他托镖局带回来的绝世兵器确实有不少,随之而来的,也有不少拿着通天令上不羁山求通天阁相助的人。 “在王都,他不敢如此明目张胆。“阿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梁祈安的软肋。 “那更可怕。“阿金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为什么?“阿银又不明白了,他的这个阿姐,总是想得比他多。 “因为他不敢明目张胆??就会暗搓搓地搞小动作,他若是不愿意现身,我们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比如?义父会做什么小动作?“阿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潜进宫里,手刃仇人吗? 不,他要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不会等这么多年。那便是?? “糟了!“阿金一声怪叫,将信纸扔回了阿银怀里,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阿银捏着那张信纸,看着阿金的背影摇了摇头。 “还说义父不靠谱呢,我看阿姐也一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章 离别在即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急急忙忙地回到宋府,宋文禹正好在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见她一脸慌张地跑进来,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宋文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下意识地觉得又有什么惊天大事发生了。 “没事,“,阿金其实有很多想问宋文禹的,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她总不能说,我有一个超级不正经的义父,他会易容会武功,说不定已经变成哪个你认识的人和你见过面了吧。 阿金进到房间里,先是喝了一口茶,这才又道:“你这两日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宋璃去砸月华楼的场子,算吗。“ “不算。“ 宋文禹想到了他和洛腾现在处理的那几件棘手的案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那就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阿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没有了,“,宋文禹看着她的眼睛确认道:“你是怎么回事?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ⅪⅪ我就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所以担心你出什么事。“阿金低下头,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可这样的动作看在宋文禹眼睛里,完全只是在担心他而已。 他的嘴角含笑,将阿金搂进了怀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腾果真将那帐给一笔勾销了。“ “嗯,那就好。“阿金恹恹地应道,而今她满脑子想着的就是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义父。以她对他的了解,若是他是在看了自己的那封信以后决定来王都的,那他一定会来试探宋文禹。 问题就是,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找上门,又打算以什么面目来见他。 阿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就怕义父做事没有分寸,直接将揭了她的老底。若是宋文禹知道了自己是通天阁的大小姐,那他ⅪⅪ还会将自己放在心上吗。 “阿金,你怎么了?“宋文禹感受到了阿金身体的紧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从你进门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我没事,本来今儿个去巡了一遍沈家的产业,又从运来客栈那儿支了五千两,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洛大人就这么替咱们解决了。“阿金笑眯眯地说道,扯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宋文禹一听不乐意了,果真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就算真的要宋府赔钱,又怎么能用你陪嫁产业的银子?“ “是我考虑不周,那这五千两银票ⅪⅪ怎么办?“阿金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文禹没好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你想留着就留着吧,不用做出这么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又没有不准你存私房钱。“ “好呀,这可是你应允了的。“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了在一旁伺候的阿珍。 宋文禹瞧着她钻进钱眼里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ⅪⅪ 六月,大慈悲寺里种着的凤凰花开得正好。 皇贵妃任氏正在寺院中赏花,忽然有一个小沙弥跑过来对着她恭敬行礼道:“居士,有位客人想要见您。他说ⅪⅪ他是您的一位故人。“ 说着,小沙弥便将袖中的香囊递给了任氏。香囊制成的时间已久,那上面的绣样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熠熠生辉了。任氏光是看了一眼那锦囊上的花纹,就愣在了当场。 “这是从哪儿来的。“ “回居士的话,是那位客人给的。“ 任氏看了一眼低头等着她的回应的沙弥,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轻轻说道:“带我去吧。“ 小沙弥向她行了个礼,便将任氏带到了一处偏僻的树林子里。任氏站在院门前,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伟岸颀长的身影。 “好久不见了,梁公子。又或者,应该尊称你一声阁主。“任氏走下台阶,在石凳上坐下,瞧着梁祈安缓缓转过身来。 “贵妃娘娘何需与在下如此见外,说来,你还是我和师妹的恩人。此嗯,没齿难忘。“梁祈安笑道,也坐了下来。 任氏瞧着小沙弥将香囊交还到梁祈安的手上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很是肯定地回过头来看向梁祈安。“不愧是通天阁。即便是在这佛门境地,也有你们的人。“ “这些孩子想去哪里都是自愿的,通天阁从未有为难过。“梁祈安说着,给任氏倒了一杯茶。任氏看着那个茶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自己是长居于此的,但是梁祈安的这一番作为,倒更像是他是这里的主人。 “十年了,你都从未再现身于王都。而今,怎么又突然出现了,“,任氏抬起眼皮来看着梁祈安。言语平淡,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莫非,这王都的天果真是要变了吗?“ 梁祈安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瞧着任氏。“贵妃娘娘真是抬举我了,我又不是千岁那样的怪物,非乱世不出。此次来王都,是为了办一些私事。因为要逗留一段时间,自然是要过来拜会故人的。顺便,将师妹的心愿达成。“ 梁祈安说完这话,便将那香囊推到了任氏面前。“绫罗弥留之时,便一直想着要将此香囊送到你的手上。可惜当时她在宫中时,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任氏闻言,伸出手来拿过香囊打开一看,眼泪夺眶而出。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翻涌的泪意。“她向来就是个温柔的人,之前见着我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便说在她的家乡有一种花可以安神,一朝待得花开,她便做个香囊给我,里头都用此花填充ⅪⅪ十年了,你还记得将她的这个东西转交于我,谢谢。“ 说着,她便将香囊攥在手心里。二人沉默了一阵,似乎都是在缅怀故人。梁祈安忽然道:“我看这大慈悲寺里,也种上了凤凰花。“ “是,我托人四方寻找,寻来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而今树木刚刚长成,今年正好是第一年开花。“ “哦,他没有反对吗。“提到这个他,梁祈安的声音便冷了几分。任氏抬头看着梁祈安,虽然她非练武之人,却也感受到了那凌厉冰冷的杀气。 “没有,自从十年以前绫罗与诺儿不知所踪,鹈鹕宫也被付之一炬之后,他便对这些事情和人不闻不问起来。只是,这些事情和人,他不提,宫里的人也不准提。谁要是提起来了,便是死罪。“ “呵,看样子,他是对朱良莘散播出来的谣言深信不疑了。“ “谁知道呢。“,任氏低下头来,用手指摩挲着香囊上凸起的独特的花纹,“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也已经不在乎了。只是听说ⅪⅪ他最近身子不好,朝廷里关于哪位皇子应为监国之职的问题也颇有争议。我只怕,这好不容易安定了一阵子的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梁祈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任氏一眼,他有些迟疑地问道:“湛儿最近可有经常来看你?“ “自然是经常来的。说来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让他小小年纪尝到了一夜之间跌落云端的滋味。不过好在他在消沉了一阵子之后又振作起来了。只是他现在不得不依附太子,让我始终担心他的安危ⅪⅪ你我都心知肚明,当初朱良莘是如何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点你可以放心,朱良莘的儿子既然已经立为太子,她自然会更加谨小慎微的。至于湛儿自己,他也有自保的能力。“梁祈安委婉地安慰道,并没有将自己的怀疑直白说出来。 任氏与萧湛向来都是母子情深,视彼此为依靠。若萧湛没有告诉他母亲自己真正的想法,那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更没有必要捅破这层纸了。 “好了,“,梁祈安喝完了杯中茶,“我也该离开了。“ 他站起身来,任氏也跟着站起身来。“可否告诉我一件事,绫罗现在葬在哪里。“ “依她的遗愿,葬在了可以看得到王都的地方。“梁祈安轻声回了一句,仅是向前走了几步便消失在了任氏的面前。 “如此ⅪⅪ绫罗妹妹,你到底是恨他,还是依旧爱着他?“任氏慢慢坐了下来,将杯中茶倒在了地上,祭拜故人,“若你是恨毒了他。想要看着这王朝覆灭。姐姐便只求一样,求你保佑湛儿平安。“ ⅪⅪ 雨夜,雷声滚滚。 忽然一声惊雷,让阿金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在她看着外边紫电闪过的场景发呆的时候,宋文禹忽然伸过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是不是被吓到了。“ 阿金默默摇了摇头,她将手搭在宋文禹的腰上轻轻说道:“我是在想,这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日了。从未断过,再这么下下去,南边那儿又要民不聊生了。“ 宋文禹没想到阿金的心里竟然是藏着这么沉重的事情,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竟然与我想到了一处。“ “我少时,其实怕极了这样的雨夜。因为若是这么下上三两天,江南必出瘟疫。那时师傅带着我为聚集到杭州金陵附近的难民们布施看诊。我瞧着那些瘦骨嶙峋的人,实在是怕极了。“ 这是阿金第一次向宋文禹说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他将阿金抱紧了些道:“你师傅是个善人。“ “是,师傅虽然性格冷清,却是天底下最为温柔善良的人。当初我母亲将我托付给她时,我也是惧怕着她的。可相处的时间长了,就愈发觉得师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阿金喃喃说着,将自己儿时生活半真半假地娓娓道来。 宋文禹默默听着,心里那一团焦躁的情绪似乎也被这温暖的声音给逐渐抚平了,“若是可以,改日一定要见你师傅一面。只是到时,我该称她一声什么呢?“ 阿金想了想,莞尔道:“就随我叫师傅吧,你若瞧见她,一定觉得喊岳母是喊不出口的。“ “你师傅ⅪⅪ是个女人?“宋文禹一愣,闹了半天,自己还误会了,“我本以为是个男子。“ “女子之中,亦有女中豪杰。“阿金捶了他一把,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好,便依你的意思,叫师傅。那你的亲生母亲ⅪⅪ“宋文禹刚还准备说下去。却被阿金打断了。 “她已经死了,在沈万千找到我们之前,她就已经死了。“说到这里,阿金有些失落,她从小到大都将自己对母亲的这份思念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因为云氏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且这个影子随着她长大成人,越发的模糊不清。 她时时刻刻都在害怕,怕自己有朝一日连母亲的轮廓都已经想不起来了。然而因为她性子冷惯了,从来没有人发现她的这点小心思。 “阿金ⅪⅪ不害怕,“,宋文禹测过身子来抱着她,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发顶。为了能够让阿金的心思从这份哀伤之中脱离出来,他忽然也想与她说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十二岁那年,被人追杀差点客死异乡?“ 阿金身子一僵,先前那些朦胧的睡意一下消失不见了。她机械地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等着下文。 “我儿时曾是四皇子萧湛的伴读,有一年冬天,我陪着他与圣人一道下江南巡视。却没有想到。在我们二人独微服出游的时候,被人追杀。我们二人穷途末路,正当我绝望了的时候,有一个姑娘从天而降救了我。她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四皇子。“ 这个答案让阿金有些意外。润王萧湛之前对她的那些暧昧态度,似乎一下就说得通了。 阿金眉头一皱,如此说来,萧湛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吗? 她正在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宋文禹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你睡了?“ “没有呢。“阿金应了他一声,话音刚落,身上便多出来一个人。 阿金睁大眼睛瞧着他。有些呆愣。 “那你困不困?“宋文禹用一种低沉魅惑的嗓音,谆谆善诱着。 阿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好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说实话,她从没见过宋文禹这么一副邪肆的模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们ⅪⅪ“宋文禹低下头来,话没有说完,先吻上了阿金的唇瓣。 阿金早就初尝情事,自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没有反对,只是有些娇嗔地搂着他的脖子问道:“过一会儿你就要天亮了,怎么还有心情做这种事。“ “正是因为睡不了多久了,才要做这种事。“,宋文禹一本正经地说道。 直到阿金被宋文禹送上云端之前,她都没有想清楚,这两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阿金才懒洋洋地醒来。她在阿珍和阿九伺候自己梳洗的当儿,忽然就想到了阿紫的那句玩笑话。 阿金心里有些纠结。她抬头看着阿九道:“我的月事,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九想了想。“姑娘,你一般都是月中,而且每次都很准时。“ “是呢,算算日子也快到时间了,“。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我觉着最近饭量特别大,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准时来。“ 阿九听了她的话,梳头发的动作一顿。“姑娘不必胡思乱想,一定会准时来的。“ 阿金没有细想她话里斩钉截铁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在想着生孩子这件事情。“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怀有身孕了,也不见得是坏事呀。“ 阿九拿着梳子的手又是一抖,半天没有吭声。阿珍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下意识地看了阿九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色白得可怕,用狰狞形容,也不为过。 阿珍吓得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姑娘,奴婢认为此事不妥。“ “为何?“阿金转过头来看向阿九,却见阿九一下就跪了下来。 “姑娘,历来习千面术之人,均为童子之身,都未初尝情事,更未孕育子女。之前姑娘与大少爷圆房时,就已经散去了三成功力。若是生产子女时,又会出现怎样的状况,无人知晓。奴婢恳请姑娘三思。“ 说着,阿九对着阿金重重磕了一个头。阿金吓了一跳,立马站起身来要将阿九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什么主子仆人,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现下没有外人在,你何必如此对我。快快起来。“ “姑娘,既然话已经说开了。索性奴婢就在此求姑娘一件事情吧,“,阿九抬起头来一把拉住阿金的胳膊,“奴婢求您,若是不知道习千面术之人是否适合孕育子女,姑娘你也切莫做这样的傻事。好吗?“ 阿金一愣,不想答应她,只是淡淡说道:“你先起来再说。“ “不,姑娘,若是您一定要如此,奴婢也不难着您,只是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杀了宋文禹,还有那个孩子,奴婢说到做到。“ “你ⅪⅪ“阿金没有想到阿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怒交加之间,不自觉便散发出了几分杀气。阿珍也被阿九这等不怕死的行径给吓到了。 正当她阿九今日在劫难逃的时候,却见阿金站直了身体,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二人。“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姑娘ⅪⅪ“阿九见着阿金如此落寞,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金厉声打断了。 “都给我出去。“ 阿金话音刚落,阿九和阿珍的身上便无端端袭来一阵压迫。重似千金。阿珍咬着牙,拉着阿九出了门。二人站在门外,阿珍瞪着阿九看了好一阵,才道:“师姐,你这次真是大错特错了。“ 阿九抬起头来,眼神依旧清冷。“何错之有。“ “你没见到姑娘有多伤心吗。“阿珍据理力争,没想到阿九这么冥顽不灵。 “伤心和丢掉性命,两害取其轻。“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丢了性命呢?还是在你心里,若是姑娘成了一个普通人,是一件比丢了性命还要严重的事情?“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阿珍忽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她的诘问,让阿九哑口无言。 “你真的是做错了。大错特错。“阿珍摇了摇头,说完自己想说的,便不再理阿九,转身离开了房门口。 阿九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她转过头来看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暗自下了决心。 “姑娘,阿九一定会护住你的周全。“ ⅪⅪ 阿金在房中这一坐便坐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宋文禹风尘仆仆归来时,见阿金一人枯坐在房中。也不点灯,不觉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他放轻手脚来到她身边,似是怕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她。 是的,阿金现在这么一副模样,就好似是进入到了某种幻境之中。 阿金听到宋文禹的声音,回过神来瞧见他坐在自己身畔,想起阿九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禁痛彻心扉。她扑到宋文禹的怀中,紧紧抱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ⅪⅪ“ “你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还没回来,你便已经知道我要去淮南的事情了。“ 阿金一愣,没想到宋文禹会带回来这个消息,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怎么突然去淮南。“ 说起这件事,宋文禹心情有些沉重。“淮南有地方决堤了,死了不少人,圣人尤为震怒。再加上之前有不少言官就曾经谏言,说淮南那块官匪一家,奢靡成风。他现在怀疑有人拿着赈灾银中饱私囊ⅪⅪ所以,便派我与四皇子同去淮南。“ “你和洛腾不是在做别的事情吗?为何又让你去淮南ⅪⅪ“ “我和洛腾之前的差事,因为许久停滞不前,圣人觉得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重中之重了。再加上此次只是我去淮南,洛腾还在,所以也并不影响事情的进度,“,宋文禹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今日在朝堂之上,是太子力荐四皇子萧湛与他前往的。他不知道太子和皇后朱氏到底在卖什么药,毕竟淮南是萧铎的腹地。萧铎又向来与萧湛不和,这个安排,实在是令人费解。 “那ⅪⅪ几时出发。几时回来。“阿金有些慌了,她想之前自己说心神不宁,完全是扯谎的。没想到却成了真,有些话真的不能乱说,她有些后悔了。 “等到要押送过去的赈灾物资都已经到位了,我与四皇子便出发。我估摸着,最快也要三两日之后了,“,说到这儿,宋文禹搂紧了阿金,“这几天我已经告假,留在家中好好陪着你。“ 阿金听了这话,心里更慌了。他抓着宋文禹的衣袖,有些焦急地问道:“就不能让我陪你去吗。“ “阿金,不可以的。哪里有御史前去巡视,还带着家眷的道理。我答应你,我会时常寄信回来报平安,好不好。“ 阿金揪着宋文禹的袖子死活不愿意放手,直到见他眼神坚毅,事情仿佛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才失落地低下头,幽幽说道:“好,我知道了。“ “你别这样ⅪⅪ“宋文禹叹了一口气,“看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 “好,我不这样。“阿金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不让他看出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一章 惹是生非孟二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自从被月华楼的人亲自押送回宋府之后,宋璃担惊受怕地老实了几天,发现月华楼的人再也没有过来找麻烦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既觉得庆幸又觉得蹊跷,可是这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她即便好奇心再旺盛,也没那个胆子将来龙去脉问清楚。 然而,她不去问,并不代表没人去告诉她。就在洛腾出面解决完宋璃的事情不久,孟一菡便递了帖子过来邀请宋璃到孟府一聚。 本来,宋璃是不打算去的。可是在宋府里头呆着,又让她憋闷得很,索性便借了这个由头出去放放风。良玉见到帖子是孟府送来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诫宋璃,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去。 孟一菡一见良玉,就笑了一下。她低下头,想起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红果。对于阿金的恨意,便又刻骨铭心了几分。 “伺候妹妹的人也换了呢。与我一样。“孟一菡见宋璃走进凉亭里坐下,如是说道。 提到鸳鸯,宋璃的脸色并不好看。并不光是因为鸳鸯与她的主仆情分,更多的是鸳鸯已然成为了她午夜梦回的梦魇。 “你邀请我过来,就是想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吗。“ “哪里的话,我与妹妹你无冤无仇,何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孟一菡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她是真的只是请宋璃过来喝茶聊天的,“我与你如今在内城里的处境一样,即便是请了别人过来与我吃茶聊天,她们也不一定会应允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们俩还能说上话了。“ 宋璃脸绷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缓和。“孟二姑娘此言差矣,宋家不比孟家。你若是愿意,即便别人心里不愿意过来,也必定要看在孟家的面子上过来陪你打发打发时间的。至于我ⅲⅲ呵呵。“ 宋璃很确信,自己之前闹出的那个乱子孟一菡不会不知道。她在知道的情况下还特意将自己请过来,宋璃之前在孟一菡这儿吃过一次亏,自然对她防备得很。 孟一菡似乎听不出来宋璃言语之中的讽刺,就着她的话劝慰道:“妹妹何必如此自怨自艾,妄自菲薄。宋中枢家的嫡长千金,此等身份,放眼整个内城也是独一份的。有些事情,等时间长了,旁人自然就淡忘了。“ 明明是奉承的话,偏偏对宋璃很受用。她瞟了一眼孟一菡,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ⅲⅲ终究是这段时间最难熬。“ 孟一菡低头一笑,给宋璃续了一杯茶。“再难熬也总会有熬过的时候。你瞧,之前月华楼的那场风波,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宋璃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孟一菡。“孟二姑娘的意思是ⅲⅲ“ “就是前两天你的事情呀,事情不都解决了吗?我听大姐说,还是洛腾出面亲自解决的呢。“孟一菡微微笑道,一副以为宋璃在装傻的表情。 事情解决,在宋璃意料之中,因为一连好几日也没见月华楼的人上门找麻烦了。可是自己的这件事情竟然是洛腾出面解决的,宋璃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同时又觉得困窘羞涩。 “怎么,怎么会是他出面解决的ⅲⅲ“她低下头来。羞赧地喃喃自语道,自然没有瞧见孟一菡的眼中划过一丝算计。 “我初次听到的时候,也很诧异。之前不是都传言说洛大郎君与朱雀巷的行首情投意合吗?眼下他竟然愿意为了你放下身段,去月华楼求行首出面将此帐一笔勾销,真是ⅲⅲ“ 她话还未说完,宋璃的心就已经凉了个透。她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孟一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ⅲⅲ“孟一菡先前还是在含笑说这件事,见宋璃表情有异,连忙住了嘴,“我说得似乎有些多了。都是道听途说的话,妹妹也不要往心里去了。来,我们好不容易见次面,不聊这些烦心事情,但凡喝茶吃点心便是。“ 宋璃看着她,只觉得孟一菡的话题转换得太过生硬。她越是如此,她便越是相信孟一菡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宋璃心不在焉地又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便借故告辞了。 孟一菡没有送她离开,只是坐在凉亭里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伸手拿了一只凉糕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姑娘ⅲⅲ宋姑娘可是将你的话听进去了?“红豆见着宋璃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有些没底。她不明白,为什么孟一菡要专门请宋璃过来说这番话。 “她肯定是听进去了,而且她还知道要找谁讨说法。“孟一菡想到那个宋沈氏又要不得安宁了,心里就一阵愉快。之前她便从沈默金那儿打听到了这个沈氏的真实身份,那时她还不懂通天阁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黑衣人出现对她恩威并施,她压根就没有意识到通天阁竟然还是圣人的禁忌。 可是,那又如何? 孟一菡一挑眉,又拿了一块凉糕放进嘴里。 她现在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才隐忍不发。在此之前,她便时不时地给宋沈氏制造点麻烦,处理这些棘手的家长里短多了,这个冒名顶替的沈默金总会出手的。 到时候ⅲⅲ 孟一菡眼睛一眯,表情显得十分愉悦。红豆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现在二姑娘笑得有些渗人。 “这个糕点做的不错,传我的话,赏这糕点师傅五两纹银。“ 吃完了一盘点心,孟一菡眉开眼笑地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吃到了好吃的东西,还是因为其他。 ⅲⅲ 自从宋文禹那天晚上和阿金说了要去淮南的事情,阿金就一直琢磨着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过去。思来想去,便只有动用通天阁的人这一个办法了。 为此,阿金有些举棋不定。 她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就可以不管不顾的人,她很清楚,自打十年前通天阁与朝廷之间因为良贵妃的关系彻底闹崩之后,通天阁在王都里的人真是个个精贵。若是自己顶替了其中一人的身份跟随宋文禹前去王都,平安无事还好,若是暴露了身份,有可能要将遗世而独立的通天阁也牵扯进来。 毕竟,当朝皇帝早就想要抓住义父的痛脚了,只是一直苦于无法下手。 “姑娘,您这几天都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吗?“自从之前阿九和她闹了不愉快之后,经常伺候在她身边的便只有阿珍了。阿九那个丫头,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阿金没空管她,更没那个心思。 “确实是遇见了一件难事,想要找人与我拿个主意ⅲⅲ“可是,自己又该找谁拿主意。 若是将此烦恼与初见说了,阿九就一定会有所察觉;弟弟阿银对于人情世故方面更是木头疙瘩一块,不能与之为谋。 阿金私心里是想找义父梁祈安商量的,毕竟是要动用他的人。总归是要和他说一声。能够同意是最好的了,若是不同意,自己好歹也算告知了。 可是,那个义父现在在哪儿又是个大难题。 阿金觉得这几天自己为了这个事情,脑子都已经想得不好使了,整个人每天晕晕沉沉的,只想睡觉。 “今天大少爷有说下朝回来吃午饭吗?“阿金突然想到了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去上朝的宋文禹,如是问道。 “少爷没说呢,奴婢这就去门房问问。“阿珍想了想今天宋文禹离开时,好像只吩咐了自己不要去吵醒姑娘,并没说其他的。 她得了阿金的同意,就急忙往宋府的正门口去了。宋府地界大,东厢房离正门又远,若是不快去快回,说不定自己还没来得及报信,大少爷就已经回来了。 阿金瞧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过身来,看着一张白纸发呆,想写些什么,却又不知道给谁写。好像自从自己嫁到宋府里以来。各种事情就没有断过。通天阁里的每个人,都有要事缠身,自顾不暇。 一时之间,阿金就没了可以倾诉协商的对象。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思念义父梁祈安,阿金叹了一口气,拿起毛笔,正要下笔的时候,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阿金一回头,就瞧见宋璃绷着脸站在那儿,跟在她身后的良玉因为之前要追赶宋璃,跑了好一段路,正在那儿喘着气。 “小姑子来了,有什么事情?“ “我找我哥。“ 宋璃的回答让阿金有些讶异,这还是宋璃第一次没有一进来就直接找她的麻烦。 “你哥去上朝了,还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然ⅲⅲ你在这里等着?或者,待会儿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你来找过他。“ “他不在,找你也行。“宋璃一听宋文禹不在,底气足了几分。她向良玉使了个眼色,良玉犹豫地看了看在屋子里的两个主子,最后一咬牙便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了个严实。 阿金一愣,有些猝不及防。“小姑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关于月华楼的那笔账,最后是怎么销的。“ 阿金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似乎是在斟酌应该如何回复自己这个不好相与的小姑子。宋璃站在那儿不耐烦地等了一阵,见她半个字都没有吐露。忍不住又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还真是ⅲⅲ不知道。“阿金说着,又坐了下来。言语之间似乎带着些挑衅,似乎又没有。 宋璃被她这样平淡的态度搞得有些火大,这阵子以来的委屈一下全部爆发出来,变成了怒火。“你说你不知道?当初是谁跟我父亲说什么在商言商,用商人的办法去解决的?现在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怎么解决的?“ “我确实不知道这笔账是怎么解决的,“,阿金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天我只是和你大哥一道打发走了月华楼的账房先生,之后便将单子都给了你大哥。过了几日以后,你大哥回来就跟我说,这笔账都解决了,我还诧异着呢。本来,我还专门准备了五千两银子准备用来销账的ⅲⅲ“ “谁让你准备银子销账的!你以为我们宋府家大业大,还拿不出这么点钱?“听到阿金的后半句话,宋璃跳起来质问道。 阿金彻底呆住了,她没想到这句话自然也触到了宋璃的逆鳞,索性,她便闭嘴不说话了。宋璃见她沉默,更是来了脾气。可是之前在东厢房里发生的事情她又依稀记着一些。二人就这么沉默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突然,她看到了阿金身边放着的那把琴。 “这是谁给你的。“宋璃手指着那把琴,一脸震惊地问道。 阿金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宋璃道:“小姑子既然这么问,自然是知道这把琴原本是谁的。“ “那她为什么会ⅲⅲ不,一荻姐姐视此琴如命,又怎会赠予你?“ “大概是因为ⅲⅲ我是宋大郎君的妻子吧。“ 阿金的这一句话,让宋璃觉得自己多年的坚持与信仰瞬间崩塌了。 “不,怎么会ⅲⅲ她怎么会认可你这种出身的女人陪伴在我大哥左右!“ “她认可如何。不认可又如何?“阿金皱着眉头瞧着宋璃,“小姑子说的话好生奇怪,也不怕连累了你大哥和宋府,乃至太子妃和整个孟家!“ “我ⅲⅲ我惯没有你会说便是了。“宋璃一跺脚,转头冲出了房间,站在门外的良玉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阿金。 阿金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姑娘心情不好,你要小心看着。若是姑娘再做了什么糊涂事,我想,大夫人不一定会对姑娘下得了狠手。但是对伺候在身边的奴婢一定可以。鸳鸯就是最好的例证。“ 良玉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声称是,赶紧追出门去。这主仆二人没有走多久,宋文禹便带着怀仁和阿珍进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瞧见良玉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阿金抬头看了宋文禹一眼道:“你没看错,刚才宋璃来过。“ 宋文禹听到宋璃的名字就头疼。“她来做什么,又来惹你不高兴的?“ 阿金心想,你真是说对了。话到嘴边,却没有这么尖酸刻薄。“她好像知道洛腾替她销账的事情了,看她那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应该还知道得挺多。“ 不然,应该是怀着女儿家的心思欢欣鼓舞才是。 “谁告诉他的。“关于这件事,宋文禹是私下禀告了父母事情解决的结果。宋家二老都是分得清轻重的人,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情的原委与宋璃细说。 如此一来,便应该是府外的人了。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是不对,“,阿金说着,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孟一荻送给自己的琴,“你还记得当初太子妃藏在这琴里送出来的纸条写的是什么吗?“ “小心孟一菡,“,宋文禹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只是现在我即便去问,宋璃也一定什么都不会说就是了。“ “确实如此。孟二姑娘果真是好计谋,说句实话,我总觉得她更为胜任太子妃。“阿金低下头来,感叹了一句。 宋文禹听出了些许醋味,赶忙上前搂住了她道:“又在胡思乱想了。“ “没有,就事论事罢了,“,四目相对间,阿金又问了一句,“你看你把我留在这儿,我就得应付这些事情。果真不愿意带我走吗?“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将阿金的头按在自己胸前。“阿金,若是可以,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只是ⅲⅲ“ “我明白了,我就是问问。“阿金垂下眼来,之前还犹豫的她,就在这一瞬间下了决心。 当天晚上,她便给梁祈安写了一封信,并将之压在了运来客栈。初见听了她的想法,有些不敢苟同。 “师姐,不如你再考虑一下吧。“ “无需考虑,这也是我这么多日子以来考虑的结果了,“,阿金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初见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谁再去劝也没有用,“这封信是我要转交给义父的,你不用专门差人送去不羁山了。我猜,他现在已经到王都多时了。“ “什么?既然如此,为何阁主没有现身呢。“ “我猜,他应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吧ⅲⅲ“阿金偏头想了一会儿,因为想不出头绪,索性便将精力放在了自己的事情上,“麻烦你去打听一下,此次下江南的人里,都有哪些人。若是正好有鸽子在其中,我与她便调换身份。“ “可是可以。若是没有ⅲⅲ该如何是好?“初见小心翼翼地问道。 “若是没有,那便是天意。我便老老实实待在王都,等他平安回来。“阿金笑了笑,淡定答道。她从宋文禹透露的只字片语之中得知,此次宋文禹及萧湛作为御史下淮南,不仅是为了去彻查地方官是否存在贪腐之事,还要去救济难民。既然如此,光是两个京官前去一点用都没有,肯定还会带上一部分军队,杏林苑的御医和医女等。 阿金向来对义父掌控全局的部署有信心,若是这么多角色之中都没有通天阁的人在,那她也只能认命了。 “好,那就好。“初见如释重负,应下了阿金吩咐给他的这门差事之后,便将阿金送出了门。 临走时,阿金突然想起了阿九,她又回过头来问初见道:“近来阿九有来找过你吗。“ “有,“,这次提起阿九,初见温柔的眼神里又带着一丝忧郁。“我正想问师姐,她最近是否碰上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她一直想要回不羁山,“,阿金说着,往远处的天空眺望,“阿初,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若是日后你与阿九成亲,你是想回不羁山,还是想继续留在这儿。“ 初见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他和阿九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即便再与他们亲近,也不能插手。更何况,她已经自顾不暇了。 出了运来客栈,阿金如往常一般去了兰茵记,今天是她头一次没有带丫鬟出门。难得的自由时间,想让阿金多在外头闲逛一会。 说来也巧,她刚上楼,就碰到了陆青。 “宋夫人,“,陆青恭敬说道:“四公子在上边包房里,想请您进去叙旧。“ “好。“在陆青意料之外的是,阿金这次竟然没有推托。他说出请求,她便自然而然地答应了,连半分推辞都没有。 陆青带着阿金来到包房前,敲了几下房门之后,便开门让阿金一个人进去了。 “我经常来这儿吃饭,却很少碰见宋夫人。所以今儿个瞧见你进了兰茵记。便让陆青去请你了。没有吓到你吧。“萧湛见阿金走进来,站起身来为阿金挪开了椅子。 阿金无声地坐下,见这一桌菜肴里竟然好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有些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没有,听管事的说了,四公子是这里的常客,说起来也算是我的金主了ⅲⅲ我听文禹说了,关于下淮南的事儿,四公子也要同去。“ “是,“,萧湛没想到阿金会提起这件事。当他听到她叫宋文禹叫得如此亲昵时,心像是被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也是承蒙圣人看重。“ “处理这种事,其中盘根错节,四公子要小心了。“阿金垂下眼来,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个空杯。 “谢谢提醒,我自会小心。“ 话说到这里,二人心知肚明,阿金之所以答应了这一次的邀约,全看在萧湛即将离开王都的份上。而且,他还是要与宋文禹同去的。 或许,她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宋文禹树敌吧。 萧湛这般想着,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也亏得阿金如此谨慎细心了。 阿金不知道萧湛此时此刻的想法,她全当萧湛是一个知道她底细的人,且还是当今皇帝的儿子,所以她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对于这个自己曾经施与援手的男人,阿金的记忆并不深刻。六岁那年所有的记忆,似乎都被宋文禹所填满了。 阿金对此并没有觉得愧疚或者遗憾,只觉得造化弄人。她抬起手来,给自己倒满了酒,对着萧湛说道:“既然今日与四公子在此相会,就预祝四公子马到成功,平安归来吧。“ “好,多谢宋夫人美意。“萧湛微微一笑,与阿金轻轻一碰杯,便将杯中水酒喝了个干净。 二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阿金便起身告辞了。陆青将她一直送到了马车上,才去而复返。他推开门,正好瞧见萧湛正站在窗边向下望。 不用想陆青也知道,这是在看阿金乘坐的马车。 “四爷,宋夫人小的已经安全送上马车了。“ “嗯,好,“,萧湛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他招呼陆青坐下来陪他喝完最后一点酒,“过两日,你便跟着我一起下淮南吧。“ 陆青没想到萧湛竟然有这个想法,慌忙拿起酒杯来喝了一杯,很是兴奋。“小的一定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地伺候主子。“ “嗯。“萧湛点点头,满脑子里想的还是阿金今日对他说的那一句话。 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二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这几日以来,阿金一直忙于筛选与自己偷龙转凤的人选,自然也不会知道宋文禹与萧湛被任命为御史的细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圣人的圣旨刚下,萧铎便秘密来到了太子府,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哥哥,为何要让萧湛那个家伙去淮南。“萧铎愤愤不平地问道。 萧烁瞟了他一眼,笑道:“萧湛毕竟也是咱们自己的人,就算他查出来了点什么,也不会将你揭发了去。我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的。“ 萧铎敢怒不敢言,神情在烛光的衬托之下显得晦暗不明。“太子哥哥果真是信得过他吗。“ “自然是,“,萧烁微微笑着答道,他没有将朱氏与他谋划的计划和盘托出,只是说了一半,“再则,父皇现下身体情况每况愈下,随时都有可能颁布代理监国的诏书。虽然我一直觉得这个位置父皇不会给别人,但是母后却还是觉得要小心为上。所以,便将这个差事指给萧湛了。“ “既然如此,兄弟我便也跟着他们去,一路上也可以好好看着他们两个人。“想起除了萧湛,还有一个宋文禹,萧铎的眼神有些阴鹜,甚至带着些嗜血的兴奋。 萧烁当作没瞧见萧铎的这些小心思,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淮南本来就是你的腹地,此次随他们前往,也好。“ “这么说,太子哥哥是应允了?“萧铎一扫阴霾,跃跃欲试。 “我应允了有什么用。还得父皇答应,“,萧湛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明日进趟宫,看看他们下淮南的人选定了没有。若是没有,我便与四弟私下说说这事儿。“ “和他说?“萧铎冷哼了一声,“他定然是不会让我去的。“ “你不用管那么多,回府听我的消息便是了。“萧烁明显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与萧铎多做纠缠,三言两语便将他给打发走了。 第二天一早,萧烁也没有忙着去找萧湛和宋文禹。而是先去给朱良莘请安。二人屏退了一干闲杂人等,这才开始说起正事。 “母后,五弟也想去淮南。“ “他去做什么?“朱良莘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还嫌他那边给我们惹的乱子不够多吗。“ “正是因为如此,五弟想要去将功补过。再则,便是他不放心四弟。“萧烁淡淡地说道。 朱良莘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之前本宫也是担心将他放了出去,是放虎归山。若不是觉得他留在王都,终究会挡你的路,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 “若是母后也很是担心,不如便叫五弟去一趟吧。带上几个他的心腹,美其名曰是护送二位御史去淮南。本来,他们一路上也是需要护卫的,“,萧烁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房间的一处角落瞧。他琢磨事情的时候,总是这么一副表情,“只是,我始终觉得四弟不会轻易答应。毕竟??五弟从小到大,都处处与他作对。“ 朱良莘心想。哪里是不会轻易答应,压根就不会答应。她伸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道:“让他去盯着也好,省的将他留在王都,又指不定给你闹出什么事情来。“ 关于萧铎青睐于宋沈氏的事情,朱良莘也有所耳闻。本来她是想让萧铎避嫌的,可是一想到还有这一茬,又动了将他赶去淮南的心思。 “那??母后打算如何做。“ “你那个丈人不是喜好谏言吗,就让他痛陈利弊,找个理由将萧铎塞给萧湛便是。“ 朱良莘冷冷回了一句,却让萧烁皱起了眉头。孟恪是言官之首无错。可是这个人也是不好说服的。萧烁担心,别到时候萧湛与宋文禹都要启程了,他都没能将人说服。 “这??岳父大人他不见得会这么做。而且母后难道不怕他察觉出我们的真正意图吗。“ “他都已经将女儿嫁给你了,还想明哲保身,从善如流?“朱良莘一边瞧着自己修剪得当的指甲,一边缓缓说道:“你且让他好好想一想,若是日后圣人仙去,新朝建立,他当如何自处?“ 萧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向朱良莘恭敬行礼道:“儿臣明白了。“ “嗯,去吧。“朱良莘挥了挥手,可是萧烁却并没有离开。 “母后,关于在淮南收尾的安排,您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也不用多问,“,朱良莘说着,很是温柔地看着萧烁说道:“你只需要准备做好这个监国就可以了。“ “是,儿臣知道了。“ “对了,你今天既然过来请安了。便顺道将竹儿带回去吧,放在孟一荻身边。“朱良莘最后一句话咬字特别重,生怕萧烁没有听懂一般。 “??儿臣知道了。“萧烁一愣,挣扎再三,最后也只得在朱良莘面前妥协。 他很清楚,若想要暂时护住孟一荻的性命,现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要反抗朱良莘关于他们二人的任何决定。虽然即便如此,朱良莘还是会对孟一荻乃至孟家有诸多不满。 萧烁将竹儿领回了府,便将她径直带到了孟一荻面前。 “这是母后赏赐给我的人,我思来想去,索性便让她来伺候你吧。“萧烁瞧见孟一荻一脸呆愣的表情看着他和竹儿,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那天晚上她并没有记住刺客的长相。 “母后赏赐给你的人?“孟一荻重复完这一句,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竹儿。只见这个姑娘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八,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 她好像是察觉到孟一荻在打量自己,眼神锐利地往她这边一望,只是短暂的对视,便让孟一荻感觉到了压迫。 这样的感觉她很不喜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毕竟是幕后赏赐给你的人,你就这么将她安排过来伺候我。若是母后知道了??“ “无妨,她知道了便知道了吧,“,萧湛没有给孟一荻拒绝的机会,“正好也让她知道,太子不需要其他女人,有太子妃一人,便已经够了。“ 他在说这句话时,特意看了竹儿一眼。竹儿与他对视片刻之后,低下了头。孟一荻没想到平日里稳重谨慎的萧烁竟然当着皇后的人的面。说了这样的话。 她心里有些惶恐,又有些欢喜。这两股矛盾的情绪折磨得她再也静不下心来,萧烁瞧着她的脸上慢慢爬起的红晕,脸上现出一抹淡笑。 “她叫竹儿,以后便是你的贴身丫鬟了。若是她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但凡告诉我便是。“ 这是一句威胁,竹儿听明白了。在屋子里的三个人,完全在状况外的是孟一荻。 “我,我知道了。“她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种话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竹儿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她身后站着,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吩咐。她转过头来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道:“不如你便下去张罗一下晚膳吧,太子忙了大半日才回来,现下一定饿坏了。“ “是。“竹儿应了一句,便径直走出了房门。萧烁看到孟一荻竟然在竹儿离开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很怕她?“他试探性地问道。 孟一荻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动作也被萧烁看在了眼里,有些尴尬地回道:“总觉着她身上的气势有些吓人,大概因为是宫里调教的人,果然还是和我平日里接触过的丫鬟不一样。“ 萧烁心想。孟一荻的感觉果然敏锐。“你不用怕,许是你们二人从未见过,熟悉了就好了。“ 孟一荻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萧烁发现,自从发生了刺客的那件事情以后,他与孟一荻之间便越发地没有话讲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尚在失去小柳的悲伤之中不可自拔,还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却没有和他对峙。萧烁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这样焦灼的心态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听说??最近朝堂上有不少烦心事,你这阵子再怎么忙碌,也要注意身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孟一荻低着头,见萧烁一直沉默,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些可能会讨得萧烁欢心的话。 萧烁听到孟一荻关心自己的伤势,果然心情好了不少。他微微一笑,看着孟一荻的眼神多了些温柔的情愫。“都是些小伤,没事的。“ “那怎么能说是小伤呢,“,想起那晚上的惊心动魄孟一荻红了眼眶,她上前轻轻握住萧烁受伤的那只手臂,喃喃说道:“我是亲眼瞧见了的,那么大一个刀口??若不是为了我??“ “我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还怎么当这个太子。“萧烁看着走到身前的孟一荻,如是安慰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孟一荻抬头瞧着他,这才发现二人离得很近。孟一荻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被萧烁一把扶住了肩膀。 “一荻,我刚才说,此生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是真的。“ 孟一荻脸一红,仓皇低下了头。“太子,不要说胡话。“ “这不是胡话。古来今往,确实也有不少帝王只有一后,未有妻妾成群,如何我们不可以。“ “太子??“孟一荻羞得抬不起头来,她是内城里人人称道的大家闺秀,即便是当初与宋文禹情投意合,也从未听过如此浓烈的言词。萧烁对她的情感之强烈,让她时常想要退缩。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回报他相等的感情;她更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萧烁发现无法从她的身上得到他希翼的那份炙热的感情,他又将如何对待她。 “旁人不在的时候,叫我阿烁。“在孟一荻面前,他很少自称本宫,可是孟一荻却从来不敢逾矩。 孟一荻张了张嘴,在最终喊出这个昵称的时候,她竟然有一丝触犯禁忌的战栗。 “阿烁。“ “一荻??“萧烁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将她抱在了怀里。 孟一荻身子僵硬地靠在他怀中。眼睛透过他的臂弯看向那一个空空如也的琴架。忽然,她收回了视线,伸出双手来回应着萧烁的拥抱。 萧烁一愣,转而甚为欣喜。他一把将孟一荻抱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太子,你??“ “叫阿烁。“萧烁抱着她往床榻方向行去,目的昭然若揭。 孟一荻又羞又急,很是慌张地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消失。“阿烁,现下是白天。“ “无妨,在本宫的府里。本宫想与妻子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他人指手画脚。“萧烁如是说着,一手放下了挂在床边的帷幔。 房间里,一室旖旎。 房间外,竹儿垂首站在房门外。听了一会儿动静,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 第二日,萧湛一下朝就被萧烁叫住了。 “四弟且慢行。“萧湛回过头来,瞧见萧烁满面春风地向自己走来。 他眉稍一挑,笑道:“皇兄是有什么喜事吗?“ 萧湛的问话,让萧烁想起了昨日孟一荻的柔软与情动。他笑意更甚,却是直接和萧湛说了另一件事。“你随我来,我二人许久没有聊天了。趁着你还未去淮南,咱俩好好聊一聊。“ “是,恭敬不如从命。“萧湛对他行礼道,便将手中握着的玉牌斜靠在左臂弯里,与萧烁并行在宫道上。 此时,下朝已久,周围也没有什么人。 萧烁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四弟此去淮南,路上凶险。当有官兵护送才是。“ “可是如此一来,若是淮南真有什么猫腻,岂不打草惊蛇?“ “四弟考虑的是。所以,若是封地的主人过去,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萧烁说到重点,忽然止住脚步,转身面向萧湛。 “所以皇兄的意思是,要让五弟陪同?“萧湛还是笑眯眯地问道,在萧烁面前,他似乎从来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纵然是萧铎也会偶尔表现出不满或者愤怒,可是萧湛却一次都没有。 “嗯,我是有这么个意思。不过到底还是要看你和宋大人是怎么想的。“ “且不说我二人怎么考虑,父皇那边若是不同意的话??“萧湛状似为难地说道。 萧烁听出了他言语之中有所退让,赶忙说道:“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只希望四弟回去和宋大人好好商议此事。五弟与你们前去,对你们肯定是有利而无害的。“ “如此,我定会转达皇兄的意思的。“萧湛听了萧烁的话,也没有当场应下。 萧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离开后不久,跟在萧湛身边的陆青不禁好奇地问道:“太子难道会在朝堂议事的时候提出此事,就不怕旁人说他结党营私吗?“ 萧湛瞧着萧烁渐行渐远的背影变成零星一点,才转头往下马处的方向走去。“他自然不会自己说,但是会让别人去说。“ “谁?“ “孟恪,或者随便哪个已经成为太子麾下的人,都有可能提这件事。“ “那??“陆青有些犹豫地问道:“王爷您打算怎么应对?“ “若是大势所趋,惟有先答应他了。“萧湛的话说得沉重,可是神情却很是轻松。 陆青眉头紧锁地瞧着自家王爷,实在想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夜,萧湛又到了城外的那家小酒馆吃酒。他的对面,依旧坐着的是黑衣人。 “皇后找你们摘星阁了?“萧湛吃了几口菜,问道。 “嗯。“黑衣人话不多,他依旧没有碰酒,只是在喝茶。 “那就安排些心腹跟过来吧。“ “好,不过??朱良莘到底还是信不过我们,再加上此前出了采薇的事情。这一次,她也安排了自己的人手。“ 萧湛夹菜的动作一顿,笑道:“看样子她是势在必行了。“ “嗯。“黑衣人点了点头道:“你要小心。“ “我会的。“ 明明是在讨论生死之事,可是黑衣人在他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犹豫与惧怕。他眉头微微一皱,道:“贵妃娘娘那儿,你启程前还是去探望一下吧。“ “嗯,我知道,“,说着,萧湛抬起眼来看向将自己用黑布裹了个严实的黑衣人道:“师傅,我不在王都的这些日子里,母妃麻烦您照顾了。“ “不用这么见外,只是??你确定不用我跟着你?此次朱氏与太子来势汹汹,分明就是要在淮南结果了你的性命。我始终不放心。“ “若是你走了,母妃怎么办。他们既然想斩草除根,也一定不会放过母妃的,“。萧湛垂下眼来,看着杯中水酒,忽然伸手将它拿起,“师傅,若是我能度过此劫,你也将大仇得报。“ 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直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滔天恨意与不甘,因着这呛辣烧喉的灼热感而迸发了出来。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只是想到了阿金,他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师傅,劳烦你去告诉我们的人,若是可以,也一定要力保宋文禹的性命。“ 黑衣人没想到萧湛会下这个命令,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萧湛一眼,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 阿金一早就去了运来客栈,因为初见捎信过来,说是已经打听到了下淮南的人选名单。她匆匆忙忙地过去,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宋府,一刻都不敢耽搁。 今日宋文禹回来得很早,让阿金有些意外。好在进房间之前。她已经将初见给她的那份名单藏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阿金语气欢快地问道,并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宋文禹脸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正对自己笑得阳光灿烂,脸上绷紧的线条也放松了些。“过两日就要启程了,所以这几天我下了朝都会尽量早回来。“ “嗯,好,“,阿金笑眯眯地应了一句,见宋文禹仍然是愁眉不展,不禁好奇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之前也不见你愁成这样。“ 宋文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和阿金说。只是摇了摇头,将阿金抱在了怀里。 今日上朝,孟恪就提出了让萧铎带兵随他与萧湛二人前往淮南的建议,有孟恪主导,再加上他提出来的人选又是与太子亲近的皇子,旁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圣人虽然是过问了他与萧湛的意思,可是在这种一面倒的情况之下,他们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了这个头。这种被人强行摁着头饮水的局面,宋文禹很不喜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这里生闷气。 再则,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且不说淮南本来就是萧铎的封地,此次他与萧湛前去,若是查出什么事情来也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种时候他不避嫌,却要上杆子地凑过去。宋文禹觉得,他要不是是个傻子,便是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宋文禹看了怀里的阿金一眼。发现她正仰着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那水汪汪的眼睛让他心下一痛。 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可是他又不能丢下萧湛一人面对这样的险境。他是臣子,亦是萧湛多年的知己好友,他没办法明知道在有危险的情况下,只顾自己安危。 可是,他又绝对不可以有事。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他的阿金怎么办。 “阿金??“宋文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伸出手来轻轻捧着阿金的脸颊温柔说道:“同我生个孩子吧。“ 阿金一愣,忽然笑开了。那笑容极其妖娆炫目。“好呀。“ 她温柔笑着,主动搂住了宋文禹的脖子。“你是怎么了?我觉得你是在害怕。“ “没有,“,宋文禹嘴硬地说道,他将她搂紧了些,二人四目相对,“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若是不放心,那便带我走呀。“阿金歪着头,又求了他一遍。 他若是答应了下来,她也不用这般费尽心机了。 阿金想到了被自己藏在怀中的名单。 “不行,“,宋文禹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前不带她是因为不合适,而今不带她,是因为此去道路艰险,他不愿意她因为跟着自己白白送了性命,“听话,在家里好好等我。“ “好??那你可要平安回来。“阿金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眼中的失落,转而用手圈住了他的腰际,喃喃说道。 “嗯,一定。“ 宋文禹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郑重地回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三章 那个陌生男人是谁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初见给她的名单里,她找到了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是在杏林苑当差的一个医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若是与她互换身份,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若想要这个“鸽子“连阿九和阿珍都瞒过去,却不那么简单了。想到这里,阿金皱紧了眉头。自从那日阿九和自己闹了不愉快之后,两个人之间便有了芥蒂。为了眼不见心不烦,阿九甚至时常不在东厢房里呆着,经常跟在自己身边的,就只剩下一个阿珍了。 阿金不担心阿珍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她担心的是阿九。思来想去,阿金决心和阿九好好谈一次。 某日,趁着宋文禹出去的当儿,阿金让阿珍将阿九请到了房间里。 “姑娘,您找我。“阿九瞧着坐在自己面前,冷冰冰地瞧着自己的阿金,心里一阵刺痛。 “这一阵子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不问,你也不说。莫非还真打算不把我当通天阁的大姑娘了?“阿金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之间也有些无可奈何,“也罢,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若你有其他心思,但凡与我说出来,只要不太过分,我都依你。“ “姑娘这是要赶我走吗?“阿九愣住了,眼中划过一丝慌乱,“莫非是宋文禹??“ “和他没关系,“,阿金打断了她的话,“他都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之间这种尴尬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多久你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逃避也不是办法。现在我与宋文禹已经成为夫妻,不论你心里怎么想,这都是铁打的事实。既为夫妻。自然同心,若是有人打他的歪主意,我也是第一个说不的那个人。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没有??没有加害大少爷的意思。“阿九握紧了拳头,掩藏住了自己真正的心思。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或者说,曾经在想什么。可是你若还想留在我身边,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若不愿意留下来,也可以。可是阿九,你若是有伤他性命的这种想法,本身对我就是一种伤害。说是切肤之痛也不足以形容,你明白吗。“ 阿九脸色白了白,她从来没想过宋文禹会在阿金的心里这么重要。她沉默了半晌,才机械地回应道:“奴婢明白姑娘的心思了。“ “你不明白,“,阿金低下头,眼中隐隐含着泪光,“阿九,你同我一起长大,与我情同姐妹,而宋文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着的男人,他是我的丈夫,更是我的心上人。若是有一天??果真是你伤到了他的性命,阿九,我问你,你当让我如何自处?“ “姑娘??“阿九抬起头来看着阿九,却见她眼中一片水光,眼神坚毅而又冰冷。 “真到了那时,我不会杀了你,我会随他一起去的。“ “姑娘!你!“阿九深受震动,没想到今日阿金找自己谈话,竟然是以性命相威胁。 阿金一脸平静地瞧着阿九,又缓缓说道:“我说到做到。“ “我??我知道了。“与阿金沉默僵持了许久,阿九紧绷的身子忽然松懈了下来。她垂头丧气地应了阿金一句话,便再也没有做声。 阿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到了阿九的心思。她的想法是如此单纯,总以为若是除掉了宋文禹,她就一定会忘却前尘回到不羁山山,继续当她的那个不苟言笑、没有感情的大姑娘。 可是想要忘却前尘,又谈何如此。更何况宋文禹的名字,已经刻进了阿金的骨血里,又怎会是可以那么轻易拔除的。 “阿九,我想为他生儿育女,“,阿金想起了昨日宋文禹对他说的那句话。她的思绪随着她的视线一起飘向远方,“我确实不知道习得千面术至羽化之境的人产子会如何,因为之前从未有人这么做过。可是,你不觉得这些人都很可怜吗?他们生而为人,有男有女,却从来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或者最终都是因为一些虚无的东西而放弃了。我不想当他们,我想试上一试。阿九,这就是我的决心,和宋文禹在一起的决心。“ 阿九怔怔地瞧着阿金,发现她在说这些话时,眼睛熠熠发光,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似是上了一层釉色,如此光洁夺目。 那一刻,阿九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阿金知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让阿九改变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的,她挥了挥手,不再看她。“你先下去歇息吧,等明日大少爷去上朝的时候,你再与阿珍一起来一趟。我有要事相商。“ “是。“阿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时,她似乎听到了阿金的叹气声。阿九透过门缝朝里又看了一眼,只见阿金依旧侧坐在那儿,一手扶着额头,十分忧虑的样子。 阿九心里有些愧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装作没看见这一切轻轻将门给带上了。 阿九一转头,正好遇见阿珍。 “师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阿珍走上前,关心地问道:“姑娘有没有责罚你?“ “没有。“ 阿九摇了摇头,便径直往东厢房外头走。阿珍见状,以为她又要一走了之,赶忙拉住了她。“师姐你可不能走了。至少要和姑娘说一声,你要去哪儿呀。“ “我不出府。“阿九侧过头来冷冷地对阿珍说了一句话,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阿珍道:“明日一早,记得和我一道去姑娘的房间。“ 阿珍点了点头,实在是怕她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得放开她的手,甚是委屈地瞧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 沈默麟在燕州办完了事情,回江南的路上,果真又去了一趟王都。信送到宋府里的时候,阿金很高兴,收拾了一番便带着阿九和阿珍往兰茵记去了。 “我道你是诓我的,没想到你果真又来一趟了。“阿金一进门,就开始打趣沈默麟。 沈默麟听了她的话。有些羞赧。等她坐定之后,还专门给她舀了一碗茶汤。“之前便应允了你的,自然是要过来的。“ 那声“大姐“他始终叫不出来,可是一举一动都透着对阿金的恭敬。阿金双手接过他手里捧的茶,抿了一口,又将碗放在一边。“既然你来了,自然是要你吃到改良之后的招牌菜的。我这就叫他们上来。“ “无需太多,我在这儿还可逗留一两日,可以吃上好几顿呢。“ 阿金听了沈默麟的话笑开了,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风趣,算我之前看走了眼。“ 沈默麟但笑不语,瞧着咋咋呼呼的阿金。 房间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姐弟场面。房间外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说来也巧,阿金今日的马车刚在兰茵记的门口停住,就被出来闲逛的宋璃撞见了。她看到阿金急匆匆地进了一家酒店,心生疑惑,便也跟着进去了。 “姑娘,同你来用膳的是几个人?小的给您选个位置。“店小二训练有素地走上前来,笑呵呵地问道。 宋璃见阿金带着两个丫鬟上了楼,便将下巴往楼上扬了扬道:“上面有坐的地方吗。“ “有的,这边走。“店小二只当她是要上楼观赏王都的街景,麻利地将宋璃带上了二楼的位置。 宋璃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阿金的身影,正奇怪着,就只听到店小二道:“若是姑娘不满意大堂,可进包房。只不过,包房里的消费,可能要贵上一些了。“ 宋璃思忖片刻,摆出一副泼辣千金的模样道:“你但凡给我一间最好的包房便是。“ “好嘞,“,店小二脸上笑开了花,便将宋璃主仆二人又往三楼引。宋璃站在三楼的大堂往远处望,心里一阵感叹。 不得不说,这兰茵记在王都能够屹立不倒,必然也是有它得天独厚的优势存在的。而这能够将王都一览无遗的视野,便是其一。 “行了。不用费劲安排包房了,我们就坐那儿便好。“宋璃用手指了一下一处偏僻的角落,如是说道。 店小二看她改变了主意,也没有气恼,依旧十分热情地将二人安置在角落里,便又问道:“二位想吃什么?“ “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来一两样,我只需要一荤一素一汤。旁的,都免了吧。“说着,宋璃伸手从筷子筒里拿出了筷子,递给良玉,让她替自己用滚水烫一下。 店小二连声应下,便快速下楼了。宋璃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发现从这个视角看过去,依稀能够瞧见月华楼的最高点。也就是说,坐在这里是可以瞧见那个花魁住着的房间的。 想到那个混乱的晚上,宋璃的眼神忽然变得阴冷深邃。良玉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地给宋璃烫完了餐具,又仔细摆好之后,才轻声问道:“姑娘不打算回宋府用膳了?“ “嗯,不打算了。“ “那??是否需要奴婢回去通报一声?“良玉试探性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宋璃犀利的眼神一下扫了过来,吓得她低下了头。 “我看你不是想回去通报这件事吧,你是想回府里告诉母亲我又惹麻烦了?“ “没有,没有,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呢?“良玉连忙摆手道:“就算奴婢回去这么说,大夫人也不会信呀。“ 宋璃冷哼了一声,将视线又放在了远处的月华楼上。“你刚才也瞧见了,沈氏可是一个人进了这家酒楼的,急匆匆的模样就好像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我不过是一时好奇,想要一看究竟吧了。“ 良玉腹诽,怕不仅仅只是好奇吧,你巴不得捉到大少夫人的什么软肋才是。 “可是姑娘,这间酒楼是大少夫人的陪嫁,她偶尔来之,也不见得是为了见什么人吧。“良玉好心提醒了一句。 “若只是见管事,需要专门占一间他们这儿顶好的天字包房吗?“宋璃反问道,良玉无言以对。 二人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宋璃用眼神示意良玉低头,两个人屏住呼吸窝在角落里,生怕引人注意。不过好在这二楼的大堂里也是人满为患,所以从三楼走下来的沈默麟和阿金,并没有发现宋璃的存在。 宋璃目瞪口呆地瞧着一个陌生男人护着阿金走下楼来,二人还有说有笑。阿金的那两个贴身丫鬟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似乎和这个男人很是熟稔。 宋璃惊怒交加地瞧着阿金走下楼去,又慌忙趴在窗台边上看酒楼门口的情况。果真见到二人“依依不舍“的话别。 “贱人!“宋璃将茶杯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良玉也被刚才的场景给惊到了,她回过神来瞧见宋璃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浑身汗毛直竖。 “姑娘,您息怒。这怕是个误会。“良玉苦口婆心地劝道:“也许,也许是大少夫人娘家的亲戚呢?“ “什么亲戚!她沈默金那点事情,整个宋家的主子都清楚。她都和沈家闹崩了,哪里来的亲戚!“宋璃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作势要奔下楼去戳穿那一对狗男女。 良玉见状,慌忙用身子拦住了宋璃。“姑娘,我的好姑娘,听奴婢一句话,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府再说,您在这儿闹开了,丢的到底是谁的脸面呀!到头来还不是姑娘的和宋府的?“ 宋璃听了她的劝说,果真是停住了脚步,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阴冷得可怕。“好。咱们这就回去,当面鼓对面锣地和这个贱人对峙!“ 说着,她便气冲冲地带着良玉离开了兰茵记。 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阿金并不知道会有一场暴风雨等待自己,她只是在仔细盘算着关于给沈家开玉器店的事情。 “阿珍,“,阿金睁开眼来看向坐在左边的丫鬟道:“之前让你打听的那些铺面,你觉得哪些适合用来做玉器店。“ “奴婢觉得,还是在当铺旁边的那两个可以。若是沈公子往后生意做大了,大可以也把当铺给盘下来。最紧要的是,那条街对面就是运来客栈,也方便姑娘走动。“ 阿金想了想,“在客栈对面设置玉器店。倒不如直接在珍宝巷里找一家店面呢。“ “珍宝巷子里的也有,但是那一处店面很偏僻。正是因为在巷子里头,已经换了好几次手了,眼下这个经营金银器的店家也快要撑不住了,所以也在找买家呢。“ “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在王都里经营玉器的人家本来就少,多以古董玉器为主。不如明日我们就带沈大郎君去一趟,他若是满意,便直接盘下来吧。“ “好呀,“,阿珍欣然答应,忽然又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到时候既然是沈大郎君拍板,那肯定是沈大郎君出钱吧?“ 阿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故意逗她道:“既然我陪嫁的产业都是沈家给的,用这些产业赚来的银钱给沈大郎君盘个店铺也说得过去吧?“ 阿珍被阿金绕得有点晕,低下头在那儿不说话了。这个时候,阿九开口说道:“你就别和姑娘在这种事情上较劲了,你说不过她的。“ 阿珍看了阿九一眼,有些丧气。“何止是这件事,奴婢觉得每件事情到了姑娘这儿,谁都说不过。“ 阿金噗嗤一笑,伸手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她今日心情甚好,不仅仅是因为她与沈家的关系趋于缓和。也是因为阿九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她笑眯眯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阿九道:“这两天趁着我与沈大郎君出去看店铺,你也可以去找初见,我不会吃醋的。“ 阿九脸一红,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阿金,没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宋府门前停下,阿金刚一下车,就瞧见良玉站在了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大少夫人,“,良玉见阿金下了马车,赶紧上前道:“大夫人请您去一趟主房里。“ “哦,有说什么事吗。“阿金看了良玉一眼,眼神锐利得似乎是要将良玉的心思给看穿了。良玉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没,没有??大少夫人您快些去吧,大夫人等了有一会儿了。“ “哦,我知道了,“,阿金答得漫不经心,心里却是在盘算起来。之前自己出门,也是有专门跟宋余氏报备的,总不能是因为这个向自己发难吧。 阿金往前走着,回过头来看了阿珍和阿九一眼,却见两个丫鬟脸上皆是懵懂。阿金瞟了一眼门外,意思很明显,是让阿珍去搬救兵。 阿珍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立马就往门口奔去。良玉只顾着在前头引路,并没发现这个情况,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大夫人和宋格非住着的梅园。 良玉向阿金身后望了望,发现只剩下阿九一个丫鬟。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尴尬笑着对阿金道:“大少夫人里面请。“ “嗯。“ 阿金点了点头,刚向前走了几步,却听到阿九在她身后冷冷说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金回过头来,瞧见阿九被良玉拦在了阶梯下。阿金奇怪地看了良玉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良玉回头快速地看了阿金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大少夫人莫生气,这也是??这也是大夫人的意思。“ “哦,这样,“,阿金笑了一声,并没有厉声呵斥良玉,却让良玉吓出了一声冷汗,“阿九,你就在外头吧,陪良玉一起侯在门外。“ “是。“听了阿金的吩咐,阿九果然没有再往前一步,只是她盯着良玉的眼神,让良玉噤若寒蝉,下意识地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阿金款款走进主房里,见宋余氏正坐在主位上烹茶,宋璃则坐在一边,一副得意的样子瞧着她。 “婆母,“,阿金行了礼后,便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不知道今日婆母找默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 宋余氏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过来聊聊天。“ 阿金笑眯眯地等着宋余氏的下文,余光见着宋璃急不可耐的表情,便道:“小姑子是有什么事情赶着去做吗?“ 宋璃一愣,不知道阿金怎么就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她冷冷地回了一句。“没有。“ “哦,我见小姑子坐立难安,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忙着去做呢。“阿金轻轻回了一句,宋璃听了,差点就要直接跳将起来,撕破阿金这幅虚伪嘴脸。 “她就是这样,成天毛毛躁躁的,“,宋余氏适时出声,用眼神示意宋璃坐了回去,“默金,你之前与我说过,今儿早上出门是去巡视陪嫁的产业的?“ “是呀,我去了一趟兰茵记。“阿金表现得很坦然,让宋余氏心里越发吃不准了。 她与宋璃对望了一眼,又道:“哦,我见你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了。“ “是在兰茵记吃了午饭才回来,“。阿金瞧见了宋余氏与宋璃之间的眼神交流,她几乎可以确定宋余氏突然的试探与宋璃是脱不开干系的。 阿金叹了一口气又道:“家中兄弟来王都了,所以与他在兰茵记见了一面。我担心婆母与公公对我再见沈家人这件事心有不快,所以便没有说。“ 她话音刚落,宋余氏的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原来如此,你这孩子,与我们说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我与你公公,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 阿金垂首,向着宋余氏行礼道:“是媳妇觉得还是不要旁生枝节的好,所以这件事便低调处理了。兄弟在王都待上一两日就走,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谈生意,不会多做逗留的。“ “好。好,既然如此,你这几日便好好陪着娘家人,家里的事情无需担心。“ 阿金点了点头,便要退下。宋璃却一下站了起来,“慢着!“ 阿金抬头看向宋璃,问道:“小姑子还有什么指教?“ “你说是你家兄弟便是了?空口无凭,谁知道你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宋璃用词之恶毒,就连宋余氏也惊讶得张大了嘴。 “放肆!你怎么和你大嫂说话的!“宋余氏低声训斥道:“还不快和你大嫂道歉!“ “我为何要与她道歉,母亲,她这么一个狡诈的人,你不要轻信了她!“宋璃一跺脚,着急地对宋余氏大声说道,好似阿金果真是可以蛊惑人心的妖怪,而她则是一个负责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的义士。 对于宋璃的恶言相向,阿金没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她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便觉得有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一看,发现宋文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是她狡诈,还是你无理取闹。“宋文禹不怒而威的声音让宋璃一愣,她僵硬地转过身来,瞧见了大哥正一脸冷漠地站在那儿。 “大哥??“ “你可别这么称呼我。我担不起。“说着,宋文禹便拉着阿金径直往主院外头去。 宋余氏见状,赶忙站起身来要劝住宋文禹,却被宋璃一把拉住了。“母亲,你看大哥,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与我置气??“ “你还有脸说!“宋余氏气急败坏地戳了一下宋璃的脑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现下让你大哥看去了,一定觉得是咱们在欺负沈氏。你真是??“ 宋余氏一挥袖,也回房间里了,将宋璃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小厅里。 宋文禹绷着脸拉着阿金往前走,阿金踉跄跟着,好几次差点摔倒。 “你走慢点。“ 她轻声说了一句,宋文禹果然停住脚步了。他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什么事?“阿金被问的莫名其妙。 “沈默麟来王都的事。“ “之前他来的那一次就跟你说过了,之后这一次,我原本以为他不会来。“阿金垂下眼来,老实回答道。 看着这样的阿金,宋文禹实在发不出半点脾气来。他想到了自己即将出远门,却忙得连陪伴自己妻子的时间都没有。“他要待在这里多久。“ “说是两三日便走,“,阿金说着,想起了今天刚敲定的店铺的事,便又问道:“这两日我会陪着他去看玉器铺,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好。“宋文禹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有我陪着,她们也不会乱猜疑些什么了。“ 阿金听了他赌气一样的话,笑弯了眉眼,伸出手来圈住他的腰问道:“你就没胡思乱想些什么吗?“ “没有,“,宋文禹坚定不移地看着她,“你不会的。“ “嗯。“阿金将头埋进他的怀抱里。她突然有些想哭,可是并不想让他发觉。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四章 她不爱我,我不爱她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天午饭后,阿金带着宋文禹按时出现在了珠宝巷子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沈默麟没想到宋文禹也会出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你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何必如此拘谨。“阿金将沈默麟困窘的神态看在眼里,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沈默麟抬头看了一眼她,又看向宋文禹道:“我实在是不知如何称呼他了。“ “叫姐夫。“宋文禹指着自己,如是说道。阿金一愣,诧异地看了宋文禹一眼,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记仇。今日随她前来,怕要是之前白叫的那几声兄长都讨回来。 沈默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了咬牙,低头认命了。“姐夫。“ “嗯。“宋文禹背着双手,心情非常不错。他带着阿金走在了前头,压根就没管沈默麟会不会跟上来。 阿金挽着他的胳膊和他并排走着,时不时回头看沈默麟几眼。“你看你,过来就是瞎搅合的吗?把沈大郎君憋屈成那样。“ 宋文禹没吭声,仍旧大步流星地往前行。阿金有些受不住他的脚程,便问道:“你知道我是看中哪家店了?走这么快,跟你知道似的。“ “我自然知道。整个珠宝巷子里就只有那么零星几家店铺要专卖,都在那巷子深处。“ 宋文禹精准的回答,让阿金有些咋舌。仔细想一想,又释然了。为了能够侦破那起连环杀人案,他与洛腾二人怕是早就已经用脚丈量了王都里的每一个角落了。知道这些消息,也不足为奇。 “夫君可真是为天下百姓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啊。“阿金叹了一口气。 宋文禹斜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真是在夸自己,还是有别的意思,索性就不搭腔了。三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巷子深处,宋文禹在青石板路上停下。问道:“是看中哪家店了?“ 阿金指了指前边,转头对沈默麟道:“沈大郎君,你去瞧瞧吧。便是那家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沈默麟早就难受得不行,前有夫妻二人卿卿我我,后有宋府的三个下人跟着自己,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押送的犯人。眼下听到终于到了,赶紧就带着随从进店子里了。阿金瞧见他一头扎进去,大有再也不出来的势头,噗嗤一笑,看向宋文禹道:“这下你满意了?“ 宋文禹摇了摇头道:“他只叫了我一声姐夫。“ 阿金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这个人,可真是记仇。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忽然笑容便淡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总觉得,这里未免太安静了些,即便是在巷子深处,应该也能够听到居家百姓的烟火人声才对。 阿金和阿九以及阿珍对看了一眼,两个丫鬟都对着阿金点了点头。阿金这才看向宋文禹微微笑道:“夫君,这日头真烈,我们不如也进店里,讨碗水喝吧。“ 宋文禹还在盘算着要沈默麟多叫几声姐夫,自然也是乐意的,便跟着阿金一道往店铺里走。只是二人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后头传来打斗的声音,宋文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被阿金一把抓住三步两步跑进了店铺中,并将店铺的大门关了个严实。 正在和店铺老板谈价钱的沈默麟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道:“怎么回事?“ 阿金透过门缝看了一会儿外头的战况,这才回过头来道:“有刺客。“ 沈默麟心里发紧,也顾不上安抚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店铺老板。“是冲我来的?“ “不是。“,正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宋文禹开口了,他的表情很冷,就连语调也是冰冷的,“应该是冲我来的。“ 沈默麟愣住了,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青天白日之下要刺杀朝廷命官?这帮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亡命之徒。 沈默麟这般想着,下意识地看向阿金。却见阿金也神色凝重,眼中似乎带着些杀气。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和现在的阿金保持一点距离。一面殃及池鱼。 “阿金,开门,我要出去。“忽然宋文禹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阿金看了他一眼,没有应他的请求。“你坐下,他们待会儿就打完了,你在这里好好等结果就是。“ “不行,这些刺客明明是冲我来的,怎么能牵连无辜。“宋文禹断然拒绝了阿金。沈默麟在一旁围观,心说难道宋文禹也是会功夫的吗? 他心里刚有这么个疑问,就听见阿金气急败坏地回道:“你根本就不会功夫,出去了又能怎样,反而添乱!“ 沈默麟无语了,只能佩服宋文禹的勇气。 “??此次下淮南,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很多。我总不能次次都要别人去卖命吧。“ “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我想问的是,你打算用什么去对付这些刺客?用你的满腹经纶?三寸不烂之舌,还是你这一身正气??“ 阿金的连连反问,让沈默麟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扎心,而且刀刀命中要害,正当他们夫妻二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候,沈默麟清了清嗓子道:“姐夫,外头??好像打完了。“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了,阿珍和阿九还有怀仁三个毫发无损地走了进来。 “少爷,人都死了,是自尽,“,说着他很是为难地瞧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道:“这三个尸身,如何处理。“ “不用处理,就这么放着吧。“宋文禹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个黑衣人,如是说道。一声不吭地跨过众人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阿珍三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走远,又回过头来看向阿金。“姑娘,姑爷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这种事情,怕是让他心里又不舒服了。“阿金知道,宋文禹一定是想到了十几年前,大雪封山的那一天。她瞧着宋文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率先追了上去。 沈默麟虽没瞧见刚才的厮杀场面。却也被这三人带来的血腥气给熏晕了。他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慌了神的店铺老板,只觉得这一单生意,肯定会谈得出奇的顺利,于是他又坐了下来,对三人说道:“麻烦哪位小哥或姑娘前去告诉我姐姐和姐夫一声,我谈完这单生意就过来寻他们。“ 怀仁点了点头,便和阿九一起离开了,独留下阿珍保护沈默麟的周全。 巷子口,宋文禹站在马车边上。手扶着马车车厢的木头架子,一直沉默无言。阿金上前来轻轻挽住他的胳膊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既然此次下淮南有官兵跟着,你总能逢凶化吉的。“ “阿金,你不懂,“,宋文禹不知该怎么和阿金说这其中的盘根错节。他怕自己说了,阿金会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危。 阿金垂下头,没有反驳他的话。她当然是明白的,毕竟十二年前救了他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啊。 宋文禹见阿金不说话了,以为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于是他转过身来面向阿金道:“我刚才有些失态了,对不住。“ “没事,在生死之事面前,你还能如此保持风度,也算是独一份的了,不存在失态一说。“阿金笑了笑,如是答道。 宋文禹瞧着她,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就瞧见怀仁和阿九出来了。“沈大郎君呢?“ “还在谈生意,“,怀仁回答的时候,对沈默麟是由衷的佩服的。都已经经历了那么血腥的事情,明明前一秒被吓得心惊胆战,下一秒就可以坐下来和人如常谈生意了。 阿金听了他的话,了然地笑道:“一定是他瞧见店铺老板被刚才的情况吓到了,觉得还能压压价。等着吧,过会儿就能出来了。“ 阿金发现阿珍没有跟出来,那一定便是陪着沈默麟了。所以他的安全,也不必担心。 几人在巷子口默默等了一会儿,就见着沈默麟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 “谈妥了?“阿金问了他一句。 “嗯,谈妥了。“沈默麟点了点头,没有炫耀自己的低价。 倒是一旁的阿珍,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沈大郎君好厉害,拿下那家店铺,最后只用了市价的七成。“ 阿金闻言,又看了沈默麟一眼,叮嘱道:“契约写好了吗?“ “自然。“沈默麟眉开眼笑地拍了拍胸口。 阿金瞧着他那个嘚瑟的样子,捂着嘴笑了一下,又朝二人停马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上车,去兰茵记,姐姐请你吃饭。“ 沈默麟一愣,淡淡笑开了。“长姐,拿着陪嫁的产业请我吃饭,就是你没有诚意了。“ “那你想如何?“ “不如,咱们去护城河边上的翘楚阁瞧瞧。“ “也行,那便去那里吧。“ 说着,阿金便扯着宋文禹的袖子一道上了宋家的马车。 ?? 彼时,在勤政殿里。圣人萧悟生也收到了宋文禹被刺杀未遂的消息。与此同时,还有润王府中出现刺客的踪迹。 萧悟生眼神阴冷,在默默听完来者的汇报之后,便让那人退了出去。当殿中只剩下他和一位侍人的时候,他才将自己隐忍不发的怒气给发泄了出来。 “如此明目张胆,朱家真当我是死了?“ “皇上息怒。也许??也不一定是朱家人做的。“那侍人如是劝道,并将放在桌上的那一碗参茶拿了起来,恭敬递到了萧悟生的面前。 “不是朱家,还能有谁。淮南的那一摊子烂事,我平日里是睁只眼闭只眼,现下他们朱家豢养的那帮蛀虫,就连赈灾的钱财也敢吞,造了些个薄如白纸的堤坝去抗洪,如何能够守得住洪峰!“萧悟生发了一通怒火之后,又平静了下来。“宋文禹和萧湛下淮南的速度,得加快了。跟随他们的人手和物件,准备得如何。“ “回皇上的话,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庆王那边兵点得如何,小的无法过问。“侍人面有难色,照实汇报了萧悟生想要了解的准备情况。 “哼。“,萧悟生冷笑了一声,“你无权过问,朕总有权过问吧。传朕的口谕,让庆王萧铎连夜进宫里来,将此次去淮南的兵士名单报与朕,兹事体大,不得有误。“ “是。“侍人得令之后,立马便出了勤政殿差人去做这个差事去了。 萧悟生揉了揉眉眼,只觉得有些疲累。他一抬眼。见到侍人又进来了,便道:“今晚上,传良贵人来侍寝吧。“ “是。“侍人小心应下,又转头走出了勤政殿。 晓意居里,良贵人文绫正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她的手里攥着一块白净光洁的玉牌,以借此思念这块玉牌的主人。 那个男人,笑起来如沐春风,让当年饥寒交迫的自己,以为自己瞧见了天神。 同时那个男人,也很是冷酷无情。他救了她一命。却又告诉她,他之所以救她,只是因为自己和一个故人长得极其相似。也正是因为她的相貌,他可以不求回报地救她。 文绫当时迫切想要还他的恩情,她便问他,如何才能还了这救命之恩? 那男人说,你若真是想还,就进宫当皇上的女人吧。 她以为他在说玩笑话,结果这并不是玩笑。 她不仅成为了皇上的妃子,也成了他的长辈。 文绫每每思及此自己现在的身份。就觉得心里疼痛得厉害,疼痛让她不想再去多看这块玉牌一眼,于是她将之小心收了起来,坠在腰间。 “良贵人,您风寒刚好,怎么还在这里吹风呀。“ 文绫一抬头,瞧见侍人走了进来,她笑了笑,也想像那个男人一样笑得如沐春风。“王大人,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 王侍人拢袖笑眯眯地瞧着这位和善的主子。“贵人想要透气,正好圣人也想请贵人去勤政殿一趟。贵人您还是赶紧收拾起来吧,别让圣人久等了。“ “嗯,“,文绫听话地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进了房间。王侍人在外头候着,百无聊赖之下便开始打量晓意居里的花园景致。 仅仅只是看了几眼,他便开始摇头叹气起来。这晓意居里的花园布局,可不就和当年的鹈鹕宫如出一辙,只不过后者当年的金碧辉煌已不可复制,就连那位娘娘当年所得的盛宠也是独一无二的。 王侍人仰着头,看着头顶上湛蓝的天,忽然有些缅怀过去的日子了。良贵妃未出那件事之前,圣人的脾气可不似这般阴沉狠辣。自打鹈鹕宫付之一炬之后,王侍人垂下眼来,苦恼于自己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 “王大人,咱们走吧。“正当他想得入神,文绫已经收拾得当走到院子里来了。王侍人抬头瞧着她,只觉得心里微微一震。纵然他已经见过这张脸无数次,却还是惊为天人。 她与良贵妃花绫罗实在长得太过相似。 “娘娘,请上软轿。“王侍人低下头,掩去眼中的那一丝复杂,恭敬说道。 文绫轻轻颔首,在宫女侍人的簇拥之下坐上了软轿,行过那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金砖小路。软轿起起伏伏,她的视野也跟着轿子一道摇晃。 “王大人,这天气这么好,怎么圣人也不愿意出来走动走动的?“这样的话,也只有文绫罗敢问,因着这个贵人时常语出惊人,众人也都习惯了。 “圣人今儿个有很多公务还要处理。娘娘,圣人都已经两天没怎么合眼了。“ “哦,待会儿我会劝他的。“文绫仿佛天生不会惧怕圣人萧悟生,萧悟生对此也很是受用。一个长得如此像花绫罗的女人,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 萧悟生把晓意居装潢得如鹈鹕宫一般,又成天对着这么一个人,让他总有一种花氏从未离开的错觉。 她从未离开,也从未死去。 萧悟生在为自己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而文绫似乎也并不介意做别人的替身。之前有几个宫里的娘娘沉不住气,在文绫面前暗示过几句,结果便是丢了性命。还连带母家一道遭殃。从此整个后宫里,也就只有皇后朱氏敢提这些陈年往事了。 想起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朱氏,文绫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吉昌宫里的人总会时不时地过来找一些麻烦,设一些障碍,最近却全然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文绫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王侍人听了赶忙看向文绫道:“小主这风寒,怕是没有好全呀。“ 文绫面露难色,有些局促不安底放下手。“所以方才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随大人来这一趟,担心会过了病气给圣人。“ “小主不用担心,待会儿容小的先去圣人面前禀报一声,圣人若是同意,小主进去也是无妨的。就是??可能小主只能坐在屏风后头了。“ “这样啊??也可以,不过??“文绫想了想,脸上露出些许惧怕怯懦的神色,“不过若是被皇后知道此事了,怕是要责罚我的。“ “这??“王侍人暗自斟酌了一番,才又笑道:“皇后娘娘最近因为太子被封为代理监国一事心情不错,应该不会如此严厉的。“ “哦。那就好,“,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在文绫的意料之外,“那可真是要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了。“ 王侍人但笑不语,只是跟随着软轿往前行。文绫沉默了一会儿,又好奇问道:“王大人刚才说圣人这两日几乎没怎么合眼,又是为了何事?“ “小主有所不知,淮南水患严重,好些堤坝都被冲毁了。圣人龙颜大怒,这才好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再加上??“王侍人是有意想要提点文绫几句的,好不容易在后宫里能有这么一个哄得圣人开心的可人儿,他不想文绫被殃及池鱼,“再加上今儿个圣人收到消息,说有人刺杀准备去淮南的两位刺史,他老人家的火气就更大了。小主待会儿进去了,可小心伺候着。“ 文绫脸色一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才道:“我知道了。“此后,她便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出声。旁人只当她是在为自己一会儿应该如何面对盛怒之下的一国之君而苦恼,却不知道,她之所以心里一团乱,是因为那个男人被刺杀的消息。 ?? 萧湛正在润王府里养伤,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颇为意外。 “你怎么过来了,她在宫里一切都好吗。“ “文姑娘在宫里一切都好,只是??文姑娘听说王爷您受伤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小的出宫一趟。来看看情况,“,在屋子里站着的那个女人,身披黑色斗篷,头上戴着连帽,让人瞧不出她的相貌。 听了女子的话,萧湛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道:“陆琳,本王把你安插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让她不去做节外生枝的事情,让你帮本王看紧了她,怎么现如今你倒是听她的话了?“ 陆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不能说,那是因为自己也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吧。 萧湛见她沉默,叹了口气道:“本王没事,你回去叫她放心。还有,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下次不要随意用易容术出来了。“ “属下明白。“陆琳听到萧湛伤势无碍,暗自松了一口气,哪怕此时此刻受了责骂,她也甘之如饴。萧湛盯着陆琳转身离开的背影,眼中一片幽深,似乎是将夜色融入到了眼睛之中。 守在一盘的陆青见状,知道萧湛是有些生气了,硬着头皮开口劝道:“王爷,陆琳不懂事,属下回头提点她一两句。还请王爷不要动怒。“ 萧湛没有回他的话,只是低下头来看着从刚才便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那枚铃铛。 文绫对他怀有情愫,他自然是明白的,可他却无意于她。当初救文绫时,他本来也只是单纯想要救她一命罢了。因为文绫和香消玉殒的良贵妃实在是像,让他忍不住便想要伸出援手。 后来的事情,仿佛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文绫情根深种,一定要报恩。他当时也正在励精图治,悄悄布局。所以,当文绫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顺水推舟将她推进了自己父亲的怀抱。 心痛吗。 自然是没有的,因为他对这个女人真的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愧疚吗。 或许有一些吧,想到父皇只不过是把文绫当作一个替代品,一个用来做一家团圆的美梦的媒介,他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刽子手,毁掉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大好青春。 可是,也就只有愧疚而已了。 萧湛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也对现在的自己有些失望。 “什么时候,我也变成了和他一样了??“萧湛喃喃念道,这句话陆青没有听清楚,只有萧湛心里明白,那个“他“,便是自己那个六亲不认,狠辣无情的父亲,当今圣上萧悟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五章 睹物思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被刺后的当天晚上,圣人萧悟生便雷厉风行地将萧铎宣进了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不说,还硬是塞了不少御林军放在了萧铎准备带去下淮南的队伍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萧铎灰头土脸地从宫里出来,本来想要直奔太子府中,又觉得不妥,只得憋着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一进房间,见着抱琴正坐在房间里调着琴弦,他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些。 “王爷,您回来了“抱琴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见是萧铎,慌忙站起身来。她斜抱琵琶,含羞带怯的模样,让萧铎心里那一股邪火又蹿了出来。 那一刻,他眼神一暗,盯着抱琴就像是盯着一个猎物。 “弹首曲子听听吧。“萧铎一边往房间里头走,一边解开了外衣衣襟上的几颗纽扣。 抱琴点了点头,依着萧铎的吩咐,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将琵琶抱稳以后,便自顾自地弹了起来。萧铎坐在一旁一边听着曲子,一边瞧着那个琵琶遮面的女人,仿佛瞧见了阿金的影子。 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坐在房间里的这个女人是抱琴,他又兴趣缺缺起来。 “好了,不用弹了,“,他命令道,“伺候我更衣就寝吧。“ “是。“抱琴低眉顺目,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脾气。经过萧铎面前时,她还悄悄看了萧铎一眼,发现他一副思绪飘远的样子,心思和眼神都没在自己身上。抱琴不由得有些落寞。 一股酸涩从心底里溢出来,又涌向眼眶。她没有在萧铎面前掉眼泪,因为她不敢。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是暴戾而又邪魅的,可她又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她对萧铎,又爱又怕。 守在外头的丫鬟见她红着眼眶出来了,叹了一口气道:“王爷又惹姑娘不高兴了?“ “没有,“,抱琴摇了摇头,“原是我性子敏感了,你快些吩咐下头准备热水,王爷要沐浴更衣了。“ 丫鬟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向抱琴行了个礼以后便下去了。抱琴站在门外看着丫鬟离开的背影,没有急着回房。因为她不知道回到房间里以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帮助萧铎排解忧思。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从来都是萧铎占领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只有他想要和自己聊天了,她才好开那个口。否则,她便只有乖乖地陪着他一起沉默,或者由着他带着自己享受床笫之欢。 哪怕,那个时候,抱琴是不想接受这种亲昵的举动,她也只能接受这一切。 抱琴站在房间门口,瞧着天边渐渐泛白的夜色。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眼前总有萧铎的影子在晃。 抱琴想,这大概算是爱吧? 可是,她又不太决定。或许,这只是一种习惯性的顺从罢了。 ⅵⅵ 关于萧铎带去的亲兵人选被换掉的消息,萧烁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他表现得很平淡,看完萧铎递给他的那份名单,脸上依旧带着一抹笑。 “父皇这么安排也挺好的,有御林军在,宋文禹与四弟此去,必能事半功倍。“ 萧铎皱着眉头看着萧烁。有些不解。“太子哥哥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弃车保帅了?“ “嗯,是呀,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其实萧烁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木已成舟,索性就见招拆招。他与母后已经做了如此精心的安排,萧湛即便是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是萧铎却不那么想,他很清楚,若是淮南查出一丁点藏污纳垢的事情。他都会受到牵连。听到萧烁这么回答,他总觉得萧烁口中的那个“车“,其实是自己。 萧烁等了一会儿,见萧铎没有吭声,只是脸色阴沉地站在那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放心吧,我丢弃了谁,都不会对你弃之不顾的。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萧铎抬起头来,有些触动地看向萧烁,先前积压在心里的那些阴霾也一扫而光。 “太子哥哥说得是。只是ⅵⅵ我担心父皇这么安插自己的人进来,若是到了非常时刻,我反而不好动手。“ “不需要你动手,你只需要从旁监督就好了。这种脏活,怎么能让本宫的弟弟来做,“,萧烁一边说着,一边替他整理好了衣襟,“对了,我上次进宫去给母后问安时,母后还说起,想给弟弟说一门亲事,不知弟弟意下如何。“ 萧铎犹豫了一下,内城里的那些贵女,他多少了解一些,只觉得哪一家的都勾不起他的兴趣。这么想着,阿金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萧铎心里有些烦躁,对萧烁说道:“但凭母后做主便是了。只是弟弟家中有妾,还是哥哥您送给弟弟的。弟弟只希望日后庆王王妃,能够是一个宽容大度之人。“ “这个自然,母后也不会愿意让一个妒妇入你府中的。“萧烁笑了笑,如是答道。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萧铎的婚姻肯定不会让他自己做主。而皇后相中的人家,也一定是太子一党日后要拉拢的。以朱家的作风,定然是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或物,哪怕是贵为皇子,在这种一边倒的境况下,也只能依附于他们,当一颗有用的棋子。 毕竟,当一个有用的棋子,总比当一个弃子要强。 “既然太子哥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弟弟就此告辞。“萧铎知道,离开王都在即,他也不好来在太子府多做逗留。怕有心人瞧了去,又传到圣人耳朵里。 “嗯,哦,对了,之前说的丢车保帅的事儿,你上点心。先想想哪些人是可以舍弃的,又不会节外生枝的。“ “弟弟明白。“ 萧铎从太子府里出来,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阿金带着丫鬟在街市里采买东西。见着是王府规格的马车驶来,她赶忙带着阿珍和阿九走进一处金银楼里避让。却没想到,那马车竟然就在金银楼前停下了。 “宋夫人,“。萧铎从车子上走了下来,瞧见阿金身边还站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男子,却并不是宋文禹,于是笑道:“这位是ⅵⅵ“ “娘家兄弟,“,阿金对这个庆王并没有什么好感。此前在孟府发生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虽然那件事她与萧铎是共同被设计了,可是萧铎当时却想要将错就错,让她一直记恨在现在。 阿金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因为自己有这个本钱。若不是因为不想给通天阁和宋府惹麻烦,她早就动手除去这个祸害了。 今天真是冤家路窄,逛个街怎么还能碰上。 “宋夫人是来买首饰的吗。“阿金的冷脸并没有打消萧铎想要套近乎的热情,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店门口的招牌,又看向阿金问道。 “不是,刚才王爷的马车经过,所以想着要避让,这才进到这家店子里来,“,说到这儿,阿金特意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夫君过两日就要下淮南了。妾身是出来给夫君置办路上要带的东西的。王爷您忙,妾身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阿金带着沈默麟就要离开此处,却被萧铎拦下了。“宋夫人,本王有一不情之请ⅵⅵ本王想给家中妾室选一件首饰,刚进店里,就瞧见了宋夫人您。正好,本王不擅长于给妇人挑选这些个细碎玩意儿,不知宋夫人可否帮本王这个忙?“ “不可以。“阿金拒绝得干净利落,看得沈默麟胆战心惊。他下意识地站在了阿金身后,扯了扯阿金的袖子,却见她不为所动地和萧铎对视,互不相让。 “宋夫人,本王过两日也要下淮南的,看在本王与宋大人同路的份上,就帮本王这个忙吧。“萧铎放低了声音,又求了一遍。 阿金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时,心中有一丝慌乱。宋文禹可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情,难怪那日遇刺之后,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有萧铎这么一匹狼跟着他们,还要防备着暗处的敌人,简直就是内忧外患。宋文禹的这趟出行,注定艰险。 阿金沉默地盯着萧铎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去,来到了柜台前。“王爷想给妾室挑个什么物件。“ “随便什么吧,只要是你挑的,都好。“他凑到她身边,声音不大地说道。站得远一点的人或许没听清楚,可是沈默麟却全听到了耳朵里。 他紧皱着眉头瞧着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掩在袖子里的手也慢慢攥成了拳。 在这些权贵的眼睛里,莫非不论是哪家的妇人,都可以如此轻慢对待的吗?难怪。大姐刚刚想要一走了之了。 沈默麟看向阿金,见她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若是自己留下来,就得面对这样的尴尬局面。阿金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对柜台后忙活的掌柜高声说道:“掌柜的,去把你们这儿最时兴的首饰都拿出来吧。让这位公子慢慢挑。“ 掌柜的一回头,瞧见二人一身贵气,知道是碰到了大主顾,连连点头,便吩咐手下人去库房里拿些贵重的藏品了。 趁着商品还没端上来,阿金看向沈默麟,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宋夫人今日若是有什么看中的,但说无妨。“ 萧铎现在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嘴角带笑地对阿金说道。 “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东西。“阿金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句,话音刚落,店家便将三个托盘放到了二人面前。 阿金扫了一眼,果真是琳琅满目,样样齐全。她随手捡起了一根珠钗,转头看向萧铎道:“这支怎么样。“ 萧铎看了看珠钗,又看了一眼阿金道:“可是可以。不过我觉得那一对耳环更好。“ 阿金视线落在那一对用珊瑚石做成的水滴耳环上,放下了那支珠钗。“王爷既然中意这一对,便买那一对就是了。“ “好。“萧铎话音刚落,跟在他身边的小厮便慌忙去跟店家谈价钱了。 “现下,我可以走了吧?“阿金见任务完成,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萧铎叫住了她,阿金有些不耐烦,可是又没办法,只能站在金银楼的门口等。过了一会儿。只见萧铎拿了个盒子出来,递给了阿金。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阿金没有去接那个盒子,只是看了一眼。 “你替本王解决了个大难题,本王自然要好好感谢你。“萧铎如是说着,将盒子硬塞到了阿金手里。阿金手里捏着那个锦盒,只觉得像是拿着块烫手山芋。 “举手之劳,王爷无需破费的。“说着,她将盒子又还了回去。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就从来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你便收着吧。“萧铎看了一眼阿金手中的那个红色盒子,如是笑道,便带着小厮上了自家的马车。 阿金皱着眉头看着他离开。又低头看了眼那盒子。阿珍见到人走了,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可以说了。“这是什么人啊,真是莫名其妙。“ “阿珍,你拿着吧。“阿金将那盒子顺手塞进了阿珍的手里,便随着沈默麟一起上了马车。 回宋府的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忽然阿金对沈默麟道:“今天发生的事,就不要和你姐夫说了。也不要回去和沈老爷说。“ “嗯,我知道,“,沈默麟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姐,这庆王萧铎平日里就是个刁钻奇怪的主儿,应付他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阿金头疼地捏着眉心,“大不了在他们离开王都之前,我都闷在家里,不出来逛街了。省得惹那些麻烦。“ “嗯,也是个办法。“沈默麟听到阿金这么说,稍稍放心了一些,“对了,明日,我也要启程了。“ “回江南?“ “嗯。“ “珠宝巷子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阿金问道。 “地和店铺都已经盘下来了,重新装潢的事情也差不多定下来了。我想着,先回去将江南那边的生意安排一下,再来王都。在此期间,这玉器店的事情,就要麻烦大姐你了。“ 说着,沈默麟向阿金拱了拱手。 “不麻烦。“阿金没办法说出都是一家人的话,但是她爽利的态度却已经表达了这样的意向,这让沈默麟很是开心。 他想,若是父亲知道了大姐对沈家的态度的转变,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那,先预祝你一路顺风。“ 阿金见着沈默麟微微含笑瞧着自己,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道。 “好,谢谢。“沈默麟点了点头,将阿金送回宋府之后,又让马车往运来客栈的方向驶去。 主仆三人看着马车驶离,这才转头走进大门。阿珍手里捧着那个红彤彤的盒子,忍不住又唠叨开了。“姑娘刚才满口答应了沈大郎君,可是您也在王都待不了多久呀ⅵⅵ“ 阿金猛地转过头来,警告地看了一眼阿珍。阿珍捂住了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走之前,会将此事交给阿初去办。还有,不要总是将我要离开宋府的事情挂在嘴边,也不怕隔墙有耳。“阿金苦口婆心地说道,阿珍连连点头。 阿金转过身,继续带着两个丫鬟向前走。临到东厢房时,她又突然站住了脚步,看着阿珍轻声叮嘱道:“刚才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透露,听到了吗。“ “ⅵⅵ什么事情不要透露?“她话音刚落,宋文禹的声音就从她背后蹿了出来。 阿金吓了一跳,差点栽倒,宋文禹见状,赶忙伸出手来捞了她一把。“你,你怎么在家里?“ 宋文禹挑起眉毛看着她,还保持着将她抱在臂弯里的动作。“我为什么不能在家里,这是我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ⅵⅵ“阿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整了整衣服说道:“平日里这个时候,你都一定在衙门里忙得焦头烂额的。“ 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觉得有些哀怨,便道:“你这是在向我抱怨陪你陪少了?“ 阿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可以从自己的话里解读出那么多意思来。 “压根没有的事儿。“阿金回了一句,便径直往房间里去了。 “你还没跟我说,刚才你们在嘀咕什么呢。什么东西不能向我透露半个字?“宋文禹跟在她身后,优哉游哉地进了屋子。 “说起这个,我还没问你呢,你有什么没跟我交代的吗?“ 宋文禹笑了。“你这么反将一军,倒是可以岔开话题。“ “我没有岔开话题。既然我有这么一问,自然是知道了些什么的,“,阿金说得慢条斯理的,一想到萧铎今日里对她的轻佻,就一肚子火,“你说,这次下淮南,除了你和润王,还有谁跟你一起去?“ 阿金这句话一说出来,宋文禹之前轻松的神情一下便收敛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阿金没吭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宋文禹见她不说话,又坐到她身边问了一遍。“你听谁说的?“ 阿金将那杯水喝了个干净,将空杯放下道:“今儿个给你去采买,我碰到庆王了。他自己说的。“ 阿金平淡的话语,听得宋文禹心里一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阿金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便软了下来,“光天化日之下,他就算有那个想法,也要顾忌旁人眼光吧。“ 宋文禹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真的,“,阿金想到了那个硬塞给自己的锦盒,却没有说出口,“我在跟你说你的事儿,怎么转到我身上了?你这才叫岔开话题。圣人怎么想的。怎么会让萧铎跟着你们去?“ “圣人有自己的考量,放心吧。“宋文禹也知道了萧悟生替换萧铎亲兵的事情,所以才会有此推论,倒也不全是安慰阿金的话。 阿金心想,反正我是要随你去这一趟的,也没有太纠结这件事,只说:“你一人在外,万事一定要小心。尤其要小心萧铎。“ “我知道了。“宋文禹笑着答道,拉住了她的手。 ⅵⅵ 萧铎满面春风地回到王府里,抱琴见了他,笑道:“王爷今日好似心情不错。“ “嗯,送你的,“,萧铎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长方形盒子,扔到了抱琴的怀里。 抱琴受宠若惊地打开盒子一看,见是一枚造型别致的珠钗,她满怀欣喜地瞧着萧铎,笑得眉眼都弯了。“谢谢王爷。“ “嗯,戴着吧。“萧铎瞧着她一脸甜蜜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抱琴点了点头,将珠钗拿了出来戴在了头上。见萧铎目光如炬地瞧着自己,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萧铎走上前来了,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轻声说道:“你这样,真好看。这根珠钗果然很适合你。“ “王爷ⅵⅵ“抱琴吐气如兰,这一刻她有些迷惑了。她从萧铎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是却觉得萧铎并不是在看她。 萧铎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的吻有些疯狂肆意,让抱琴柔弱的身子难以招架。抱琴紧紧搂着他,直到发髻松散,珠钗斜插在如云的头发上,也不曾松开。 他们即将别离,她舍不得萧铎。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对她如此执着而又疯狂的萧铎,有没有一丁点地不舍得她? 或许是有的吧,抱琴看着床顶上铺着的暖色帐子如是想着。光是这么想想,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事后,萧铎搂着抱琴躺在锦被里,他一直看着那个珠钗,突然道:“这珠钗你戴着很好看,往后就别摘了吧。“ 抱琴一愣,心里有一丝异样,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是。“ 她什么都没问,因为顺从于萧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王爷何时启程。“ “两天后吧。“萧铎搂着她,瞧着落日洒进屋子里的一片夕阳。 “妾ⅵⅵ到时候一定去送您。“抱琴窝在萧铎的怀里,乖巧地说道。 萧铎侧过头,又看向了那枚珠钗。他伸出手来扶正了那枚珠钗,又看着抱琴的眼睛轻声道:“好。“ 抱琴身子一颤,开心地笑开了。 萧铎瞧着抱琴,忽然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那对珊瑚石串的耳环,比这珠钗更加适合阿金。就是不知道,她戴那对耳环,是个什么样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六章 宋文禹离开的第一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启程的那天早上,阿金也专门起了个大早去送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两人在宋府前依依不舍,看得宋璃只翻白眼。 “此去淮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万事要小心,与润王爷互相照应才是。“宋格非见时辰不早了,抓紧叮嘱了几句,便让宋文禹启程前去城门口。 宋余氏抹了抹眼角的泪,让下人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行装放到了马车里,又看向宋文禹道:“大郎一路上要小心。要记得,家中不仅有父母祖母挂念,还有你的妻子在等你平安归来。“ 宋老夫人听了宋余氏的叮嘱,有些责怪地看了宋余氏一眼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文禹此次晋升为御史,待到解决了淮南的事情,回来一定还会平步青云的。阿禹,你放心去淮南便是,家中一切都好。“ “祖母,您要注意身体。眼见着王都的天气就要进入盛夏了,您可不要贪凉快,不听母亲的劝。“宋文禹拉着宋老夫人的手,像是叮嘱小孩子一般说道。 宋老夫人听着宋文禹的数落,心里难免会有些伤感。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自己在送孙儿离开王都的时候,老泪纵横。“好了,快走吧,时辰不早了,莫要润王和庆王二位王爷等。“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一直不吭声的阿金,“我走啦。“ 他轻声说道。阿金轻轻颔首,没有看他,即便心里知道她马上就会去他的身边,但是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之下,她的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阿金拿出了一个小包裹,塞进他的怀里道:“一路上你们难免要用到些银钱,不要那么死板,该用的时候就用,有钱能使鬼推磨。“ “嗯。我知道了。“这一次,宋文禹难得没有一副老薛学究的样子去教育她,而是一声不吭地将那个小包裹放进了怀中。 阿金见他这么听话,眼眶更红了,她抿了抿唇,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 宋文禹瞧着她隐忍眼泪的模样,竟然有一股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就此带走的冲动。为了抑制住这股子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头也不回地直接上了马车。 宋家人一起站在宋府的大门口瞧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那辆马车变成了众人眼中的一个小黑点,宋老夫人才咳嗽了几声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说着,她便先一步转身离开了。其他人都逐渐离开了,就只剩下阿金一个人还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略显空旷的街市,直到贩夫走卒也开始在路上多了起来,她才转身往府门里头走。 “大嫂。“阿金走了没几步,就被宋文渊叫住了。 阿金没想到宋文渊也一直等在门口,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二弟,你找妾身是有何事?“ “我??“宋文渊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自己决定留下来等她的动机。他只是瞧见阿金那一幅落落寡欢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留下来等她。 “二弟若是有什么想要我们东厢房做的事情,但说无妨。“阿金见他扭捏地站在那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耐心地轻声说道。 “我??我没事,我就是瞧见大嫂您似乎很伤心,我有些担心??是我多此一举了。“说到最后,宋文渊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向阿金默默一拜,便带着怀音离开了。 这一次。阿金没有叫住她。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这少年的心思,她多少是能够猜到的。只是她想不通透,自己都不曾与他有过多少交集,为何却让他如此青眼相看。 “姑娘,二少爷这是怎么了?“阿珍懵懂地问道。 阿金没答她的话,只是转头向东厢房的方向走去。“走吧,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嗯。“阿珍点了点头,和阿九一起跟着阿金往东厢房里去了。因着二人各怀心事,谁也没瞧见躲在暗处观察的宋璃和良玉。 良玉脸色有些纠结,自始至终,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既怕被人发现,又怕大少夫人和二少爷之间真发生什么逾矩的事情,让她瞧见。 眼见着二人只是寻常对话之后便各自走开了,良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反观宋璃却一副神情阴郁的样子。 “姑娘,“,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少夫人和二少爷已经都离开了,咱们也走吧。“ 宋璃愤恨瞧着阿金的背影,心有不甘。不论是宋文渊眼中的深情,还是阿金对她二哥的那一股子淡漠,都深深刺疼了她的心。 她沈默金,何德何能,会让宋家最引以为傲的两个男人都对他趋之若鹜。 “下一次,若是二哥有动静,你便回来与我禀报一声。“宋璃转身,向着听竹轩的方向行去。一边走,一边如是吩咐道。 良玉没出声,她便当她是应下来了。良玉咬着下唇,实在不明白为何宋璃总要与不好惹的沈氏做对。她心底里惧怕那个深藏不漏的沈氏,可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听命于宋璃。 良玉觉得自己心里的那股被她拼命压抑着的恐惧,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姑娘,可是??二少爷那儿有什么动静,奴婢又怎么能知道??“良玉说到后头,逐渐没了声音。因为宋璃正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瞧着她。 “你自然是不会知道。可你不是我母亲身边出来的人吗?我就不信,二哥的房间里,没安插几个我母亲的眼线?那些眼线之中莫非就没有与你熟识的人?“ 宋璃的接连反问,让良玉抬不起头来。因为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到底还是在朱门里长大的官家千金。这里头的一些弯弯道道她还是明白几分的。 见良玉没有做声了,宋璃这才又继续转身向前走去。“我也不逼你马上去活动你的人脉,不必操之过急,但是事情一定要给我办成了。办不成,我有很多法子让你从宋府里滚出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奴婢听清楚了。“ 良玉连连点头,宋璃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别的了。 ?? 宋文禹刚离开没多久,阿金的心里就总是七上八下地觉得不踏实。这让她不得不加快进程。处理完在王都的事情。 “我把打理沈家产业的事情托付给你,你可要替我好好守着这点娘家本。莫要给我亏光了。“阿金把话说得语重心长,活像是一个财迷。 初见瞧着她交给自己的那一张清单,只觉得似有千斤重。“师姐若是不放心我,便不要离开王都了吧。你这么做,实在太冒险。“ “可是,他除了那一颗脑子好使以外,简直就一无是处了。更不用说面对危险之时自保,我若不去他身边守着,就怕最后等来的是他的死讯。“阿金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让初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他留下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清单折好收到袖中。“既然师姐心意已决,那在下就先预祝师姐马到成功了。只是??沈玉已经跟着他们走了,师姐打算如何追上他们,又与沈玉交换身份。“ “这个简单,我之前就已经与她商量好了。她一路会留下咱们通天阁特有的暗号,也只有我能够分辨出来。待我追上她后,她再快马加鞭地回来便是。“ “办法是好,可是你离开的这几日,又有谁来扮做你呢?“初见又问道。 “我会找大师姐给我个方子。让我犯困乏力,一副病态,又总是治不好的那种。然后我再顺水推舟地提出来要去大慈悲寺去静养,我想,宋府里不会有人反对的。“阿金笑眯眯地说道,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初见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以示奖励了。 “师姐考虑得如此周全,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初见微微笑道:“不过师姐,此去路途遥远而又艰险,劝你还是带把武器防身。你平日里最为擅长的是九弦术,可是你又没办法背把琴或者琵琶上路。不如??便将这把玉笛带在身上吧。“ 阿金双手接过那玉笛,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十分笃定地说道:“这是阿银将自己傍身的玉笛给我了?“ 初见点了点头。 “那他用什么呢?“ “他有碎星,“,初见如是说道,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少主的原话。“ “他现在在哪儿,我想见他。“ 自打阿银来到王都之后,便时常神龙不见尾。阿金清楚,他也在为彻查那几起凶杀案的幕后元凶而奔走,便也由得他去了。可是而今自己启程在即,又觉得放心不下他,总想与他见一面。 “他??“初见面露难色,最后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道:“少主他说,他去找阁主了。“ “什么?“阿金一愣,一时之间没懂初见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少主去找阁主了。他说,他很确信阁主在月华楼。“ 初见话还未说完,阿金便像是一阵风似地跑走了。初见摇了摇头,将之前装玉笛的那只空盒子盖了起来。 ?? 月华楼里。一片歌舞升平,繁华景象。 阿银盘腿坐在琉璃的房间里,右手拿着一把用黑布蒙住的剑。琉璃瞧见他一掷千金的模样,心肝都在疼。 “你这是来做什么?“待到上完好酒好菜的仆人们下去了,琉璃咬牙切齿地问。 “来花钱呀。“阿银说道,看琉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伸手要去碰那杯酒,却被琉璃先拿走了酒杯。 “你从未喝过酒,今日过来是要发什么疯。“琉璃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他鼓鼓囊囊的胸口。心说梁初见这个蠢货,到底给了这个败家子多少银票? “自然是来发酒疯的。“阿银没去抢那个酒杯,因为他喝酒也只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并没有打算真的喝醉。 “你不要胡闹,赶紧回去。“琉璃不知道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她也没那个功夫去细想。她只知道,若是洛腾这个时候过来,正好与阿银撞上,她就死定了。 思及此,她又恶狠狠地看了阿银一眼,积极调动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笑得无辜而又温柔。“听师姐的话,有什么不开心的。回去再说,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师姐,我没有胡闹。“阿银一本正经地看向琉璃。“我是来这里找义父的。“ 琉璃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什么?来找阁主?阁主来月华楼了?“ “嗯,而且来很久了,“,阿银说着,拿起筷子来开始在那一桌菜肴之间挑挑拣拣,“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那你的意思是??阁主办成了别人?“琉璃有些将信将疑,她实在想不通梁祈安那么一个高大的身材。能够假扮成谁? 总不能是胖得都走了型的邢妈妈吧。 莫明的,琉璃觉得有些滑稽。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我的小祖宗,我不管你们父子之间那些恩恩怨怨。你要在这月华楼寻他没有问题,可是你不能??不能坏我的事。“ 琉璃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地说道。阿银看着气呼呼的琉璃,忽然道:“师姐,你忍忍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便将手中蒙住黑布的佩剑轻轻一挥,剑还未出鞘。就连黑布都不曾拿下,琉璃身后便凭空出现了一道剑痕。 琉璃躲过了这一下,回过头来看着那道深嵌进墙体里的痕迹,脸色难看得很。“你这是要拆房子,还是要拆了我。“ “不会伤到师姐的,师姐的轻功天下第一,不会被我伤到。“阿银顶着一张十四岁俊秀少年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尔后,便又是向着琉璃挥剑。 琉璃下意识地往门边退了几步,刚要发怒。就觉得有人在后头扶住了她的肩膀。琉璃回头一看,惊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洛腾低头看了琉璃一眼,见她脸色发白,还以为她是被刚才的刀光剑影给吓住了。再看向阿银时,他的眼神很冷。 “这里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也不是小孩子胡闹的地方。你再这般胡作非为,我便要将你拿到衙门里去了。“ 阿银听了洛腾的话,也是看了琉璃一眼,这才看向洛腾道:“你是谁。“ 琉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因为他不想阿银被洛腾认出来。阿银随身携带的那一把碎星,是排在天下兵器榜中第三名的,江湖之中,谁都知道,碎星与通天阁少主,如影随形,从未分开。 “在下姓洛,小兄弟,你这般在月华楼里胡闹。钱财可带够了。“ “嗯,带够了。“阿银这个时候倒是听话得紧,将揣在怀中的那些银票零零散散地拿了出来道:“这些,应该也够赔了的吧。“ 洛腾见到他是有备而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敢问这位小兄弟,应该不是王都里的人吧。“ 阿银没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将银票收了起来。看着门外道:“这都已经闹成这样了,为何不见他过来。“ 阿银的话琉璃是听懂了,可是洛腾却没听懂。他刚想要一问究竟,却见阿银寒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从二人中间蹿了出去,急行下楼去了。 洛腾看着这个少年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看着琉璃道:“平日里我不在,你就尽招待这样的客人?“ 这句话的字里行间都有一股子醋味,只是洛腾没意识到而已。听在琉璃耳朵里,很是受用。 “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我这里坐下,也没为难我,只是糟蹋了些吃食和家具,你又何必生气呢。“琉璃说着,转过身去,将阿银遗落在这里的银票一张张捡了起来,叠好。又吩咐在外头伺候的丫鬟道:“叫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吧,那位小公子刚才也将赔偿留下了,你尽数交给账房管事便是。“ “是。“那丫鬟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银票,便也匆匆下楼去了。 琉璃回头,发现洛腾正看着墙上的剑痕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呢?“琉璃笑着问道,言语里带着些试探。 洛腾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那堵墙上。“刚才我进来时,没见到那个少年出剑,更没有感觉到杀气。这个人的武功,很高。你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 琉璃摇了摇头,很是无辜地看着洛腾道:“不认识。“ “那你可真是倒霉的。回头还是让邢妈妈给你换一间房吧,我看这个墙是修不好了。“说着,洛腾又看向阿银留在墙上的那两道痕迹。 ?? 阿银飞快地冲下月华楼,站在人流拥挤的朱雀巷子里,尤显得突兀。 “阿银。“阿银听到有人在人群中轻轻唤他的名字,他一转头,发现是阿金,刚要叫她,对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金见到阿银已经注意到自己了,便转身融入到人群之中,不紧不慢地走着,好让阿银跟上自己。二人来到一条小胡同里,确定四处无人,这才开始低声交谈。 “阿姐,你怎么来这里了。“阿银看着阿金一身女儿家装扮,腰间还插着那根他送的玉笛,很是不解。 “我本来就没打算来这儿,是我去了运来客栈,阿初说你到这儿来了,所以我也匆匆忙忙地跟过来了。你没去给大师姐惹麻烦吧。“,阿金看了阿银一眼,又道:“看样子是惹麻烦了?“ “我在师姐房间里的时候,洛腾正好进来了。“阿银看起来像是云淡风轻,可是阿金却听得出来,他其实很紧张。 “既然被洛腾瞧见了,你此后行事就更要小心了,那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他也曾经在江湖上行走过一阵,不可能不知道通天阁。“阿金沉吟片刻,如是吩咐道。 听到阿金这么讲。阿银将剩下的那半句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来想和阿金说自己毁了琉璃房间的事儿,想想还是算了吧。若是阿金动怒了,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纵然他功夫如何了得,他总是打不过阿姐。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在对抗阿金的时候,全力以赴。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阿金见阿银似乎在发呆,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嗯,“,阿银想了想,点头道:“我这次来月华楼是找义父的。“ “这个我知道,“,阿金垂下眼来,也跟琉璃一样,思来想去,不知道梁祈安是变成了哪个角色隐藏在了这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眼月华楼高耸入云的楼阁,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他想要见咱们,又何需躲到现在都不愿意出来。你都已经逼到了门前,他都不曾露面??可见,是有正事。等他做完了,自然会现身了。“ 阿银有些憋屈,一提到这个义父。他身上的杀气总会不自觉地散发出来。“他又逃了。他好像早知道我会过去寻他。“ 对于这个回答,阿金并不觉得意外。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这么笃定,便与我说说,义父这次是装成了什么人混进了这月华楼吧。“ “一个书生,姓傅。“ 听了阿银的话,阿金眼睛都瞪圆了。“你说什么?“ “一个书生,姓傅。就在月华楼里做个账房,专门管收账的。“ “这个老不正经的混蛋!“ 阿金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阿姐,你说过,不可以说粗鄙之言的。“阿银看着正在怒发冲冠的阿金,轻声提醒了一句。 “你闭嘴!“又一句粗鄙之言脱口而出,她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将这个不靠谱的义父给捉拿归案。“你刚才说他逃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大师姐的房间里闹得那么厉害,专管收账的那位先生却迟迟不出现,不是逃了,又能是什么。“ “呵,好,真是好,“,她原本还在提心吊胆着梁祈安会以什么方式来找宋文禹的麻烦,却没想到,他早就已经这么做了。“现在他人呢?已经不在月华楼了吧。“ “嗯。“阿银瞧见阿金生气了,两眼都在放光。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阿金下一秒就会带他去砸场子一般。 “就这样吧,“,阿金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被阿银捏在手中的那把碎星,“阿银,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告别的。“ 阿银一愣,这才想起阿金一早就在谋划的事情。“阿姐什么时候动身。“ 他心里虽然不舍,却没有表露出来,倔强得很。 “可能是七日以后吧,什么时候师姐将药给我了,什么时候计划开始。“阿金说到这里,抿了抿唇,离别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是将那柄玉笛握在手里道:“我会好好带着它的,你放心。“ “嗯,“,阿银一抬头,认真地看着阿金说道:“阿姐放心吧,等你回来,我也一定能将那个不着调的老头子从人堆里揪出来,将他扔回不羁山。“ 阿金闻言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七章 再去大慈悲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从琉璃那儿取药回宋府的那一天,正好也是春试放榜的日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到东厢房的门口,她就瞧见了文渊。 “二弟,您这是?“ “大嫂,我??我只是来跟您说一声,我考上了。“文渊转头瞧见阿金回来了,有些羞涩地说道。 “啊,那真是好。婆母一定会很高兴的。“阿金如是说着,待到阿九将东厢房的门打开之后,又向文渊道:“既然都已经到我门前了,哪里有不进去坐坐的道理。你和怀音都进来吧。“ 文渊没想到阿金会主动邀请自己进去小坐,有些喜出望外,也有些踌躇。毕竟宋文禹不在,他与大嫂独处,难免会引人猜疑。若是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倒也罢了,偏偏自个又确实对阿金有别的心思。 文渊这般想着,已经跨过门槛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还是不了,文渊只是想来和大嫂说一声,这样一来大嫂给大哥写信的时候,也可以告知大哥这个好消息。文渊没有让他失望。“ 他的反应,也在阿金的意料之中。她转过身来在她面前站定道:“若是文禹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的。不过现在他还在赶往淮南的路上,我也不便给他写信。等他到了地方,我一定去信告知于他。“ “嗯,那就谢谢大嫂了,“,文渊对着阿金行礼道。二人隔着一道门就这么相对站着说话。一个在门里,而一个却站在门外。文渊瞧着那门槛,只觉得眼下的格局像极了他与阿金二人之间的状态,他们两个人注定不会同在一个世界里并肩行走。“考试的时候,我是用的大哥大嫂送的笔和砚,此次得以高中,也是大哥大嫂给的运气。“ “不,那都是你的努力。换做普通的笔和砚,你也一定能够高中的。“阿金这般说着,转头见阿珍和阿九已经将琴架和古琴摆好了,这才道:“听闻弟弟爱琴如命,今日你高中,大嫂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以一曲相送吧。你不方便进来,站在门外听着也好。“ 阿金说完这话,便转身走到了古琴面前坐下。她先是将双手放在古琴上轻轻按住琴弦,抬眼见文渊没有离开,这才开始弹奏曲子。 东厢房仙音袅袅,主院里也很是热闹。 宋璃跟在宋余氏身边,看着她为了操办这场庆功宴在仆人间忙碌穿梭,只觉得百无聊赖。宋余氏刚给院子里几个管事的下人吩咐完事情,转头见宋璃正低头玩着裙带上的流苏,便只觉得有些懊恼。 “好歹也是过了及笄之年的女子了,见母亲这么忙着,也不见你过来帮帮忙,打打下手。日后若是嫁到了夫家,不知操办筵席,可是要丢娘家的人的。“ 宋余氏这般数落着宋璃,宋璃撇了撇嘴,看了宋余氏一眼道:“那也等我能嫁出去再说吧。“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宋余氏便一肚子气。她坐到宋璃旁边,喝了一口水,趁着厅堂里忙碌的下人们都散去了。才低声道:“这事情怪谁?总归不是怪我和你父亲的。若不是你非要嫁那洛家公子,又去月华楼里大闹了那么一场,如今来咱们宋家上门提亲的人,怕是多如过江之鲫了吧。“ “那些人,我可不要。“宋璃回了母亲一嘴,便又继续低头玩起了手上的穗子。 “你呀你,你真是??“宋余氏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她,一转头在厅里扫了一遍,发现寻不到宋文渊,禁不住唠叨道:“一个一个的。都不能让我安心。这小的这么不着调,大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宋璃听了她的话,玩穗子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抬起头来看向良玉,却见对方只是怯怯地向自己点了点头,便迅速又低下头去。宋璃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状似无意地回了一句。“按照二哥的性子,应该不会到处乱跑的。宋府也就这么大,四处看看不就行了。“ 宋余氏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本想差个下人去看看,抬眼见到的是一片兵荒马乱,看样子哪个下人都没这个空闲。宋余氏将杯里的水喝了个干净,这才道:“也罢,璃儿你就陪母亲去一趟吧。“ “好。“宋璃喜上眉梢,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地顺利。她站起身来来到母亲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干脆就先从花园子找起吧,正好也顺路。“ 宋余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路线,也觉得没有问题,便答应了下来。 ?? 东厢房处,琴声还在继续。这一次阿金为宋文渊弹了一首《高山流水》,宋文渊站在门外痴痴听着,眼前仿佛果真瞧见了那气势如虹的瀑布以及在阳光照射之下现出的绚烂彩虹。 一曲弹罢,宋文渊依旧没有回过神来。阿金见他如痴如醉的模样,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那儿默默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宋文渊才回过神来,慌忙向阿金道:“是在下失礼了。“ 阿金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知二弟觉得这首曲子弹奏得如何?“ 宋文渊本想用世上最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他所听到的这段琴音,可是话倒嘴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好“字。 阿金掩嘴笑了几声,道:“看样子,我的琴艺还需精进。不过能得二弟的一声赞叹,默金也已经知足了。“ “大嫂的琴音,世间罕有。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可得几回闻。“ “二弟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说着,阿金站起身来,只是驻足在庭院里,并未走到门前,她看着文渊微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想二弟应该要去寻婆母去了。若默金没猜错,今天晚上宋府应该会为了二弟的高中大摆筵席才对。“ 宋文渊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回来时,宋余氏对他的嘱托。他拍了拍脑袋道:“多谢大嫂的提醒,我都差点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现在记起来也不迟呀,还是快快回去吧,莫让婆母一顿好找。“阿金如是提醒道。 宋文渊连连称是,可还有些依依不舍。他与阿金道别之后,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东厢房。反观阿金,倒是一点都不脱离带水,客人离开以后,便吩咐丫鬟将院门给关上了。 宋文渊盯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一阵失落。怀音陪着他站了一会儿,这才小声提醒道:“少爷,别看了,咱们走吧。“ “嗯。“宋文渊听了怀音的话,这才彻底转过身去往前行,没有再往后看一眼。 主仆二人正往主院的方向去,正好瞧见宋余氏带着宋璃往这边来。宋文渊愣了一下,赶忙上前向宋余氏行礼道:“母亲。“ “可算是找着你了,主房那儿正忙着布置着,你这个主角不过去提点一二,说不过去的。“宋余氏微微笑道,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扮。“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先回房间去换一下吧。估摸着今天晚上,你就要跟着你父亲去见不少前来恭贺的客人了。“ “是。“宋文渊听了宋余氏的话,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赶忙带着怀音又往自己的院落里去了。 宋余氏站在原地含笑瞧着宋文渊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去往东厢房的那条路。“我们也回主院吧。“ 宋璃微微一笑,与母亲并排走在回主院的路上。“先前我说那女人狐媚,母亲还不信我。现如今,可算知道了什么叫投其所好了吧。“ 其实早在宋文渊站在东厢房门口听曲的时候。她们母女二人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宋余氏甚至还远远瞧见了宋文渊的身影。 他听了多久,她就看着那个背影看了多久。临到那首曲子弹完,宋余氏才带着宋璃离开,装作刚刚才与宋文渊碰上。 宋璃知道,这不过是母亲的缓兵之计罢了。另外,她们俩也不想让宋文渊难堪。 平日里宋璃说阿金的不是,宋余氏都会训斥她几句。可是今天宋余氏特别地安静,她直视前方,看起来心无旁骛,压根没有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当一回事。 宋璃偏头看着宋余氏的侧脸,本来想要再煽风点火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怕,自己说得太多,用意太过明显,反而功亏一篑。 临进宴客厅之前,宋余氏突然说话了。“你祖母这两日身子不爽利,再加上你大哥是去办那般凶险的差事,所以她老人家想去大慈悲寺去静修几日。咱们家的老祖宗去了,身边总得跟着个伺候的人吧。“ 说完,宋余氏便先进了屋子,留下宋璃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沈默金,这一次可是宋家的当家夫人要你去大慈悲寺过几日青灯苦佛的日子,我看你这次怎么逃得过去! 宋璃思及此,很是兴奋地笑了出来,像个疯子一般。良玉在一旁伺候着,一直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表情狠厉的她。 ?? 宋老夫人房里传话过来,是在第二天夜里。阿金正准备服药的当儿,却突然别叫了过去。只好让她将药瓶又暂时放下了。 “怎么大晚上的找姑娘您,总觉得来者不善。“ 阿九说的话,也正是阿金心里想的。平日里这个宋老夫人就是一副对自己不管不问的态度,除非有事相求。之前在宋璃的及笄宴上求她与宋璃合作,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今突然又来寻她过去,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没事儿,我去去就来,“,阿金收拾得当后,便看向阿珍道:“让阿珍陪我过去吧,你留在屋子里守着。若是她们真想要对我做什么,我让阿珍回来告诉你一声。“ “是。“阿九和阿珍齐齐应了一声,阿金这才带着阿珍出门,匆匆赶到老夫人院子里。 主仆二人刚一进门,就瞧见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正在门口等着。 “大少夫人。“老嬷嬷对着阿金恭敬行礼道:“老夫人在房间里等着您呢,您一个人进去便是。这丫头片子,便先与老身在门外候着。“ “好。“阿金觉得这个阵仗似曾相识,难道朱门后院里头的贵妇们都爱使这一招吗? 阿金觉得有些好笑,对老嬷嬷轻轻颔首,便一个人进了房间。或许是她的状态过于轻松坦然。反而让见惯了风浪的老嬷嬷怀疑,今天白天宋余氏在宋老夫人那儿哭诉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老夫人。“阿金进到门里,见只有老夫人一个人坐在主位上。她向宋老夫人行礼之后,便退到了一边。房间里是有座椅的,可是没有这位老太太的允许,她也不好坐下。 宋老夫人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阿金低眉顺目的模样,道:“坐吧。“ “谢老夫人。“阿金应了声,坐到了圆凳上,静静等待着宋老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身这几日身子本来就不太爽利。再加上文禹又是去淮南办差,路途遥远,老身心里始终是不踏实。思来想去,索性便去大慈悲寺去住一段时日??阿金,你就陪老身去了吧,与老身一道去为文禹祈福,可好?“ 阿金没想到宋老夫人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要求,她抬起头来盯着老夫人看了一会儿,嫣然笑道:“这是好事,作为长孙媳妇。沈氏自然应当陪同前往。只是妾身唯恐一人伺候不周,老夫人可要考虑再多带一两个人过去?“ “不用,你跟着老身去就好了。再加上你与我二人身边伺候的这些下人,也已经足够了。“宋老夫人一口回绝了阿金的提议。 阿金笑了笑,没有再说反驳的话。“那,咱们何时启程。“ “三日后吧。“宋老夫人想了想,因为是突然决定的事情,她其实也没有一个确定的时间。只是今日听了宋余氏的话,他也越发觉得,宋文禹不在王都的日子里。不能将宋沈氏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江南美人放在府中,就怕宋文渊年轻气盛,经不起诱惑,酿成大错。 “好,那妾身即刻回去准备准备。“阿金心知宋老夫人的这个提议来得蹊跷。然而这个提议正中下怀,让她不服那个药就能够前去大慈悲寺,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该解决的麻烦,还是要一一解决了。阿金这般想着,动作轻柔地退出了老夫人的房间。 她前脚刚走,宋余氏便从屏风后头出来了。“婆母??“ “好了,如你所愿,这沈氏答应跟着我这把老骨头去大慈悲寺了。你放心便是。“宋老夫人说这话时,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宋余氏身上瞟。 老夫人已经用这种带有审视的锐利眼神看了宋余氏好多年了,自从她嫁进宋府当续弦开始,老夫人就从来没有用柔和的眼神看过她。 说到底,在这个老人的心里,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宋文禹的生母的。在她看来,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才是这个宋府里真正的当家主母。 “既然人已经答应了跟老身走,证明别人也没那么多你说的心思。与其想着怎么将别人撵走,不如让文渊明白个中道理,莫要做傻事,“,说到这里,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文渊的庆贺筵席,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妥当了。“宋余氏赶忙应道,对于老夫人的问话,她向来是不敢怠慢的。 “嗯,让他一门心思放在这个上头。等他缓过劲来,老大媳妇早就已经跟我上山了。去吧,我也乏了。“ “是,谢谢婆母。“宋老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惯了,今日愿意出手相助,宋余氏自问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全因为自己那个出息争气的孩子。 既然文渊那么好,自己又怎么能让他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累。宋余氏走出宋老夫人院落的时候,心里对宋沈氏还存着一些愧疚,可当她瞧见主院大厅里被装饰得富丽堂皇时,那一丁点的愧疚瞬间又一扫而光了。 “一切都是为了阿渊,不过是去大慈悲寺里住上几日,沈氏,你莫要怪我??“宋余氏喃喃自语道,直到思绪平静了下来,才昂首挺胸的往主院里走去。 她刚离开那条小路不久,阿金便优哉游哉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月光印在她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清冷。 ?? 宋璃坐立难安地在听竹轩里等着消息,突然房门开了。她以为是良玉,却发现是阿金走了进来。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阿金负手走进来后,那两扇房门便自动关上了。 “你,你要做什么?“因为宋璃心里有鬼,又见到了这么怪力乱神的场景,她早就忘记了要装傻,只以为阿金时过来寻仇的。 “不做什么呀,就是过来小姑子这里坐坐。刚才,祖母突然找我,说是要带我去大慈悲寺去为你大哥祈福,并且让我好生在山上伺候她老人家的身体。小姑子,你说说,平日里祖母连见我一面都懒得,怎么今儿个却想起我来了?“阿金在宋璃的房间里坐了下来,一手撑着下巴看向宋璃问道。 “那是祖母的想法,你来问我,岂不可笑?“宋璃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也知道抵赖了。 阿金微微一笑,对她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她现在的心态。很像是一只无聊的猫在玩弄一只被逼到死胡同里的老鼠。 她是那只猫,而宋璃便是那只老鼠。 “哦?果真和你没关系吗?那便是与婆母有关系了?“阿金问道,忽然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让宋璃浑身打了个激灵。“我自问与婆母未曾有过任何冲突,为何她要如此为难我。“ “不过是去个大慈悲寺,怎么就成为难了。“宋璃冷笑了一声,一提到那个鬼地方,她心里就有气。 “也是,毕竟小姑子是正儿八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日子的。只是不知道,小姑子你是否还记得那一段日子?若是记得。不如与妾身说说。“阿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宋璃,让宋璃压在心底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沈默金,你这是明知故问!“ “嗯?这话从何说起?“阿金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自己那段日子是国得如何浑浑噩噩,宋璃是说不出口的。她是一个如此要强的人,那一段疯疯癫癫的日子早就已经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谁都提不得,碰不得。可是阿金今天过来,偏偏就要触碰她的逆鳞。“呵,沈默金,你就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吧,反正你去大慈悲寺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论你愿不愿意,都要陪着祖母上山。现在大哥不在,可没人保你。“ “嗯,是这么个道理,“,阿金点了点头,“所以祖母一提出来,我便答应了。“ “什么?你答应了?“宋璃以为她会百般不愿。却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头一次,她盯着这张令她生厌的脸看了半晌,只为能够找到一丁点不情不愿的憋屈表情。 可是,她只看到了阿金灿烂的笑容。 “你一定是疯了,“,宋璃摇了摇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阿金,“你难道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吗?“ 阿金奇怪地看了宋璃一眼。“我只不过是陪祖母去吃斋念佛一段时日,这种极尽孝道的事情,为何会让人说三道四?除非??有人会趁着我不在王都的时候,肆意散播谣言。“ 宋璃听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赶忙捂住了嘴。若说原先阿金还对宋璃报有这样的心思存了些疑问,而今,她已经完全没有了。 “我原先想着,若是你只是想将我弄上大慈悲寺去过一段苦日子,那此事也就就此作罢了。可是看你这般,我是不能将你留在山下了。不如,你陪着我和祖母一起上山吧。“ 说着,阿金站起身来款款走向宋璃。宋璃跟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顶在了桌子的棱角上,才惊觉自己避无可避。 “你,你要做什么?“ 阿金扶住她的肩头,低声对她说了两个字。“鸳鸯。“ 宋璃眼睛圆睁地瞧着她,动也不动。阿金松开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听竹轩。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八章 高山流水遇知音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天傍晚,良玉匆匆忙忙去了主院,一脸焦急地告诉宋余氏,宋璃的脑子又不太清楚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宋余氏当时正忙着核对着家里这几场谢恩筵席上要用到的各种单子,听到良玉这么说,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叫做脑子不太清楚了?“宋余氏皱着眉头,也没有屏退一众下人。良玉瞧见那些在周边忙活着的下人们都伸长了耳朵等着自己答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说话呀,哑巴了。“ 良玉一咬牙,站起来快速走到宋余氏身边,耳语了几句,又赶忙退开了。那些下人们没有听清楚良玉在说些什么,只是依稀听到了什么“死人“、“鬼“之类的词语。然后,他们就瞧见宋余氏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宋余氏苍白着一张脸盯着良玉看了半晌,这才挥手让一干闲杂人等都退出了主院,这才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赶过来报信的时候,姑娘还在院子里头闹呢??大夫人,您去瞧瞧吧,下人们谁劝都没办法。“ 宋余氏这一下没敢耽搁,哆嗦着将手里捏着的那些单子放下了,在良玉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往听竹轩里赶。 听竹轩这边闹得好生热闹,东厢房那边却安静得很。阿金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尝着厨房送来的甜汤,总觉得有些腻了,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阿九忙着给她收拾去大慈悲寺的行李,正在这时,阿珍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推开房门来走到阿金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便与阿九一起给阿金收拾行李了。 阿金听了阿珍带来的消息,微微一笑。继续喝着甜汤。 “姑娘,听竹轩那里现下闹得鸡飞狗跳的,怕是现如今整个宋府里的人都知道宋姑娘的脑子又不清楚了。“两个丫鬟收拾完行李,走到阿金身边伺候着。 阿九听了阿珍的话,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又带着些了然看向阿金。“姑娘,您用了大师姐下在宋姑娘身上的禁制。“ 阿金将甜汤喝了个干净,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慢条斯理地答道:“宋老夫人这次让我跟着去大慈悲寺,多半就是她和婆母一起撺掇的。婆母这个人。一嫁进宋府就当续弦,谨小慎微惯了,若没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她也不会主动跑过去求老夫人做这种事。而能将老夫人说动,又让宋余氏突然想要将我支走??你们倒是说说,这宋璃是下了多大的功夫,费了多大的苦心?“ “所以姑娘便猜到,她使这么大力气,肯定不仅仅只是让你去大慈悲寺上住上一段时日那么简单。“ 阿金没有答阿九的话,又继续往下说道:“天上一年,世上百年。我若真的就这么听话走了,等再回来,都不知道沈默金这个名声能被她糟践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在宋府呆着都难说。既然我给了她阳关道不走,那就只好委屈她陪我一起走这个独木桥了。“ “可是??姑娘您怎么就肯定,宋老夫人一定会将宋璃又带上山去。“阿珍忍不住问道。 阿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瞧着窗外,这些天王都一直都是灰蒙蒙的,阴雨连绵,也不知道淮南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宋文禹在路上是否也有碰到这样的坏天气。 “她们别无选择,不是吗。要么。就是继续将宋璃留在王都里,让人看笑话,再把以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扒出来翻来覆去地说。要么,就是将宋璃悄悄带走,将她圈禁起来,神不知鬼不觉。你说,你要是宋家的当家主母,会如何决断?“ “自然是后者。“阿珍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就对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将宋璃送上山的。如此一来。也解了我的后顾之忧。省得我不在的时候,还有人特意跑过来找我的麻烦。“阿金说完,伸了个懒腰。 远处依稀传来雷声,不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 宋老夫人和宋余氏坐在宋璃的房间里,眼下宋璃已经被她们强行灌了安神药,刚刚睡下。 宋老夫人眉头紧锁地瞧着正在安睡的宋璃,只觉得这件事情越想越是蹊跷。她忽然扫了一眼房间里,锐利的视线最后将站于后面的良玉给揪了出来。 “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宋老夫人的话,昨晚上晚饭后,姑娘看着就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只是比平日有些沉默寡言,奴婢问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说她只想睡觉。奴婢瞧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伺候姑娘睡下了。哪曾想,今早上一起来,事情就不一样了??姑娘是从睡梦里惊醒的,一直冲着屋子角落里磕头,说是??说是??“ 良玉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将整件事情说清楚便是,没有人会责怪你。“ “姑娘说??鸳鸯在屋子角落里,站了一晚上,鲜血淋漓地,冲着她笑??“良玉说着,用手指了指房间的一角,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一声惊雷响起,吓得宋余氏浑身一抖,就连哭泣声都停住了。倒是宋老夫人很是平静,只见她目光幽深地盯着那空无一物的房间角落,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宋璃,叹道:“这真是魔怔了。“ “婆母,璃儿怎么办呀。这若是传出去她得了这样的癔症,她这辈子就完了。“宋余氏慌了神,宋璃的事情她连宋文渊都没敢说,便是考虑宋璃的名声。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纵使家门如何显赫。若是被人知道了她是个疯癫痴傻的,还有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迎她进门。 “既然是心魔所致,自然是要用佛法来医,才是对症下药,“,宋老夫人这般说着,便站起身来,看向还在发愣的宋余氏道:“你替璃儿准备准备,过两日让她随我还有她嫂子一起去大慈悲寺吧。“ “婆母,这。这??“宋余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想不明白,一日之前,设计让宋沈氏去大慈悲寺里清修的人是自己,怎么一日以后,自己的女儿却也要跟着她们去山上受苦了? 她想说些反驳的话,可是在宋老夫人的凝视之下,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婆母,可是璃儿这次若又跟您回去了,她这算是第二次上大慈悲寺了。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三番四次地被家里人送进庙里清修,传出去??“ “她这次是陪我这把老骨头去了,就算被人知道了,也只会夸她是个孝顺的姑娘。这大慈悲寺又不是什么刑部天牢,怎么就不能进去了?再说了,文禹的媳妇也跟着老身一块去呢,你作为当家主母,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文禹媳妇的名誉吗?“ 宋余氏被宋老夫人说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站不住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她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想来,她也实在委屈。在宋府里低调生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算计别人,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宋余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宋老夫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有我老婆子在,你且放宽心。璃儿在我身边,总归是安全的。“ “是,媳妇知道了??媳妇多谢婆母。“事已至此,宋余氏也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将眼角的眼泪擦了个干净,强撑着给宋老夫人道了谢。这才由着丫鬟搀扶着,走出听竹轩。 等雨小了些,宋老夫人这才离开听竹轩回到自己的院落。一路上乌云密布,惟有就着领路丫鬟手中灯笼的微弱烛光,才能瞧清楚脚下的路。 “你说,这次宋璃癔症发了,会不会和文禹的媳妇扯上关系。“宋老夫人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突然轻声问道。 老嬷嬷倒是个规矩的人,说话也没有偏向任何一边。“老奴只觉得,这个事情透着蹊跷。可硬要往大少夫人身上去套,又觉得有些没道理。“ 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嬷嬷说的话,也正是她心里想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且看他们这姑嫂二人,到了山上还要怎么个闹法。“ 嬷嬷听了宋老夫人的话,笑道:“老夫人何需担心这些,真到了那个时候,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便是了。“ “你倒是想得开。“宋老夫人瞧着自己的这个老姐妹,不由得笑了出来。 ?? 临行前一天晚上,宋文渊才知道阿金要跟着宋老夫人去大慈悲寺的消息,他没有多想,便直接冲到了母亲的院落里。宋余氏正在为宋璃的情况暗自伤神,见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闯进了屋,也没察觉到他脸上异样的神色。 “阿渊?你来找母亲是有什么事情呀。“宋余氏擦了擦眼泪,不想让宋文渊瞧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可是宋文渊心细如发,见着宋余氏眼眶发红,本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便堵在了嗓子眼里。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没事。是刚才在花园子里赏花的时候,被沙子迷了眼睛。母亲没事儿。“宋余氏笑了笑,想要向宋文渊极力证明自己没有异样。 宋文渊将信将疑地瞧了她半晌,才道:“我刚才听说,大嫂要陪祖母去大慈悲寺住上一段时日?“ 宋余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宋文渊刚才那般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子里,竟然是为了给沈默金讨一个公道。她的心,一下就坠到了冰窟里,神情也变得冰冷麻木了许多。 “是,这是你祖母的主意。“ “真是如此吗?我听人说。祖母召见大嫂去她院子里说这件事情的那个晚上,母亲也在那里。“宋文渊蹙眉道,看向宋余氏的目光好不锐利,感觉是要将自己的亲身母亲身上戳出两道窟窿来。 宋余氏冷笑了一声,抬眼对上目光炯炯的宋文渊道:“你这是审犯人,还是在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话呢。“ 宋文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多有不善,他低下了头,正要说些什么圆场的话,却见宋余氏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就算是我的主意。又如何。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打家劫舍了?你读了一肚子的书,倒是拣出一条律法来说说,我是犯了哪门子的罪,让你如此兴师问罪?“ “母亲,你为何要这么做?“宋文禹很是不解地瞧着她。“大哥才刚离开不久,您便设计让大嫂去庙里清修,您这到底是图的什么?“ “我图什么?“宋余氏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向宋文渊,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道:“若不是因为你这逆子心里藏了见不得光的心思。我何需如此这般劳心劳力,设计别人?你以为我想吗?啊?做这种事情,是要遭报应的!“ 宋余氏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想到了宋璃而今疯癫的模样,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母亲,你??“宋文渊听了宋余氏的话,很是震惊。一来是因为自己极力藏着掖着的那点小心思终究还是被长辈看出来了;这二来?? 宋文渊垂下眼来,脸色有些灰败。“母亲原来是这么想儿子的吗。“ 宋余氏本来还沉浸在悲戚的情绪中,听到宋文渊这么说,愣了一下。她回过头来看向宋文渊,发现他眸子里的光芒,而今黯淡得可怕。“原来,在母亲心中,儿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不顾礼义廉耻,不知礼法为何物的人?“ “阿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宋余氏有些慌了,她的儿子她自然清楚。这一次,她已然将宋文渊的心给伤了个透。 “若非母亲认定儿子会趁着大哥不在王都的时候,对大嫂生龌龊之意,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宋文渊一针见血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仅留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阿渊??“宋余氏向前一步,想拉住宋文渊的手。 宋文渊后退了一步,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向其深深一拜之后,转头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阿渊!“宋余氏心惊胆战地追到房门口冲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叫了一声。可是,宋文渊却并没有回头。 宋余氏瞧着眼前那浓得似墨一般的夜色,靠着门框慢慢滑落跌坐在了地上。 “我这是在做什么呀,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她喃喃念道,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 ?? 阿金看完最后一页书,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脱掉了披在身上的外衣,准备睡下。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阿珍的声音。 “姑娘,二少爷来了??“ 阿金坐在窗前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道:“已经很晚了,请二少爷回去吧。“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次二少爷很坚决??他说,今晚上他若是见不到姑娘您,他就一直等到明天早上您启程为止。“ 阿珍为难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阿金头疼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眉心,这才轻声道:“请他进来吧。“ 说着,她便又将外衣披上,坐到了披风里头。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了,听着那脚步声,阿金知道是宋文渊一个人进来了。 “嫂子。“宋文渊进了房间,一眼便瞧见了屏风上的剪影。他转向屏风,恭敬地站在那儿,腰板挺得笔直。 “二弟,这么晚了,你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阿金的声音依旧轻柔,不喜不悲,不见任何世间贪嗔痴,显得是那样的不真实。宋文渊盯着那剪影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来向嫂子道歉的。“ “道歉?从何说起?“阿金心中已经有所了然,却还是只能明知故问。 宋文渊抿了抿唇,垂放在身体两侧手掌抓紧再放开。他只觉得要说出这句话来,自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勇气。又要忍受多少痛意。“嫂子此次去大慈悲寺,全是我母亲的主意。祖母那儿??也不过是依了她的意思。“ 阿金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为了这件事,你大可不必专门过来与我道歉。“因为利息,她已经亲自讨回来了。 “我知道木已成舟,现在说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又怎么能当做不知道??嫂子,请你不要怪罪我的母亲,她??“ 宋文渊说到这儿,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他觉得很羞耻,因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连累无辜的阿金要代自己受过,又逼得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母亲也开始阴谋算计。 他不知道应该向何人倾诉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羞愧,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求得这些无辜的人的原谅。 “二弟,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 阿金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宋文渊像是点了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屏风后头的阿金,像是在看一个幻化成仁的鬼怪。 “你,你都明白的?“ 阿金没有回答他的这句疑问,只是低头轻声说道:“还记得那日我给你谈的什么曲子吗。“ “高山流水??“宋文渊喃喃回道。 “是了。高山流水。这意味着什么,二弟如此聪慧,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宋文渊一愣,沉默半晌,忽然自嘲地笑出声来。 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所以她才会特意弹那首高山流水送给自己。 高山流水遇知音。 她在告诉他,他们二人可为音律上面的知音,却也只能是知音而已。 阿金坐在屏风后头,耐心地等待宋文渊自个慢慢消化完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也没有出声催促他离开。直到宋文渊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阿金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那大开的门洞外,早就已经没来了宋文渊的身影。 阿珍走进来,脸上带着些同情。“姑娘,二少爷已经走了。他身边有怀音陪着,不会出事的。“ “嗯。那就好。“阿金点了点头,便直接上床躺下了。 阿珍在一旁帮忙放下帷幔,又熄了灯,这才跟阿九一起退出了房间。阿金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仿佛就见到了宋文渊浑身湿透,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大雨里行走的身影。 只怪自己太心软了,若是一开始就和宋文渊说清楚了,他也不会如此深受打击了吧。 也罢,生而为人,总有各自的苦要吃,虽然这件事因她而起,可是终归还是要靠宋文渊自己挺过去了。 阿金这般想着,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载着宋府三位女眷的马车便启程往大慈悲寺开去。因为宋璃情况比较特殊。便是一人一车,阿金则跟着老夫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直到天全亮之前,宋老夫人一直在闭目养神,阿金靠在窗边瞧着窗外冷清的街市,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宋文渊并没有来送行。也不知道是宋府里的人有意避开了他,还是因为昨晚上的那次见面。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宋老夫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默金,我今儿个见你只带着一个丫鬟?“ 阿金看向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去山上清修的,妾身想着没必要带那么多人,带一个便够了。“ “嗯,你能这么想,也算考虑周全了。“宋老夫人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阿金见宋老夫人似乎又睡了过去,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窗外,她心里在盘算着何时启程去宋文禹身边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宋老夫人总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三辆马车于用午饭前来到了大慈悲寺,宋老夫人见大家都一脸疲惫,便让众人各自在房中用膳安顿去了。宋老夫人跟着老嬷嬷一进房间,宋老夫人便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沈氏心里藏了不少事情。这一路上她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吗?“老嬷嬷回想了一下今日阿金的神情,笑道:“老夫人您莫要想这么多,也许大少夫人只是困了,可是又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打盹,所以才那么一副模样。“ “是吗?“宋老夫人冥思苦想了一阵,尔后叹了口气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哦,对了,她这次只带了一个丫鬟,是带了哪个。“ “自然是跟着她嫁过来的娘家丫鬟,阿九。“ “好,我知道了。“宋老夫人沉吟了一阵,如是回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九章 往事如烟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午饭过后,阿九和阿金便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给收拾妥当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二人刚刚坐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阿金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掠过一丝了然的神情。“看样子,是把宋姑娘安排在咱们旁边的房间里了。无妨,由得她去闹吧。“ “姑娘,莫非这是老夫人在试探咱们。“ “算是吧。“阿金淡淡一笑,而今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些家长里短上面,而是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自己刚刚随宋老夫人来大慈悲寺安顿下来,也不能马上采取行动。再加上宋老夫人分明是对自己多有试探的,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不能操之过急。 只是?? 阿金低下头,心事重重地思量着对策。 “这两天我估计是走不了了,“,阿金伸了个懒腰,又道:“索性便养精蓄锐吧。“ 说着,她便走向床榻边,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柔软的被子里。阿九无奈地瞧着正在闭目养神的阿金,听着隔壁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姑娘你这都能睡着,果然是个人物。“ “不然还能如何?若我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宋老夫人都会觉着我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的,“,阿金睁开眼来,用眼神示意阿九也跟着一起休息,“难得如此清闲,赶紧休息着,明日里还不知道会如何折腾呢。“ 阿九想想也是。便走到自己的床边,陪着阿金一道睡下了。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雨磅礴,偶尔传来女子的呜咽之声,平添了几分诡异。若不是因为这是在正儿八经的寺院里头,宋老夫人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了。 老嬷嬷伺候宋老夫人梳洗完,又扶着她上床进被子。 “老夫人,您今日可要多盖一些。山上本来就冷。更何况还下着雨呢。“ 宋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好歹是要立夏了,哪里有那么冷。不过你还别说,这山上的气候果然和山下不一样。我想起璃儿曾经在这里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就??“ “这都是个人的造化来着,宋老夫人不必伤心。“老嬷嬷轻轻安慰道。 宋老夫人抬起头来瞧着伺候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这个嬷嬷,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对了,璃儿那儿安顿得如何?“ 老嬷嬷心知她问的是阿金,便笑着答道:“那边挺好的,除了姑娘偶尔会闹上一阵子,一切风平浪静。“ “哦。“这个结果,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毕竟不过是半天而已。以后日子长得很,若宋璃的疯癫癔症真与沈默金有关系,她不信日后她不会露出马脚来。“文禹媳妇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午饭以后她便忙着带着自己的丫鬟收拾屋子。收拾完屋子以后便休息了,直到快用晚饭的时候才起来。下人们想着,主人们这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也没有去打扰各位主人休息。“ 听了老嬷嬷的话,宋老夫人笑了出来。“这个沈默金,可真是让人瞧不透。你说她若是真的心里有鬼,又怎么会淡定如此;可若说她完全没有干系,一个正常女子又怎么会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可她偏偏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她与大郎,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老嬷嬷听了宋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话,便知道她心里也没有认定阿金是导致宋璃如此的罪魁祸首,便大着胆子开了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听老夫人这么说。看样子是觉得,这沈氏还是和咱们家大郎君般配的了。“ 宋老夫人的心思被人一语点破,她也没有多加责怪,只是叹了口气道:“之前圣人将沈氏女赐予我家时,我心里确实不满意,那是因为我想象不出一个居于江南的商贾之家,又怎么会生出能够匹配我家大郎君的女子来?可是经过了一些事,我倒是对这个沈默金刮目相看了。私下里说句心里话,我反而觉得,她比孟一荻更合适。“ “哦?老夫人何出此言?“宋老夫人的话让老嬷嬷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她本以为,与沈默金相比,宋府里的主人们应该更加青睐孟氏女才是。毕竟,当初宋孟二人情投意合时,两家老人也没有出言反对,反而乐见其成。 若不是有后头的事情?? “一荻虽然温柔聪慧,可性子却没有这沈氏女泼辣。眼下朝廷动荡,文禹身边,正是需要这么一个明事理,又足够果断的贤内助。“宋老夫人谈起眼下的朝廷局势,心思也不觉得沉重了起来,“说起来,我倒是忘记了一件事。那贵妃任氏本也是带发修行于此吧。“ “是,咱们进来安顿的时候奴婢就去打听过了,就住在南边的那个院落里。老夫人想去见一见?“老嬷嬷问道。 宋老夫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若是被有心人瞧去了,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咱们宋家怕是要受些无妄之灾了。不如你去备一些瓜果点心,悄悄送过去便是了。贵妃娘娘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定能明白我们的苦衷。“ “是。“老嬷嬷点了点头,又陪着宋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直到老夫人睡着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躺下。 ?? 阿金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看一眼这多日不见的灿烂阳光。她推开房门沐浴在晨光中,舒服得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就好像是刚刚睡醒的猫咪一样餍足。 突然,她的动作突然顿住。视线扫了一下四周,这才又狐疑地看向院子里。 “姑娘,怎么了?“阿九将帕子拧干了递到阿金手边,让她用来擦脸。 阿金接过帕子净脸,又擦了擦手。“我总觉得刚才有人盯着我看。“ 阿九闻言,也跟着看了下四周,这才转头看向阿金道:“姑娘,不能吧。您六识可比一般人要敏锐,若是真有人在这周围偷窥。您肯定能发现他才是。“ “许是我想多了吧。“听到阿九这么说,阿金也没有再把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感觉放在心上。“隔壁屋子里好像现在没闹了。“ “哪能天天闹的,到底也是个人。想要哭哭啼啼的,也等她有力气了再说。“ 阿金苦笑道:“可若是她天天这么白天睡,晚上哭。我也要疯了。“ 阿九跟在阿金身边在院子里遛弯,想了想道:“那奴婢现在进去想法子不让她睡,这么一来,她就会白天哭,晚上睡了?“ 阿金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可是又有点阴损。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回绝了阿九。“算了,就由得她闹吧。“ 反正,自己也待不了几天了,就是可怜了要代替自己住在这里的阿珍和沈玉。 主仆二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不自觉便走出了自己的小院子里。一阵清风拂过,阿金闻到了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花香。她抬头向前方望去,正好瞧见那一株开得绚烂的凤凰花树。 眼前的美景不知该如何形容。阿金只觉得,自己在面对如此的美景时,已经词穷。 “姑娘你看,树下还有一个妇人呢。“阿九见阿金看着凤凰花看得入神,小声地提醒道。 “姑娘,树下有一位妇人。“ 阿金顺着阿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位朴素妇人正矗立在凤凰树下,仰头瞧着那些漫天飞舞的花朵。阿金瞧着那妇人恬静的侧脸,不自觉地便抬腿向她靠近。 妇人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看向来人,笑道:“这花开得漂亮吧。“ 阿金点了点头,道:“这树是你种的?“ “嗯,小心伺候了它十年,而今终于开花了。“妇人嘴角含笑,说这话时,又看向了凤凰树。 看着妇人如此喜欢凤凰树,阿金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一抹笑意。“这凤凰树可是东边边陲小国的品种,夫人您将它挪到这儿,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那妇人听了阿金的话一愣,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姑娘真是见多识广,我还以为,在这王都里,也便只有我一人识得凤凰花。“ “夫人这么想也对,我本也不是王都本地人。“阿金俏皮笑了一下,化解了气氛之中弥漫的一丝沉重。 妇人定定地瞧着阿金瞧了好一会儿,才道:“说起来,姑娘真是有些面善。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什么人?“阿金好奇地问道。 “一位故人。“妇人说着,又仰头看向那一株凤凰树。 阿金站在原地,静静地瞧着那一树一人,正当她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李嬷嬷,你怎么来这里了?“阿金回过头来要离开时,正好瞧见伺候在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她的身后还带着个小丫鬟,费力地提着一个大篮子,那里头放满了新鲜瓜果。 “大少夫人?“李嬷嬷也很是意外在这里见到阿金。她看了看阿金,又看向站在阿金身后的妇人,这才笑道:“大少夫人且等老奴一会儿。“ 说着,她便带着小丫鬟走到妇人面前,对妇人恭敬说道:“老奴见过任居士,这是我家主人送来的一点心意,还请任居士笑纳。“ 任氏本来远远地看见李嬷嬷一行人,便打定主意要拒绝他们送来的东西。可是当她听到李嬷嬷尊称那个女子为大少夫人的时候,她又改变了主意。 “放那儿吧。“,任氏淡淡说道,又看向阿金说道:“你便是宋文禹的妻子宋沈氏吗?原来是这么一个妙人儿。“ 阿金谦虚地低下头,道:“任居士过谦了。“也怪自己大意,怎么就忘记了在大慈悲寺里,住着这么一尊大佛。从小到大,她听旁人说义父和花氏的那些事情都要听得耳朵出茧子了,而任氏则在这段故事里起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还没有见到她本人时,阿金就时常在想。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定然是个温婉聪慧,外柔内刚的。而今一见,果真如此。 “我听说宋府几位女眷是要在大慈悲寺小住上一段日子的,既然如此,你若得空又愿意的话,可要时常来瞧瞧我这个老婆子。“任氏笑道,便转身走掉了。跟在她身边的小沙弥慌忙走上前去,帮她拿了那一个食盒和一揽子的水果。跟着她回了那南边的小院落。 李嬷嬷见人已经离开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笑眯眯地看向阿金道:“今儿个多亏了有大少夫人在,不然,贵妃娘娘可不见得会收这个礼。“ “都是巧合而已,默金不敢邀功。“阿金摇了摇头,说完这话以后,又往任氏离开的方向望去。 说起来,任氏好像是润王的母亲。他们母子二人的气质,看起来可真是相似。只不过。润王虽然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笑意总是无法熏染他的眼底。 他的心里似乎永远都藏了很多事情,让人看不通透。阿金不喜欢那种感觉,她偶尔几次盯着萧湛的眼睛看时,总觉得这个人的心事空的。她盯着他的眼睛瞧,好像是在直视深渊一般,让人没来由得觉得恐惧。 “大少夫人,咱们也走吧,该是做早课的时间了。“李嬷嬷见阿金一直望着任氏离开的方向,心想她到底还是年轻,碰到一个神秘的人物,就会忍不住生起几分好奇心。 只是,有时候好奇心真的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她适时地提醒阿金离开是非之地,阿金自然会欣然答应。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也没什么话说。毕竟李默默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阿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这几日委屈大少夫人了,要时常照顾着我们家姑娘。“李嬷嬷突然说道。 阿金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是在试探,还是纯粹的恭维,便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哪里,不过是住隔壁罢了,算不上照顾。倒是良玉??伺候得比较辛苦,我昨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能听到那边传来打骂哭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睡糊涂了。“ 阿金的话让李嬷嬷愣了一下,“姑娘说的话,老奴记住了。“ 阿金点了点头,便径直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去。李嬷嬷瞧着阿金离开的身影,越发觉得还是老夫人说得对。这个大少夫人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心思却让人看不通透。纵然是她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竟然也瞧不出来她的真实目的。 又或者说,既然连她这样的老人都瞧不出来,那么其实她的出发点都是出于好心? 孔嬷嬷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了一阵,最后却因为想不明白,只能放弃。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禀报老夫人。 阿九随着阿金走回房间里,一脸的不屑一顾。 “姑娘又何必提点那个老婆子,关于宋璃在这边受下人虐待的事情。反正你不说,她不说,宋璃就只能这么受着。“ 阿金坐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用镇纸压好,便托腮看着阿九在一旁为自己研磨。因为是要誊抄佛经,宋府特地向大慈悲寺里求了一种掺着金粉的墨膏。甚是好看。 “我本来就与那宋璃无冤无仇。若不是她总是三番四次地来陷害于我,我也不会让她过得这般辛苦了。今日我不过是提点了李嬷嬷一句,她们没有抓到证据,暂时也不会做什么。若良玉日后不再做出那般欺压主子的事情,李嬷嬷自然也说不得什么。可她若是日后再这样肆意妄为??那也是她自个作孽。“ 阿九歪着头听着,觉得阿金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便也没再抗议她的多管闲事了。阿金用那金色的墨汁,抄了一段经书,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刚才我与任氏站在树下谈话的时候,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回来了。难道这盯着我的人是任氏派来的?“ ?? 黑衣人等到人都走干净了,他才从树上下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被阿金察觉到了,不过看她离开之前都没有再往树上看一眼。他想,自己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吧。 黑衣人动作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神不知鬼不觉,踩在那些破败的花瓣上时,他的心微微发疼。 “绫罗??“黑衣人想起了这个镌刻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名字。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这么叫过她。他对她的称呼永远都是“公主殿下“。自打他随着良妃花绫罗踏入了锦北的国土以后,他对她的称呼又成了“良妃殿下“。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摘星阁阁主,只是一个名叫飞云的侍卫。 若不是为了守护她,早在褚云国国破的那一天,他早就已经以身殉国了。奈何倔强的公主殿下非要与那个男人厮守在一起,宁愿背负天下骂名,也至死不渝。 然而。她的一片深情又换来了什么? 猜忌,陷害,乃至最后的以命相抵。锦北皇帝的不信任将她的最后一丝念想撕扯得分崩离析。 飞云永远无法忘记花绫罗喝下那杯毒酒时,眼中落出的那一滴泪。 往事如烟,如梦如幻。 每每回忆起,又好似过了一个轮回。 飞云再一次抬头看向这颗凤凰花树,每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都会想要来到这颗凤凰树身边,依偎着它,让它将自己带入由故国山河装饰的梦境里。 在这样的美梦里,他不曾容颜尽毁,声音破碎。而花绫罗,也活生生地站在那儿,笑盈盈地瞧着她。 阿金的突然出现,以及她和任氏的那一段对话让他开始缅怀很多事情,包括之前一些他刻意不去想的事情。 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将那个孩子留在通天阁里是对还是不对? 眼下,太子风头正劲。对通天阁虎视眈眈,而自己也因为种种原因沦落成了助纣为虐的人。飞云眼里掠过一丝烦躁,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只要能够助四皇子一臂之力,让他夺得皇位,一切都是值得的。花绫罗已死,而今他活着的唯一念想,便是为了给她报仇。 飞云这般想着,忽然眼里挣扎的神色又沉寂下去。 ?? 一连过了好几日,宋璃似乎变得消停了不少。阿金自然也心知肚明,为何疯癫了的宋璃要比往常更听话了。这一日李嬷嬷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进到小院子里,阿金正坐在小院外头纳凉,见着她们简短驻足向自行礼,便赶忙带着阿九出来了小院儿里。 “姑娘,您突然带我出来做什么?“阿九看不见这内里的文章,一脸疑惑地问道。 阿金手里拿着团扇,慢悠悠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不干什么,就是让李嬷嬷她们方便做事一些。“ 说着,她还特地转头看了阿九一眼。阿九恍然大悟,睁大了眼睛。“今日李嬷嬷来势汹汹,是为了拿良玉吧。“ 阿金颔首,轻摇着手里的团扇道:“我猜,良玉见事情败露了,一定会说是我指使的。“ 阿九眼皮一翻。“那她也太慌不择路了,宋老夫人会不知道她原来是大夫人房里的人吗?“ “她当然知道,但是,当初确实也是我将良玉送到宋璃身边的呀。“阿金向阿九眨了眨眼睛,俏皮的模样好像压根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可是,可是分明是姑娘你提点了那么一嘴,她们才注意到有这件事情吧。“阿九愤愤不平,非要辩驳上几句。她就不信了,世间自有公道在,难道还任由人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所以我要避嫌呀,“,阿金长叹了一口气,话题又绕回来了。阿金用扇子遮着日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实在觉得待在这朱门后院里天天沉浸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中,她都有些厌烦了,“既然见了任氏,不如便让她帮我一回吧。“ “姑娘,您的意思是?“ “带上我昨夜里抄的那些佛经,陪我去拜访一下贵妃娘娘吧。“阿金如是说着,放下了团扇,慢悠悠地向任氏的院落里走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章 计划有变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良玉被两个老婆子拧着去了宋老夫人的房间,一打开房门,就被人推了进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良玉往前踉跄了几步没有站稳,一下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老夫人№№“良玉一抬头,见着宋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念着佛经,一串菩提子做的佛珠在她的手中缓缓轮回。 “良玉,今儿个老夫人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吗。“宋老夫人没有开口,伺候在她身边的李嬷嬷先开了口。 良玉看了看仍然闭着眼睛的宋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 “你果真不知道?“李嬷嬷冷笑了一声,“若是待会儿是老夫人问你,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客气了。“ 良玉闻言,吓得身子一颤,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似乎是想要将自己与危险隔离。“嬷嬷,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听不清楚李嬷嬷的话,那便换老身来问你,“,宋老夫人正在此时开口说道,声音还似平日那般不紧不慢,不见任何恼怒的情绪,“老身自问宋府家规甚严,但也不会苛待下人。可是良玉,你为何要做下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宋老夫人的控诉让良玉脸色一白,她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忽然门又开了。良玉回头望过去,见是有人将宋璃搀扶了进来。宋璃本来还挺安静,一瞧见坐在地上的人是她,赶忙便挣开了两个丫鬟的搀扶。躲到了一边角落里缩着,用颤抖的声音重复道:“不要打我,我乖,对不起№№我错了,不要打我№№“ 宋老夫人不忍瞧见宋璃这么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手一挥,便让人将宋璃好生劝慰了下去。“如此,你还要说什么。“ 良玉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湿透,她慌忙跪正了身子,冲着宋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便一直趴伏在地上不愿意抬起头来。 “宋老夫人饶命,我№№我№№奴婢是一时糊涂,真的是一时糊涂№№“良玉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将袖子撸了上去,让众人瞧见了她手臂上的累累伤痕。“老夫人,这都是姑娘之前打的,不止是我,听竹轩里好多丫鬟身上都有,只是因为我是大少夫人送过来的,所以她打我打得更多一些№№“ 宋老夫人倒是没有想到宋璃竟然如此暴躁狠辣,看着良玉手上的新旧伤痕掺杂在一块,她一下便愣住了。半晌,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现下宋璃是这么个模样,你空口无凭,老身如何信你一家之言。“ “是真的!“良玉有些慌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宋老夫人道:“自打奴婢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就一直如此暴躁不安。常常会因为听到一些洛大公子和月华楼阿紫姑娘之间的事情而迁怒于我们№№轻则掐拧,重则打骂,还让受罚的下人们咬着手绢不能出声。“,说起这些往事,良玉的身子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恨的,还是怕的,“自打姑娘得了癔症以后,我们本来以为可以逃过一劫了№№没想到,她疯起来也是打人,而且比以前打得更狠,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以牙还牙。“宋老夫人替她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干净。她看向良玉。神情冰冷。“宋璃苛待下人,确实有错,可是你以下犯上,又该当何罪?来人啊,给我将这个贱婢拖下山去发卖了,别让她污了这清修的地儿。“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良玉见到那两个婆子又要欺身上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宋老夫人年前道:“老夫人,奴婢本来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是№№是大少夫人怂恿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听了她的话。老夫人,求您饶了奴婢,奴婢不要被人牙子发卖了。老夫人奴婢求求您!“ “放肆,大少夫人也是你随便污蔑的?“李嬷嬷见宋老夫人没吭声,厉声呵斥道,并示意两个婆子上前来将良玉拉走。 “老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全是大少夫人的意思,奴婢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了她的话。老夫人,求您绕过奴婢一命吧,老夫人!“许是良玉叫喊的声音太过凄厉,让宋老夫人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那两个婆子已经在宋府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自然明白主子心里的想法。其中一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布团,直接堵住了良玉的嘴。 这一下,佛堂里彻底清净了。 宋老夫人闭上眼睛,口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老夫人,刚才良玉说的话№№“李嬷嬷上前一步,小心问道。 “你去将文禹媳妇找过来。“宋老夫人冷声吩咐道。 李嬷嬷应了一声,便领命出去寻人了。宋老夫人看着李嬷嬷离开的背影,不禁心想,到底还是不能相信这商贾之家出来的人。 №№ 任氏没想到那日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宋家大少夫人会主动前来拜访自己。婢女前来禀告的时候,她没有像往常一般将访客推辞掉,而是让她将人给领进来了。 阿金带着阿九捧着那些抄好的佛经跟着婢女走进任氏的院落里,发现任氏正坐在院子里烹茶,行云流水的手艺看得人眼花缭乱。 “夫人。“阿金笑道,走到那张桌子前边,没有任氏的准许,也没有坐下来。 任氏抬头瞧了她一眼,笑吟吟地说道:“不用如此拘谨,坐下便是。“ 阿金闻言,这才坐了下来,并将阿九手里捧着的那些佛经拿到了自己的手里。“既然是过来拜访。总归是要带点见面礼的,这套佛经,还请夫人笑纳。“ 任氏听到是佛经,将烹茶的工作暂且放下,在婢女的帮助下净手之后,才虔诚地接过。她粗略地翻了一下那副册子,只见上头的小楷娟秀异常,行书又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子英气,正是越看越让人觉得欢喜。 “那妾身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套佛经。我看着实在是喜欢得紧。以前,我也很喜欢誊抄这些东西来解闷,可惜我现在眼睛不好了,也没办法做这份工作了,“,说着,她便将那册子递给了一旁的丫鬟,让她好生供在佛龛前,又转头看向阿金。 她只觉得这个姑娘长得明目皓齿,虽然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却很是讨她喜欢。 “这有何难,夫人若是喜欢,日后我闲来无事,便可过来替您誊抄佛经。“ 任氏闻言一愣,对阿金更生出了几分好奇。“你应该瞧得出来吧,你家老夫人是想要对我敬而远之的。“ “老夫人是老夫人,我是我。即便我沈默金嫁给了宋文禹,那也还是沈默金。“ 任氏听她这么说,讶异地瞧着她。半晌才道:“你确实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是长得相似。而是这说话的神态和性子,真是像极了她。“ “哦?是吗?那我真是三生有幸了。“阿金笑道。 “不,你还是不要像她,“,任氏摇了摇头道:“她太痴情,最后害了自己。“ 说完这句话,任氏便陷入了回忆之中。阿金从这只字片语之间察觉到了她说的那个人是谁,怕就是阿银的生母良贵妃花绫罗了。 她安静地坐在那儿,耐心地等待着任氏自个从回忆之中走出来。正在这时,那婢女又出现在了院子里。 “娘娘,院子外头有人求见。“ 任氏回过神来,看向阿金道:“是找你的吗?“ “多半是。“阿金倒也坦然,点了点头道。 “那你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阿金歪着头,想了想道:“若是可以,还请夫人回她一句,便说我不在此处就是了。“ “好。“任氏答应得利落,她与阿金之间虽然差着辈分,却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十分默契。 婢女得到了任氏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出去将人给打发走了,不一会儿又进了院子里。任氏和阿金二人吃茶聊天,竟然就这么过了大半个下午,有阿金这么一个鲜活的年轻人陪着,任氏也觉得这如一潭死水一般的日子终于有了些活力。 “夫人,我该回去了。“阿金看了看日头,如是说道。眼下太阳已经有一半落进了山头,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赤金色,甚是好看。 “你明儿个还会来吗?“任氏本想留她吃晚饭,又觉得不太合适。所以没有开口。她带着丫鬟将阿金送到了院子门口,依依不舍地问道。 “会,只要夫人不赶阿金走,阿金便日日过来陪着夫人吃斋念佛。“ “也无需日日如此,你总归是要空出些时间陪宋老夫人的。“任氏这句话说得很有分寸,带着些劝诫,却也没有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来训斥。 阿金向她行了个礼道:“阿金知道了。“ “娘娘,您今儿个看起来心情不错。“等阿金走了,伺候在一旁的婢女这才上前来对着任氏说道。 任氏但笑不语,只是让婢女将自己扶回了屋子里。 阿金带着阿九没有走上几步,就被李嬷嬷给拦住了。看见对着自己微笑以对的李嬷嬷突然出现,阿金并不意外。 “辛苦李嬷嬷了,在这里等我等了这么久。“ “大少夫人,老夫人也在等着您呢。“ “那便带我过去吧。“阿金说完,便果真跟在李嬷嬷身后往宋老夫人住的房间走去,没有一丝一毫退缩的意思。一路上李嬷嬷回了好几次头,看起来好像是在照顾阿金的脚程,其实是在打量她的神色。 阿金坦荡的神色让李嬷嬷心里疑窦丛生,下意识地觉得良玉今天在宋老夫人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情急之下的扯谎。 “夫人,这边请。“眼见着宋老夫人的房间到了。李嬷嬷站在门边请阿金进去。阿金点了点头,抬腿跨过门槛走进房间里,瞧见宋老夫人正坐在饭桌旁边,桌子上摆着些素斋,看样子是还没有用晚膳。 “老夫人。“阿金向宋老夫人行礼道。 “嗯,坐吧,“,她让阿金坐下之后,又对李嬷嬷道:“你下去吧,就让我和孙媳妇好好吃个饭。“ “是。“李嬷嬷笑着退下了。阿金见宋老夫人屏退了一众下人,便也让阿九下去等。阿九起先不愿意,还是在阿金颇为严厉的凝视之下才退出房间的。 主仆二人的这点小动作,全被宋老夫人看在了眼里。“你这个丫鬟,倒也是对你忠心耿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阿金不太明白宋老夫人问这句话的用意,于是笑了笑道:“不是,是出嫁时,沈府拨给我的。“ “哦,原是这样。“宋老夫人随口应了一句,并主动给阿金盛了一碗菜汤。阿金受宠若惊,双手将碗捧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今天我们将良玉拿住了。李嬷嬷跟我说,这还得多亏了你的提点,否则咱们都疏忽了这件事情,让璃儿白白受委屈。“ 阿金眉眼低垂,看着那碗菜汤,并没有急着喝。“也不知道是默金的那一句话让李嬷嬷上了心,过是一句无心之言,算不得提醒的。“ 宋老夫人见她不是很想提及此事。便又想起了今日里良玉对她的指控。“我们盘问了一番,也没动刑,她便什么都说了。不过有一件事情,老身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但是事关你的清白,总归是要找你过来问问的。“ “老夫人请说。“阿金闻言,抬起眼来郑重看向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看她如此目光坦荡,赞许地点了点头。“良玉说,她以下犯上的事情是你撺掇的。“ “哦,她竟然这么说,“,阿金笑开了,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我猜,她一定是慌不择路了,才会急中生智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老夫人是打算如何处置了她?“ “照你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置呢。“ 阿金没想到问题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沉吟片刻,便道:“不如就让她继续留在小姑子身边伺候着吧。“ “为什么?“宋老夫人听到阿金有此提议,不免面色一冷。 “眼下山上就只有这么几个下人,当初只是考虑着轻装出行,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老夫人若是临时又调配一个下人过来,也不见得能够将姑娘伺候好了。“ “是这么个理,不过,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没有将她投到官府衙门里去,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宋老夫人冷声道:“这个人,宋府肯定是不会再用了。至于伺候宋璃的人,老身自有人选。“ “既然老夫人心中已有了决断,默金就不多嘴了。“阿金笑了笑,果然不再说话。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要与你商量的。“ 宋老夫人的话让阿金颇为疑惑,她看着老夫人轻声应道:“愿闻其详。“ “我想将阿珍叫到山上来,让她伺候着宋璃,正好你们姑嫂二人又是住着一个院子,你看如何。“ 阿金抬头,看向宋老夫人。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老夫人若是有这个想法,默金自然是依的。更何况,阿珍本来也是宋府里的丫头。“阿金垂下眼来,将自己真正的心思藏了起来。 “那好,既然文禹媳妇都答应了这件事情,那我便叫人去安排。如此一来,你这两个丫鬟都可以伺候在你身边了。“ 阿金笑了笑,看向碗里的汤,端起来喝了几口,才发现有些凉了。 这餐饭有些食不知味,阿金还不能让那个已经活成人精的宋老夫人瞧出来。与老夫人看似和睦相处了一顿晚饭的时间以后,阿金便带着阿九离开了。 李嬷嬷进到房间里,见宋老夫人吃得津津有味。便知道事情办成了。“老夫人,老奴总觉得,大少夫人不像是良玉说得那般狠厉。“ 宋老夫人没搭腔,只是将碗中最后一筷子米饭吃了干净。她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直到食物都被吞入腹中,才放下碗筷道:“看起来不像,并不代表不是。这个女子,藏了很多的秘密。在没有揭开这些谜底之前,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是。“李嬷嬷见宋老夫人这么说,便再也没有说一句偏向阿金的好话。毕竟她的主子是宋老夫人。 阿九跟在阿金身后,见她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从宋老夫人的房间里头出来,便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姑娘,那老太太与你说什么了?“ 阿金推开房门径直坐下,倒了一杯水喝了个干净,才道:“她想要阿珍也上山,过来伺候隔壁那位。“ “什么?那怎么行!姑娘你是答应她了?“阿九问道。 “嗯,“,阿金点了点头,“不然,我还能如何。若当场回绝了她。她一定会拿良玉的证词做文章的。虽然我不怕良玉那漏洞百出的说辞,却也不想因为她惹上什么扯不清楚的事情。“ “这个良玉,姑娘您当初饶她一命,真是放虎归山。“阿九冷冷说道。 “你这打打杀杀的思维,在江湖里还好使,可是在这朱门之中就不好使了,“,阿金摇了摇头道:“杀了她又能如何?当初将她转手送给宋璃之前,她可什么都没能干成,就连宋文禹的房间都没能进去。我们出师无名。送到宋璃身边伺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也可能是这样№№她才记恨上了我,平日里在宋府里她不敢拿我如何,今日她碰到了生死决断的事情,自然是要拉我下水了。“ “就那么一个恶奴说的话,她宋老夫人也是信的?“阿九情绪有些激动,一手指向房门口,“她既然敢出手虐打主人,那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宋老夫人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总而言之,她对我还是有所防备的,“,阿金这般想着,又陷入到了苦恼之中,“若是阿珍真的来了,谁害能替我在这个大慈悲寺里待上几日?“ “既然是天意,姑娘就不要再动这种心思了。若是阁主知道,他也不会同意的。“阿九看着阿金沉思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关于这个问题,她劝过阿金好多次。可是阿金却一意孤行。 真是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宋文禹到底给她家姑娘下了什么迷药。 这样的话她也只敢想想,并不敢宣之于口,就怕阿金一个不高兴了,又要将她赶回不羁山。 “我管他,“,阿金撇了撇嘴,忽然眼睛一亮,双手兴奋地敲击在了一起,“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阿九狐疑地瞧着阿金。 “或许我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阿金神秘地对阿九笑了一下,转而站起身来,躺倒在了床榻上,“今天还是早些梳洗睡了吧,难得宋大姑娘不在咱们隔壁住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着,阿金伸了个懒腰,翻过身去,仿佛就要在下一秒睡去似的。 “奴婢去给您打水。“阿九瞧见阿金已经半眯着眼睛了,便忙活着给她去做洗漱的准备工作。 阿金挥了挥手,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今日为了应付宋老夫人,她真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而今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开了。 房门吱吱呀呀地一开一合,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阿金侧躺在床上,听着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她正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便马上坐了起来。 “谁!“ 阿金瞧着不大的房间,却见四周空旷,并没有人在房间里。只是那一扇虚掩的房门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阿金眯着眼睛,瞧着那一道若隐若现的门缝。虽然她刚才确实很疲累,可她还是记得刚才阿九出门前的动静。 刚才,门明明是关上了的。 “许是被大风吹开的?“阿金如是想着,再躺下去时,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阿九打水进来的时候,以为阿金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动作。她刚将水桶放在地上,便发现阿金已经坐在床边上了,这让她有些奇怪。 “姑娘,你怎么了?“ “阿九,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是将门带上的还是关上了?“ 阿九听了她的问话,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这才回头道:“自然是关上了的,像现在这般。“ “哦,那没事了。“ 阿金嘴里这么说,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无声与阿九说道:有人在窥视我们。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一章 金蝉脱壳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九看懂了阿金的嘴型,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动静之后,突然便袭向房间的一处角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只见她出掌狠辣,本来空无一物的墙角里,突然凭空蹦出个黑衣人来。与阿九对了几招之后,便蹿出了门外。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阿金见状,立马追了出去,三步两步便落到那人面前拦住了来人的去路。那人身手也很敏捷,见到阿金站在了自己面前,便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后头有阿九堵在那儿,以他那诡异的身法,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好厉害的一叶障目法,这个秘术早就已经失传了,不知道这位梁上君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打阿金看到黑衣人从空无一物的角落里凭空蹦出来,就想要将他活捉住。据她所知,像这种失传的功夫秘籍都藏在了通天阁的书楼里,这个人内力深厚,又习得这种秘术,若不是通天阁的人,也是和通天阁有所联系的。 黑衣人虽然是被两个人拦截住了去路,但是神色不见一丝慌乱。阿金见着他这一身将自己捂了个严实的装扮,越看越觉得诡异。 正打算再开口问些什么,却见那人将披风往自己身上一遮,下一秒便又不见踪影了。 “姑娘,在那边!“阿九自小耳力惊人,眼下这异于常人的本事也派上了用场,在阿九的引导下,阿金很精准地再次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手怕是要被这两个丫头纠缠得脱不得身,他当机立断,立马向阿金攻了过来。 阿金退了几步。躲过了他鬼魅的掌法,又将随身带着的那柄短刃拿在手中与黑衣人对打起来。阿九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没有出声,更没有前去帮忙,只是死死封住黑衣人的去路,让他无法从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二人出招的速度不相上下,几个回合下来,竟然也难分伯仲。也正是因为是这种情况,阿金脸上淡然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向后退了几步,短刃朝下,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窥伺我,你是谁派过来的。“ 她问了那么多,回答她的却只有沉默。 “如此,就不要怪我。“ 阿金说完,素手一翻,便将阿银先前赠给她的笛子拿到了手中。黑衣人见她拿出那笛子,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神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一探究竟,可当他瞧见阿金已经将笛子放在唇边时,突然又向后退了几步,纵身跃出了院门。 阿九见人逃走了,慌忙要去追,却被阿金拦住了。“不要去了。“ “可是姑娘,那人是谁,咱们还没弄清楚。“ “就算抓住了,他什么都不会说的,“,阿金说完这句话,扭头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他的功力应该在我之上,可是在跟我对打的时候。全然没有杀气。若是想加害于我们,定然不会是这样。“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阿九见阿金没了下文,如是问道。 阿金想了想,先进屋子里穿了一件披风,这才带着阿九往任氏院落的方向走去。突然在这个地方碰到这么一个高手,阿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有看到任氏安好,她这颗悬着的心才能落回肚子里。 任氏的院落里,一片寂静。二人驻足在院落外面倾听了一会儿,阿九这才向阿金小声禀报道:“姑娘,那里头有两个人的呼吸没错。且都是女子的,未有第三人。咱们还要叫醒这位夫人吗?“ 阿金想了想,目光落在种在高处的凤凰树上。那橙色的花瓣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柔美。 “不用了,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阿金这般说着,便又带着阿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这么一折腾,便已经到了三更半夜,可是阿金已经睡意全无。 “姑娘,咱们要不要通知阁里一声??那个人的功夫,实在诡异得很。“ “嗯,确实很诡异。那人不但能擅用一叶障目法,那套身法,也不像是中原武林人士所有,“,说到这儿,阿金忽然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才道:“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套身法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就是记不起来了。“ “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是真的在哪里见过,日后一定会记起来的。“阿九轻声安慰道,不自觉便又想到了阿珍要上山的事情,她神情复杂地看了阿金一眼道:“老夫人可有说,打算让阿珍何时上山。“ “这倒没有跟我讲,不过我看宋璃身边一刻都离不得人,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说不定啊,咱们明日就能见到阿珍了,睡觉吧。“说罢,阿金拍了拍阿九的脸,便先上了床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飞云隐在凤凰树后,直到阿金和阿九离开了,才敢探出头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他没想到阿金会识破自己的藏身之处,更没想到那枚玉笛竟然落到了阿金的手上。 若是玉笛在阿金手上,是不是代表小皇子现下也在王都? 飞云这般想着,心里掠过一记喜悦,紧接着便是一阵忧郁。思量再三,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寻小皇子,因为他若是有所动作,朱氏一脉肯定会知道。 再则,他若是知道了他所在的位置,他到底是该告诉萧湛还是选择隐瞒?他不想当一个叛徒。可是只要他知道了小皇子现下的容身之处,不论他告不告诉萧湛,他都注定是个叛徒。 既然如此,还是不知道得好。 飞云这般想着,再一次地飞身树上,默默守护着仍在睡梦之中的任氏。 ?? 第二天一大早,阿金便将昨晚上遇到黑衣人的事情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写在了信里,想着让阿九带给通天阁的鸽子,送回不羁山。 二人刚忙活完,阿珍便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姑娘??“因为阿珍是被李嬷嬷带来的,她再见到阿金时。情绪上也收敛了许多。 阿金对她笑了一下,又看向李嬷嬷道:“老夫人动作可真是迅速的,看样子是将人连夜送上山的?“ 李嬷嬷没有理她这一句绵里藏针的话,只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将阿珍带过来与大少夫人聚一会儿,再让她去伺候姑娘。大少夫人,您主仆二人慢慢聊,老奴先退下了。“ “有劳李嬷嬷了,“,阿金向她点了点头,便将阿珍拉到了一边石凳上坐下,“他们可有为难你。“ 阿珍摇了摇头,知道阿金口中说的“他们“应该是宋府里那帮颐指气使的下人。“他们没有为难我,见我被姑娘留了下来,偶尔便过来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说我是姑娘不要的人了,我心里清楚,不是这样,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阿金见她沾沾自喜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她伸手抚摸了一下阿珍的发髻道:“苦了你了,要受这种冤枉气。李嬷嬷有跟你说,让你过来是做什么吗。“ “说了。说是伺候宋姑娘的,“,说到这儿,阿珍还是有些遗憾的,她关心地看着阿金道:“我怎样倒是无妨,倒是姑娘你??怎么办。“ “没事,我自有办法应对。你不用担心我了,倒是你自己个,在伺候宋璃的时候一定要多个心眼,别被旁人给害了,也别被现在的宋璃给打了。她现在还是个痴傻的,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说道理的。“ “奴婢明白。“阿珍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李嬷嬷便带人过来了。 阿金瞧着她们的那个阵仗,觉得有些好笑。像是怕人跑了,又像是怕阿金反悔不愿意交人出来。她在那几个婆子身上扫了一眼,又看向阿珍道:“你自己要保重,知道吗。“ “嗯,姑娘你放心吧。“阿珍再次保证道,阿金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给放走了。 李嬷嬷一行人前脚刚走,阿九就开口说话了,一脸不屑。“还以为派个人过来轻手轻脚地听墙根,咱们就察觉不了了。正当咱们是普通商贾人家的女儿呢。“ “她们的世界就是这个宅院,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阿金伸长了脖子瞧着阿珍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对阿九道:“好了,咱们也走吧。“ “去哪儿?“ “夫人那里。“阿金淡淡回了一句,便径直出了小院的院门,阿九虽然不太明白她去做什么,却还是跟上了。 ?? 阿珍被李嬷嬷带到了宋老夫人面前,宋璃此时此刻正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两眼无神直视前方。这两日她都是由宋老夫人带过来的两个丫鬟伺候着,看起来要比良玉待在她身边的时候要干净一些。 “见过宋老夫人,见过姑娘??“阿珍给宋老夫人行完礼后。又对着宋璃行了礼,可是后者压根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嗯,天还没亮就上车了吧,真是辛苦了,“,宋老夫人笑眯眯地说了些客套话,便切入正题了,“特地叫你上山来,也是想着平日里你与那阿九丫头一道伺候着默金,也总不好将你一个人留在宋府。旁人不明就里的,还以为默金有多不待见你呢。“ “宋老夫人思虑周全,奴婢感激不尽。“阿珍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了些感谢的话。 宋老夫人满意点了点头道:“我早先便说你是个懂事听话的丫头,也正是因为如此,老身打算让你跟过来,伺候姑娘一段时间,你意下如何?“ “奴婢自然是愿意的。“阿珍没有犹豫,就连抬头看宋璃一眼都没有。她这样的顺从让宋老夫人笑开了花。 “好了,那你便先扶姑娘回院子里休息吧。对了,就在少夫人的那个院子里头。“ “是,“,阿珍向宋老夫人行了个礼,便走到宋璃身边。将还在神游的宋璃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出门外。 宋老夫人瞧着她亦步亦趋的样子,并没有完全放心,而是小声对李嬷嬷说道。“跟着她们回院子里吧。“ “是。“李嬷嬷笑着应下,便上前去给阿珍帮忙了。 ?? 阿金再次来到任氏门前,任氏依然坐在院子里品茶。瞧着这般恬静的任氏,阿金不禁一阵感慨,昨日的刀光剑影,真是像极了一场梦。 “你来啦。“任氏转过头,见到阿金站在门口,很是开心。向她招了招手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些进来吧。“ 阿金带着阿九进了院子里,坐在任氏对面道:“怕打扰了夫人,所以便站在门外边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又不是在做什么严肃要紧的事情。来,尝尝。“任氏说着,便舀了一碗茶汤,递给阿金。 阿金碰过碗来闻了闻,道:“果然是好茶。“ 说罢,便抿了一口,再将碗放在了一边。 “看起来你有心事?“任氏见她心里似乎藏着事情。笑吟吟地问道:“可是在思念夫君。“ “算是吧,“,阿金垂下眼来,语焉不详了答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沉默了。 任氏见状,知道她是有话要讲,便叫伺候在身边的丫鬟守在了院门外,这才看着阿金说道:“这屋子里都是信得过的人,你但说无妨。“ “皇贵妃娘娘,您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可我从小就认识您,“。阿金神情复杂地瞧着任氏,见她神色讶异地看着自己,又轻声说了几个字,“不羁山,通天阁。“ 任氏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瞧着阿金道:“你,你是通天阁的人?“ 阿金仰着头瞧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任氏。“通天阁阁主,是我的义父。我是梁金。“ “那你怎么??怎么嫁到宋府里来了?“任氏听到阿金自报家门,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看着阿金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以沈氏女的身份嫁入宋府,也不算欺君便是了。关于这件事情,王都里尽是传言,娘娘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远离尘世多年罢了。“ 听了阿金的话,任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浮生若梦,时间可过得真快啊??没想到梁祈安也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对了,那你的义弟??他??“ 提起阿银时,任氏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阿金盯着她含泪的眼睛瞧了半晌,才温柔答道:“他很好,请娘娘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本来也清楚,梁祈安是不会亏待了他的。毕竟,他是绫罗的孩子??“任氏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阿金道:“你今天向我亮明身份,总不是只为了相认一位故人吧。“ “娘娘,我确实是有事相求??“说着,阿金向任氏跪了下来。“娘娘,阿金想要下淮南寻夫君,还请娘娘住阿金一臂之力。“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任氏吓了一跳,赶紧将阿金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怎么有这么大胆的想法,据我所知,淮南此次闹灾闹得厉害,此刻那地方一定是人间炼狱。文禹与吾儿之所以去那里,是皇命难违,你又何必??“ “正是因为如此,阿金才想陪伴在夫君身边。与夫君一起并肩作战,共同进退,总好过关在这朱门后院里,处心积虑地躲避着旁人的算计要强。“ 阿金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光凭着这三言两语,任氏便明白了她此次上山多与这宅门里头的争斗有关。任氏叹了一口气道:“说你像绫罗,你还果真像极了她。就连说的话,都是如出一辙的。“ 阿金一愣,没想到任氏会拿自己与义父的心中所爱做比较,她不禁好奇地问道:“娘娘,那良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与你一样,是个异想天开的人。什么事情旁人不敢去做,她便偏要去做。行了,你不用跪着求我了。我答应你便是。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谢谢娘娘!“阿金没有想到任氏这么爽利地便答应了自己,连连道谢,“其实也无需娘娘做些什么,娘娘只需要与宋老夫人说一声,便说想让我给你抄佛经便好。等我离开几日以后,自然会有人替我在这里生活的。“ 若是不知通天阁是做什么的,肯定会被阿金洋洋洒洒的这么一段话给弄糊涂。可是任氏却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好呀,好久不曾见过通天阁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了,届时,我一定要好好瞧瞧。“ “只要娘娘不拆穿了我们,您想怎么瞧都可以。“阿金见任氏已经答应了下来,也说上了俏皮话。 任氏哭笑不得地瞧着她,忽然又道:“若是可以,我也想请你帮一个忙。“ “娘娘请说。“ “你若真去了淮南,能不能??也替我瞧瞧,阿湛是否安好。“ 阿金定定地瞧着任氏,在她温柔的目光凝视之下,她无法拒绝这么一个来自母亲卑微的请求。于是她点了点头道:“一定。“ “谢谢。“任氏见阿金给了自己一句承诺,开心地笑了出来。 ?? 御史的队伍自打出王都以后便一直南下,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补给,一刻都不敢多耽搁。这样的行军速度。莫说是像宋文禹这样的文弱书生了,就连身经百战的萧湛和萧铎都有些受不了。 不出几日,宋文禹便病倒了,队伍行进的速度这才慢下来。 “文禹,我打算让咱们的人在这个小镇上驻扎几日。“ 萧湛进到宋文禹的客房里,见御医刚给宋文禹扎了针退了出去,这才坐到宋文禹床前说道。 “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我还可以坚持的。“宋文禹病得气若游丝,说起话来却还是铿锵有力。 萧湛皱着眉头看着他道:“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刚才清点了一下,队伍里有好几个文官都病倒了。“ 宋文禹闻言。便没有吭声了。萧湛见他这样,又耐着性子安慰了他一阵。“你也不必自责,这次去的地方山高水长,而且还动身仓促,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就是了。“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只觉得头重脚轻得很,若不是现下他正躺在床榻上,估计是又要一头栽到地上去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宋文禹也只能默许了萧湛的这个决定。 见宋文禹没了反对意见,萧湛满意地笑了笑。 当晚,这么一行人便在一座小镇里安营扎寨了。为了保险起见,怀仁没敢和宋文禹分房睡,而是在他的屋子里打起了地铺。到了夜半的时候,果然有刺客摸进了门里,而且一下涌进来四个黑衣人,似乎都是冲着宋文禹来的。 怀仁与他们缠斗良久,心急如焚,眼瞅着那黑衣人就要向半躺在床榻之上的宋文禹刺了过去,忽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排银针。只听得噗噗几声,四人竟然就直接倒地了。怀仁保持着和黑衣人打斗的姿势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去看宋文禹的情况。 “少爷,您没事吧!“怀仁急出了一身冷汗,看着靠在床柱上喘气的宋文禹问道。 宋文禹摇了摇手,又用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尸身道:“快看看是用什么暗器。“ 怀仁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去查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每具尸体上竟然一个出血点都没有留下,实在诡异。怀仁将那几人的面罩一一扯下,发现并不认识,这才又回到宋文禹床前轻声道:“少爷,那些暗器不是没入体内,便是消失了。“ “是咱们认识的人吗。“ “不是。“怀仁摇了摇头道。 “好,我知道了??“宋文禹咳嗽了几声,又道:“快去看看润王。“ 他话音刚落,就见萧湛带着陆青闯了进来,主仆二人见到满地的尸体,很是意外。“这是怎么回事。“ “遇到刺客了,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宋文禹看着萧湛道。 “没事,不过那几个刺客在被我们拿下之前就自尽了,没有抓到活口。“萧湛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那些尸体,道:“这都是怀仁干的?“ “不是,“,宋文禹回答得淡然,好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有人在帮我们。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萧湛听了他的话,暗自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吧,别让萧铎那边看出什么来。“ “嗯。知道了。“宋文禹说完,又看了一眼那些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眼神愈加冰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二章 各怀心思的雨夜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湛等人一连在小镇上驻扎数日,直到随行人员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才准备启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一天晚上,怀仁向宋文禹说起那天处理尸体的事情。 “大少爷,这真是世间无奇不有。我还在苦恼怎么将这几具尸身给处理了,陆青便拿出了一瓶药水,“,怀仁说着,学着当时陆青的动作往怀里摸了一下,“那药水只是几滴,就让那些人都化成了一滩血水??看得我不寒而栗,这东西若是用到活人的身上,又当如何。“ 宋文禹听了怀仁的话没有吭声,他在意的是,萧湛又是怎么知道这些旁门左道的。怀仁见他沉默,便识趣地步再聊这件事情了。 “庆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怀仁摇了摇头道:“咱们遇袭的第二天一早,小的还特意观察过庆王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有异样。“ “看样子,他似乎也不知道咱们晚上遭到袭击了?“宋文禹低头沉吟着,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萧铎选了一间离他和萧湛最远的房间住着,按照他平日里的性子,定然不会愿意选这么里头的房子。 难道,他是清楚有人袭击他和萧湛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做这样的安排。之所以看他这几日神色如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对方下手的时间? 又或者。他只是纯粹讨厌萧湛,以前在王都里还能装一下,现在出了王都,已经完全不想掩饰了?“之前交代你们再仔细查验一下尸身,结果如何。“ “陆青知道那瓶药水的威力,怕间接销毁了证据,所以在处理尸身之前我与他都有仔细查验过,只是那些尸身真的都是完好无损,除了一人的脖子上??有一个细小的出血点,看上去似乎是被人用针扎过。“ “针?暗器可有留在体内。陆青怎么说。“宋文禹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能仰仗于旁人的信息。 “我们有摸过那人的脖子,觉得里头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而且脖子上也没有其他的射出点,所以陆青他猜测,是有人将水凝结成冰针,射杀的那人,冰针进入人体之后又融化成水,所以什么都没留下。“ 听了怀仁的转述,宋文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夜。陆青的推测,也不是不可能。 怀仁挠了挠头,站在宋文禹身边良久,又支支吾吾道:“还有一件事,小的觉得,还是要禀报给您一声。“ “什么事。“宋文禹看都没看他一眼,脑子里一边转着这些事情,一边问道。 “老夫人去大慈悲寺上小住一段时日,这一次还带上了少夫人。“ “你说什么?“听到少夫人三个字,宋文禹立马抬起了头看着怀仁。 怀仁被他发亮的眼睛盯得背脊发寒,硬着头皮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这是留在宋府里的亲信请人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口信,老夫人带着大少夫人去大慈悲寺了。“ “为什么?“宋文禹并不认为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安排。他太了解自己家里的这些长辈,特别是对他疼爱有加的祖母。祖母自打嫁入宋府以来。便一直在为宋府的荣耀与前程小心谋划,虽然他作为嫡长孙深得宋老夫人的疼爱没错,可是也不得不说,他其实也算是宋老夫人用来装点宋府门楣的一个棋子,“她们平日里都让阿金自生自灭,从来不管她的,怎么我一走,祖母便要带着她去大慈悲寺去住?这不是让阿金与世隔绝吗?“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咱们留在宋府里的亲信进不了内院,自然不知道内院里的事情。哦,还有一件事情??他不是很肯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我们提上一嘴。“ “还有什么事情。“宋文禹皱着眉头盯着怀仁瞧。听他的语气,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姑娘的脑子??好像又不清楚了。“ 宋文禹一愣,整个人突然又沉默了下来。他扶着额头,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来由得觉得身心疲惫。 “少爷,您也不要着急。少夫人如此聪慧,一定能够想出应对之法的。再则,那大慈悲寺也算是皇家的寺庙,里头还住着带发修行的皇贵妃娘娘,守备肯定要比宋府森严。少夫人待在大慈悲寺,苦是苦了点,但说不定要比在宋府安全。“ 宋文禹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眉头依旧没有舒展。突然,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望。“这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日了。“ “可不是嘛,也就咱们住下来的那一天是个晴天。“怀仁随口答了一句。 “这里离淮南很近,这么下下去,淮南那边,更是雪上加霜。明日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说着,宋文禹轻轻带上了窗户,准备洗漱上床,早些歇息了。 ?? 萧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紫电划过,越看,心里越是烦躁。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初到小镇的时候,他见宋文禹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暗自窃喜。心想若是这几日刺客上门,宋文禹一定会招架不住。如此一来,即便萧湛这次能够幸免于难,也相当于是削掉了一个他的左膀右臂。 可是,他耐着性子等了整整七日,也眼睁睁地瞧着宋文禹的身体一天天好转,那些刺客就跟人间蒸发一般,并未有所动作。 为什么?是他们曾经行动过失败了? 还是一开始萧烁就没有在路上结果萧湛和宋文禹的打算,他之所以那么暗示自己,只是为了骗自己与萧湛他们一起去淮南。万一东窗事发,就让他当这个替死鬼?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铎就觉得自己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浑身难受,心里焦灼不安。外面虽然下着雨,可是他却燥热得很。 萧铎走到窗户旁边猛地推开窗户,一道闪电正好划过天边,把天空撕扯成了两半。萧铎冷眼瞧着闪电在空中不断变化成各种形状,冰冷的雨点拍打在他的身上,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此去淮南。一来一回路还长得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等到了淮南,就是到了他的地盘上了。到那个时候,若是皇后还没有动静,他再出手解决这两个麻烦也不迟。 ?? 萧湛坐在房间里,就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在看着几封信。看完之后,他便将那些信都烧了个干净。 “王爷,王都那边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特别的,无非便是太子当了监国之后,让太子一党欢欣鼓舞。这一阵子,萧烁正致力于推行佃户之政,这对锦北国的百姓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便让他放手去做吧。“ 萧湛说这些话时,一直带着笑,陆青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忧郁的神色。他不敢苟同地对萧湛行礼道:“可是王爷,如此一来,太子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就更高了。“ “是呀。圣人将我和文禹打发过来帮他接着淮南这个烫手山芋,却让萧烁留在王都之中左手渔翁之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不是亲生的。“ 陆青不知道萧湛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借题发挥抒发多年以来积压在自己心中的愤愤不平,所以他没有敢接话。 “许是太子现在势头正劲,朱良莘都没空去刁难文绫了。文绫这段日子总算是过得快意了些,圣人也经常去她的晓意居里坐一坐。“萧湛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萧悟生现在对文绫的深情在萧湛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对本尊那么薄情,转过头来却又对这么个替代品一往情深。萧悟生是不是后悔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眼下这种局面,正是他想要的。 “哦,还有,有人回报,宋夫人应该是奔着淮南去了。“ “什么?“陆青愣了一下。“她去淮南做什么?“ “自然是不放心文禹了。他虽然有一颗以一当百的好脑子,可终归不是练武之人,此去旅途凶险,宋夫人心里也是清楚的。“萧湛垂下眼来,仔细琢磨着飞云给他捎过来的那几句话。 师傅在信上说,阿金被宋家人带到了大慈悲寺,还机缘巧合地与自己的母亲相识。这几天居然就一直待在母亲的院子里,未曾回自己的房间。看样子,阿金是金蝉脱壳了。 “可是??宋夫人若是失踪了,宋府的人不会四处寻找吗?说不定还会报官府。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不会的,“,萧湛看了陆青一眼,很不满意陆青这么说阿金,“她从来不会做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我相信。就算她离开了,也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我还相信,就算她现在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她。“ 陆青被萧湛说得一头雾水,只得对萧湛道:“王爷真是把小的说糊涂了。“ 萧湛笑了笑道:“关于她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我知道,就可以了。 这是萧湛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 吉昌宫里。 朱良莘坐在密室里,表情阴冷。忽然她将放在手边的茶杯挥到了地上,杯子瞬间四分五裂,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被碎片崩到划破了脸,也不敢有所动作,任由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 “去了八个人,最后连两个人都杀不了,而且这八个人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便是朱家军的死士吗?“ “娘娘,那八人并非泛泛之辈,有此结果,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于那两人。“ “滚。下次再有失手,你们就全都不要活着回来了!“ “是。“黑衣人闻言,立马退进了阴影里。 朱良莘发了一顿脾气,待那人离开以后只觉得气血翻涌。一下便靠在了椅背上,瘫软下来,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 “娘娘息怒。下人办事不利,那是下人的不对。您是主子,莫要为此气坏了身子。“孔嬷嬷又泡了一碗参茶端了过来,如是宽慰道。 “嬷嬷,我怎能不气。朱家军的死士出动,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不是明摆着让摘星阁的人看笑话吗。说不定,就是摘星阁的人从中作梗。“ 朱良莘恨恨说道。自打采薇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便愈加不愿因相信这些江湖中人了。他们的江湖义气。在她的眼里就是拎不清轻重;而像摘星阁这样的杀人组织,只信奉拿钱办事,时间长了,她又担心他们没有基本的道义,最后为了钱财,也可将她出卖。 有时候朱良莘也会有些后悔,对摘星阁是又爱又恨。 “奴婢刚才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朱家死士与那暗中相助之人实力悬殊。娘娘,您下次还要用朱家的人吗。“ 朱良莘半天没有说话,她十分不甘心地咬牙切齿道:“不知道为何。我就瞧见那摘星阁的阁主一次,就讨厌得紧。就像厌恶那个花氏一般。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吧。这次动手没有成功,他们应该更会严加防备了。而且,我不想动静太大,惹得圣人注意,连累了阿烁。“ “娘娘说得是。“孔嬷嬷轻声回了一句,便不再做声了。 ?? 一连好几日,阿金都住在了任氏那里。这让宋老夫人有些坐立难安。 “为什么这沈氏突然和这皇贵妃娘娘的关系这么好?“宋老夫人狐疑地问李嬷嬷。 “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娘娘对大少夫人一见如故。又见少夫人的字迹娟秀,便想着让少夫人过去替她誊抄几日佛经。老夫人您也应该知道,娘娘的儿子润王萧湛,此次是与咱们家大少爷一道去淮南的。估摸着,还有这层关系,两人之间的话便更多了些。“ 提起远去淮南的宋文禹,宋老夫人不自觉叹了口气。“文禹这一走,也有一个多月了。也不见来个信,算一算路程,这个时候也早就应该到了才是。“ “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大郎从小聪慧,敏捷多思,老夫人不必挂心。“ 一提起杳无音信的宋文禹,宋老夫人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下来,关于阿金的踪迹,她也不想再去打听了。 任氏的房间里。 此时此刻,任氏正惊讶地瞧着面前这个和阿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你是阿金?“任氏问道。 “不是,小女子名为沈玉,“沈玉微微一笑,嘴角边上的梨涡也与阿金脸上的分毫不差,“不过,现下小女子是大姑娘,大姑娘是沈玉。“ 任氏啧啧摇头道:“今日我算是见识到通天阁的鬼斧神工了。“ 沈玉与阿九对望了一眼,双双向任氏行礼道:“姑娘既然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于我们,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还请娘娘与小的们一起,守住姑娘的秘密。“ “这是自然,否则,我为何要扯这弥天大谎,将你们二人留在我这宅院里?“任氏微微笑道:“也就是说,你家姑娘已经追上去淮南的队伍了?“ “嗯,“,沈玉点了点头,“本来还要几日的脚程,不过因为宋大郎君和好几个文官都生病了,便在一个小镇里驻扎了下来。如此,也正好将姑娘给等来了。也是天意。“ “那??润王??还好吗?“ 任氏听到去淮南的队伍之中有不少人病倒了,便开始担心起萧湛的身体。 “润王爷生龙活虎,不曾有事。“沈玉笑道。阿九听了沈玉的话,不屑地撇了撇嘴。 心道,果然那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心里越发地瞧不起宋文禹了。配得上她家大姑娘的人,应该文武双全才是。若不是因为姑娘一颗心都拴在了宋文禹身上,她反而觉得润王比宋文禹更合适。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宋大郎君生病,阿金可要心疼一阵子了。“任氏这么说着,心里开始疼惜阿金。 沈玉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再说有姑娘照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沈玉话音刚落,阿九才想起来,原先沈玉是在皇城的杏林苑里当差。是个给后宫妃子看病的医女。 ?? 队伍第二天起拔,萧湛和萧铎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宋文禹等几个文官,还有医女则乘着马车。怀仁与陆青清点了人数之后,向萧湛禀报道:“王爷,文官和御医及医女的人数都是对的。“ 萧湛闻言,看向萧铎道:“五弟,你带来的府军,可要清点一下人数?“ 萧铎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因为他确实没做什么诡秘之事,心里也算坦然。“自然是要清点的。“ 说罢,他便叫过来一个亲兵去清点人数了。不一会儿,那亲兵便跑过来道:“王爷,人数都是对的。“ “好,四哥,您下令开拔吧。“萧铎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挑衅地看着萧湛。 萧湛凝着笑,向前挥了挥手,队伍便由他们二人领头继续向前行。 车子里,宋文禹披着一件外衣,听着怀仁的禀报。 “少爷。从这个小镇出发再走两日,就能到淮南郡的都城了。按照计划,咱们这群人应该都会安置在郡守府邸里。“ 宋文禹拿过地图看了看,咳嗽了几声道:“待会儿我和润王商量一下,不如就将人分成两批,我跟其他人住在衙门里,润王与庆王住在郡守府邸里。庆王带来的府兵也可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咱们,另一部分跟着我们。“ 怀仁听了宋文禹的部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少爷。咱们不住在郡守府里,我没有意见。可是??那些府兵都是庆王带来的人??恐怕??“ 宋文禹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了一句。“是他带来的没错,但是不见得都不可信。“ 说完,他便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地图来。等到他们来到一个落脚处准备下榻的时候,宋文禹便已经将淮南郡内筑有堤坝的河流都标注了出来,递到了萧湛的手上。 萧湛细细看过以后,对宋文禹充满赞赏。“文禹兄果然是肱骨之臣,有了这份地图,咱们一到淮南就可以去考察一番了。“ “不着急,也可先在衙门将郡中的财政税收先查一遍。“宋文禹轻声回道:“另外,下堤坝之前,需要让杏林苑的人将草药准备一下,随我们前去踩点。洪涝之灾所到之处,必有疫情。有他们再,更为稳妥一些。“ “好,我即刻吩咐下去,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萧湛与宋文禹议完正事之后,忽然想起了之前飞云对自己说的事情。 也不知道,阿金到底有没有跟上他们。还有就是。宋文禹止是否知道阿金要过来寻他这件事。 萧湛看向宋文禹,佯装随口问道:“既然咱们快要到淮南了,你总要寄封信回去吧。“ 宋文禹一愣,想到老夫人和阿金都在大慈悲寺里,本想说不用,可是一想到阿金临别之前那欲语还休的模样,心便柔软地一塌糊涂。“嗯,是应该写封信寄回去的。明日到了淮南,我即可便写。“ 萧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 尔后,他便和宋文禹道了晚安,离开了他的房间。陆青跟在萧湛身后,小声问道:“王爷,您看宋大人那个样子,像是知道宋夫人过来寻他了吗?“ 萧湛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有可能是他们夫妻俩都在给我们装糊涂,也有可能??宋夫人并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件事。“ 陆青觉得,一聊到宋夫人的事情,他的脑子就不好使。什么叫做宋夫人并不打算让宋大人知道?她过来,不就是为了和宋大人相聚吗? 旁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陆青觉得,真是说得一点都没错。 其实更让他看不懂的,是萧湛的态度。 “王爷,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陆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知道宋夫人千里迢迢过来寻夫,为什么王爷还能心情好成这样。 “我当然高兴了,“,萧湛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着,难得见到有月亮,他忽然有些不想睡觉了,“只要能日日见到她,我便高兴。“ 萧湛仰头看着月亮,深情款款地说道。 仿佛,藏在月中的嫦娥,便是阿金一般。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三章 阿金再见宋文禹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一行人刚到淮南郡的都城,就瞧见郡守带着一群官员及家眷站在城门外候着,场面极其隆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萧湛坐在马上,没有立即策马向前,倒是萧铎先一步前去与郡守打招呼了。 “臣,拜见庆王。“郡守见到萧铎来到自己面前,赶忙行礼道。 “嗯,那是润王,还有御史张大人。咱们就不必在这门前客套了,还是回衙门再说话。“萧铎翻身下马,用马鞭指了指也已经下马的萧湛,又指了指立在马车边上的宋文禹道。 “是。“郡守听了萧铎的吩咐,立马便转身张罗着迎贵客入城门了。 萧湛瞧着往城门走去的一众官员家眷,淡淡一笑道:“五弟经常来自己的属地巡查?“ “自然,既然我为他们的王的,当然是要经常来这儿看看的。怎么,四哥觉得不妥?“ “并没有,“,萧湛回道,又走向宋文禹轻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向跟在三人身后的众人高声说道:“大家都准备一下,我们要进淮南郡了。“ 众人得令,随着萧湛等三人浩浩汤汤地进了都城。到了下榻的驿站,杏林苑的医女及药童就开始忙活起来,那一箱箱跋山涉水带过来的草药,都要从车上卸下,开箱瞧瞧是否有腐败变质了的。完好无损的则需要再加工,以达到随时都能取用的程度。 御医们虽都是成年男子,下了车以后看到这些女子孩童正做着这些体力活,看都没看一眼。都忙着进房间里补觉去了。 “什么东西,“,在阿金身边的那个大眼睛医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平日里在杏林苑里就颐指气使的,没想到出了杏林苑,更是变本加厉了。“ 阿金瞟了她一眼,继续做着手头的活计。“不要发牢骚的,被旁人听到不好。“ “玉儿,我就是看不过他们这幅眼高于顶的样子。“那医女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 对于她的抱怨。阿金并没有发表评论。善于用易容术示人的她很清楚,若是不想被旁人发现自己是假扮的沈玉,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做事,少说话。 如果可以,她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只是,这个在自己身边做事的医女实在是太聒噪了,可是阿金并不打算理她,而是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每一个药材,逼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手头的工作上。 “我来帮你们。“忽然,有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医女的絮叨。 “那真是谢谢魏大夫了。“聒噪的医女此时此刻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可是魏大夫的视线却一直黏在了阿金身上,确切地说,是沈玉。 阿金感受到了这目光的灼热,都是过来人,又怎能不明白这视线所代表的意思。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来人,发现这个魏大夫真是好生年轻。可看他身上穿着的官服颜色,似乎已经在杏林苑里算得上是上品大夫了。 “谢谢魏大夫了。“阿金向魏大夫点了点头,便不再看他。 魏大夫似乎已经习惯了阿金这样的冷漠。并没有觉得失落,反而越挫越勇。三个人就这么围着一个大簸箕挑拣着草药,魏大夫时不时地会偷偷看阿金几眼,而那个大眼睛的医女则站在二人中间,一副好打听的神情来回看着两人。最后魏大夫实在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假借有事离开了。 魏大夫前脚刚走,大眼睛医女便又叽叽喳喳起来。“玉儿,你可真行,魏大夫特地过来帮你。你就客套了一下,就再也不理他了。这事儿回头若是让阿娇知道了,她一定鼻子能气歪掉。“ 阿金愣了一下,心想,阿娇是谁,寻思着应该也是医女,便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跟她说,她自然不会知道。“ 大眼睛医女一愣,羞赧地笑道:“你真是的,说得我像长舌妇一般。“ 阿金抬头瞧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干自己的活儿去了,那意思不言而喻。医女讨了个没趣,却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阿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本就是个爱安静的人,可是却要生生忍受这个医女好几个时辰的絮叨。终于,到了饭点,大眼睛医女的注意力被饭菜的香气给勾引走了。 “玉儿,我好饿啊,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来干活吧。“她揉了揉肚子,讨好地扯了扯阿金的袖子道。 “好,“,阿金拍了拍手,将绑住袖子的衣带卸下,这才和医女一起走进驿站的饭堂。她们进去以后没有多久,其他的医女和药童也陆续进来了,最后进来的便是跟队的那三名大夫。为首年纪稍大的是杏林苑的正五品御医乔大夫,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中,其中之一便是刚才过来找阿金的那个魏大夫。 魏凌云经过众多站起来行礼的医女和药童时,还特意寻找了一下阿金的位置。见到她正低眉顺目地向着他们三人行礼,他的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凌云,瞧什么呢。“乔大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正扭头看向医女们跪拜的地方,呵斥道:“赶紧坐下来用饭,说不定下午御史大人就要带咱们出去巡查了。“ “是,“,有了恩师的嘱咐,魏凌云自然不敢怠慢,赶忙转过头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众人见御医们已经就位。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用餐。 既然是在宫中当差的医者,自然明白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用饭期间,只有偶尔碗筷相碰发出的清脆的声音。阿金在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一抬头,果真就见到有一少女正怒目圆睁地瞧着自己。 她不明所以,所以根本懒得搭理那人。却不想,自己这么一个低头的动作竟然将对方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用完午饭后,阿金随着那位大眼睛的医女一起又打算继续去挑拣草药,刚走出饭堂,却被人拦住了。拦住他们去路的人。正是吃饭的时候瞪着自己的少女。 “阿娇,你干什么。快让看,我们要干活。“ 与阿金一起并肩站着的医女先开腔了,她话音刚落,就拉着阿金要往前头走。 “你站住!“少女并不打算退让,张开双臂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并看向那个医女道:“阿彩,我和她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就没关系了?“阿彩向前一步,将阿金拦在了后头,“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能欺负她。“ “呵,你把她当好朋友,她有把你当好朋友吗?“阿彩冷笑了一声,看向阿金的眼神似乎淬了毒,“你问问咱们这位冰美人,自打到杏林苑里来,她正眼瞧过谁?“ 阿金稀里糊涂地听着,现在终于听懂了,原来沈玉平日里在杏林苑里也是一副冰山的做派。那这就好办了,因为她的性子也很冷。 阿金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不得不说,初见挑人的眼光果然毒辣。如此一来,自己被人戳穿的可能性就更加渺小了。 阿金将母鸡护崽子一样的阿彩拨到了一边,慢慢走到了阿彩面前,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却让阿彩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你让开,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生事。你不怕,我们还怕呢。若是被乔医正瞧见了,咱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提起那个不苟言笑的乔医正,阿彩的气势果然矮了一截。她神色有些慌张地四处看了看,见到确实没有那几个御医的影子,才恶狠狠地对阿金说道:“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副狐媚的样子。就算魏大夫喜欢你又如何,你配不上他!“ 说完,她便一溜烟地跑走了,压根不给阿金反驳的机会。阿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玉儿,莫理她,她就这么个矫情样子。不过是个五品官家的出身,还以为自己是孟家宋家的儿女了。“阿彩冲着阿娇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拉着阿金的手道。 “孟家宋家的儿女?即便是生在宋孟两家,那又如何。各自都有各自的烦恼,不必心生羡慕。“阿金瞧着阿彩,如是说道。 阿彩一愣,瞬间眼里就迸发出崇拜的光芒。“玉儿,你说的话又让我听不懂了。“ 阿金尴尬地笑了笑,赶紧去挑拣草药了,就连午觉都没来得及睡。阿彩揉了揉眼睛,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这才一个人进房间去小憩。只留下阿金一个人在院子里。 也不知是干了多久,阿金觉得有些眼花,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正要将挑拣好的草药晾晒起来,无意间却瞧见宋文禹带着怀仁走进了驿站的院子。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转身,也是在一瞬间,她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沈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宋大人。“阿金将草药放下,主动上前去向宋文禹行了礼。 宋文禹看着他的眼神淡淡的,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平淡疏离的。“医正大人是在休息吗。“ “奴婢去瞧一瞧,也许还没有睡。“说着,阿金便转头向驿站里走去。 怀仁见宋文禹一直盯着那个医女看,便好奇地问了宋文禹一嘴。“少爷,这位医女您认识。“ 宋文禹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她的气质,有几分像阿金。“ 怀仁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少爷,刚才小的已经将信给信差了,您就放心吧。小的点的是八百里加急。“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便继续站在院子里等着阿金的回话。 阿金提裙快步上了楼,仰头正好瞧见魏凌云从乔医正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向魏凌云行了个礼,并挪开身子来,给魏凌云让出了一条路。 “沈医女怎么上来了?是来找乔医正的吗?“魏凌云没有急着走,而是关心地问起了阿金的来意。 “是,宋大人在院子里等着呢。若是乔医正没有睡下,奴婢这就下去禀报一声。“ “你去吧,乔医正醒着呢。“魏凌云听了她的话,微微笑道。 “好,谢谢魏大人。“阿金向魏凌云道了谢。转身匆匆下楼。魏凌云扶着栏杆追逐着阿金的身影,心想,这已经是沈玉今天第二次跟自己道谢了。 心里泛着些酸楚,又有些欢欣鼓舞。 正在魏凌云浮想联翩的时候,乔医正拉开门走了出来。魏凌云转头,见到是恩师出来了,赶忙行礼道:“师傅,宋大人来了。“ “嗯,两位王爷呢。“乔医正刚才坐在房间里,早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然也不会整理好衣衫以后主动走出来了。 魏凌云陪着他一边下楼一边说道:“听沈玉的意思,似乎只有宋大人一人。“ 乔医正叹了一口气道:“不能让御史大人久等。“ 二人走到大厅,就瞧见宋文禹已经坐在了屋子里,沈玉伺候在一旁,见乔医正已经下楼了,便向几位大人行了个礼,自己退了出去。 乔医正见阿金离开了,这才坐到宋文禹身边道:“大人,咱们是要去巡查了吗?“ “不着急,我来是跟你们说一声。我和我的随从会住在衙门里。润王与庆王则住在郡守府中。你们若有事情需要请示润王与庆王的,可直接去郡守府寻他们。“ “是,那??这巡查之事??“乔医正看着宋文禹,欲言又止。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你们还有很多草药需要挑拣,我虽然不懂医理,却也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这几日,宋某会在衙门里核对淮南郡的财政账目。还请乔医正利用这几日的空当,将用得上的草药都准备得当。五日之后,咱们一起下淮南郡各县巡查。“ “好,宋大人既然心里已有谋划,老夫就不再多嘴了。“乔医正赞赏地看向这个年轻有为的御史。 “只不过??宋某估计,五日之后下淮南郡各县巡查之时,疫情一定会非常严重,还请乔医正在此之前给各位杏林苑的医女和药童,还有几位御医大夫提前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否则,宋某担心,会有人因为低估了眼下的情况而送命。“ “老夫明白,还请宋大人放心。“ “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宋文禹这般说着,便站起身来。乔医正和魏凌云将他送到了院门口,宋文禹离开前,又下意识地打量了沈玉几眼。魏凌云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乔医正送走了宋文禹之后,回头瞧见魏凌云紧皱着眉头,有些奇怪地问道:“凌云,怎么了。“ “哦,没事,“,魏凌云答道,可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一直熬到晚饭,杏林苑的人又在同一个饭堂里用膳,可是让他心慌的是,他遍寻沈玉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着。 思绪烦乱的魏凌云没有吃几口便离席了,一人散步到庭院里,却见沈玉正坐在长廊下就着一盏灯笼挑拣着药材。魏凌云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阿金抬头见到是魏凌云,便打算将放在双膝上的簸箕放下来行礼,却被魏凌云阻止了。 “怎么没有去吃饭。“ 阿金冲着他笑了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也足够让魏凌云回味很久。“吃不下,索性便来干活了。“ 魏凌云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材。“这些都是治腹泻的药,你是在为下县城巡查做准备。“ “嗯。“阿金低下头,挑拣药材的速度放慢了些,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魏凌云抿了抿唇,将放在她脚边的另一个簸箕也拿了起来,与她并排坐在长廊上。阿金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瞧着他。“魏大人,您这是??“ “两个人干活会快一点,既然你心思都在这些药材上。我就陪着你一起吧。“ 魏凌云老实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阿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这是沈玉的姻缘,便默许了魏凌云的亲近。 她的沉默让魏凌云欣喜地笑了出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盏灯笼,鼻间尽是药香。这样静谧的夜晚,多年以后,魏凌云想起的时候,心中总是划过一丝涟漪。 ?? 郡守府里,润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翻着一本书,心里却是在想着别的事情。半晌,他将书合上,对守在一旁的陆青说道:“你是说,那日咱们遇袭,摘星阁的人并不知道。“ “嗯,这是摘星阁的人传过来的消息。皇后信不过他们,这次行动都是用的朱家的死士。“ “啧啧,一下死了八个。朱良莘不心疼,朱良仁可是要心疼死了,“,萧湛不咸不淡地感叹了这么一句,“可若是这样,那个暗地里助我们一臂之力的人,会是谁。“ “这个??小的也百思不得其解。起先小的一直以为是飞云大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毕竟王爷您是将娘娘的性命托付给了他,他肯定不会擅离职守的。那??就是其他人?“ “也不可能是摘星阁的人,朱良莘若想要将消息封死。摘星阁的人一定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难道??“萧湛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陆青见他没了下文,有些奇怪地看向萧湛。“王爷,您想到什么了?“ “不,没什么。“萧湛确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他并不打算分享给陆青,“对了,这次随行人员的名单,你拿给我看一下。“ “哦,“,陆青没明白为什么萧湛突然想要看随行人员的名单,他从怀中拿出来,恭敬地双手递给萧湛道:“随行的医官,药童和医女,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太可能和内城里的那位有所牵扯。“ “嗯,我知道。“萧湛快速地翻了几页,几乎是看到有男性便略了过去,当他找到医女的那一行时,却对这眼前八个医女的名字犯了愁。“带了八个医女?“ “是。因为宋大人预测这次疫情严重,拟定名单的时候我们担心人手带少了不够用,所以才会想到选八个医女??王爷是觉得多了?“ 萧湛苦恼的眼神在这几个名字之间跳来跳去,言不由衷地说道:“不多,刚刚好。“ “哦??“陆青瞧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心想您表现出来的可不是这么个意思,“那这次下县里巡查,王爷您觉得要带上几个。“ “这个我看看情况再说,反正还有五天时间,不着急。“萧湛想了想,又道:“明日咱们还是去一趟驿站,与乔医正好好聊一聊,看看下县城之前我们要做哪些准备。“ “这个??宋大人今天下午就已经去过了。“陆青小心翼翼地回道。 “去过了?怎么没跟我说?“萧湛有些诧异地看向陆青。 “因为??宋大人来找您的时候,您因为午饭的时候被庆王爷灌了酒,就睡下了。宋大人不想打扰您,就先一个人去打点了,临走前还特别叮嘱我说让您好好休息??“ “他呀??“萧湛神情复杂地呢喃了一句,便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陆青以为萧湛为了这件事在生宋文禹的气,连忙劝道:“王爷,宋大人也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才会先一个人去和乔医正谈事情去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了陆青的话,萧湛哭笑不得地看着陆青道:“在你眼里,我的心眼是不是比针尖还小。文禹是什么人,我自然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是小的想岔了。“陆青讪笑了几声,便不再多嘴了。 萧湛低下头,将小心放在怀中的银质铃铛又拿了出来,握在手中。陆青瞟了一眼那个已经有些发黑的铃铛,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又在睹物思人了。“ 萧湛笑了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摸索勾勒着铃铛的形状。 阿金,我猜你一定混在这些医女当中了,我该怎么把你找出来才好呢? 若是可以,真想把你时刻带在我身边瞧着,就像这个铃铛一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四章 天公不作美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从驿站回来之后的第二日,宋文禹便要求郡守将淮南郡的财政税收账簿全部拿了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刚开始郡守还有些不屑一顾,只道宋文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官家子弟,纵然如何才高八斗,又怎么会搞得清楚账本上的事情。在郡守看来,宋文禹光要弄清楚这些账簿的脉络,说不定都要花上个好几日。 然而事情并非像他想得那般,眼见着堆在宋文禹身边的账簿越来越少,郡守有些慌了。第三天晚上,他在自己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敲开了萧铎的房门。 此时,萧铎正一人坐在房间里小酌,郡守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个酒杯坐在窗边,外衣随意披在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郡守走进房间来,谄媚地对萧铎行了个礼。 萧铎看了他一眼,声音表情都有些冷。“刘大人,事前不是都交代过了吗,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我二人要保持距离,莫被别人抓住了错处。“ “是,是,王爷交代的事情,小的都铭记在心。只是??卑职现在确实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是??是关于宋大人的。“刘郡守踌躇斟酌了半天,这才将来意表明。 “宋文禹?“萧铎总算是将注意力放在刘郡守身上了,“他怎么了?“ “这几日宋大人住在衙门里,日夜查账。卑职本以为。光看过去几个月的账本都要废上好一番功夫,没想到??不过两日光景,宋大人就已经将账簿看了个大半,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刘郡守惴惴不安地说道。 “他可有看出什么来。“萧铎垂下眼来,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酒杯,如是问道。 “这个??这个,应该还没有,“,刘郡守擦了擦头上的汗,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那刘文禹年级虽轻,但是城府很深,刘郡守自个去旁敲侧击了几次,也是无功而返。最后,他自个也不敢问了,就担心被人看出端倪来。 萧铎听了他的回答,笑了一声。“是应该没有,还是你也不知道。“ 他的这句问话戳中了刘郡守的心事,刘郡守垂手站在那儿低着头,像是一个聆讯的犯人,哪里还有半点郡守的威风样子。萧铎冷冷瞧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没用的废物。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萧铎将视线收回,淡淡回了一句,郡守如临大赦,连连点头,赶紧退出了房间。 “宋文禹??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就算查出什么来了,你还有没有那个命回去? 萧铎思及此。冷笑了一声,一口将杯中的水酒喝了个干净。 夜凉如水,就在萧铎关在房间里小酌的当儿,宋文禹则在衙门里挑灯夜战,当他看完今日份的最后一个账簿以后,轻吁了一口气,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少爷,早些休息吧。快到子时了。“ “嗯。“宋文禹接过怀仁手中的一碗糖水,喝了几口,忽然问道:“这是谁做的?“ 怀仁挠了挠头。有些羞赧地说道:“是小的做的,临行之前,少夫人有特意教小的一些夜宵的做法,都是少爷平日里在家里常吃的那几种。不过??小的手艺肯定比不上少夫人的就是了。“ 宋文禹低头用汤匙舀着那熬得软糯的红豆粥,又吃了一口道:“确实不如她做的,不过,也算学了个六七分像了。“ 怀仁闻言,开心地笑了出来。“既然少爷这么说,小的就当是少爷在夸赞小的的手艺了。“ 宋文禹笑了笑,没有吭声,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粥吃完了,这才将空碗放在一边。正在这时,萧湛带着陆青走了进来。“大老远的就闻见了一股香味,原来文禹你在这里吃独食呢。“ 萧湛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放在宋文禹手边的空碗,又看向怀仁道:“还有吗?本王也有些饿了。“ “有的有的,二位爷慢聊,我这就去取来。“怀仁答道,便和陆青一起出去了。 “怎么样,看得如何了?“萧湛扫了一眼摊在宋文禹桌子上的账簿,如是问道。 “再多两日,估计能看完。只不过,我觉得意义不大了。“ 宋文禹捏了捏鼻翼,答了萧湛的话。 “为何?“萧湛看向宋文禹。 “他们的账簿专门找人做过,天衣无缝。光从账面上来看,没有一丝中饱私囊的迹象,抓不到一丝错处。“ “不急,这也在咱们的意料之中。“萧湛得了这个消息,并没有着急,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若是一开始就让我们抓住了错处,我们反而还要多想上一想,是不是他们主动双手奉上的诱饵呢。“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也和萧湛的如出一辙,“所以我打算将这些账簿都看完了以后,再看看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我特意将那些建筑堤坝材料的供应商名单列了出来,我们可以在去各个堤坝巡查之前,走访一下这些商贾。“ “好,要不然这几天晚上我也住过来吧。“萧湛突然提议道。 宋文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萧湛有些哭笑不得地继续说道:“你可别这么瞧着我,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住在郡守府里这几日,郡守和庆王总是会找个由头让我喝酒,我真是怕了。“ 宋文禹闻言,也跟着笑了一下。“你都这么说了,感觉我不让你住在衙门里,反倒是我不近人情了。不过,这里的条件可比不得郡守府。“ “无妨无妨,你忘记了咱们儿时,可是专门会偷跑出去住在山野农家之中。“忆起当年。宋文禹与萧湛双双露出怀念的表情。 “我记得的。“宋文禹答了一句,萧湛的话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在雪地里救了他一命的小女孩。“阿湛,有件事??“ 正当他打算和萧湛说起救命恩人的事情时,怀仁端着几碗红豆粥过来了。萧湛闻到香味,立马转过头来。陆青将一碗红豆粥递到了他的手上,怀仁则走到宋文禹身边,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个红豆粥,熬得可比宫里圣人用的还要香。怀仁,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做菜的好手。“萧湛说着,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软糯香甜的红豆沙,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让他忍不住喟叹。 “王爷谬赞,这可是我家少夫人提供的食谱。我家少夫人生怕我家少爷在路上吃不好,临行之前临时抱佛脚,教了小人几道夜宵。这红豆粥,便是其中一种。“ 怀仁不敢替阿金领了这份功,立马说道。 萧湛舀着红豆粥的动作一顿,只见他笑道:“你家少夫人。果然秀外慧中。文禹娶了她,也算是有福气了。“ 宋文禹看着萧湛将那红豆粥喝了个干净,眼中的笑意更深。“你若喜欢,等我们回王都了,由我家设宴,请你好好吃一顿。“ 萧湛听了,将空碗放下,又接过陆青递过的帕子擦了擦嘴道:“既然你都主动这么说了,本王可是一定要去的。哦,对了,今日找你,本来也有一件正事。“ “什么?“ 宋文禹看到萧湛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我草拟的一份去堤坝上巡查的名单,你看看。“ 宋文禹打开来看了一眼,有些讶异。“这是只带一半的人。“ “确切地说,是分成了两组。若是每次都带这么多人去,未免太兴师动众了些。如果将人分成两组,那么他们可以有个轮替,人手也不会那么杂,总而言之,利大于弊。“ “是个办法。只是??萧铎那边会答应吗。“宋文禹看着这份名单,看样子萧湛是就连萧铎带来的府兵都一分为二了。按照萧铎的性格,肯定是不会依的。更何况这还是萧湛的想法。 “我去和他说一下。他若不答应,就让他自己决定带多少人吧。“萧湛将名单拿了过来,折好放入怀中。 “嗯,也只好如此了。“宋文禹想了想,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 “夜了,咱们都早些休息,明早起来再看这些东西?“吃完夜宵,萧湛浑身舒畅地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怀仁熬得这碗粥,确实给他解酒了。而今他只觉得睡意昏沉,想要快些就寝。 “怀仁,领润王去里间,“宋文禹说罢,又转头看向萧湛道:“事先说好,我说这里条件简陋,可不是在客气。“ “嗯,知道了。“萧湛打着哈欠站起身来,跟着怀仁走进了衙门后院。 宋文禹将账本合上,又吹灭了油灯,也跟在众人身后走进了后院里。 ?? 阿金今天早上是被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瞧见同房的阿彩睡得正香。为了不吵醒自己的室友,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了一件外衣出了房间,站到了走廊的栏杆前,瞧着这灰蒙蒙的阴雨天气。 “沈玉?怎么站在这里?“魏凌云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见阿金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脸立马就红了。他转过身去,支支吾吾地说道:“阴雨天气,湿冷得很,还是去把鞋穿上吧。“ 瞧着魏凌云青涩的模样,阿金有些哭笑不得。她回到屋子里,将鞋子穿上以后,又出了房间。魏凌云还等在那儿,瞧见她已经穿上了鞋子,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彩还在睡,我不想吵醒她。所以没有穿鞋子就出来了。“阿金瞧着他,解释了一句。言下之意是,她也没想到住在楼上的魏凌云会出现在这一层。 魏凌云或许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局促不安地瞧着她。“我,我是被雨声吵醒的,看到又下这么大的雨,想去看看药材。一下楼,就瞧见你站在这里了??“ 魏凌云解释道后头没了声音,一抬头就瞧见阿金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自己,这让他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 “也是被大雨给吵醒的。“,阿金说着,将视线放在了庭院里摆放着的那些药材箱子上。虽然箱子上都盖了几层防雨的遮布,但是药材就算没有被淋湿,沾染了湿气也是不能用的。 阿金皱着眉头,在心里盘算着雨停下来之后的工作量,忽然开口问道:“之前咱们准备的药材,够宋大人他们在巡查的路上用的吗?“ “不好说,我们准备的只是一个估计的量。也不知道到了灾情严重的地方,会是个什么样子??再加上。天公不作美,“,说起这件记挂在众人心里的大事,魏凌云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随行的星监官说,这雨可能还要下上几天。“ “是吗。那实在是太糟糕了。“阿金喃喃自语道,看雨看入了神,只见雨势渐大,好些雨点已经飞进了走廊里,打湿了二人衣衫。魏凌云向后退了一步,转头见阿金依旧站在雨中,浑然未决,便上前拉了她一把。 “你身上都被雨打湿了,去换身衣服吧。“魏凌云提醒道。 “好,魏大人也是。“阿金回了这么一句之后,便进了屋子里。魏凌云站在她门口等了一阵,见她没有再出来的意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间里,阿金这一次进来,阿彩才起来。她懵懵懂懂地看着阿金,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样子道:“玉儿,你出去了?“ “嗯,雨下得太大了,我被吵醒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吧。“阿金轻声哄着她。 “哦,“,阿彩听了她的话,立马就躺下了,闭着眼睛嘟嘟囔囔道:“要吃早饭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知道了。“阿金脱了鞋袜上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雨景,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打算闭目养神。 二人再起来时,二楼已经开始逐渐热闹起来。阿金和阿彩一道和其他医女一起梳洗完毕,便径直往饭堂去。走到半路上,正好遇见了阿娇。 阿彩与阿娇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便拉着阿金要绕开她。这一次阿娇没拦着她们,而是站在原地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表里不一。表面上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暗地里,却极尽能事学那些坊间女子勾引男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彩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继续和阿金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还问阿金道:“玉儿,她这个人怎么睡了一觉起来更奇怪了。难道那些大雨都下到她脑子里了?“ 阿金没忍住,噗嗤一笑。阿彩看着展露笑颜的阿金,只觉得这笑容灿烂得差点没晃花她的眼睛。“玉儿,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多笑。“ 阿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要瞎说。“ “我没有瞎说,是真的。“ 与阿彩感同身受的,还有站在远处瞧着这一幕的魏凌云。自打认识沈玉以来,他就不曾见过沈玉开怀笑过。这还是头一回。 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乔医正忽然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三个医女,又看向魏凌云道:“凌云,你跟我来。“ “是。“魏凌云向乔医正行了个礼,这才收回自己恋恋不舍的眼神,跟着乔医正上了楼。 院子里,阿娇还在和阿彩二人不依不饶。她们不以为意的反应让阿娇恼羞成怒,她走上前指着阿金道:“我说的就是你!沈玉你装什么!“ “空口无凭,说话都是要实事求是的。请问,我做什么了?让你对我如此横加指责?“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阿娇气的脸红脖子粗,她想要将今早上她在走廊上见到的一切和盘托出,让沈玉没办法反驳。可是她也清楚,这件事情还会牵扯到魏凌云。 魏凌云是自己中意的人,她自然不想牵扯到他,还影响到他的仕途。 “哦,那就是说,这是欲加之罪了?既然如此,我和你更没什么好说的了。“阿金说完,拉着阿彩扭头就走。阿彩回头瞧了一眼愣在那儿的阿娇,只觉得她的眼神真是好可怕。 “玉儿。阿娇这丫头最近都怪怪的。“ “她以前不这样?“阿金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听在阿彩耳朵里,却是有别的意思。 只见她呵呵一笑,道:“也是,平日里她在王都里也是这么个模样。“ “真可怜。“阿金有些同情沈玉了。 “是啊,确实很可怜。可悲又可怜。“阿彩以为她是在说阿娇,也附和道。 ?? 魏凌云跟着乔医正进了屋子里以后,还将房门带上了。 “师傅,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乔医正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来道:“再过两日,我们就要跟着润王和宋大人下堤坝巡查了。你先看一下这个名单,若是有什么意见,跟我商讨一下。“ “是。“魏凌云恭敬接过,看完那份名单之后,又将之折好,“其他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学生觉得,让林大夫带甲组更好一些。“ “为什么?“他的回答仿佛在乔医正的意料之中。 “因为??甲组的人多为新人,还需经验丰富的御医带队,学生资历尚浅,恐不能胜任。“ “我看,不是吧。“乔医正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瞧着他。“是因为那个叫沈玉的在乙组,所以你也想在乙组,老夫说得对不对?“ 魏凌云没想到乔医正一语中的,说穿了自己的心思。他惊讶地抬头看了乔医正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师傅,我??“ 乔医正一抬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凌云,你也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是。沈玉与你不合适。就算师傅默许了,你父亲,还有你魏家能容纳她一个孤女吗。“ 魏凌云被乔医正问得浑身发凉。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是一见沈玉总是对自己这么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也就下意识地开始逃避这些问题。 就连沈玉都还没有对自己青眼相看,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去想这些细节还为时尚早。 “师傅,我父亲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而且他十分惜才,沈玉天资聪颖,是不可多得的学歧黄之术的苗子。我想??父亲是不会看轻沈玉的。“ “诚然,你父亲自然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官海中沉浮,却娶一个孤女为妻。日后,若是遇见一些坎,你二人当如何自处?“ 乔医正的反问让魏凌云沉默了下来。见魏凌云回答不上来,乔医正也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没有想好这些问题的关键,就不要贸然去向一个女子示好。沈玉那孩子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她终归是一女子,当个几年医女,最后还是要出宫的。就算她有幸升为了女官,也是要一辈子留在王都伺候皇家的人。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扬言要娶她,最后却没有娶她,你让这孩子以后的路怎么走?你这不是爱她,你这是在害她!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乔医正便站起身来,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不是爱她??是在害她??“魏凌云听着身后的门响,重复着师傅刚才说得这一句话,嘴边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就因为自己与沈玉家庭背景悬殊,所以就注定不能在一起吗? 魏凌云想不明白,这分明是自己的事情,怎么却要将这么多是是非非考虑进来。 师傅的一席话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魏凌云在房间里站了半晌,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让他意外的是,乔医正竟然一直站在房间外头等着他。 “师傅??“魏凌云艰难地开口。 “你想好了?“乔医正瞧着他,等着他最后的决定。 “就依照师傅原先的安排,我去甲组便是了。“魏凌云垂下头,轻轻说道。 “好。你能想通就好。“乔医正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五章 真假沈玉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五日以后,众人被分成了两组,开始跟着萧湛与宋文禹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各个堤坝上巡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随着他们亲自寻访的地方越多,刘郡守的心里便越是慌乱。 这一日,刘郡守趁着夜色,又匆匆忙忙地来到了萧铎的房间里头。与前几次的会面相比,今日的萧铎脾气也暴躁得多。 “王爷,您说怎么办呀。他们这来势汹汹,暗地里就连之前与咱们有生意来往的商贾人家都找到了。卑职真怕,怕??“ 萧铎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刘郡守絮絮叨叨的话语让他心里更是一团乱。“怎么会让他们寻到这根线的,你不是说,你们的账簿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让他们瞧出端倪吗?“ “这,这??“刘郡守瞧着萧铎恶狠狠的眼神,心里害怕得紧,“谁能想到这宋文禹年纪轻轻,竟然还深谙商贾之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萧铎咬牙切齿地看着刘郡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他娶的妻子可是出自天下第一富的沈家!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蠢材!“ “啊?那,那可怎么办啊。“刘郡守六神无主地看着萧铎,“王爷,您可一定要救卑职呀!“ 萧铎冷冷瞧着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刘义,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咱们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是太子就不一定了。若是真的查出来些什么,你可一定要咬紧牙关别松口。否则,死得可不止是你一个人了。“ 刘郡守被萧铎阴恻恻的神情给吓得浑身一颤,他想到了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小妾。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那可是他老刘家的独苗,他四十岁才得这个孩子。 萧铎见刘义已经没了主心骨,又轻声说道:“无毒不丈夫,不然,你就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个。然后??便是我了。“ 刘义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萧铎,半天没有答话。萧铎知道,他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他低下头来掸了掸外衣上的灰尘。“事已至此,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若是此时你才派人去灭口,为时晚矣。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只好??“ 萧铎话说到这儿,瞧见了放在桌上的那一杯水,他将茶杯推倒在了桌子上,任杯子里的水泼洒出来,顺着桌布流到地上。 刘义盯着那一滩水渍良久,失魂落魄地向萧铎行礼道:“卑职明白了??夜已深,王爷还请早些休息。“ “嗯,去吧。“萧铎没有看他,自始至终,他都在盯着那一滩水渍看。 覆水难收,怕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萧铎想不明白,他们在淮南郡里逗留数日,为何一直不见朱家人动手。之前担心的那个问题再一次浮现在萧铎的脑子里。 “这是把我当弃子了?“萧铎握紧了拳头,有些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道。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的心里真是又恨又痛。自己从小到大,就依附在皇后身边仰人鼻息地过活。朱良莘作为养母,说不上有多好,却也说不上有多坏。 但是太子从小到大对他的关怀和照顾。却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亲情。萧铎的性子暴躁乖僻,这是众人皆知的。可是他在萧烁面前却是另外一个模样。 只要是萧烁想要完成的事情,他都可以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因为他从来不会怀疑萧烁会出卖自己。 可是,这一次??难道自己果真要为了他的王朝霸业折在淮南郡了吗? 不,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他也不愿意相信萧烁放弃了他。 萧铎摇了摇头,强逼自己去想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许,纯属是朱家人办事不利,让萧湛与宋文禹可以苟活到现在? 他的这个猜想,也算是歪打正着地猜对了。 自打萧湛与宋文禹二人出了淮南郡都城开始下堤坝巡查开始。他们这一个月以来就一共遇到了好几拨刺杀,每次来人出招都极其狠辣,且都是挑的众人不在萧宋二人身边的时候。 可是他们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始终没能活捉到人,而且在最近一次时,宋文禹也因为不会武功受伤了。宋文禹深夜来到驿站找人包扎的时候,阿金吓了一跳。若不是她自制力强,眼泪早就夺眶而出了。 “这是怎么回事。“乔医正披着外衣出来,见到宋文禹唇色发白地坐在驿站的大厅里,赶紧让匆忙起来的魏凌云去准备包扎用的东西,回头见沈玉还傻站在那儿,又呵斥道:“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来帮忙。“ 阿金闻言,默默走到宋文禹的面前,在即将要接触到他的外衣时,宋文禹忽然道:“男女有别,还请乔医正让这位医女回避吧。“ 乔医正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阿金,又想到魏凌云对这个医女青眼有加,刚准备让阿金离开,她却抢先说道:“医者父母心,宋大人何必顾忌这些。您伤得很重,还是先处理了您的伤口再说吧。“ 众人听他这么说,便不做声了。正在这时,魏凌云拿了一些要用的东西过来。阿金站起身来帮着他将那些东西在乔医正手边一一摆好,二人又颇为默契地在乔医正的指导之下给宋文禹将上半身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乔医正瞧见他腰间绑着的纱布上还渗着血。“这是几时受的伤。“ “今天去巡查的路上遇袭的。我替润王挡了一剑。“ 乔医正一愣,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魏凌云和沈玉。见二人的神色皆有异样,便知道他们也是被这句话给吓到了。 “宋大人,万幸,刀刃上没有淬毒。“乔医正将纱布拆开,查看了一下宋文禹的伤势如是说道:“不过这个刀伤,要好好养上一阵了。最好不要沾水,不要走动,要卧床休息。“ 听了乔医正的吩咐,宋文禹扯着唇角笑了一下,这笑容让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宋文禹有些张扬。“乔医正,您觉得您说得这些医嘱,我可能在这里遵照执行吗?“ 乔医正打开了药瓶,一手扶着他的伤口,提醒了一句。“会有些疼,忍着,“,便将药粉洒在了创口上。宋文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没有叫出声。 阿金在一旁定定地瞧着他的额头上泌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便知道他是在强忍着疼痛。有乔医正在,魏凌云和阿金也只能打个下手。不一会儿,宋文禹的伤口上就已经包了一层崭新的纱布。 乔医正忙活完,擦了擦汗。借故支走了阿金和凌云以后,才问道:“润王那边可好?“ “他还好。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回郡守府里了。“ “但你二人应该都清楚,皆是徒劳。“乔医正叹了一口气。就连他都不敢保证,这次自己从杏林苑里带出来的人中,没有皇后他们的眼线,“明天,你们还去巡查吗?“ “去,若是不去,萧铎他们更会有恃无恐的。“宋文禹一手扶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唇色发白地回道:“可恨当时那人逃跑了,不然,说不定还可以瞒上一阵子。“ 站在走廊外边的阿金听了宋文禹说的话,神情变得极冷。她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深夜的雨雾之中。 郡守府外,偶有衙门捕快和萧铎带来的府兵巡逻。一个黑衣人隐在阴影处,正打算要趁着巡逻队伍离开的空当,潜进郡守府里,有人却从身后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黑衣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女人。女子一身医女打扮,脸上仅带着一方面纱。似乎毫不忌讳对方会瞧出自己的身份。 这个女人,正是阿金。 “你这是要去给萧铎报信?“那女子冷冷问道。 黑衣人神情凛然,肩膀一颤,躲开了阿金的桎梏。下一秒,便提剑向阿金刺去。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无论自己出招多么狠厉迅速,都能被对方一一化解。二人都不想在郡守府前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知不觉便交手至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你是谁。“黑衣人压低了声音问,带着些气急败坏和恐惧。 “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些。“阿金淡淡回了一句,拿起玉笛横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悠扬的笛声在雨夜之中响起,显得如此哀戚婉转。黑衣人感觉这些音符似乎是有生命的,他们像是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将手里的刀尖短刃对准自己。 饶是杀人如麻的他,到了这种时候心中也渐渐生出绝望来。他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想要瞧清楚这个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的模样,直到死,却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 二人对决,高下立判,生死也只不过是一瞬的事情罢了。阿金见黑衣人躺倒在地上不动了,这才放下手中玉笛。先前的狠厉模样完全不见了,只剩下一脸冷漠。 她走到这个刺客的尸体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伸手在他的眼睛上抹了一把,这才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缓缓走出了巷子里。 阿金回到驿站的时候,更夫已经打过四更天的梆子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房间,却没想到刚一进驿站。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等她的魏凌云。 她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又继续向楼上走去。 “你到底是谁?“魏凌云走上前,一把拉住了阿金。阿金回过头来瞧他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可是一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沈玉,他又坚定不移地看着阿金道:“你不是沈玉。“ 阿金没想到最先戳穿自己的竟然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转过头来面对魏凌云站着,轻轻问道:“魏大夫这话好生奇怪,我怎么就不是沈玉了?“ 魏凌云也被阿金问住了,可是当那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又眉头紧皱道:“沈玉的身上,从来都只有药香。没有血腥味。“ 魏凌云的回答让阿金有些嘴角上扬,从小在通天阁长大,自然知道有些人的感官就是比旁人灵敏一些,比如阿九的耳力,还有面前这位医官的嗅觉。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阿金一扫之前的阴霾,忽然想要逗弄一下这个青涩的少年郎。“哦?魏大夫原来也会闻香识女人,看样子,定然也是阅女无数了?“ “你不要瞎说!“阿金故意曲解了魏凌云原本的意思。让对方羞红了脸。阿金的态度,让魏凌云更加确定自己原先的猜测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沈玉?她现在人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她待着的地方,至少要比咱们现在待着的地方要安全。“事已至此,阿金没有再瞒下去的打算。若是不和这位魏大人说清楚,以这个愣头青喜欢沈玉的劲,还不知道会给她惹多少麻烦,“魏大人与其关心沈玉。不如多关心一下咱们现在的处境吧。“ “你??你难道跟那些刺客,是一伙儿的?“魏凌云被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了,当即就想要喊人。阿金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玉笛一指,魏凌云便定在了那儿,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最好不要乱叫。否则,就算是看在沈玉的面子上,我也留你不得了。“阿金闲庭信步地走到魏凌云身边,绕着他慢慢走了一圈,并用玉笛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圈。“再说了,我和沈玉一样的相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性情,你现在跑出去跟人说我不是沈玉。你猜,别人是不是都会觉得你疯了?“ 阿金三言两语便将魏凌云给说焉了。阿金见他神情有所松动,这才放心将他的哑穴解开,可他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魏凌云后怕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喘着气,瞧着阿金道:“我凭什么信你?若是沈玉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 “放心吧,沈玉好好的。不会有事的,“,阿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并没有多少杀伤力的威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我是沈玉。“ 阿金将最后一句话说完,拍了一下魏凌云的肩膀,魏凌云只觉得身子一下就能动弹了。他先是防备地向后退了几步站定,警惕地与阿金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却见这个和沈玉一直脸上带笑瞧着他,让他不由得心生柔软却又觉得诡异。阿金刚才的那两下已经让魏凌云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他站在原地与阿金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你最好不要被我抓住把柄,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走了几步,魏凌云又转过头来对阿金说道。 阿金向着他点了点头,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也亏得魏凌云闹上了这么一场,让她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想起刚才败在自己手下的那个人,阿金的眼神又变得寒冷起来。 这已经是死在自己手上的第五个朱家人了。她的警告已经给出去了,就不知道对方会是个什么反应。会迎来更为疯狂的反噬,还是见好就收? 阿金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她很清楚,萧湛和宋文禹这次来淮南郡势在必得,不说宋文禹刚正不阿的性子,萧湛一定是不会放过拉萧铎下马的机会的。 想起宋文禹的伤,阿金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刚才她忙着去给宋文禹清理障碍,却没来得及赶回来看着他离开驿站。阿金手里捏着笛子,越发不想让宋文禹再在这个是非之地待下去了,却也只能想想而已。 就算她愿意,宋文禹也一定不会愿意的。 ?? 乔医正觉得一觉醒来,天都要塌下来了。先是魏凌云死活都要带着沈玉,寸步不离。本来他以为这个徒弟是在沈玉的事情上已经想通了,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又打回了原形,甚至还变本加厉了。 “你简直是胡闹!“乔医正严厉归严厉,可是冲着魏凌云拍桌子还是头一回,“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王都,不是你魏家,是在天高皇帝远的淮南郡!咱们的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呢!凌云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魏凌云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抬起头来看向盛怒之中的乔医正,就差没有跪下来了。“师傅,徒弟真的心里有分寸。让沈玉跟在我身边,是因为徒儿有自己的想法。“ “你,你??哎!“乔医正听了他的话,恨不得扇他一耳光。他指着魏凌云你了半天,最后还是丧气地坐了下来,“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出去。“ “谢师傅。“魏凌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退出了房间。刚一带上房门。他就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长吁短叹的声音。 魏凌云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仅心里面苦,嘴巴也很苦。 此后,阿金就被魏凌云拎在了自己身边,不论魏凌云到哪儿,都要带着她。若不是因为男女有别,只怕是出恭沐浴,魏凌云都恨不得将阿金也捎上。 能想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笨办法,阿金也是挺佩服魏凌云的。既然话已经摊开说了,两个人的对话自然也不像之前那般客客气气了。 “你这么时时刻刻地盯着我又有什么用呢?“阿金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与众人一道走在泥泞的小路上。魏凌云大步走在前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你说你是要看沈玉那张脸吧,可是你又这么使唤我。一点都不带怜惜的,我看你对沈玉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阿金刚说完,魏凌云就炸了。他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擅长于用言语扰乱别人心智的妖女道:“我不是看中沈玉那张脸,我心中有她,只因为她是沈玉。你只不过是顶着沈玉的一张面皮,就想冒充她?简直做梦!“ “哦??“阿金拉长了声调。故意曲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沈玉长得不好看?“ 魏凌云一口气没上来,扭头就走,懒得和阿金多费口舌。阿金见他沉默,立马又追上前几步道:“那我回头去跟沈玉说,你不喜欢她的那张脸,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个妖女!“魏凌云再一次站定了身子,差点要竭嘶底里地喊出声来。“你以为谁都会在乎一副臭皮囊吗!皮囊好又有何用!再好的面皮,里头裹着一副蛇蝎心肠,也是让人生厌!“ 魏凌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过分了。可是阿金却不怒反笑,而且小得很欣慰。让魏凌云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阿金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而是继续往前赶路。就在他愣神的当儿,阿金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魏凌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使命,赶忙追上了她,不放心地问道:“你为何突然不做声了,又想使什么花招。“ “没有呀,我就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谁?“魏凌云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但是听到阿金的回答之后,他就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我的夫君。“阿金说道,便不在看他,继续追逐着前方的队伍。 ?? 萧湛听了乔医正的嘱托,硬是没有让宋文禹陪自己去堤坝巡查,自己带了一队人马就这么出城了。临走前,他还特意交待众人,若是萧铎或者刘郡守问起宋文禹不去的原因,就说他又生病了。反正有乔医正守在宋文禹身边,他有底气撒这个谎。 萧湛离开以后不久。坏消息就来了。宋文禹半躺在床上喝着怀仁端来的药,听着门外有脚步来来回回,便看向怀仁道:“外头出什么事儿了?“ 关于这个,怀仁在端药回来的路上就打听好了。只不过因为宋文禹在养伤,他没有问,他也不想多嘴。“少爷,出人命案了。说是巷子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首,身穿夜行衣,仵作都去看过了,说是自尽的。“ 宋文禹听了怀仁的描述,有些怪诞。“自尽?待会儿你过去再打听一下细节。这件事好生奇怪,要问问清楚。“ “是。“宋文禹的想法与怀仁不谋而合,待到宋文禹睡下之后,怀仁便出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宋文禹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便盯着床顶想事情。 夜行衣,自尽? 淮南郡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黑衣人又会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有人逼他这么做了? 好多事情宋文禹都想不明白,而这些问题又实在费脑子,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 梦里,阿金正站在东厢房门口笑吟吟地瞧着他。 宋文禹瞧着她,心里充满了欢喜,抬步向前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他是真的想家了,更想阿金。 他这一睡,时间也长。睁开眼时,萧湛已经坐在他的床边了,一脸凝重。 宋文禹瞧着他脸上挂着这样的表情眼皮一跳,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今早上在巷子里发现的那个黑衣人,是朱家的刺客。“ 宋文禹垂下眼,轻轻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得到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让萧湛和他都觉得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在帮他们。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六章 萧铎的试探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朱家刺客自尽在巷子里的消息也传到了萧铎的耳朵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刺进受害人身体里的那把匕首呈到他面前时,相比于刘义的慌乱,萧铎要显得淡定得多。 他先是拿了一方帕子附在刀柄上,这才将之拿在手中仔细查看。半晌,他又将匕首扔回到了托盘上。 “确实是朱家军的防身武器。“萧铎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之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刘义一听是朱家的人死了,差点没有昏厥过去。“王爷,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怎么朱家的人会死在咱们的地界上?“ 萧铎看了他一眼,道:“眼下下结论,为时过早。也有可能是朱家的人杀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刺客,又或者,这压根就是一笔糊涂账,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朱家呢?“ 刘义的脑子被萧铎说得有些糊涂了,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最后也只能这么含含糊糊地退了下去。 等刘义人一走,萧铎便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淡然面孔,目光变得阴鹜而又深邃。眼下他的心情很矛盾,这个刺客的出现让他明白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太子并没有放弃他,也确实是有派人来想要将萧湛和宋文禹结果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成功,自然他也就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二个便是,他隐隐觉得,有人是故意留下这具尸身给他们看的,既是警告,也是挑衅。 萧铎很清楚朱良莘的性子,只觉得这一次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是真正踩到了那个女人的痛处了,而那个女人发起狠来所带来的一系列反应,也是他无法预计的事情。 他坐在床榻上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试探一下,宋文禹和萧湛现在到底是查到什么程度了。若他们一无所获,萧铎觉得自己有必要与太子提前报个信,将下一波人给拦截下来。 既然知道有人躲在暗处相助,想要杀掉宋文禹和萧湛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铎思及此,站起身来,快速让人给他更衣便出了郡守的大门,直奔衙门而去。 衙门里,朱医正刚给宋文禹换了药,魏凌云和沈玉也跟在旁边,几个人将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就沈玉一个女子在屋子里,也不见她有半点忸怩的姿态。 眼下,阿金满心满眼都是宋文禹,压根就懒得搭理一直将她看得死死的阿金。 “宋大人的伤势已经好多了,“,乔医正摸了摸胡子,语气难得轻松道:“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这几日我一直对外称病,也是有劳各位医官替我遮掩了。“宋文禹目光将三人一一扫过,最后又回到乔医正的身上。 阿金看到他的目光若蜻蜓点水一般在自己身上掠过,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易容技术得意,还是要为宋文禹的木讷感到失望。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乔医正和魏凌云都向宋文禹行了个礼,阿金自然也不能幸免。 三人话音刚落,萧湛就带着陆青进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金的错觉,在萧湛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萧湛风风火火地走到宋文禹的床边坐下,亲切地问道:“如何?伤口可有好转。“ “已经没有大碍了。“宋文禹看向萧湛道:“明日我还是与你一起下堤坝巡查吧。“ 萧湛想都没想,拒绝了他的提议。“眼瞅着已经没几个点要巡查的了,就这六七天的事情。你还是称病卧床休息,咱们回头从淮南郡北上回王都,又要好一番折腾。你伤口没长好,路上可是要吃亏的。“ 关于那个刺客的事情。昨天晚上萧湛与宋文禹聊了很多,却一直不能确定到底是哪种可能性。但是有一点他们很是肯定,这一次他们不会空手而归。 也就是说,之后这种刺杀的动作只会越来越频繁。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他们二人遮掩得再好,也总是会被太子一党打听点什么东西出来的。 而今握在他们手上的那些证据,哪怕是零星半点,都能够扒掉萧烁的一层皮。 宋文禹与萧湛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到怀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少爷,庆王来了。说是来看望一下你。“ 对于萧铎的出现。萧湛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发现了那具尸体以后才过来。看样子,萧铎是别有意图的。 萧湛看了宋文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办?“ “来便来了吧,确实也是病了。“说罢,宋文禹还咳嗽了几声。 乔医正估摸着待会儿这三个主子相聚,怕又是一翻刀光剑影,便想着带着魏凌云与阿金离开。对此,宋文禹与萧湛也没有异议,毕竟他们都不想殃及池鱼,牵扯无辜。 乔医正带着爱徒和沈玉匆匆忙忙退下,却也还是和萧铎撞了个正着。三人又止步于走廊上与萧铎行礼,好在萧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也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便让他们离开了。 等到回到驿站里时,乔医正的里衬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魏凌云瞧着师傅一副凝重的表情,也顾不得阿金也在,便径直问道:“师傅刚才何需那样,倒像是我们做错了事情一般。“ “你??“乔医正正要说什么,见阿金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师徒二人瞧,话到嘴边,便也咽下了。“沈玉,你出去将明日里要用的药材准备一下。去吧。“ “是。“阿金也没打算听这两师徒的墙角,落落大方地扭头就出去了。可是魏凌云不放心她,视线一直黏在了阿金身上,乔医正看着魏凌云这么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都什么时候了,心思能不能放到正事上?“ 魏凌云一愣,马上明白师傅是误会了,可是自己又百口莫辩,只得沉默。 乔医正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头疼。“眼下形势,不容乐观。咱们还是小心点好,凌云啊,师傅也是过来人,儿女情长无可厚非,可是除了儿女情长,作为一介七尺男儿,还有很多大事要去做的。这段时间你收收心,警醒着些,若是不能将你完完整整地带回王都,师傅没办法向魏院正交代啊。“ 乔医正语重心长的话说得魏凌云有些动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将师傅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乔医正这才又道:“刚才我特地叫你们出来,是因为淮南郡昨晚上出了一件大事,我不想让你们这些小辈听到不该听的事情。“ “什么事情?“魏凌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两天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监视阿金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昨日咱们去巡查的时候,淮南郡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夜行衣装扮。“多余的,乔医正没有再说。让他觉得蹊跷的是,这件事情在这不大的淮南郡里也算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毕竟是人命官司。可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淮南郡的街头巷尾也不见有人说道这件事情。 可见,是官家刻意把风声压了下来。 魏凌云自打听到夜行衣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他觉得,他好像知道是谁下的手。“那??官家可有曾请师傅去当仵作?“ 乔医正因为是本次随行前来的医官之首,再加上宋文禹称病卧床,所以这两日他也没有跟随那些年轻人去巡查,只是留在都城里看管着驿站里这些还没分装好的药材,偶尔也会提着药箱去衙门后院里,看一下宋文禹的情况。 魏凌云以为,他要是当地的父母官,知道有这么一尊大神来到了本郡,为了破这个案子,他一定是会来请人的,请不请得动倒是另说。 然而,乔医正的回答却在他意料之外,“没有,“,他捋了捋胡子回道。 “没有?“魏凌云沉默下来思考片刻,“死的不是一般人?“ 乔医正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又将之前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知道得越少越好,为师跟你说这些事。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这淮南郡不太平。“ “是,徒弟知道了。“魏凌云退出乔医正的房间时,心思沉重得很。刚准备下楼,就见到阿金正在忙碌的身影。他站在楼梯上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本想下去帮忙,一想到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女人,脚下一转,便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 淮南郡衙门里,萧铎与萧湛一同坐在宋文禹的房间里,三足鼎立的态势,让气氛莫明有些压抑。 “庆王今日前来探望,真是有心了。“宋文禹先开了口,说了一句客套话。 萧铎笑了笑,道:“你这是为了圣人的差事才会病倒的,本王来看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对了,乔医正有说是什么原因吗?该不会是??感染上瘟疫了?“ “算是旧疾复发吧。之前在路上落下的病根,没有好全就上路了,也是怪我身子不康健。“宋文禹说完,又咳嗽了几声。每咳嗽一下,他的伤口就在隐隐抽痛。宋文禹放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伤口。 “哦,可是我看宋大人唇色发白,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的是皮外伤。“萧铎状似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湛闻言,特意看了一眼宋文禹,这才笑道:“听五弟这么一说,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说到刺客,也不知道关于石头巷子里的命案,刘郡守勘察得如何了。“ “刺客?本王只知道是有人被害了性命,却不知道细节,回头本王定然会好好询问一下细节的。“萧铎微微笑道。答完又看向宋文禹。 宋文禹平静的神色让萧铎疑惑,莫非这一次他们二人又是毫发无伤?宋文禹果真只是寻常的生病而已? “时间不早了,本王也应该回去了。四哥,要不要一起走?莫耽误了宋大人休息。“萧铎知道,自己再留在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他站起身来,主动向萧湛发出邀请。 “不了,我再陪文禹说会儿话。“萧湛没有跟着他站起身来,他的拒绝也在萧铎的意料之中。 “好吧,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先行一步了。“萧铎耸了耸肩,负手走出了宋文禹的房间。 他离开后不久,萧湛与宋文禹又沉重地对望了一眼。 “这家伙,就是过来试探的。“萧湛沉着脸色说道,他冷着脸的样子,看起来比宋文禹还要可怕。 宋文禹用手捂着伤口,半天没吭声。“等过两日,我便陪你再下去巡查。“ “你这个身体??可以吗。“ 萧湛现在闭上眼睛,眼前偶尔还会闪过宋文禹替他挡刀的身影。说不动容,那也是假的。自己这一路走来,形单影只,就连宋文禹他都一度以为两个人是渐行渐远,不再如昔日那般亲密无间了。 然而。在生死关头,却也是这个儿时好友挺身而出保护了他。 “没事的,“,宋文禹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些倔强,“虽然我是一介书生,不会半点拳脚功夫没错。但是普天之下不会功夫的男人多了,照样能够顶天立地,也不要将我想得太脆弱了。“ 萧湛听了他的话,又笑了出来。“谁说你脆弱了,没有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为勇者。“ 宋文禹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萧湛呵呵一笑,萧铎一走,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 阿金正在院子里摆弄那些药材,见干的差不多了,正打算擦擦手离开。忽然觉得后头有人在盯着自己瞧,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萧铎。阿金飞快地垂下头,向着萧铎行礼道:“王爷。“ “嗯,“。萧铎点了点头,“你们医正呢。“ “在房间里,容奴婢与医正禀报一声,王爷请稍等。“阿金说着,将庆王引到了驿站的大厅里坐下。这个点,摇童和医女都已经起床了,正在各自忙碌手头上的事儿。见阿金领着庆王进来,都吓了一跳,纷纷将手头的事情放下,向萧铎行礼。 “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吧。“萧铎挥了挥手。选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就见着之前领自己进来的医女上楼了。他眯着眼瞧着阿金提裙上楼的背影,只觉得心弦被撩拨了一下。 萧铎摸了摸下巴,全当自己是因为这一阵子没有女人陪着,所以才会这么没有自制力。 不过,他也没想着收敛。萧铎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周,发现其余几个医女都在忙碌,容貌身姿都很不错。他像打量货物一般的视线在几个少女身上游走,最后定在了一个长得有些像抱琴的女人身上。 萧铎微微一笑,挪开了视线。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正在这时,阿金已经将乔医正领下楼来了。见他已经与萧铎说上话,便要退下。 萧铎忍不住又多看了阿金两眼,越看越觉得还是阿金的姿色最为上乘,而且这医女冷冷清清的性子,像极了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庆王,咱们楼上说话?“乔医正虽然觉得沈玉与魏凌云并不合适,但也不代表他可以纵容萧铎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手下的人。 作为他们的统领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护住这些闺阁少女的周全。都是男人,乔医正自然瞧出来了萧铎的心思,却不能说破。 萧铎回过头来,看着乔医正笑了笑,厚脸皮的他并没有在乔医正的直视之下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只是他一离开,众医女都松了口气。 阿彩挽着阿金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小声道:“庆王怎么看起来这么吓人的,与他相比,润王要温和多了。“ 阿金看了阿彩一眼,觉得她真是太年轻了。萧湛那种,分明就是笑里藏刀,真正的杀人于无形。不过,相比之下,这个萧铎要讨厌得多。 “阿彩,这几日你还是绕着庆王走比较好,平日里做事说话,都要小心谨慎些,知道吗?“阿金提点了阿彩几句,临到最后,还不放心,又郑重其事地抓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一定要将我的话记到心里去,小心再小心,不要去招惹庆王。“ 阿彩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心说,我没有招惹他呀,今儿个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可是沈玉说得这么严肃,好像很紧张自己的样子,这又让阿彩觉得很高兴。 她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阿金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娇。此时此刻,与阿娇玩得要好的几位医女正凑在一起咬耳朵。 “阿娇,我瞧着刚刚庆王有多看你几眼呢。“ 一个起哄道。阿娇羞红了脸,转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可是心思早就不在这上头了。“别胡说,我都没瞧见。“ “可是真的,你没瞧见。那是因为你没抬头。“ 另一个抓着她的胳膊嘻嘻笑道。阿金听了她们的对话,不敢苟同地皱起了眉头,萧铎是什么性子,她最为清楚。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而今将阿娇捧得越高,日后她就会跌得越惨。 阿金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一句,可是看阿娇那个态度,最后还是闭嘴了。既然魏凌云已经戳穿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事。 阿彩拉着阿金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阿金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宋文禹的伤势。见乔医正和萧铎正关在房间里说话没有出来,阿金找了个理由独自去找魏凌云了。 此时此刻,魏凌云也正好一个人在房间里。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阿金主动上门来了。 两个人沉默以对,最后还是魏凌云挪开了身子道:“进来再说话。“ 阿金点了点头,进了屋子以后,就站在门口看着魏凌云道:“我想知道,宋大人的伤,到底恢复得如何?“ 魏凌云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问到这个,又想到他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心里一下子就警惕了不少。“你问这个做什么,早上你跟着我去的时候,不是都看到了吗。“ “有我这个外人在,乔医正自然不会往坏了说。“阿金一语中的,很直白地表明了乔医正对自己的不信任。这个迂腐固执的御医,向来只将魏凌云当做自己人。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魏凌云想起了今天早上乔医正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抿了抿唇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杀人了。“ 阿金抬起眼皮来看着魏凌云,忽然笑了一下。“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这回答让魏凌云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双脚像是生了根,不敢走近阿金一步。阿金觉得,他现下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妖怪一样。 “你,真是你做的?“ “这件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阿金轻声回了一句,“我是为了你好。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你应该相信我不会加害宋大人了吧,所以你把他的真实情况告诉我也无妨。“ 魏凌云眼下心里有些乱,他下意识地想要相信阿金说的话,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这种偏向完全是因为她顶着沈玉的那张脸。阿金耐心地等着他六神无主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终于,他止住了脚步,看向阿金道:“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使的苦肉计。“ 阿金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很明显。“也对,你能想到这一层,确实不简单。不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说着,阿金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只是想要知道他好不好。我猜,以他的性子,这次庆王去试探了他,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继续称病了。最多不过两日,他会再跟着润王下郡县巡查。“ “那怎么行,他那个伤势??“魏凌云情急之下差点说漏了嘴,他很是紧张地瞧着阿金。 “如此,我明白了,“,阿金见到魏凌云的反应,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那日将刺客杀死于巷中,她就仔细看过那把匕首。削铁如泥,且还是宽刃。可以想象,若是这样一把武器刺入宋文禹腹中,这伤口面积会有多大。 阿金转过身,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又回头看向魏凌云道:“此后每一日,我都会守在宋大人身边,寸步不离。你若是还想要监视我,以防我做不轨之事,但凡跟着来便是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因为,你这是在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乔医正会担心的。“ 说着,阿金便离开了魏凌云的房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七章 各有选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说来也巧,阿金刚从魏凌云的房间里出来,正好撞见萧铎从乔医正的房间里走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下意识地想回避,旁边却根本没有遮挡物,避无可避。 索性,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萧铎和乔医正走下楼去,她再尾随其后。 乔医正恭恭敬敬地将萧铎送到门口,萧铎转过头,正好瞧见阿金翩然离去的身影。他默默追寻着那道倩影,又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乔医正就送到这儿吧,本王先回去了。“ “那卑职恭送王爷。“乔医正听了萧铎的话,连忙道。 萧铎一边嘴角上挑,看着乔医正的眼神带着些讥诮。这个老滑头,怕是早就在等着自己的这句话了。他没有对乔医正多做纠缠,走得倒是干净利落。 萧铎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哦,对了,本王记得咱们是带了八个医女过来,是吗?“ 乔医正一愣,没明白怎么话题扯到了那帮姑娘身上。“是,确实是八个。“ “可都会看诊?“ “会倒是会??只是??“乔医正回答得犹豫,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在堂堂王爷面前撒谎。 “行了,会看诊就行。你拨两个医女送到郡守府里来吧。润王与本王都在郡守府里住着,没有个能看诊的大夫陪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乔医正没想到他还将润王给搬了出来,一个王爷本来就很难拒绝,现下是两个王爷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一介五品医官。又能说什么。 “卑职??明白。“乔医正在回他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甚是绝望。虽然说那些医女并非都是出自官家,可个个都是在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关于这个庆王的放浪形骸,他在王都的时候早有耳闻。而今萧铎对自己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乔医正是又气又恨,却什么都做不了。 萧铎想着晚上就会有女人相伴了,心情甚好地回去了。留下乔医正一个人站在驿站门口良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驿站的大堂里。 大堂之中,医女和摇童们依旧在忙碌。乔医正站在这些妙龄少女中间,不禁有些茫然。他的视线在每个医女的身上来回游移。最后就定在了阿金的身上。 “沈玉,你随我来。“乔医正向沈玉招了招手,尔后便自己先上了楼。 阿金抬头瞧着他走上楼梯,有些奇怪。在一旁的阿彩也很奇怪。 “乔医正平日里对你都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今儿个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了?“ 阿金摇了摇头,俗话说得好,事物反常必有妖,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她将手里的簸箕交给了阿彩,又擦了手道:“咱们这份的活儿已经快收尾了,你再清理一下材料。等我下来了咱们一起去将这些药材磨成粉。“ “嗯。“阿彩点了点头,便看着阿金上了楼。 房间里,乔医正正襟危坐地看着一面墙壁,那墙壁上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乔医正回过神来,看向阿金道:“你进来了,坐吧。“ 阿金顺从地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低垂着头。 这还是乔医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打量沈玉这个丫头。越是打量,他越是明白魏凌云为何对一个孤女执着与此了。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么一个标志的人儿送到萧铎面前,他也一定会满意吧。乔医正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胡思乱想着。可是一想到这花一样年纪的少女从此下半辈子就要间接断送在自己的手上,乔医正又有些于心不忍。 阿金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主动问道:“医正大人,您找奴婢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玉啊,你??你想去郡守府当差吗?“乔医正问得委婉。可是阿金的表情一下就冷了下来。 “奴婢不想去。“阿金毫不犹豫地回道。 乔医正被她决绝的态度给弄懵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何不想去?“ 阿金看着乔医正道:“医正大人是想要小女子去郡守府里当差吗?若您是想的,那么您想让小女子去郡守府的原因正是小女子不想去的原因。“ 这段话有些绕口,可是乔医正却还是听明白了。他看向阿金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以为凌云中意于你,不过是因为你的一副好皮囊。原来,是我看轻了你。“ “医正大人,若您真的有这种想法,您看轻的不仅是小女子,还有魏大人。“说着,阿金站起身来,向乔医正行了个礼,就要出房门。 “慢着,“,乔医正站起身来,叫住了阿金,“我们还没有谈完这件事。“ 阿金闻言,叹了一口气,她将房门重新带上,转身看向乔医正道:“医正大人还想与小女子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也能想得到,这是谁的意思吧。“ “自然。“阿金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而是锋芒毕露地看向乔医正。她很清楚,若是此时自己妥协,往后的事情就不好把控了。 她其实并不怕萧铎会对自己如何,她只怕自己被戳穿了身份,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即便如此,小女子也是没有这个想法的,还请医正大人收回成命。若是医正大人执意如此,那??小女子就只好以死明志了。“阿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乔医正没想到阿金的性格如此刚烈,他不想得罪萧铎,却也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乔医正挥了挥手,让阿金离开了。阿金向乔医正行了个礼,算是谢过他的高抬贵手。她出了房门往大堂走时,阿娇正好上来。 二人在楼梯上狭路相逢,谁也没让谁。最后,还是阿金让开了一条路。阿娇冷哼了一声,便提裙上去了。阿金看到,她是进的乔医正的房间。 “医正大人与你说什么了?“阿彩见阿金不一会儿就行下来了,赶忙问道,满眼地好奇。 “没什么事。“ 阿金随口应了一句,阿彩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倒也不生气,只说:“刚才阿娇见你上去了,似乎着急得不行。这不,她刚才就自个上去了。“ 阿金一愣,看了阿彩一眼。尔后皱紧了眉头。 “玉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彩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到了,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阿彩,若是待会儿医正找你谈话,说想让你去郡守府当差,你千万不要答应。“ 或许是因为阿金的表情太过认真,让阿彩有些发懵,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才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去郡守府当差?“ 阿金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见阿娇志得意满地从乔医正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临到阿金面前时,还挑衅地看了阿金一眼。阿金摇了摇头,已经猜到了阿娇为何会突然去乔医正的房间里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阿金果然就见阿娇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站在驿站门口,与乔医正说些什么,尔后便上了马车。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瞧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转身回到屋内,却见阿彩也在收拾包袱。她心里一紧,快步走到阿彩身边道:“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去哪儿?“ 阿彩回头看到是阿金,惴惴不安地拉着阿金的手道:“玉儿。乔医正让我陪着阿娇去郡守府,我推脱不掉。“ 阿金愣了一下,脸色沉下来几分。“你答应了?“ 阿彩抱着自己的行李,没有吭声。 没吭声,便是默认了。 阿金有些无力,也没有再说什么。“那你万事小心。“ “玉儿,你别这样,你这样子我心里更慌,“,阿彩一把拉住了她,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当初为什么不想让我去郡守府里当差?我想不明白,可我信你的,所以现下我害怕得很。玉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金回过头来看着阿彩,在她用“沈玉“的身份在这里生活的这一段日子以来,阿彩一直都黏在自己身边。她也看得出来,沈玉应该一直与她都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 既然如此,她当然是不能让阿彩出事的。思及此,阿金拿出了一个锦囊,塞到了阿彩的手里。阿彩下意识地想要打开,却被阿金阻止了。“若是在郡守府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你就带着这个锦囊去找润王。“ “润王?“阿彩吓了一跳,她不明白,怎么这个事儿又和润王扯上关系了,“玉儿,这到底??“ “旁的,你就不要多问了,“,阿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将这件事给说明白。因为这其中有太多不可说的事情在里头。可是,她又想得在短时间内让阿彩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此去郡守府,你与阿娇性命无忧,可是旁的东西??就说不好了。说是去郡守府里当差,实则是去服侍庆王。我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明白了吗?“ 阿彩身子一抖,脸上又红又白。她明白了阿金要表达的意思,觉得异常屈辱。“怎么会??我们是医女呀!“ “就算是医女,身份也尊贵不过天家人,“,阿金面色平静地说出这个不争的事实,“乔医正带了我们这么些年,莫非还不清楚我们这些人的秉性想法?为何一开始他想到的是让我去,而不是阿娇?因为阿娇出自官家,他不想惹麻烦。而我一介孤女,就算是出了什么有损名节的事情,他也不会受牵连。“ 阿金以自己举例,至于为何选择阿彩,答案不言而喻。阿彩虽然也是官家出身。可是他的父亲与这些医女的父亲相比,却是官阶最低的武官。 “真是??真是太欺负人了。“阿彩咬着唇,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事已至此,你不用害怕。记得危急时刻去找润王便是了,她见到你手中拿着的东西,一定会帮你的。“阿金抬手替阿彩擦了眼泪,轻声安慰道。 “好,我知道了??“阿彩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先一步去郡守府的阿娇,她有些踌躇地看向阿金道:“阿娇已经先去了。我有你给的东西护着,那她??“ “她是主动要求去的,所以不见得看不透这其中道理。她大概是有别的打算,你就不用管她了。“ 人各有志,阿金没有半点看轻阿娇的意思。只是,她并不见得能够得偿所愿。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去报道吧。莫要被王爷抓住了错处。“阿金轻声说着,带着阿彩一起出了房门。 魏凌云从宋文禹那儿看诊回来以后,便从阿金那儿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惊怒交加,第一时间想要冲到乔医正的房间里讨个说法。却被冷静的阿金拉住了。 “你现在过去,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将我给出卖了。“阿金的话似是一盆冷水,直接将魏凌云浇了个透心凉。 他的脸色在烛光的映照下阴晴不定,原先目光还炯炯有神的少年,忽然之间便颓废了下去。“师傅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别无选择。咱们所在的淮南郡,是庆王的封地,既然是在自己的封地,他是握有生杀大权的。他没办法动圣人任命的朝廷命官,莫非还动不得几个医女了?这件事,若是闹到圣人那儿去。也没处说理。别有用心的人,还会说是杏林苑的人小题大做,不服管教。到时候,遭殃的可不只是一个医女而已??在选择人选的时候,乔医正还特意避开了那些家世显赫的,用意自不用说。至于那阿娇,本来乔医正没有让她去的想法,全是她自己争取的,也怪不得乔医正了。“ “那阿彩呢,阿彩怎么办?“魏凌云看向阿金,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后怕地看着阿金道:“师傅原先是不是找了你。“ “没错,“,阿金点了点头,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不过,我替沈玉给推了。以命相逼。“ 听了阿金的话,魏凌云竟然有些想笑。“这倒是很像沈玉做的事情。“ 阿金笑了笑,没有应声。这还是自打魏凌云识破她的伪装以来,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话。“宋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还好,“,说起这个,魏凌云心里也是一股怨气,“平日里师傅都是亲力亲为,今天突然叫我一个人去给宋大人换药,我也没有多想,原来是想着支开我做这件事情。“ “木已成舟,你也不要多想了。“阿金随便应付了魏凌云几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而今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阿彩在郡守府里怎么样了? 阿金这般想着,迷迷糊糊地也有了些睡意。 ?? 萧铎也不是那种急色之人,实在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憋得狠了,再加上萧湛和宋文禹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让他憋闷得很。 阿彩和阿娇进郡守府里住下的时候,他远远看过一眼,心里有一丝失望。那个阿娇确实是有些像抱琴,可是瞧着她脸上骄阳跋扈的神色,又完全没了那么个意思。 至于阿彩,他本来想着的是那天和阿彩一起做活儿的医女,没成想这个姓乔的偏偏送了这一个过来。对于乔远山的不解风情,萧铎有些气闷,却也没多大火气。 至少,他送来的这两个,也算姿色上乘了。 两位妙龄少女先后进了郡守府,刘义听说突然有医女上门,立马就明白了其中关键。他没有多想,就让下人将两位医女安排在了润王和庆王住着的院落里。 相比于阿彩的忐忑,阿娇看起来要轻松得多。阿彩瞧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有心想要提醒两句。又怕被阿娇给顶回来。索性,她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郡守府里清闲得很,平日里在驿站,一睁眼就是从早忙到晚,不然就是跟着润王和宋大人下郡县巡查,经常是天未亮就出行,披星戴月地回来。 阿彩倒觉得没什么,可是阿娇吃不了这种苦。所以她一听到庆王有意叫两个医女到郡守府里伺候着的时候,她便自动请缨了。 虽然说最后来的人里并没有沈玉,可她还是觉得不服气。不明白乔医正为何什么好事情都先想着沈玉,就连那个魏凌云也是如此。 阿彩见她坐在房间里,一脸阴沉的样子就暗自叫苦,想要借故出房间转转,又怕与庆王相遇。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枯坐在房间里,度日如年。 阿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阿彩,眼里带着些轻蔑。“你若是待着无聊了,倒是可以出去转转,这郡守府里的花园景致。你家里也不一定有。“ 阿彩听了阿娇的话,白眼一翻,懒得做声。阿娇没有回头,自然是没瞧见她满脸的不屑。阿娇瞧着院子里长得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眼里止不住的兴奋。 仿佛眼下她呆着的地方并不是淮南郡的郡守府,而是坐落在王都之中的庆王府。而她,则是与庆王日夜相伴的那个人。 阿彩不明白阿娇为什么要主动请缨来这儿,她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一颗心系在魏凌云身上的吗?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处处与沈玉作对? 她看着阿娇的背影,脑子里想着这些看似简单实则很复杂的问题。直觉得脑子有些犯晕。 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小丫鬟进了二人的房间,向她们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道:“二位姑娘,刚才庆王传话,让奴婢带二位去一趟。“ 阿娇闻言,立马就站起身来了,阿彩却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阿娇利落地走到房门边上,不耐烦地转头瞧着阿彩。“你快点起来,莫让王爷久等了。“ “你们,你们先去吧??“阿彩捂着肚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好像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这位姐姐,麻烦指一下,茅厕在什么地方?“ 小丫鬟闻言,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这才给她指明方向。阿娇见阿彩一溜烟地跑走,尽是嫌弃,便跟着小丫鬟先离开了。 阿彩在茅厕那边晃悠了一阵,又不敢回房间。只好躲在花园的一处角落里,直到太阳下山了,才悄悄推开房间回去。 房间里,依旧没有见到阿娇的身影。阿彩心里咯噔一下,若说先前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而今也是半点都没有了。阿彩在黑暗之中摸到自己的床铺上缩成一团,担惊受怕地瞧着房门口,只恨自己当初性子软弱,竟然就接了这么个差事。 “什么时候这种日子才是个头啊。“阿彩将脸埋在臂弯里,先前拼命忍住的泪水,而今再也忍不住了。 ?? 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萧铎那边的动静自然是传到了萧湛的耳朵里的。萧湛将书本倒扣在桌子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抬起头来看向面红耳赤的陆青,道:“庆王这是将勾栏里的花娘请来了?“ 陆青摇了摇头,在萧湛耳朵边上轻声说道:“是乔医正那边送过来的医女。“ 说罢,他又立马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湛面色一寒,重重拍了下桌子道:“简直是胡闹!送来的是谁?你知道吗?“ 陆青愣了一下。“这个,小的倒是没有再去打听??王爷,您看,需要小的私下里去问一问吗?“ 萧湛冷静地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随他们去吧。“ 刚才他有些着急,是担心阿金被误打误撞地给送进来了。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阿金不会让自己如此被动,毕竟萧铎与她也有些交集,且都还是不好的回忆,以她的那股子机灵劲,早就避之不及了。 所以,送过来的那两个医女,其中一定没有阿金。 这般想着,萧湛又改变了主意,他看向陆青道:“还是去问问,是哪两位医女在府邸里当差吧。这样比较稳妥。“ 陆青一想也是,立马就去了。萧湛又拿起书来看,只是隔壁房间的动静偶有传来,实在是有些破坏气氛。 萧湛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他想,若是那女子在奋力挣扎的话,他也不介意去搅了萧铎的好事。可他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并没有感觉到那女子在反抗拒绝。 萧湛自嘲一笑,目光愈加清冷,他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本上。即便隔壁厮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也没有打消他看书的雅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八章 榆木脑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在郡守府里的每一天,对于阿彩来说,都是度日如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阿娇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回房间里过夜了,白天即便回来,也与她没什么好交流的。 可是阿娇身上的变化,阿彩却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得到。这一天,阿娇又是清晨的时候回到的房间里,刚想要睡下,阿彩突然走到了她的床前。 “阿娇,我跟你说个事儿。“ 阿娇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回道:“什么事儿,你快点说。“ 阿彩皱了下眉头,刻意忽略掉了她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态度。“我想回驿站了,我觉得,庆王这边有你一个人伺候便够了。“ 阿彩的提议,正中阿娇的下怀。虽然她已经顺利爬上了萧铎的床,可是阿彩在郡守府里多待一日,她就总觉得不踏实。到底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她总以为,若是郡守府里只有她一人留下伺候,萧铎的视线就暂时只会在她一个人身上停留了。至少。在淮南郡的时候是这样。其余的事情,等他们回到了王都再说吧。 “你想回去就回去呀,自己个和庆王说一声吧。或者,你去求乔医正,让他出面将你要回去。“阿娇看似无所谓,言语之间却带着些怂恿。 阿彩瞧着她,心里有些挣扎。二人是同一批进宫的医女。若不是阿娇的性格太过骄扬跋扈,不好相处。按理说,她应该和阿娇走得更近才是。 然而,当初一同进宫的二人,眼下却渐行渐远。 “你不跟我回去吗?你若想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阿彩说道,下意识地将随身带着的那个锦囊紧紧攥在手中。她之前隔着锦囊摸过放在那里头的东西的形状。像是一块玉牌,可是她又不确定。再加上阿金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东西,她就更不敢多此一举了。 她是怕真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自己的多此一举会坏事。 “我?我不回去了。“阿娇听了阿彩的邀约,感觉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她答完这句话以后。便脱衣躺进了被子里。阿彩瞧见了散步在她脖颈间的青紫,立马红着脸不说话了。 她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界坐下,想了一会儿,便径直出门去了。阿娇此时并没有真正睡着,见阿彩默不吭声地出了房门,她又立马睁开了眼睛。对于阿彩的去向,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可是因为昨晚上萧铎折腾她折腾得太厉害。她现在浑身酸软无力,实在不想再起来。阿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最后还是抵不过一股子倦意闭上了眼睛。 阿彩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润王和庆王共住的院落。因为不敢贸贸然上前敲门,她只得躲在暗处守株待兔。也算她运气好,等了没多久,正赶上润王带着陆青准备出门。 阿彩一咬牙,手里捏着锦囊就拦在了润王面前。“王爷,小女子名唤洛彩衣,家父是军中一名百夫长。今日斗胆拦住王爷,实在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还请王爷听小女子一言。“阿彩双膝跪地,双手将锦囊捧到了润王面前。 萧湛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敢拦住他的去路,却又始终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的小姑娘,这才将锦囊拿在了手里。无需打开,只是轻轻一摸,他便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震惊,还有喜悦,多种复杂的情绪略过他的眼底。 “你不要跪在这里了,回房间说。“萧湛说着,转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陆青虽然始终一言不发,但是在看向阿彩时,充满了警惕与防备。这样的眼神让阿彩犹如芒刺在背,一直都很拘谨。 一进房间,萧湛就直接问道:“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阿彩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锦囊,吃不准萧湛的意思,犹豫了半晌之后,才道:“是一个同僚给我的。“ 听了阿彩的回答。萧湛问话的语气更加急促了些。“是谁。“ 阿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没做声。因为她不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供出了沈玉,对沈玉而言到底是好是坏。萧湛见阿彩踌躇不言,便故意沉下脸色道:“你若不愿意据实以告,还是请回吧。“ 说着,他便作势要将手里的锦囊赛回到阿彩的手里。阿彩见状。一下就急了。她猛地抬头看向萧湛,关于这个锦囊的来历一股脑地全给说了出来。“是沈玉给我的。她说,只要润王您瞧见这个锦囊,一定会帮我的。所以,所以我才??“ 说到这里,阿彩有些后悔了。她何其幼稚,为什么要对沈玉的话深信不疑?见着萧湛阴晴不定的神色,她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沈玉?“萧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她说的没错,本王确实可以帮你这个忙。只是??你想本王怎么帮?“ 初来寻萧湛时,阿彩时报着司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而今萧湛萧湛突然给了承诺,反而让阿彩一时之间愣住了。 “您,您愿意帮我?“ “是。“,萧湛颔首,将锦囊又递给了阿彩,“不过事成之后,你要将这个锦囊里的东西再帮本王送回去,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的。谢谢王爷,谢谢王爷。“阿彩大喜过望,她紧紧抓着润王的衣摆,磕头如捣蒜。心里也将萧湛和沈玉一并奉成了贵人。 其实阿彩的要求很简单,她不想待在郡守府里充当男人的玩物,只想跟着杏林苑的人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事情。萧湛听了她的哀求,立马就将人送了回去。 在驿站留守的乔医正看到阿彩竟然是同萧湛同坐一辆马车回来的,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来到萧湛面前行了礼。“润王,这是??“ “本王将这位医女完好无损的送回来了,往后也不必让他去郡守府了。“萧湛看向乔医正,院子里现下还有好些医女和药童子啊,他也不好对乔医正冷脸。可他由着萧铎乱来,也是在助纣为虐,萧湛尤为不耻。 乔医正听出了萧湛的弦外之音。尴尬地笑了笑道:“有劳王爷费心了。“ “不费心,就是不知道若是父皇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老人家又会怎么想。“萧湛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萧湛的话,就好像一记力道狠辣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乔医正的脸上。别说圣人了,若是这件事被捅到了内城,同一个绕不过他的应该就是魏院正了。想到自己的仕途就因为一念之差就此终结,乔医正的脸色有些灰败。 萧湛也没理很是沮丧的乔医正,只是打量了一下院子里忙碌的这些人,又道:“本王听说有个医女叫沈玉的,现下在哪儿。“ 正陷入到颓丧的情绪中不可自拔的乔医正听到萧湛突然提到沈玉,慌忙答道:“她与魏大人一道去给宋大人看诊了。“ “哦,“,萧湛简单地答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乔医正这才想起来,自己送过去的是两位医女。他慌忙跑到萧湛身边,低声问道:“阿彩回来了,那??那随她一起去的??“ “那个?你不用等她回来了,眼下,她正做着成为庆王王妃的春秋大梦呢。“萧湛很少跟一个女人较真,可是提到这个近日里与萧铎夜夜笙歌的女子。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怜,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带了些许讥诮。 现下他基本可以确定,沈玉就是阿金了。既然阿金不在驿站,他也没必要在这里久留了。可是,他也不想回郡守府。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去一趟衙门后院,看看宋文禹的伤势。希望等他赶到时。阿金还在那儿。 想到又可以见到阿金,萧湛的心是欢呼雀跃的。这一阵子他总是会在医女之中有意无意地寻找阿金的蛛丝马迹,却一直苦于没有线索。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去衙门后院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萧湛一个没忍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衙门后院。魏凌云给宋文禹包扎好伤口以后,便开始整理药箱。因为有医女在侧,宋文禹也比较注重形象,在怀仁的帮助下将里衣规规矩矩地系上了,这才与魏凌云攀谈起来。 “今日又麻烦魏大人了。“ 魏凌云向宋文禹点了点头道:“这是在下分内之事。宋大人再过几日,伤口就可以好全了。“ 阿金看了魏凌云一眼,因为他没有说痊愈。宋文禹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有了底。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当然清楚,那一刀扎得可深,幸亏对方用的是匕首而不是长剑。若是后者,自己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如此,我明日就和润王一起勘察最后一处堤坝。届时,还劳烦二位跟我们走一趟了。“宋文禹向着魏凌云与阿金拱了拱手,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他与魏凌云也算是老相识了。 至于总是跟随在魏凌云身边的这位医女,宋文禹总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原因无他,那冷艳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远在王都的阿金。 想起阿金,宋文禹有些沮丧。日子一晃两个多月,就算阿金回信的速度足够快,现下她的信件一定也还在路上。说不定等信送到淮南郡时,自己又踏上归途了。 “这么着急?宋大人不再歇一两日了?“这一阵子,宋文禹就没有好好遵照医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过,总是隔三差五地与润王一道下郡县巡查,害得乔医正与魏凌云一阵提心吊胆。 魏凌云很清楚,宋文禹这个人非常固执,想要说服他改变主意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职责所在,他又不得不每一次都阻拦一下。 “不歇了,横竖就是明日最后一天了。看完之后,说不定润王就会领着咱们回家了。怎么,你不想回家吗?“ 魏凌云一怔,立马不做声了。他当然想回家,做梦都想。自从前两日阿金向他透露,真正的沈玉现在在王都的时候,他就更想回去了。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沈玉。也有太多的思念想要说给沈玉听。曾经对于这段感情扭扭捏捏的魏凌云,因为有了真假沈玉的这一个小插曲,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宋文禹见魏凌云沉默,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上弯,一副得逞的老狐狸模样,看得阿金又爱又恨。许是因为阿金的目光太过于热烈,让宋文禹的视线忽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间,阿金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萧湛忽然推门进来了。 “文禹,伤势如何?“萧湛与阿金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有短暂的停顿。明明阿金近在眼前,他却又有些望而却步。 “魏大人说没什么问题了,明日咱们可以去巡查最后一个堤坝了。“宋文禹看着萧湛说道,诚恳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 魏凌云瞪大了眼睛瞧着宋文禹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心里直喊冤枉。 自己什么时候说他没问题了?我是这样说的吗? 魏凌云回过头来看向阿金,却见阿金只是报以同情地看着他,他又气闷地转过身去。 “宋大人的药已经换好了,卑职暂且退下,去驿站准备明日启程用的药材。“魏凌云找了个由头离开,阿金恋恋不舍地跟在魏凌云身后。临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宋文禹一眼。正好瞧见萧湛正含笑看着她。 这种眼神何其熟悉,却还是阿金充当沈玉这么久以来,萧湛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瞧她。阿金立马回过头去,跟着魏凌云离开了。 一路上,她心思千回百转,一会儿是觉得自己多心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萧湛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直到见到阿彩出现在驿站里,谜底才总算是解开了。 “阿彩?你怎么回来了?“阿金见到阿彩正在院子里兴高采烈地晒药,赶忙问道。 阿彩听到她的声音,很激动地转过头来,见到果真是她时,眼眶一下就红了,“玉儿,谢谢你。“,阿彩冲过去抱住了她道:“若非是你帮我,我??我说不定早就??“ 失贞这两个字,阿彩如何都说不出来。她满脸通红地将这两个字咽了下去,不再作声。 听阿彩这么一说,又联想到萧湛今日的表现,阿金心里对这件事有了些轮廓。“你拿着我的锦囊,去找润王帮忙了?“ “嗯,他还说,要我把这个锦囊再还给你。“说着,阿彩擦了擦眼泪,从兜里拿出来那个锦囊,郑重其事地交到了阿金的手里。 “他知道是我给你的了?“阿金垂下眼来,看着手中的锦囊,叹了一口气问道。 提起这个话题,阿彩还是有些心虚的,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阿金道:“不能说吗?“ 阿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说了就说了吧。“ 她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交代清楚,让阿彩对于这个锦囊的来历缄默其口。可是转念一想,让萧湛知道就知道了吧,又不会有什么害处。 只是让她憋屈的是,为什么宋文禹那个榆木脑袋还是没意识到自己是谁? 此时此刻,在衙门后院里休息的宋文禹,连番打了三个喷嚏。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九章 山洪决堤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众人整装待发启程前去淮河下游的堤坝巡查的那一日,萧铎一如既往地没有出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宋文禹与萧湛站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一直未有人来,就带着几名医官出发了。 一路上,宋文禹都很沉默。眼下伤口看似是愈合了,可是坐在马车里颠簸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痛。萧湛看着他捂着伤口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都说了不要让你逞强了,这么深的伤口,就算是表面上口结痂了,里头还得长。你现下跑出来,纯粹是受罪。“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得好。“宋文禹回了一句话,便又闭目养神起来。旁人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可是萧湛是明白的。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靠在车厢里闭着眼睛的宋文禹。“你真觉得死掉的那个人是朱家派来的刺客?“ 宋文禹掀起眼皮来看他一眼,又将眼睛闭上了。多余的话,他不想多说。萧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萧湛忽然想到了阿金的事情,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和宋文禹和盘托出,马车忽然就停下了。 萧湛和宋文禹同时往门帘处看,只见陆青的脸探了进来。“王爷,宋大人,前面的路被石头堵住了,马车过不去,只能步行。“ 说罢,陆青还看了一眼宋文禹。 萧湛回过头来。看了宋文禹一眼道:“你留在这里?还是回去?还是??“ “我跟你们一起。“宋文禹的态度异常坚决,带着些读书人特有的傲气。萧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偷来看向陆青。 “叫怀仁过来扶一下宋大人。“ “是。“陆青落了帘子,显然是叫人去了。不多一会儿,怀仁就过来小心伺候着宋文禹下了车,而其他跟着来的一众人等早就已经集合在马车边上,整装待发了。 宋文禹下了车以后,扫了一眼这次跟着队伍来的唯一两个医女道:“是不是要将这两位医女送回去?“ 萧湛闻言,看了一眼装扮成沈玉的阿金。此时。阿金也在瞧着他。他的食指和拇指下意识地捏在一起摩擦了几下,又松开了。“可以问问她们两人的意思,若是她们想回去,便送她们回去也无妨。“ 萧湛说完,陆青便去传达了他的意思。阿彩和沈玉互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她们都想留在这儿,跟在萧湛和宋文禹身边,却各有原因。 阿金本来就是冲着宋文禹来的,他在哪儿,她自然也在哪儿。至于阿彩,因为昨天才从郡守府里出来,她下意识地将萧湛当成了救命稻草,不想留在驿站里。 当初是润王带她出来的,若是庆王问罪于她时,萧湛又没有在城里,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救她一命了。 陆青见两位医女没有回城的意思,便也没有继续劝下去,这也是萧湛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抬头。看了阿金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失落。 阿金愿意留下来,他自然是高兴的。可惜,她并非为他而留。 众人在宋文禹和萧湛的带领之下向着堤坝进发。沿途还要经过许多从山上滚落的岩石,越往前,道路就越不好走。这一路走下来,萧湛和宋文禹瞧见周边的情况,心就越是沉重。 “这里,看样子是灾情最严重的。“宋文禹突然说道:“这几日连夜下雨。把山上的山石都给冲下来了,待会儿咱们行进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嗯。“萧湛点了点头,将宋文禹的话又一一传了下去。 阿金牵着阿彩走在队伍中央,他们前头还有护着她们二人的魏凌云,后头则跟着另外一位医官还有压后的怀仁。 阿彩低头,见自己的鞋子都被泥水给弄脏了,也没叫苦,只是心里有些害怕。“玉儿,这地方是发过泥石流的,这可比洪涝还要吓人。人畜房屋,一下子就能给埋下去。若是被石头砸到了,更是没活命的机会。“ 阿金转头,见阿彩眼里噙着泪,她笑了笑,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今儿个天不错,不会正好让咱们碰上的。只不过待会儿若是碰到了灾民,估计要比前几日还要忙了。“ “这我倒是不怕。“阿彩擦了擦眼睛,笑道。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走到了难民集中的地方。幸存下来的村民瞧见有人过来,一下就愣住了。两边的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也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难民们才反应过来,是外来人将路给走通了。 “老天爷啊,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大家喜极而泣,还有饿得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孩子,被人扶着走出了用几块破布做成的帐篷,瞧着这几个犹如神兵天降的人。 萧湛皱着眉头瞧着这些人在自己面前跪下,他一身白衣站在那儿,虽然袍子上已经脏污,却不减他身上迫人的气势。阿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仰着头瞧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神。 “来人啊,将背来的粮食分发下去,架锅煮粥。“ “是。“跟随而来的士兵们得令,井然有序地开始了救灾工作。这种时候,萧湛带着府兵下郡县踩点的必要性就显现了出来。 一来,军人们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就能将分粮的任务完成;再则,碰上这些不知道饿了几日的饥民,若是没有这些军人守护在他们身边。真不知道这布施救灾的任务能不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你们待会儿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和林大人,不要乱跑,知道吗。“魏凌云趁着府兵在忙碌的时候,侧过身来对着阿金和阿彩叮嘱道。 阿彩点了点头,和阿金一道覆上面纱,跟着魏凌云身后去给灾民们看病了。 宋文禹捂着伤口,陪着萧湛一道站在乱石堆上看着自己带来的人都各自开始了工作,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只觉得周边的地理环境让他很是不安。 “王爷,“,他提醒道:“这是个盆地。“ “嗯,我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萧湛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自然明白宋文禹的言下之意。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那些不高的山头,又道:“咱们小心点便是了。“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现下,也只好如此了。 “我扶你到旁边去坐坐吧。“萧湛盯着阿金忙碌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将宋文禹扶到旁边去坐坐。忽然一道冷箭袭来,萧湛猛地将宋文禹往陆青怀里一推。转身看向冷箭袭来的方向。 也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又有无数枝短箭向盆地里的人射击,一时之间在盆地里待着的人全部成了猎物。萧湛一边打落这些短箭,一边想办法护着宋文禹节节后退。可是还没有退上几步,后面又传来一阵惨叫。 萧湛回过头去看,不禁有些绝望。 “我们被包围了。“宋文禹扶着伤口,冷静地看向萧湛。虽然他们二人在彼此的眼神之中都瞧见了那一丝绝望,却都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他们既然是领头人,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方寸大乱。若是他们也没了头绪,放弃了生存的希望,那么所有人就真的要葬送在这里了。 “往后头的山头上撤,那里人少。陆青,你保护宋大人。“ “是。“陆青一咬牙,应了萧湛的话。只要是王爷的命令,他从来都不曾违抗。他与萧湛就这样将宋文禹小心护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向三人背后的山头移动进攻。 另一边,阿金和阿彩正在同魏凌云一起为灾民们看诊,忽然坐在他们面前的人就被几枚短箭射中,惨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口,那人就一命呜呼了。因为死者是被射中了劲动脉,魏凌云还被溅了一脸的血。 魏凌云被这灼热的血液给烫得浑身一颤,呆若木鸡地坐在了那儿,若不是有阿金拉他一把,他就是下一个冤死亡魂。 “快走,往那边去。“阿金将用来搭帐篷的破布一把扯下,宛如甩水袖一般挥动起来,使得射过来的乱箭都没办法近三人的身边。 阿彩哆哆嗦嗦地拉着魏凌云一道在阿金的庇护之下往一边的山头移动。眼看着就要到了,突然一阵巨响,惊得在场的人都往那边望去。 “这是什么声音?“阿彩声音颤抖地尖声问道。 阿金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白,她回过头来将魏凌云与阿彩奋力往山头上一推。“快上去!决堤了!“ 阿彩和魏凌云一愣神,立马连滚带爬地往坡上去。好不容易爬到了制高点上,见阿金压根没有上来的意思,阿彩着急了。“玉儿,你在看什么?“ 阿金没有答她的话,她只是看了一眼魏凌云道:“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便飞身凌空一点,向着跟黑衣人缠斗的怀仁去了。阿彩见着阿金翩然离去,还有些愣神。“玉儿??什么时候会功夫的?“ 魏凌云沉默了半晌,才道:“她不是沈玉。“ ?? 被偷袭之后,怀仁发疯一般到处寻找的宋文禹,可是场面太过混乱,再加上他没走出几步。就有黑衣人下来将他给困住了。怀仁又急又恨,自然就有些乱了阵脚,眼看着身上多了好几处刀伤,已经处于下风的时候,阿金突然加入了战局,瞬间便将局势扭转了过来。 因为着急找到宋文禹,阿金出手自然也不留情。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之前那两名与怀仁势均力敌的黑衣人就成了阿金的刀下亡魂。 “宋文禹呢?“阿金将已经负伤的怀仁给送到了魏凌云的身边,还未等他坐稳。便劈头盖脸地问道。 怀仁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没有找到少爷??“ 阿金咬着牙,眼神阴冷得让阿彩忍不住往魏凌云身后躲了躲。“此地不宜久留,洪水马上就要冲到这里来了。你们要不赶快走,都别想活。“ 魏凌云闻言,心里一跳,马上问道:“你又准备去哪儿?“ 阿金看了一眼在盆地之中缠斗的几波人,想也没想地回了一句。“我要去找他。“ 说着,她便纵身跳下了山坡底下。义无反顾。 盆地之中,正在与黑衣人缠斗的只有陆青和萧湛。旁边的灾民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宋文禹眼睁睁瞧着身边的平民百姓被砍杀他却无能为力,而萧湛和陆青因为要保护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慷慨赴死的决绝。 “王爷,不要管我了。你和陆青先走。“ “不行!“萧湛想也没想就否决掉了他的这个提议,“当初在不羁山,情况比眼下还要危急,也未曾见你舍弃掉我。我又怎么能做那个忘恩负义之辈。“ 宋文禹轻轻叹了一口气。临死之前,他发现自己要比想象之中的要冷静。心中那唯一的一丝不舍,都是因为阿金。想到阿金,宋文禹腰腹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更疼的,是他的心。 “阿湛,我一直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应该完成你的报复,不应该死在这儿。“说完,宋文禹伸手抚上他的肩膀。他明显感到了老友的身子一震,“若是你当君主,锦北一定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听到宋文禹这么说,萧湛有些生气。他转过偷来冷冷地盯着他,他想质问他,若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要让阿金怎么办? 可是最终,这种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眼看着就要到山坡顶上了,萧湛奋力将陆青和宋文禹都推了一把,这才转过头道:“你们快些走。我去引开他们。“ 宋文禹听到萧湛这么说,语气急促了一些。“你这是做什么?刚才那一声巨响你没有听见吗!堤坝决堤了!洪水要来了!你这个时候下去会死的!“ 萧湛听罢,轻笑了一声。“文禹,好好活着。“ 说着,他便提剑向追击而来的杀手刺去。陪在宋文禹身边的陆青紧紧抓着剑柄瞧着自家主子与杀手们苦斗,犹如困兽。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宋文禹,似是下了一个很大地决心。 “宋大人,还能走吗。“尚未等宋文禹回答,他便将宋文禹扶了起来,拼命往来时的方向去。眼瞅着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巨石后头,他又将宋文禹放了下来,“宋大人,您往来时的路走,一定能回去。您??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往萧湛所在的方向去了。 此刻,宋文禹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能侧过头来瞧着陆青决绝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雨雾之中。 天,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还是自己在落泪? 宋文禹抬头看着天空,只觉得有豆大的雨点落下,砸在他的脸上。 在黑衣人的围攻之下,萧湛节节败退。眼看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底下便是奔腾而过的洪水。萧湛往身后看了一眼,又瞧了一眼将自己围起来的几人,忽然笑道:“你们不攻过来,是等着我自己跳下去吗?“ 那几人没说话。只是将包围圈慢慢缩小。 萧湛定定站在那里,冷眼瞧着这帮人的动作。 “这才是朱家人的最终目的?“ 萧湛又问了一句。可是黑衣人依旧不答。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湿润了土壤,也使得他们脚下的泥土更为松散。正在萧湛与众人对峙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他们站着的地方居然就四分五裂开来,萧湛只觉得脚下一空,人也跟着往湍急的河流里落。 他闭上眼睛,正准备接受这最终的结局时,身子落到一半便止住了。萧湛睁开眼,发现是阿金。 “你来啦。“他瞧见阿金正一声不吭地趴在悬崖边上紧紧拉着他的手,笑容里尽是满足,“松手吧,凭你一个人,拉不上来我的。“ 阿金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萧湛叹了一口气,任由自己的身子在空中飘飘荡荡。他一偏头。还能瞧见陆青连滚带爬地往这边跑来,可是他很清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阿金,放手吧。“萧湛轻轻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想,真是好啊,至少让他在死前能够这么叫她。 阿金愣了一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别说这种丧气话,快点上来。“ 萧湛笑了,因为阿金字里行间的焦急。“阿金。你变了。十二年前你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副关心的样子。真好呀,阿金,你这样真好。“ 萧湛一声又一声地阿金,叫得阿金眼眶有些发热。她眼睁睁地瞧着萧湛的手腕从自己的手中一点点脱落,却无能为力。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将他往上提,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你快点上来呀!“阿金绝望地大吼道。 “阿金,谢谢你。“萧湛眼见着自己的指尖从阿金柔软的手掌中脱出,轻轻说了一句话,便从容地闭上了眼睛。 阿金趴在悬崖边上,眼睁睁地瞧着萧湛落入水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青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她慌忙伸出手,最后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不要!“阿金大喊了一声,可是悬崖底下奔腾的洪水瞬间便将她的声音盖过。 ?? 决堤的洪水瞬间将盆地淹没,宋文禹背靠着巨石,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听着耳边洪水轰隆而过的声音,心里并不绝望,倒是带着几分释然。 只是,他还有一些不甘心。若是今日他死在了这里,那么太子一定就能如愿以偿地登基了。以这种结局收尾,还真是苍天无眼。 宋文禹伸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不会那么狼狈。那几个杀手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是知道他是没有功夫的,眼下他们仿佛也并不急着将他一剑刺死,因为他的性命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恰在这时,一个白衣女人落在了包围圈中,护在了宋文禹面前。宋文禹惊疑不定地瞧着女子的医女打扮,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那女子一挥手,围在他面前的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不曾有机会挣扎。 “你??到底是何人。“这样利落的手法,让宋文禹想到了在小镇驻扎的那个晚上。他刚才瞧得很清楚,这女子将雨水凝结成冰针,打入到了那几个杀手的体内。 白衣女子闻言,默默地转过头来,并伸手揭去了已经破败不堪的易容面具。 “阿金?“宋文禹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我。“阿金垂下眼来,看了一眼手中的人皮面具,一把将之扔入到了奔腾的河水之中。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章 江上明月初照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扶着宋文禹在大雨之中前行,日思夜想的阿金近在眼前,宋文禹却一句思念的话都说不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两人沉默无言地来到一处山洞里落脚,阿金让他靠着墙壁坐下,自己则在四周搜罗干燥可烧的燃料。 直到阿金已经将火堆点燃,宋文禹也一直没有吭声。阿金蹲在火堆旁边,拿着一个树枝将火堆捣了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宋文禹闻言,看向阿金。火光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和。他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他自然是想问的,却不知从何问起。阿金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些苦涩。看得宋文禹心里一疼。 “你??这身功夫是师从何人。“ 阿金将视线又放在了火堆上。“通天阁。“ 答案已经揭晓,宋文禹没有想象中那么意外。阿金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却还绞尽脑汁这般瞒着。“ “不是。我只是怀疑过而已,“,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你果真是沈家的女儿吗。“ “是。我母亲也确实为云氏,只不过,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我对她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于我而言,我的亲人便是师傅和义父。“阿金将自己蜷成一团,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 这压在她心底里的秘密,突然向宋文禹和盘托出,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然而。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她压根就莫不清楚宋文禹的态度。 火堆越烧越旺,让这个不大的山洞里渐渐温暖起来。宋文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阿金回过头看他时,他就这么站在墙角边上瞧着她。“你是通天阁千面堂里的人。“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阿金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看宋文禹的眼睛。“我的师傅,就是千面堂堂主黛月。而我的义父??是梁祈安。而我。就是通天阁的大小姐,梁金。“ 宋文禹听了她的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自己与洛腾踏遍王都的每个角落,钻山打洞都想要揪出来的通天阁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宋文禹有些想笑,可是他又笑不出来。阿金瞧着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真是悲伤极了,让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捏着,无法喘息。 “怎么,是被我吓到了?“阿金歪着头,冲着宋文禹眨了眨眼睛。 宋文禹木讷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地,严肃得很。“是有一点。“ “那你怎么想的,若是你想休妻,我也是认的。等将你安全送回去,我便回不羁山上去。“阿金故作轻松地说道。从她不管不顾追逐宋文禹而来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最坏的预期来得是这样猝不及防,这样的快。阿金叹了一口气,见宋文禹没有吭声,就开始胡思乱想,思绪一没拉住。就直接奔着各奔东西去了。 阿金咬着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是眼泪就是没有掉出来。宋文禹见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火堆边上,慢慢挪了过去,将人给抱在了怀里。“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不会休了你的。“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嘴巴一撇,几颗泪珠就顺着脸庞滚落到了地上。“可是我是通天阁的人,你在朝中当差,不是不知道当今皇上与我义父的那些恩恩怨怨。“ “我知道。“宋文禹将阿金搂得更紧了,他盯着火堆,想到今日经历的种种,平日里淡然的眸子里还是迸发出了仇恨的光芒。“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好。你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阿金趴在他的怀里想了一阵,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他伸手轻轻环住宋文禹的腰间,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你以后什么打算。“ “自然是要活着回王都里了。“宋文禹想到了下落不明的一干人等,这才低头看向阿金道:“你在救我之前,可还有碰到其他人。“ 阿金知道他和萧湛感情深厚,见他身体尚未恢复,本来想要瞒着。可是他都这么问了,自然也瞒不住了。“文禹,我在赶过来救你之前,已经将阿彩、魏大人和怀仁给推到山坡上去了。眼下山洪在盆地爆发,他们应该也离开了那块地方才是??至于润王??“ 阿金咬了咬唇,这才又缓缓说道:“我亲眼看到他掉到洪水里去了。“ “你说什么,“,宋文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被冻住了。他看着阿金,像是一个因为迷路而仓皇不安的孩子,“润王他??“ “他掉进洪水里了,生死未卜。“阿金说这种话。无非是为了宋文禹好受一些。那么湍急的河流,水中还混满了泥沙,阿金觉得,萧湛活下来的希望十分渺茫。 得到阿金肯定的答案,宋文禹依旧挺直了背脊坐在那儿。可是放在膝上的手,已经将衣袍抓出了褶皱。“怎么会??“ 阿金垂下头,静静等着他消化掉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过了好一会儿,等宋文禹的情绪平静一些了。阿金才又说道:“若是你想回王都,淮南郡的都城咱们是回不去了。不如,先借道去金陵吧。那里有沈家,且还是不羁山的腹地。等到了金陵城的范围之内,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润王,阿湛他??“宋文禹有些不放心,他很清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而今萧湛生未见人,死未见尸,朱家人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们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他们在找润王的同时,也一定会找咱们的。与其在这里徘徊不去,不如先去金陵搬救兵。“ 宋文禹知道阿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一番挣扎之下,终于点了这个头。 ?? 萧铎怀里搂着阿娇,今日他有些心不在焉。阿娇是看出来了。可是,她又吃不透这个阴晴不定的庆王的性子,只能闷着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乖乖地当一个任其摆布的娃娃。 正当二人翻云覆雨,渐入佳境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萧铎停下身下的动作,沉声问道:“谁。“ “王爷,是我。“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可是眼下已经被情欲夺去了理智的阿娇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此时此刻,她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就等着萧铎将自己的身子击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然而,萧铎的心思完全不在这种事情上。 “你等会儿,“,说着,萧铎便从阿娇的身上起来了,他穿衣的速度很快,让阿娇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出去。“ “王爷??“阿娇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萧铎,却见他阴鹜地瞧着自己,瞬间,她身上的燥热一下就退了个干净,“奴婢这就走,这就走??“ 在萧铎骇人的注视之下。阿娇哆哆嗦嗦地整理着衣服,还未等她穿戴整齐,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房间。因为太过害怕和紧张,她都没有注意到四周是否有人。 “进来吧。“见阿娇已经走了,萧铎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黑衣人道。 那人一脚跨过门槛,一手关上门,便向萧铎单膝跪了下来。“小的见过庆王。王爷,那件事,成了。“ “成了?“萧铎愣了半晌,有些不敢相信。回过神来之后,心里便是一阵狂喜。他与萧湛从小斗到大,他一直视萧湛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萧湛每次的运气都那么好,他就像是茫茫草原之中生着的一株野草,永远都不会被连根拔起。 而今,这人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了? “好,好。我们的人呢。伤亡如何。“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禀道:“死了不少人,决堤的时候,洪水连我们的人也一起冲走了。“ “哦,他们都是有功之臣。“萧铎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情理掉这些刺客,本来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就是。知情人死得干干净净。 萧铎没有再提那堤坝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黑衣人。“你做得很好,去吧。你可以回去给母后复命了。“ “是。“黑衣人得令之后,迅速退出了房间,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雨,一直在下。萧铎瞧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向前几步,走到了回廊之中。耳边落雨的声音震耳欲聋。萧铎想,这真是天助我也,这场雨一下,之前的那些腥风血雨怕是都要被洗刷干净了。 ?? 第二天雨小了一些以后,阿金便扶着宋文禹一起往金陵方向进发。一路上,他们也在注意着是否有可疑的人在沿途搜索他们的踪迹。 正如阿金所料,萧铎在今日一大早听到淮河决堤的消息之后,便佯装出一副惊闻噩耗。无比悲痛的模样,命令刘义集结淮南郡所有兵力,四处搜寻萧湛等人的下落。 与其说是想要看有没有幸存者,不如说是想要进一步将这些人生的希望扼杀在襁褓里。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萧铎对陪他睡了好几日的阿娇也没了兴致,当天就将她送回了驿站之中。 阿娇一回到驿站,便发现四处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她偷偷找平日里要好的医女一问,才知道魏凌云以及阿彩和沈玉,都不知所踪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阿娇有些意外,对于魏凌云,她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毕竟少女情窦初开之时,第一个喜欢的人便是玉树临风的他。 阿娇叹息地摇了摇头,觉得可惜了。转念一想,他是跟沈玉一道失踪的,就算他们两个人是死在了一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阿娇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恶毒,反而是开始伤春悲秋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在淮南郡的这一段日子里,都会被萧铎留在身边,不会回到驿站里了。 却没想到,萧铎说风就是雨,前一晚上还与自己浓情蜜意,转背就将自己又送回到了乔医正的身边。她看不懂萧铎的心思,心里就更是不安。 正在阿娇胡思乱想之际,乔医正神色悲恸地从楼上走了下来,正好瞧见了她。看着这一段日子里在郡守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阿娇,乔医正更加心疼生死未卜的魏凌云了。 苍天何其不公,为何好人就不长命呢?乔医正愤恨地想着,阿娇抬头看到他时,被乔医正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乔大人??“阿娇下意识地想要跪下来,跪到一半,又愣住了。而今她在这淮南郡里,好歹也算是王爷身侧有实无名的侍妾,不与乔医正行大礼,也是说得通的。 她这么点心思,自然被乔医正看在眼里。他冷哼了一声,道:“王爷将你送回来了?“ 阿娇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王爷可有亲自送你回来?“乔医正年长,看为题也毒辣。此时此刻他将阿娇厌恶到了极点,自然也不会嘴下留情。 “回乔医正的话,王爷他??“阿娇想给萧铎找一个理由。可是一想到昨晚上他瞧着自己时那冰冷的眼神,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撒谎,“王爷确实未曾送奴婢回来。“ “哦。既然如此,南柯一梦,也要到梦醒时分了。“乔医正眼睛直视前方,长叹了一声。 阿娇脸色苍白地身子晃了晃,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 有阿金这个易容高手陪伴在身边,二人这一路走来也算是有惊无险。只不过因为宋文禹重伤未愈,所以他们的脚程并不算快。 一路上,宋文禹一直都在担心怀仁等人,他们本以为会和他们碰上,眼瞅着快要到金陵了,这几人却还是杳无音信。 阿金坐在买来的渔船上给宋文禹熬着鱼汤,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二人扮成了寻常渔家夫妇,乘船一路东去。就连晚上休息。都是以在船上居多。 “来,汤好了,尝尝吧。“阿金将鱼汤盛在碗里放温了,才递到宋文禹的手里。 宋文禹双手端着那碗鱼汤,一饮而尽,尔后抹了抹嘴,看着阿金道:“你也应该多吃一些了。这一路还要你照顾我,真是苦了你了。“ “你我是夫妻。说这种话就不中听了。“阿金嗔道,拿过他手里的碗,又舀了一些鱼汤在碗里,来到宋文禹身边并排坐着。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鱼汤,见宋文禹正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便道:“这几日江上有风,咱们可以快一些入金陵城了。“ “嗯。我知道。“宋文禹侧过头来看着眼睛亮晶晶的阿金,忽然笑了出来。 阿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忙道:“怎么了?我把饭菜搞到脸上了?“ 宋文禹摇了摇头,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我只是在想,这段日子虽然过得颠沛流离,却异常充实。阿金,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就一起归隐山林吧,去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再不济,就这么与你日日飘荡在江面上。我也满足了。“ 阿金脸色绯红,她有些感动于宋文禹说的话。可是感动之后,又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宋文禹的心胸如此宽广,装得下江山社稷,装得下宋家的那些纷纷扰扰。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抽身离去。 阿金放下汤碗,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文禹,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至于能否实现,等咱们过了这关再说吧。“ 阿金很是体贴地给宋文禹递了个梯子,想让他顺势而下。宋文禹一愣,只觉得阿金乖巧得让人心疼。“我是说真的,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就归隐山林。你别看我这样,我也会是累的。“ 阿金抬起头来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好,我信你。你既然可以不要你的刑部郎中的官职,舍弃你的金科状元郎的头衔。我自然可以不做通天阁的大小姐梁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宋文禹微微一笑,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哪儿,你便去哪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一起细细品味着这江上明月初照人的景色。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一章 平安入金陵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和宋文禹一道从金陵河边码头上岸入金陵城,就见着有官兵在码头处查验水上来客的通关文书。好在阿金一早就有准备,再加上她本来也是江浙这边的人,倒也如鱼得水。美中不足的是,宋文禹只能装作是个哑巴,与守卫沟通的事情,全由阿金包办了。 得以顺利进入城里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沈家商铺遍布全国,金陵城内尤甚。二人进到街市里还没有走上几步,就瞧见了沈家开着的一处客栈。 阿金看了宋文禹一眼,便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店小二见着阿金穿着朴素,也不是那么热情,却也没有赶人。 “这位娘子,您是要打尖住店,还是要在这儿用午膳?”店小二笑眯眯地看着阿金,问的这句话看起来是很有礼貌,实则是让她知难而退。 阿金没理店小二,走到掌柜的面前,敲了敲柜台道:“我要见沈默麟。” 掌柜的本来正在低头算账,忽然听到有人居然在提自己的东家姓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见是个长得娇俏的渔家女。“你找我们东家什么事情?这位小娘子,你应该知道沈家大郎君的名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得吧。” “我自然知道。店家你送信去沈府便是,就说有人从王都来找他,我与我夫君在这里等着。”阿金笑道,完全没有理会掌柜眼神之中带着的轻蔑神色。 掌柜闻言,站在那儿又盯着阿金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站在店门口的宋文禹,宋文禹一抬头,刚好瞧见掌柜正瞧着自己,这个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他并非是在瞧着一个人,而是瞧着一只绿毛龟。 宋文禹皱了一下眉头,时刻谨记着自己现下是个“哑巴”,这才撇过头去,选择无视这个掌柜的打量。 “这……不太好吧,”,掌柜的将视线收了回来,暧昧不明地看向阿金,“我还要在这客栈里头讨生活呢,娘子就不要为难我这个老人家了。” 阿金秀眉一皱,没想到这个人这么难缠,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扔到掌柜的面前。“叫你去就去,若是回头叫你家主子知道你错过了一笔大生意,你才会没办法在沈家讨生活。” 掌柜的脸色一白,知道自己是理解岔了,慌忙将那金叶子规规矩矩地摆在台面上,又看向阿金连连点头道:“这位娘子请息怒,我这就叫人去请沈大郎君。您稍等片刻。” 阿金一扭头,没理这个势利眼,而是走到门边,挽住了宋文禹的胳膊,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委屈你再装一会儿哑巴,沈默麟一会儿就到。” 宋文禹点了点头,跟着阿金一起到客栈里,寻了一处角落坐下。掌柜的派人去沈府传了信,回到柜台后头见二人已经坐在店里了,他寻思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要后厨炒两个菜给他们端过去。阿金也没跟他客气,用银针试了一下,便让宋文禹跟着自己先把肚子填饱了。 二人刚吃完饭没多久,沈默麟就赶来了。他站在客栈门口扫了一圈,也没见到阿金和宋文禹,这才转头问道:“你说的人呢。他们在哪儿?” 掌柜的指了指阿金他们坐着的方向,心里有些忐忑。听那位娘子的语气,似乎是与沈大郎君是旧识,可是怎么感觉沈大郎君压根就不认识她? 沈默麟侧过头去,正好见着阿金和宋文禹也在瞧着他。只不过,这两人此刻都易容了,除非他有火眼金睛,否则根本没办法一眼将他们瞧出来。 沈默麟站在原地,将这一男一女打量个遍,这才踌躇走上前去道:“您二位……就是让掌柜的来传信的人。” “正是。” 阿金说着,将手掌翻开来给他看,沈默麟一看她手掌里放着的东西,神色立马凝重了几分,“我大姐呢,她人在哪儿。” 沈默麟与他们坐在一处,低声问道。阿金一愣,没想到在这种危急时刻,沈默麟便将这句总也叫不出口的称谓脱口而出,她心里动容,看着沈默麟的目光更加温柔。 我就是。 阿金用茶水在桌上写上了这三个字,又一手抹掉了。 沈默麟抬头瞧着她,眼中隐隐有泪光,嘴上却是将计就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既然是旧识,请二位随我入沈府。” 说着,沈默麟就站起身来,对着阿金和宋文禹做出了请的姿势。 阿金和宋文禹均是对着沈默麟微微颔首,这才跟着他走到了客栈外头。掌柜的站在柜台里默默瞧着这一切,不禁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还好自个的脑子转得快,没有当场就下了人的面子,之后也做了些补救措施。否则,自个就真要像那位小娘子说的,后半辈子无依无靠,也没办法在沈家的店铺里干活了。 …… 沈默麟领着宋文禹和阿金入沈府时,特意让他们走了后门,自己个则从正门入。三人在偏厅一会和,沈默麟便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大姐,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金陵。” 阿金笑了笑,先是看了看这屋子周围的环境,手轻轻一挥,用内力封住了这个房间的动静。这才伸手去揭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并帮宋文禹将面具也卸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二人即便是歇息也不敢将面具脱下,而今终于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落脚点,让自己的脸部皮肤透透气,已经成了二人最大的愿望。 “姐夫。”沈默麟对于宋文禹的到来,并不意外。在二人进入金陵城之前,通天阁的鸽子便已经传信到了沈府。 宋文禹向他点了点头,坐到了一边。这里是阿金的娘家,他自然不能喧宾夺主。 “我和你姐夫前一阵子发生的事儿,鸽子都和你说了吗。”阿金也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轻声问道。 沈默麟面露难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鸽子’来传您的口信时,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淮南郡那边堤坝再次决口的消息。现下整个淮南郡以下流域的郡县,都收到了来自王都的命令,要全力以赴寻到润王和……和姐夫。” 沈默金一愣,只觉得这种做法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他们这哪里是要寻人,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啊。 “是谁下的命令?” 下意识地,阿金不认为这是皇帝能干出来的事儿。 “是太子。” “哦,那就对了。”这个答案在阿金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明白,当今圣人那么一个多疑而又喜爱权势的人,为什么可以对太子这样的行为镇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说萧悟生是个傻子倒也可以解释的通,可他又偏偏不是。这其中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可她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些了。“这么说,你姐夫的画像已经发得全国都是了?” “是。”沈默麟垂下眼皮来,没去看宋文禹难看的脸色。其实,他对这个姐夫还是有几分同情的。当今太子说是要找人,这样的行为,可不就是将宋文禹当做通缉犯来对待了吗。 真是欺人太甚。 反观阿金,倒是没那么生气。她一手支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侧过头来看向宋文禹道:“而今宋府一定也是乱做一团了,若是动静真的这么大,我相信而今宋府一定是被监视起来了。不过我来之前,宋老夫人已经带着宋璃去了大慈悲寺。就看宋老夫人会不会关心则乱,第一时间赶回宋府了。” 宋文禹没有说话,因为他要考虑的事情,都被阿金说了出来。阿金话说到这里,又看向沈默麟道:“你们这儿倒不用担心,我在王都是有替身的。在他们看来,‘沈默金’压根就没有离开王都。对了,除了润王和宋文禹,其他随行失踪的人员是否也被张贴告示了。” “正是,我收到消息之后,就想着你可能用得上,便整理了一份名单。”说着,沈默麟便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名单来递给了阿金。 阿金先打开来扫了一眼,这才转递给宋文禹。宋文禹看完以后,那上头也有怀仁和陆青的名字,他不知道是喜是忧。阿金见他面带忧色,轻轻覆上他的手道:“名字在这名单里头,说明太子还没找到他们。” “嗯。”宋文禹也知道阿金这是为了安慰他,所以才没将其中凶险给说出来,只是报喜不报忧。 沈默麟将他二人来回打量了个遍,突轻轻咳嗽了几声。阿金知道他是有话要讲,便看向他。 “那个,父亲前几日听到姐夫失踪的消息都急出病来了。好在不久之前通天阁的人又送了平安信过来,他老人家一直在等着大姐和姐夫呢。” 沈默麟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都是聪明人,自然之道他铺垫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因为是阿金的家事,宋文禹也没有吭声,只是看着阿金。 见她低头不说话,他便学着阿金之前的样子,将她的手反握住。阿金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笑容之中带着几分释然。 “也罢,等我梳洗一番,你带我去见他吧。” 沈默麟见阿金松了口,喜不自胜。先前大夫一直就说沈万千这总是好不了的身子是心病所致。父亲最大的心病,自然就是云氏母女。而今云氏已经不在人世,这个心结也就只有阿金可以解开了。 阿金见着沈默麟已经去给他们安排住所了,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路走来,阿金说了不少关于云氏与沈家之间的恩怨,他也没有想到阿金竟然会选择放下。 宋文禹很欣赏阿金这样的气度,又有些心疼。“你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说句实话,与你走这一遭,算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过鬼门关,”,阿金将实现收回,看向宋文禹道:“经历过一番生死,有些事情自然就放下了。再则,若说苦,我看默麟和默金的母亲嫁进沈家来才是苦。可是默麟并没有因此而记恨我与母亲,弟弟都能做到如此程度,我这个姐姐何必还要揪着不放。” 宋文禹闻言,赞同地点了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阿金拉着宋文禹的手,想了半天,才道:“若是你同意,明日我便联系通天阁。” 宋文禹一愣,没有急着回答。对于通天阁,他的态度是复杂的,毕竟从他和洛腾掌握的种种证据来看,通天阁必然与内城里发生的那几起杀人案脱不了干系。 可是,通天阁之神通广大,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现下他若是想平安无事地回到王都,就只有借助通天阁的力量。再加上阿金本就是通天阁的人,一下就让他坚定的态度摇摆起来。 阿金见他沉默,心里有些难受,却也能够理解。“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想清楚了再同我说。若是你不愿意接受通天阁的帮助,凭我一个人,也是可以将你带回王都里的。” 宋文禹瞧着阿金认真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可是,你也无需为我委屈你自己。” 阿金眼睛一亮,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这么说,你是答应我联系通天阁了?” 宋文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又不是大禹,哪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阿金笑眯眯地瞧着宋文禹,不过是一次无伤大雅的迁就,就让她开心成这样。宋文禹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还真容易满足。” “所以我很好养呀,你可不要嫌弃我。要是哪天你不要我了,你会后悔的。”阿金笑道,尔后便兴高采烈地跟着沈府的丫鬟去其他房间梳妆打扮去了。 既然是要见沈万千,总不能这么一身衣衫褴褛的装扮过,沈默麟担心父亲看了会心疼,不利于病情。 当天晚上,沈默麟就安排宋文禹与阿金在沈府的一处别致的院落里住下了。 “大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安排在这里的吓人说。这个院子里的下人不多,却都是信得过的。”沈默麟临走之前,对阿金这般交代道。 “嗯,”,对于沈默麟的安排,阿金从来都是放心的,“对了,我今天去探望沈员外的时候,顺道替他把了一下脉。而今他脉象还算平稳,再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沈默麟闻言,脸上终于现出了些许轻松的表情。“我看是父亲瞧见了大姐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病才会好得这么快。” 对此,阿金只是笑笑,并没有搭腔。“对了,既然沈员外卧病在床,沈姑娘可曾来探望过了?” “未曾,”,沈默麟抿了抿唇,眼里划过一些失落,“是父亲不让她来的,怕节外生枝。” “是怕和我撞见?”阿金向来心思细腻敏感,沈默麟只是提了这么一嘴,她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沈默麟不知该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也不全是这个缘由。她先前那般胡闹,父亲对她是着实失望得紧。” 阿金低下头,对此没有发表评论。虽然关于那件事情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可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你也劝劝深员外,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家里的事情哪有对错,又怎么说得清楚。女儿毕竟不是儿子,女人的心眼小的很,会记仇的。” 沈默麟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却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只得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劝的。” 话音刚落,就见得有一个小厮匆匆跑到他身边来耳语了几句,沈默麟脸色一变,和阿金点了点头,就跟着小厮往大门外去了。 阿金站在院门口,瞧着宋文禹步伐匆忙的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这才回到房间里。 在房间中已经梳洗妥当的宋文禹见阿金进来了,站起身来面带关心地瞧着她。“已经见过岳父了?” “嗯。”阿金点了点头,牵着宋文禹的手一起坐下。“刚才和默麟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不过他刚才好像是有急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哦。”宋文禹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阿金一转头,果然见到他一副沉思的模样。 “你不用想太多,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不想连累你家人。” 阿金莞尔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忘记了,太子他们可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了。我是他们算不到的变数,只要我们在金陵城的这段时间低调一些,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嗯,”,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眉宇之间的忧色变淡了些,“另外……若是你果真打算联系通天阁,可否求他们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宋文禹这个人,平日里从来不求人,一股傲气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融入他的骨血之中。而今他竟然放低姿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阿金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 “求他们保怀仁的平安……还有润王,生要见人,活要见尸。不能让太子他们在我们之前找到他的踪迹。” “好,我知道了。”阿金虽然亲眼看到萧湛掉进了滚滚洪水之中,却也不太相信那么一个狡诈多思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拥而眠。这一路奔波太过疲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稳的地方,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好生休息,回复体力的。 …… 沈默麟匆匆赶到小门处,见着只有一个老嬷嬷站在门边,脸上的神色更显得难看。 “人呢,”,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老嬷嬷见到沈默麟是这么一副表情,虽然心里有些怕,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姑娘已经进来了,就在小厅那儿等着少爷您呢。” “沈嬷嬷,谁给你的权利这么擅作主张?”沈默麟很少对府里的下人疾言厉色过,像今天这么黑脸还是头一次,就连赶过去通风报信的小厮都吓着了。 沈嬷嬷身子微微颤抖着,对着沈默麟跪了下来。“少爷,老奴自知有错,可是老奴……老奴毕竟是姑娘的乳娘,实在是见不得她受苦。” “受苦?”沈默麟一眯眼,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孪生妹妹肯定又胡编乱造的一席话好让疼她的乳娘动了恻隐之心,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沈嬷嬷,你这么想,便是大错特错了。父亲虽然严厉,却肯定不会让妹妹一人在外受苦的。您说这番话,到底是不信父亲,还是不信我?” “少爷,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沈嬷嬷惶恐地抬起头来,老泪纵横地瞧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他的举手投足都颇有沈万千当年的风范,又要比沈万千看起来更加严肃冷酷。 “你先下去歇息吧。”沈默麟没有听她的解释,径直就往小厅里走。 跟在沈默麟身边的小厮将沈嬷嬷扶了起来,有些埋怨地看着沈嬷嬷道:“嬷嬷这次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和老爷少爷对着干。” 沈嬷嬷擦了擦眼泪,有些不服气地回嘴道:“这怎么能是对着干呢?姑娘毕竟是沈府千金,和老爷还有少爷打断了骨头都连着筋呢。” 小厮看着执迷不悟的沈嬷嬷,摇了摇头道:“当初姑娘闹着抗旨不遵,死活要嫁给那个穷书生的时候,可有考虑过老爷和少爷?” 沈嬷嬷被问得哑口无言,还要说些什么,小厮已经不管他,自顾自地离开了。 沈默金在小厅里坐立不安地等着沈默麟找过来,远远听到脚步声,她便站直了身子往门口望,果真就见着沈默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你……”初见兄长,沈默金还是有些激动的,可是瞧见他冷漠的神情,她的心又凉了半截,“你好不容易见我一次,怎么是这么一副样子。” 沈默麟没理她的如泣如诉,只是压着怒火低声问道:“叫你过一段日子再过来,为何不听我的话。” “这难道不是我的家吗?怎么我回来还要经过你的允许?”见着沈默麟对自己是这么一副强硬的态度,沈默金立马又红了眼眶,“听说父亲病了,我想过来瞧瞧,难道也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 “呵,父亲病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今日你才想着过来看看的?”沈默麟怒急反笑,“默金,平日里你怎么胡闹,父亲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哪怕当初你抗旨不遵,父亲也是应了你的要求。若非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情让父亲寒心,父亲又怎么会下决心让你在杭州不闻不问?父亲现在还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若是有朝一日,他老人家态度有所转圜,我再通知你。” “为什么?”提起当初,默金尝到了悔恨的滋味。悔不该不听父亲兄长的话,不愿意嫁入宋府,偏偏对那么一个负心汉青眼有加。 可是这悔意没有持续多久,又渐渐变成了怨恨。怨恨父亲和兄长当初没有用强硬手段拦着自己,而今却又用强硬手段不许自己回金陵。 沈默金越想越气,撇过头去不再看沈默麟。沈默麟见她没说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打算走了?那就怪不得我对你动粗了。” “我不走!”沈默金见沈默麟打算叫下人过来将自己架出去,连忙站起来说道:“既然我都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上父亲一眼?就一眼!” 沈默麟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举棋不定。他想到了今日里阿金对他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忽然觉得或许沈默金的突然造访,也许是一个转机。 可是,他又信不过沈默金的话。 “看一眼以后,你就离开吗。” 沈默金见他言语之间有所松动,忙道:“若是父亲让我离开,我一定会离开的。” 沈默麟瞧着她祈求期盼的样子,心想,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摇了摇头,只觉得沈默金太过天真,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一番软磨硬泡,父亲就果真会心软让她回来了。 可惜,覆水难收。 沈默麟没有戳破她的幻想,只是旁敲侧击地劝她道:“默金,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是想让它重新来过,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默金皱着眉头,懒得听沈默麟的这些唠叨,敷衍地应道:“兄长,我知道了。” “好,那你今晚上先在这里休息,明早我再带你去见父亲。”沈默麟看出来沈默金没有兴趣继续往下听,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简单地交待完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小厅,余下的事情自然是交待给了信得过的丫鬟去打理。本来沈默麟是想要回房睡觉的,思来想去,还是去敲开了阿金的房门。 先打开门的是宋文禹,沈默麟见他只披着一件外衣,忽然有些脸红。“我大姐呢。” “在里头。”宋文禹答道,却没有让开的意思。沈默麟寻思着阿金应该正在里头穿衣服,便站在门外等。 片刻之后,就见阿金拨开宋文禹出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大姐,有一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过来跟你们提个醒,”,沈默麟忧心忡忡地看向阿金道:“默金突然回来了,这两天您和姐夫在沈府行动的时候,注意避开她为好。” 沈默金一愣,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却没有问出口。她将沈默麟送了出去,回到房间里和宋文禹相对坐了一会儿,忽然笑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嗯,无妨,就如默麟说的那般,避着点就行了。”宋文禹轻描淡写地说道。 阿金白了他一眼,嗔道:“若非是因为你,沈姑娘也不会对替嫁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真是红颜祸水。” “我非红颜,更非祸水,这般乱用词语,也不怕人笑话。”宋文禹一本正经地答道:“时辰不早了,上床歇息吧。” “好呀。”阿金笑弯了眉,等二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故意依偎在宋文禹耳边轻声说道:“有些没睡意了,夫君要不要做些别的事?” 宋文禹眼神一暗,嘴上说着胡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来。阿金见他已经上钩了,咯咯笑着伸手将床边的幔帐挂钩扯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儿女都是来讨债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天一大早,宋文禹醒来的时候阿金已经出去了。在外屋候着的小厮听到里头有动静,连忙就撩了帘子进来瞧。 “公子醒来了?可要梳洗?” 宋文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阿金的行踪。“我夫人呢,去哪儿了。” “夫人一早就出去了。特意吩咐过咱们,不要打扰公子您的歇息。” 宋文禹闻言,站起身来道:“劳烦给我准备洗漱的东西吧,其余的我自己来就行。” 听了宋文禹的吩咐,小厮惶恐地作揖道:“若是小的们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子一定说出来。” “你们做得很好。只是我已经习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其实宋文禹说了谎,一直以来,他的起居都是怀仁伺候的。后来与阿金有了夫妻之实,又是阿金在伺候。眼下这最亲近的两个人都不在,他也不太习惯旁人近身。 小厮见宋文禹这么说,便也没再坚持,立马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进到了房间里。宋文禹起身,动作麻利地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看着小厮问道:“你退下吧,我不到处乱走,就只是在院子里活动。” “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但凡吩咐小的一声便是。”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小厮便退出了房间里。 与此同时,沈默金正在丫鬟的引导下,往沈万千的院落方向走。远远瞧见有一小厮从西南角的那个院落里出来,并关好了院门,不禁有些奇怪。 “那地方现如今是住得何人?”沈默金问那小丫鬟道。记忆里,父亲从来不许拿地方有任何人进出,怎么现下却瞧见有小厮从那里出来,着实奇怪。 小丫鬟往小厮西南角看了一眼,没瞧见小厮,只瞧见紧闭的院门,低着头道:“姑娘,奴婢不知道有谁住在这里头。平日里那院子里是没人的。” “哦,走吧。”沈默金听了丫鬟的回答,只当自己是眼花了,又或者自己瞧见的只是平日进院子里打扫的下人。眼下她心里记挂着的,是父亲会不会松口让她回到沈府里居住。 虽然在杭州,父亲也已经给她置办了宅子,甚至将之前一直伺候着她的下人也拨了过去,可她就像是被软禁了一般,没有父亲的命令,不得踏出杭州一步,甚至还要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沈默金不甘心,她虽生在商贾之家,可是一路走来却是顺风顺水的,又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眼见着沈万千的院落已经到了,沈默金的心里更是生出了几分希望。 她不相信父亲会对自己那么狠心,之前一定是气狠了,才会将她扔在杭州不闻不问。现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不相信他不会心软。 毕竟,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狠话。 “父亲在里头躺着,待会儿我陪你进去。”沈默金在外头等了一阵,就见着沈默麟从屋子里走出来,小声对她说道。 沈默金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索性就闭嘴跟着沈默麟进到了房间里。 二人站在外屋,就隔着一道屏风与沈万千说话。沈默金透过那个屏风上绣着的山水写意图,隐隐约约能够瞧见父亲半靠在床柱上的样子。 “父亲,孩儿把默金带来了。”沈默麟没有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禀报道。 “嗯,你们就坐在外屋里和我说几句话吧。我病没有好全,怕过了病气给你们。”沈万千话音刚落,又咳嗽了几声。 “默金不怕,父亲,默金好久没有瞧过您了。您让默金好好瞧一瞧您,好不好?”沈默金带着哭腔,想要绕过屏风来到沈万千的病榻前,却被沈默麟一把抓住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沈默麟,对方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看了,等父亲病好了,再让你好好瞧瞧。”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说出这样感人肺腑的话,沈万千自然也是有些动容的。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好像是做梦一般,他又咳了几声,将堵在嗓子眼里的痰清干净以后才道:“不是让你好生在杭州呆一阵子吗,怎么还是跑过来了。” “我……”沈默金低下头,说出这些虚伪的话时只觉得羞臊得很。“我听说父亲病了,实在是担心得很,不过来看一眼实在是不安心。” “现下你瞧见了,我没什么大碍。”沈万千没有戳穿她。“你在金陵再住上一两日,便让你哥哥送你回杭州吧。” “父亲,女儿不想回杭州。”沈默金急切地喊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又惊觉自己失言。一阵沉默之后,又支支吾吾地道:“女儿想要侍奉在父亲左右,不想独自一人回去享乐。” 听了沈默金的话,沈万千有些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侍奉就不必了,我生病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而是一个多月以前就缠绵在病榻之上了。而今你过来,我的病也已经好了大半了,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待在金陵城。” 沈默金听了沈万千的话,脸色一白,一股子委屈与愤恨从胸腔里喷薄而出,涌到眼睛里。“父亲……”,她颤抖着嘴唇问道:“为何父亲现下如此厌恶默金。是因为父亲终于找到了那个沈默芸了吗?在父亲心里,默金是不是只是一个替代品?现下父亲真正日思夜想,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就不需要我这个替代品了,是不是?” “你又在胡说什么。”沈默麟皱着眉头,生怕沈默金这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会让沈万千的情绪激动起来,导致病情加重。“你忘记你之前跟我承诺过了的吗?你说你是来探病的,不要惹父亲生病。”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沈默金甩开了沈默麟的手,不服气地瞧着自己的孪生哥哥。“你们一个两个地,一见到我就急着让我离开金陵城。为什么?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离开?” “问得好。这个问题,你完全可以自己回答的上来,不是吗?”沈万千冷冷应道,噎得沈默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默金,当初你要和那书生私定终身的时候,父亲和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沈万千的质问,让沈默金的身子晃了晃。沈默麟轻轻蹙眉,一手扶住了她。见女儿不答话,沈万千也不想将她逼得太紧,只道:“父亲只道你心里委屈,这才让你在杭州安置,离开扬州那个伤心地。若非你之前实在胡闹,差点将整个沈家都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也不会下此严令,让你不得踏出杭州一步。默金,自己要为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负责任。以前你在家里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亲没机会教会你这些,而今你载了大跟头,总要吃一堑长一智了。” 沈默金脸色苍白,话已至此,她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纵然是有再多的不甘心,自己也只能被沈家人押送回杭州了。沈默金死咬着下嘴唇,倔强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眼眶。 沈默麟在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也被她躲开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的话,今儿个我也有些累了。默麟,带你妹妹回房间休息吧。” “是。”沈默麟应了一声,拉着沈默金就要离开。可是沈默金却没有动。 “父亲,刚才我经过西南院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儿时那院门总是紧闭,不曾有人进出,可是从它的外观上来看,却并未有破败。父亲一定经常找人修缮维护吧?” 沈万千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一想到这几日宋文禹与阿金正好住在那院子里,不觉心里一紧。 “所以呢?”沈万千语气平静地问道,也懒得与沈默金兜圈子。 “您那么珍视那个院子,是因为那是云氏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对吧?”沈默金冷声问道,见沈万千沉默,她冷笑道:“果然如此。说到底,你的心里就只有云氏母女,从来就没有母亲和我!” “你在胡说什么!”沈默金说的话,让沈默麟都有些生气了。“好好说话,怎么就牵扯到母亲了?” “难道不是吗?你忘了当初父亲在宋府里怎么说的?沈家为了入得朱门,才相中了我们的母亲!”沈默金回过头来看向沈默麟,说完这些以后,又透过屏风盯着沈万千诘问道:“若是母亲在天上瞧见您这么对我,她能安息吗?” “沈默金!”沈默麟咬牙切齿地叫出了默金的名字,狰狞的表情吓了她一跳。可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若是搬出母亲来都无法动摇父亲的决定,那她就真的只能在杭州呆一辈子了。 “她确实不会安息,”,沈万千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在兄妹二人的意料之外,沈万千并没有生气,他的言语里多是疲惫与苍凉。这样的父亲,沈默金从来没有见过,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她若是见到我将我们唯一的女儿教成这么一副样子,又怎么会安息?” 沈万千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沈默金。沈默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是后头站着的是沈默麟,让她没有地方避让,只能瞪着一双心虚而又害怕的大眼睛,愣愣地瞧着父亲走向自己。 “全是我的错,将你娇惯成这样。全是我的错啊……”沈万千痛心疾首道。忽然,他捂住胸口,很是痛苦的样子。沈默金慌了,赶忙伸手要上前去扶,正在这时,沈万千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血正好喷在了沈默金的脸上,让她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 宋文禹正在院子里看书,忽然有人从后头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微微一笑,也没有往后看,视线都没有从书本上挪开。 阿金见他这样,兴趣缺缺,绕到他身前来问道:“你怎么都没有被吓到的。” “若是要取我性命,刚才我就已经没命了。”宋文禹瞧着她泄气的样子,故意逗弄了几句。“哪里还轮得上我在这里长篇大论?” 阿金撇了撇嘴道:“下次要吓到你,看样子需要亮出兵刃来。” 宋文禹摇了摇头道:“你用过的兵器,我都记得的。这招也不好使。” “你……”阿金觉得,这个人真是生来克自己的,刚要再和他斗几句嘴,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金嗔怪地看了宋文禹一眼,这才前去开门,就见着沈默麟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口。“大姐,您快去看看,父亲不行了。” 阿金愣了一下,下一秒便跟着沈默麟一道奔向沈万千的房间。 一路上,她脚步虚浮,对于沈万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生身父亲,她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怨恨自然有,可若说是恨之入骨,倒也不见得。她怨他,并非是因为她抛弃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为了沈家而放弃了自己的母亲。 阿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问过自己的身世,梁祈安和黛月也没有怎么提过。他们二人将她视如己出,让她有了一个完整的童年。 但是不知自己的生身父亲姓甚名谁,到底还是一个遗憾。而今眼看着她与沈万千之间的关系有所转圜,在这个节骨眼上,沈万千的性命却危在旦夕? 不,阿金从来不信命,自然也不愿意屈服于造化弄人。 沈默麟带着她冲进房间里的时候,沈默金还满脸是血的瘫坐在地上。阿金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去管神情呆滞的沈默金,而是一下扑到了床榻前,替沈万千把脉。 片刻之后,她神情凝重地看向沈默麟道:“去请大夫了吗?” “请了,是整个江浙郡最好的大夫。可是……可是父亲看起来气若游丝的,我担心……”沈默麟没把话说完,阿金却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怕沈万千坚持不到大夫过来。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说着,阿金就拿出了插在腰间的玉笛,凝神运气,对着沈万千的几处大穴点了下去。 沈默麟坐在一旁,只觉得蓝光闪了几下,再看躺在床上的父亲,气息已经不再紊乱了。阿金睁开眼睛,看着沈默麟道:“我护住了他的心脉,可保他一个时辰。这时间够了吗?” “够了够了。大夫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会耽搁那么久的。”沈默麟捣头如蒜,就差没有跟阿金磕头了。 “好,”,阿金冷着脸又问道:“昨日我给他把脉的时候,他的脉象还不至于如此,今日怎么突然这个样子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默麟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可是一想到事关沈默金,他又沉默了。 阿金一眯眼,指着跪坐在门口的沈默金道:“和她有关是不是。” “大姐息怒。默金他……”沈默麟想要为沈默金说几句好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金一回头,见到沈默金仍然一副呆愣的样子坐在那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大步走上前,一把将沈默金拎了起来,提到了沈万千的床前。“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的父亲!生你养你的父亲!你怎么忍心将他气成这个样子?” 默金见着沈万千近在眼前的脸,忽然回过神来,立马就要往后躲。“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不管你有意无意,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以死谢罪吧。”阿金冷冷说道,一把将沈默金推给了沈默麟。“你好好看着你妹妹,等深员外醒来了以后,再决定她的去留。” “是……”沈默麟紧紧抱着抽泣不止的沈默金,向阿金轻声应道。 阿金黑着脸转身走出房间,正好迎面碰上宋文禹。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宋文禹也没拉着她,只是默默陪在她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到花园处的时候,阿金忽然转过偷来抱住了宋文禹。 宋文禹发现,她的身子在发抖,他的衣襟处也有些湿润。他知道,阿金一定是在流泪。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你想哭就哭吧,这里不会有人听见的。” 听了宋文禹的话,阿金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阿金才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说道:“今早上我已经去信通天阁,让他们多留意怀仁他们的动向。本来我是打算明日就动身往王都去的,现如今……恐怕要耽误些日子了。” “无妨,岳父而今身体情况这样,你理应多陪伴几日。”宋文禹低头瞧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用袖子轻轻给她擦拭掉眼泪。 “谢谢。”阿金眼眶一热,又有些想哭。她觉得自从嫁给了宋文禹,自己是把前半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你平日里都只是这样流泪,从来不哭出声的吗?”宋文禹忽然问了一句,让阿金愣了一下。 “通天阁上上下下少说也有几百号人,在不羁山上生活的时候,走哪儿都能遇到,若是我哭出声了,威望何在,丢不丢人。” “可是,这是在不羁山下,”,宋文禹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在我身边,你可以哭出声。没有人敢说你丢人。” 听了宋文禹的话,阿金破涕为笑。这个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总是说这种霸道的话,真是大言不惭。 可是……又让她喜欢得紧。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你面前哭,我一定哭出声。” 宋文禹闻言,皱紧了眉头道:“还是不要了。我不希望你哭,我希望你笑。” “好,我时常笑给你看。”阿金莞尔一笑,“这样可好?” “嗯。”宋文禹轻轻应了一声,又将她抱进怀里。 …… 沈默麟将沈默金拉回她的房间里,尔后又亲自打了盆水来给她擦脸。温热的触感让沈默金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的她,一把抓住了沈默麟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那个梁金要害我。哥哥,我怕。” 沈默麟抿着唇,对着已经被吓得有些精神不正常的妹妹说不出重话来,可是她又是让父亲病情加重的罪魁祸首,这让他实在没办法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 “不会的,你不再惹是生非,自然相安无事。”沈默麟冷声回道。 沈默金闻言,像是被人点穴一般定在了那里,抓着沈默麟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连你也怪上了我?” 沈默麟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反问道:“难道不该怪你吗?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那句话,你这几日老老实实地在沈府里头待着,等父亲平安无事了,你自然也不会有事了。” 说罢,他便回头绞了一把手巾,又继续将沈默金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沈默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因为有阿金的威胁在。许是因为沈默麟的动作太过温柔,等到清理工作完成的时候,沈默金已经睡着了。 见着沈默金脸上风干的泪痕,沈默麟叹了一口气,将妹妹扶到床上躺下。转过身来收拾东西时,他又愣了一下。在给沈默金清理的过程中,脸盆里的水都被染成了血水,隐隐还有铁锈味在空气中飘荡。 沈默麟心中一痛,不自觉地又将沈默金怪上了几分。 可是,责怪她又能如何?毕竟那是自己嫡亲的孪生妹妹,一母同胞。沈默麟扪心自问,没办法像阿金那般心狠。甚至于,在面对如此无助的沈默金时,她竟然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沈默麟忽然想到了父亲昏迷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觉得沈默金变成这样,不仅是父亲,就连他这个做兄长的都有责任。 沈府里的人忙了一晚上,直到从大夫嘴里听到了暂时无碍的消息,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之前有人将员外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护住了心脉。否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大夫临走之前,将话说得很重,让沈默麟一阵后怕。“敢问沈公子,可否让老朽与这高人一见?好让老朽与这高人谈论一下救人之道?” 沈默麟听罢,想都没想便婉转拒绝了。“实不相瞒,此高人也是恰巧经过此地,见沈府之上满是黑气,才会进来一探。将父亲的心脉封住以后,便又云游去了。” “竟有此事。也是沈员外平日里广种善缘的结果。”大夫摸着山羊胡须,如是说道。之后沈默麟又塞给了大夫几两银子,这才将他送出门。 一转头,就见阿金站在他身后,挑着眉毛瞧着他。 “世外高人?” “大姐,我这也是急中生智……”沈默麟莫名有些心虚。姐姐貌美如花,硬被自己说成是个行走江湖的道士,换做是自己,也会不高兴的吧。 谁知阿金忽然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得不错。” 这突然的夸赞让沈默麟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松了一口气,追上阿金的步伐道:“今天晚上就由我守着,大姐去休息便是。” “不,我守着吧。这沈府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你操持,你可不能倒。”阿金没有看他,径直就往沈万千的房间里去。 “那……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沈默麟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阿金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好。” 沈默麟见阿金松了口,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笑容。 第八十三章 阿金回王都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麟和阿金在沈万千的房间里交替守了一夜,当天空隐隐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姐弟俩皆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沈万千熬过了这一个晚上。 与此同时,沈默金也在房间里坐立难安。自打她从昏睡之中悠悠转醒,便再也睡不着了。她一直想要打听到关于沈万千的消息,可是这个小房间四周压根就没有伺候的下人,显然是沈默麟刻意安排过得。 正在沈默金绝望的时候,沈嬷嬷悄悄打开了门。 “姑娘,是我。” 听到沈嬷嬷的声音,沈默金立马站了起来,奔到门口拉着沈嬷嬷的手说道:“嬷嬷,您怎么来了?我哥哥呢?他在哪儿?” “少爷现下守在老爷身边呢,”,沈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食盒一层层打开,露出里头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可是,沈默金却食欲全无。 “嬷嬷,我吃不下,”,她摇了摇头道:“您说我哥哥守在父亲身边,现下我父亲情况如何?他有没有……” “姑娘,您这一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吧?这就说明,老爷暂时还没事。”沈嬷嬷面带慈祥,语气轻柔地劝道:“你不用想那么多,既然老爷和少爷都已经准许你待在沈府里了,你就吃好喝好,养好身子。等老爷醒过来,再去认个错便是了。” “认错……”沈默金有些迷茫,“我……我差点将他活生生给气死,嬷嬷,父亲可还会原谅我……” “会的,一定会的,”,沈嬷嬷拉住沈默金的手道:“孩子,你听我说。嬷嬷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知道老爷和夫人是有多看重你,老爷更是视你为掌上明珠。只要你诚心认错,老爷一定会原谅你的。” 沈嬷嬷的话让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沈默金终于找到了方向,她的眼神又复清明,心里的那一丁点奢望又死灰复燃了。 …… 沈默麟站在阿金身边,瞧着阿金眼下淡淡的青色,心里有些心疼。“大姐,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阿金给沈万千把过脉后,又细心给他掩好被头,这才回沈默麟的话。“守下半夜的人是你,现下天亮了,也理应你去休息。” 阿金说得有理有据,反倒是让沈默麟一时之间找不着反驳的话。两姐弟都很倔强,只是这么互相对望着。正在这时,宋文禹进到房间里来,轻咳了一声。“你就听你姐姐的话,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你姐姐看着。” “那就拜托姐夫了。”沈默麟见宋文禹也开了口,只好先行离开了沈万千的房间。 沈默麟前脚刚走,阿金就忍不住怼了宋文禹一句。“你怎么来了?” 宋文禹眉毛一挑,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阿金觉得现下的宋文禹愈发像是个破皮无赖,无法与之交流。“来便来了吧,你坐那边去。” 宋文禹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扫了一眼,正好瞧见外屋摆着个简单的床榻,大概是给下人睡的。他伸手将阿金从座位上拉起来,将之带到那个窄小的床前,硬将她按着坐下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着岳父便是。” 说罢,他也不等阿金答应,便径直走到沈万千床前坐下了。阿金透过珠帘瞧着宋文禹倚在床头正襟危坐的样子,嘴唇微微向上弯起,果真就躺了下来。 沈默金跟着沈嬷嬷偷偷摸摸来到沈万千的房间里时,正好就瞧见宋文禹坐在床边。沈默金一愣,看着宋文禹俊秀的侧颜,也闹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酸胀得难受,又苦又涩。 沈嬷嬷似乎也没想到竟然会撞见这个冤家,赶忙回过头来看向沈默金道:“姑娘,不如咱们先行回去吧。似乎不是少爷守在这儿。” “嬷嬷,我不想回去。”沈默金倔脾气一上来,着实让人头疼,“我是堂堂正正的沈家千金,为何要像做贼一样?” 说着,她便抬腿跨进了房间里。经过阿金时,还特意看了睡着的阿金一眼。 其实早在二人在门口窃窃私语的时候,阿金就醒了,之所以假寐,不过是想省去两姐妹见面的尴尬。说来也是讽刺,她尚未认祖归宗,就和自己的这个妹妹处得跟仇人一样。 幸好,自己也不是那么在乎。 宋文禹本来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地看书,感觉到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着一个面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他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动静。 沈默金见着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没将自己认出来,心中更是苦涩。“怎么,这就认不出我来了?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一开口,宋文禹的记忆就回来了。只见他脸色一沉,站起身来看向沈默金道:“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姑娘在王都的所作所为,让在下着实记忆深刻。” “你。”沈默金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冷清的人,说起话来嘴巴是这么地毒,比起他来,阿金那样直来直去的做法,反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沈姑娘今日里来,总归不是为了在你父亲的病榻之前和我吵架的吧。”宋文禹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索性挑明了说。“虽然这是沈家的家事,可是据在下所知,岳父现如今这副模样,可是拜沈姑娘所赐。” 宋文禹的话何其一针见血,就连躺在外头听动静的阿金听了都倒吸一口冷气,更何况是当事人沈默金。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沈府,不是宋府。”沈默金说不过宋文禹,一跺脚又摆出了沈家千金的架势。 “嗯,我确实不是沈府的人。可是你姐姐是。”宋文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以退为进,又将了沈默金一军。沈嬷嬷眼见自家姑娘在这个男人面前吃了亏,一咬牙便擅自闯了进来将沈默金护在了怀里。 “宋公子,姑娘还不懂事,您……您大人有大量。”沈嬷嬷是府里头的老人了,关于这府里头的秘密,多少都知道一些,自然也知道他们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纠葛。 宋文禹的视线挪到了沈嬷嬷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嬷嬷,您称呼在下一声大姑爷,也是可以的。毕竟,我妻子是沈府的大姑娘。” “沈府哪里来的大姑娘二姑娘之分?从来便只有我一个女儿!”沈默金听了宋文禹的话,立马尖声叫道,也不怕吵醒了正在休息的阿金和沈万千。 宋文禹皱了一下眉头,回过头来看了沈万千一眼,见他并没有动静,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沈默金道:“你这般自欺欺人,又有何意义?我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趁着默麟没有回来之前,你们还是走吧。记得没错,沈姑娘你本来应该是被关押在沈府的某个院落里的,如何能够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到主房院落里来的?” 他说罢,又看向沈嬷嬷道:“嬷嬷你是沈府的老人,自然知道若是有人违背了主子的意思,应当受什么惩罚。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莫让默麟瞧见。” “是,是……老奴知道了。”沈嬷嬷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点头应道,拉着沈默金就要走。 可是沈默金压根就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一双杏眼噙满泪水,看着宋文禹,就好像是在盯着一个负心汉。“当初应当嫁入沈府的人,是我。我才是真正的沈默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宋文禹看着幼稚的沈默金,摇了摇头道:“你又忘记了,而今你不是沈默金,而是沈默芸。我娶阿金,不是她的幸运,而是我的幸运。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沈默金听到宋文禹回答得这般决绝,脸色一白,只觉得万般屈辱。她哀怨而又愤恨地盯着宋文禹看了好久,这才哭着离开了沈万千的房间。 她前脚刚走,阿金就从床榻上坐起来了。宋文禹见状,有些惊讶。 “你醒了?”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她声音那么尖锐,我怎么能不醒。”阿金回了宋文禹一句,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你这是在怪我,言语过激了些?”宋文禹沉吟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金斜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出来。“骗你的,早在他们二人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就醒了。装睡,只是为了避免尴尬。如果刚才我是醒着的,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你倒是将你这个妹子的性格,摸索得很透彻。” “你就别打趣我了。”阿金揉了揉眉心,两个人正说着话,沈默麟便进来了。见二人并排坐在下人用来休息的床榻上,已经跨过门槛的那只脚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去。 一想不对,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大姐,有客人来了。指名道姓地要见您。” “是谁?”阿金与宋文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尔后才问道。 沈默麟为难地摇了摇头道:“他不愿意说,只说您去见了,自然就晓得了。还有……他说,就只要您一个人过去。” “哦,既然这么神秘,那我去会会他便是。”阿金站起身来,就要跟着沈默麟出去,宋文禹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阿金回头看向他,发现他眼睛里满是担忧,“不怕,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便轻轻将衣袖抽离,跟着沈默麟往神秘客人安顿的偏厅里去了。 一路上,沈默麟也想劝阿金,刚要开口,突然就听到阿金提到了沈默金。“刚才你没来之前,默金来过了。” 沈默麟一愣,回过神来时,脸色并不好看。“我都将那小院子里的奴仆撤了个干净,她怎么还能出来。” “带她过来的是一个老嬷嬷,”,阿金抿了抿唇,又补充了一句,“我看那老人家也是对你们兄妹二人忠心耿耿,你也不要太过于迁怒于她。” 经阿金这么一说,沈默麟立马就想明白了。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大姐放心,我有分寸。” 二人停在偏厅门口,阿金拍了拍沈默麟的肩膀,转头便撩开了帘子进去了。等到沈默麟意识到阿金这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时,她早就已经和那个神秘客人面对面坐着了。 “义父?”当这个男人转过头来时,说不惊讶是假的,“您怎么会在这儿,您不是在王都吗?” “本来是在王都,可是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安生。我就又跑回来了。”梁祈安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阿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看样子你是被阿银摸到行踪了对不对?” “哎呀,你这个孩子,你就不能说我是因为担心你才会匆匆回到江南的吗?”梁祈安哭笑不得地应道:“当然了,顺道也是看看老朋友。” 阿金知道梁祈安口里的老朋友指的是沈万千,她神情有些黯然地低垂着眼帘道:“他还没醒过来。” “嗯……他本来就有旧疾在身,而今旧疾复发,又怒火攻心,难免凶险了些。不过好在,我女儿聪明机灵,知道用点穴之法帮他护住心脉。” 阿金听了这话,眯着眼瞧着面前坐着的这只老狐狸。“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个老大夫是你的人?” “非也非也,那老大夫是药王谷的弟子,正好我也认识而已。”梁祈安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替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女儿斟茶。 阿金被他的回答给气笑了,半天没做声。等到梁祈安品完了一杯茶,才道:“你为什么让我单独来见你?” “因为……姓宋的那小子,我不太喜欢。”这个理由非常的幼稚,却也很有梁祈安的风格。 阿金向天白了一眼,彻底不说话了。梁祈安见状,心里更是不喜欢宋文禹。他轻轻哼了一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降降火气。“你给通天阁的信,你师傅已经收到了。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搜救你名单里的那几个人的。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阿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难得严肃的义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嗯,知道就好。”梁祈安说完这个沉重的话题,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轻快了一些,“还有一件事,我想着一定要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 “什么?” “萧铎已经回王都了。他把当初宋文禹和萧湛的功劳全都包揽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刘义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我看不出几日,他们也慢慢会减少搜寻你们这几个活口的力度了。” 阿金听完,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如此,也好。至少我们能活着回去。” 听到阿金字里行间都和宋文禹绑在了一起,梁祈安又开始闹脾气了。“我的好女儿,你还打算陪着宋家那小子多久?” 阿金看着梁祈安,也不管自己的这个义父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掷地有声地回了一句,“一辈子”,尔后她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哎?你就这么走了呀?”梁祈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阿金远去的背影,直到确认阿金没有回来的意思,才怅然若失地盯着摆放在桌子上的茶具发呆,“真的走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阿金出了偏厅,发现沈默麟一直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连忙走上前去,与他会和。 沈默麟本以为阿金还要和那神秘客人说上一阵子话,却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出来了。 “大姐,那客人是……” “你不用去管他身份,你只需要知道,是自己人就行。”说到这儿,阿金忽然想到了那个深藏不露的大夫,她站定脚步看向沈默麟道:“若是过两日沈员外还不醒,你就将那大夫请过来,押在沈府里,沈员外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让他离开,不用和他客气。” “啊?这……这不太好吧。”沈默麟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阿金,似乎期望她能改变主意。 “听我的,准没错。他若真的着急想离开,一定会想别的法子让父亲痊愈的。”阿金没有将这其中奥妙说透,沈默麟听得懵懵懂懂,只得将信将疑地应下了。 二人匆匆回到沈万千的房间里,阿金先是让沈默麟守着沈万千,尔后才将宋文禹拉到了一处较隐秘的耳房里坐着。 “刚刚得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宋文禹想了想道:“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咱们过两天离开金陵城,不用再那么遮遮掩掩的了。太子搜寻咱们的人力会逐渐减少,这对于我们,对于怀仁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宋文禹听罢,也是点了点头。“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的功劳要被萧铎抢了。眼下他已经回到了王都。若是润王不现身,你就算回去了,也是木已成舟,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宋文禹看了她一眼,“这是哪里来的消息?”还未等她回答,又道:“是那个客人跟你说的?” “嗯。”阿金没有否认,因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宋文禹能够猜到并不出奇。可是事关义父,她又莫名有些心虚。 “消息来源可靠吗?” “放心吧,一定是最准确的消息。” “我知道了。”宋文禹点了点头,便不再问,这让阿金有些奇怪。 宋文禹向前走了几步,见阿金还坐在那儿没有动静,便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不去岳父那儿看看吗?” 阿金瞧着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你若是想要说,不会不说的。”宋文禹仿佛已经习惯阿金带着一身秘密,而他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非黑即白,对什么问题都要刨根问底的青年了。 阿金瞧着他慢慢走出房间的背影,只觉得这背影太过落寞,或许比之前更加的云淡风轻了,却总是有一丝淡淡的哀愁。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他,早就已经不见了。 她低着头,默默跟上,从宋文禹身后挽住了他的胳膊。宋文禹瞧了一眼过往的下人,有些脸红。“咱们这样在你家里,有失体统。”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过两日咱们就走了。”阿金俏皮地仰头瞧着他,让宋文禹无可奈何。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府的仆人们正在走廊上挂灯笼。阿金徜徉在这被灯笼里的烛光照得透亮的长廊,忽然道:“既来之,则安之。等沈员外醒来了,你陪我去秦淮河畔看看吧,我还想去江南的贡院走走。” 宋文禹侧着脸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好,你说去哪儿,便说去哪儿。” …… 此刻在王都,阿九跟着沈玉住在大慈悲寺里,一直没有离开过。本来宋老夫人是打算带着宋家上山的所有女眷下山的,偏巧任氏听到萧湛不知所踪的噩耗,立马便昏死了过去。 若不是有沈玉在,恐怕等从山下请来大夫的时候,任氏早就一命呜呼了。 伺候在任氏身边的婢女见沈玉留在主子身边能救命,就死活不愿意让宋家人带沈玉离开了,沈玉也正好不想跟着她们回去,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一转眼,她留在山上已经陪伴在任氏左右两月有余,可是任氏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转。沈玉叹了一口气,将药碗放在了一边。 “还请夫人保重。润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任氏瞧着这个始终将自己装扮成阿金模样的姑娘,苦笑道:“其中凶险,你我心中都应该有数才是。否则,初次听到山洪暴发决堤的消息时,宋少夫人身边伺候的那两个丫鬟又怎么会如此着急。一切都是命……可是……湛儿就是我的命啊,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 “夫人,未到绝处,又何必往绝处想呢。现下润王音信全无,或许是好事。”沈玉安慰得很隐晦,可是任氏一听就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 任氏转过头来,默默擦了擦眼泪道:“姑娘,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这也是为何我觉得湛儿凶多吉少的原因……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湛儿的。甚至于……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夫人。”沈玉听得心里一紧,还想再劝,却被任氏截住了话头。 “孩子,你听我说。再过几日,若是你家夫人回来了,便让她带着你们一起下山去吧。若是……若是润王真有不测,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 任氏的善良让沈玉颇受震动,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到了关键时刻,还去考虑他人安危的人。 “夫人……” 沈玉轻轻叫了她一声,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得阿珍兴高采烈地掀开了帘子进来。“姑娘回来了,她回来了!” 沈玉一愣,赶忙站起身来向门口望,只见阿金穿着一身布衣笑吟吟地站在了房间门口。 “沈玉,阿九,阿珍,我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是将宋文禹安全护送到了宋府之后,才折返大慈悲寺的。她进来时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不要让人知道她曾经金蝉脱壳的法子,离开过王都。 沈玉几人见到阿金亭亭玉立地站在房间门口,都很是激动向她行礼。阿金连忙进来将她们一一扶了起来。“不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要吓着夫人的。” “你……回来了?”任氏瞧着这个与自己一见如故的女子,眼泪夺眶而出,“湛儿……湛儿他……” 听到任氏提到萧湛,阿金默默垂下了视线。“夫人,对不住,我……有负所托。” 任氏听到阿金的回答,眼神变得空洞,“这么说……那些消息都是真的了……” 阿金不知道任氏具体是指的哪些消息,没有搭腔,只是将沈玉拉到一边,轻声问道:“现下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 沈玉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处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一颗心都挂在了润王的身上。这一次……若是润王无法平安归来,恐怕……” 阿金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又轻轻拉着沈玉的手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份内之事,相比于我,倒是姑娘在淮南郡吃了不少苦吧……”阿金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道:“姑娘,属下想问一件事……” 阿金瞧见沈玉难得露出踌躇羞怯的表情,便故意问道:“你是想问我魏凌云的情况?” 沈玉艰难地点了点头,想要知道他的下落,又对即将得知的答案有些恐惧。阿金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没事,咱们阁里的人找到他们的踪迹了,正护送他们来王都呢。” 沈玉松了一口气,向阿金行礼道:“有劳姑娘费心了。”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的?是要回宫,还是……若是你想不再做‘鸽子’,也是可以的,我会安排人接替你。” “不用了,姑娘,属下还是想要回宫里去。”沈玉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阿金。 阿金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瞧着沈玉顶着自己的容貌一本正经地瞧着自己。她伸出手来在她脸上轻轻一抹,一个人皮面具就到了阿金的手上。“是为了魏凌云?” 沈玉闻言,神色有些慌乱地想要跪下,却被阿金一手扶住了。“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姑娘,我……” “他人不错,也确实喜欢你。只是……你是江湖中人,而他却是朝廷的人,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是,属下知道了,”,沈玉点了点头,顺着阿金的力道站直了身子,“那……姑娘打算何时回宋府?” “等宋府的人来接我,我就回去。这两日,我想好好陪陪夫人。”说着,阿金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倚在床头默默流泪的任氏。 “是。”沈玉听罢,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退下了。 傍晚的时候,晚膳是阿九和阿珍做的。因为任氏悲恸过度,伺候在她身边的婢女七巧只好一直守在任氏旁边。阿金见晚饭已经摆好,便进了内屋看任氏的情况,婢女此时正好掀开帘子走出来。 “宋夫人。”七巧瞧着阿金,面带愁容,怯怯地行了个礼。 “夫人睡下了?”阿金轻声问道。 “嗯,刚睡下。之前一直在哭,”,说完这句话,七巧更觉得忧愁了,“眼睛都哭肿了,再这么下去,奴婢真担心……夫人的身子会受不住。” “没事的,沈玉之前开给你方子你继续煎给夫人喝。我再看看有没有可以明目安神的药材可用。” “可是……夫人这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喝药了,”,说完,七巧声音忽然低落下来,小声道:“刚听到润王遭难的消息时,夫人还会吃药调养身子,最近这几日……药都几乎没怎么动过了。” 阿金闻言,又想去了沈玉的那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阿金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却不知是否可行。 她转过头来看向七巧道:“不如这样,我这几日就写信请夫人的一位故人过来陪陪她。但是这需要一些时间,那人没来之前,还得劳烦姑娘你悉心照料。” “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宋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只是……夫人在此带发修行已久,您说的能让她回心转意的故人……又能是谁?” 七巧问得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神情让阿金看了只想笑。“姑娘觉得我会请谁过来?天家我可是请不动的。” 她话音刚落,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笑道:“不怕宋夫人笑话,奴婢自小便跟着夫人出宫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再和宫里的人打过交道,难免心里会有些忐忑。” “既然你是自幼跟在夫人身边的,也应当知道,我说的故人,一定不会来自宫里的。” “夫人说得是。” 七巧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既然夫人睡下了,你随我出来吃点饭吧。”阿金看了一眼被帘子遮住的内屋,又看向七巧说道。 七巧点了点头,便跟着阿金出去了。 …… 宋府里。 宋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老泪纵横,在她身侧还坐着宋格非夫妇,宋文渊则坐在宋文禹的对面。而今,他已经被朝廷封为了鸿胪寺主簿,官拜五品。今天在上朝时听闻宋文禹归来的消息,匆忙赶到家里,连朝服都没来得及脱下。 “孩儿不孝,让各位长辈担心了。”宋文禹垂下眼来,虽然是穿着一身寻常百姓家的常服,却仍然不减他凌厉的气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看着宋文禹道:“你今日里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与你父亲上朝向圣人报平安的。” 宋文禹闻言,脸上更是羞愧。“文禹惭愧,本是与润王一道去的淮南郡,却一个人回来……明日,文禹自当在殿前,负荆请罪。” “文禹,你不必如此自责。此乃天灾,吾等凡人又怎能预料得到的,”,宋格非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感叹人生的世事无常,“说起来,现下天家还在四处搜寻润王的踪迹,只希望润王吉人有天相,逃过此劫。” 宋文禹低着头,没有搭腔。在堂上坐着的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宋格非这个一家之主开了口。 “文禹,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且还是与润王结伴而去淮南郡的。不如……明日一早,你便上山去大慈悲寺,向娘娘请安,顺便将你的妹妹和夫人带下山来吧。” “好。” 宋文禹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出了大厅。 他人刚走,宋老夫人便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们有没有觉得,文禹这次回来,变了许多。” “经此变故,总归是要改变一些的。”宋格非接了宋老夫人的话说道,点到即止,“母亲,您也早些休息,莫要再为文禹的事情伤神了。” “嗯,老身确实也觉得乏了。你们都散了吧。”宋老夫人一手撑着额头,轻轻说道。 众人闻言,一一起身离开,唯独留下宋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对着这空旷的房间,长吁短叹。 …… 第二天一大早,宋文禹便亲自上大慈悲寺来接阿金回家了。二人之不过是分开了一天而已,却好像是果真两个多月未见一样。 为了不打扰任氏的休息,二人是在凤凰树下见面的。 “我今日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宋文禹走在阿金身边,低声说道。 阿金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父亲昨晚上吩咐我,让我上山来接你和宋璃,并让我前去拜见贵妃娘娘。” 阿金闻言,笑了笑道:“怕是公公让你来拜见贵妃娘娘,顺便接我和宋璃的吧。” 说着,她便向前走了两步。 宋文禹抿着唇,跟着他来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这个时辰才过来,还穿着朝服,看样子今日你已经上朝了?” “是。” 宋文禹神色变得有几分冷硬,阿金伸手抚平了他眉间拧起的皱纹。“瞧见庆王了?” “嗯。” “他见到你是不是一副很得意的样子?”阿金不用亲临现场,也能想象得到萧铎那不可一世的得意模样,“他知道木已成舟,你又是个聪明人,就算心里有千般愤恨,万般不平,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能够扳回一局的机会就越少。” 阿金说的这些,宋文禹都想过,可是亲耳听到旁人用这么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他今天还主动过来找我搭话,和太子一起。” “他是吃准了你不能在太子面前做出什么事情来,故意的。”阿金淡淡应了一句,伸手抓紧他的手背,“你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路还长着呢,咱们大可以一边走一边瞧。” “……怀仁他们,何时回王都。”宋文禹将手攥成拳,看着阿金问道。 “大概,再过两日就到了吧。有通天阁的人一直暗中保护着,你大可放心。” “还没有润王的消息吗。”阿金摇了摇头。 宋文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他机械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些沙哑。“我知道了。” “你收拾一下心情,待会儿等夫人醒了,便进去看看他吧。你与她也算熟悉,陪着说些话,聊以慰藉。” “好,”,宋文禹有些犹豫地看了阿金一眼,“我只是担心……娘娘见了我,适得其反。” “不会的,她很善良。那么一个善良的女人,即使自己身在阿鼻祖地狱之中,也不会将无辜的人拉下去陪着她一道饱受煎熬的。”阿金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说道:“等你与娘娘见了面之后,便先带着宋璃回去吧。若是家里人问起,就说娘娘身体抱恙,已经习惯我伺候了。等她身子好转了,我再回宋府。” “好。”以宋文禹对阿金的了解,他知道她这是有事情还没有做完,可他却没有多问。放在以前,他是万万不会这么干脆地离开的。 阿金望着宋文禹的背影,欣慰地笑了出来。 到底,他与她还是成为了可以交付信任、交付真心的夫妻,这结果可比她原先预想得要好多了。 只是…… 阿金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么久了,我这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阿金百思不得其解,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既然想不通,索性便不去想了。 …… 宋文禹在七巧的引导之下来到任氏的病榻之前,任氏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见到是宋文禹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带着些欣慰。 “你来了……” “娘娘,微臣……”任氏有气无力的语调让宋文禹听得心里有些难受,他作势要跪下,却被任氏三言两语拦住了。 “这不是在皇宫,这些虚礼便免了吧。坐吧,和我说说话。” “是。”宋文禹说着,便坐在了床边,关心地看向任氏,“听说娘娘这两日连药都不肯服,这样下去可不行。娘娘,你要保重身体。” 任氏笑了笑,没答他的话,只道:“我一直在等你过来,就想问问你,湛儿……湛儿失踪那日,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宋文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多少。沉默半晌之后,他反问道:“阿金……没跟您说嘛?” “她呀,”,任氏转过头,看向床顶上罩着的绫罗绸缎,“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你这个夫人,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可她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是不安……我的湛儿,果真是……是……” “娘娘,今日我上朝时,才知道圣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润王。或许过不了多久,润王就会活生生地站在您面前了。” “会吗?”任氏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泪水。见宋文禹微微颔首,她忽然破涕笑道:“你们夫妻俩真是,都是温柔的好孩子。” “所以,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是润王有朝一日回来了,见到您这副模样,一定会伤心的。” “是,你说的是……”任氏擦了擦眼泪,可是这些泪水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怎么样都拾掇不完。宋文禹见任氏似乎已经有了些精神,便起身告辞。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与站在门口的阿九打了个照面。 “少爷。”阿九缓缓低下头,向他行了个礼。 宋文禹点头致意以后,便要离开,阿九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少爷请留步,奴婢有话要讲。” 宋文禹回过头来看着她道:“你说。” “少爷,您刚才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奴婢不小心全听到了……只是少爷,您这样盲目给人希望,真的好吗?”阿九走到他身前,低声问道。 宋文禹看着阿九,觉得她好像是在说任氏,又好像是在说别人。半晌,他才回应她。“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说贵妃娘娘。” “是,也不是,”,阿九瞧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经过此次的患难与共,少爷应该知道我家姑娘的真正身份了吧。” 宋文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她反问道:“所以呢?” 阿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她讨厌宋文禹,但是并不代表她觉得他毫无长处。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是听懂了刚才自己的话外之音才是。 思及此,阿九的眼神更为冰冷。她很不喜欢宋文禹这套静观其变的做法,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宋文禹,则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所以?少爷,您真的觉得您与我家姑娘会长久吗?” “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你从来没说过。我现在,要去找我的夫人了。”宋文禹说着,便径直往凤凰树的方向走去。 “少爷,若你真为姑娘好,还请三思而后行。蠢笨如阿九,都知道你与姑娘是不会长久的。她是沈府千金是真,是通天阁的大小姐也是真。宋府里的人当初会因为她是一介商贾之女而怠慢于她,也会因为她是通天阁的人而感到恐惧!甚至于……有朝一日,会将她出卖给天家都不一定。少爷,您明知道前路难行,又为何要带着姑娘一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你这些话,可曾对阿金说过。” 宋文禹猛地一回头,如此质问道。阿九一愣,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猜,你一定同她说过。不仅说过,而且还说了很多次,对不对。”宋文禹虽然温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一根针,扎在阿九的心底。 阿九站在原地,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若不是阿金就在不远处坐着,说不定她就真的要向宋文禹动手了。 “既然你对她说了那么多次,她都要不管不顾地跟我在一起……我若先行放弃,岂不是伤她更深,这点你可曾想过。我不会去做这种让她伤心的事情的。” 阿九没想到宋文禹会这么说,她有些挣扎地看向宋文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宋文禹见她沉默,冷冷转身继续向凤凰树下坐着的阿金走去,留下阿九一个人愣在原地。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阿金坐在石凳上,一早就瞧见了宋文禹与阿九在山坡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宋文禹走过来,她随口问道:“那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无非就是让我好好待你之类的话。”宋文禹轻描淡写地说道,放松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娘娘我已经见过了,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现下应该是由七巧伺候着服药呢。” 阿金眼睛一亮,忍不住拍了一下宋文禹的肩膀。因为身高不够,她几乎是跳起来拍的,看上去有些幼稚,又带着些俏皮可爱。“若非有你出现,我可真没办法完成阿玉的嘱托。” “现下时辰不早了,我先带着宋璃回去了……你……果真不跟我回去?” 宋文禹带着些期盼地瞧着阿金,阿金摇了摇头道:“等我办完一件事情,自然会通知你过来接我回家的。” “有什么事情,比回家还要重要。”宋文禹有些不满地问道。 “秘密。”阿金俏皮地一笑,便推着宋文禹往宋璃居住的院落走去。二人刚一进宋璃住着的院落,就瞧见宋璃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在她身旁伺候着的是阿珍。 宋文禹有些意外,转过头来看向阿金道:“之前伺候宋璃的那个丫头去哪儿了?” “做错了事,老夫人做主将她卖了。”说着,阿金将宋文禹向前推了一把道:“你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宋文禹径直走到宋璃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璃儿。” 宋璃听了这个声音,突然回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盯着宋文禹打量了良久,才道:“大哥?” “嗯,大哥今天接你回家。”宋文禹继续轻声细语地和宋璃说话,就好像他的嗓门若是再大一点,就能将宋璃吓着一样。 “家……”宋璃有些糊涂了,这段日子她过的浑浑噩噩,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本来,她以为自己是在宅子里坐着的,可是为什么大哥又会跟她说回家? 宋璃越想脑子越糊涂,想到最后,脑袋就开始不听使唤的头疼。看着宋璃痛苦的样子,宋文禹赶忙将她抱在了怀里,轻拍她的脊背道:“乖,璃儿乖,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跟着大哥走就是了。你是最相信大哥的,对吧。” “我……”宋璃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紧紧抓着宋文禹的胳膊,“大哥,回家……带我回家……” “好,我们回家。”宋文禹如是说着,将宋璃慢慢牵出了院落。 本来斜靠在如意门上的阿金见宋文禹牵着宋璃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便缓缓站直了身子。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宋文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阿金替他整了一下衣襟,摇了摇头。尔后,便为他们二人让出了一条路。 宋文禹见状,也只得先与宋璃上了马车。阿金亦步亦趋地与他一直走到山门口,只要宋家的车子还能瞧见,她就没有回去的意思。 阿珍跟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彻底解除宋姑娘身上的禁制。” 阿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那快要看不见的马车。“这次给她的教训足够多了,等我回宋府,就帮她解开了吧。” 说完这话,阿金便转身走进了山门之中。并与阿珍一道,缓缓拾阶而上。 第八十五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五日之后,有小沙弥将阿银引到了阿金面前,吓了她一跳。 “阿银?你怎么来了?”阿金下意识地问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是义父让我过来的,说是让我替他护住一个故人的周全。”阿银面无表情地答道。 阿金惊讶地瞧了他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本来只是想让梁祈安亲自过来一趟,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阿银给派了过来。阿金捉摸不透义父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冒险。 “既然是义父让你过来的,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阿银摇了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跟我讲,等我与你见了面,你自然会安排。” 这个老匹夫…… 阿金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这次要保护的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这山上是佛门之地,设施简陋,恐怕是要委屈你一阵子了。还有,义父虽然是将你给派过来了,阿姐还是要叮嘱你一句,行踪隐秘些,莫被有心人瞧见了。” “是。”阿银点了点头,他来时没有乔装打扮,也是义父的交代。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梁祈安要这么安排,可是又不屑多问。 毕竟,梁祈安也和他说过,见了他的故人一面之后,他便可以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到任氏的门前,阿金在敲门之前,还特意回过头来看向阿银道:“你准备好了吗?” “嗯。”阿银轻轻应了一声,阿金便转头去敲门了。 开门的是七巧,见阿金身后还站着一位少年郎,不免有些惊讶。“姑娘,您这是……” “这位是夫人的故人,我带他来见夫人。”阿金笑道。 七巧将信将疑地让开了一条路,眼睛一直在阿银的身上打量。阿银本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感受到这么一道肆无忌惮的视线,他侧过头来,与七巧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立马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阿银回过头来,跟着阿金来到任氏床前。 “夫人,这是奴家的弟弟,阿银,”,阿金轻声向正在闭目养神的任氏说道,并将阿银轻轻拉到自己身边,“着一段日子,由他来护您的周全。” 任氏闻言,缓缓睁开眼来,当她瞧见阿银那一张稚嫩的脸庞时,一下便坐了起来。震惊,欣喜,不可置信,各种各样的情感在任氏的脸上闪现,又交织在一块。 阿银瞧着面前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在看到自己以后,本来黯淡的眼睛一下就有了神采。 “你,你是……”任氏用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 阿银看了阿金一眼,见她对着自己轻轻点头,这才看向任氏道:“夫人,我叫梁诺,义父现下还在江南赶不过来,便让我来护夫人的周全。平日里,您可以称我为阿银。” “梁诺……梁诺……”任氏反复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神情激动地紧紧攥住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敢问这位少侠,您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五。”阿银看着任氏说道。 他话音刚落,任氏的眼泪便落了下来,阿银愣了一下,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金截住了话头。“你先出去等一会儿,阿姐和这位夫人说几句话。” “阿姐,她……”阿银有些迟疑地看向正捂着嘴,侧身朝里坐着的任氏。他虽然性子清冷,却并非是那种冷硬心肠的人。 见一个缠绵病榻的女人似乎被自己弄哭了,他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安慰对方。 “没事儿,去吧。”阿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半哄半劝地推出了房间。 房门刚一带上,任氏便满脸泪痕地转过身来。“他走了吗?” “没有,他应该是在屋外守着。不过夫人你放心,他不会偷听我们的谈话。”阿金说着,在任氏的床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是知道他的身世的?”任氏见阿金如此淡定,突然之间便明白了什么。 “嗯,我知道。” “那他果真是……”任氏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期盼,又带着几分害怕。 阿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太好了……绫罗的孩子果真还活着,他果真还活着……”任氏捂住嘴,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将手放在了心窝的位置,“当初将他和飞云秘密送出宫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孩子是活不成的。飞云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他又才那么小,朱家来势汹汹,我真的以为他们会……” 任氏的话让阿金也开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银的场景,她仰着头看向窗外,嘴角含笑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真的是长得跟豆芽菜一样,可是就那么一个瘦小的人,在瞧着我和义父时,眼里却丝毫没有惧色,真是有意思得紧。” “你那个时候……应该也就只有九岁吧。”任氏瞧着阿金的侧颜,忽然问道。 “是,可是我从会走路开始就舞刀弄枪了。第一次杀人,是在六岁。”阿金思绪飘远,眼前忽然闪现出萧湛那温润如玉的笑脸。 自打萧湛失踪以后,她就偶尔会想起这个男人。要么就是他吊在悬崖边笑着和自己诀别的样子,要么,就是他那年在雪地里晕倒之前,对自己的那一抹笑容。 好像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在笑,和自己真是有太多不一样了。 阿金转过头来,看向任氏道:“夫人,义父既然将阿银送到您身边,您应该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吧。” “我明白,他这是要给我留一个念想。”任氏点了点头,含泪笑道:“可是我……” “夫人,您一定要撑住。现下润王生死未卜,可若是有朝一日他回来时,您却不在了,他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您是他唯一的亲人。” 阿金抓住任氏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任氏一怔,本来有些混沌的脑子忽然又变得清明了许多,“你说得对,我一定会撑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阿金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既然阿银已经过来了,明日我便要回宋府了。不过,我会时常来探望夫人的。至于阿银……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武功造诣颇深,且还擅长于千变万化的易容之术。平日里您瞧不见他,并不代表他不在,如果您是有要事要见他,便在门上挂一个铃铛,他瞧见了会主动来找您的。” “我知道了。那……咱们后会有期了。”任氏反握住阿金的手,如是说道。 “嗯,夫人珍重。”阿金与任氏道别之后,便退出了房间。一出房门,就瞧见阿银在外头守着。 见阿金走出了房间,阿银赶忙站起身来。“阿姐。” “阿姐待会儿就会去信宋府,明日你姐夫就会过来接我了。你在这里,不仅要护住夫人的周全,更要保全你自己,知道吗。”阿金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替他整理着有些皱的衣服。 “嗯,我知道。”在阿金面前,阿银总是纯粹得像一个孩子。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冷酷,只要看到阿金,他的身体就不再紧绷,面部的线条也会跟着柔和起来。 “知道就好。阿姐会经常上来看你的。”阿金微微一笑,便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第二日,宋文禹果然来接他了。这一次他倒是特地回家换了身常服,阿金依偎在他怀里,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间,马车便已经到宋府门口停下了。 宋文禹先行下了马车,尔后撩开帘子来准备扶阿金下车,却见对方正看着那两扇大敞的朱门发呆。 “怎么了?”宋文禹问道。 “没什么。”阿金回过神来,利落地下了马车,同宋文禹一起走进了宋府,“要我先去和公婆还有老夫人请安吗?” “不用。这个时候,老夫人正在佛堂里诵经,母亲也一定还守在宋璃身边。至于我父亲,今天被孟大人拉去喝酒了。” “孟大人?”阿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宋文禹,“孟恪?” “嗯。” “公公是自愿去的吗?”阿金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据她所知,自打圣旨赐婚宋府之后,两家之间就几乎不怎么来往了。再加上之后孟一菡惹出来的那些事情,宋孟两家就彻底成了陌路人。 怎么突然之间…… “你也觉得很奇怪对不对?”两人回到东厢房里,宋文禹先给阿金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是因为,这两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咱们并不清楚。”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金连忙问道。 “孟一菡,也入太子府了。”宋文禹看了阿金一眼,缓缓说道。 “什么?”阿金愣住了,她见到宋文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便道:“我猜,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干成这件事情的吧。” “前两天一葳来找过我,却也只是含糊其辞。我从他的只字片语之中,也能察觉出来,太子这一次,算是栽在孟一菡的手上了。”说到这儿,宋文禹忽然看向阿金,“有一天晚上,孟一菡与太子不知怎么搞的有了夫妻之实,还被太子妃撞见了。” 阿金闻言,心情有些复杂。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宋文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如此凝重。她是同情孟一荻的,可是看宋文禹的情绪依旧还是会受孟一荻的影响,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阿金低下头,假装是在玩着手中那只空杯子。“可是我不明白,像你说的那般,为何孟一菡还能入太子府。” “她没有求任何名分,再加上皇后娘娘和圣人的默许,自然可以入太子府。”提到这个女人时,宋文禹的语气显得有些冷硬。 阿金用手支着下巴,瞧着表情阴鹜的宋文禹。“说句实在话,当初我被孟一菡那般设计的时候,也没见你是这副表情呢。” 宋文禹回过神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阿金笑了笑,依旧是那么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些疏离。这样的冷淡让宋文禹没来由地紧张,他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阿金的手。阿金转过头来,瞧着宋文禹道:“拉着我做什么?” 宋文禹有些尴尬地松了些手劲,放软了语气缓缓说道:“我只是觉着孟二姑娘太过阴险狡诈,女人如此,让人不寒而栗。并没有其他。” 阿金扭着头瞧他瞧了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文禹,我很开心你会哄我。可是……若是你不是哄骗我,我会更开心的。” 说着,她将手挣开,走到了屏风后头。宋文禹坐在屏风正对面,瞧着屏风上映着的那一道婀娜人影,缓缓站起身来。在屏风后头正准备更衣的阿金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阿金动作一顿,侧着头与他的脸颊贴得极近。“你怎么了?” “我没有哄骗你……阿金,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我要执意回到王都里来,一想到我将你又带进了这样的龙潭虎穴,我就……” 阿金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道:“不怕。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怕这些事情。我想,你也一样吧。” “可是我怕……我怕失去你。”宋文禹搂紧了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阿金无奈地笑出了声,毫不犹疑地说道:“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除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另当别论。” “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宋文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阿金埋在他怀里偷笑,却没有回答他。宋文禹有些急了,想让她看着自己,却正好瞧见她的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她的身上,里头的肚兜若隐若现。 “你……”宋文禹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却没有松开阿金的肩膀。 “我正在换衣服,你不说一声就闯进来了。可不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阿金很坦然地瞧着羞得满脸通红的宋文禹,“都老夫老妻了,不必如此见外的。” 宋文禹回过头来,有些纠结地看着她道:“阿金,可这是白天。” “……” 所以这个男人满脑子都只是床笫之欢了? …… 孟一菡坐在房间里,瞧着一边烧得正亮的烛台。婢女要将灯罩罩上的时候,她没有允许。 今天早上,她听到了宋文禹平安归来的消息时,癫狂地就像是一个疯子,又哭又笑。哭过笑过之后,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看着这忽明忽暗的烛火,她就不自觉想到两个多月以前的那个晚上。那一天,大哥告诉了他宋文禹生死不明的消息。此后她便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与此同时,她的亲生父亲,却忙着给她安排亲事。 那一刻,她从自己的亲人那里,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物尽其用。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不管是大姐,还是她,在父亲眼里,都没有家族重要。为了家族的荣盛,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只是一个物品罢了,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里,孟一菡自嘲地笑了。正在这时,红玉推门进来道:“姑娘,大姑娘来了。” 孟一菡抬头看向红玉,眼神有些吓人。“这里是太子府,不是孟府。没有什么大姑娘,二姑娘的,你应该尊称一声太子妃殿下,至于我……” “姐妹之间,不必有这些虚礼,”,主仆二人说话的当儿,孟一荻便已经进来了,红玉见状退出了门外,和竹儿一起守在外面,“我来看看你。” “看我?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来看……太子在不在我的房间里?”孟一菡故意挑衅地问道。 孟一荻蹙眉瞧着她。“一菡,我们之间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不管有没有必要,都已经这样了。覆水难收的道理,我懂,我知道你也懂。现下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平日里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你,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会相安无事,”,说到这儿,孟一菡嘲弄地看着孟一荻,“可是我的好姐姐想来心地善良,温柔可人,总是不信邪,主动过来自讨没趣,我这个做妹妹的又有什么办法。” 孟一荻咬唇,见她总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有些心烦气躁地回道:“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你入太子府以来,就不再寄一封家书回去,姨娘担心你,就托我……” “别跟我提她。”孟一菡冷冷打断了孟一荻。“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最虚伪的人就是她。她若真心为我好,为何在父亲替我安排那些婚事的时候,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一菡,你应该清楚,她只是个姨娘……你从九岁开始就被抚养在了母亲膝下,你的婚事,姨娘如何能做主?你不要为难她。” “是呢,她是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的……就只有孟大老爷……所以他便肆无忌惮,想拉拢谁,便想着将我们嫁给谁,哪怕那人又老又丑,又有恶疾在身,他也不管不顾。” “一菡!”孟一荻站起身来,不想再听下去,“你怎么能将父亲说得如此不堪?” “不堪吗。”孟一菡笑了笑,她仰头瞧着一脸怒气的孟一荻道:“姐姐知道,为何那日我和太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上了床了吗?” 孟一荻脸色一白,向后退了一步,她机械地重复着那日孟一菡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说出来的缘由,“那天,那天你们都多喝了一些,他把你当成了我……” “是,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孟一菡站起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是因为,我在自己身上涂了药粉,那是一种像极了香料味道的合欢药粉。这才是太子将我当成了你的关键。” “不,你……你为什么要……”孟一荻有些绝望地看着孟一菡,只觉得这张与自己长得有五分像的脸,现下活像一只狰狞的恶鬼,正在向着自己现出青面獠牙。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父亲让我嫁给那个脸上有刀疤,又缺了一条腿的李将军。我不从,我跟他说我想要嫁给宋文禹,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让我死了这个心,因为,宋文禹已经死了,”,回忆往事,孟一菡还是痛了,她抹掉滑落到腮边的那滴泪,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大哥跟我说宋文禹的消息时,也只敢说失踪。可是父亲却斩钉截铁地说他已经死了,我的好姐姐,你从小就冰雪聪明,你来猜一猜,为什么父亲会如此笃定?” 孟一荻没说话,此时此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倒下。孟一菡见孟一荻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站在那儿,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子报复的快感。 我的好父亲,你不是最喜欢这个蕙质兰心的嫡长女吗?她就快要被我的这些言语给撕扯成碎片了。 “我入太子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父亲如此相信宋文禹不会再回来,而我已经过了及笄之年,眼下太子正是用人之时,他自然不会让我留在府中,只为了等一个死人。万般无奈之下,我便想到了姐夫,还有姐姐你。” 孟一荻僵硬地扭过头来看向她,半晌才道:“这样的你,让我很陌生。” 孟一菡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刚开始,我也觉得很陌生,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我相信,以后你也会习惯的。来日方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我的好姐姐。” 说着,孟一菡便对着孟一荻行了一个礼。 孟一荻听出了她的一语双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转过头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竹儿见她走出来神色不对,却也只是低下头去,跟在了孟一荻身后。 孟一荻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行着,生在这无边的黑夜之中,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孟一菡的话语犹在耳畔,挥之不去,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着她。她想要找父亲问个究竟,更想找萧烁问个水落石出。 可是到底,自己还是怯懦的,没有胆量踏出这一步。孟一荻抬头望着高挂在天空之上的明月,喃喃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小柳……” 第八十六章 怀仁归来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说来也是奇怪,宋璃的癔症始于宋文禹出发时,又好于宋文禹归来之时。宋璃在阿金回到宋府里的第二天,突然就不再疯疯癫癫的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宋璃接过宋余氏递过来的水杯,如是问道:“我怎么觉得……之前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璃儿,你现在身子还虚弱着,不要想太多,”,宋璃清醒过来,最高兴的当属宋余氏了,宋文禹和宋文渊两兄弟下朝回来听到消息以后,也双双来到了听竹轩。 “大哥,二哥,你们……”宋璃迷惑地瞧着匆匆进屋里来的二人。在她疯癫之前,宋文渊还是一介布衣,可是等她清醒时,宋文渊却已经穿起了五品文官的朝服,“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头……好疼……” 宋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地撬开了她的脑子,将这一部分的记忆给取走了一般。 “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之前你病得很严重,天天缠绵于病榻,记不起来是正常的。”宋余氏慌忙柔声安慰道。 她话音刚落,宋璃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好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母亲,你跟我说实话,我……我是不是……又发癔症了?” 宋余氏被她的问话吓了一跳,她回头看了一眼宋文渊和宋文禹,见宋文禹对着她微微摇头,她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宋璃道:“没有的事儿,就是……就是这次你感染风寒,几乎要了你的命,还好你熬过来了。” “是吗?是这样吗?”宋璃看着宋余氏问道,见她点头,又看向自己的两位兄长,见他们二人均是认可这个答案,便不再刨根问底。 只是这一课疑惑的种子还是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 “璃儿你难得身子恢复过来,我们今天先过来看看你,来日方长,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宋文禹如是说道,又看向宋余氏道:“母亲,这几日你一直守在璃儿身边,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宋余氏心里有些不舍得,却也明白现下众人都离开,才会避开宋璃的追问。她缓缓起身,对着宋璃道:“之前伺候你的良玉已经回老家了,伺候在我身边的良珂先安排在你身边伺候着,你想吃什么用什么,但凡差遣她便是。” 宋璃看着宋余氏,想要问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她默默点了点头,对宋余氏道:“母亲回去休息吧,我也再继续睡一会儿,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好,好。等你睡起来再陪母亲一起用午膳。” “好。”宋璃点了点头,看着两位哥哥跟在母亲身后出了自己的房间。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股子空洞的感觉让她一阵烦躁。 宋余氏走出听竹轩之后,便向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道:“你们不用送我了,嬷嬷会送我回去的。你们也各自回房吧,记得待会儿午膳来饭厅,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吃个饭了。” “是。”宋文禹对宋余氏作揖道,刚要往东厢房去,又被宋余氏叫住了。 “文禹……我……我有个不情之请。”宋余氏有些为难地走上前,低声说道:“今日你来用膳,可否只你一个人来。” “母亲?”宋余氏此话一出,就连宋文渊也愣住了,“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宋文禹说话,宋文渊便先一步将二人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宋余氏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轻声斥道:“我在与你哥哥说话,你莫插嘴。” “可是!” 宋文渊刚还想要为阿金争辩几句,就听到宋文禹淡淡说了一句。“文禹已经是有妻室之人,既然是家宴,岂有不带妻子赴宴的道理。” “我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只不过……”宋余氏说到这儿,表情有些难堪,又有些痛苦,“璃儿这才刚好,我实在不想让她再受一丁点刺激了……你也知道,之前她就与默金闹过不愉快,我真的是……” “如此,我明白了,”,宋文禹仍然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宋文渊从他微微曲起的手指上看得出来,大哥是在隐忍着怒火,“这个午膳,我与阿金就都不过来了吧,麻烦母亲和父亲说一声。文禹告辞。” 说罢,宋文禹在给宋余氏行了礼之后,便转身向东厢房走去。 宋余氏没想到宋文禹会做出这个决定,想要叫住宋文禹,可对方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宋余氏皱着眉头瞧着宋文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一回头,见宋文渊也一副不甚赞同的样子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母亲,你何必那般咄咄逼人。你明知道大哥与大嫂鹈鹕情深……” “我自然知道,也希望你知道,”,宋余氏冷冷回了一句,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宋文渊道:“还有,虽然文禹是我一手带大的,但他到底不是我身上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他对我不敬,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是,平日里与母亲说话莫忘记了分寸!” 说完,宋余氏这才扭头离开。宋文渊站在岔路口,向东厢房的方向望了望,这才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去,默默跟在母亲身后离开。 …… 宋文禹一进房间里头,阿金就瞧出来他在生气。 “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阿金将杯子放在一侧,好奇地看向宋文禹。 “没有的事,”,宋文禹抬头看向阿金,“今儿个中午咱们去外头吃吧,怎么样。” “咦?你平日里不是都喜欢在家里吃饭吗?”阿金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阿金索性将手里拿着的书本放在桌上,走到了宋文禹身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宋文禹见她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璃儿今天突然清醒过来了,母亲有些顾忌她的身体状况,想让我们避嫌。” “是想让我们避嫌?还是让我避嫌?”阿金一听,就明白了八九分,她玩着垂在胸前的那一缕秀发,不以为然地说道:“分明就是不想宋璃见着我吧?” 宋文禹没说话,只是又将阿金抱紧了些。阿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不会觉得伤心的。倒是你,这么赌气不去参加家宴,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话我已经放出去了,断然没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说到这儿,二人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我们去外头吃吧,顺道带你出去游汴河。” 阿金想了想,微笑点头,“我去换衣服”,她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宋文禹道:“你也应该换一身常服才是。” 宋文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官服,笑道:“确实如此。” 二人装扮妥当之后,便径直出门了,任何仆人都没有带,包括阿九和阿珍。为此,阿九有些闷闷不乐,可是阿珍却想得开。 “姑娘这是让咱们好好休息呢,知道有姑爷在,我们俩也放不开。” 阿九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院子里,瞧着虚掩的院门。 宋文禹与阿金手挽着手走在街市之中,就像是寻常夫妻一般。偶尔看到有乞丐在街市里腥乞讨,他便会停下脚步来给几枚赏钱。 这一路上,宋文禹不知不觉也打赏了五六个乞丐了。阿金打趣他,“你这么行善下去,可还有银钱请我吃酒?” 宋文禹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实在要是没钱了,可去兰茵记吃。” “你想得美。”阿金掐了她一把,一回头,又瞧见了一个乞丐,她微微皱眉,忽然就陷入了沉思。 宋文禹奇怪地瞧着阿金,“怎么了?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我在想别的事”,她看向宋文禹道:“你不觉得最近王都里行乞的人变多了吗?为什么?” “这次的洪涝,可不仅仅是南方那边有。”宋文禹负手走在街市之上,没有沾染到这街道上的一丝市井之气,依旧是一身傲气的样子,站在那儿,鹤立鸡群。 阿金看着这样的宋文禹,有些无奈,又满是倾慕。她想起了他们二人在运河上随波逐流,假扮渔民的日子。那段日子可长,竟然让她有些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们,有些假戏真做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宋文禹见阿金又不说话了,回头来等着她。 “没什么,”,阿金摇了摇头,“我们去运来客栈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宋文禹愣了一下,“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金没有说,拉着他就往运来客栈的方向去,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直达目的地,而是走了不少弯路,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阿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人士在周遭,这才上前一步敲开了运来客栈的大门。 “姑娘,您……”初见打开了门,本来是想要叫阿金师姐的,见宋文禹站在一边,便换了个叫法。 “他什么都知道了,你不必拘泥。”阿金一边往客栈的后院里去,一边对初见吩咐道。 初见惊讶地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宋文禹,又道:“那……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嘛?” 阿金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她不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自然知道,通天阁眼下处于风口浪尖,对于宋文禹,还是要有所保留。 “不过今天你找到了的人,是他的人,这个可以说。”阿金在初见耳边吩咐道。 初见点了点头,对宋文禹恭敬地说道:“姑爷里头请,稍等一下,我吩咐人将那位公子领过来。” 宋文禹跟着阿金进到房间里,阿金喝了一杯水,又给他斟满了,宋文禹却不喝,“你刚才和这位掌柜的在嘀咕什么呢。他是要引一个人来见我?” “嗯,”,阿金喝了宋文禹放在桌子上的那杯水道:“你先不着急,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最后在房门口停下。门被敲了三声,阿金就开口让人进来了。 本来端坐在一侧的宋文禹见到来人,一下就站了起来,“怀仁……”,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语无伦次的一天,他瞪着眼睛瞧着胳膊上还打着绷带的怀仁,还有他脸上那一道狰狞的刀疤,心在隐隐作痛。 “少爷……”怀仁见到宋文禹,也很是激动,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就要给宋文禹磕头,却被宋文禹一下给扶住了。 “你快快起来,身上还有伤,不必行此大礼。”说罢,宋文禹便将怀仁扶了起来。 阿金等到这主仆二人情绪稳定些了,才道:“我的人是在十几日前发现他们的,就在汴河的上游,离王都一百里以外的地方。他当时和魏太医还有一个医女在一起被人追杀,然后就被我们的人给救了。” 宋文禹闻言,紧紧抓着怀仁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他们竟然如此嚣张跋扈。” “自然是嚣张跋扈的,朱家人,不是一直如此吗。”阿金如此评价道:“后来我的人将他们安排住进了运来客栈里养伤,魏太医和那个医女因为伤势较轻,未免夜长梦多,我们没有等他们好完全就让他们回宫里述职了。唯独怀仁,伤得很重,在我们这儿养了好几日的伤,才能勉强下床走路。” “若是这样,朱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赶尽杀绝?”宋文禹不解地看向阿金。 “小的以为,是因为小的曾经与朱家刺客交过手。他们担心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怀仁顺着阿金的思路猜想道。 阿金点了点头道:“你猜的一点没错,纵使根本没有把柄在你手上,他们也想要以绝后患。当初你家公子回王都时,我看他们也不是没有动过杀心。奈何你家公子是朝廷重臣,既然他已经安全到达了王都,自然是不能再动手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他们这么死咬着你不放,也有一些敲山震虎的意味。” “宋某何德何能,竟然让他们如此挂心。”宋文禹冷哼了一声,咬紧了牙关。 “你当然是配得上他们这般看重你的,只是我总觉得,他们紧张过度了些。现下刘义已经认罪伏法,萧铎也抢了你的功劳获得了圣人的赏识,萧湛也还没有寻到……他们的计划很成功,没道理为了一些小瑕疵而对你们穷追不舍才是。你们是不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秘密,可是你们自己却不自知?” 怀仁被阿金问得莫名其妙,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夫人真是把小的说糊涂了。” “无妨,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咱们再慢慢商量。现下你和你家公子需要商量的事情,应该是你怎么回宋家。” “我猜,你已经有想法了。”宋文禹看着阿金问道。 “想法不够成熟,还请夫君多多指教,”,阿金俏皮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进入正题,“之前我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办,直到我瞧见街市上乞讨的难民。我想,怀仁可以等伤好了以后混入其中,届时夫君再找个时间来逛街,演一出主仆相认的戏码。如此一来,朱家人也无可奈何了,更不会怀疑有第三方势力暗地里帮助你们,咱们都可以相安无事。” 宋文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这么做,不过还是要看怀仁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这般屈辱,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不屈辱,不屈辱的,”,怀仁慌忙摆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既可以回到少爷身边当差,还能帮救命恩人洗脱嫌疑,何乐而不为。” “如此,就这么定了。”阿金见怀仁答应得如此爽快,开心地笑道。她先是又倒了一杯水,杯子已经到唇边了,她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怀仁道:“阿珍这一阵子可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呢,回头你回宋府了,可要记得和她打一声招呼。” 怀仁一愣,羞赧地答道:“我一定会的。” “嗯,我有些饿了。初见,你去让厨房抄些下饭菜过来,我想吃饭。”做完正事,阿金摸了摸自己饿的咕噜咕噜叫的肚子。 宋文禹微微笑着瞧着她,只觉得不论是什么样子的阿金,都让他爱不释手。 二人吃了饭,又叮嘱怀仁好生休息,刚要离开,初见追上阿金道:“姑娘请留步。” 阿金回头看了初见一眼,又和宋文禹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他站到一边去了。 “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初见摇了摇头,“只是阁主来信,让我转告给您一件奇怪的事儿。淮南郡决堤那天之后,整个摘星阁似乎从武林上消失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一下去了哪里,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也不见他们再在武林上接生意。” 这个消息,倒是让阿金觉得稀奇。“除此之外,可有打听到别的什么。” “不是不去打听,是根本无从打听。他们从来只做杀人生意,什么是非忠奸都不管的,自然也不会在武林上有什么交好的门派。现下整个摘星阁里的人都消失了踪影,有很多人觉得,莫不是被人给讨伐了。” 阿金用手指捏着下巴,半天没说话。初见拢着袖子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她的决断。忽然,阿金抬起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情暂且放一边,有消息了第一时间禀报。” “是,”,初见向阿金抱拳回道。 看着这样的初见,阿金突然有一股子冲动。“初见,阿九今年也到十六岁了。不如我将她许配给你,你们二人就在王都成婚,如何?” 初见惊讶地抬起头来,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你不愿意娶阿九了?”阿金挑起一边眉毛,佯装生气地问道。 “师姐说的哪儿的话,我只是怕她……不愿意嫁。” “怎么可能,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呀。”阿金不明白,为什么初见会说这样的话。转念一想,又豁然开朗。 一定是这一对小情侣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阿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是阿九不愿意留在王都里,是吗?” 初见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这已经算是默认了。阿金叉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仰着头看着走廊顶上铺满了的紫藤,这才又道:“你们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但你们若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可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是,初见记住了。”初见弯下腰,给阿金深深鞠了一躬。 阿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同宋文禹一起离开了。不知何时,天已经全黑了。 二人走在华灯初上的闹市之中,一直很严肃的宋文禹忽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阿金不解地看向这个有些幼稚的男人。 “我在想,待会儿咱们回去,可是要遭到训斥了。” 说起这个,阿金也有些头疼。“也是怪我,一跟他们聊天,就没完没了的了。” “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们,”,宋文禹看着正将注意力放在各种花灯上的阿金,忽然问道:“那里算是通天阁在望都里的据点吗?” 阿金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与宋文禹对是片刻,认真地反问他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办。” 宋文禹见着她有些防备的神情,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自认不会如何,他们是你的亲人,又救了怀仁的命。我不会做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的。” “真的?” “真的。”宋文禹郑重其事地说道:“再说了,若真要缉拿通天阁的人,我当然是要将你这个通天阁的千金一举拿下,擒贼先擒王嘛。” “那你就不该抓我,你应该去抓我义父。” 阿金说完,咯咯笑着跑开了。宋文禹愣了一下,尔后无奈地瞧着阿金蹦蹦跳跳的俏皮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犹如花蝴蝶一般。 请假一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加班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已经有气无力了。明天继续更新,爱你们哟(づ ̄3 ̄)づ╭~《金闺娇娆》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冰释前嫌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几日以后,宋文禹与怀仁像原先计划的那样,上演了一出主仆相认的好戏,让怀仁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宋府。 怀仁回宋府之后第二日,萧烁便去吉昌宫请安了。朱良莘正坐在自己宫中品茶,听到宫女传报,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示意宫女将萧烁引进寝宫里来。 孔嬷嬷等那宫女走后,笑道:“这人啊,可真是经不住念叨。前一阵子,娘娘还在抱怨太子殿下不来与您请安呢。” 朱良莘嘲讽地笑了一声,没有答话。正在这时,萧烁走了进来,向朱良莘行礼道:“母后康安。” “嗯,坐吧,”,朱良莘瞧着这个自己悉心培养的儿子,心里纵然是有万般怨气,也对他恨不起来,只是用一种哀怨的语气道:“今儿个是刮的什么风,竟然让太子殿下愿意拨冗前来吉昌宫瞧瞧了。” 萧烁没理她,开门见山道:“母后可知道怀仁在街上被宋文禹遇见的消息。” 朱良莘闻言,笑了一声,没有答话。萧烁见状,又道:“不仅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连之前跟着宋文禹和萧湛过去的一些医女和杏林苑的太医也回宫里当值了。母后身在内城,这些总归是知道的吧。” “知道又如何?”朱良莘终于抬起眼来看着萧烁,眼里带着些许不悦,“你今日过来是在质问本宫办事不利?” “儿臣不敢,只是担心母后安危,特别前来探望罢了。”萧烁说到此,叹了一口气又道:“母后不信也罢,这确实是儿臣的本意。” 朱良莘偏过头去,没有再看他,前几日心里积压着的那几分委屈却一下溢了出来。“本宫还以为,你是打算和本宫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那日,儿臣是冲动了些……只是儿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母后要站在,站在那个女人一边,”,萧烁皱着眉头,终于是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心结给说了出来,“母后平日里,不是最见不得女人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阿烁,母后那哪里是站在那个女人一边,母后始终都是在帮你的呀,”,朱良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仔细想想,孟一菡是什么性子的女人,难道你多少没有个了解吗?不论她是用的何种手段,到底她也是孟府的千金,更是当今太子妃娘娘的妹妹,若是你不将她娶回府中,将她逼急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现下不仅仅是太子,而且还是监国。你父皇自打知道了萧湛失踪的消息之后,一直缠绵病榻,这种时候,你忍心为了这么一些琐事惊扰龙体吗?” 萧烁低着头坐在那儿,显得十分颓败。他一向高傲,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拿捏得住自己。 可是他却在不经意间,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萧烁双手成拳,恨不得现下就回去将孟一菡给秘密处置了。 朱良莘见他沉默,也不着急他回话。之前因为孟一菡的事情,母子之间闹得很不愉快,有些她当时就想跟萧烁说清楚的话也没有机会一吐为快。而今萧烁主动过来求和,朱良莘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她必须要好好利用,步步为营。 “可是太子妃说些什么了?” 朱良莘不经意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她就是什么都没说,我……”提到孟一荻的反应,萧烁眉头紧皱,心里烦躁得很。 “就这点而言,她也算是个聪明的,”,朱良莘轻描淡写地评价了这么一句,见萧烁一脸愤恨痛苦的样子,她无奈地垂下了眼帘。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可是偏偏却是个多情种子。 朱良莘眉头轻蹙,习惯性地用指尖轻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既然人都已经纳入你府中了,太子妃也是个懂事乖巧的,你自个心里这道坎也应该过去了。至于你将人放到自己身边想要怎么对待,那都是你们自己关起门来的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办就是了,本宫不会过问。” “儿臣明白。”萧烁向朱良莘微微颔首,知道这是母后在提醒自己要小心对待孟一菡,莫要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其实,一个孟一菡,根本就不会让他这般心烦意乱,他在乎的是孟一荻的态度。 萧烁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孟一荻撞见他与孟一菡在床上同床共枕的场面。那时他虽然也很是震惊和意外,却还是清晰地记得孟一荻是有落泪的。 萧烁想,既然会为了自己流泪,总归是对自己多少有一些感情的吧。可是没想到,自己在母后面前顽强抵抗,不愿意将孟一菡纳进门的同时,孟一荻却在对他做着劝说的工作。 这让他怒火中烧,也让他无法用理智思考这件事情了。 回忆戛然而止,萧烁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件事情暂且不谈,母后打算如何处置那些漏网之鱼。” 朱良莘喝了一口茶,语气里听不出来她真实的情绪。“先不用去动这些人,眼下萧铎已经论功行赏了,刘义也已经认罪伏法,就凭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能翻起什么风浪?本宫只是担心……萧湛突然有一天也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 朱良莘将自己心里的顾忌说了出来,同时,这也是萧烁心中的顾忌。 “我和萧铎的人一直在暗中搜查,都没找到他的尸身……可是,洪水湍急,他又怎么可能活。”萧烁这般说着,手不自觉将扶手抓紧了些。 “咱们的人已经这么明里暗里的找了两个多月了,就连你父皇似乎都已经慢慢接受萧湛已经不在这世上的结果。既然如此,你和萧铎也应该慢慢退出了,莫让人抓出错处来。”这是朱良莘考虑了很多天之后得出来的决定,萧烁看着她,见她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毋庸置疑,也只能心情忐忑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再去瞧瞧你父皇,便出宫吧。”朱良莘见要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了,便挥了挥手赶萧烁去萧悟生的病榻前去问安。 其实这件事情,萧烁每日都会去做,不曾中断过。今日先来皇后的寝宫请安,主要也是因为发生了怀仁安全回到宋府的这件事情。不然,朱良莘这里他就算要来,也一定是要排在萧悟生之后的。 “儿臣明白,这就去父皇的寝宫。”萧烁站起身来,对着朱良莘行了礼,尔后便走出了宫门。 伺候在朱良莘身边的孔嬷嬷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娘娘今日总算有一件开心的事情了吧。老奴之前说什么来着,到底母子连心的,太子终归还是心疼您。” 听了孔嬷嬷的话,朱良莘的心情果真畅快了些。可是一想到眼下的束手无策,她又脸色阴沉下来。孔嬷嬷见状,便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奴不明白,为何娘娘不与太子说摘星阁的事情?” “说了又有什么用。那些江湖中人,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找不到便找不到了吧,就这么销声匿迹才最是顺了本宫的心意。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自己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就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朱良莘微微眯着眼睛,瞧着屋外的灿烂阳光,轻声说道。 …… 怀仁回到宋府之后,宋文禹并没有让他马上跟在自己身边,而是命令他在家中好好养伤。几天之后,阿金带着阿九和阿珍来到运来客栈,初见见到阿金这么大摇大摆地过来,有些意外。 “师姐,您这样过来,是不是太招摇了……”初见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招摇,我来之前,宋文禹还总是说让我再带他过来一趟,我若是带他过来了,那才是招摇吧。” 初见想一想也是,随即又担心起来,“师姐,若是您总是这般拂宋大人的好意,会不会让宋大人误会?” “他误会什么?觉得我有钱不赚是傻子?”阿金反问了初见一句,见他脸涨得通红,又道:“放心吧,我都和他说清楚了。说白了咱们这个客栈就是小本生意,实在不想入那些权贵的法眼,人红是非多,我不想惹事。” “师姐说得是。”初见连忙向阿金拜了拜,适当拍了下马屁。话刚说完,眼神就往阿九那边瞟了,却见阿九心事重重,伺候在阿金身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阿九天生一张冷脸,旁人瞧不出来,初见却能够一眼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他心思一沉,又看向阿金道:“师姐,有一些消息,初见觉着,还是应该让您知道的。” “说。” 阿金拿起了初见早就准备好的茶汤,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摘星阁,忽然在江湖之中销声匿迹了。”初见轻声说道。 阿金一愣,看着初见道:“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杀手组织?只认钱财,不认道义的那个?” “是,”,初见点了点头,“刚开始我们以为是有仇家上门,可是经过深入打探,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大一个组织,就这么突然不见了,而且好像是自动消失。” “这是惹了什么撕破天的大事情要这么躲起来?”阿金支着下巴,有些好奇地喃喃问道。可是,在场的人,包括她自己,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答得出来,“对了,之前义父不是说要追查内城里那几起连环杀人案吗?现下正主不见了,这接下来可怎么收尾?” “这也正是阁主现如今苦恼的事情,”,初见苦笑道:“所以阁主特地叮嘱在下跟师姐传递这个消息,让师姐心里有个底。” “好了,我知道了。”这么复杂的事情,阿金听了都头疼,她这一段时间心情好得很,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破坏心情,“你们下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是。”阿九和阿珍互相看了一眼,双双出去了。初见知道这是阿金给自己和阿九独自相处的时间,也赶忙退出去了。 阿金吃完了桌上的点心,站起身来忽然觉得有些困,便果真上床躺着去了。 初见从房间里出来,见着阿九和阿珍走在前头,连忙上前拉住了阿九。 “阿珍,不好意思,我有些话要对阿九说。”初见抱歉地看向阿珍道。 阿珍笑嘻嘻地瞧着初见,“师兄,不必如此客气,我去旁边的小厅里歇着。师姐,你们慢聊。” 说着,阿珍便颇有眼力劲地退下了,只剩下阿九和初见二人相对站着。 “你要对我说什么。”阿九撇开脸去,生硬地问出这句话来。 如此冷淡疏离的话语竟然是从阿九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这让初见有些心痛。纵然如此,他还是微笑着看向阿九道:“想你了,这么多日不曾见过,当然是有很多话要说了。” “那就快说吧。”阿九低下头,如是应道。 “阿九……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初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实在不想随我留在王都,我也是不会强迫你的。” “那你会随我回不羁山吗?”阿九抬起头来直视着初见的眼睛问道。 “……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这个提议,至少不会想都不想就拒绝。”初见看着她,轻声回道。 “有什么分别呢?考虑过后,你还是不会跟着我回去的,”,阿九冷笑了一声,“阿初,我这几日对你避而不见,不是因为你提出来让我随你一起留在王都,而是因为……你已经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在不羁山上不谙世事的少年了,你变稳重了,变得玲珑多思了,也变得……更不像是一个在江湖中游走的人了。你更像是一个生在王都,长在王都的人。” “阿九,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应该也清楚当初为何阁主会将我送到王都来吧……”初见听到阿九的评论,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若是单纯从字面上来看,这对于他而言,其实是一种褒奖。可是对于阿九而言,却不是。 “我虽然从小在不羁山长大,却没有你们练武的天资,所以阁主将我送到了他觉得我会发挥长处的地方,事实证明,他老人家也是眼光长远的……我变成这样,不是我的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确实。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 “你只是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我,是吗?”初见苦涩地笑道:“你愿意接受的,是不羁山上的阿初,而不是可以在王都的生活之中如鱼得水的阿初,是吗?” 面对初见的诘问,阿九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初见的这个问题,他好像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又好像不是。 初见自问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可这一次他却没有那个耐心等到阿九自己愿意开口为止了。 “与其说是我变了,不如说……一直固步自封,停滞不前的那个人,是你。” 初见神情痛苦地说道,尔后头也不回地从阿九身边离开了。阿九抬起头来看着初见大步流星的离去,心像是针扎一般的疼。 她想,这还是初见第一次让她瞧见自己的背影。之前总是阿初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离开,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一次。 阿九想到这里,眼睛有些酸涩,她不敢继续留在原地,就怕自己会为了这种事流出泪来。 阿金被阿珍叫起来时,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见阿九和阿珍都站在房间里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要离开。经过阿九时,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你哭了?”阿金瞧着阿九微微发红的眼眶,心里有些震撼,“初见欺负你了?” “没有,是姑娘您看错了。”阿九一如往常那般冷着脸回道。 “是吗?我看错了?”阿金看向阿珍,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这里头有故事。她没有当着阿九的面深究,可是一回到宋府,就找了个由头将阿九给支开了。 “跟我说说,今儿个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阿九毕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她的事情,阿金自然是要多上几分心的,阿珍也不觉得嫉妒。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今天下午在运来客栈无意撞见的那些细节都说清楚了,尔后还特意补充道:“我还是头一回瞧见初见师兄那么绝望的样子……” 阿金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阿九端了一个盆子进来,阿珍见状,赶忙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阿金瞧着阿九将盆子放在盆架上,又绞了一把手巾来到她面前。 阿金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你和初见之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九平静地接过帕子,又在水中洗了洗,“没发生什么。若硬要说发生了些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和他经过这么多年才发现,彼此并非彼此的归宿吧。” “瞎说什么呢,”,阿金吓了一跳,“这种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经阿金这么一提醒,阿九果然没有再提这一茬了,“姑娘,阿九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阿金看着她立在一旁,显得是那样的迷茫无助。 “若是有朝一日,大少爷想让你在这朱门之中只做个平凡女子与他长相厮守,你会愿意吗?” 阿金想了想道:“我愿意。” “那,如果您要求他与您一道浪迹天涯,行走江湖,他又会愿意吗?”阿九回过头来,看向阿金。 阿金一手敲着桌子,不禁陷入沉思。半晌,她才道:“我若提出这样的要求,说不定他也会愿意的。只是……我不会提。” “为何?”阿九不解地看向阿金,心中有些愤愤不平。她问的是阿金,其实也是在问自己。若是阿金妥协,就好像自己也一定要妥协一般,她很不甘心,“就因为姑娘心中有他,所以愿意为他迁就?事事都要为他着想?” “是,也不是,”,阿金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我只是觉得,宋文禹不适合江湖上的生活。可能,我还是最喜欢他一本正经地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辩政的模样吧。” 阿金三言两语,将阿九心里那一点最后的坚持给打击得支离破碎。她发现,阿金的回答,和初见今天对她的指责不谋而合。阿金见阿九愣在了那儿,便知道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对她的打击不小,她叹了一口气道:“淮南生橘,淮北为枳。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生错了地方,选错了生活方式,终日闷闷不乐罢了。” “所以就得委屈自己吗?”阿九在问她,又更像是问自己。 “委屈?”阿金愣了一下,“说实话,我还真没觉得跟着他在王都有什么委屈的。大概是因为……我早已经厌倦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不……姑娘,您,您从前不是这样的……”阿九飞奔过来,跪在了她的身前,阿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却又被她紧紧抓住手,“你难道不记得我们一起出任务的日子了吗?还有一起在山上的生活……” “阿九,我没有不记得,只是那样的日子和与宋文禹在一起的日子比起来,我会选择后者。”阿金无奈地瞧着阿九,见她一脸失魂落魄,有些不忍心说重话。 阿九白着脸呆呆跪在原地,突然站起身来跑出了房间。阿金见状,也赶忙追出了门外,却见阿九几个起落,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阿金叹了一口气,望着已经没有阿九身影的天边,心里愈发地不安起来。阿珍将东厢房今日的内务都处理完毕之后,回到主房时,见阿金衣着单薄地站在门口吹风,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道:“姑娘怎么站在这儿?若是受凉了,回头姑爷一定是要责骂我们的。” 阿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说完,便回到了屋子里坐下。阿珍跟着进屋,见放在盆架上的洗脸水早已经凉透,手帕也还扔在水里,没有晾起来,便有些奇怪地问道:“姑娘,阿九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将这里收拾一下。” “不知道,”,阿金应了阿珍一声,见阿珍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她又道:“刚才阿九她离开宋府了……阿珍,我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她会出事。” “姑娘,没事儿的。等她想通了,她便自己回来了,之前不就是那样吗。”阿珍故作乐观地安慰着阿金,其实心里也很忐忑。 “嗯,但愿如此吧。” 阿金垂下头,喃喃说道。 第八十九章 阿九的选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九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远,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向着远离王都的方向而去,夜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让她宛如一匹在丛林之中快速奔跑的小鹿。 她跑得如此绝望而又孤独无助,就好像有人在她身后紧追不放,她若是停下,就会被追逐她的人抓个正着,从此永远没有办法从这普通人的生活之中逃离。 阿九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她离开了王都,在漆黑的夜中随便选了一条道路往前行走,直到经过一个简陋的小茶馆,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阿九站在远处,瞧着茶馆里的零星灯火,还有三三两两在那里头吃饭喝茶的路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身无分文的。阿九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又要往前行,忽然被人叫住了。 “不去喝口茶吗?” 阿九回头,瞧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人站在他面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简单的面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为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阿九往后退了几步,这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边,说明此时此刻她的警觉性并不高,也说明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 男人见她不说话,也没急着做出下一步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继续说道:“你去喝口茶再走吧,我替你付钱。” “不用。”阿九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你若是一杯茶都不喝,我担心你是坚持不到回王都城门口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见阿九的步子明显放缓了,又微微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喝了这杯茶,是去是留,由你决定。” 阿九脚步猛地顿住,她回过头来看向这个行踪隐秘的男人,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将一根修长的手指竖起,放在唇上,邪魅一笑。“我有很多旁人不能问的问题,这便是其中之一。要不要跟我来喝这杯茶,看你的意思,我不会再劝了。” 说着,男人果真就径直走向茶馆,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阿九拧着眉头瞧着他玄色的衣衫与黑夜融为一体,又回头看了一眼王都的方向——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穷极她的眼力,也只是漆黑一片。 阿九想了片刻,脚步一转,便跟着男人来到了小茶馆里,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男儿见她落座,满意地笑了一下,这才抬手让店小二上茶,并又上了些热腾腾的小菜。阿九扫了一眼,竟然都是些江南小炒。她抬起头来,看向这个男人时眼里带着几分警觉。“我猜,这位公子一定是知道我是谁了?” “自然,我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男人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这份坦然,让阿九有些意外,“我从来不会与我不知根知底的人共商大事。” “知根知底?”阿九觉得他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对自己的了解有些滑稽,“我想知道,公子是怎么个知根知底的。” “我知道你的身世,那些事情就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我还知道,当初跟你一道被通天阁收养的孤儿一共有二十一个。这些人,现下都是通天阁的中流砥柱;我还知道,你不甘心,正因为你不甘心,所以你现在面临选择。” 男人话音刚落,便将蓄满茶水的茶杯放在了阿九面前。茶杯与木桌相撞发出的敲击声,让阿九立马回过神来。她眉头皱得死紧,忽然觉得自己选择留下简直就是个错误。她想要再起身,却又被男人用话语牵引住了。 “关于你的身世,你果真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没有。”阿九犹豫了一会儿,就马上否认了。男人笑出声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就像是一只破破烂烂的风箱,笑的时间长了,似乎还会喘不上气。 “你嗓子怎么了?”借着茶馆里微弱的烛光,阿九瞧见了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伤疤,那明显是烧伤。 “烟熏的,”,男人轻描淡写道,又看向阿九道:“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世,我还知道你姓甚名谁。那二十一个孩子的底细,我多多少少都清楚……” “我从记事起就在通天阁里生活,身世什么的,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记忆,我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探究。若是我愿意,阁主也会跟我说的,可是我一次都没问过,”阿九瞧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明知道她是在蛊惑,却并没有马上起身离开,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男人听了她的话,又笑了出来,这让阿九有些恼羞成怒,“我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你那番话,不像是在拒绝我,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诚然,通天阁从不会隐瞒阁中孤儿的身世,你若愿意去问,他们也一定会同你说。否则,便是默认你们是没兴趣知道自己的过去。你觉得,这套逻辑对吗?” “我……” 阿九正打算争辩几句,又被男人抢白,“这个咱们暂且不论吧。今日你我能在这个地方遇见,也是缘分。我愿意与你说这么多,只是觉得,你似乎已经不安于现状了。” “我……没有!”阿九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绽,她气急败坏地瞧着这个三番五次一针见血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吧,那也许是我猜错了。你若是有朝一日想要找我,便来这家茶馆里等我吧,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过来喝一杯这里的苦茶。” 说着,男人便留下了一锭银子离开了。阿九看着这个一声不响地出现,又一声不响地离开的男人,心里不免对这个男人生出几分好奇。 这个神秘男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决绝,他做得每一个决定都如此干净利落,没有任何顾虑又没有任何牵挂。阿九不觉得这样的孑然一身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她反而觉得,这或许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达到的状态。 阿九低下头,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那锭银子。他的茶杯里还留着些茶水,冒着热气。 “老板,你们这个茶馆叫什么名字?” 茶馆老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无名。” 阿九起身,也往王都的方向行去。她现在吃饱喝足,也有力气踏上回家的路了。 等阿九回到宋府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她刚一进院子,阿珍就迎了上来。 “师姐你去哪里了?姑娘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快天亮了才睡一会儿。昨晚上,还让我偷偷出府去找你呢。” 阿珍的话让阿九有些愧疚,“姑娘现在还在睡着吗,我进去给她赔不是。” “你现在不用去了,姑娘一早就跟姑爷出去了。” 阿九一愣,道:“姑娘跟姑爷出去做什么了?” 阿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见他们神色匆匆,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说起来……昨晚上姑爷也是很晚才回来,得亏如此,咱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寻你。” 阿九没答话,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可是阿珍全然没有在意,毕竟阿九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姑娘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她抬起头来看向阿珍,第一句话便是问阿金的去向。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估计晚饭的时候能回来?”阿珍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阿九也没有继续再问了。 第八十九章 真相呼之欲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九出走的那天晚上,内城里又发生了杀人案。 宋文禹披星戴月地回来时,阿金虽然躺在床上,却因为阿九的出走并没有睡着。听到推门的声音,她赶忙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宋文禹蹑手蹑脚的动作一顿,轻轻坐在床边,就着月光伸手摸了摸阿金的长发。“我把你吵醒了?” 阿金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摇了摇头,“我闻你身上一股子血腥味,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确实出事了,内城里又有官眷被杀,刚才我着急出去,是和洛腾一道去勘察现场了。” “又跟之前几桩案子是同一个手法?”阿金问道,她脑子转的快,一下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宋文禹点了点头,却心有疑虑,“表面上看是这样,同是下毒,可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阿金蹙眉,不说话了。她想到不久之前才从初见那儿得到的消息,既然摘星阁莫名其妙地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为什么还会有人继续在内城里做这样的事情。若说是新晋的江湖组织,通天阁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更让人生疑的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杀人凶手,就连作案手法都跟之前摘星阁的人如出一辙。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阿金瞧着宋文禹,觉着他的手有些发凉,便起身点了油灯,催促着宋文禹去屏风后头将这一身带着寒气和血腥味的衣服给换了。 宋文禹走在屏风后,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沉吟道:“总觉得这次下手要比之前的几次仓促。之前的几起案子,杀手都在苦主家中埋伏了很长时间,然后挑了一个极佳时刻,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这一次,却雷厉风行。”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阿金坐在桌边,白衣胜雪,黑发如瀑。宋文禹从屏风后头出来时,正好瞧见这么一副美人如画的光景。 他微微一愣神,等到阿金转过头来看向她时,才道:“之前的几起案子,除了王大人家,死者都是在第二日以后才被人发现。这次这个,是案发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家里的下人瞧见了。就好像是……” “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可是又延续之前的作案手法,所以你觉得这一次是让人故意发现的?”阿金觉得宋文禹的这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为了挑衅朝廷?” 宋文禹没说话,负手在房间里踱步,来回走了几次之后,才道:“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嗯?”阿金抬头瞧着宋文禹。 “这次的死者,是太子党。”宋文禹缓缓说道。 ……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朱良莘就醒了。她躺在那儿,毫无睡意,更不想闭目养神。长夜漫漫,这种蚀骨锥心的孤独她尝了这么多年,唯独今日,莫名地心惊胆战。 “孔嬷嬷,”,直到天完全亮了,朱良莘才慵懒地唤孔嬷嬷到身前来伺候。 孔嬷嬷将垂在床前的幔帐勾到床边,又扶着朱良莘到梳妆镜前坐下,趁着伺候在身边的宫女们下去给朱良莘准备洗漱的东西时,孔嬷嬷在朱良莘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出事了。刘家有人被杀了。” “刘家?”朱良莘抬头透过梳妆镜看向孔嬷嬷,“哪个刘家。” “刘义的远亲,刘增益。” 朱良莘一愣,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她盯着孔嬷嬷,眼神冰冷,“他们家怎么就成了苦主。” 孔嬷嬷摇了摇头,“具体的老奴不知。这个消息是刚刚从朝堂那边传过来的,现下已经散朝了,但是圣人将宋文禹和洛腾留了下来。” 朱良莘垂下眼来,沉吟片刻,又翻起眼皮来看向孔嬷嬷道:“怎么是他们两个。” 面对朱良莘的疑问,孔嬷嬷回答不出来。正在这时,一等宫女欣兰带着两个小女使已经将洗漱用具呈进来了。二人默契地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 宋文禹和洛腾双双被萧悟生留在了御书房,直到快要用午膳时才将二人放出来。洛腾眉头紧锁,和宋文禹并肩走往下马处。远远见宋家的马车和小厮都在那儿候着,这才与宋文禹道别,匆匆上了马往宫门外去了。 宋文禹走到马车前,和那小厮一道看向洛腾消失的方向。“他这是要去哪儿?” 小厮问道。 “去衙门,”,宋文禹对这小厮倒是直言不讳,他说完这句话,回头看了小厮一眼,眉头皱了一下,“先上车再说。” 说着,他便先坐进了马车里。小厮吐了下舌头,利落地坐上了车,扬起马鞭道:“公子,咱们去哪儿。” 坐在车厢里的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答道:“回宋府。” 小厮一听,立马不干了,将门帘挑起来看着宋文禹道:“不是说好了,带我去衙门的吗。” “洛腾在那里。”宋文禹看着他说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小厮最终还是先放下了门帘,将马车赶回到了宋府。马车刚一停稳,那小厮就不见了踪影。宋文禹下车时还专门找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着,这才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 此时,东厢房里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阿金气呼呼地推门而入,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脱下了那一身小厮装扮,最后才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阿珍,水。”她将面具往桌子上一拍,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杯凉茶递到了阿金面前,阿金伸手去接,抬头刚要说谢谢,却愣在了那儿,“阿九?” “姑娘。”阿九说着,便跪了下来。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阵子,阿金才轻声说道:“你起来吧。” “姑娘,是阿九错了。阿九不该救这么跑出去,让姑娘担心。” “回来了就好。初见那儿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不要在他面前说漏嘴了。”阿金双手捧着茶,轻声吩咐道,言语之中不见一丝恼怒。 这样的阿金,让阿九更加心疼,也更加陌生。那个她最为熟悉的通天阁大小姐梁金,在嫁给宋文禹的短短几个月里,早就已经打磨了自己的棱角,变的恬静了许多。 阿九抬起头来,刚想要和阿金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宋文禹推门进来了。见到阿九跪在阿金面前,他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便想要将已经跨过门槛的那只脚给收回去。 阿金见他有这个动作,赶忙叫住了他,“你进来就进来,躲什么。” 她话音刚落,阿九就应声站了起来,向着二人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宋文禹站在门口看着阿九离开,这才看向阿金道:“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想亲人了。我放了她两天假,让她休息休息,”,阿金轻描淡写地回道,见宋文禹走进房间里,话锋一转便聊起今天的事儿来,“你昨晚上可是说过要带我去衙门看死者的尸身的,怎么又变卦了。” “不是变卦,我现在带你去,就必然会遇见洛腾。若是你被他看出端倪,你让我如何解释。”宋文禹耐着性子安抚阿金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就是了,你不必如此着急。” 阿金坐在一旁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用老办法,直接乔装打扮成衙役,也就这么混进去了。 宋文禹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便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在打什么歪主意吧。劝你最好不要,洛腾可是对你们通天阁的人防备得很,你可不要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阿金白了他一眼,又低头沉思起来,“自十年前良妃的事情发生之后,通天阁就再也不涉足朝廷之事,这也是义父与圣人之间的约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是谁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触通天阁的霉头。” “自然是要搅乱这一池春水之人。水够浑,才好从中渔利。”宋文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若是像你说的,要搅乱这一池春水的人,不仅是未来的既得利益者,而且他还十分清楚十年前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你说,这幕后黑手可能是谁?” 宋文禹看着阿金,半晌才道:“以前我心里有个答案,现如今,我却不太确定了。” “为什么?”阿金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这个苦主,是站在太子阵营的。太子现如今监国一职当得如火如荼,形势正好。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又突然雇凶杀人,而且还是自己阵营里的人。” “也许是为了洗脱嫌疑呢。”阿金想到了萧烁在太子府里被刺杀的事情。她忽然沉默了下来,若说是为了洗脱嫌疑,之前的那次刺杀倒是更像一些。 这一次,确实有些画蛇添足了。 “他没必要这么做。现下圣人缠绵于病榻,又将监国的位置给了他,他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多此一举,”,宋文禹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忽然神情有些呆滞,“若是润王还在……我倒是真要怀疑到他身上了。” 阿金没吭声,其实一直以来,她都隐约有种感觉:萧湛并没有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文禹的这个怀疑也是可以成立的。 阿金张了张嘴,对于这件事想发表些自己的看法。却见宋文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认真严肃的样子让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瞧着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宋文禹表情有些沉重且复杂,“九皇子萧诺,他是不是还活着。当初他与良妃一起消失,从此音信全无。其实他没有死,而且还长大成人了,是不是?” 阿金的背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可她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你问我九皇子萧诺的下落,就有些奇怪了。我又怎么知道他是生是死。” “内廷里一直有传言,当初他们是被你义父带走的。”宋文禹说道。 “哦?是吗?”阿金笑眯眯地看向宋文禹道:“那年我才八岁,确实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宋文禹端详了她良久,实在是寻不出一丝一毫地破绽,才放软了语气道:“这就是为什么,洛腾一直觉得整件事情和通天阁有牵连。” “所以他认为我们是想要扶植九皇子上位,所以才会假意依附太子在先,又叛变在后。为的就是让朝廷里的人对现下呼声最高的太子起猜疑之心,制造混乱。” 宋文禹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阿金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有人心惶惶之时,才有可趁之机。” 阿金站起身来,款款走向屏风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惜,你们怀疑错人了。” 在更衣的过程中,阿金一直都没有等到宋文禹的回复。直到她穿戴整齐走出屏风时,才发现宋文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阿金看着已经空了的房间,有些怅然若失。 “姑娘?”阿珍端了午膳进来,却见只有阿金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发呆,有些奇怪,“准备用膳了。” “嗯,好。”阿金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子前。 当天晚上,宋文禹到酉时也没有回来。阿金心情烦闷得很,索性便收拾了一下出门。几个起落之后,不知不觉竟然就来到了大慈悲寺门前。 阿金站在山门之前,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就听到阿银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阿姐?” 阿金回过头来,果真见到阿银一身白衣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 “任夫人睡了,我实在无聊,便道这里练剑。” 阿金闻言,看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碎星,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剑都没有出鞘吧。” “嗯,只是比划比划招式。不想动静太大,”阿银回道,并向一边的石凳指了一下道:“阿姐,咱们在那儿坐一下吧。” “好。”阿金和他一黑一白相对而坐,见阿银瞧着自己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忍俊不禁道:“你就没兴趣知道我为什么穿着夜行衣?” 阿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没兴趣。 阿金失笑道:“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过。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还有夫人。” “这里一切正常,只是偶尔会有几个不速之客,已经都被我解决掉了。” “是什么人,能够探清楚来路吗。” “前一阵子来的是朱家的人。最近一次,来的这个人的招式不像是朱家的,倒像是有几分像江湖上失传的摘梅手。只是……除了通天阁,这失传的秘籍还流落到了其他地方吗?” 阿银不解地看向阿金,阿金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些,面上却依旧挂着一丝淡笑,“和你交手的那人,什么模样。” “一身黑衣,”,阿银看了阿金一眼,“是个男人。” 阿金一愣,忽然意识到阿银碰到的这个人,或许就是之前自己在大慈悲寺时交手的那个人。她一下站起身来,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坐了下来。 “阿姐,怎么了?” 阿银瞧着她坐立不安的模样,如是问道。 “没什么,你好好在这里守着夫人,一定要护住他的周全,”,阿金说着,将插在腰间的玉笛抽出来,递到了阿银面前,“这玉笛救过我的命,现下物归原主。” 阿银双手接过,抬头便见阿金身姿轻盈地飞走了。他将玉笛紧紧攥在手中,转身走进大慈悲寺静谧的山门之中。 第九十章 假戏真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飞云自从在大慈悲寺和那个冷面少年交手之后,双手便一直在颤抖。 他很确认,那个少年就是当初他留在通天阁里调养身体的九皇子萧诺。可瞧他俊秀利落的一招一式,又觉得不是。 当初他与良妃还有九皇子萧诺一道,被贵妃娘娘任氏拼死护送到不羁山上的时候,萧诺早就已经奄奄一息。后来花绫罗香消玉殒,他便不辞而别,孑然一身下山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总以为萧诺已经是一个死人,直到他看到阿金随身佩戴着的那一根玉笛。 那枚玉笛,曾是花氏的贴身之物,从不离身。眼见着故人之物被一年轻妇人带在身边,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去跟踪阿金。却没想到,这个宋少夫人是如此深藏不露。 然后,便是他与那个少年交手。 那一日他潜入王都办事,折返时路过大慈悲寺,便想要去确认任氏的安全。他人刚来到凤凰树下,就差点被一记凌厉的剑招劈中。 飞云足尖一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身子。也就在这时,凤凰树上落下一人,仿佛是踏云而来,白衣翩跹。飞云惊讶地发现,对方的佩剑,竟然都不曾出鞘。 他震惊地瞧着对方,却因为月亮时有藏在云中,瞧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你是谁。” 飞云见那少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你身上有一股子血腥味。这里是佛门净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少年冷冷地回道,说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时,却像是聊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飞云惊讶于他嗓音的稚嫩,像是刚变声没有多久。他不禁暗自心惊,刚才的那一剑,分明让他生出了碰到世外高人的错觉。 正在他沉默时,月亮忽然从云层之中露出头来。皓月当空,将这少年的面庞照亮。飞云盯着那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了。 他头一次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这少年的模样,竟然让他生出了庄生晓梦的迷惑。 “你……到底是谁。”飞云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调,可是语气已经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冷静。 少年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扭头便走,一点都不畏惧将后背就这么留给陌生人。 “你等一下!”飞云见他要离开,心里着急,没有多想便追了上去。不曾想,他刚到少年身边,少年便已经转过身来拿起未脱出剑鞘的佩剑轻轻一挥,飞云见状,赶忙闪身躲开,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直冲云霄。 “你……”此时此刻,黑衣人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又像极了自己一直小心隐藏在心底的那个女人。 少年冷冷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又带着几分不解。“你刚才出招,未带杀气。” “我只想求你的一个名字。” 少年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他说,“除非你能胜我。” 飞云一愣,有些摸不透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的想法。少年见他没有动静,有些发亮的眸子又恢复了常色。他头一转,正准备要离开,便觉得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他抬剑一挡,明显感觉到飞云身上的整个气势都变了。 “这是你说的,”,飞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局定胜负,我若胜了你,你便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言为定。”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愉悦的神情。 刚刚开始,飞云对于他剑不出鞘充满不解。直到自己被步步紧逼,寸寸压制,他在忽然明白,少年邀约他与自己切磋,纯属是在找乐子。 他剑不出鞘尚能与自己难分伯仲,若是那佩剑出鞘,这样的乐趣就没有了。 几个回合下来,飞云分神的功夫,胸口上便挨了少年一掌。他往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地站定,一缕鲜血便从嘴角边上溢了出来。 少年收招立于原地,没有乘胜追击,“与人过招时,却心不在焉,这样会送命的。” 飞云用手擦去嘴角边上的血渍,道:“刚才我是有些分神了,再来一次,不会如此。” 少年摇了摇头,“你若只是为了与我切磋,可伤好之后再来。否则,我胜之不武。” 言下之意,便是今天是不愿意再过招了。飞云定定瞧着他,虽然心里有许多疑问,却还是选择了先行离开。“我会再来的。” 他说。 那少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不解地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道:这世上的怪人可真多。 飞云浑浑噩噩地回到摘星阁门人暂居之地,是在一日之后。他进自己房间时,有一男子正坐在房间里与自己对弈,见他进来,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任务进展不顺利?”男人瞧出来了飞云的不对劲,如是问道。 “一切都很顺利,刘家嫡长子,已经毒发身亡了。也如你所愿,衙门的人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尸身的。”飞云坐下来,心里想着的还是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他藏在袖中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如何都止不住。 “嗯,等过一阵子,再进行下一步。”男子说完,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飞云突然道:“我还去了一趟大慈悲寺。” 男人落子的手一顿,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淡定,“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有人在保护他,”,思虑再三,飞云还是决定将昨晚上的那件事情说出来,“是个少年在她身边守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安排?” “不是,”,男子看向他,眼神十分坦诚,“当初事发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一切……若是一早就有所安排,我又何必请你去查探?守在她身边的人是谁?是保护,还是监视。” 男人的问话要飞云又想到了少年的那张脸,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是去监视夫人的。” “为什么?”男人不太明白,为何飞云会如此笃定。 “他……”飞云张了张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个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名字说出来。时隔多年,再提起时,他的眼眶还是红了,“他好像是皇九子。” 男子一愣,回过头来看飞云时,脸上已经全然没有笑意,“你说什么。” “他好像是皇九子萧诺,当年留下来的那个孩子,没有死。” 男人听了飞云的话,陷入沉思。半晌,只听得他轻轻一叹道:“如此,也好。就让他守在我母亲身边吧,有他在,母亲就不会意志消沉了。” 飞云闻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跟随的这个男人一直在图谋什么,突然出现的萧诺,若是让当今圣人知道了他的下落,或许会成为这个男人通往王权道路之上的一道阻碍。 兄弟阋墙的事情,皇家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飞云真是害怕,若是有朝一日他与萧诺狭路相逢,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男人看出了他的犹豫,却没有点破,他继续下着棋,不动声色地问道:“若是九弟真活了下来,并长大成人,通天阁功不可没。如此,你可会对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心存疑虑。” 飞云抬起头来,看着男人,眼神很是坚定,“不会”,提起梁祈安,他五味杂陈,“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纵然他是救了九皇子一命,可是娘娘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男子听了飞云的话,没有再说什么。等到棋下完了,他满意地瞧着棋盘之上被他摆的整整齐齐的棋子,每一颗棋子都在他想置放的地方待着,这让他很满意。 经过飞云时,他拍了拍飞云的肩膀,道:“九弟是我最为疼爱的弟弟,若说我在天家还有什么骨肉亲情,怕也只有我母亲和这个生死未卜的九弟了。若是他活着,我绝不会动他,你大可放心。” “飞云明白。”飞云回头,看着这个年纪虽不大,却已经历过沧海桑田的青年男子,恭敬地行礼道。 一直以来,他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学生。而今,他俨然已有帝王之资,对于他有朝一日能够君临天下,飞云并不意外。 只是…… 自花绫罗去世之后,一颗已死的心忽然又鲜活跳动起来。飞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现象,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亡命之徒来说,有所牵挂是最为忌讳的事情。 “师傅,再过一阵子,咱们就可以回去了。”男子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他们眼下隐居的地点是在一座高山上,飞云住着的这个房间朝向是正对着王都的。 飞云也与男人一样,向着窗外望去,依稀能够瞧见庄严肃穆的皇城,静静矗立在城市的最中央。男人负手而立在窗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在看向王都时,他的眼神之中似是藏着一片狂风骤雨,不见半点温柔的神色。 “回去时,我一定送给太子和皇后一份大礼。” 男人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王都如是说道。 …… 阿金在见过阿银之后,急急忙忙地回去,本想要写封信将义父请到王都里来,可是一想到洛腾本来就对通天阁有所怀疑,又只能将这个想法暂时搁置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去找琉璃商量。 “你说怎么办?”阿金一身公子装扮,刚被花娘们引进琉璃的房间,一坐下就劈头盖脸地问道。她先将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说,尔后便请琉璃给她拿主意。 琉璃给她倒了酒,想了想道:“宋文禹没有骗你,洛腾确实怀疑通天阁很久了。毕竟,阁主当初和当今圣人还有良妃的那些纠葛太过轰动,内城里的人,谁都多少知道一些。再加上……圣人如今宠幸着的,还是一个跟良妃长得有五分相似的女子,换做是我,也会忍不住怀疑,若是九皇子还活着,会不会用这种方式谋朝篡位呢。毕竟,他的那个亲生老子,对他们母子,确实很绝情就是了。” “爱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摧毁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阿金喃喃说道:“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否认九皇子还活着,没人会信,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到了阿银真正的身份,那更是百口莫辩。可若是跟他们说阿银根本无意于江山,怕是更没有人会信吧。”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琉璃笑道:“人啊,只会看到自己心里所想的,信自己心里所想的,不会多去看一眼,多去听一句。” “那天阿银跟我说有人和他交手的事情之后,我总担心那个人是知道阿银身份了。眼下这个局面,义父不适合再来王都,但是这个消息必须要让他知道。另外就是内城里风波再起,怕也是来者不善……我怀疑,就是摘星阁的人做的。” “你是说那个从江湖上销声匿迹的摘星阁?”琉璃看着阿金。 “正是,”,阿金点了点头,看着琉璃道:“我猜,他们不是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了,而是在伺机而动。” “嗯……”琉璃沉吟片刻,“传递消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通报给阁主。” “好,”,阿金痛快答应,并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师姐,你也要多加小心。那个洛腾,鼻子可灵得很。” “我知道。”说起自己的这个心上人,琉璃的笑容变淡了些,阿金瞧出来了她神情上微妙的变化,却没有说破。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各人也有各人的缘法,她不便插手。阿金交代完自己要说的话,便起身离开的了月华楼。此时此刻,月华楼正华灯初上,朱雀巷里熙熙攘攘。 琉璃倚在窗边向下望,底下愈发热闹她便愈发地寂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洛腾也不怎么过来了。琉璃曾经尝试过分析原因是什么,却从未有一次主动写请帖求他过来。 那样的事情,她做不来。即便自己已经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摸爬滚打多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她还是放不下这满身的傲骨。 “你在看什么?”就在琉璃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洛腾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琉璃一怔,缓缓回过头去,瞧见是洛腾站在门口,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让她以为自己是想他想到发痴了,产生了幻觉。 “你……”琉璃用手扶着木窗的框架,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你来了……” “嗯,”,洛腾瞧着他,眼中似是有千言万语,“我来的时候,你房间正好有客人,所以我等了一会儿。” “哦,只是个朋友,过来聊一些家中琐事,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你别站着了,坐吧。”琉璃抬手,请他入座。桌上之前的酒菜都已经撤了下去,琉璃在洛腾对面坐下道:“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洛腾摸了摸肚子,道:“来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吧。酒水就不用了。” 琉璃点了点头,将伺候在外头的丫鬟招了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就叫那丫鬟下去了,“你没吃饭就过来了?” “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洛腾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些讶异为何会对琉璃说这么多。今日他过来时,听到邢妈妈跟他说琉璃房间里有其他客人的时候,他的心境就有些变了。那种像是被蚂蚁一寸寸啃食着心脏的感觉,他很陌生,也从未有过。 他不知道这源自于自己的嫉妒还是胡思乱想,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哦,最近是有什么案子?”琉璃随口问了一句,并给洛腾倒了一杯茶。 洛腾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来看着杯中茶水,“紫衣姑娘这里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琉璃嘴角弯起,没有否认,“在这消息灵通的月华楼里,想不听到什么风声都很难。我们这儿,最近达官贵人来得没那么频繁了,据说都是被内城里最新的那一起无头案给吓的。” “可有谁议论过此事,或者频繁打听这起案子的细节?” “事关太子,谁敢如此。” 洛腾闻言,便没有再问了。他知道,琉璃说的是实话。正在二人沉默时,饭菜端上来了。洛腾看了一眼,都是些家常小菜,还给他配了一大碗白米饭,上面撒了些提味的葱花,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他也没有客气,拿起碗筷就闷头吃了起来。琉璃坐在他身边,一边说话,一边给他夹菜。 “藏在月华楼后头的人,最近正在找一个叫做摘星阁的组织。” “摘星阁?”洛腾将口中米饭咽下,看向琉璃,“你可有这个组织的信息?” 琉璃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阿金告诉她的那些消息据实已告,“我只清楚他们是江湖上新起的一个门派,不过几年的光景,便名声鹊起。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哦?什么不好的名声?”洛腾来了兴趣,他自幼跟着江湖人士行走江湖,直到十五六岁才回到王都,跟着父亲在军中历练。江湖上的事情,他若是想要打听,还是可以打听到一些的,所以他并不担心琉璃会对自己说谎。 “他们擅长的,是杀人越货。只要钱给得足够,他们可以为任何人效劳。”琉璃给洛腾夹了些菜,将公筷放下道。 “那月华楼的人,为什么想要找他们?”洛腾摸了摸下巴,填饱了肚子以后,他的脑子开始快速地运转起来,“莫非这隐藏在幕后的人是要跟这摘星阁做什么杀人越货的生意?” 琉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洛腾盯着她灿如星辰的眼睛,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今晚上我在这里留宿。” 琉璃一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惟有沉默。洛腾对她这样的态度,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怎么?不欢迎?” “自然不是,您是贵客,想要留宿在此,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留在月华楼替你打探消息,对吧?” 这些话,琉璃是不想说的。可是在心里积压得久了,终归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在她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洛腾能够否认她说的这一切的,然而,她只是等到了沉默。 琉璃低下头,自嘲地苦涩一笑,刚要站起身,洛腾忽然问道:“我要说不是,你信吗?” 琉璃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洛腾,只见洛腾一字一句地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 琉璃眼中掬着泪,微微笑道。 洛腾没想到她答得如此不假思索,他五味杂陈地瞧着她道:“信这种鬼话,你可不要后悔。” “嗯,不后悔。”琉璃笑得更加灿烂了,因为眉眼弯了起来,一颗眼泪被挤出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洛腾盯着那滴泪,伸手轻轻将其擦去,“说得好好的,怎么哭了。” “喜极而泣呀。”琉璃也不矫情了,直接说出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没出息。”洛腾说。 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实在是没出息到让他心疼。明明他没有许下什么承诺,她便开心成这样。 假戏真做的,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吧。 洛腾如是想着,看着摆在琉璃面前的米饭几乎没动过,他眉头微微一皱,用公筷给琉璃夹了些菜道:“既然我今晚上留下,时间还长的很,你先陪我把晚饭给吃了。” “好。”琉璃点了点头,端起饭碗与洛腾一道吃起饭来。 此时此刻,二人心照不宣。 就当他们不在月华楼,就当朱雀巷里的人声鼎沸不曾存在,就当他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就当这不是逢场作戏。 就当,这是一场黄粱美梦,他们沉浸在这美好的梦境之中,只求永远不要醒来。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一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内城里的人命案子接二连三地发生,弄得人心惶惶,更是让宋文禹与洛腾焦头烂额。这一日,宋文禹与洛腾又被萧悟生给传到了御书房。 “说吧,这几起案子你们打算如何收场。”萧悟生阴沉着脸色问道,在他旁边伺候着的,除了王侍人,竟然还有文贵人,文绫。 文绫给萧悟生倒了一杯参茶放在手边,见宋文禹与洛腾都只是沉默,便对萧悟生笑道:“皇上,妾身先行退下了。待会儿您要记得喝参茶。” “嗯,你就在后头的卧室休息吧,我让王侍人带你过去。”萧悟生在与文贵人说话的时候,不论眼神还是语气都极其温柔,等到文绫离开了,他又变成了那个冰冷无情的帝王,“好了,现下只有朕与你们了,总可以说了吧。” “微臣惶恐。只是……现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指出凶手的身份。”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加上之前的那几个,足足是六个人,且这些人不是官眷就是朝廷命官,你们查了这么久,现在只给我这么一句话?”萧悟生的质问,让宋文禹与洛腾又跪了下来。 “圣人息怒,龙体为重。” “你们,你们两个……亏你们二人一个是金科状元郎,一个号称玉面判官,现下让你们二人办个案子,却办成这副模样,我倒是要看看,这凶手倒是何方神圣,犯案就做得这么滴水不漏?让你们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吗?” 宋文禹与洛腾相互看了一眼,“蛛丝马迹,是有的……只是,臣下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妄测。现如今,一切都只是臣下的猜想罢了。” 洛腾如是答道,听得宋文禹心里一紧。看样子,洛腾是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了。他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但说无妨。”萧悟生闻言,不动声色地应道:“不论你的猜测是牵扯到了谁,朕都赦你无罪。” “谢皇上,”,洛腾朝着萧悟生磕了一个头道:“臣下与宋大人一起查了这六起案子,发现这几个案子应该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只是让我们二人疑惑的是,前几桩案子的死者都出自中立派或者反对现任太子继承大统的家族,最近这几起……却都是诛杀的亲近太子的人。” 萧悟生听了洛腾的话,冷笑了一声,“这么说,这几起杀人案还跟由谁来继承皇位有关了?” “臣不敢妄测……”洛腾跪在御书房中,让自己的上半身折叠下来趴在地上,诚惶诚恐。 “宋卿,你的意见呢?”萧悟生看向一声不吭的宋文禹。 “若真与继承大统相关,这作案动机应该便是三种。其一,这六桩案子非一人指使,应该分成两拨人,之所以作案手法相似,是因为后面这一拨人想要模仿之前的人的,意在迷惑官家,将矛头都指向第一拨人;其二,这或许都是太子一党所为,但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最近的这几个案子全部都是计划之外;其三……” 萧悟生瞧着欲言又止的宋文禹,表情冷硬道:“说。其三,是什么。” “这其三,这六桩案子是两拨人所为。后面犯案的人,是以这种方式向前者犯案的人寻仇。” 宋文禹将心里考虑的情况说了个透,唯独没有提这件事情与江湖人士有所牵扯。他担心,一旦提起这一茬,萧悟生就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起通天阁。 毕竟当初萧悟生和梁祈安为了良妃的事情,闹得非常不愉快。 听完宋文禹所说,萧悟生便一直沉默地坐在那儿。宋文禹与洛腾吃不准圣人心里的想法,自然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能跪在那里陪着。 窗外的知了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坐在御书房里的人,身上也黏腻得很。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的时间,萧悟生忽然甚为疲惫地说道:“你们二人先起来吧。” “谢皇上隆恩。”宋洛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这件事情,你们继续按照你们的步调去查。若是有新的进展,第一时间向朕来报,听清楚了吗。” “臣下明白。”宋文禹与洛腾领命之后,赶忙退出了御书房。 刚一走出房间,热浪袭来,高悬的日头让人睁不开眼。宋文禹与洛腾寻了一处林荫道,并肩而行。 “文禹,你说圣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硬着头皮将关于太子的猜想给说出来了,怎么感觉圣人没有懂咱们的意思?” “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去细想。”宋文禹负手走在这绵长的金砖路上,眼前挥之不去的,是离开御书房之前,自己无意的那一瞥,他叹了一口气道:“圣上现在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杀伐果断了,他也有了恻隐之心,特别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我猜,这个事情若是最后果真和太子有干系,他也不会置太子于死地的。今日让我觉得意外的是,阿腾你在向圣人禀报时,竟然还留有一丝余地,这是为何?” 洛腾看着宋文禹,笑道:“文禹兄,虽然我脑子确实是不如你,可是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事关九皇子,兹事体大,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肯定半个字都不会吐露。” “洛大人英明。”宋文禹闻言,着实松了一口气。洛腾见他一本正经地夸赞自己,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行了,不要奉承我了。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你快些回去吧,嫂夫人应该在家里也等着急了。” 提起阿金,宋文禹的眼神之中略过一丝复杂。再次与洛腾拜别以后,他便上了自家的马车。 …… 这次御书房里谈话的内容很隐秘,就连朱良莘都没打听到个所以然。至于文绫跟在萧悟生身边伺候的事情,也是那个探子在禀报事情的时候顺道一语带过的。否则,她也是蒙在鼓里的。 朱良莘坐在珠帘后头,听着探子的话,脸色愈加阴沉。待到那人讲完了,孔嬷嬷见朱良莘依旧没有动静,便先将那人给打发走了。 “娘娘,人已经走了。” 朱良莘闻言,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突然爆发了出来,“这两个乱臣贼子,胆敢将案子往太子身上查!” “娘娘息怒,我们的人语焉不详,怕也是没有打听出事情的全部出来。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发要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才是。” “怎么个静观其变法?这一阵子内城里发生的那些凶杀案,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何人所为,”朱良莘说到这儿,怒极反笑,“枉我朱家嫡长子平日里如何自诩天资聪颖,到头来还是被这些混江湖的人给摆了一道,还要连累我家烁儿。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娘娘以为,现在咱们应当如何是好?” 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是朱家找来的,事儿也是朱家当今家主授意别人去做的。必要时,和我们没有一点干系。近日里若非必要,也让太子和他府里的人少与朱家走动,我这个吉昌宫也不用来得太过频繁。圣人本就是个多疑之人,今日听到这样的谗言,必定会对太子心生嫌隙。”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给太子报个信。” “嗯……嬷嬷,刚才我还听那探子说,文贵人一直侍奉在圣人左右,是吗。” 皇后冷不丁的一句问话,让孔嬷嬷有些踌躇。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见陪伴自己身边多年的孔嬷嬷不言语,皇后对着她笑道:“你直接回答我便是,不用遮掩。这种事情,我应该早已经习惯了才是。” “是,据咱们的人观察,文贵人现下是时时刻刻侍奉在圣人的病榻边。今日里,文贵人更是住在了御书房内的卧室里,在圣人与二位大人议事的时候,并没有离开那边区域。” “圣人可真是用情颇深啊,可惜,正主已经死在他手里了。”皇后说罢,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孔嬷嬷低下头,不敢去看这扭曲的笑意。她一直想要劝说朱良莘放下,可是朱良莘却从未放过她自己,更遑论什么放过别人了。 孔嬷嬷心想,这一切都是孽缘啊。若是姑娘当初没有与当今圣上相遇,又或者当今圣上没有与良妃结下姻缘,或许现下三人打下的死结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嬷嬷,”孔嬷嬷正胡思乱想着,朱良莘忽然吩咐道:“继续叫咱们的人盯着这个文贵人,若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让他们即刻回禀。” “是。”孔嬷嬷领命之后便先行退下了。朱良莘又在凤座之上坐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向寝宫走去。 从正殿到寝宫,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可是朱良莘在这一段时间里想了许多。 她想到了自己豆蔻年华之时,初见萧悟生时的情景。那时她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官家千金,为了庆祝那一年的五谷丰登,天家专门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马球会,那时的萧悟生,鲜衣怒马,才过弱冠之年,便在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像是北极星,星光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从那一刻开始,朱良莘便情根深种,暗地里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无论如何,都要他成为自己的夫君。 成婚之后的事情,朱良莘都有些记不得了,无非便是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的事情。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和萧悟生相处一辈子,她也本以为,这就是鹈鹕情深,夫妻恩爱的表现。 直到……直到萧悟生将那个亡国公主带进了宫。 “花绫罗……”朱良莘坐在寝宫里,喃喃叫出了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让她自己感到讶异的是,时隔多年,再叫出这个名字时,她似乎已经没那么恨了,更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 朱良莘思及此,不禁自嘲一笑。 是了,还有什么好恨的,这个人的性命都栽在自己手里了,不论是什么样的仇恨,总归都要划上一个句号了吧。更何况,她和她之间本应该是陌路人,若不是因为萧悟生对她宠爱有加,她也不会恨毒了花绫罗。 若不是因为花绫罗,她也不知道萧悟生既然可以力排众议,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一个亡国公主成为自己的妃子,且这个女人的国家还是被萧悟生率领的铁骑踏破的; 若不是因为花绫罗,她更不会知道原来那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时,原来是那么一副狂热的模样。他在花绫罗面前,永远都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自从花绫罗来到皇宫之中,萧悟生恨不得什么都给她。后来她生下了九皇子,萧悟生又想着把江山社稷传给他们的儿子。若不是因为花绫罗断然拒绝,萧湛也不会有机会钻这个空子,一度成为太子的最热门人选。 若不是因为他们…… 朱良莘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陈年旧事,以免扰乱自己的思绪。 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最重要的,应该是活在当下的人们应该怎么继续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朱良莘这般想着,睁开眼睛时,眼里的软弱与痛苦的神色早就一扫而光了。 …… 午时刚过,阿金就已经让小厨房备好了饭菜,就等着宋文禹回来开饭了。可是坐等右等,都不见宋文禹的身影,这让她有些丧气。 阿九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便道:“姑娘,不如咱们先开饭吧。说不定宋大人已经回来了,只是没到咱们东厢房里而已。” 阿珍听了阿九的话,瞠目结舌地瞧着她。最近阿九的性子越来越尖锐,近乎到了刻薄的程度。她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却见阿金果真拿起了碗筷,“阿九说得对,这么一桌饭菜,不吃可惜了,你们都过来吃吧。” 说着,她便果真开始动起筷子来。只是不知道她这吃的是饭菜,还是自己的闷气。只见饭菜被她塞了满嘴,一边吃,阿金的眼泪就一边流了下来。 阿九看着这样的她,眉头紧紧皱起,忽然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言辞了。正在这时,宋文禹走了进来,阿珍眼尖,第一个瞧见了他,“姑爷!” 她慌忙给宋文禹行了礼,又拉着阿九退出房间。阿九半推半就地被她扯了出去,临出门前,瞧见的是宋文禹一声不响地坐在了阿金身边,拿起了碗筷。 “慢点吃,以后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的。我回来随便吃点就行。”宋文禹轻声细语地说道,又看了眼腮帮子鼓得像金鱼的阿金,似乎在等她回话。 阿金心里很是委屈地将嘴里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将碗筷放到了桌子上,低声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那次谈话你不告而别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别跟我说没有,我又不是瞎子。” “确实是我不对,你想怎么罚,都依你。”宋文禹也没有挣扎,直接就认错了,这反而让阿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恨恨地看着宋文禹,鼻音浓厚地说道:“你就欺负我吧,全天下的人中,也就只有你敢这么欺负通天阁的人了。” “我其实不敢,而且,我也没想要欺负你。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你,”宋文禹长叹了一口气,表明了自己内心的纠结,“我相信通天阁是无辜的,可是我也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我既想让你对我坦诚相见,又不想什么都知道。因为在是你丈夫之前,我还是一个朝廷命官,应该为朝廷效忠。所以那天……我离开了,我不想看你说谎,我也不想听到你说实话。” 阿金看着他,小脸皱成了一团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妲己要怂恿纣王挖比干的心看上一看了。” “为什么?”宋文禹愣住了,下意识地顺着她的回答问了一嘴。 “因为我也想剖开你的心瞧一瞧,你是不是有什么七窍玲珑心。”阿金破涕为笑,有些赌气地说道。 宋文禹闻言,慢条斯理地方下碗筷,张开双臂对阿金道:“你来。若是你要取我的心,我不躲不闪。” “吃你的饭吧,”阿金啐了他一口,暗自恨自己没出息,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给哄好了。 宋文禹见她这样,知道是不生气了,却还是故意问道:“不生气了?” “我就没有生气过。”阿金嘴硬地回了他一句,宋文禹只是笑,也没有戳穿她。 房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很好,在外头偷听的阿珍也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到阿九还是那么一副阴沉的表情,她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要接受现实,姑娘待在姑爷身边,就是很开心啊。” “姑娘前几日可是愁眉不展,茶饭不思的,”阿九看着阿珍道:“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纵然在你心里,之前的姑娘完美无瑕,可是现在的姑娘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执迷不悟呢?”阿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懒得再和阿九就这个问题争论。因为她知道,若是阿九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她说再多也没有用。 阿九转过头来,瞧着房间里的二人谈笑风生,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话,可惜阿珍没有听到。 “她会变回以前的样子的。我会找回以前的她。” 这是阿九的执念,此执念已经成魔,任何人都不能度化之。 当天晚上,宋文禹与阿金巫山云雨之后搂在一起,阿金忽然道:“既然你与洛腾眼下已经进入了死局,不如剑走偏锋,尝试一下新办法。” “怎么个剑走偏锋法。”宋文禹闭着眼睛,抱着阿金的手在轻轻爱抚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少女肌肤的滑腻。平日里读诗词,一直不明白何为肌肤滑若凝脂是什么意思,而今他终于是明白了。 阿金见宋文禹答得心不在焉,便知道他心思没放在二人的谈话上,“我继续扮成怀仁,在你身边呆上几日吧。” 宋文禹闻言,之前还在心猿意马的他忽然就回过神来,“在我身边待上几日就能破局?” “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阿金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将自己这几日的想法和盘托出,“他们既然做这么大的动作,一定是在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做铺垫。眼下已经死了三个太子党的人,可是事情却突然停滞下来。我猜,要么幕后主使已经打算主动现身了,要么就是杀戮还会继续。” “嗯,你继续,我听着。”宋文禹听了阿金的分析,觉着有几分道理,便凝神听了下去。 “若是前者,你们按兵不动等着便是了。若是后者……你们就需要早加防范,提前锁定几个潜在的受害人选,加强保护,让他们无下手之机。至于我……只要他们赶来,我就有办法给你抓个活口。顶不济,只要我与他们交过手,便知道他们是哪路人马。你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听上去不错,可是太冒险。”宋文禹没有多想,就要否决掉阿金的提议。 阿金有些着急了,上半身压在了宋文禹身上道:“为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卷起阿金的一缕秀发,“可是,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地,我是不会允许的。” “我不会有事的,你还不清楚我的功力?”阿金有些不满于宋文禹看低自己,如是说道。 “这个和你本身怎么样没关系。是我,不舍得。”宋文禹温柔应道,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阿金与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忽然有些丧气地重新趴在了他身上,“就让我为你排忧解难吧,若是此谜团不早些解开,这把火早晚要烧到通天阁那里去。到时候,我俩该如何自处啊……” 宋文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摸着阿金的头发道:“我考虑一下。” “嗯……”阿金微微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之后宋文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她都不太记得了。 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晚上二人交颈缠绵的美梦。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二章 彼此的选择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腾发现宋文禹身边多了个跟班,面容清秀,却不苟言笑,看起来是个狠角色。好奇问了问来历,才知道这也是宋府里同少爷姑娘们一起长大的侍卫之一,名为怀文。怀仁在府中养伤的这几日,由他负责保护宋文禹的安全。 宋文禹将怀文介绍给洛腾认识以后,这个话题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忽略过去了,二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都放在了眼下这个棘手的案子上。 “文禹兄以为咱们接下来应当如何是好?” 洛腾的问题,让宋文禹想到了几天前自己与阿金的对话。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文,只见他抱剑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圣人的意思,不仅是让咱们快些捉到凶手,还要咱们护住他们的周全。我看……此后王都不仅要实行宵禁,内城里还要加强巡逻了。” “加强巡逻?”洛腾低头思考了一阵,“不是不可行,但是,现下的禁卫军是由庆王统领,光我们二人登门拜访,说动他这么做,怕是分量不够吧。” “折子我早就已经准备好,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递上去,若你觉得这法子可行,明日早朝我便带折子去面圣。” 听了宋文禹的话,洛腾站起身来,在这方寸的房间之中来回踱步。宋文禹也不急着求他一个答案,眼神跟着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洛腾。 “好,那就这么办。”洛腾拿定了主意走道宋文禹面前,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 “那你今日里早些休息,明天你与我一同进宫面圣,”宋文禹说着,站起来要走。 “文禹兄请留步,”洛腾忽然道,宋文禹回过头来,不解地瞧着他,“我想让文禹兄陪我去一个地方。” 宋文禹一愣,“什么地方?” “朱雀巷,月华楼。” 当他说出这个答案时,不仅宋文禹,就连站在一旁的怀文眼中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 “好,我陪你走一趟,”宋文禹觉得,自己隐隐知道洛腾要去做什么,可他没有细问。 二人上了马车,赶到月华楼门前的时候,朱雀巷里的阁楼正好打开门来做生意,好不热闹。宋文禹和洛腾一起并肩前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客人的注意力。 “那不是宋大郎君吗?自从他家那位河东狮过来闹了一场之后,就再也不见他的身影了。怎地今日里又出现了?”一位客人小声说道。 “他非常客,那洛大郎君可是常客呀。舍命陪君子,没听过这句话吗?”另一位客人回道。 “哦,是了是了。若说是为了去见紫衣姑娘的风姿,我便信了。哎,若是我也有这么一个知己好友就好了,想见紫衣姑娘,一起过来就是。” 好事者议论完,便各自散去。宋文禹与洛腾也不管这些闲言碎语,径直进了琉璃的房间。推开门时,琉璃正坐在窗边摆弄着箜篌。 洛腾饶有兴趣地站在门边欣赏了一阵,这才出声打断她的演奏,“你今日可真是好兴致,平日里只见你抚琴,可不曾见你弹箜篌。” 琉璃闻言,连忙站起身来,绕过屏风走到二人面前。她先是看了洛腾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宋文禹身上。因为怀文站在宋文禹身后,她眼神一扫就瞧见了这个冷若冰霜的俊俏小生。 琉璃微微一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前是没有人送我箜篌,我自然没办法弹了。” 宋文禹听了琉璃的话,下意识地看了洛腾一眼,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知道肯定不是他送的。他笑了笑,没有掺和到二人的事情中去,只道:“今日咱们可是有耳福了,紫衣姑娘不介意多弹奏几首吧。” “自然是不介意的。”琉璃冲着宋文禹莞尔一笑,万种风情。忽然她话锋一转,硬是将站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吭的怀文给扯了进来,“这位俊俏的小郎君是谁?宋大人的跟班好像不是他呀。” “哦,我之前的跟班还在府里养伤。他暂时随我几天罢了。”宋文禹话音刚落,就见着琉璃已经走到了怀文身边,上下打量。那兴致勃勃的模样,看得洛腾眉头一皱。 “可真是有意思,妾身从未见过侍卫有这么年轻的。你今日多大岁数了?”琉璃问道。 怀文抬起头来看了琉璃一眼,眼中带着些疏离与冷淡,“回这位姑娘的话,小的今年十八了。” “哦,十八岁。妾身有个妹妹,正好今年也是十八岁呢。”琉璃冲着怀文眨了眨眼睛,如是说道。 “紫衣姑娘的妹妹,一定是美若天仙的,小的不敢比肩。”怀文从容应对道。 琉璃掩嘴笑了好一阵,才向宋文禹道:“你这个跟班好生有意思,比之前那个有意思多了。这张小嘴,怪会哄人开心的。” 宋文禹脸上带着些尴尬之色,回过头来无奈地瞧了怀文一眼,才道:“是宋某教导无方,让紫衣姑娘见笑了。” 说罢,他又回过头来冲着怀文说道:“你去外头守着吧。” “是。”怀文得令之后,立马就出去了,没有多做停留。刚在门外站定,他便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个琉璃,分明就是认出了她在女扮男装,故意刁难她的。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师姐之前是胡闹了些,可是从来不会做这种有可能让同门暴露身份的事情。难道……她是在利用自己达到别的目的? 比方说,刺激洛腾。 想到这一点,怀文忽然就豁然开朗了,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房间里,气氛并没有因为怀文的离开而缓和一些。宋文禹本来是被洛腾拉过来作陪的,见形势不对,就想先行离开。让他意外的是,洛腾这一次并没有阻拦他。倒是紫衣对他的离开,似乎有些惋惜。 席间更是流露出要亲自将宋文禹送出门的举动,宋文禹见状,连连摆手,带着怀文落荒而逃。 一路上,怀文不解地看着宋文禹道:“你不是说要和洛大人来谈事情吗?怎么事情没谈,你先跑了?” “他本来让我陪着,就是来给他壮胆的。谁知道我带着你这么个祸害,横生枝节。”宋文禹说着,点了一下怀文的鼻尖,又上下端详了一阵他的样子道:“下次能不能把自己弄得丑一点?一个男人生成这副模样,难怪花魁也要对你青眼相看了。” 怀文白了他一眼,嘴上说着知道了,心里却在暗自腹诽:琉璃那么撩拨自己,分明就是看出了她是阿金,和她易容成什么样子没有半点关系。 宋文禹有些不满于她认错的样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一点也不虚心受教。” 阿金捂着脑袋,万分委屈地瞧着宋文禹。 …… 月华楼,紫衣的房间里。 自打宋文禹走后,气氛依旧沉闷。琉璃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给洛腾道:“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洛腾看着紫衣,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欣慰。“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有事要交代。” “你这一阵子经常来,可是每次来都是孤身一人。今日你来,偏偏要拉上有家有室的宋文禹。以前我有个小姐妹,在要下定决心做一件她从没胆量做的事情之前,也会这么干。拉一个她的闺中密友同她壮胆。” “你把我和女子相提并论?”洛腾不动声色地问道,光听语气,似乎是带着几分怒火的,可是琉璃却并不以为意。 她修长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并将自己好看的下巴轻轻搭在上面,“洛大人不要生气,奴家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洛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与奴家玩个猜心的游戏,若是奴家猜错了,奴家自罚三杯。可若是奴家猜对了,洛大人就要自罚三杯,如何?” “你想怎么玩。“洛腾瞧着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只觉得这女子不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一举一动,都在释放着危险的信号。 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答应她的任何邀约。可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想要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在这种博弈之中,到底谁成了赢家,谁又是输家? 到底是谁先输了心,谁又夺得了先机,他已经迷茫了。 “就从刚才我说的那个比喻开始吧。”琉璃垂下眼来,在桌上倒了三杯酒,尔后抬起眼来看向洛腾。 洛腾与之凝视片刻,忽然抬手将三杯酒喝了个干净。琉璃拍手称快,娇笑道:“洛大人果然爽快!那么,根据游戏规则,轮到洛大人说一件和奴家相关的猜测了。” “你是通天阁的人。”洛腾抬起头来,语不惊人死不休。 琉璃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她低下头来,慢慢斟满了三杯酒,默默拿起酒杯来喝完。洛腾心里一痛,看着琉璃道:“为什么?” “洛大人,现下应该轮到紫衣问问题了,”琉璃用手背将唇边的酒水擦了个干净,“洛大人这次来,其实是想和奴家告别的,因为您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您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得来。” 洛腾一怔,看着已经蓄满了的酒杯,却没有动静。琉璃见状,轻声问道:“怎么?奴家猜错了?” “不,你没有猜错,”洛腾低着头道:“我只是好奇,你还知道些什么。这些到底是你猜的,还是你一早就知道的。” 琉璃笑着单手撑着下巴,“想要知道?喝完这些酒再来猜吧。” 洛腾闻言,微微一笑,果真又干了三杯酒。 “月华楼是通天阁的。” “不是,”琉璃指了指酒杯道:“大人,您又要喝三杯了。您若是不喝,就是觉得紫衣在说假话?” 洛腾垂下眼帘,拿起酒杯来给自己斟满了三杯酒,忽然道:“紫衣,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到底是谁?” 琉璃闻言,笑道:“洛大人,你醉了。忘记了咱们当初定下来的规矩了,现下应该是轮到紫衣猜了。我猜,你要做的那件事情,是和当今太子有关吧。” “这到底是你猜的,还是一早就得到的情报?若是后者,我是不会愿赌服输的,你这是使诈。”洛腾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今日怎么会这么差劲,不过是几杯水酒,他的脑袋就开始有些晕了。 “我确实使诈了,可是不在这上面,”琉璃低声说道,洛腾双眼紧紧盯着琉璃夹在两指之间来回旋转的酒杯,忽然就趴在了饭桌上。 琉璃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其实,我好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呀……你可要记着,我的真名。” 琉璃。 …… 洛腾第二天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家客栈里。这家客栈的掌柜他也认得,正是梁初见。 “我怎么……在这里。” 洛腾只觉得头疼得很,他挣扎地爬起来,捂着额头问道。 初见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难道洛大人你忘记了?昨晚上您和紫衣姑娘一道过来的,后来您喝醉了,紫衣姑娘不便陪着,便将您托付给在下了。这一晚上的房钱,紫衣姑娘也已经替您付了。” 洛腾拧着眉毛,仔细听着初见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昨晚上……一个人回去的?” “哪能啊,在下专门差遣了个护院陪着紫衣姑娘回月华楼里的,洛大人您放心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洛腾一抬头,瞧见窗外阳光正好,忽然就清醒了几分。 “现下?快到午时了。”初见话音刚落,洛腾便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到了门外。初见站在房间里,瞧着洛腾远去的身影,忽然转过头来看向里间道:“大师姐,他走了。” 藏在里间的女人脚步轻盈地走出来,拉下披风上的连帽,面无表情地瞧着洛腾离开的方向。初见见状,轻轻谈了一怄气道:“大师姐为何不和洛大人好好道别?” “他已经猜到我是通天阁的人了。若是还留下来,后患无穷。”琉璃轻声说道:“昨晚上我已经用摄魂夺魄之术将他那一晚上的记忆抹掉了,如此一来,你们也无后顾之忧。可是我却不能再留下来了,他若时常见我,保不齐哪天会想起来那天晚上的对话。更何况,阁主已经将月华楼的底细摸清楚了,我也没必要再留下。” “如此,预祝大师姐一路顺风。回到不羁山上,替我向阁主和堂主问好。” “那是自然。”说到此,琉璃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昨日还见着阿金女扮男装跟在宋文禹身边了,也就是说,宋文禹是知道阿金身份了?” 初见点了点头。 琉璃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些艳羡,又带着些担忧:“阿金师妹向来都是咱们中间最果敢的那一个,也希望她得偿所愿吧。” 说完,她便和初见互相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运来客栈。 …… 洛腾赶到宫外时,众官员已经下朝了。洛腾在陆陆续续从宫门里驶出的马车上寻找着宋文禹家仆的身影。忽然他眼睛一亮,快速跑到了宋家马车的前面。 宋文禹撩开帘子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上车。 “怎么一股酒味?你是直接从月华楼过来的?”宋文禹问道。 洛腾没有细想这问话之中的蹊跷,只道:“你今日将折子呈上去了?” “嗯,呈上去了。”宋文禹点了点头,很是坦然。 洛腾有些愤怒地瞧着他,“说好了要一起的,怎么最后却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也不算是如此吧,你没来,可是折子上可是你和我一起署名的,”宋文禹说到这儿,顿了顿才道:“时不我待,今日圣人忽然出现在朝堂之上了。我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圣人垂帘的时候。” 洛腾听完,一阵沉默。诚然,眼下的政治局势不容乐观。自从萧湛失踪了以后,朝廷之上就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毕竟曾经有能力角逐皇位的皇子们都已经没有了,他们这个时候不跟太子统一战线,还能去攀附谁。 “这帮人,都当圣人是死的吗。”洛腾说这话时,语气极其阴冷。也难怪,像洛家这般手握兵权只效忠圣人的家族,已经没有几个了。 他与洛腾能够聊得来,也是因为宋家也是中立派。 “可不就当做是死的吗。圣人之前遭受润王噩耗的打击,缠绵病榻数月,听说若不是因为有文贵人在他身边小心伺候,事无巨细,事备躬亲,估计以圣人当时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现在。有些人,已经习惯监国上朝了。却忘记了圣人还没有禅位,你是没看见,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脸色,就没几个好看的。” “那你真是选了个好时机。这个时候圣人看了你的那个折子,不会不允的。太子和皇后也不敢有什么其他想法,皇上是什么意思,他们面上也只能是什么意思。” “没错。”宋文禹点了点头,眼中含着笑瞧着洛腾道:“你昨天晚上,是留宿在月华楼了?” 洛腾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题怎么转到自己的身上。他本想否认,可是一看自己这满身酒气,一晚上都没换过的衣服,一丝羞赧,划过他的脸颊。 宋文禹笑了笑,冲着他摆了摆手道:“好说好说,我什么都不问了,什么都不问。” 他话音刚落,洛腾的脸色就更红了。 当天晚上,洛腾在沐浴时,忽然发现自己胸前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标记。看起来像是某个图腾纹身,怎么擦也擦不掉。就在洛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纹身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洛腾揉了揉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胸膛之上一片光洁,不见任何图案,只当自己眼花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与此同时,阿金也接到了琉璃离开王都的消息。她将信笺小心地折好,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凝重。阿珍见状,小心安慰道:“姑娘不要太伤心了,日后有缘,定能再次相见的。” 阿金抬头看着阿珍,笑道:“我不是在伤心师姐离开王都的事情,我是在担心别的事情。” 阿珍疑惑地瞧着阿金,等着她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阿金转过头,将那信笺放在烛火里,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初见说,他今日瞧见大师姐的时候,发现师姐眉间的天眼没有了。” 阿珍脸色一白,差点失声叫出来,“啊,那不是……” 阿金看着火光微微皱起了细长的娥眉,“师姐将往生蛊给了别人……往后,她再也没有与人同归于尽,置死地而后生的资本了。” 阿金在房间里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被在屋外的阿九听了进去。她惊怒交加之余,心里有一股子悲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她最为敬重的人一个两个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如此不堪一击,如此患得患失,如此充满了弱点。 阿九恨透了这能够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的王都,她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在王都郊外无意间碰到的黑衣人。经过一番挣扎之后,阿九默默地转过头,朝着屋子里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尔后站起身来,纵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坐在屋子里的主仆二人听到屋外的动静,赶紧打开门来看,却见房门外空无一人。阿珍有些奇怪地将门关紧,回到阿金面前复命道:“姑娘,屋外没有人呀。” “哦,大概是我听错了吧。”阿金回答得轻描淡写。可她又怎么可能听错,刚才在屋外踌躇不前的,分明是阿九。 可是一转眼的功夫,那丫头又去哪儿了? 想起之前阿九越来越怪诞的行径,阿金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们二人,终究还是渐行渐远,姐妹离心了。 “阿珍,我困了。”阿金站起身来,走向梳妆台前。在坐下时,不着痕迹地抹去了掉落出眼眶的那一滴泪。 阿珍单纯,她不想让她瞧出自己的异样,更不想面对她的刨根问底。说到底,她私心里还是不想让阿珍去责怪阿九什么。 “是。”阿珍乖巧地替阿金张罗着卸妆拆发,阿金静静地坐在那儿,透过铜镜,她似乎瞧见了阿九在伺候着自己,当感觉到她的视线时,还抬起头来冲着她笑了一下。 阿金垂下头来,有些迷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三章 守株待兔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的折子刚递上去没多久,萧悟生就允了。不仅如此,还特地将自己手底下的御前侍卫拨了一些人到洛腾和宋文禹手下,说是暂时让他们跟在二人身边办案,等到这个案子结了再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这是个意外之喜,却也压得宋文禹和洛腾有些喘不过气。当天下午,二人坐在宋家花园的凉亭里,四目相对,心中均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没想到,这次圣人的动静会这么大。”半晌,宋文禹终于还是绷不住开口了。毕竟,烫手山芋已经抛了过来,不接着不行。 问题是,怎么接。 “文禹兄也不用自责。圣人的想法,咱们揣摩不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洛腾如是安慰道,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杯凉茶喝了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宋家的这个凉茶,就是要比平日里喝到的清甜可口一些。洛腾一口气将碗里的凉茶喝了个干净,又倒满了一碗。 宋文禹不着痕迹地看了那茶壶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也端起了摆在自己面前的茶碗,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既然圣人已经准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宋文禹不紧不慢地将茶碗放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工整的纸递给洛腾,又拿起碗来继续喝着凉茶,“这是我这几日回忆出来的一份太子党的名单,你看看,咱们应该将谁重点保护起来。” 洛腾摊开了纸张匆匆扫了一眼,愁容满面,“这么多人?” “这份名单肯定不全,你瞧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说到这儿,宋文禹又禁不住想到了润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哀戚。宋文禹低着头,看着浅褐色的凉茶里,倒映出自己那一张有着哀伤面容的脸,“这还是当初我与润王一起共事的时候搜集汇总的名单。只是事情做到一半,他却……” 洛腾抿着唇,拍了拍他的肩膀。“逝者已矣,你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徒增伤感。” “嗯,”宋文禹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的神色也缓缓回复清明,“咱们虽然可以动用整个禁卫军,说到底,发号施令的还是萧铎。眼下他对我们二人防备得很,肯定在执行命令时会推三阻四,虚与委蛇,所以我们没办法用广撒网的方式去守株待兔,只能划出一些可能的重点目标人物来小心保护起来。” “可是如此一来,咱们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孤注一掷了?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发生了人命案子。乌纱帽不保是小,都不知道会不会受些牢狱之灾,甚至连累家人。” “所以咱们需要细细参详,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宋文禹看着洛腾,明明是在说十万火急的事情,可他的语气却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好像这事情最后到底如何,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我总觉得,这隐藏在幕后的凶手这么大费周章,不只是为了寻仇这么简单。可是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却说不上来。” “那你觉得……应该选定几个目标?”洛腾瞧着那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单,脑子有些发胀。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咱们应该去问庆王。”宋文禹轻声回了一句。 洛腾闻言,睁大了眼睛瞧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可真是豁出去了。” 宋文禹没有搭腔,只是将放在手边的茶碗又拿了起来,“咱们喝了这碗茶,便去庆王府里走一遭吧。” …… 时值盛夏,萧铎从中午开始就被院子里的知了给吵得睡不着觉,人半梦半醒地到了下午,忽然有人来禀报,说是宋文禹和洛腾造访。 想起前两日萧悟生在大殿之上掷地有声地答应了宋文禹的请求,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萧铎紧紧咬着后牙槽,硬生生地将那一句不见给吞进了肚子里。而今宋文禹与洛腾可谓是皇命在身,即便他厌恶他们,也不能在明面上和他们对着干。 “你出去和客人说一声,让他们稍作等待,我换件衣服就过来,”萧铎如是吩咐着,“哦,对了,从地窖里取些冰块放到会客厅里摆着。那两位可是贵客,别在我这儿给热坏了。” 官家是跟在萧铎身边多年侍奉的老人,自然能听明白萧铎是什么意思。他笑着点了点头,便忙着张罗去了。萧铎回过头,瞧着那个坐在床上,怯怯看着她的小女人。 他勾了勾手指头,让抱琴走到自己身边,尔后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你先好生把自己收拾了,待会儿我来找你。” 抱琴娇羞颔首,身子轻颤。萧铎似乎很满意她这副模样,亲了一下她的脸蛋,便将她放开了。抱琴知道他这是准备更衣沐浴出去会客,便吩咐伺候在屋外的婢女给萧铎准备洗漱的用具,和一套干净的衣裳。 …… 宋文禹和洛腾被双双带到了会客厅里坐着,他们进来之前,新鲜的瓜果点心还有用来解暑的冰块都已经放在了小厅里,下人们对他们也很客气。 宋文禹和洛腾有些受宠若惊,特别是洛腾,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在庆王府享受这样的待遇,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准备了。 反观宋文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立马回过神来,正当洛腾在琢磨庆王的用意时,宋文禹早已经拿起手边的茶水细细品味起来了。 “这可是上好的雀舌茶。你不尝尝?”宋文禹看向洛腾,洛腾摇了摇头。宋文禹也不勉强,便将茶碗放下了,“据说在热天里喝了这茶,沁人心脾,还有安神解暑的功效。你不尝一点,实在可惜。这个,可是贡品来的。” 洛腾一愣,低头看了眼那绿盈盈的茶水,道:“庆王自从从淮南回来,可真是得了圣人的不少赏赐。” “那是自然,除掉了刘义这么个大蛀虫。听说淮南郡的老百姓,都直呼他为青天大老爷,乡绅们更是联名写了一封谢恩贴呈到了圣人面前。这万民拥戴的架势,怎能不让圣人欣慰。” 关于淮南郡发生的种种,洛腾虽然从未细问过,却也知道了一个轮廓。他见宋文禹说起这件事情时,眉宇之间竟然不见任何讽刺意味,只有平静,心中对宋文禹的敬仰之情比以往更甚。 “文禹兄之胸襟,让在下惭愧。”洛腾向着宋文禹拱了拱手道。 宋文禹笑了笑,没搭腔。正在这时,已经梳洗得当的萧铎在官家的引领之下,走过花园子里的曲水流觞,正往这边赶来。 这还是宋文禹自回王都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瞧着萧铎。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同洛腾一道站起身来,冲着已经走进小厅里的萧铎行礼道:“下官见过庆王爷。” “两位国之栋梁,不必多礼。这里是鄙人的寒舍,咱们大可畅所欲言,不去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萧铎爽朗笑道。 三人刚一落座,萧铎便忽然看着宋文禹道:“听说宋大人的随从前一阵子终于平安归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可怜我那四哥,就……” 萧铎说着,面色痛苦而又隐忍地捂住了眼睛。宋文禹明知道他这是在惺惺作态,却也只能陪着他一起把这戏码给演下去,“庆王不必自责,圣人而今也并没有放弃搜索润王的踪迹。宋某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萧铎闻言,缓缓移开了遮住眼睛的手掌,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宋文禹道:“承蒙宋大人吉言。” 宋文禹颔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洛腾在一旁默默看着,心想这还没切入正题就这么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真不知道待会儿会变成什么模样。 “今日二位突然造访,是有何贵干啊?” “那日圣人在朝堂上曾嘱咐吾等与王爷通力协作,守卫王都一方和平。我二人这才斗胆前来,与王爷商量对策。”宋文禹如是答道。 萧铎笑了笑,没有推诿,却也没有接他的话茬。宋文禹见他不言语,又继续说道:“下官不才,只想到了一个守株待兔的法子,还请王爷钦点几个办事机灵的,随下官完成此事。” “守株待兔。怎么个守株待兔法?”话已至此,萧铎想要表现的漠不关心恐怕是不行了。思及此,他总算是抬头正经瞧了宋文禹一眼。 “既然这几次杀人凶手的目标都是与太子殿下亲近之臣,那么咱们就先从这些殿下的左膀右臂入手,首先保护他们的周全。” “且不说你这个计策行不行得通,眼下太子哥哥受众人拥戴,你又怎么从中能够准确地挑出对方针对的下一个目标。除非你和那人是一伙的,否则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你说是吧?宋大人。” 萧铎一手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问道。 “确实如此。可若是有庆王爷出谋划策,我想,咱们一举夺魁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就看王爷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了。” 萧铎一愣,忽然笑出了声。洛腾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二人唇枪舌剑,却插不上一句话。现下萧铎又笑得如此诡异,让他的手禁不住攥成了拳头。 萧铎笑了好一阵,才看向宋文禹道:“宋大人果然才思敏捷,四哥之前就对你青眼有加,太子哥哥更是对你赞不绝口。论这挖坑给人跳的本事,你宋文禹说第二,可没人说第一。” 宋文禹闻言,对着萧铎作揖道:“庆王何出此言,还请赐教。” “呵呵,”萧铎也懒得和他争辩,只是冷冷说道:“宋大人还是另请高就吧,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请教太子哥哥更为合适吗?” “话是如此。可是若宋某真的这么去了,且还说是王爷引荐在下前去的。也不知道殿下会怎么想?王爷,圣人既然有意让我们三人共事,索性咱们就将事情关起门来解决了,也不必麻烦别人,您说呢?” 宋文禹话音刚落,萧铎就变了脸色。面对萧铎阴沉的眼神,他一脸坦然地站在那儿,正义凛然的模样让萧铎不得不忍气吞声,“宋大人教训的是,本王受教了……不如这样如何?本王改日设宴,请宋大人携眷一道前来,咱们边吃边商量。洛大人,到时你也可以一起过来。” 这转折让宋文禹有些猝不及防,他不明白为什么萧铎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更不明白为何萧铎还特意提醒他一定要携眷前往。 唯独这一刻,宋文禹的神情不似刚才那般淡然了,“王爷,这朝堂之上的事情,携眷前来,恐怕不方便讨论吧。” “没事,我们讨论我们的,和女眷们不在一处便是。”萧铎见自己总算扳回了一局,心里总算畅快了不少。没等宋文禹答应,他便下了逐客令。 宋文禹与洛腾二人眉头紧皱地出了庆王府,洛腾忍不住说道:“这庆王也太拿人命当儿戏了吧?怎么咱们说着正事,就扯到设宴的事情上去了。” 宋文禹看了他一眼,道:“他这是在故意为难咱们,你没听出来吗。既然明着拒绝不了,就弄这些弯弯道道。” “可是,时间紧迫,这每一个晚上咱们都得度日如年。再说了,他也没说到底什么时候设宴啊。” 宋文禹听了洛腾的话,不禁陷入沉思。半晌才道:“眼下,咱们只能暗地里行动了。” “什么意思?”洛腾凑到宋文禹身边,好奇地问道。 “你也知道,时间紧迫。他现在不愿意合作,咱们就只能先暗地里动起来。当然,禁卫军是用不了了,圣人拨给咱们的那几个侍卫,应该都是以一当百的,咱们就让他们到了晚上潜伏起来,伺机而动。” “现下……也只好如此了。”洛腾想了又想,也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计策,他有些愤恨地回头看了一眼庆王府的大门前高高挂起的牌匾道:“这是如此做事,还需做得隐秘一些。若是让刚才那位抓住了错处,倒打咱们一耙都是有可能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文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话,便和洛腾一起上了马车。 …… 宋文禹回到东厢房里时,阿金正坐在房间里给琵琶调弦。宋文禹刚一进房间里,瞧着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便有些恍惚,仿佛就在那一刻,他回到一年前初次与阿金见面时候的情景。 阿金听到脚步声突然在门前顿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呆住了?” “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怎能不呆愣住。” 阿金听了他说的甜言蜜语,笑得更欢了,“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原来你还是这么个油嘴滑舌的东西。” 宋文禹笑而不语,坐在她身边道:“在弹什么曲子?” “也没什么出彩的,只是好久未曾摸过它了,怕手生。”因为她知道宋文禹喜欢琴声多于琵琶,所以这一阵子,她弹古琴比较多。平日里常弹的琵琶,反而被她冷落了。 宋文禹瞧着她抚摸着琵琶琴弦的样子,忽然道:“想弹琵琶就弹吧,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听的。” “真的?”阿金闻言,抬起头来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光是那眼神,宋文禹便知道她要使坏。即便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阿金便轻轻一拨弦,先弹了个勾人心痒痒的滑音,尔后她清了清嗓子,便跟着曲调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江南小曲,用的是吴侬软语。宋文禹虽然不是听得很懂,却也被阿金那勾人的眼神和婉转的音调给羞红了脸。 宋文禹忽然抬手捂住了阿金的嘴巴,有些机械地说道:“别唱了。” 阿金笑弯了眉眼,将他的手拿开道:“不唱就不唱吧,干嘛要捂着我的嘴。” 宋文禹梗着脖子瞧着她,语气里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何须特意去学,江南乡下田间,尽是这种情妹妹唱给情郎听的曲子啊。我还会好多首呢。”阿金放下琵琶,对着宋文禹眨了眨眼睛。 宋文禹被她这么专注地盯着,脸更红了,他冲着阿金招了招手道:“过来。” 阿金没有拒绝,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又由着他将自己拉入怀中抱着。阿金低头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道:“你有心事,可否说给我听。” 她话音刚落,宋文禹几乎都要说出来了,最后却还是忍住了。他摇了摇头,将阿金鬓间的碎发拢到耳后道:“还是不跟你说了,怕你担心。” “我从不担心你,我只会帮你。”阿金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自信。 宋文禹捏了捏她的脸道:“就怕你出手帮我,若是被有心之人识破了你的身份。那宋家与你,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不愿意如此。” “那……我向你承诺,我只动脑子,不付诸于行动,这样如何?”阿金咬着下唇,如是问道。 宋文禹沉吟片刻,没有吭声。阿金就这么看着他,也不出声。最后,还是宋文禹叹了一口气道:“怕了你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甄选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来当诱饵,如果这次不能一举得胜,那以后我和洛腾就被动了。削掉官职是小,怕就怕从此无人再敢站出来守护内城。” 阿金眼睛转了转,道:“你们想要甄选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悄悄保护起来,为的是不让那杀人凶手屡屡得逞?” “是。”宋文禹点了点头,在阿金面前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可是现下与太子亲近的能臣何其多,一时之间,我真是毫无头绪。” “那你可以先尝试着从和淮南水患有关的人下手。” 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忽然灵光一闪,却总觉得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想法,“你的意思是……” “这几次的死者,明面上都是亲近太子的官员或者官眷无错。可是这不是他们的主要联系,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阿金拍了拍他的胸膛,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出门去吩咐阿珍准备晚饭了。 宋文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茅塞顿开。 是了,这三名死者除了与太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外,还有一条线索被他忽略了。 那就是……淮南郡。 如此说来,难道凶手下一个目标是…… 宋文禹腾地站起身来,又急匆匆地往外头走。他步履匆匆,阿金也没拦着。见他走得这么急,大概是想通了谁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了。 阿珍端了晚饭进来,见屋子里又只有阿金一个人坐着了,便问道:“姑娘,姑爷呢?” “出去了。”阿金头也不抬地答道。 “要不要等他回来再上菜?” “不用,他去办正经事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阿珍,快来和我一起吃了。吃完饭,姑娘我也要去办正事了。” 阿金神秘一笑,招呼着阿珍将晚饭放下,便端起饭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阿珍将饭菜全都摆好,便将托盘放在一边。正在这时,她瞧见了阿金平日里用的短刃被放在了一边。她好奇地看向阿金道:“姑娘,怎么想起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 阿金端起一碗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听到阿珍这么问,视线落在了她的那柄薄如蝉翼的刀刃上面,“好久没有用它了,今日将它拿出来,打磨一下。” “哦。”阿珍回过头来,正好瞧见阿金将汤水喝了个干净。 “阿珍,等会陪我去一个地方?”她抹了抹嘴唇说道。 阿珍看向阿金,一脸懵懂,“姑娘想去什么地方?” “庆王府。” 阿金红唇一弯,冷冷说出了这三个字。 阿珍想了想,又问道:“需要带武器吗?” “要的,”阿金看向阿珍,“届时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保护好你家姑爷的安全。” “奴婢明白。”阿珍看向阿金,如是说道。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四章 神秘黑衣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去而复返,让洛腾有些意外。即便如此,当宋文禹说明来意之后,他还是带着几个亲信跟着他去庆王府周边蹲点了。 只是一连几天,都未曾有任何发现。 洛腾看了一眼陪着自己窝在灌木丛里的宋文禹道:“文禹兄,你怎么突然就这么肯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选他?” 洛腾说着,冲着静悄悄的庆王府扬了扬下巴。 宋文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座宅院上,“其实,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一个地方被我忽略掉了。或许,这会是此案的突破点。” “什么地方?”洛腾低着头将这一阵子以来搜罗到的证据都过了一遍,实在没发现有什么破绽。 “你没有跟着润王去淮南郡,自然不会去注意。最近发生的这几个人命案子,死者都与太子有联系不说,且还都是在淮南郡卖官鬻爵案中的获利者。你看头一个死者刘增益,官倒是不怎么大,却是刘义的远方亲戚。还有之后的王莽,吴守成,细细想来,其实本来都是在被调查之列的。只是淮南郡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再加上刘义自己跳出来包揽了所有的罪名,对这些人的调查,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你推断这杀手是过来寻仇的?”洛腾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但又不太确定。 “也有可能是借刀杀人。”宋文禹说得语焉不详,让洛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想要再继续问下去,忽然察觉到了一旁的动静,立马噤声了。 还没等宋文禹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捂住了宋文禹的嘴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宋文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依稀能瞧见一团黑影纵身一跃,便翻过了庆王府的围墙。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洛腾见人已经进去了,急忙看向宋文禹问道。 “静观其变。待会儿,庆王府里一定会有动静。届时咱们再见机行事。” 洛腾听了宋文禹的话,忽然就有了主心骨,几人依旧猫在灌木丛中,一心一意地观察着庆王府里的动静。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庆王府的主房方向便传来一阵骚动。洛腾侧耳听了一会儿,竟然还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可见战况之激烈。 “文禹兄,你回避一下。我留下两个人来,护你周全。”说着,洛腾便带着另外两个人往庆王府里赶去。 洛腾刚带人进去没多久,那黑衣人便被一路追了出来。那人轻功极高,洛腾几人的脚力压根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眼看凶手就要逃出生天,宋文禹一着急,便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 突然有一团黑影从灌木丛里蹿出来挡住自己的去路,黑衣人下意识地挥剑砍去,宋文禹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就在他以为自己肯定是要挨上一剑的时候,在洛腾的惊呼声中,宋文禹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相碰的声音。 下一秒,他就被人带离了黑衣人的攻击距离。 宋文禹回过神来,瞧见又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他瞟了一眼那这个黑衣人手上拿着的武器,立马就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宋文禹张嘴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可是眼见着洛腾就要过来了,他只能什么都不说。 “你一定跟着洛大人,不要乱跑。”黑衣人回头,叮嘱了他一句,甜美的声音与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宋文禹见她还要冲上前去捉拿那个凶手,一把抓紧了她的衣袖。 “阿金,你要小心。”宋文禹低声说道。 阿金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与黑衣人对打了起来。令人奇怪的是,黑衣人仿佛一直处于防守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因为在阿金密集的攻击之下,他确实没有还手之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洛腾匆忙赶到,扶着宋文禹将他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这才扭头看向在月光之下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黑衣人。 “刚才那个救你的人是谁?” 洛腾问道。 宋文禹摇了摇头,盯着阿金灵动的身姿,面不改色地说谎道:“我不知道。” 洛腾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看了宋文禹一眼,宋文禹神色如常,让他分辨不出来这言语的真假。他一抬手,让自己的那几个亲信将正在打斗的二人给包围了。 宋文禹见状,心里有些担心阿金,“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你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那么他们两个,一个都不能放过,都得要带到衙门里去问话的。” 洛腾回答得平静,让宋文禹碰了个软钉子。宋文禹抿着唇没有争辩,他只怕自己关心则乱,反而给阿金捅娄子。就在包围圈初步形成的当儿,一直都在退守的黑衣人忽然有了攻击的态势。 阿金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手,且出招之凌厉,让使短刃的阿金一度处于下风。这样的峰回路转,就连不懂功夫的宋文禹都看出了端倪。 他紧张地观察着二人激烈的战况,只恨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帮不上一点忙。不过好在阿金并没有自乱阵脚,在短暂的疲于应付之后,她又立马夺回了主动权,将黑衣人死死托在衙役们的包围圈中,动弹不得。 就在众人觉得胜负已定的时候,黑衣人忽然运功将阿金猛地弹开,并对着夜空吹了一记口哨。 “不好,他在搬救兵。“这个想法在洛腾和宋文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就在他们严阵以待,以为会突然再蹦出几个黑衣人的时候。 不知从何处,竟然传来一阵琵琶声。 这一下,阿金变了脸色。她回过头来冲着众人喊道:“运功闭耳,这是九弦术!” 说罢,她便随手捡起一片树叶来放在唇边,吹着不成调的曲子,与这诡异曼妙的琵琶声形成对抗。 几个回合下来,琵琶声戛然而止,可是洛腾带来的那几个衙役都已经身负重伤倒在了地上。 阿金缓缓将手垂下,松开了那片叶子,回过头来看向黑衣人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无言地瞧着她,眼神之中带着些恋恋不舍,还有些温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融入到了黑暗之中,阿金抬步要去追,却被宋文禹喊住了。 “阿金,你快来看看洛腾,他晕倒了!” 阿金看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好一阵才不甘心地回过头来向宋文禹跑去。 此时,洛腾与那几个昏迷的衙役一样,都是受了内伤。阿金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这才对宋文禹道:“不用担心,没有大碍,休息一阵子,再吃些调理内息的药就没事了。” “好,”宋文禹听她这么说,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你快走吧,待会儿萧铎一定会带人出来的。到时候你若是还在这儿,就说不清楚了。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回来。” “好,你万事小心。”阿金轻轻握了一下宋文禹的手,这才站起身来,在萧铎带人冲出大门之前,离开了现场。 萧铎胡乱披着一件外衣,带着府兵怒气冲冲地冲出大门的时候,就见到门前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衙役,而宋文禹则抱着昏迷的洛腾坐在一旁。 萧铎目光阴沉地看向宋文禹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咱们白天说的事情,您应该还记得吧。很不巧,您现在已经成为那个幕后黑手要诛杀的目标了。此番他未得手,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萧铎闻言,脸色极其难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宋文禹见他没了声响,又道:“还请王爷能够传唤大夫前来,为这几名衙役和洛大人疗伤。这几位大人,可都是为了保护王爷您才受伤的。” “管家,你去宫里一趟,将太医请过来!”萧铎怒目圆睁地看向宋文禹,吩咐完这件事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庆王府。 …… 阿金回到宋府里时,手心还有些发凉。这一段日子以来,她都带着阿珍悄悄跟在宋文禹身后,小心护着他的周全。可是今天,她却是独自前往的。偏偏也就是在今天,宋文禹守株待兔的计策,果真有了成效。 阿金本来以为一切就要在今天晚上尘埃落定了,却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坠入到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守家的阿珍听到动静,赶忙披了件衣服起身,见阿金正坐在房间里发呆,小心地掌灯走了过去,“姑娘,您今晚怎么回得这么迟。是碰到那个神秘凶手了?” “嗯,”阿金想起了今日黑衣人使的那一套剑法,竟然和阿银平日里用的有几分相似,“那个神秘人,好像会使咱们通天阁的功夫,真是奇怪。” 阿珍听了阿金的话,也很惊讶,“可是,通天阁自打十年前开始,就不再涉足王都,又怎么可能在王都的内城里干杀人的勾当。” “是啊,真是奇怪,”阿珍的话,让阿金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回过头来,刚想要和阿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宋文禹恰巧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阿金见他进屋,赶忙站起身来,“怎么样?” “没事,洛腾还有他带过去的人都暂时安置在了庆王府,我是等到太医和洛府的人来了才离开的。” 说罢,他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阿金,轻轻叹道:“阿金,我好累啊。” 阿珍见他们两个人已经抱上了,颇有眼力劲地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阿金这才回抱住他道:“我知道你累,咱们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宋文禹没做声,只是自顾自地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紧紧将阿金抱在了怀里。 阿金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事,也不催他,只是轻轻拍着他宽阔的背。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宋文禹突然说话了。“今天那个琵琶声,是怎么回事。” 阿金一愣,半天没说话。宋文禹见她没有回应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他微微皱着眉头将阿金的身子扶正,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那是九弦术,可是九弦术……不是通天阁的独门秘技吗。” “没错,九弦术是通天阁的独门秘技。但凡是阁中女子,多少都会一些。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通天阁虽然号称天下第一阁,也难免会出叛徒,”阿金平静地回道:“今天那琵琶声起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可是文禹,请你相信我,通天阁和这几起案子,绝无半点干系。” 宋文禹皱着眉头瞧着阿金,伸手摸了摸阿金柔软的头发,“阿金,我是相信你的。可是今天的事情不止我一人瞧见了,只怕……洛腾会追着这件事情不放的。” “这个,我心里早有准备了。你放心,既然事关通天阁的清誉,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必然将之查个水落石出。” 宋文禹闻言,苦笑地摇了摇头。他想告诉阿金,事情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多数时候,这些身在庙堂之上的人,压根就不是要一个真相。 可是这样残酷的话,他说不出来。宋文禹看着阿金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嗯。”阿金垂下眼帘时,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她也看出来了宋文禹的欲言又止,却没有戳穿。 躺在床上时,阿金禁不住在想,到底宋文禹信自己几分呢? 还是说,他从未相信过她。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五章 扑朔迷离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凶手重现内城,且这次伏击的目标竟然还是本朝的皇子,圣人钦封的亲王。一时之间,满朝震动,稍微带点脑子的人都瞧出了其中的门道。 对方来势汹汹,分明是有意将已经尘埃落定的淮南郡水患一案重新呈现在众人眼前,偏偏这些目标又多多少少与太子有所牵扯,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前朝暗流涌动,宋格非这些老谋深算的权臣自然都看在了眼里,当天散朝以后,宋格非推了所有的应酬,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宋府,闭门谢客。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论细节细细与我说来听听。”因为事关太子,这个案子又偏偏是宋文禹主导的,宋格非无法袖手旁观,索性便在宋文禹背后出谋划策。 宋文禹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父亲,这件事情,往简单说了,便是我正好猜中了凶手的真正用意,赌了一把,没想到却偏偏赌中了。” “哦,那你是猜中什么了?”宋格非斜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其一,这凶手是冲着淮南郡的案子去的;其二,这凶手……真正目标是眼下炙手可热的太子。”宋文禹言简意赅,句句命中要害,听得宋格非不知道是喜是忧。 “你很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宋格非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那天晚上就算猜中了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许今日就不会这么难以收场。” 宋文禹抬头,不解地看向宋格非。半晌,他才将信将疑道:“父亲的意思是……我被利用了。” “你的这个对手,真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好手啊。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宋格非眯着眼,捋着胡须陷入沉思之中。 父子两相对沉默了一阵,宋文禹忽然站起身道:“父亲,儿子想去洛府探望洛大郎君。” “嗯,不过你也要记得,庆王府那边也不可怠慢了。”宋格非适时提醒道。 宋文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宋文渊坐在一旁瞧着兄长远去的背影,转过头来看向宋格非道:“父亲,兄长这次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与宋文渊的忧心忡忡相比,宋格非要淡定许多。毕竟他向来都是中立派,只效忠于坐在皇位之上的那个人。至于谁将继承大统,这并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你大哥若过得了这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宋格非隐晦地评价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再也没说别的。宋文渊糊里糊涂地听着,只当父亲是在说些好听的宽慰自己,并没往心里去。 相比于宋府的平静,孟府里却炸开了锅。孟恪一回到家中就焦灼不安地来回走动,坐立不安。孟一葳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忽然,孟恪站定了身子,看向孟一葳道:“昨晚上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咱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圣人今儿个在朝堂之上雷霆震怒,我也是震惊异常。” 孟一葳抬头看了孟恪一眼,道:“许是庆王府里的人口风紧,所以才没有走漏风声。父亲您也不是不知道庆王平日里的狠辣手段,他若是不想这事情被人知道,他府里的下人又怎么敢到处乱说。” 孟一葳的这个解释,并没有让孟恪信服。他向前走了几步,在孟一葳面前站住道:“我不是问有人刺杀庆王的事情,我是在说为什么洛腾和宋文禹可以占得先机,可是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孟一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这,他们一个是刑部郎中,一个是京兆尹衙门中的提刑,消息肯定是要比我灵通啊……” “你真是……”孟恪恨铁不成钢地瞧着自己的嫡长子,“可是你的夫人姓洛!莫非她也没有跟你透露半点风声?” “真没有,”孟一葳无辜地瞧着孟恪,因为担心父亲迁怒洛氏,又连忙补充道:“这调查内城之中的连环杀人案,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机密的事情。莫说孟莘不知道了,我看岳父都不见得能从洛腾那儿得到半点风声。” 孟恪瞧着孟一葳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觉得气血翻涌,脑袋昏昏沉沉。他摆了摆手,转身扶住一边的桌角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父亲……”孟一葳担心孟恪的身体,上前要扶他,却被他厉声拒绝了。 “你先出去吧。回头记得给你的妹妹带封信,让她找个时间回家里一趟。” “是。”孟一葳见父亲对自己拒之门外,眼神之中带着些失落。孟恪瞧着他怅然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他孟恪苦心钻营半生,才算是维持住了孟氏的三代荣耀。可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心性太过纯良,若是在太平盛世,由他当孟家的家主也无可厚非。 可是,今朝却是多事之秋。 孟恪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羡慕宋格非了。两人亦敌亦友地斗了大半辈子,孟恪未曾艳羡过他什么,而今却开始羡慕他中立的态度和有那么一个在朝堂之中长袖善舞的嫡长子了。 孟一葳被孟恪赶出来之后,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好瞧见洛莘带着自己的丫鬟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的?”孟一葳迎向洛莘,如是问道。 “去看看我弟弟,阿爹刚才托人给我送信,说阿腾受伤了。”洛莘瞧着孟一葳,满眼焦急。 她的话让孟一葳立马回过神来。是了,先前在上朝的时候,圣人之所以龙颜大怒,不仅是因为庆王被宵小伏击,还是因为洛腾负伤。 “我跟你一起去吧。”孟一葳没有多想,便跟着洛莘一道赶到了洛府。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宋文禹正好也在那儿。洛莘进到洛腾房间里时,宋文禹正好从里头走出来。 “宋大郎君,”洛莘对着宋文禹行了个礼,眼眶有些泛红,“父亲在信里说洛腾受伤了,却又语焉不详。听说宋大郎君昨晚上是和洛腾在一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文禹看了看洛莘,又抬眼瞧向孟一葳,“在抓捕案犯的过程中,疏忽大意了。不过昨晚上幸得庆王差人连夜入宫,将御医请了出来,经御医诊断,洛腾并无大碍。这两日好生在家中静养,不日便可恢复如初,请洛大娘子放心。” “这就好,这就好。”洛莘连声感叹道,便径直进去探望洛腾了,留下宋文禹与孟一葳站在房间外。 “我,我送送你吧。”孟一葳看着宋文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宋文禹要离开洛府,便代洛莘一尽地主之谊,“听说昨晚上……你和阿腾一起护住了庆王府的周全?” 宋文禹闻言一笑,“你也知道我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出力最多的是阿腾。否则,他也不会躺在床上了。” 二人并肩走在洛府的回廊间,步伐缓慢,似是散步一般。 宋文禹谦虚的话,忽然让孟一葳想到了今日离开房间时,孟恪发出的那一声叹息。他心中一紧,将头撇往一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二人竟然也渐行渐远了。明明咱们幼年相识,更是无话不谈的同窗好友。” 宋文禹一愣,他想了想道:“一葳,你是否有些多虑了。我并不这么认为啊。” 孟一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别安慰我了,虽然我这个人确实弄不懂官场上那些人的弯弯道道,你我之间的这些微妙,我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话已至此,宋文禹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孟一葳见他低头不语,又继续说道:“我说这些,纯粹是感慨一下,也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见外。” 宋文禹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孟一葳看他表情淡然,未有异样,也放下心来。他将人一路送到洛府门口,宋文禹与之话别之后,刚要离开,孟一葳忽然追上了他。 “文禹,你现在是在蹚浑水,万事皆要小心应付。若是可以,便抽身离开吧。” 宋文禹瞧着他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知道这已经是孟一葳可以对他说的话的极限了。他感激地看向他道:“我明白。只是我本性如此,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我想,洛腾也跟我一个想法。既然我二人注定要并肩作战,我又怎可一人离去?一葳,谢谢你今日的提醒,我会谨慎行事的。” 说罢,他便缓缓将自己的胳膊抽离。孟一葳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到看见宋文禹的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缓缓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洛府里走去。 …… 吉昌宫里,朱良莘面色阴沉地坐在软塌上让宫女为她修长的指甲染上丹蔻。当最后一根指甲被小心地护理完毕之后,她迫不及待地对着侍从们挥了挥手。 侍人们见状,赶忙退出了房间,不敢多做耽搁。闲杂人等刚退干净,朱良莘便忍不住砸碎了手边的一个茶杯。 “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本宫作对!” 孔嬷嬷面色平静地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那些四散的碎片,“娘娘息怒,大少爷今日已经传了口信过来,说是会去查这人的底细。” “呵,之前有人命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便这么说了。可是他又查出了些什么?可见完全是在敷衍了事!本宫那个大哥,本宫还不清楚吗?见到宋文禹与洛腾如无头苍蝇一般就幸灾乐祸,总觉得这盆脏水如何都泼不到太子的头上。现在好了吧,人家在这里等着呢!袭击萧铎,才是他们的画龙点睛之笔。眼下,不用他们再做什么,烁儿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信,便摇摇欲坠。这个算计咱们的人,真是好狠辣的手段。” 朱良莘微微眯着眼,手指紧抠着坚硬的椅子扶手,也不管自己刚刚才修剪好的指甲是否脆弱。 “一定是他。”沉默片刻之后,朱良莘忽然道。 孔嬷嬷捡碎片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朱良莘,却发现她正愤恨地直视远方。仿佛她脑子里想到的那个仇敌,此刻正站在房间门口,对她挑衅地微笑。 “一定是他,他还活着!”朱良莘咬牙切齿地说道,说完这句话后,她又大口地喘起气来。 “谁?”孔嬷嬷站起身来,手里还握着那些尖锐的碎片。 “皇九子,萧诺,”朱良莘将视线落到孔嬷嬷身上,一字一句道:“这件事一定与通天阁脱不了干系!而能够让通天阁枉顾十年前承诺的,唯有萧诺。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唯一的骨肉血亲。说不定,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死!她一直活着,就为了等到今时今日!” “娘娘!”孔嬷嬷见朱良莘越说越离谱,连忙将手中的碎片放到一边,上前抱住朱良莘道:“娘娘,您又自己吓自己了。您忘记了,当初良妃喝下的是七日断肠散,不是鹤顶红。此毒,世上无人可解。皇九子……也是被灌了这个毒的。他们不可能还活在世上,更不可能活到现在与娘娘您作对啊。” “可是,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还会是谁?”朱良莘百思不得其解。朱家死士亲眼看到萧湛坠入湍急的河流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他们经过连番的搜索,甚至还找到了疑似萧湛的尸身,只不过还没有给萧悟生回报而已。 这个暗地里捣鬼的人,也不可能是萧湛。 既不是萧湛,也不是萧诺,又还会有谁要在这个时候故意和萧烁作对? 朱良莘对于这个神秘人的真实身份毫无头绪,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甚至于开始怀疑上了萧铎。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朱良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慢慢松开了孔嬷嬷,又变成了那个神情冷漠的朱良莘,“嬷嬷,过几日你送个帖子去太子府,让太子妃来吉昌宫一趟,本宫想与儿媳妇说说体己话。” “是。”孔嬷嬷见朱良莘又恢复了平静,便退到了一边,继续去收拾地上的碎片残渣。 …… 萧湛是在第二天拂晓之时才回到自己的栖身之所的,飞云在房间里听到动静,立马打开了房门,就见着阿九驾着萧湛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飞云有些震惊地看了一眼萧湛的伤势,赶紧为他点了几处穴道,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阿九。 阿九看着昏迷不醒的萧湛,神色有些复杂,“在伏击庆王的时候,如公子所想,遇见了洛腾和宋文禹。只是……在咱们意料之外的是,姑娘也来了。” 飞云闻言,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神色了然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阿九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忽然扶住门框,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的位置。飞云见状,赶忙将阿九扶着坐下,“你伤得比公子还严重,为何不说。” “……这是阿九应该还给姑娘的……前辈,姑娘好像察觉到我的身份了,我……”阿九抬头看着飞云被烧毁了的半边脸,下半句话,如何都说不出口。 “你若还心生犹豫,不必跟着我们趟这趟浑水。你是走是留,我都不会阻拦。”飞云声音沙哑地说道,并运功为阿九疗伤。 阿九闻言,眼眶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意志被撕扯成了两半,让她痛苦不堪。她闭上眼睛,如何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飞云见状,立马将功力收了回来道:“你这几日还是不要跟着我们出去了。好好休息,别的以后再说。” “前辈,若是你没有告诉我我的身世……就好了。”阿九睁开眼睛,喃喃说道。她抬起头来看向飞云,“前辈,您是真心想为我们这二十一个孤儿的家人报仇,还是另有目的。” “我不会害你,因为你是出云国的人,我的亲人,公主的子民。”飞云看着阿九渐渐泛起水雾的眼睛,如是说道。 “那……你们会害姑娘吗。”一想到自己这么做相当于是背叛了阿金,阿九便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不会害你家姑娘的,任何时候都不会。”飞云看向尚在昏迷中的萧湛,轻轻说道。 …… 阿金六神无主地等着宋文禹回来,他人刚一踏进屋子,阿金便站起身来,“怎么样,今日在朝堂之上,圣人可有说什么。” 宋文禹摇了摇头,拉着阿金一道坐下,“现下阿腾昏迷着,当时的情况也只有我一人最清楚。就是……我担心阿腾醒来之后,会对你的事情刨根问底。” “这件事,在我预料之中,”阿金深呼吸道,看着宋文禹,她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就平静下来了,“若是洛大人真的闻起来,你便如实说了吧。据实以告,总比隐瞒要强。越是隐瞒,他越是会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对方明显是想将通天阁牵扯进来,才会故意这么做的,”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如是说道:“本来我并没有往这方面想,父亲今日提点了我,让我忽然明白。你我其实都是局中人,都被那人拿捏在了手心里,当了一颗棋子。” 宋文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金。 “又或者,你是在他的算计之外的。但是不论你那天是否出现,这个人的帮凶之中,至少有一人出自通天阁,这将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若是那天晚上你不曾出现……或许,我和洛腾早就没命了,这大概才是那个黑衣人要的效果。” 阿金低头听着宋文禹的分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她微微抓紧了裙裾,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这异样的情绪。宋文禹说完这些,见阿金依旧沉默,便将她轻轻揽在怀里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这么一番安慰让阿金破涕为笑,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什么时候,思虑周全的宋大郎君也会说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话了。” “此一时彼一时。”宋文禹微微笑道,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了,你先去梳洗一下,然后去看看怀仁吧。他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正急着让你给他安排差事呢。” 经阿金这么一提醒,宋文禹才想起来这几天忙着查案,确实疏忽冷落了怀仁。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便果真在梳洗之后离开了东厢房。 “姑娘,您怎么把姑爷打发走了?”阿珍这个时候进来,轻声问道。 阿金回过头看她时,表情严肃得可怕,“这几日你们可寻到阿九的踪迹了?” 阿珍摇了摇头,“初见师兄还在找,可就是找不到……奴婢猜,阿九师姐是不是出城了。” “不,她一定还在这附近。”阿金回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摇曳的烛火,“我立马修书一封,你让初见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递回去,十万火急。” “哦,姑娘,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 阿金垂下头,神情痛苦,“阿九叛变了。她投奔了摘星阁。” 阿珍研墨的动作一顿,一脸惊讶地看着阿金,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回道:“不,不可能吧。阿九师姐她怎么可能……” “所以我才要问清楚当年的事情,我猜她一定是被人拿捏住了什么软肋,否则,按照她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相信……她会这么做。” 阿金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底得很。那日琵琶声渐起之时,她就听出了这是阿九在弹奏。原因很简单,因为阿九本不擅长音律,她的琵琶指法还是阿金教给她的,所以阿金不可能认错这弹奏之人。 “你不要再多问了,赶紧研墨,我要在文禹回来之前,将这封信写好。”阿金闭上眼睛,打断了阿珍喋喋不休的问话。 阿珍闻言,连连称是,纵然心中有各种疑问,却再也不敢浪费时间了。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六章 黑衣人的身份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梁祈安看过阿金寄来的信之后,神情颓然。 “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了。” 黛月站在他身边,伸手拿过那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笺,扫了一眼之后又将之小心叠好。“你打算如何应对。” “既然故人是在王都,我是应该过去会上一会了。” 黛月闻言,不敢苟同,“你之前就去过一趟,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不在通天阁上,所以你才能全身而退。而今你再去,若是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会怀疑上通天阁的。” “我不去,他就不会怀疑我了吗?”梁祈安抬起头来看了黛月一眼,见她愁容满面,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梁祈安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抚摸着黛月精致的面庞,“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这次去,是想要安排阿银还有初见他们回来的事情,朝堂之上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再让那些孩子留在王都,怕会横生枝节。” 提到这些后生,黛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阿金怎么办?你也要带她回来?” 提起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养女,梁祈安就一阵头疼,他下意识地扶住额头,半晌才道:“我到时候见机行事便是。” 黛月抿着唇,没有做声。但她心里很是笃定,梁祈安想要三言两语就说动阿金离开那个宋文禹,希望微乎其微。更何况他此番前去王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正在这时,琉璃忽然推门进来了,“师傅,阁主”,她刚一进门,就跪了下来。 黛月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大徒弟的心思,也没去扶她,倒是梁祈安一无所知,瞧见琉璃突然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连忙上前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阁主,师傅。求二位准许徒儿随阁主去王都。”琉璃这次是发了狠,以至于就连梁祈安来劝,都没能让她站起来说话。 黛月一脸冷漠地瞧着她,看样子也是气到了,“我若不答应你,你还不起来了?” “若是徒儿长跪于此,能够得来师傅的应允,徒儿愿意长跪不起,直到师傅同意为止。”琉璃倔强地瞧着黛月,如是说道。 “那你就跪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你就一直跪着。” 说着,黛月便怒气冲冲地出去了。梁祈安夹在中间,有些左右不是人。他为难地看了一眼琉璃,又急忙追了出去,“你这又是何必,真把孩子给跪坏了,你回头又心疼……” “不能让她再回王都,她把往生蛊都轻易给了别人,她早就已经为了那个男人不管不顾了。这次的事情,关乎通天阁的生死存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我是担心她最后会昏了头,被人利用,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教出来的徒弟,我相信心里都是会有分寸的,”梁祈安看着黛月,尝试安抚道:“再说了,琉璃的功夫向来都在众徒儿之上,现在能够压制她的阿银和阿金都不在阁中,现在我们要是不准她跟着我出去,回头她偷偷跑出去了怎么办?” “她敢!她敢这么做,就是背弃通天阁!”黛月气得脸色发白,向来平缓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梁祈安看着黛月,忽然不做声了。半晌才道:“年轻人总是好冲动的,谁又没有年少轻狂过?曾经我很确信在阁中养大的孩子都不会这么做……可是……” 黛月听了梁祈安的话,心中一阵钝痛。她知道,他是在说阿九。 “我知道了……”黛月垂下眼帘,视线瞥向一边,“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沿着走廊逐渐走远。梁祈安摇了摇头,进了房间,见琉璃还跪在那里,便道:“你听见你师傅说的了吧,起来吧。收拾一下,明日与我启程。” 琉璃闻言,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无声地冲着屋里磕了三个头,虽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但是这么做可以稍微缓解她心中的愧疚。 “师傅,对不起……”琉璃轻声说道,尔后便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间她曾经来过无数次的房间。临到门前,她还特意回头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一景一物。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这次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进这房间了。虽然这并非吉瑞之兆,可她却义无反顾。 …… 阿金寄了信以后,又特地去见了阿银。她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粗略说了一下,尔后对阿银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猜义父收到了我的信之后,应该会来一趟王都,到时候你便和他一道回去吧。或者,你现在就想回去?我可以安排。” 阿银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道:“为何这么突然。可是与那个和我交手的黑衣人有关。” 说到这件事,阿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和你交手的那个黑衣人,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是个男人,身高五尺有余,声音非常沙哑,就好像……感觉是被烟熏坏了才会有那样的声音。他与我交手时,先用了剑,后来又用上了折梅手。其余的,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那天我在庆王府前交手的黑衣人,却是用的清风剑法,”阿金低下头来开始思考,“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阿银看着自己的姐姐,毕竟黑衣人在不同地点所使的功夫不同,并不能成为证明这是两个人的有力证据。 “眼神,”阿金闭着眼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心里微微一颤,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那个人临走之前看他的那一眼,后来也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个眼神……我曾经见过……” 这个认知给阿金的冲击很大,虽然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那个人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可是突然之间,他摇身一变却成了让内城掀起腥风血雨的始作俑者,这让阿金有些接受不了。 “你见过?”阿银被阿金说的半截话给弄糊涂了。 “是,”阿金抬起头来,在阿银面前,她向来不隐瞒自己的任何想法,“当初润王掉下山崖之前,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个眼神,真的很相似,就好像……是同一个人。” 阿银见到阿金表现出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忽然站起身来道:“若是如此,我更不能走了。” “不,若是如此,你必须要走。阿银,若真是如此,他做这么多事情目的就只有一个,皇位。你……你不能留在这儿,这样对你太危险了。” 想通了这些,阿金恨不得现在就将阿银送回通天阁,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阿银从来无意于皇位,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萧湛到底会为了这个位置做到哪一步。 当初自己救了一命,又带他上了不羁山悉心疗伤。不论怎么说,通天阁对萧湛而言,都是有救命之恩的。而今他为了自己的王权霸业,都可以将通天阁抛出来成为众矢之的,那么阿银的身世一定也会成为他博弈的筹码。 “我若是离开了,皇后会对夫人不利的,”阿银面无表情地看向阿金,“最近这一阵子,朱家的人又开始躁动起来。不仅如此,还有不少江湖人士会在周边试探。我猜,这些人的突然出现,也一定和当今皇后脱不了干系。阿姐,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我的身份,就算他们知道了又如何,自从我和母妃一起离开皇宫,我们就和那个地方彻底没有关系了……可是,义父同我说过,若没有当初夫人拼死救我与母妃,就没有今日的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不管。” 阿金一愣,道:“你从未和我说过,义父曾经与你说过这些。” 阿银低头,没有说话。其实早在梁祈安将他送来之前,他就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只不过听到那段往事时,他都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无法感同身受。直到来到大慈悲寺,与任氏朝夕相处,一些尘封的记忆忽然又复苏了。 阿金见他沉默,没有多想便道:“有些小时候的事情,你想起来了。” “嗯。若不是因为我与母妃,贵妃娘娘也不会与萧悟生离心,萧湛他也不会……”阿银没有说下去,阿金也没有强迫他将话说完。 话已至此,已经无需多言。阿金叹了一口气,仰头瞧着这八月的天空,忽然道:“转眼就要入秋了,我为什么觉得,今年的夏天,过得特别快。” 阿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仰头往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望去。 一夜之间,忽然王都里所有的势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通天阁上。阿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也就在这个时候,洛腾也清醒了过来。 宋文禹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二天一早,他便匆忙赶去了洛府。本来阿金是想随他一起去的,宋文禹没让,离家之前还再三叮嘱阿金,不要轻举妄动,这才带着怀仁离开。 阿金当然明白,他口里的不要轻举妄动是什么意思,不仅是提醒她不要擅自去见洛腾,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接触通天阁的人。 宋文禹带着怀仁来到洛腾房间里时,洛腾还有些意外,“你没去上朝?” “昨晚上听说你醒来了,就跟圣人告假,直奔你这儿来了,”宋文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才道:“圣人口谕,是想要听你说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 洛腾听了宋文禹的话,立马就明白了,“你这是过来和我串口供了?” “不是,我只是想在圣人之前,听听你想怎么说。” “这有差别吗?”洛腾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伤势未愈,他的脸色很是苍白,就连唇瓣都没有几分血色。 宋文禹没说话,二人僵持了一阵,最后还是宋文禹先开了口,“我不是要你隐瞒不报,也不是让你歪曲事实。我只是觉得,在事情没有搞明白之前,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落入他人圈套。” “你是想说,那天是有人故意让我们以为,在内城之中兴风作浪的是通天阁门人,”洛腾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可能性,我又如何不曾考虑过。这个暂且不谈,我且问你,那天那个救你的人是谁。为什么她可以和那个黑衣人打得不分伯仲,而且还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九弦术。你告诉我他的身份,我再考虑一下你刚才说的话。” 宋文禹闻言,下意识地微微攥紧了拳头,复又放开,“这个人的身份,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文禹兄,你既然无法与我坦诚相见,又何必强求我听取你的意见,你还是请回吧。” “……你不必考虑那个人是否危险,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反而会是我们的助力。”洛腾虽然对他下了逐客令,但是宋文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洛腾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这个人你一定认识,你在维护他。” 宋文禹脸上表情没有异常,心里却咯噔一下。他闭上眼睛,忽又睁开看着洛腾道:“没错,我不仅惹事她,还打算用我的性命保护。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用我本人的声誉作保,她不会对我们、对朝廷,构成任何威胁。阿腾,我话已至此,你又为何一定要对她的身份刨根问底呢?” 洛腾看着宋文禹,说心里没有震动那是假的,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宋文禹看了许久,终归还是放软了语气,“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宋文禹喜出望外,他没有想到洛腾会这么快就妥协,眼见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宋文禹赶紧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二人一番商谈之后,洛腾也没有立马松口,只是对宋文禹道:“这件事我考虑一下,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明日上朝面见圣人时,自有分晓。” “好,你好好休息,”宋文禹点了点头,眼见着已经快要到午时了,想起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用饭的阿金,更是归心似箭。 他向前走了没有两步,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洛腾道:“阿腾,你变了。” 洛腾一愣,没有作声,直到瞧见宋文禹的身影已经在走廊尽头变成了零星一点,才自言自语道:“是啊,我也觉得。” 说罢,他便在随从的搀扶之下,慢慢挪回到了床上。 “阿轩,月华楼那边的事儿,你查得怎么样了。”洛腾刚在床上躺下,便向随从阿轩问道。 阿轩挠了挠头道:“紫衣姑娘不辞而别,让月华楼的邢妈妈给气坏了。听说之后就有不少江湖人士在暗地里搜寻紫衣姑娘的踪迹,但是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少爷,咱们还要继续找她吗?” 洛腾缓缓闭上眼睛,想要想起紫衣的一颦一笑,可是脑子里充斥着的,都是她翩然离去的身影。他睁开眼睛,表情坚毅,“找,一定要找到她。” “哦,”阿轩领命,就没有再说别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少爷突然会对那个女人这么上心了,以前那人在的时候,少爷总是若即若离的,而今人家离开了,少爷却又掘地三尺地找,阿轩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因为男女之情,因为洛腾从来没有流露出半分对那女子思念的神情。若说硬要有什么别样的情感在,似乎是不甘心居多。 是了,应该就是不甘心吧。春宵一刻之后,潇洒离开的是女子,换做是哪个向来傲气的男人,都会不甘心的吧。 阿轩这么想着,偷偷瞧了洛腾一眼,只觉得自家大少爷实在孩子气得很。 …… 琉璃不知道洛腾正在钻山打洞的找她,她只知道江湖上现在正在天罗地网地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人。琉璃瞧着那张画得惟妙惟肖的人像,红唇一勾,颇为轻蔑地将之随意丢到了一边。 “老爷,喝口水吧,”此刻,她与梁祈安正在赶往王都的路上,以主仆相称。梁祈安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人,而她则是长相普通、做事干练的丫鬟。 在去往王都的官道上,这样的组合有很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梁祈安喝了一口水,抬头看了琉璃一眼道:“见着自个的悬赏画像了?” 琉璃微微一笑,将碗筷在滚水里烫过了才递给梁祈安道:“画得是很像,可惜不是我。” 梁祈安接过筷子,夹了一些菜刀碗里,“看样子,你突然离开是让月华楼的主子措手不及了。” 琉璃心想,何止措手不及,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月华楼现在的状态,应该也不为过。 梁祈安见她没说话,端起碗来扒了几口饭,“在想什么呢。” “奴婢是在想,还有多久咱们能到王都。” “不着急,这一路上风景甚好,咱们可以慢慢走,慢慢看。”梁祈安慢条斯理地回道,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很难让人将之与一个玉树临风的中年男人联系起来。 琉璃看了梁祈安一眼,点了点头,便再也没说话了。 …… 第二天朝上,唇枪舌剑。 明明洛腾是受伤之人,不知为何,到最后却像是一个被审讯的罪犯。好在之前洛腾就与宋文禹讨论过今天朝上可能会碰到的情形,所以他回答起来也算是天衣无缝。 萧悟生坐在珠帘后,目光阴沉地瞧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抹讥诮的笑意,忽然就浮现在了他的嘴角。 “照众爱卿的意思,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已经夭折的九皇子所为,就是前些日子刚找到尸身的四皇子所做了?” 萧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掷地有声。之前那些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的官员们,一下便没了声响。他们很清楚,这个问题不能乱答,因为萧悟生提到的这两个人,不论哪一个,而今都长成了萧悟生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疼。 洛腾扫了一眼站在大殿之中的群臣,又看向萧悟生道:“圣上,微臣觉得,此事一定另有缘由,应当细查。” “什么缘由。” 萧悟生的声音冰冷,而不带有任何感情,让在场的各位官员身上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的三位死者,均是中立派,甚至是反太子一派,后三位死者,看似都是太子亲信,其实却又都与淮南郡贪污一案有关。卑职想,这定是有人想要玷污当今圣人和太子的名声,才会步步为营,下出这么一盘棋。若想解之,应当重查淮南郡贪腐一案。” 洛腾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逻辑缜密,无懈可击,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好些心中有鬼的官员双膝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有些好事者会下意识地去观察太子的神色,却见对方目光冰冷,似乎是要将洛腾生吞活剥了。 “朕准了。”萧悟生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尔后,便一边咳嗽着一边站起身来,在王侍人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勤政殿。 他前脚刚走,萧烁也站起身来,目光极冷地扫了一眼文武百官,“下朝。” “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在文武百官的行礼声中,萧烁背着手,缓缓走下台阶。 下朝后,宋文禹追上了洛腾,不着痕迹地向他道谢之后,又快速离开了。 他瞧着宋文禹离开的背影,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宋文禹不必谢他,他今日里之所以做出了和宋文禹一样的选择,也是有些私心的。 洛腾这般想着,在坐进自家的马车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像。那上头画着的,赫然是一个堪称角色的妙龄女子,女子顾盼生姿,笑起来的模样让人心旷神怡。 “紫衣……”洛腾用手指抚摸着画像,就好像是在触碰画中女子的肌肤一般。半晌,他才突然止住自己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洛腾闭上眼睛,觉得难堪极了。在这种矛盾而又羞耻的情绪中,他又将画像小心叠好,放入怀中。 他从来理智,寻找紫衣的初衷,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似乎已经变了味道。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七章 除去五子 方可保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烁刚一回到太子府,隐忍多时的怒气忽然就爆发了出来。他阴沉着脸进门时,孟一荻正坐在房间中刺绣,抬头见他面色不善,刚想要问几句,就见萧烁一声不吭地先将摆放在桌子上的茶碗给砸了。 孟一荻吓了一跳,但没有叫出声来,只是捂着胸口站在那儿,伺候在一边的竹儿就更显得淡定了,淡漠得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殿下,什么事情……发这么大脾气。”孟一荻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温声细语地说道。 萧烁没有回头看她,他怕自己冷酷狠厉的眼神会吓到孟一荻。孟一荻等了一阵,也不见她回答自己,叹了一口气,先招呼人将房间里的残局收拾了,等人都退出去之后,才走近萧烁,又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你刚才砸碎的那杯,本来是我刚刚泡好的雀舌,想让你品尝一下的。现下,你也只好喝点凉茶解渴了。”说罢,孟一荻便将手边的茶杯推到了萧烁的面前。 萧烁低头看了那一碗琥珀色的凉茶,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表情。孟一荻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将茶杯拿起来喝了几口,复又放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萧烁积压在心里的火气似乎就降下来不少。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之棘手,并没有让他的眉头舒展。 孟一荻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他,心知他是在为朝堂上的事情烦闷,便也不再多问。可是这个时候,似乎也不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无奈之下,孟一荻就只能陪着萧烁一道沉默。 萧烁慢慢心情平复了之后,坐在了孟一荻身边道:“我上次听母后说,她邀请你入宫来着,怎么今日你在府里。” 孟一荻低头,没看他,“母后差人过来递帖子的时候,我没在府里。二妹见母后着急,便先过去了。” 萧烁闻言,气又有些不顺,“她倒是挺主动自觉的。” 孟一荻听着萧烁阴阳怪气的编排孟一菡,心里也难受得紧,她抬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烁,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跟着她一道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母后递过来的帖子上,没写一定是太子妃过去,只说是孟氏。” 萧烁听了他的话,立刻不做声了。眸子里的光立刻就冷了,他先是扫了一眼还在房间里伺候的竹儿,突然道:“你出去吩咐厨房里,给我和太子妃准备午膳去。” 竹儿向他行了个礼,很是利落地退出了房间。她一离开,孟一荻紧绷着的神经很明显也松弛了一些。萧烁回过头来,看着孟一荻暗地里松一口气的样子,心里更是烦躁。 “那个丫鬟既然赐给你了,你需要做什么事情就让她做就是了,不必与她客气。” 孟一荻笑了笑,也不反驳他,“我知道的,平日里我也没少使唤她呀。只是你经常不在府里,瞧不见罢了。” 孟一荻这话说的让萧烁没法接,经过这么一个插曲,萧烁忽然觉得有些累,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一手扶着额头来回摩挲,“今天朝堂上出大事了。父皇想要重新彻查淮南郡贪腐一案。” 孟一荻闻言,心脏漏跳了一拍。此刻,她也闹不清楚是在担心萧烁,还是在担心宋文禹了,“你在担心庆王?” 萧烁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孟一荻自打嫁到太子府以来,就一直充当着贤妻良母的角色。对于这些朝政之事,她也过问甚少,自然不知道以朱氏为守的太子一党到底都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更不会知道萧烁早就已经深陷其中,摘不干净了。 此刻的萧烁,十分无助而又疲惫。他既想要自己的枕边人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是又惧怕孟一荻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 她与他的结合,本就是因为一张圣旨。现下经过多番磨合,他才刚刚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亲近。若是她在这个时候知道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又会如何? 思及此,萧烁抬起头来看向孟一荻。孟一荻被他专注而又隐忍的眼眸吓了一跳,疑惑道:“阿烁,你怎么了?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透的?若是你不介意,可以说给我听听。” “没有,”萧烁见到孟一荻如此关心自己,下意识地否认道:“我只是在担心五弟。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孟一荻见他开始吐露自己的心声,便顺着他的话问道:“若是重新彻查此案,圣人打算委派谁做这件事?” 这一茬不提还好,孟一荻话音刚落,萧烁眸子里的光便又冷了几分,“还能有谁。自然是拜托给咱们锦北朝的第一金科状元郎了,还有那个玉面判官。说来,可都是你的熟人呢。” 萧烁鬼使神差地说道,当他瞧见孟一荻脸色苍白地瞧着自己时,他竟然尝到了几分报复的快感。萧烁站起身来,走向孟一荻,伸手抓住了她的下巴向上抬,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说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 孟一荻的眼睛里明明有眼泪在滚动,可是她却一脸倔强地看着萧烁道:“太子说笑了,臣妾为何要不高兴?” 萧烁唇边凝着笑瞧着这张花容月貌的脸,二人僵持良久之后,他才缓缓收回手。看着孟一荻脸上的一片红痕,他的声音更显得冷清,“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太子妃你自个用午膳吧。” 说着,他便离开了二人的房间。孟一荻看着他远去背影,神情麻木。这一次,她连想要挽留的心思都没有了。孟一荻闭上眼睛,心里那一股子绝望,又慢慢溢出了心田。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只要提到宋文禹,他们二人就会不欢而散。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孟一荻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瞧着外头艳阳高照的天。 …… 孟一菡求见的时候,朱良莘还有些意外。她看向孔嬷嬷,有些疑惑,“咱们那个帖子上没有写明是要太子妃来吗?怎么最后变成她来了?” “咱们的帖子上只说请太子府中女眷,孟氏,确实没有说得那么细。”孔嬷嬷温声细语地答着。 朱良莘眉头一皱,沉默片刻后,便对等着回话的宫人道:“叫她进来吧。” “是,”侍人领命了之后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孟一菡便跟着他进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万福。” 朱良莘瞧着跪在座下的孟一菡,也没着急叫她起来,只道:“怎么是你来了。” “回娘娘的话,宫中递帖子过来请人的时候,姐姐正好回孟府了。妾身看娘娘似乎有要事,帖子上又没有指名是要太子妃过来,便斗胆跟着侍人进宫了。” 朱良莘闻言,抬眼瞟了一眼屋外。现在房门关着,其实她什么都看不着。但她却知道,孟一菡能来这一趟,肯定暗地里还是给那个传话的小侍人不少好处了的。 其实这种事情朱良莘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在乎的是,怎么有人赶在莫不清楚自己的意思的情况下,为了几两银子阳奉阴违。 “你先起来说话吧,”一码归一码,朱良莘并没有将这股子脾气撒在孟一菡身上。相反,孟一菡能有这个胆识,她还挺欣赏的。 朱良莘这般想着,便给孟一菡赐座了。 “如何,你姐妹二人在太子府里可还住着习惯?”朱良莘看着她,微微笑道。 孟一菡颔首,“自然是习惯的,谢娘娘关心。” “说起来,你大姐一荻嫁进太子府中已有一年有余了,你也已经进府里好几个月了。可是这肚子……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抓紧才是。”朱良莘看着孟一菡,如是说道。 孟一菡小心观察着朱良莘的表情,总觉得她今日主动邀约孟一荻过来,应该不只是催生才是。可是这几句交代的话,思来想去也并没有其他的隐喻。 “娘娘,妾身省得,会将话带到的。”孟一菡微微红着脸,乖巧地答道。 “嗯,本宫也知太子自当监国以来,事备躬亲,冷落了你们。回头本宫便劝他好生休息几日,早日让本宫抱上孙子才是现下的头等大事。”朱良莘笑眯眯地说道。 孟一菡抬起头来与朱良莘对视片刻,立马便心领神会了,“妾身谢娘娘体恤,也代姐姐谢过娘娘。” 说着,她便又跪在了地上,向朱良莘行了个大礼。二人之后又闲聊了一阵,孟一菡便告辞离开了。她刚离开,孔嬷嬷便开口说道:“娘娘,这果然是个聪慧的。” “确实是个聪慧的,可是锋芒太露。不过眼下阿烁身边陪着这么个人,本宫也安心了。”朱良莘眯着眼缓缓说道。 孟一菡坐在马车上,心里便有了盘算。 这次朱良莘催媳妇早些怀孕生子是真,让她传话也是真。朱良莘的意思很明显,为今之计,对于萧烁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闭门不出,静观其变。 若是这个时候府中添上一两个皇孙,那便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孟一菡忍不住将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眼底掠过一丝阴郁。她与萧烁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一次事后萧烁都让人盯着她将避子汤药给喝了个干净。 孟一菡不知道萧烁和姐姐巫山云雨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反正萧烁与她在一起时,就鲜少温柔过。零星那么几次温柔相待,也是因为他将自己错看成了孟一荻。 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在和自己同房的时候低声呢喃的却是姐姐的名字,孟一菡就觉得莫名耻辱。 “侧妃,咱们到了。”孟一菡正这么想着,红玉的声音忽然在车外响起。 孟一菡回过神来,表情冷凝的下了马车,径直去了孟一荻的院落。让她意外的是,萧烁并没有在孟一荻的房间里。 “太子呢?”孟一菡环顾四周,确定只有孟一荻一个人的时候,奇怪地问道。 孟一荻抬起头来,看着同住一个屋檐下却鲜少走动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他有事情,去书房了。你在宫中用膳了吗?没有的话便一起吃吧。” 孟一菡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心中了然。她走进房间里坐下,抬眼看向孟一荻道:“看样子,姐姐是又让太子不痛快了?” 孟一荻没有答她的话,只是沉默地从竹儿手中接过一碗汤,小口喝着。孟一菡见她不答,也没有继续逼问,而是端起碗筷来,吃了几口菜,又将碗筷放下了,“你不想知道,皇后娘娘同我说了些什么吗?” 孟一荻抬起头来看着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道:“母后与你说什么了?” “本来这些话应该对你讲的,说实话,当她知道是我过去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孟一菡咧嘴一笑,没有急着回答孟一荻的问题,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她在挑衅。也只有孟一荻能瞧得出来,她这是在自嘲。 孟一菡见孟一荻不说话,并用着一副怜悯的神情瞧着自己,她的心便如被钝刀刀割一般疼,“娘娘是想要抱孙子了。今儿个专门叫我去耳提面命说了好一阵。本来,这顿骂应该你去领才是。” 孟一荻闻言,脸颊绯红。她低下头,只觉得心里苦涩得很。沉默半晌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吃了饭,我去书房看看太子。” “嗯。”这个传达的工作,孟一菡没有抢着去做。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插不进孟一荻和太子之间。因为太子对孟一荻的感情,并不亚于当初孟一荻对宋文禹的。 想到宋文禹,孟一菡的心又开始疼了。前些日子她跟着孟一荻回孟府,囫囵听了一些事情,再加之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便勾勒出了这几日朝堂之事的整个轮廓。照着这个态势,宋文禹势必会完全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除非…… 孟一菡眼中寒芒微闪,看上去有几分瘆人。 “姐姐,”她突然开口问道:“这几日内城里发生了那些事情,你是知道一些的吧。” 孟一荻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只是抬头看着她。 “这么下去,太子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了。” 孟一荻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她依旧直视着孟一菡的眼睛,心里却很惶然,“你要同我说什么?” 孟一菡看了竹儿一眼,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低头吃饭。孟一荻见状,眼皮都没有抬,“竹儿,你与红玉一道在门外守着。” 竹儿侧过脸来看了孟一荻一眼,这还是她跟在她身边以来,孟一荻头一次对她下这样直白的命令。她没有表现出抗拒,和红玉一道走出了房门。 反正,即便是站在门外,她也能够听到他们说什么,只要她们开口。 房门刚一关上,孟一菡便放下了碗筷,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五子不可留。 孟一荻瞪大了眼睛瞧着孟一菡,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的。” 萧铎和这些事情有牵扯,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并不觉得太子会被萧铎的这些事情所连累。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既然萧烁与这些事情没有瓜葛,又怎么会被一身污秽的萧铎给拉扯进泥潭里。 孟一菡看着天真的大姐,不知说什么好。诚然,她的大姐向来是聪慧的,否则也不会惹得一个又一个青年才俊的怜惜。 同时,她又是天真的。 孟一菡不想在这种时候说一些不利于太子的话,况且就算她说了,孟一荻也不会信她。孟一菡低头笑了一下,用手擦掉那些水渍,又不紧不慢地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 除掉五子,才可保宋。 孟一荻眉间一跳,满眼惊疑地看着孟一菡。孟一菡笑了笑,又将那几个字给擦掉了。她端起碗来,轻轻对孟一荻说道:“姐姐,吃饭吧,菜都凉了。” 说罢,她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也不管呆坐在一旁的孟一荻。 今日她传递给她的信息太多,确实需要给她一些时间来慢慢消化。 …… 宋文禹回到宋府里时,面上如常,心里却激动万分。他刚一跨进东厢房的主卧里,便一把将正在做女红的阿金抱了起来,阿金吃了一惊,转头看他,发现宋文禹在笑。 “阿金,圣人今日下旨了,要求重查淮南郡贪腐一事。” 阿金一愣,看着他欢呼雀跃的神情,也跟着笑了起来,“真好,你与洛大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宋文禹点了点头,将阿金放了下来,“昨天我去与阿腾谈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没想到最后,他还是选择和我站在一边。” “你什么都跟他说了吗?”阿金低头看了一眼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又拿起针线来专心致志地穿针走线。 这玩意她平日里都不怎么碰,只有心不静的时候,才会摆弄一下。毕竟,通天阁中人擅音律,更擅用音律杀人。阿金担心自己在这种心情之下抚琴,会伤及无辜,甚至会走火入魔。 女红,是眼下能够让她平静下来的最好的工具。 “没有,他逼问我救我们的那个人是谁,我没有松口。我只是向他承诺,这个人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宋文禹话音刚落,阿金刺绣的动作便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向宋文禹,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瞧着他,“你就这么有信心,那人不会背叛你吗。” “嗯,一定不会。”宋文禹直视着阿金的眼睛,眼中带笑。 阿金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呢?会背叛那个人吗?” 宋文禹一怔,没有明白为何她会问这个问题。阿金见他不答,便又道:“若是有一日,那个人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更是与朝廷为敌。你……还会站在这个人身边吗?” “阿金,你……”宋文禹吓了一跳,微微站起身来,扶着她的肩膀,“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阿金仰着头深情凝视着他,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问上一问。” “她不会与朝廷为敌的,也不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有我宋文禹一日,她就不会过那样的日子。”宋文禹微微皱着眉头,使劲捏着阿金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金有些吃疼,嗔怪地瞧着他道:“瞧你,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话,你还当真了。” 宋文禹脸上一阵尴尬,松开了阿金的肩膀,坐在一旁依偎着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让阿金又是一阵笑。 “说起来……”宋文禹轻咳了几声,“刚才母亲说,想请王都里的医科圣手来宋府给家里女眷把脉,你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阿金斜睨着他道:“我身子康健得很,何必要去?” 宋文禹被她这么一问,脸不自觉地红了,“你不去也罢,我就是问问你。” “你心里有鬼。”阿金凑近了些,微眯着眼瞧着宋文禹,“说,到底是为什么。” 宋文禹梗着脖子,索性说了实话,“那个医科圣手,又是王都里闻名遐迩的送子大夫。” “哦,”阿金坐直了身子,与宋文禹拉开了距离。 宋文禹见她反应冷淡,心里有些慌乱,“你不想去也是可以的,我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阿金将手上的绣样放下,回过头来看着宋文禹道:“我去看看便是。” 其实,我也很想要和你有一个孩子。 阿金在心里又补上了一句。 说罢,她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刺绣上。宋文禹一愣,没想到阿金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惊讶过后,他微微一笑,含情脉脉地瞧着阿金,半天都不愿意挪开视线。 阿金被他这么盯得受不了了,手指都有些发颤,她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侧过头来与之对望,“这么瞧着我做什么?身上都要被你瞧出个洞了。” “因为你好看,”宋文禹说道,又凑到阿金耳朵边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因为,我心悦于你。” 他灼热的鼻息随着呼吸喷洒在阿金的耳朵上,阿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请假公告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这个周末考试,所以这两天没更新。6月2日开始更新,以后恢复每天凌晨十二点的更新。《金闺娇娆》请假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药王谷大弟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天一早,宋文禹去上朝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医科圣手果然来了。宋余氏还专门差人来东厢房请阿金,阿金自然也答应了。 主仆二人收拾打扮了一番以后,阿金便带着阿珍出发。一路上,阿珍忍不住犯嘀咕。 “宋夫人今儿个居然主动请您去前头的院落里会客,可真是稀奇。” 阿金唇角一勾,目视前方向前走着,“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一家人总没有隔夜仇不是。” 阿珍见阿金在正大光明的敷衍自己,便也不再问了。若是姑娘想要跟自己说,自然就会说了,她再多问就有些无趣了。 两人又就着别的话题聊了几句,刚到宋余氏的院落门口,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哟,可真热闹,”阿金与阿珍互相看了一眼,眉眼一挑道。 阿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除了宋府里的一些女眷,似乎还有一个陌生人。” “且去看看。”话音刚落,阿金便抬步向屋子里走去。一进屋子里,果然见着一个眼生的少女,不过豆蔻年华,便已生得极为好看,就连阿金瞧了,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的神情,“婆母。” 阿金向宋余氏行了礼,原先谈笑风生的几人这才向门口望去。 “默金你来了?颜大夫正在给老夫人问诊了,待会儿就轮到你,你先陪我们说说话。”宋余氏状似亲昵地走过来拉住阿金的手,牵着阿金就往屋子里走。 阿金虽然不习惯宋余氏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却也没当面甩脸子,只是笑眯眯地说道:“老远便听到妹妹的笑声从里头传来了,以为是自己来迟了,错过了些什么,便莽撞闯了进来。却没想到,还有一个妹妹在这儿,看着有些眼生?是默金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正好你们两个人认识认识,”说着,宋余氏朝那少女招了招手道:“晓梦,你来。” 晓梦听了宋余氏的话,低着头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宋余氏身边,在与阿金行礼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晓梦见过大嫂……” 阿金听了晓梦的话,有些惊奇地看向宋余氏道:“这位妹妹是……” “是我家大姐家的孩子,姓庄名晓梦。” “哦,原来如此,那这声大嫂,我也是当得的。”阿金俏皮地回了一句,让晓梦的脸更红了。 宋余氏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阿金的手道:“你可别打趣她了,这孩子天生脸皮薄,这次来咱们家玩耍,若非是因为我那姐夫要进京上任,他们举家迁居而来,恐怕她都不愿意独自上门来。” “姨母……莫要打趣晓梦了,再说下去,晓梦可是要寻个地洞钻下去了。”庄晓梦急得摇起了宋余氏的袖子,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这羞怯的样子惹得宋余氏与阿金又是一阵笑,倒是先前和庄晓梦相谈甚欢的宋璃,此时此刻却安静地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偶尔也只是扯一下嘴角,赔笑罢了。 几个女人说笑的功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又掀帘子出来了,“夫人,老夫人已经看完身子了。接下来,是哪位太太姑娘进去?” “让大少夫人先进去吧,”说着,宋余氏轻轻将阿金往前推了一下。 阿金回过头来,有些踌躇,“默金这最晚来,怎么反倒是最先去的了?还是婆母先去吧。” “你就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事情。去吧。”宋余氏挥了挥手,显得很大气。 阿金点了点头,回头往里屋走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宋璃,见她正低垂着眼,似乎是在刻意避开与自己的眼神接触。 阿金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跋扈嚣张惯了的宋家千金,总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这般想着,她便已经在那丫鬟的引领之下来到了里屋,坐在了那位传说中的医科圣手面前。 阿金先是一愣,在与那大夫对视片刻之后,便大方伸出手来让那大夫给自己诊脉。丫鬟见大夫已经给阿金看上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阿金便笑眯眯地开口了,“没想到竟然是药王谷的大师姐,这还真是让人意外。” 她刚才之所以吃惊,正是因为瞧出来对方正是药王谷的大师姐白术,现任药王谷谷主妙玉仙子的嫡传弟子。 白术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在给阿金把完脉之后,才道:“今日我来,是向你通天阁商量一件事情。药王谷打算这几日将尚在王都的谷中弟子全部召回去,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曾经在通天阁中长大,后又投我药王谷师门的人。” 阿金闻言,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大师姐也不必亲自来这一趟。回春令一发,谷中弟子谁敢不从,除非是这辈子都不想回去的……你专程来着一趟,是为了沈玉吧。” 被阿金说中了此行目的,白术倒也坦然,“就是为了她。” 说罢,她便低头开始写起方子来。阿金一手撑着下巴,瞧着她龙飞凤舞的字迹道:“这还真的看出些毛病来了?” 白术听了她的话,表情没有变,写字的速度也没有缓下来,“你身上一直有内伤,你不是不知道吧?这个方子能够帮你调理身子。再有,若不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给你一个不伤身体的方子,可是像你这般日日服用柿子粉可不行。好在你这段时间也没继续用它了,而且之前用的量也不大,按时服药将身子调理回来还来得及。不过要孩子得至少一年之后了。” 白术说完这些,药方也写完了。她先将墨迹轻轻吹了吹,这才将药方递到阿金面前。可是,阿金没有娶接。 “大师姐,你刚刚在说什么?” 白术看着她,也没收回递药方的手,“我说,你有内伤。” “不,我是说……下一句。”阿金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轻松愉悦的笑意,她的一脸凝重让白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知道你服了柿子粉?” 阿金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发冷,“你刚才说我有一段时间没服用了,照你推断,大概是多久?” 白术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大概也不过是五日有余吧。” “五日有余……”阿金低声呢喃,片刻之后,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了……多谢大师姐指点。” “不客气。”白术见她已经将药方收进了袖子里,便没有再说什么,“说起来……阁主打算来王都吗?” 阿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义父是怎么想的,前些日子我去信说明情况,也不见他回信。倒是师傅联系了我们的人,在安排撤离的事情。” 白术听了阿金的回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我来之前,师傅便说这好不容易太平的天下,看起来又要开始动荡了。” “妙玉仙子悲天悯人,果真是有仙人之姿。只是……阿金觉得,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太平过。” 白术抬起眼来看向阿金,冷漠的表情难得变得有些人情味了,“师妹说得也有道理。这恐怕便是通天阁眼中的天下了吧。” 阿金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根本就无需回答。通天阁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阁,便是因为它能手眼通天,办成旁人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他们之所以能力如此之强,也是因为有一张缜密的情报网。 让天下之事,通天阁尽知。 二人的谈话已经结束,阿金站起身来向白术拜别时,白术忽然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也应该跟你说一声。” “什么?”阿金回过头来,看向白术。 “宋老夫人,已经是外强中干之象了。依我看来,她时日无多,最多三个月。” 对于宋老夫人,阿金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位老夫人对宋文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于是她轻轻点头,在道谢之后掀开帘子回到了大厅。 宋余氏见她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连忙上前道:“如何,大夫有说什么吗?” 阿金摇了摇头道:“这位大夫只说让我好生静养一段时间,原本身子没什么问题,许是近日太过疲累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听了阿金的回答,宋余氏心里有了盘算,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休息吧。这位大夫既然给了你药方,你一定要按时吃药才是,知道吗?” “媳妇知道的,”阿金笑道,在与宋璃以及庄晓梦一一道别之后,这才离开了房间。 宋余氏侧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庄晓梦在一旁看着觉得奇怪,怯生生地问道:“姨母,大嫂身子是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吗?” 宋余氏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或许是有吧。” 庄晓梦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宋余氏。姨母的回话让她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病了还是没病? 宋璃听了母亲的话,突然嗤笑了一声。宋余氏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阴阳怪气的样子,却又不能发火,只见她看着宋璃,略带着警告的意味。 “女儿,你待会儿进去让大夫看一看吧。” 宋璃冷着脸瞧她,道:“当初你让我来,我便来了。可是我说的很清楚了吧,我身子好得很,也不想看什么大夫!” 宋余氏没想到宋璃会当着自家亲戚的面来驳自己的面子,气得脸色铁青。她伸出手颤抖地指了指宋璃,气得硬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只能拂袖道:“也罢,那你回去便是了。母亲不勉强你,也勉强不动你了。” 说着,宋余氏便拉着庄晓梦进了里屋。庄晓梦被姨母拉着,左右为难,本想留下来安慰宋璃几句,见对方正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瞧着自己,她便害怕得心里直发颤,便也打消了这个想法。 白术是在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离开宋府的,本来宋余氏还几番挽留,想让她在府中留饭,却都被白术推掉了。宋余氏带着庄晓梦站在宋府门口瞧着独自离开的白术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 “晓梦,咱们回去吧。”她转头,正好瞧见府门上方悬挂着的那一对映着宋家家徽的灯笼,不禁怔愣。 “姨母,这白大夫可真是与众不同。若是换做旁人,宋家夫人这般挽留,早就迫不及待地留下来了吧。”庄晓梦挽着宋余氏的胳膊,如是说道。 “谁说不是呢。大概也正因为如此,这姑娘才会年纪轻轻便如此了得吧。能沉心下来研究医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宋余氏回过神来,如是答道。 庭院深深,外人只看到朱门的雍容华贵,却不知这朱门内里的辛酸苦楚。甚至于,就算他们是清楚的,说不定最后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他们这样的人,不都是应该这样活着的吗?谁都不敢跳脱出这样的生活轨迹,也没有人可以跳脱出来。 思及此,宋余氏回过头来,瞧着侄女这张花容月貌的脸蛋,突然道:“晓梦,姨母特地请你过来住上几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晓梦抬起头来,一双懵懂的眼睛瞧着宋余氏。“姨母不是说……想让晓梦熟悉一下王都的吗?” “嗯,这是其一。其二,你文渊哥哥也到成婚的年级了。姨母只想他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最好,姨母也喜欢的。”宋余氏说完,拍了拍庄晓梦的手背。 提到宋文渊,庄晓梦的脸颊又红了。她羞涩地低着头,只觉得心中酸胀得厉害,“文渊哥哥是个好的,自然会有好姑娘与之相配。” “傻瓜,”宋余氏见她顾左右而言他,怕她是不明白,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姨母属意的人选就是你呀。” “姨母!”庄晓梦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宋余氏,她不是不明白姨母的暗示。只是,每次文渊表哥见他,总是一副温柔疏离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宋文渊的青睐。 宋余氏见庄晓梦的眸子黯淡下来,便知道她又在患得患失了。宋余氏叹了一口气道:“晓梦,莫怪姨母多说几句。这男婚女嫁,向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想要找一个与你情投意合的,这想法自然是好。可这样的事情,大部分人一辈子求都求不过来,在这件事情上,也莫要太过于执着。日后你们家也搬到王都来了,咱们两家自然是要多走动的。你年纪尚幼,等你及笄时,姨母便上你家府门提亲去。” 庄晓梦听到宋余氏这么说,心中阴霾瞬间又被驱散掉了。宋余氏怜爱地瞧着庄晓梦,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她不自觉地将之与总是笑容可掬的阿金比较,心中虽有顾虑,却并没有说出来。 …… 阿金心事重重地回到东厢房里,第一反应便是与阿珍一道关在屋子里。 “姑娘,怎么了?”阿珍见她面色不善,便知道是有事情发生,心也禁不住提了上来。 “我且问你,阿九离开之前,我的膳食都是由谁负责的?” “是阿九师姐,”阿珍回答得倒是快。 阿金眉头一皱,想了想又道:“那,大少爷也是跟我吃的是一样的吗?” 阿珍奇怪地看着阿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点了点头道:“是呀,我们不会区别对待的。姑娘与大少爷也并未行分食餐制呀。” 阿金沉默地低下头,喃喃自语道:“确实如此。可是这么一来……文禹岂不是也……” “姑娘,到底怎么了?您别吓阿珍。”阿珍见阿金欲言又止的样子,汗毛都竖起来了。现下阿九不告而别,便只有她一个人留在阿金身边,若是阿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阁主和千面堂堂主又岂能放过她。 “我怀疑,阿九在我的饭食里下了柿子粉。”阿九闭上眼睛,压下心中泛出的痛苦,神色平静地说道。 “什么?师姐放那个东西做什么?”阿珍疑惑地看着阿金,她不懂药理,自然不懂这个东西是可以避孕甚至滑胎的。 “她不想我怀上孩子,”阿金说着,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一向讨厌文禹,我担心她既然都可以这样对我,对文禹就……” 阿金这么一说,阿珍立马就明白了,她也慌了神,“那,那要不要找个由头,带姑爷去找药王谷的大师姐瞧一瞧?” 阿金摇了摇头道:“这个办法,我当时就想过了,却觉得不妥。他何其聪明,肯定会猜到其中必有蹊跷。届时,我当如何解释阿九的背叛?我的心腹现下和那些杀人犯搅合在了一起,届时,通天阁还能摘清楚吗?” 这么复杂的问题,阿珍答不上来。她与阿金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见阿金没下文了,忍不住问道:“姑娘有想到什么法子吗?” 阿金手里玩着坠在腰间的流苏带,心里忽然有了答案,“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行得通。” “什么办法?”阿珍连忙问道。 阿金一边用手指抚摸着光滑的缎带,一边不紧不慢地回道:“不着急,这事儿我再想想,回头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做的,一定会差你去的。” 她话音刚落,宋文禹便推门进来了。刚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你们在说什么?瞧着好像挺麻烦的样子?” 阿金没答他的话,而是抬起头来往屋子外头望了一眼,正好瞧见怀仁站在门外,向着自己点头致意,他这才道:“怀仁这伤势刚好了没几天,你就带着他这么东奔西跑的,合适吗?” 宋文禹闻言,回头看了怀仁一眼,果真见他一脸疲惫之色,便向他挥了挥手道:“今晚上你不必跟着我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阿珍,准备晚饭,正好也给怀仁准备一份。” “是。”阿珍向宋文禹行了礼之后,便先退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金的错觉,她仿佛看到阿珍离开的时候,怀仁还特地转过身去目送她离开。 “今天你说的那个大夫过来了,我去看了看,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大夫。”阿金见他坐下来,便主动提起了今天看诊的事情,“对了,我还瞧见了婆母亲戚家的一个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就是年纪有些小。” 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笑道:“那应该是庄家表妹吧。母亲这次特地将庄家表妹接到宋家来小住几日,怕是有其他想法。” 阿金难得听到宋文禹会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自然是有兴趣听的,“哦?什么想法?莫不是要给你再纳一房妾室,或者将我给休了,给你这位表妹腾位置?” 宋文禹哭笑不得地瞧着阿金,道:“咱们这一门亲事可是有圣人作保的,母亲不会这么糊涂。我猜,母亲是在为二弟做打算。” “嗯……你这么一说,还怪有道理的,”阿金托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能不能在这一段时间里处出感情来,既然是你的兄弟,我还是希望他在终身大事上能够得偿所愿的。” “这就不是你我能够担心的事情了,”宋文禹瞧着阿金认真的眼神,不自觉便放柔了语气,“若是碰到个情投意合的,应该珍惜才是。若是碰不到,也不必强求。” 阿金听他这么说,忽然想问他,自己算是情投意合的那个,还是孟一荻才是?可是这个问题也就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无论如何,自己才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一个,又何必纠结于过去。 阿金活得洒脱,这样矫情的问题一下子就让她抛诸于脑后了。 “过两日,我想你跟我出去一趟。”阿金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提到的那个办法,便想着先向宋文禹讨一个承诺。 “嗯?去哪儿?”宋文禹看着她,随口问了一句。 “暂时保密。”阿金笑眯眯地瞧着他,搂着他一只胳膊在怀里,又问了一句,“只说你去不去吧。” 宋文禹老脸一红,低头瞧着阿金,轻声说道:“去,你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 “嗯,这才乖。”阿金伸手摸了摸宋文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像是在抚慰一个小孩子。 宋文禹深知她的调皮性子,也不生气,只是伸手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轻声道:“既然我这么乖,总归是有些奖励的吧。” 阿金听他这么说,笑得更欢了,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道:“相公想要什么奖励?” 宋文禹眸子一暗,道:“吃晚饭。” 说着,他便将阿金抱上了床。 第九十九章 朱门中的家长里短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想到的办法是,带着宋文禹与沈玉一起吃个便饭。如此一来,沈玉可以帮忙给宋文禹看诊,且这件事还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让这场饭局看起来就是一次普通的宴请,她做了十足的准备。不仅专门写了请帖托人送给沈玉,更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给沈玉做了个钩花流苏的坠子。 当沈玉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只觉得受宠若惊。 “姑娘,这怎么使得。”沈玉与阿金相对坐在兰茵记的包厢里,看到阿金手中递过来的坠子时,一时没有敢伸手去接。 “怎么使不得,你拿着就是。”阿金说着,将坠子又往前推了推。 沈玉在接到她的请帖时,便知道她是有事情拜托自己。思量再三,便还是收下了,“姑娘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待会儿,我夫君会过来和我们一起用午膳,”阿金抬起眼来瞧着沈玉,表情严肃,“麻烦沈姑娘在用膳的时候,瞧一瞧他的身体情况,我知道你们药王谷是有隔空诊脉的能力的。” 沈玉了然,却没有深究,只说:“那姑娘是有什么怀疑吗?沈玉了解情况多一些,也有利于看诊。” “说不好,”这几日,阿金想了很多。刚开始她只是觉得阿九若是要对宋文禹下手,大概也只是一些让他不能生育的东西。可是后来,她又有些不确定。 以阿九对宋文禹的讨厌劲,阿金完全相信她是有可能下狠手的。通天阁虽然不擅长医术,但是因为与药王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私藏的毒药也花样繁多,其中不乏那种日积月累,杀人于无形的。 想到此,阿金的心里不禁一紧。她抬起头来看向沈玉道:“我心里没底,所以才会求你帮忙。” “我知道了,”沈玉瞧着她紧张的模样,微微一笑,尝试用言语安抚,“姑娘不必过分担心,待会儿沈玉瞧瞧便知。” “嗯,另外就是……外子近日正在重查淮南郡的贪腐一案,毕竟当初我俩偷龙转凤的手段太过于匪夷所思,保不齐他会多问几句姑娘的身份……姑娘若不想答,可以不答,直接说是通天阁的人就好。” “姑娘,我本来就是通天阁的人啊。当初若不是阁主将我捡回去,沈玉怕是要在逃难的路上饿死了,”沈玉看着阿金郑重说道:“哪怕如今我身在药王谷,我也是通天阁的人。” 阿金听到沈玉这么说,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看样子,大师姐已经去找过你了。” 提到这个人,沈玉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将头瞥向一边,点了点头,“她是来找过我,说是十日之后,所有药王谷门中弟子,都要撤离王都。” “嗯,确实如此。不仅是药王谷的人,通天阁的人也要跟着撤离。你……应该是有接到总统领的通知的吧,”阿金问得小心翼翼,见沈玉沉默,她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走。” 沈玉回头,看向阿金问道:“敢问姑娘一句,姑娘会走吗?” “我不会走的。”阿金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沈玉闻言,泪水积满了眼眶。她笑了一下,就在那瞬间,眼泪又全然消失不见了,“沈玉也不想离开。” 阿金一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刚正不阿的少年面孔,“是为了魏医正?” 沈玉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阿金看着她,只觉得爱莫能助。她张了张嘴,想提点她几句。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药王谷门中之事,她在这个时候说些多余的话仿佛又不合适。 最后,她只得对沈玉郑重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但凡说便是。无论如何,妙玉仙子都会给我义父几分薄面的。” “谢谢。”沈玉轻声回了一句,这件事,她本不想麻烦任何人,能得到通天阁千金的一声承诺,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二人刚谈完话,便见阿珍敲门进来了,“姑娘,姑爷已经过来了。” “嗯,好,”阿金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 正在这时,宋文禹已经一身官服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包厢。他见沈玉已经坐在了那儿,连忙朝着沈玉拱手道:“让沈医女久等了。” 沈玉闻言,连忙站起身来,给宋文禹回礼道:“沈玉惶恐,宋大人未来之前,沈玉已经与宋夫人开始吃茶聊天了,望宋大人不要见怪。” 宋文禹摆了摆手,自然而然地与阿金坐在了一块,“不怪罪不怪罪,沈医女快请坐。” 沈玉应声坐下,这个时候,阿金突然开口道:“既然是来吃个便饭,你们二人就不要总是大人医女的互称了。既然没有外人,索性便遵照寻常百姓的称呼来吧。沈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沈玉笑了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宋大人……” “叫我一声宋公子便好。”宋文禹截住了她的话头,抢先表了态。 “宋公子。”沈玉闻言,立马改了口,包厢里的几人相视一笑。 这一场饭局大家相谈甚欢,效果比阿金预想得还要好。用膳完毕之后,宋文禹夫妇将沈玉送出了饭馆大门,宋文禹还专门安排了怀仁赶车将沈玉送回皇宫门口。 临上车时,沈玉附在阿金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放心,宋公子身体无碍。倒是您……一定要好好调养。” 听了沈玉笃定的话,阿金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的。你路上小心。” “嗯。”沈玉点了点头,便在阿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阿金走到宋文禹身边,与他并排站在饭馆门口,瞧着马车渐行渐远。忽然,宋文禹转头看向阿金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阿金回看了她一眼道:“不告诉你。” 说着,她便提裙往饭馆里头走。宋文禹跟在她身后,还想问上几句,却忽然被阿金拉到一边的柱子后头,藏了起来。 宋文禹瞧着身前探头探脑的阿金,无奈地问道:“你又瞧见谁了。这么偷偷摸摸的。” 阿金回过头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身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又伸出头去看了几眼之后,才拉着宋文禹的衣袖问道:“你看,坐在窗边那一桌的,是不是二弟和庄家表妹?” 宋文禹一愣,赶紧顺着阿金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宋文渊与一位女子坐在窗边的座位上。那少女的背影,看起来倒是与庄晓梦有几分相似。 宋文禹眉头轻蹙,言语之中带着些许严厉,“胡闹,怎么把一个未出阁女子独自带出来。若是传了出去,他不娶也得娶了。” 说着,他就打算从柱子后面走出来。阿金见状,赶忙一把拉住了他,“你这话说得没错。正因为没错,你要好好想想,若是你待会儿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是不是就更没别的选择了,只有成婚一条路可以选?” 宋文禹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阿金,半晌才将踏出去的那条腿又收了回来,“那该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什么都不要做,”说罢,阿金又好心提醒了宋文禹一句,“文渊不是这么毛躁的人,他将人带出来吃饭,说不定都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呢。” 阿金说的这个话,宋文禹没办法反驳,只能气闷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窗边,庄晓梦与宋文渊相对坐着,期间二人竟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庄晓梦低着头,时不时抬起头来打量宋文渊的脸色,见他脸色阴沉,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二表哥,晓梦真的没有骗你。姨母本来说是让晓梦跟着她一起出来逛街游玩的,没想到一转头,姨母就不见了。若不是正好遇见表哥您,晓梦真不知道……” 庄晓梦话说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眼见着这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总有客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二人,她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宋文渊回过头来看着她,见她泫然欲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生你的气,现下咱们两个回宋府也没饭吃了,索性便在这里吃饭吧。” 说着,他这才抬手招呼店小二过来,要了一间雅间。就在一个多时辰以前,他刚刚下朝就听家里的小厮跑过来报信说庄晓梦走丢了,他穿着官服一路疾驰而来,正好就在兰茵记门口找到了张皇失措的庄晓梦。 当庄晓梦抓着他的袖子,一脸着急地请他也将宋余氏找到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恐怕是母亲设计的一个圈套。只是他不是很明白,宋余氏为何要这么做。 刚才他也是气糊涂了,才会拉着晓梦随便找了个空桌坐下。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有多不合适。二人挪到了雅间之后,宋文渊仿佛又回到了平日里温润的样子,将庄晓梦照顾得无微不至。 庄晓梦见他这样,忍不住又哭了出来,“表哥不生晓梦的气了?” 宋文渊一愣,看着庄晓梦道:“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原不是生你的气。” 庄晓梦听了他的安慰,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宋文渊瞧着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只得耐着性子带着她先往雅间里行去。 …… 宋余氏坐在房间里,心情忐忑。伺候在她身边的孟嬷嬷瞧见了,心知她是在担心宋文渊和晓梦的情况,便轻声安慰道:“夫人不必如此焦虑,静待庄姑娘和二少爷一起回来便是。” 宋余氏听了孟嬷嬷的话,积压在心中的那些担心便像倒豆子一般落了出来,“嬷嬷,我这心里没底呀。就怕我这么做,不是在帮晓梦,反而是害了她。” “不会不会的,咱们之前安排得十分周到,庄姑娘不会发生意外的。即便最后二少爷没能找着她,咱们也能让她平安回来。夫人无需担心。” “嗯……也不知道晓梦会不会怪我。” 宋余氏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不会不会的,庄姑娘是奴婢见过的最为善良的姑娘,她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也不会生夫人您的气的。” “那就好,那就好……”宋余氏点了点头,总算是心安了一些。 孟嬷嬷见状,赶紧将刚刚端上来的茶水捧到宋余氏身边道:“夫人,您尝尝这茶。这可是今年圣人新拨给咱们府里的,旁人都是一二钱的量,赏赐给咱们府上的,可是三四钱的量呢。” 宋余氏闻言,低头喝了一口那茶,叹了一口气道:“这三四钱的量,不仅有老爷的面子,还有文禹的面子。什么时候,我家文渊在圣人面前也有这样的面子,我也知足了。” 说罢,宋余氏便又端起茶杯来,细细品着这世间绝品。 …… 与沈玉吃完饭以后,宋文禹和阿金双双回到府中。刚一落座,宋文禹便突然站起身来,要往外头去。 “哪儿去,”阿金叫住了他,并向阿珍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准备茶点了。 宋文禹回过头来,看着阿金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无非就是想去大门口问一问,二弟回来了没有,怎么回来的,有没有跟谁一起回来,是吧?”阿金反问他,见对方不说话,又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原都是婆母要操心的事情,你操心个什么劲。” “我……”宋文禹没了声音,他不是说不出来缘由,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瞧着阿金那懵懂的模样,他便知道自己的这个聪明媳妇压根就没有感觉到二弟对她有别样的情愫。 他总不能与她直言,说二弟心中有人,宋余氏这是乱点鸳鸯谱,最后说不定还会害了二弟和表妹一辈子吧? 宋文禹在一旁正襟危坐着,脑子在飞速地运转想着对策。其实他心里也很矛盾,若是自己插手不管,坐等宋余氏促成二弟的婚事,于他而言也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让二弟彻底死心,将那本应该有的情愫扼杀在襁褓里。 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二弟。他相信他不会做什么于理不合的事情,自然也不忍心瞧着他痛苦一辈子,更何况,还要搭上那个远房表妹。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想了也没用,”阿金的声音让宋文禹回过神来,“今日你在酒楼里瞧见的事情,你就全当没瞧见就好了。宅院就这么大,等他们两个回来以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咱们这边多少都会知道一些的。你与其在这里瞎操心,不如带着些茶点多去老夫人那儿坐坐,陪陪她老人家。” 宋文禹一愣,没明白阿金怎么话锋一转,就提到了祖母。一想到祖母最近也是大病初愈,他也释然了,“你说得对,确实应该去看一看。” 阿金笑眯眯地瞧着他道:“这就对了,待会儿阿珍将点心拿过来以后,你便过去吧。对了,圣人御赐的金团茶,你也带上一些过去。” “嗯?你不去?”宋文禹见阿金安排得如此妥当,却并没有打算陪他一起过去,心里有些奇怪。 “我去做什么呀?宋老夫人瞧见你很开心,瞧见我就不一定了。我可不想去惹她老人家不高兴,我啊,还是在房间里睡个好觉,等你回来吧。” 提到宋老夫人对自己的不喜,阿金心里没有半点委屈。她如此坦然的样子,倒让宋文禹显得有几分小家子气了。 “就你心眼多。”宋文禹点了一下他的鼻子,无奈地说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了。 …… 宋文渊和庄晓梦是在兰茵记用了午膳以后才回去的。在回府的路上,宋文渊留了个心眼,先雇了个马车让庄晓梦先回府里,自己则拐了个道又回了鸿胪寺,直到晚饭过后才回来。 刚想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他确实有冲动想去找宋余氏理论。可是经过一个下午的冷静,他又觉得这个办法不可取。 况且,就算自己与母亲当面对质了,又能如何呢?终究还是自己的母亲,就算她将那些深闺宅院里的计谋用在了自己身上,他也无话可说。 因为,她是生他养他的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想清楚这一点以后,宋文渊改变了想法,选择对宋余氏避而不见。 然而,他打算避开,并不代表别人也想避开。宋文渊推开房门,发现宋余氏正坐在自己屋子里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一盆凉水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宋文渊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与往常一般。 宋余氏端坐在团椅上,瞧着宋文渊有条不紊地更衣洗漱,也没有避开的意思,“晓梦中午回来以后,便一个劲地在哭,我问什么她都不说。你儿时与她较为亲近,我便想着,或许你去问,要比我问有效。” 宋文渊系盘扣的手一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了心中那一抹烦躁的情绪道:“这件事明天再说吧,我有些累了,明儿个还要上朝,母亲您也早些休息吧。” 宋余氏盯着屏风上晃动的人影,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再唠叨几句,却被孟嬷嬷无声地阻止了。宋余氏与孟嬷嬷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放弃了自己原先的想法,只道:“那你早先歇息,我先回去了。” “恭送母亲。”宋文渊站在屏风里说道。 怀音在一旁默默瞧着这一切,直到宋余氏离开了,才如临大赦一般地松了一口气,“少爷,不带您这么和夫人说话的。” 面对怀音的埋怨,宋文渊保持沉默。只是将手里的脏衣服往他怀里一扔道:“我去睡觉了,你将我这边给收拾了再去歇息。” “是……”怀音将脏衣服抱在怀里,知道是自己刚才多嘴惹的祸,便再也不敢说多余的话了。 …… 第二天一早,宋文禹兄弟俩便跟着宋家老爷双双上朝去了,阿金也难得起早了些,便带着阿珍在花园子里四处逛逛。 主仆二人正有说有笑地赏花,突然就瞧见了站在池子边上发呆的庄晓梦。 阿珍踮脚往庄晓梦那边望了望,这才看向阿金道:“姑娘,咱们还要往前走吗。” 说实话,阿金有些犹豫,觉得怎么做都进退两难。若是自己转身离开,回头若是庄晓梦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不见得能够置身事外;可是若是自己这个时候上前搭话…… 阿金想了想,最后还是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念,带着阿珍向庄晓梦身边走去,“庄姑娘,起这么早的呀?” 正站在桥边发呆的庄晓梦身子微微轻颤,她转过头来看向阿金,半晌才道:“原来是大嫂……” 话刚说到一半,不知为何,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阿金觉得,当庄晓梦抬头看着自己时,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呀,我是难得会起这么早。听说花园子里花开得正好,便过来瞧瞧了,正好带着丫鬟收些露水回去泡茶喝。想必妹妹也是如此吧?” “嗯?是……我……”庄晓梦想说自己和她一样,却发现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就连平日里伺候自己的丫鬟都没带在身边。突然她的脸一红,紧接着眼眶也红了。 “哎呀,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阿金一边问着,一边顺势将庄晓梦拉到一边,牵着她下了小桥。直到二人走进凉亭里坐下,阿金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你别看那池子古井无波,其实深得很。他们这些小丫鬟平日里在花园里干活,都会专门绕开走的。这园子这么深,若是一个不小心掉进池子里,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庄晓梦听了阿金的话,身子又是一抖,之前苍白的脸色总算回复了一些血色。阿金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让阿珍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她,“早上湿气重,凉的很,你穿的如此单薄出来,会染上风寒的,快将这件披风系上,嫂子送你回去吧。” “嗯,好……”庄晓梦点了点头,便很是听话地跟着阿金往宋余氏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阿金和她聊了很多事情,都是与一些闺阁之中女子经常戏耍的游戏相关。眼见着宋余氏住着的院落就要到了,阿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晓梦,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庄晓梦一愣,想到那个说话刻薄的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阿金笑了笑,没有逼她,只道:“你不用为着一个人不开心成这副模样,若是有谁惹你不开心了,你但凡告诉婆母便是。婆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庄晓梦似懂非懂地抬起头来瞧着巧笑倩兮的阿金,心中更自卑了。 她说的没错,自己比不上这个如玉做的一般的人,不论是相貌才情还是性子,她仿佛都比不上阿金。 庄晓梦怅然若失地低下了头,沮丧地回道:“晓梦知道了。” 阿金有些奇怪她的反应,却没有多问,只道:“知道就好,快些进去吧,婆母在等你用膳呢。“ “嗯,大嫂不跟晓梦一起进去吗?”庄晓梦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金摇了摇头,道:“不进去了,你也别跟婆母说我将你送到了门口,只说我差奴婢将你送了过来便是,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庄晓梦将手放在披风的带子上,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金带着阿金转身往东厢房走,阿珍忍不住问道:“姑娘,我总觉得表姑娘刚才那个样子不太对劲。” “嗯,我也觉得。不仅如此,她甚至都不愿意说到底是谁惹她不高兴,这就更不对劲了。”阿金喃喃自语道。 第一百章 绝佳良配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庄晓梦苍白着脸来到了宋余氏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瞧见宋璃若无其事地端坐在那儿。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就要退出房间。 “晓梦,你过来了?快些过来一起用早膳吧。”宋余氏瞧见她过来了,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来。宋璃定定地瞧着宋余氏,只觉得自从自己出了那些事情以后,宋余氏似乎都不曾这么对自己笑过了。 她低下头,将手里的汤匙又捏紧了些。 庄晓梦尴尬地站在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璃,见她没有动静,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宋余氏身边坐下,“晓梦……也是路过……” 宋余氏闻言,愣了一下,“怎么是路过呢?我可是专门差人去你房间里请你了。” 她话音刚落,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外头,果然不见庄晓梦的丫鬟,“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宋余氏复又低下头来问道。庄晓梦轻轻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这让宋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她又有些不甘心。她不相信庄晓梦这么一个柔弱的人,一颗懵懂的少女心又拴在二哥身上,在听到那些有关于二哥心上人的事情之后,会不为所动。 思及此,宋璃最后还是抬起头来看向庄晓梦道:“表妹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一个人过来的,还真是让人后怕。我记得没错,你的房间和母亲的院落之间可是隔着一个花园子的,你这初来乍到的没有迷路,也算是万幸了。” 庄晓梦听了宋璃的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她,当她瞧见对方正笑容可掬地瞧着自己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庄晓梦这般想着,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或许是她害怕的样子太过明显,让宋余氏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么一番打量,总算是让宋余氏瞧出了一些不同,“晓梦,你冷吗?这件披风,样子倒是挺眼熟的。” “我在过来的路上,正巧碰见大嫂了。她正带着丫鬟在花园子里收集露水,见我穿着单薄,便借了披风给我穿着。”提到阿金,庄晓梦五味杂陈。刚才压下去的那一股子心酸的感觉忽然又密密麻麻地蹿了出来,一寸一寸地占领她的心房。 她平静的回答让宋璃有些意外。她是真的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庄晓梦会在知道宋文渊的心上人是沈默金的情况下,还能这么不偏不倚地说话。 宋璃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忽然道:“我说呢,看样子,是大嫂将你送过来的吧?大嫂也真是的,既然都已经到母亲房门口了,怎么都不进来的。” 宋璃一句状似无意的话,让宋余氏的心里对阿金生出了一丝不满,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训斥了宋璃几句,“妄加猜测,不过是借了一件披风罢了,怎么能让你延伸出这么多事情出来?” 宋璃沉默地看了宋余氏一眼,便又低头喝粥了。庄晓梦见宋璃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找阿金不快,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出声替阿金说了几句话,“原是表姐误会了,大嫂只是借了我披风,出了花园子之后,我们二人便分手道别了。现下,大嫂应该是在东厢房给大哥准备午膳吧。” 宋余氏点了点头,怜爱地看向庄晓梦。不论事实如何,这孩子柔软善良的心地让她愈发觉得,她一定会是宋文渊的良配。 “行了,咱们别讨论这些无关的事情了,赶紧趁热吃饭吧。待会儿若是你姨夫回家了瞧见咱们连早饭都没吃完,一定又要说我这个当长辈的放任了你们呢。”宋余氏说着,便率先捧起了饭碗,开始喝粥。 庄晓梦见状,也听话地双手捧起了面前的碗。只有宋璃面色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阿金提着小木桶回到东厢房里,还没来得及坐下来,便瞧见屋檐底下的燕子窝里,似乎放着个小竹筒。她神色一凛,三两下便上了房顶将那小竹筒拿了下来。 阿珍提着小木桶凑到阿金旁边一瞧,脸色也变了,“姑娘,阁中出事儿了?” 阿金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张小纸条上,“阿珍,待会儿我得出去一趟。你留下来替我遮掩一下。” “奴婢知道了。”阿珍点了点头,便下去忙了。阿金将纸条收进袖中,看着天边的云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喃喃念道,转头便走进房间里乔装打扮一番,旋即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宋府。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宋文禹正站在文武百官之中静静听着其他官员的请奏,突然他右眼皮跳了好几下,让他不禁眉头紧锁,总觉得有些心慌,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 阿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郊外的一处山庄门前,她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按照小纸条上写着的方法,在那一扇紧闭的木门上错落有致地敲击了好几下。 敲门声刚落,大门便应声而开。阿金见门开了一条缝,便立马钻了进去。没想到刚一进山庄里头,就有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阿金心里一惊,身子一缩便想要躲开那把匕首的攻击,却见那把匕首就跟幽灵一般,如影随形。阿金一边应对一边觉得奇怪,直到瞧清楚那一抹从暗处走出来的身影,才恍然大悟。 “大师姐,果真是你。”见到来人是琉璃,阿金便没有再去躲闪那把匕首。说来也是奇怪,她一站在那儿没了动静,那匕首也立马消失不见了。 琉璃呵呵一笑,道:“我不出来,你是打算和我的这个影子匕首打上一辈子了?” “那倒不会。试探了几招之后,从会察觉出来不对劲的。”阿金答道,“之前听初见说你已经离开王都了。怎么……这次又回来了?” “阁主要来,作为千面堂首席大弟子,我怎能不陪着。”琉璃下意识地掩盖了自己来王都前的那些细节,如是说道。 “哦,”阿金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是信了几分,“我看到你们留下来的小纸条就过来了。我义父呢,他人在哪儿?” “你随我来。”琉璃说着,便径直走在了前面。阿金走在她身后,瞧着她紫衣翩跹的模样,即便自己身为女子,都禁不住有些醉了。 阿金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到洛腾。正在犹豫的时候,琉璃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住了,“就是这儿了,你自个进去吧,我在门外守着。” “嗯。”阿金推开门,发现是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坐在那儿,不动不言。她正奇怪着,回头见琉璃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顿时就明白了,“义父。” 阿金关上门,来到老者面前坐下。梁祈安睁开眼,双眼炯炯有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装傻充愣到我办完事离开呢。” “怎么会,义父莫忘了,消息可是我传过去的,”阿金笑了笑,说完这句话后神情又变得凝重了些,“父亲这次找我过来,是打算将那些前尘往事全都与我说了吗?” 梁祈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阿九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那个黑衣人手中。还有,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那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功夫?而这些武功秘籍又那么巧全部收罗在了我通天阁中?难道……通天阁里真有内鬼不成?” “阁中无内鬼,这只不过都是十几年前的冤孽罢了……”梁祈安叹了一口气,思绪有些飘远,“十几年前,义父刚过而立之年,当今圣人萧悟生率领八千铁骑踏破出云国疆土,一时之间,出云国人国破家亡。萧悟生对出云国的平民百姓采取的是怀柔政策,可是对于出云国皇室,却是赶尽杀绝,唯独留下了一个公主。” “良妃,花绫罗?”阿金看着梁祈安,突然出声问道。 梁祈安点了点头,又继续回忆起往事,“你应当还记得吧?在你四岁的时候,有一批孩子上了不羁山,包括阿九阿珍初见在内,一共二十来号人。他们年龄不一,有大有小……这些孩子,是出云国皇室铁卫军的遗孤,其中有些人,也算是出云国皇室的血脉了。你知道,铁卫军的统领是谁吗?” 阿金摇了摇头,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个答案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不敢确定,“难道是那个神秘人?” “当你说出那个人会折梅手的时候,我心中便已了然。当初绫罗在阁中去世,与她一起上山的殿前侍卫却不知所踪,跟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几本藏在阁中的武功秘籍。那个人,名唤飞云,曾经是出云国的铁卫军统领。后来绫罗入宫,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阿金哑然,盯着梁祈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么说,那个神秘人就是……” “就是飞云,”梁祈安缓缓说出这几个字,伸手将已经烧开的水壶拎了起来,给阿金泡了一杯热茶汤,“不仅如此,飞云应该就是摘星阁的阁主。你师傅曾经在西北与他见过面,当时她便说觉得这个人好生熟悉。现在想来,竟然就是熟人。” “既然当初他是跟着绫罗姨母一起上山的,便应当知道,通天阁当时是如何不遗余力地想要力挽狂澜。为什么他还要陷通天阁于不义之中,甚至还拉那些孤儿下水。”阿金想到了背弃自己而去的阿九,心尖尖都在疼。阿九于她而言,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现下突然被人挑拨离心,简直就是割她的血肉。 相比于阿金的激动,梁祈安倒是表现得很平淡。他将注意力放在面前那一碗碧绿的茶汤上,雪白色的茶沫层层叠叠,依附在黑色的瓷碗壁上,“大概,他心里还是又恨的吧。” 阿金知道梁祈安意指自己,纵然心中有千般埋怨,也没有再说出口。她瞧得出来,虽然时隔多年,义父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依旧还是很难受。 花绫罗的死,已经成为了他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阿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罢了,既然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阿金,敌暗我明,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再说了,你那个夫婿……” “什么我那个夫婿,我夫婿不就是你女婿?”阿金双手叉腰,瞪着梁祈安说道。 “好好好,我的那个女婿,他现下还冲在风口浪尖,完全就是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其实他心里隐约是知道的,”阿金垂下眼,想起宋文禹欢呼雀跃的表情,就不忍心去打击他的积极性,“虽然他想不通透这其中蹊跷,但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平日里,他不是这样的性格。只是这一回,枉死的是他的昔日好友,他就是这么个人。自己受委屈的时候,一声不吭,却见不得旁人受委屈,特别是他在乎的人。” “嗯,旁人我可管不着,他不让你受委屈就行。”梁祈安伸手捋着胡须,一派老人作风。 阿金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道:“放心吧,父亲。他不会的。” “哼,不会最好,”梁祈安轻哼了一声,实在是觉得闹心。他这一双儿女,一个一个的,都不愿意回去。就连站在门外的那个最为得意的大弟子,竟然也要死乞白赖地跟来王都。 虽然琉璃没有明说,可是梁祈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梁祈安话说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自己也曾经这般年少轻狂过。这么说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们呢。 梁祈安看着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阿金,眼中泛起一丝心疼,那是独属于父亲的慈爱的眼神,“行了,你快些回去吧,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起疑心。” “知道了,那若是有什么事情,咱们还是通过‘鸽子’们联络吗。” 梁祈安低下头来想了想,道:“不必了,这个时候让那些孩子传递消息,反而麻烦。这山庄你也算来过了,若是你有什么急事,便直接来这儿与我们会和吧。” “好,”阿金点了点头,又道:“父亲打算何时离开王都。” “十日之后吧,十日之后……这王都到底会是谁来做主,都与我们通天阁门人无关了。到时候……你要跟我们一起离开,直接来这儿便是。” 阿金嘻嘻一笑,显然没把梁祈安的话当回事。只见她挥了挥手,很是洒脱地说道:“您老放心,王都里有我照看着阿银,他不会闹出什么乱子的。” 梁祈安瞧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气得连连摇头。琉璃进房间时,就听到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嘟囔道:“养一对儿女有什么用?最后还不都是跟人跑了。” 琉璃有些诧异地瞧着梁祈安,有些想笑,却硬是将笑声憋了回去。 …… 阿金回去时,正好碰到阿珍六神无主地在房间里乱转。见到她回来了,赶紧一把抓住她道:“姑娘,您总算回来了。今儿个姑爷带回来一个阎王爷,偏生要留在府中用饭。我还在想,若是您中午都不回来,我可要怎么将您不在屋子里的这件事情给圆过去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什么阎王爷?”阿金一边走进屏风后头换衣服,一边如是问道。 “就那个洛腾啊。”提起这个男人,阿珍就一脸又恨又怕。 阿金觉得她这个样子怪可爱的,换好了衣服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又开始故意逗她,“他又怎么惹你了。” “他没惹我,可是我们也没惹他吧。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总是与您过不去。” 阿金将自己挑中的一枚金钗递给阿珍,微微笑道:“因为他是你家姑爷的好兄弟,患难之交。” “所以呢?”阿珍手脚利落地给阿金盘了个坠马髻,又拿着金钗在发髻上比划了一下,这才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插了进去。 “所以啊,他是怕我这个妖精,把他的好兄弟给吃了。”阿金透过镜子,看着一脸疑惑的阿珍,张牙舞爪地说道。 阿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打算说什么,房门就被推开了。 “你们主仆二人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金回头,瞧见宋文禹朝着自己走来,便也站起了身,“刚才我们在说故事呢,妖精吃书生的故事。” 阿金话音刚落,阿珍又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宋文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二人,有些无奈地瞧着阿金道:“姑娘家家,怎么总说这种魑魅魍魉的事情,还笑得这么开心。” “闺阁之中,也就这么些乐趣了,你可别为难我,”阿金任由着他牵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个朋友,”宋文禹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回答了她的问话。 “哦,是洛大人来了吧。” 阿金话音刚落,宋文禹脚步就停住了。他回过头来,先是看了阿珍一眼,这才看向阿金道:“阿珍都与我说了?” “自然是说了。你特地差人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让我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迎接贵客的吗?” 宋文禹皱着眉头瞧着笑容可掬的阿金,实在揣摩不透她这话里的意思。半晌,他才道:“阿腾这次过来吃顿便饭,也是赶巧。你不要太紧张。” “我可不紧张,你也不要紧张。”说着,阿金用手拍了几下宋文禹的胸膛,尔后便略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宋文禹捂着刚才被阿金摸过的胸口,心里更是不安了。他侧过身子看向怀仁,指着阿金远去的背影问道:“你知道夫人那是什么意思吗?” 怀仁连忙摇了摇头,心想,公子您都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宋文禹抿着唇盯着阿金看了半晌,直到对方停下脚步来等他,他才心事重重地跟了上去。 人在危难之际,多少都会有直觉。而今他的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 阿金见宋文禹心不在焉地跟在自己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夫君,你怎么了?” 宋文禹身子一抖,看鬼一样看着阿金。因为,她很少这么称呼自己,“没怎么,你……” “那就好,夫君没事,那妾身就放心了,”说着,阿金就亲昵地挽着宋文禹的胳膊,与之并肩走在花廊下。 虽然这样的动作他们夫妻二人曾经做过无数次,可不知为何,宋文禹却不自觉地脸红起来,“阿金,待会儿咱们去跟阿腾用饭,你可不要乱来,知道吗?” “乱来?阿金怎么会乱来?如何算乱来?不如夫君现在跟我说清楚?”阿金笑眯眯地瞧着宋文禹,将他的胳膊又搂紧了些。 宋文禹无奈地瞧着她狡黠灵动的眸子,平生头一次有了听天由命的冲动,“走吧,咱们进去。” 最后,他果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就将人领了进去。 阿金见他是这种反应,唇边的笑意蔓延开来。洛腾站起身来迎接二人的时候,正好就瞧见她巧笑倩兮地看着宋文禹,那情意绵绵的样子,让他无端端地想到了紫衣。 洛腾瞳孔一缩,暗骂自己没出息。 “文禹兄。”洛腾没有贸然与阿金打招呼,只等着宋文禹介绍阿金。 “之前你们都没正式见过。阿腾,这位就是在下内子,沈氏。”宋文禹向洛腾介绍道,尔后又转头看向阿金道:“洛腾,自是不用我说了吧?玉面判官这个名号,你总归是听过的。” “自然是听过的,洛大人之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见得真身,于妾身而言,也是人生一大幸事。”阿金笑眯眯地看着洛腾,但是眼神却很是冰冷。这与她瞧着宋文禹时的神情,有天地之别。 “嫂子过奖了。”洛腾客套了几句之后,在宋文禹的引导之下又重新就位。他刚一落座,便抬头看向宋文禹夫妇,说话时注意力一直在宋文禹的身上,眼神都不曾飘忽过。 阿金坐在一边悄悄打量着他,心说倒也是个正人君子。 可是那又如何,这榆木疙瘩还不是惹得大师姐黯然神伤。阿金低着头,一想到琉璃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这兄弟二人的谈话不知为何突然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嫂子可听说过摘星阁?”洛腾冷不丁的一句问话,便是宋文禹都愣住了。 “没听说过,那是什么东西?饭馆吗?”阿金问完之后,便拿着公筷给宋文禹夹了几筷子鱼肉,还都是挑着鱼身上的月白肉去的。 宋文禹本想将这两块最好的肉留给客人,被阿金默默一瞪,只能自己享用。 “嗯,这个名字确实也挺像是个饭馆的。”洛腾见阿金表现得很自然,只得将这个话题掠了过去。 此后,洛腾总会时不时地抛出一些为来试探阿金,都被她一一化解了。一顿饭下来,洛腾的疑虑没有打消,肚子还有些饿。因为大部分的菜肴都进了宋文禹的肚子里。 “我吩咐下人去沏壶好茶来。”用完饭后,阿金找了个由头先离开了小厅。 她前脚刚走,宋文禹便开始取笑起洛腾来,“怎么样?这下满意了?” 洛腾看着宋文禹,言语里带着些责怪,“你痛痛快快地将那个人给说出来,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宋文禹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待会儿茶水点心上来,你多吃点茶点垫垫肚子;我多喝点茶水,消消食。” 洛腾有些气闷地瞧着宋文禹,只觉得这一对夫妇简直就是绝佳良配。 一百零一 兔死狐悲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有了萧悟生的旨意,宋文禹与洛腾二人办淮南郡的案子更是如虎添翼。没有几天,早就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忽然之间便有了好些新线索。 这件事情,让朝野上下一片震动。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先前刘义的一力承担分明就是丢车保帅之举。他们都能瞧出来的蹊跷,圣人又如何瞧不出来,只是不愿意去深想罢了。 群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是大局已定,难以翻身了。却没想到萧悟生再次旧事重提,且还指定了这么两个愣头青去办这个案子。 到底是萧悟生有了别的想法,还是这两个年轻人太过单纯没有明白萧悟生的意思? 眼下的局面,着实是雾里看花,让人瞧不明白。一时之间,宋文禹与洛腾也成了整个王都内城的话题中心,旁人的议论纷纷都快要让他们二人出现幻觉了。走在路上但凡碰到个窃窃私语的,就会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是在谈论自己。 这一日,宋文禹再一次地披星戴月回到家中。一进房间里,他便很是疲累地摊在了团椅上,一手扶着额头,来回轻轻地摩挲。 “怎么了?”阿金正在烛光下看书,瞧他这个样子,以为是在查案过程中又碰到了什么幺蛾子,连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替他按揉着太阳穴。 宋文禹挺直身子,闭着眼睛享受着妻子温柔的按压,“我是觉得,这个案子若是不快些有个结论,我都要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阿金抿嘴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道:“那就快点完结了他。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死里逃生回来的,幕后主使是谁,你再清楚不过了。” “是,可是,这个幕后主使也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啊。”宋文禹睁开眼睛,回过头来看着阿金,“我不知道,这案子到底应该查到哪儿就该放一放了。” 阿金歪头想了想,忽然道:“我倒是觉得,你们都想岔了。” “怎么说?”宋文禹继续拧着脖子瞧着阿金。 “你和洛大人都觉得,圣人重查此案,是想得一个润王的真正死因,得一个真相。我看,才不是这样。”阿金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宋文禹等了半天她都只是沉默。 于是他着急地催促了一句道:“还有呢?” “我若是继续说下去了,你可别觉得我大逆不道。”阿金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双手撑在椅背上,压低了身子凑近宋文禹轻轻说道。 “嗯,不会这么觉得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需要你这个旁观者。” 阿金站直了身子,觉得宋文禹的这句话说得还算中听,便道:“我是觉得,圣人想要知道的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眼皮底下和这些江湖人士有牵扯,且还危及皇位。所以照这么看来,查到谁身上便可以打止,你说了不算。” 阿金说完这些,又继续给宋文禹按摩着头部穴位。 宋文禹微眯着眼睛瞧着桌上那一点点的烛光,只觉得背脊发凉,“若是如此,我和洛腾真是……” “骑虎难下。”宋文禹没有说出来的话,阿金替他说了,“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认命使劲查,查到你们的圣人满意为止。” “那若是这些事情,确实和江湖人士无关呢?” “不可能,”阿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见宋文禹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忽然有些犹豫了。这件事情太复杂,她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阿金再一次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你听说过飞云这个人吗?” “名字很熟悉……”宋文禹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奇怪地看向阿金道:“好像……良妃身边的那个侍卫,也叫这个名字。当初鹈鹕宫失火,他与良妃还有九皇子一道失踪了……你突然提起这个人做什么?” 阿金低垂着眼帘,不去看他,“这些事情,或许都和他有关。” “那天晚上和你交手的那个人莫非就是……”宋文禹一惊,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不是,”阿金两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没有跟宋文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个人看起来应该比飞云要年轻。” “那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飞云?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宋文禹双手负在身后,眉头紧锁。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阿金了,却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多秘密。 阿金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你看吧,我不想和你说,就是怕你这么对我刨根问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你。总而言之,你们顺着这条线去查吧。” “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你这话没头没尾的,实在是让人心生疑惑。”宋文禹见阿金情绪低落,连忙安慰道。他知道,阿金给他指了一条捷径,可他却没来由地心慌意乱起来。 阿金抬起头来瞧着宋文禹,伸出手来轻轻放在他胸口的位置,“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若是你对我提供的线索心存怀疑,可以不去查。” “若想去查,应该从何查起。” “月华楼。那个失踪的采薇,是月华楼的人,也是摘星阁的人。而飞云,就是摘星阁的阁主。” 宋文禹瞳孔一缩,不确定看着阿金道:“这都是通天阁里的消息?” “嗯,”阿金点了点头,“消息真假,也只能你们自己去查证了。”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应该也查出来当初是谁在和摘星阁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了吧?” 听到宋文禹这么问,阿金又好气又好笑,“刚才是谁那么不相信我说的话的?而今就要不劳而获了?” 宋文禹面色尴尬,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 “我们没查到这些。摘星阁的行事风格就好像是天生克制我们的一样。不仅如此,他们阁中杀手的功法诡异飘忽不说,还特意学了好些能够和通天阁的秘术以假乱真的功夫,实在可恶。可恨十年前,义父就将通天阁的眼线撤出了王都。而今摘星阁的人又是和王都里的人有交易,我们要查,比你们还要多几重阻碍,步履艰难。” “说了半天,怎么有种要我要被利用的感觉。”宋文禹明知故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金瞥了他一眼,并不上当,“你也可以不查。就当我没说就是了。” 说着,她转过身就要往里屋走。宋文禹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搂在了怀里,“谢谢,”,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阿金伏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 自打宋文禹与洛腾开始大张旗鼓地重新彻查淮南郡的案子开始,萧烁为了避嫌,便找了个由头辞去了监国的职位,继续当起了闲云野鹤的太子。反观萧铎,却是进退两难。忍了一段时日之后,萧铎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去寻了太子。 “太子殿下,庆王爷在外面求见呢。”小厮进来报信的时候,孟一荻正与太子坐在一起品茶。听到小厮来报,孟一荻正要站起来避嫌,却被萧烁一把拉住了。 “你留在这儿没事,我与五弟不论朝政,”说着,萧烁又看向那小厮道:“请庆王爷进来吧。” “是,”小厮退下去之后,孟一荻又缓缓坐下,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又行云流水地替太子制了一碗茶汤,并双手奉给萧烁。 萧烁微笑接过,正在这时,萧铎走了进来。见二人举案齐眉,一派鹈鹕情深的样子,眼底略过一丝不屑。 “太子哥哥,”萧铎走进大厅里,先很是恭敬地向萧烁拱手行礼,尔后才看向孟一荻似笑非笑道:“嫂子原来也在这儿。” 孟一荻低着头,没有答他的话。自打萧铎在孟府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他就很怕直视庆王的眼睛——萧铎像是一匹在森林之中独来独往的狼,看谁的眼神都好像是在打量猎物一般,这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恐惧。 孟一荻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由着这一对兄弟俩你来我往的说话,自己则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低声吩咐此后在一边的丫鬟加个茶水点心什么的,倒也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萧铎和萧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萧铎咧嘴一笑道:“太子哥哥,那个小嫂子怎么没来陪着您。” 他口里的小嫂子,指的就是孟一菡。他话音刚落,孟一荻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萧烁回头看了孟一荻一眼,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埋怨地瞧着萧铎道:“今日我没有宣她。怎么?你想见她?” 萧铎慌忙摇了摇手,哈哈大笑道:“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塞不住你的嘴?”萧烁眯着眼睛,有些阴沉地反问,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可是萧铎和孟一荻都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孟一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了握萧烁的,这才站起身来道:“五弟在这里留饭吧,妾身这就下去安排一下。太子,妾身先退下了。” 说着,她便带着竹儿离开了会客厅。她人刚走,萧烁的声音便彻底冷了下来,“说吧,你故意把你嫂子逼走,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 “嫂子若在,老五又怎么好和太子哥哥谈论朝政?太子哥哥,你莫怪弟弟,弟弟现在也是没了主意,否则又怎么会来寻你。”萧铎看向萧烁,眼睛里尽是真诚,更多的是急迫。 萧烁不动声色地瞧着他,说不有所动容那肯定是假话。人非草木,纵使是他,也没办法对和自己亲近的人快刀斩乱麻。 萧烁将头瞥到一边道:“五弟何必心急,那个案子既然已经盖棺定论了。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你别看他们现在的动作大,该死的人都死了,莫非还要让那些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帮他们一把不成。” 萧铎低着头听着,忽然阴恻恻地来了一句,“真的都死了吗?”,他抬头看着萧烁,表情诡异,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般,“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萧湛没死。” 萧铎话音刚落,萧烁便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瞧着他,在说话之前,他还特地打量了一下会客厅里的情况,直到确认就他们二人时,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尸体,当初可是我们的人找着的。验明正身的仵作,也是我们的人,怎么可能出错?” “说起这个,太子哥哥还记得咱们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运回王都时,父皇是什么表情吗?”萧铎似乎在笑,可表情比哭还难看,“旁人都觉得父皇那是面无表情,可我看到的却是悲痛欲绝。直到现在,父皇都让那具尸体在冰窖里躺着,没人敢提润王已死,更别说入土为安了。太子哥哥,你说,父皇到底是想做什么?” 萧烁沉默地坐回到位置上,目视前方,喃喃道:“恐怕,在父皇心里,萧湛一直没死。” “所以啊,我突然也觉得,萧湛也没死。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你今日来,就为了说这些?”萧烁被他说得有些心烦意乱,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弟弟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还望太子哥哥指点迷津,帮弟弟一把。”说着,萧铎便对着萧烁单膝跪了下来。 萧烁为难地一手扶着额头,遮住了眼睛,不去看他,“你先起来说话。” 萧铎没说话,只是固执地跪在那儿。二人僵持了一阵之后,萧烁长叹了一声道:“五弟,你想让我如何帮你。现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这还是萧烁头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这样的丧气话。若说恐惧淮南郡贪腐一事翻案,谁又能够不恐惧。萧烁时常在想,怕是如自己的母后那般沉着冷静的,怕也是要被这件事情给搅得彻夜难眠了吧。 只不过,这被困在局中的人都颇有默契地不去说起这些恐惧。你可以将之理解成为是一种逃避,可是在萧烁看来,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兵临城下,又怎么能够先杀了自己的威风。 萧铎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萧烁的嘴里听到。萧烁睁开眼睛,看着萧铎,苦笑了一下道:“你没听错,我在说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萧铎回过神来,双手攥成拳垂落在身体两旁,“这么说来,弟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止是你,我也得听天由命了……”萧烁幽幽一声叹,将萧铎彻底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萧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身子依旧高大挺拔,他默默向太子行礼别过。这一次,太子也没有起身去送他,任由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远去。 萧烁看着他的背影被阳光逐渐拉长,许是实在见不得萧铎这么一副沮丧的模样,他最终没有目送他离开,而是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萧铎已经不见了。萧烁垂下眼帘,坐在这空旷的会客厅中,只觉得异常孤独。 忽然,一阵脚步声落进他的耳朵里。他猛地一抬头,又将自己武装了起来,“是谁。” “太子,是妾身,”孟一菡没有因为他阴冷的目光而被吓到,在萧烁用这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她依旧谈笑风生。 “孟家的嬷嬷难道未曾教过你,妾室未得传唤,不得靠近主人房一步吗?”萧烁的话,近乎绝情,若是寻常女子,早就已经羞愤难当,怕是要自尽当场了。 可是孟一菡却是低头一笑道:“孟家的嬷嬷自然是教过的,就算她们不曾教过,妾身也从小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妾身的母亲……就是妾室出生呀。” “这么说来,你是明知故犯?”萧烁看着孟一菡,声音更是冷了几分,“孟二姑娘想要用这种离经叛道的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未免也太过铤而走险了些。侥幸得逞了一次那是运气好,可是人的运气,总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好。” “是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便是这么个道理了,”孟一菡感叹了一句,又看向太子道:“刚刚妾身真的只是路过而已,见主人房四周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连姐姐身边的侍人都不在侧,正觉得奇怪,就瞧见庆王走出来了。说起来……庆王那副颓败的模样,妾身还从来未曾见过。” 萧烁斜睨着她,终于停止了冷嘲热讽,“你拐弯抹角地,想说什么?” 孟一菡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道:“妾身觉得好奇,便想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我竟然也瞧见了太子从来不曾有过的样子。” “本宫?”萧烁眉毛一挑,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心境却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本宫什么样子。” “高处不胜寒。”萧烁不知道孟一菡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等他回过神来时,孟一菡已经近在眼前了。他有些惊讶地瞧着这个一开始就注定要被自己厌弃的女子,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他眉头一皱道:“胡言乱语,被有心人听了去,本宫可是要因为你的这一句话而受过了。” 孟一菡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他严厉的语气而退缩,“妾身说这话时,旁边可没有人,自然也不会有那个有心人。好了,殿下既然不喜欢妾身呆在这儿,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或者,妾身可把姐姐叫过来陪伴在殿下身边?” 萧烁看着她,虽然他对她确实没什么怜爱之情,可是这个女人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洒脱,实在是让他觉得疑惑,“你这算是,欲擒故纵吗。” “算是吧。”孟一菡莞尔一笑,也不否认,向萧烁行礼之后,便款款退下了。他不出言挽留,也不见她的脚步有任何迟疑。 萧烁惊讶地瞧着孟一菡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渐渐消失,尔后低头自嘲一笑,只觉得自己的胸襟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比不得。 难怪,母后想要将这个女人放在自己身边了。 萧烁头一次领悟到朱良莘此举背后的深意,也头一次不带任何成见地去看孟一菡这个人。 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同时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虽然孟一菡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萧烁就是明白了她今天来这里的意思。 她想告诉他,对于萧铎的事情,他决定袖手旁观是正确的选择。她在他最为迷茫和意志摇摆的时候,默默与他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并将他的所作所为看成一种理所当然。 萧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似乎在兴奋,可是这种兴奋却有别于初见孟一荻之时。他很确认,他对这个女人一点爱意都没有。有的,只是好奇。 然而,孟一菡似乎也并不在乎他是否对自己真情实意,她的野心要比她姐姐的大。 萧烁思及此,离开了作为,大步流星地朝孟一荻的住处走去。 房间里,孟一荻正因为萧铎的到来而坐立不安。自打萧铎求见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在想着孟一菡向她传递的那一个信息:欲保宋,必除五子。 其实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很简单,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太子自己做出选择,然后在适当的实际推他一把即可。 可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孟一荻实在做不来。正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太子突然出现了,吓了她一跳。她脸色一白,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了身子低眉顺目地轻声问道:“太子,庆王已经离开了吗?” “嗯,已经离开了。”孟一荻对自己的敬畏与孟一菡形成了明显对比。萧烁瞧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只觉得喉咙里被堵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也下不来,“你这几日收拾一下,既然我也没什么事,索性咱们就搬回到东宫去陪母后小住几日吧。” 孟一荻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隐约知道太子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却又有些不确定,“是,可是……阿烁怎么突然想到要搬回皇宫里去住了?” “我刚才与五弟聊天,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兄弟二人很是伤感。所以我才想着索性回东宫里去住上几日。快些收拾吧,也不需要张罗太多东西,一些平日里穿的衣物就行,其余的东西,宫里都有。” “是,妾身马上就去准备。”孟一荻点了点头,便指挥着竹儿等一众仆人去打包细软了。转身时,她的手指还有些微微发颤。 孟一荻做梦都没有想到,萧烁踏出放弃萧铎这一步,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她禁不住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 第一百零二章 穷途末路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太子返回东宫的消息,萧铎是在两天以后知道的。初闻之时,他表现得很平静。毕竟这个结果,从他那天踏出太子府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 只是当时,他还没有对太子彻底死心,潜意识里不愿意去相信太子会对自己如此绝情。 而今? 萧铎自嘲一笑,看着窗外的满天大雨,心情也如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一般不见阳光。 “王爷……”抱琴坐在他身边,见他一直盯着窗外出神,小心翼翼地轻声唤了一句,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说话了。 “我出去一下,今晚上你不用等我了。”忽然,萧铎站起身来,径直往门外走去,没有一丝犹豫。 抱琴站起身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要挽留,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萧铎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再颓然坐下。 萧铎一路行到庆王府门口,当小厮问他准备去哪儿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 平日里,他若是出王府,不是去皇宫,便是去太子府上转一转。除此之外,他竟然再也寻不到一处自己可以去的地方了。 萧铎站在大门口,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天,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萧湛,“去润王府看一看吧。” 或许是他的这个决定太让人意外,让那小厮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确定这个命令果真是从他主子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可是,萧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子之后,便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起来。 小厮将信将疑地来到马车夫身边坐下,报了地址以后,马车便开始缓缓向润王府的方向驶去。 …… 不过几日的光景,通天阁在王都的人便已经撤得七七八八了,只是与之前的人数相比,还是有一些出入。琉璃约了阿金在兰茵记里吃饭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虽然我和师傅都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们心里想的大概都是一样的。缺了的那些人,大约都是去投奔那边了。” 阿金用两根手指捏着小巧的酒杯,轻轻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估摸着也有三四个人,”琉璃看了阿金一眼,又道:“若是算上阿九,便是五个人了。” 阿金沉默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并将空杯轻放在长桌上,“阿初还是不愿意离开,我已经劝过几次了。他说……他要等阿九回来。” 琉璃闻言,点了点头,“苦了那孩子了。这件事情我会和阁主说的,你放心,以阁主的性子,不会强迫他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了。只是……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为上,莫要以身犯险。” “我知道的,”阿金点了点头,莫名想到了宋文禹,心里有些不安,“义父还打算在王都逗留多久?” “这个,我真不清楚。这一次很奇怪,阁主一副打算长住的样子,而师傅更是没有像往常一般来信催促。看样子,他们二位是想亲自将这些棘手的事情都一一解决了。” 阿金听到琉璃这么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他们向来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酒足饭饱,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师妹,万事小心。”琉璃站起身来,对阿金郑重说道。 “嗯,师姐你也是。”阿金也站起身来,将琉璃送到门口,却没有出门。为避人耳目,她们只能一前一后离开。目送琉璃离开了酒楼之后,阿金又坐下来喝了几杯酒,这才对阿珍道:“我们也走吧。” 阿珍点了点头,跟在阿金身后走出包间。刚一开房门,就见到掌柜的拢着袖子很是焦急地站在一旁等着。 “掌柜的,有事情?”阿金打量了他一眼,主动问道。 “姑娘,南边那间雅间里头,来了一位贵客,”掌柜的指了指阿金隔壁的那间房,“来了有一阵子了,却一直在这里喝闷酒,我们怕他有事情,劝又不敢硬劝。姑娘若是愿意,可否去瞧上一眼?” 阿金看了一眼那间雅间,神色有一些复杂,“那间房,不是润王常年包下来的吗。” “就是啊,今天也是奇怪了,那位贵客进来,指名就要那间房。您也知道,这雅间这一阵子一直空着,也没旁人来,小的也是没办法,便将他引了进去。” 阿金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肯定是这掌柜的见钱眼开,却也没有挑破,“我过去看看吧。” 说着,她便带着阿珍在掌柜的引领下过去了。只是掌柜的将门打开的时候,她便有些后悔了。 坐在雅间的客人听到房门被人打开,抬起头来往房门口看了一眼,见到是她,又低下头去斟满了一杯酒,并对掌柜的吩咐道:“再去拿一副餐具过来吧。” 掌柜的没有动,而是先看向阿金。阿金神色复杂地瞧着坐在里间的人,轻轻颔首,掌柜的这才下去置办餐具。阿金将阿珍留在门口守着,独自一人走进房间里,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庆王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借酒浇愁了?” 萧铎单手在桌面上一挥道:“早就听说兰茵记里的江南菜和酒水是一绝,今日得空,便想过来品尝一二,果真不错。” “哦,”阿金应了一声,没再说其他。她抬起头,视线掠过萧铎,来到窗外的雨景上。今日的雨,连绵不绝的下了一整日,让人不由得想起在淮南郡待的那几天。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直到新的餐具被送进来规整地摆在阿金的面前,萧铎才又开始说话。他先将阿金的酒杯斟满,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这才道:“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吃酒,还能碰到宋夫人,咱俩理应碰个杯庆祝一下才是。” 阿金没有举杯,只是掀起眼皮来瞧着他,“王爷这句话说得不妥当。若是按照规矩,妾身都不应该坐在这儿才是。” 萧铎笑了一下,没有生气。阿金光是冷若冰霜地坐在那儿,也是赏心悦目的,让他一丁点脾气都不想有,就怕破坏了这美丽的景致。 “无妨,本王先干为敬。”萧铎说着,将酒饮尽了,又自顾自地续了一杯。 阿金微微蹙眉,只觉得今日的萧铎似乎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王爷今日的兴致看样子不错,妾身既然是这家店的东家,便做主免了王爷今日的酒水饭钱,王爷请便。只是一样,酒这东西,小酌怡情,喝多了伤身。妾身进来的时候,也没见有小厮跟着,待会儿妾身吩咐小二去庆王府报个信,让王府小厮过来伺候在您身边,您看如何?” 萧铎没答她的话,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从哪儿听到兰茵记的酒菜不错的吗?就是从四哥那儿知道的。你之所以过来,无非是好奇谁一定要润王长期包下来的这个雅间。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本王?” 阿金看着萧铎依旧邪肆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地奇怪,“是啊,真是意外。庆王此举,是在缅怀润王吗?” “算是吧,”萧铎举着酒杯,看着里头透明的酒水,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本王无处可去。” 今日的萧铎是沮丧而又绝望的,可是阿金却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地瞧着他。在阿金看来,萧铎若不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压根就不会想起这个被他亲手害死的皇兄。 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阿金更不明白,他这样的伤春悲秋到底是为了哪般。那一瞬间,阿金不想再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她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 萧铎这一次没有纠缠她,只是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话,“本王送你的那对耳环,从来不见你戴过。” 阿金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一对珊瑚耳环,一丝嫌恶的情绪划过,阿金转过头来,礼貌地应道:“王爷送的礼物太过贵重,已经好生收起来了。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情,妾身先走一步了。” 萧铎听着她敷衍的话语,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在那儿喝酒,亦没有回答阿金。阿金也并不打算等他的回应,话音刚落,便与阿珍离开了兰茵记。 坐到马车里时,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坐在她身边的阿珍,也心有余悸地瞧着阿金道:“姑娘,房门拉开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庆王坐在那里头呢?这太诡异了。” 阿金用手轻轻顺了几下胸口,这才看向阿珍道:“确实奇怪,包括今天萧铎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奇怪。” 阿珍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看着阿金道:“他以后不会经常过来吧。若是如此,日后姑娘想与大师姐联系,在哪里见面好呢?” 阿金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总有办法的。” 阿珍听阿金说得如此笃定,这才松了一口气。 …… 琉璃从兰茵记里出来,撑着伞走在下雨的街市上。今日她出来就是为了和阿金交流一下二人的消息,别无其他。所以事情做完以后,她见时间尚早,便想着在王都的街市之中走一走,不想那么早回到山庄里。 不知不觉,待琉璃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走到了另一家酒店的楼下。琉璃抬起头来瞧着那酒家楼上高高挂起的番旗迎风飞舞,不由得心声感慨。 这里,便是她与洛腾第一次偶遇的地方。琉璃低下头来瞧着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发现自己的布鞋也有些湿了。 她叹了一口气,正想着要回去,突然胳膊被人狠狠一拽,她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来到了洛腾的面前。 洛腾眉头紧皱地瞧着面前这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在确认不是紫衣之后,赶忙松开了手,退开了好几步才对着那姑娘行礼道:“姑娘海涵,是在下认错人了。” 琉璃惊魂未定地瞧着洛腾,直到洛腾率先做出这样的反应,她才意识到洛腾并没有将自己认出来。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轻声说了一句,“不碍事。只是郎君这样子唐突,怪吓人的。” “是,只是……”洛腾话说了一半,五味杂陈地又端详了一阵琉璃,“只是姑娘您长得和在下的一个故人很是相似,让在下以为,自己是寻到她了,所以在下才会……” “既然是好不容易寻到了,为何下手这般粗鲁?”琉璃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滑稽。心里的悸动,在所难免,可是更多地却是苦涩。从他刚才那个怒气冲冲的表情来看,就算洛腾说的都是真的,他这般苦苦寻找自己的踪迹,也一定不是因为爱上她的缘故吧。 琉璃这般想着,眼睛便湿润了起来。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撞进洛腾的心里,与记忆里的一些画面重合起来。洛腾皱着眉头,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慰道:“刚才是在下唐突,吓到姑娘了。请问姑娘是要去哪里?在下见姑娘孤身一人,不如由在下护送姑娘过去。” “不用。”琉璃抬手擦去眼泪,利落地转身打算离开。 洛腾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了她。“姑娘,这一带对一个姑娘家来说确实不安全。姑娘若是一人出行,应当小心才是。” “确实不安全,”琉璃讽刺地看了洛腾一眼,只看得对方满脸羞愧,这才负气离开。 洛腾无奈地瞧着那么一抹紫色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逐渐消失,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在这个地方瞧见一抹紫色身影,便以为是紫衣回来了。这种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回来?又怎么会回来? 洛腾怅然若失地想着,翻身上马,向衙门方向疾驰而去。 …… 阿金进房间的时候,宋文禹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那儿看着书,明明旁边就是软塌,却一丝不苟地挺直着背脊坐着。阿金一进来,他便将书放下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没有淋雨吧。”宋文禹看着阿金坐到自己身边,先是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有没有湿,这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没有,”阿金摇了摇头道:“我这刚准备从兰茵记回来的时候,碰到了萧铎。走也走不了,就坐在那儿陪着他客套了几句。” 提到萧铎,宋文禹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怎么会在你家开的酒楼里。”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啊。而且,总觉得他不太对劲,”阿金趴在宋文禹身边,想了想,看着宋文禹道:“你觉得他是那种借酒浇愁的人吗?” “借酒浇愁?”宋文禹显然也没想到阿金会说出这几个字,也与阿金一起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平常不知道,不过他最近若是这样,倒也在意料之中。” “怎么说?”阿金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太子已经搬回东宫居住了。也不过是前两天的事情。”宋文禹看着阿金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便将这道听途说的传言跟她说了。 他刚说完,阿金便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他这是被太子哥哥给当弃子扔掉了呀。” 宋文禹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加评论。相比于他的淡定,阿金要显得欢呼雀跃得多。 “这是不是因为,你和洛大人已经快要查到他的身上了?” “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是就像你说的,圣人在乎的不是这个。若是我们没办法将这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依旧没办法翻案。” 宋文禹的回答,让阿金有些失落,却也在意料之中,“那,关于那些江湖人士,你们的进度如何。” 宋文禹摇了摇头,便又拿起书来翻看起来。阿金明白,这便是毫无进展的意思了。她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好几次都想要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最后却都理智地刹住了车。 不,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若是说了,那么阿银的身份就一定藏不住了。阿金这般想着,最后只能认命地坐回到了凳子上。 宋文禹看似是在看书,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她,见她坐立不安地在那里兀自苦恼,也不出声打断,等阿金安静坐下来了才道:“这雨下了一天了,也是烦闷得很。不如你和我一起到祖母那边去吃火锅吧,可以祛寒。而且吃小锅子,本来就要一堆人才热闹,你去了祖母不会赶你的,怎么样?” “那还有谁?”阿金没有说透,可是言下之意宋文禹是明白的。 “宋璃应该不会过去。”宋文禹贴心地答道。 “好,那没问题。”阿金笑了笑,爽快答应了。 到了快要晚膳的时候,宋文禹带着阿金来到老太太的院落。房间里已经满是欢声笑语,阿金跟着宋文禹进到房里,跟几个长辈们行礼过后便坐到一边,见宋老太太拉着晓梦和文渊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谈笑风生,心中便不由得心生感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谚语竟然也可以用在家宅院落之中。往常,宋老太太这右边的位置可是专门为宋璃而留的,而今却是庄晓梦坐在那儿。 想到这里,阿金不由得多打量了庄晓梦几眼。她与庄晓梦所打的交道不多,一时之间,还瞧不出来这女子的深浅。只是那次交道,实在让她记忆犹新。 她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依稀可以感觉到,庄晓梦那日站在池子边上,分明是要寻短见的。 许是阿金的目光并没有遮掩,让庄晓梦也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她回过头来,见到阿金正盯着自己瞧,便微笑着点头致意。 趁着文渊陪着宋老太太说话的当儿,更是让在身边伺候的丫鬟捧出了那件披风来送到了阿金面前。 “那天早晨多亏大嫂借给晓梦的这身披风,不然晓梦非得冻病了不可。” 庄晓梦站起身来来到阿金面前,轻声说道。她这一动作,自然是让阿金莫名成为了整个房间里的焦点。 阿金站起身来,含笑瞧着庄晓梦道:“表妹不必如此郑重,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她便让阿珍替自己将那披风收了去,又与庄晓梦寒暄了几句之后,这才坐下。 她刚一坐下,宋文禹的头便伸过来了,“你借她披风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了,怎么还会特地与你说?”阿金白了宋文禹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比自己还好管闲事。 宋文禹也不恼他的态度,只是在坐直身子前,悄悄挠了一下她的手心。阿金羞红了脸要将手抽回来,他却紧紧拽着,如何都不松开。 这边打情骂俏的情况看在宋文渊眼里,不觉一阵惆怅。庄晓梦抬头瞧见宋文渊的脸色似有一层阴霾,便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正好见着宋文禹在逗弄着阿金,诧异的同时又有几分心生羡慕。 “大哥大嫂的感情可真好啊。”她叹了一句,随后她便扭过头去,当做没有看到这一切。 …… 郊外的宅子里,飞云冒雨走进一间只点了一盏油灯的房间里,并对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跪下道:“公子,太子已经回东宫了。” 男人正在翻书的手指一颤,他抬起头来看向飞云道:“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今日我们的人还瞧见了萧铎一人去酒楼里喝酒,直到后半夜才出来。” “我们的人,没有轻举妄动吧。”男子听了飞云的汇报,问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飞云言简意赅地答道,尔后便静静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叹息。“看样子,我得回去助我那两个兄弟一臂之力了。” 飞云抬起头来,有些激动地看向男人道:“微臣,即刻去办。” 第一百零三章 王者归来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太子虽然回了东宫,局势却依旧不容乐观。如此发展下去,让深居宫中的朱良莘都有些坐不住了。 “你舅舅那边怎么说,”朱良莘脸色阴沉,心里也烦躁不安。 现下正是三伏天,知了声声叫得声嘶力竭。吉昌宫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放着用来解暑的冰块,即便如此,都无法驱散朱良莘心里的焦灼。 这样的感觉,她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萧烁看着母后不善的脸色,虽然也想要将眼前棘手的情况解决,却也是无能为力。他叹了一口气,对朱良莘如是禀报道:“舅舅那里……依旧全然没有头绪。” 萧烁话音刚落,朱良莘便重重拍了一下茶桌。力道之大,让放在桌子上的那些瓷器都弹跳了起来,“没有头绪是什么意思?过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查到的意思?” “舅舅说,摘星阁已经在江湖之上消失了。其实不仅是摘星阁,母后想要揪住通天阁和药王谷的尾巴,可是这些人也全都没有错处揪住。不仅如此……就在咱们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查摘星阁上的事情的时候,王都里的那些江湖人士都已经撤离得七七八八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就算拿住了,也做不了什么文章。” 萧烁说完,眼皮往上掀起,看了朱良莘一眼。见其脸色实在难看得紧,又满腹心事地垂下了眼帘。 “呵呵,好啊,这可真是……”朱良莘站起身来,在主位上来回踱步,却半天再说不出来一个字来。良久,她又回到主位上坐下,看着兀自沉默的萧烁,冷声道:“你父皇的身体已有好转,这个,你应该有所察觉了吧。” “嗯,近来父皇已经可以亲自上朝了。不仅如此,就连咳嗽声都日渐稀少。最近这几天,更是连一口参茶都不用喝,就可以坐一早上与众大臣议事。实在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朱良莘冷笑了一声,“你父亲的身子日渐转好,可是你却一直在走下坡路,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说罢,她又瞟了萧烁一眼,见他依旧正襟危坐在那儿,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焦急不安的表情,朱良莘苦恼地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揉捏着额头,“既然你已经搬回东宫了,这些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 “母后?”萧烁转头看向朱良莘,母亲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并不意外。只是,他还是会有些不甘心,“若是我现在这么做,恐难服众,也会寒了咱们的人的心。” “明哲保身,这个道理难道你都不懂?再说了,现下就算是要你去做,你又能做些什么?宋文禹与洛腾既然能将这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都推倒了重来,你觉得,他们不查个水落石出会就此罢手吗?你现在要做的,便是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被这些事情所牵连。其他的人和事,都不重要。” 朱良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那个“人”字咬得特别重,萧烁知道她意有所指,却不知道她是特指萧铎,还是孟氏姐妹。 萧烁低下头,知道眼下不是和朱良莘争论的时候,“儿臣……知道了。” “既然已经回了东宫,就在皇宫里修身养性吧。最好,能够再添皇嗣。如此,母后也能宽心了。”朱良莘见萧烁已经向自己服了软,语气也放软了些,又对萧烁耳提面命了一阵。 萧烁一一称是,半句反驳都没有,顺从的态度反而让朱良莘觉得有些不习惯了。最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让萧烁先退下了。 孔嬷嬷见朱良莘似乎头疼得厉害,便上前为她按摩起头部。一边按着,一边轻声问道:“皇后娘娘,太子如此顺从您的意思,怎么反而您还不开心了呢。” “我不是不开心,我是心里没底,”朱良莘说着,睁开眼睛来,愁容满面,“你看那孩子从小到大何曾这般顺从过,事出反常,我不得不多想一些。” 孔嬷嬷听了朱良莘的话,只是笑,“许是太子长大了,终于能够明白皇后娘娘您的良苦用心了呢。” “但愿吧。”朱良莘这般应着,再一次闭目养神起来。 太子从吉昌宫回到东宫里时,亦是愁眉不展。孟一荻见到他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迎向他,“怎么了?是……母后训斥你了?” “没有,”孟一荻关心的语气让萧烁烦闷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一些,美人在侧,忽然让他想到了之前朱良莘对自己苦口婆心的教导,“一荻,我们……是该有一个孩子了。” 孟一荻一愣,旋即小脸绯红,她声音有些紧张地说道:“母后是责怪我肚子不争气了?” 萧烁瞧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朱良莘对孟一荻的不喜,他是知道的。孟一荻何其聪明,自然也是能够感觉到的。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之搂在怀中。孟一荻身子一僵,有些顾虑地四周看了一下,这才轻声对萧烁道:“太子,这是在皇宫里,未免有失体统……” “这是太子东宫,你是太子妃,我们二人举止亲昵有何失体统的?”萧烁眉梢一吊,孟一荻立马就不挣扎了。萧烁将她搂在怀中,一双眼睛甚是锐利地看向杵在一边的竹儿,“若是有人要将东宫中的消息传递道宫外,被本宫知道了,不论他是谁的人,都应当用死罪论处。”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硬,震得孟一荻的耳膜有些发疼。竹儿知道萧烁这是在说自己,她抬起头来看了萧烁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对他行了个礼,便悄然退下了。 “好了,现下这房间里,便只有你与我二人了。一荻,不必那般拘泥于繁文缛节。平日里你在宫外什么模样,就可以在宫内什么模样,不碍事的。” “可是……”孟一荻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忧心忡忡地瞧着他,“我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怕自己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错处,反而牵连了你。” “不会的,宫里的人还不敢对东宫里的人说三道四。更何况,你还是这东宫的女主人。”萧烁甚是笃定地说道,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要成天愁眉苦脸的,免得以后咱们的孩子,也是个爱皱眉头的。” 孟一荻闻言,淡淡一笑道:“怎么会,太子说笑了。” “怎么不会,母后是个不爱笑的,所以我也是个不怎么爱笑的。你看四弟……”萧烁刚还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一个不应该提到的人,一下就止住了话头。 心思敏感的孟一荻也察觉到了萧烁言语上的变化,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一下又紧绷起来。萧烁紧锁着眉头,仿佛陷入沉思,又仿佛只是不解为何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萧湛。 最后,他站起身来,看向孟一荻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宫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没做”,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孟一荻静静地瞧着他离开,只觉得好不容易被焐热的心又渐渐冰冷。她将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默默告诉自己,不必如此在意。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自己早应该习惯了才是。 可是不知为何,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此时此刻,在另一间房中,孟一菡则要惬意得多。当红玉向她小声禀报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正在做一副上水画。 “我那个姐姐,什么都好,就单单有一点不好。总是觉得,这世上的人和事,都是可以真心换真心的,”孟一菡将毛笔搁置在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画作,又上前拿起毛笔来,添了几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样的道理用在处理皇家的人情世故上,就显得有些幼稚了。虽然说起来无情,但就是幼稚。” 红玉抿着唇,没有接话。孟一菡将那画画完,便让红玉挂在了一旁,这才走到一边去清洗手上的墨迹,“等晚些时候,我去看看姐姐吧。” 红玉眼皮一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过去太子妃那儿,是要去做什么?”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孟一菡好笑地瞧着她,“往后我二人互相扶持的路还长的很,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自断羽翼的。” 红玉听了孟一菡的话,并没有觉得松一口气。相反,她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孟一菡见她挂好了山水画之后便一直站在那儿没了动静,便又问了一句,“有事?” “不,么有,”红玉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便匆匆忙忙地退下去了。孟一菡目光冷漠地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人影了,这才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雪白的宣纸上。 她屏气凝神,又拿起了一支小巧的毛笔,开始誊写经书。 …… 宋文禹今天准备离开家里去上朝的时候,阿金破天荒地也跟着醒了。临到他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上前抱住了她。宋文禹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去将她圈在了怀里,轻声道:“你再去睡一会儿,昨晚那么折腾,你也不累的?” 阿金脸一红,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转而变得严肃,“我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上开始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文禹,今日你上朝,万事皆要小心。不然……我还是跟着你进宫一趟吧。” “不用,”宋文禹将她垂落在胸前的那一丝秀发别在耳后,柔声说道:“怀仁会跟着我一起去的。再说了,进宫之后,皇宫戒备森严,谁想要下手都不会挑那个地方的。” 阿金低下头,只觉得心里很乱,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尝到了恐惧的滋味。有时候,还会有些患得患失。 原来心里住进一个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会让人变成这么一个模样吗?阿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阿九会走得如此决绝了。 她大概是接受不了曾经的那个阿金姑娘变成现下这副模样。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还是跟着你去一趟吧。”说着,阿金转身就要去装扮成怀文的样子。 “阿金,真的没事的。你若真的心里担心,索性今日就到宫门口去接我下朝吧,如何。”宋文禹如此安抚道。 阿金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好,那咱们在宫门口,不见不散。”宋文禹说完,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转身离开。阿金半个身子依靠在门边,看着宋文禹披星戴月地离开东厢房,只觉得心被揪成了一团。 勤政殿中,文武百官站成了两个方阵。孟一葳站在宋文禹身边,见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几下。 “怎么连你也眉头紧锁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最近应该是最春风得意的呢。” 宋文禹没有急着答他的话,而是看了一眼正在慷慨陈词的言官,这才轻声道:“你这句话若是被旁人听了,足够将我下到狱里。” 孟一葳干笑了几声,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合适,“我这不是……哎,我们家最近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那一双妹妹都不回家,我的父亲在家里没事儿就长吁短叹。甚至于对我的夫人也是冷冰冰的,再这么下去,洛莘非得与我和离不可。” 听了孟一葳的这么一顿抱怨,宋文禹有些明白了。他是想要自己和洛腾快些结案,将这件事情给翻过去。宋文禹神情复杂地看了孟一葳一眼,只觉得他想得太简单。 可是有些话,由他来说并不合适,而且他也怕自己这个时候说那些话会吓着孟一葳。索性,宋文禹便只是沉默,什么都不说。 孟一葳见宋文禹没接茬,刚还想要点拨几句。突然见兵部郑大人走出了队列,跪在大殿之中,“老臣有本要奏。” “呈上来。”萧悟生说完,立马便有侍人将奏折呈上了。他拿过奏折来,刚看了几行字,便突然站起身来,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地看着郑大人道:“你奏折之中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回圣人的话,千真万确。”郑大人趴伏在地上,气如洪钟。 “他现在人在哪儿?”萧悟生听了他的话,语气中的激动更加不加掩饰。 “就在宫门外候着。”郑大人如是应道。 “宣,快宣他进来!!”萧悟生的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之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圣人突然情绪的变化让朝堂上的人面面相觑。站在群臣之首的太子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向萧铎,却也瞧见萧铎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默默摇了摇头。 大家都在翘首以盼那个能让圣人如此激动的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当那人的身影刚一在殿门口站定的时候,宋文禹平静的脸色也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尔后,便是热泪盈眶。 那人一步一步走向站在高位之上俯视众生的帝王,直到在通向帝王座的阶梯之前停下,并将戴在头上的连帽拉了下来。 瞬间,满朝文武哗然。 “死了”四个多月的润王,居然又活生生地站在了众人面前。只是,他天生俊美的脸上,而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横穿了整张脸,使得他的线条更加的冷硬决绝。 “儿臣,向父皇请安,”萧湛在萧悟生面前跪了下来行磕头跪拜礼,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只觉得一股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在地面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本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骨肉相残的事情以后,早就不会在这皇城之中多流下一滴眼泪。可是当他再回到这里的时候,亦真亦假间,他还是落泪了。 到底,自己只是个肉体凡胎呀。 萧湛自嘲地想道。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母亲,想到了早年香消玉殒的良妃,想到了为自己牺牲性命的陆青,还有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师傅飞云…… 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辛,不过还好,最终还是按照计划回到了这里——一切罪恶开始的原点,他怎能不流泪。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悟生瞧着向自己跪拜的萧湛,一时之间也激动得不知所措。在那一刻,他仿佛忘记了这个儿子,曾经被他刻意遗忘且漠视。萧悟生想要掀开珠帘亲自走下台阶去扶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手伸出去一半,最终还是忍住了,“王侍人,将润王扶起来。” “是。”王侍人得了命令之后,赶紧下了台阶双手将萧湛从地上扶了起来。萧湛一抬头,那凌厉的疤痕着实吓了他一跳。 萧悟生看到那道疤的时候,眼神也是一暗,“你的脸,怎么了?” “在路上遇到一些意外,伤到了。”萧湛没有明说,可是在场的人却心知肚明这‘意外’到底会是什么。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公事可以暂缓,当务之急应该是回王府好生歇息。朕准你的假期,并让杏林苑派太医去你府上给你疗伤。” “谢父皇。”萧湛说着,又要跪下来谢恩,却被萧悟生阻止了。 本来是一场稀松平常的上朝,却因为润王的出现,而注定变得不一般。 …… 阿金梳洗打扮之后,便带着阿珍早早等在了宫门门口,眼见着午时快要到了,却依旧不见有官员从宫门里走出来。阿金坐在车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便带着阿珍下了车子来等。 说来也巧,她刚一下车,正好就瞧见润王府的马车从里头缓缓驶出,她讶异地盯着那辆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马车驶离自己的视线,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宋文禹也带着怀仁出宫门了。 “你在这儿看什么呢?”宋文禹牵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眉头一皱,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我看到润王府的马车了。是……他回来了吗。”阿金回过头来看着宋文禹,如是问道。 宋文禹点了点头,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他自然是高兴萧湛能够死里逃生的,可是这件事情仔细想来,又处处透着诡异。“这件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吧,这里也不是说事情的地方。” “嗯。”阿金任由着他牵着,上了马车。一路上,她却在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向宋文禹说明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 现下萧湛没死,她基本上就可以认定,那天在庆王府袭击萧铎的杀手,其实就是萧湛本人。只是,宋文禹与萧湛的友情那么深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么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想,是对是错。 就在阿金沉默的同时,宋文禹也在思考着萧湛重新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的事情。不管这件事情是萧湛本人处心积虑策划的阴谋,还是一次偶然。宋文禹肯定的是,日后的王都,不会太平了。 “阿金,”思及此,宋文禹不得不开始为阿金的安危打算,“你这几天不如回一趟娘家吧。等我将这个案子办完了,我就去寻你。” 阿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马车的车轮吱吱呀呀地转着,让车厢里的气氛更显得沉重,“这个案子,真的办的完吗?” 宋文禹笃定地点了点头道:“办得完的,之前我还没有把握,可是现下润王也已经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便多了几分胜算。” “办完了之后呢?你这是要为他的王权霸业出谋划策了?”阿金又问他道。 这一下,宋文禹有些回答不上来了。他并没有想过要参与到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去,可是现下萧湛的突然回归,却让他一下陷入了两难选择。 若是此刻执意查案,这件事情早晚都会查到太子身上。那么不论他是否愿意,等办完这个案子,自己就会莫名成为支持萧湛成为太子的派系一员。 可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请辞,圣人也定然不会准许的。 阿金见宋文禹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道:“你跟他要好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最清楚他的性子的。而我虽然和他打交道不多,最擅长的却是洞察人心。所以,你不要拿那样的谎话诓我,我不爱听。” “阿金,可是眼下你留在王都之中,恐怕危险。”宋文禹苦口婆心地劝,阿金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的,该逃的逃不掉,这个道理我懂。我希望你也懂……况且,我是你的妻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若是要留在王都,我便留在王都。除非,你跟我一起回江南。” 宋文禹定定地瞧着阿金,一个“好”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阿金却还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看吧,我们两个人都有推不掉的责任在身。所以,都别挣扎了。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王都里,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不住。”宋文禹轻轻说道。 阿金闻言,凑到他身边去挽着他的胳膊道:“别说这样的话,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不用说这样的话。” “嗯。”宋文禹低头瞧着她,轻轻应了一声。此后,二人便再也没有交流,只是静静享受着这二人时光。 若是可以,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会倒流,也不会前进。 第一百零四 物归原主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湛的出现,让吉昌宫里翻了天。宫人们瑟瑟发抖,噤若寒蝉地承受着朱良莘的滔天怒火。只见朱良莘站在一片凌乱之中,大口地喘着气。 自打良妃出事以后,她就开始难以入睡。长年累月的失眠,已经让她的身子外强中干。今日的大发雷霆,让她尝到了几分窒息的感觉。 发完脾气之后,朱良莘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她脸色苍白地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及侍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扶。也只有孔嬷嬷,敢在这个时候来到她身边搀扶住她。 “你们都先下去吧,”孔嬷嬷扶着朱良莘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向伺候着的宫人们如是说道。宫人们闻言,如临大赦,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朱良莘神情冷漠地瞧着眼前的这一切,待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了,才忽然冷笑道:“嬷嬷,看到了吗?这些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个个对本宫避之不及,视本宫犹如蛇蝎一般。都是没用的东西!蠢货!” 孔嬷嬷担忧地看着朱良莘,张了张嘴,想要劝说朱良莘放下。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事已至此,又怎能让朱良莘放下?她已经年过半百,自然看得透彻。可是朱良莘却还正值盛年,她最好的年华在这深宫之中被蹉跎辜负。 孔嬷嬷是亲眼瞧着她如何步步为营,才有今日之建树。倔强如她,分明是在用权利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孔嬷嬷清楚,这些身外之物已经化作了朱良莘的身体发肤,一辈子都要跟她同生共死了。 “娘娘稍安勿躁,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嬷嬷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一切都是萧湛的计谋,我们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呢!本来光凭宋文禹和洛腾这两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他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真是……打蛇打七寸,巧得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计谋。各种阴谋算计,不过是让我们以为他已经不足为惧罢了。” “娘娘,老奴听说,润王爷的脸……可伤的不轻,不仅如此,杏林苑的院正领旨去给他瞧伤。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也算是九死一生了。若这一切都在润王的算计之内,这苦肉计未免也有些过了。” “哼,我恨就恨在这老天爷都在帮他!”朱良莘咬牙切齿,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又将手攥成了拳头,“你去,传孟氏来吉昌宫。” “是。”孔嬷嬷应道,并转身离开了。 …… 魏院正带着魏凌云给萧湛看诊完毕之后,便退到了外间等候润王整理身上衣物。两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间等了一会儿,润王就穿着中衣走了出来。 “劳烦二位大人了,”他拱手向二人行礼道,并叫伺候在身边的宫人给魏院正二人一些赏钱。 魏院正本来想要拒绝,萧湛见状,温润笑道:“这是给二位的赏钱,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就收着吧。” 魏院正闻言,只得将那两锭碎银收下,并对萧湛道:“臣惶恐,臣谢过王爷赏赐。” “说起来,本王与令郎还是生死之交。”萧湛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听在魏院正耳朵里,却是心惊胆战。 “承蒙王爷高看犬子。那个时候……犬子也是……” “魏院正,您多虑了,本王说的这句话,就是字面意思,没有话里有话,”萧湛为笑着打断了他,“既然是故友相见,本王想与令郎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魏院正可否回避一下?” “……臣,遵旨。”魏院正站在魏凌云身前,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犹豫再三,也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先行退下了。 “王爷,您是有什么话要对微臣说的吗?”待到魏院正退到屋外,魏凌云便先开了口。 “嗯,本王想拜托你为本王引荐一个人。”萧湛瞧着这个一身正气的少年,无端端地便想到了陆青。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阴郁冰冷了几分。 “王爷的意思是?”魏凌云弓着身子,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不必紧张,本王让你引荐的这个人,也在你们杏林苑,”萧湛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沈玉沈医女,你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魏凌云一愣,不知道萧湛为什么指名道姓地要见沈玉。萧湛见他沉默,也没有催促,只是含笑等着他开口说话。 “王爷,沈医女她一介女流……您说是想要问什么与医术相关的事情,大可不必寻她……” “呵呵,本王不问医术,只是向她打听一点别的事情。” 萧湛话音刚落,魏凌云心里咯噔一下,本还想找些拒绝的理由,却被萧湛不容置喙地打断了思路,“你只管带她过来与本王见面便是。本王答应你,她绝对能够毫发无损地跟着你回去,如何?” “微臣惶恐……臣,一定不辱使命。”说罢,魏凌云便向萧湛行了个礼。 萧湛满意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单手将魏凌云扶了起来,“那你待会儿便将她带过来吧。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惊动你的父亲为好。” “微臣明白。” “去吧。”得了魏凌云的许诺,萧湛这才放他离开。 门外,魏院正目不斜视地站在一边等着,听到开门声,他连忙往房门口看了一眼,见是魏凌云走了出来,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润王将你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只是与我聊起了淮南郡的一些事。”魏凌云说这话时,低垂着头。他本不擅长于撒谎,更何况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魏凌云不想让魏院正瞧出一丝异样。 魏院正眉头微微皱起,伸手捋了捋胡须,这才道:“润王这次回来,怕是有备而来。云儿,咱们还是不要蹚这浑水了。” “父亲的话,儿子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魏凌云苦笑了一下,想起刚才萧湛含笑瞧着自己的模样。那样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和煦,却让人浑身发冷,“只是,儿子不见得能逃脱得了。” 魏院正听到魏凌云的这一声感叹,立马就不说话了。魏凌云见父亲满面愁容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便又轻声安慰道:“父亲不必如此忧思多虑,船到桥头自然直。” 魏院正苦笑,和儿子一起并排走在宫道上。 回到杏林苑之后,魏凌云就先去找了沈玉。 “刚才我和父亲去见了润王。他……指名要见你。”魏凌云将沈玉牵到一个角落,见四周无人,这才轻声说道。 沈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又回复了淡定的神色,“王爷是想在哪里见我?” 魏凌云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先回了他的问话,“他今晚上住在宫中,你要去见他,就直接去撷芳殿里找他就是了……只是,你果真要去?” 沈玉点了点头,“我这次不去,他总是有办法找到我的。既然如此,不如先去瞧瞧,润王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猜,他是为了淮南郡发生的事儿……可是你……”剩下的话,魏凌云没有说出口。沈玉知道,在魏凌云的认知里,自己那段时间压根就不在淮南郡,对那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若是萧湛真的要问她这些事情,她肯定是要露出破绽的。然而,魏凌云不知道的是,阿金早就将在淮南郡发生的一切与她说了。 沈玉抬手拍了拍魏凌云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放心,王爷不会为难我的。” “可是……”魏凌云眉头紧皱,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沈玉轻轻摇头。 “魏大人,你不必如此担心我。我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相信我。” 魏凌云抿着唇,忧愁万分地瞧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他不明白,为何事到如今,沈玉还是如此胸有成竹。就在他沉默的当儿,沈玉已经拉开了他紧紧拽着她的衣袖的手,转身离开了这个小角落。 魏凌云向前走了几步,本想叫住她,这时正好有其他人走过,他也只能作罢。 …… 当晚,皓月当空。 萧湛坐在屋子里没有点灯,他将窗户推开,让月光泄进屋子里,洒在他的身上。 萧湛目光清冷地盯着那一轮满月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陆青。 萧湛再一次地想到了那个少年,他攥紧了拳头,浑身忽然散发出凌厉肃杀的气势。这让走到房间门口的沈玉脚步一顿,准备敲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沈玉讶异于自己感受到的这浓烈的杀气,她甚至于有些质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房间。正在疑惑的时候,房门开了,沈玉一抬头,正好对上萧湛那一双冷漠的眼睛。 沈玉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并对萧湛行礼道:“王爷。” “进来吧。”萧湛转身往屋子里走去,沈玉这才敢抬起头来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王爷,奴婢就是沈玉。不知王爷深夜传唤奴婢,是有何事?”沈玉在房间中央站定,目光清明地瞧着那个始终用背影对着自己的年轻人。 “本王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萧湛回过头来瞧着沈玉的脸,锐利的目光盯得沈玉有些心里发毛。她低下头去,不想与这个眼神锐利的男子正面交锋。 “奴婢惶恐,王爷想让奴婢做什么事情,但凡吩咐便是。‘求’这个字……实在是不敢当。” “你自然是当得的。还请沈玉姑娘,替本王将宋夫人约出来见个面。”萧湛语气平淡地说道。 沈玉一愣,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奴婢愚钝,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宋夫人?是哪一位宋夫人?” “宋文禹的妻子,沈默金。又或者说,梁金。”沈玉装傻,完全在萧湛的意料之中。他也并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阿金的名字说了出来。 这一下,饶是沈玉,都有些绷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萧湛,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又低下了头。 “你好像很意外?没想到我会知道她的真名,是吗。”萧湛轻声问道,言语之温柔,就好像是在聊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让沈玉没办法揣摩他的心思。 “王爷,您……” “代本王请她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吧。现如今,即便是本王亲自去宋府,她也不见得会见我了。”萧湛说完,偏过头去,看着那一室月光,眸子里闪过一丝忧伤。 “可是即便是奴婢去,也不见得能够完成王爷所托……”沈玉在震惊之后马上又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十分理智沉着地应付着萧湛。 对此,萧湛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对沈玉多了几分赞赏,“通天阁的人果真名不虚传,咱们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着推托?不过说起来,你和阿金的性子确实是有几分相似,难怪她当初会选择与你交换身份了。” 藏在心中秘密被一个外人突然揭露出来,让沈玉有些措手不及。沉默半晌之后,她只得应下了萧湛强加给她的这份差事,“王爷,奴婢会去试一试。” “嗯,那就多谢了。”萧湛也没有多为难她,只要她愿意去试,他便有把握阿金愿意与自己见一面。 …… 阿金最近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却说不上是为什么。硬要说起来,这眼皮开始烦躁不安地跳动,好像是从萧湛回来那天开始的。 阿金坐在窗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捂着还在兀自乱跳的右眼皮,看着灰蒙蒙的天气发呆。 正在这时,阿珍领了一个不速之客进来,倒叫阿金有些意外了,“姑娘,沈医女想要见您一面,一大早就过来等着了。” 阿金一偏头,果然瞧见沈玉站在那儿。见她看过来,还特意向她行了礼,“宋少夫人。”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阿珍,去沏茶吧,顺便再端些点心来吧,”阿金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招呼着沈玉坐下,便将阿珍打发出去了,“你怎么今天想到专程来宋府找我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沈玉面色尴尬,看着阿金犹豫了半天,才轻声道:“姑娘,润王想要与您见一面。” 说来也奇怪,沈玉话音刚落,阿金的眼皮就不跳了。她将捂着右眼的那只手放下来,眼睛里不自觉地泛起一层冷意,“他特意找你来请我?” “是,”沈玉点了点头,“他说,今时今日的他,即便出现在你面前,亲自来请您,您也不会愿意见他一面就是了。” 阿金没说话,只是垂下眼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玉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音,又轻声说道:“姑娘不想去没有关系,我自有办法应付。只是昨晚上……她当着我的面说出了姑娘名讳,所以我才……” “我明白,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阿金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避无可避了,“我去与他见一面便是了。他有说过,如何见面吗。” 沈玉抿着唇,往阿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阿金打开来看,发现上头写着自家酒楼的名字:兰茵记。 阿金将纸条揉成一小团,攥在手里,抬头看向沈玉道:“我知道怎么做的,不用担心我。今天你既然过来了,便用了午饭以后再走吧。” “是……”沈玉见阿金如此淡定,她反而心里愈发地不安,思量片刻,还是想再劝几句,“姑娘一定要赴约。” “不然能如何?”阿金笑着反问,“他昨天特意在你面前提到我的真名,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日我不去,他或许不会把我如何。可是日后……他会不会利用我和通天阁的关系做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摆在那儿,我总得去试探一番虚实才是。” “都怪我……若非是我露出了什么破绽……”沈玉坐立不安地说道。 “你不用自责,这事儿原本与你无关。”阿金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别的。 第二天中午,阿金来到了兰茵记,再一次打开了那间雅间的门。只是这一次,坐在房间里的人不再是萧铎,而是萧湛。 萧湛抬头,见阿金面色清冷地站在那儿,笑了出来。 “傻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阿金听了他的话,果然便走进房间,坐在了他的对面。她先是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酒菜,忽然笑了一声。 萧湛瞧她笑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 “你知道吗?不久之前,有一个客人来到这个房间,也是点了这么一桌酒菜,自饮自酌。你一定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是谁。”萧湛随意地问了一句话,并喝空了杯中酒。 “萧铎。”阿金报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之后,果真瞧见萧湛脸上露出几分微妙的表情。 “你是故意的。”萧湛笑了笑,笃定地说道。 阿金没答这句话,可是从她微微上挑的唇角来看,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千方百计地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我大难不死。首先想到的便是你这个救命恩人,便将你请来了。”说着,萧湛便给二人斟满了酒,并端起酒杯来向阿金致意。 阿金瞧着他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心情复杂,却并没有因为心软而举起酒杯来。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光是坐在那儿,都透着一股子清冷的气质。 “确切地说,我不算你的救命恩人。我没能把你救上来。” “那是命,不怪你。”萧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他越是如此,阿金的眉头便越是拢得老高,“所以,我也在你的算计之内?这金蝉脱壳之计,是你早就准备好的戏码?” “金蝉脱壳,是我一开始就想要实施的计谋没错。可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说着,萧湛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下来,“阿金,陆青没了。” 阿金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的悲伤,她似乎可以感同身受,却无法同情起来。 在那一瞬间,阿金想到了阿九。 “王爷,阿九是不是在你那儿。” 阿金的开门见山让萧湛顷刻间从失去陆青的悲伤之中抽离,他瞧着阿金,却没有答话。 阿金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那日在庆王府与我交手的黑衣人,是你吧。” “你怎么认出是我的。”萧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不知为何,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很苦,就连嘴巴也跟着一起苦涩起来。 怎么认出来的? 那双眼睛看着她时绽放出来的光芒与绝望,是刻骨铭心的。那日她与他在庆王府交手,对峙的时候她又一次看到了那样的眼神。 可是这些,她不嫩说。 阿金将头偏向一边,让自己的视线落在窗外的雨景上,“这么说,的确是你了?” “你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以后这种凭空猜测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说完,萧湛又给自己添了酒,却只是给阿金夹了菜。 “我知道我没办法证明这一切,”阿金转过头来瞧着他,“就如同你没办法证明我就是梁金一样。” “阿金,只要是关乎通天阁的事情,捅到圣人面前,他都不会看证据的。”萧湛的语调依旧温柔,却让阿金闻到了血腥味。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搅在一起,面上却还是那么一派无所谓的样子,“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提前告诉我,要致我于死地。” “不是,”萧湛抬起头来,眼里含笑地瞧着她,“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通天阁愿意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不可能,”阿金斩钉截铁地回道:“通天阁不会自己打破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自古以来,我们都不会插手争权夺利之事。” “为我破一次例,也不行吗。”萧湛低头喝酒,问了这么一句话。 阿金皱着眉头瞧着他,没有急着回答。她隐隐觉得,他没有把话说完。 “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九弟,你们也不愿意破例吗。” 阿金睁大了眼睛,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萧湛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时候,正好瞧见她骤白的脸色。萧湛眉头轻蹙,有些心疼地瞧着她。 “你不用将我视为洪水猛兽,我不会打九弟的主意。更何况他这段时间一直替我守护着母亲,这个人情债,我终归是要还的。” 在这个男人面前,阿金头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将怀中的玉佩取了出来,放在了萧湛面前。 萧湛一看到那玉牌,好不容易有些温度的目光又冷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物归原主吗。” “你之前说过,我用玉牌来找你,你可以答应我任何要求,”阿金倔强地瞧着他,虽然心情异常忐忑,却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神色如常地与他说话,“我只求一样,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你的亲人……”萧湛若有所思地回味这句话,“你是指宋文禹,还是指萧诺,又或者是……通天阁里的所有人。” 阿金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文禹一直视你为知己好友,而今你又利用他在重新彻查淮南郡一事,我相信,你不会为难他。” “所以他不在你的亲人之列吗?”萧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争出个长短来,未免太过幼稚,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确实不是我的亲人,夫妻同体,他就是我。” 萧湛闻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金,你真是……” “话已至此,我也知道,不论我说什么都是拦不住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的。只是希望王爷在要伤害到我在乎的这些人之前,先瞧瞧这枚玉佩,想想你当初给我的承诺,”说着,阿金不想再在这里逗留,便起身告辞了。 “这块玉牌,你还是拿回去吧。”萧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白玉玉牌,见它静静躺在桌子上,心里就一阵惶恐。 阿金顿住脚步,微微侧着身子看了他一眼,“不用了,你九死一生回来,我正好物归原主。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又何必再戴在身边。” 说着,她便推门出去了。 萧湛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良久,直到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他才缓缓伸出手来,将那枚玉牌捡起来,纳入怀中,放在贴近心脏最近的位置。 萧湛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着玉牌从冰冷变得温热。若是可以,他多希望此时此刻搂在怀中的不是一枚毫无生气的玉牌,而是那个他日思夜想,支撑着他一路艰辛走来的女人。 “阿金……”萧湛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可她却并没有听到。 第一百零五章 蓄势待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孟一荻忐忑不安地在宫人的引导下来到吉昌宫里。见到朱良莘正坐在主位上品茶,连忙上前行礼道:“母后万安。” “嗯,起来吧。来人啊,赐座。”朱良莘眼皮一抬,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孟一荻垂首坐在一边,刚一落座,朱良莘又开口说话了,“那日孟氏可有将本宫的口信带回太子府。” 孟一荻闻言一愣,随即意识到朱良莘所指,脸颊上立马现出一片绯红,“有带回来的。” “既然如此,为何这一两个月以来,都未曾见你的肚子有丝毫动静?” 朱良莘的这个话,算是很不客气了。孟一荻咬着唇,心里委屈,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就怕被朱良莘瞧见了,更加为难自己。 可是眼下,朱良莘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训斥媳妇。她所在乎的,是孟一荻到底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萧烁怀一个孩子,替他解围。 “今日你来得正好,本宫刚好从杏林苑里请了位医女看诊,顺便也给你看一下吧。” 婆婆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在怀疑自己不能生育。孟一荻涨红了脸,只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却只能含笑应下。朱良莘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倒也没有去在意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委屈。 “孔嬷嬷,带太子妃去里屋吧。” “是。”孔嬷嬷温柔地笑着,来到孟一荻身边将她请进了里屋。 孟一荻白着脸进到屋子里,只见一位医女打扮的年轻少女站在桌子后面,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向她恭敬行礼道:“奴婢沈玉见过太子妃。” “不必多礼,劳烦沈医女替本宫看诊了。”孟一荻扯了扯唇角,想要在这位素不相识的医女面前依旧保持自己端庄优雅的形象,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沈玉瞧着孟一荻虽然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却依旧倔强地掩饰着自己心中的苦楚,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殿下请这边坐,”沈玉将孟一荻请到自己对面坐下,又道:“殿下不必紧张,不过是寻常的问诊把脉罢了。” 孟一荻苦笑,没有作声,只是认命地将手臂伸了出来,一副待宰鱼肉的模样看着沈玉。 沈玉将手指轻轻搭在孟一荻脉搏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孟一荻的紧张,“殿下,您的身体状况不错。并没有什么异样。” 片刻之后,沈玉将手指挪开,看着孟一荻微微笑道。 “既然如此,为何我……”孟一荻眉头轻蹙,很是不解地瞧着沈玉,却欲言又止。 “奴婢给您开个方子,是补气血的。您只要吃上五副,便能够将之前亏空的气血补回来。只是一样,殿下在调理身子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要节制一些。” 沈玉话说得委婉,却也能够让孟一荻一听就懂。刹那间,她的脸便红到了脖子根,“我,我知道了……谢过沈医女。” 沈玉微微一笑,便站起身来送她出了里屋。这边孟一荻与朱良莘告别之后刚离开吉昌宫,沈玉就被唤到了朱良莘面前。 “说吧,太子妃的身子可有什么毛病。” “没有什么大毛病,只需要喝些补气血的药便好。”沈玉跪在地上,恭敬答道。 朱良莘瞟了她一眼,见她似乎也没有隐瞒什么事情,便又道:“听说坊间流传着一种求子汤药,也不知沈医女是否有这样的方子。” 朱良莘那个语气,分明不是在询问,而hi笃定沈玉会有。沈玉思量片刻,这才轻声答道:“是有这样的方子,只是药性霸道,宫中不曾有人尝试过。” “无妨,但凡给本宫写一张便是。”朱良莘如是命令道,沈玉虽然并不想给,却也只得遵从。 片刻之后,那方子便到了朱良莘的手里。她先将是方子上的用药粗略看了一遍,这才递给站在一旁的孔嬷嬷。 “沈医女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今天的事情,哪些发生了,哪些没有发生。” “奴婢今日过来,就是给皇后娘娘看这失眠症的。” 沈玉的回答让朱良莘很是满意,她差人给沈玉了一些赏钱,这才让宫人将沈玉送出了吉昌宫。孔嬷嬷瞧着沈玉的背影,轻声问道:“娘娘,这个姑娘确实聪明。只是……是否还要留着?” “留着吧,若是咱们今天的事情有人走漏风声,再除掉也不迟。”朱良莘说着,拿起旁边的那一碗茶汤,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沈玉在宫人的引导下离开了吉昌宫,直到再也看不见吉昌宫宫殿的飞檐,她才敢停下来大口的呼吸,用以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 这种小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沈玉多年蛰伏于宫中,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她将身子轻轻靠在宫墙之上,这才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眼下被冰冷的墙壁一碰,有些冰冷刺骨。 “沈玉?”正在沈玉发呆的时候,魏凌云提着灯笼从宫道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 沈玉回头看向走近的魏凌云,有那么一瞬间,激动得有些想哭。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魏凌云是知道今天沈玉被叫去吉昌宫的事情的,他见人一直没有回杏林苑,这才一个人抹黑来找。 “我没事,”沈玉紧紧抓着他的手,身子有些发颤。 魏凌云点了点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二人牵着手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直到走到宫中一处偏僻角落,这才停下脚步。 “皇后娘娘为难你了?” “倒也没有。只不过她今日叫我去,不是为了治她的失眠症,而是为了让我给太子妃看诊。” 魏凌云惊疑不定地瞧着沈玉,一瞬间想到了多种可能,“怎么,太子妃她……” “还好,太子妃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在我临走之前,皇后娘娘找我要了一幅求子汤药。你知道的,这种东西宫里的太医根本就不会给人开的。我猜她今天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终目的是那个求子汤药。” 魏凌云在听完沈玉的表述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皇后娘娘要这个东西做什么,莫非她是想再生一个?” 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沈玉都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了。也正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她忽然也没那么紧张了。沈玉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魏凌云这个呆子,“皇后娘娘怕是替太子求的这副汤药。” 魏凌云瞪大了眼睛瞧着沈玉,显然是被她的这番猜测给吓着了。话已至此,就算他再愚钝,也能够理解其中深意,“这,这……那若是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的话。” “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不论是不是我说的……可是这深宫大院之中,又如何能藏得住秘密。”沈玉喃喃说道,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愈发想念通天阁和药王谷了。 “魏大人,”沈玉忽然回过头来抓住魏凌云的袖子,眸中含着盈盈月光瞧着魏凌云,“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沈玉消失不见了,一定要记得,去一个叫做药王谷的地方寻我。” “药王谷?”魏凌云犹如雷击地瞧着沈玉。曾几何时,当他还在淮南郡的时候,那个假扮沈玉的女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魏凌云瞧着沈玉,忽然觉得她虚无缥缈地让他抓不住,“你到底是谁?沈玉是你的真名吗?你……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哪里也不去……除非,我实在没办法在这宫里待下去了,否则我是不会走的,我想……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的。” 这样的话,沈玉从来没有说过。即便是后来魏凌云大难不死回到王都,沈玉在他身边日夜照顾侍奉,也不曾说过。 魏凌云激动万分地紧紧将沈玉抱在了怀里,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沈玉,沈玉……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你放心,拼了我这条命,我都要护你周全!” 沈玉摇了摇头道:“魏大人,我不要你去替我拼命,我要你好好的。也请你相信我,沈玉可以自保。只是……只是若是哪一天你到处都寻不见我了,魏大人一定要想办法去找我。我会在药王谷,一直等您。” 那句‘至死方休’,沈玉偷偷在心里说了,却没有说出口。人的命运变幻莫测,她不想魏凌云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句话而背负一辈子的枷锁。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一定。”魏凌云说到动情处,也禁不住红了眼眶。月色正好,可是他却提前尝到了一丝生离死别的味道。 沈玉含笑点了点头,将他的手握紧,“待会儿咱们还是各自回到杏林苑里,莫让旁人瞧见我二人是一起回去的。” “好,那你一定小心,”魏凌云临走之前,又将手里的灯笼硬塞给了沈玉,这才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他的身影刚从沈玉的视线之中消失,沈玉眼神之中的柔软也渐渐消失了。 她从小生长在通天阁,后又师从药王谷,本就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今皇家的那些争权夺利之争已经牵涉到自己,想要她坐以待毙怕是不可能了。 沈玉转过身,提着魏凌云塞给自己的灯笼,一边寻思着如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阿金,一边向杏林苑行去。 …… 阿金面色阴沉地从兰茵记回来时,宋文禹已经坐在房间里头看书了。 今日他的早归,让她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倒是宋文禹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慌忙站了起来迎向了她,“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阿金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还没想清楚说辞,话便已经出口了,“就是沈员外给我的陪嫁产业太多,总是这么巡视有些累。” 宋文禹哭笑不得地瞧着她,牵着阿金的手双双坐了下来,“既然如此,等沈默麟来王都了以后,你就交出一些来让他打理吧。” 阿金歪着头想了想,“倒也可以。” 宋文禹见自己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阿金的难处,也是高兴,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今日回来得这么早吗?” 阿金也算是给面子,虽然隐隐约约能猜到为什么,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彻查淮南郡一案,马上就可以圆满结束了。润王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和洛腾也不必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了。” “这样啊,真好。”阿金笑了笑,言语里带着些敷衍。 宋文禹抿着唇瞧着她,似乎看出来了阿金的心不在焉,便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道:“你好像还是有些心事没有说出来?” “我在想,等你查完淮南郡一案,是不是就要开始为润王的夺嫡之争出谋划策了。” 宋文禹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他的阿金,总是这么聪明,有时候还真是让他觉得苦恼。 阿金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堵得慌,“你是已经有了决定,还是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阿金……有些事情,没有到那一步,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即便现在我坐在这儿冥思苦想,也是想不出万全之策的。” 阿金皱着眉头瞧着他,好几次她都想要用事实来击破宋文禹对萧湛的那最后一丝幻想。可是这么残忍的事情,她实在做不出来,更何况对方还是宋文禹。 “……你是觉得,润王这次回来,不一定是有争抢之心的?”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阿金有些气急败坏地瞧着宋文禹,声调都不自觉拔高了些,“我知道你与他生死与共过,且还是多年好友。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他经历了多少变故,人总是会变的。” “阿金,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不到那最后一刻,我实在不愿意将他与旁人一般看待。” “我明白了……”阿金垂下眼来,只觉得有心无力,帮不上忙。今日她与萧湛在兰茵记里的谈话,犹在耳畔回响。可是因为之中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她也无法将之向宋文禹全部和盘托出。 更何况,就算自己据实以告,宋文禹也不见得会相信她。 宋文禹见她如此挫败,又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阿金,别这样,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阿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嗫嚅道:“其他的事情,我都信你。可是一旦牵扯到润王,你就不再是你了,叫我如何不担心?” 宋文禹哑口无言,只得双手一摊道:“那你要我如何?” 阿金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去屏风后边换衣服,“我不要你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她还没有向前走几步,宋文禹就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阿金,”他说,“咱们要个孩子吧。” 阿金窝在他怀中,有些不知所措。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因为这句话溢满了甜蜜而又幸福的感觉,同时又是苦涩的。宋文禹的这个提议,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造成这一切后果的阿九。 “我……文禹,白大夫说过,我的身子需要调理。” “无妨,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夫妻的。等个一两年,你身子调理好了,我们再要个孩子也不迟。” 阿金很想问他,若是自己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怎么办?可是这样的话,她实在问不出口。 她依旧将自己的背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尽量用一种轻快地语调回道:“好呀。一两年以后,我们就要个孩子。” “嗯。” 宋文禹将她又抱紧了些。 阿金没有转身,由着他从背后抱着自己。因为他怕宋文禹瞧见自己眼中隐忍着的痛苦和泪光。 第一百零六章 不想再失去亲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烁被朱良莘召进吉昌宫里,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一踏进房间里,在与母后行礼后,便坐了下来。 “母后今天召儿臣过来,是有何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了吗?”朱良莘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萧湛回来了以后,你应该更有时间陪我这个老婆子了才对。” 萧烁扭过头来看着朱良莘,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搭理朱良莘,“母后是想儿臣陪着去哪个地方散心的话,但凡母后说一声,儿臣一定随叫随到。您瞧,今儿个儿臣不就来了吗。” “今日找你,是有正事,”朱良莘也懒得与他较真,她话音刚落,孔嬷嬷就给萧烁呈上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萧烁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药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朱良莘,“这是什么?” “求子汤药,”朱良莘言简意赅地回道:“你若是要抓药,一定记得差人去宫外,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有这个东西。” 萧烁眉头轻蹙,又看了那药方一眼,“这药方,可找人查验过。” “自然是找人验过了,本宫是想抱孙子,不是想谋财害命。”朱良莘嫌弃地看了萧烁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对孟一荻太过维护。这样儿女情长,日后如何做一个杀伐果断的天子。 萧烁低头将那药方小心折起来,放进袖中,也没有应下朱良莘。朱良莘见状,也不逼他,而是拿起了放在手边的那一碗茶汤,“你若是害怕这药方有问题,先给妾室用。不过,本宫更希望你的第一个孩子,是正宫所出。” 萧烁听了朱良莘的话,笑了,“母后不是一贯不喜欢一荻吗,怎么今日却站在她那一边了。” “此番生子,意义非常。一个妾室生的孩子,不足以保你周全。” 听着朱良莘将自己未来的孩儿也算计了进去,萧烁不禁五味杂陈。他低下头来苦笑,言语之间带着些自嘲,“这么说来,我堂堂一太子,现在也只有生孩子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朱良莘知道萧烁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也不是让你去做什么自取其辱的事情。即便没有眼下的困境,你还是要有子嗣的。” “儿臣明白。”对于朱良莘的一番安慰,萧烁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吉昌宫。 朱良莘瞧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孔嬷嬷在一旁轻声宽慰了她几句,“娘娘不必如此忧虑,太子肯定会明白其中玄机的。” “他当然明白。本宫只是担心他,钻了牛角尖就出不来了。”说罢,她便将手里捧着的那个茶碗放在了一边。 …… 萧烁心事重重地回到东宫,正巧见到孟一荻在喝药。他愣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走到孟一荻身边。 孟一荻药喝了一半,见是他进来了,赶忙站起身来,“太子殿下……” 萧烁摆了摆手,看着她放在一边的药碗道:“身子不爽?” 孟一荻脸色绯红地摇了摇头,“不是……上次去母后那儿,正好有一个医女在给母后看诊,顺带便也给我把了脉。那医女说我需要补气血,所以这一阵子,我一直在喝药。” “哦,”萧烁心不在焉地应着,心想,原来母后早就为了怀孕生子的事情将孟一荻叫过去了,“那这药得喝多久。” “那位医女说,先喝五幅,再差人去唤她来瞧一瞧。”孟一荻如实答道:“臣妾……已经喝了四幅了。” “哦,那也快了。”萧烁坐了下来,忽然想到了那张药方。鬼使神差之下,她便向孟一荻讨要起沈玉给她开的那张补气血的药方来,“你的药方,拿给我看看吧。” 孟一荻不明白萧烁要这个做什么,却还是找来给了他。萧烁接过那张方子,也没看就直接揣进了袖子里,与那张求子汤药放在了一块。 他心里寻思着,索性让宫外的大夫瞧一瞧,这两张方子有没有什么相克的地方。若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他就准备将那求子汤药抓几幅过来给孟一荻喝了。 思及此,萧烁看孟一荻的眼神又慢慢变得不一样起来。孟一荻与他做夫妻已久,自然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垂下眉眼,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殿下,现下还未到点灯时分。” 萧烁邪魅一笑,故意逗弄她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孟一荻咬着唇,不说话了。 看着她害羞的样子,萧烁忽然开怀大笑起来,他站起身,一把将孟一荻抱了起来道:“即便未到点灯时,有些事情咱们也是可以做的。” 说着,他便将孟一荻抱着往里屋里走去。 竹儿目不斜视地等他们二人进去之后,这才退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此时偏殿之中,孟一菡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书。红玉进来将打探到的消息与她说时,她也依旧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那本书上。 红玉吃不准她是什么态度,汇报完之后便站在了那儿。 “这些天也辛苦你了,你下去吧。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姑娘……”毕竟是自己要跟一辈子的主子,红玉见她如此态度,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娘就不着急吗?若是奴婢打探过来的消息是真的,那么大姑娘就一定会为太子怀孕生子了。” “嗯,是这么一回事,”孟一菡抬头瞧着她,“即便如此,我也不着急,也着急不来。当今皇后娘娘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宠妾灭妻。她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妾室生下皇室的长子嫡孙,怎么样都轮不到我的。这个时候姐姐若能怀上太子的孩子,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孟一菡若有所思地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话锋一转,将书放在一旁道:“红玉,我有些饿了,去替我拿些点心过来垫垫肚子吧。” “是。”红玉不疑有他,转身退出了房间。 孟一菡盯着屋子里的一处地方,继续思考着之前担心的事情。 “只怕姐姐心里还住着宋家大郎君,对于怀孕一事,始终会有些犹豫。” …… 萧湛在宫中养了几天的伤之后,便又搬回了自己的润王府。萧悟生没有拦他,虽然这个儿子失而复得,二人之间的隔阂也已经形成多年,一时半会儿也化解不了。 萧湛回到润王府中,瞧见府中的一切还打理得井井有条,便对管家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辛苦你了。” 老管家是从萧湛出宫建府开始就一直跟着的老人,之前萧湛失踪,就一直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而今萧湛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更是老泪纵横。 “老奴不辛苦。王府中的人都相信王爷有朝一日能够回来,所以在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不敢懈怠。就怕王爷回来了,园子荒废了,您看着伤心。” 萧湛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了,直接给了老管家一大笔赏钱,并让他酌情给那些得力忠心的下人一些赏赐,便让他下去了。 飞云站在暗处默默瞧着这一切,等到老管家退出去了,这才现身,“你不该那样对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萧湛坐在那儿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他回过头来朝着飞云微微一笑,“那我还应当如何。” 飞云瞧着他的眼中毫无神采,也是无奈。他走到萧湛面前道:“陆青的事情,你不必自责。” “我也知道,那种情况下,那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萧湛抬起头来瞧着被窗棂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语气平淡得让人心疼,“只是我一想到陆青是因我而死,又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天,我就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飞云不知道怎么劝,只得换了一个话题,“你既然从宫里出来了,是不是要去大慈悲寺去探望一下夫人。她也等了你好些日子了。” “嗯,是该去瞧瞧的。顺道,也去瞧瞧我那九弟,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萧湛站起身来,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上的那道疤,“希望他们不要被我这副鬼样子吓到才好。” “他们不会的。”飞云笃定地说道,尔后又觉得由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来说这句话,实在滑稽。 师徒二人此后便再未有对话,萧湛推开门离开房间的时候,飞云又再一次地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他从未来过。 …… 阿银抱着自己的那把碎星坐在凤凰树上闭目养神,眼下花已经败尽,却还是枝繁叶茂。站在树底下的人若不抬头仔细端详,压根就敲不出来有一个人在上头。 这一段时间以来,阿银就经常坐在这树杈上观察着那间宁静的院落。瞧着它炊烟袅袅,又瞧着它熄灯归于一片黑暗。不知不觉间,阿银发现自己似乎开始有些羡慕那院子里的人所过的日子了。 没有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也没有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他有时候会想,若是有朝一日,义父和黛姨退隐江湖,带着他和阿姐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沉醉了。 今天有些特别,他刚在树上小憩一会儿,就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阿银猛地睁开眼睛,低头就发现树下站着一白衣青年,正对自己温柔地笑。 阿银瞧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只觉得他脸上的那道疤实在是有些可惜。当他准备跳下来与那人打个照面的时候,那人却忽然一转身,往那小院子里走去,轻车熟路的样子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事实上,那就是他的家。 萧湛一走到门口,七巧就欢天喜地地跑进去给任氏报喜去了,“夫人夫人,您快出来瞧瞧,四公子回来了,四公子回来了。” 阿银半蹲在树杈上,听着七巧的声音,恍然大悟地瞧着那个年轻人玉树临风的背影。 原来是他。 那个在别人口中,对自己特别好的四哥,皇贵妃任氏唯一的儿子。 既然如此,自己救不必下去了吧。 阿银这般想着,又靠在了树干上。只是这一次,他怎么都睡不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见到了四哥,还是因为其他。 小院里,任氏听了七巧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当她瞧见萧湛脸上那道贯穿了整张脸的刀疤时,心下大骇,尔后便是欣喜若狂。 “孩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母妃,孩儿不孝,让母妃挂心了。”不论而今的萧湛已是如何的麻木冷酷,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他还是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曾经,母亲的头发是乌黑秀丽的,而今她的鬓间也掺杂着一些银丝。 萧湛知道,这都是因为他。 “傻孩子,说什么呢。既然来了,快些进来坐吧,进来坐,”说着,任氏下意识地想叫七巧将阿银也叫进来,话到嘴边,又突然止住了。 任氏暗地里向七巧使了个眼色,七巧心领神会地在将二人迎进屋子里后,便捧着食盒向凤凰树走去。 萧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道破。他坐下来,含笑瞧着任氏道:“母妃,孩儿得以大难不死回到王都,已经是万幸。孩儿在宫中养伤的这几日便一直在想着将母妃接到王府里去安享晚年,从此我母子二人朝夕相伴,再也不要有生离死别。” 任氏心疼地瞧着萧湛,伸出手来颤抖地摸了一下他脸上的额疤,“这是怎么弄的?” 萧湛没有躲开任氏的碰触,仍旧笑道:“掉进河里的时候,被乱石割伤了。母妃,不碍事,都是皮外伤。” 任氏的指腹在那微微隆起的伤疤上滑过,指腹凹凸不平的感觉传递到心里,宛如一把利剑在她身上狠狠地割着,任氏颤抖着嘴唇轻声问道:“一定很疼吧。” 萧湛伸出手来握住任氏的手,想让她安心,“母妃不必担忧,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任氏看着萧湛反问道,见他不说话,便又苦笑道:“知子莫若母,从你过来找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你这次回来,是想要做什么了。” 萧湛一愣,没有做声。他不知道这是母亲的试探,还是母亲果真看穿了他的心思。 任氏见他沉默,便抽出手来轻轻包裹住他的那一双手,“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母亲这次不拦着你了……但凡有一样,不要伤害曾经对我们母子有恩之人。” 萧湛目光微冷,表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母妃所说有恩之人,儿子自然是不会去主动伤害的。母妃知道儿子的,儿子也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任氏眨了眨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有就是,我便不与你一同回润王府里去住了。这里,挺好。人老了,不太愿意挪窝了,你时常来看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母妃,你这是……”萧湛皱着眉头,还想要再劝,却被任氏打断了话头。 “你听我说。既然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便不能成为你的负累。再则,若是我突然搬去了润王府,会打草惊蛇的,”说着,任氏将萧湛的手握得更紧,“孩子,这条路太过艰险,既然你执意要走,应当考虑周全一些。朱氏党羽遍布天下,你应当小心谨慎才是。莫要为了我,而暴露了你的真实意图。” “母妃……” 萧湛哽咽了,他自然明白任氏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分明在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用来麻痹他的对手。 萧湛低下头,看着任氏那一双已经有了些皱纹的手道:“母妃,陆青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其他重要的人……” “母妃知道,你且放心,母妃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任氏笑了笑,慈爱地抚摸着萧湛轮廓分明的脸庞。 七巧捧着食盒一路小跑到凤凰树下招呼阿银下来吃饭。阿银刚一下树,就被她拉着往旁边走,直到来到寺庙后门一条小溪面前才停下。 “梁公子,这是今日的午膳。夫人让奴婢专门送来给您吃的,今儿个夫人的儿子过来了,夫人担心你会不自在,就没有让您进小院里用膳。看在这些饭菜这么好吃的份上,您可不要生夫人的气。” 七巧上下嘴皮一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尔后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阿银。 阿银盯着她瞧了许久,这才默默地拿起碗筷来吃饭。七巧蹲在一旁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只觉得这个长得俊俏的美少年,就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实在没办法将之与那些五大三粗的江湖人士联系起来。 其实她也是瞧见美少年与刺客缠斗的场面的,虽然她不会功夫,却也看得出来,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想到阿银那俊秀的身姿,七巧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出来。阿银听到笑声,奇怪地抬起头来看了七巧一眼。七巧捂着嘴,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公子你继续吃你的便是。” 阿银点了点头,又埋头吃了起来。而七巧则陪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虽然阿银不怎么回答他,可她就是忍不住将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他听。 “四公子这次回来,夫人可算是找回自己的主心骨了。只是可惜了,四公子以前也是很俊俏的人儿,今日我一看,脸上竟然留下了那么长一道疤。” “男子留疤,无碍的。”阿银吃完了饭,难得回了一句。 七巧瞧着阿银认真的样子,咧嘴一笑,乖巧地回道:“公子这么一说,奴婢忽然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阿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见七巧开始收拾碗筷,也跟着帮忙一起收拾。二人一起走回小院里的时候,萧湛已经走了。 阿银进到屋子里,本来打算和任氏打声招呼就回到树上去,却被任氏叫住了。 “阿银,你过来坐。” 阿银听话地坐到了任氏身边,任氏瞧着他许久,忽然笑道:“你跟你母亲真像。” 阿银怔愣地瞧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早就在自己四岁那一场九死一生的高烧之中烧没了。阿银将手按在插在腰间的玉笛上,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孩子,不用觉得自责。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你的母亲就已经很开心了。记不记得她的模样,都不重要。” “我……对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阿银抬起头来看着任氏,坦诚地说道。 “你应该瞧见了吧,我的儿子回来了。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的照顾了。” 任氏的话让阿银的心里一紧,半晌他才道:“夫人这是不需要我了的意思吗?” “他既然回来了,应该会派人护我周全,你无需担心我。可是你若继续留在这儿,我担心……他会发现你的存在,从而知道你的身份。” 阿银看着任氏,心说其实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却不敢说出来吓到任氏,“夫人,没事的。他发现不了我。” 阿银说这话时总觉得有些心虚,但因为他向来与人说话时不带什么表情,任氏也没看出半点端倪,“凡事没有绝对,我还是担心你的身份被人发现。” 阿银低下头,想了片刻,又道:“那不如这样吧,何时您儿子的人到了,我何时离开。如此一来,我也好回去给义父一个交待。” “如此……也是好的。”任氏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这个头。 “那就这么定了。”阿银说完,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一次,任氏没有拦他,而是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若是没有之前的变故,他和萧湛应该是一对感情甚好的兄弟才是。 若是没有之前的变故……一切原本是那么地美好。 任氏发现,自己又开始有些想念花绫罗那纯洁无瑕的笑容了。 她站起身来,来到里间的佛堂。神龛上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旁边放着她给花绫罗立的一个牌位。 任氏将三炷香点燃,对着菩萨虔诚地拜了三拜以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便看着花绫罗的牌位自言自语道:“阿罗,感谢你保佑阿湛逢凶化吉……求你也一定要保佑他们兄弟二人事事顺利,不要走到自相残杀的那一步……老姐姐我谢谢你了。” 说着,她便用袖子轻轻将牌位擦拭了一遍。 第一百零七章 医者父母心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一连好几日,朱良莘都没有再将沈玉唤去,这也让一直神经紧绷的魏凌云松了一口气。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让沈玉一个人接触与朱良莘相关的人,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东宫里的主子和下人们。 所以当他听到太子妃要召沈玉去东宫的时候,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不然,我陪你去吧。”趁着四下无人,魏凌云悄悄对沈玉说道。 沈玉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默默地摇了摇头,“你好好待在这儿,我去去就来。再说了,太子妃只传我过去,你也跟着像什么话?” 说着,沈玉便将药箱背在身上,向外走去。魏凌云跟在她身后,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沈玉回头望过去,正好瞧见他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 “你不让我去,我待在这儿也是心神不宁。” “魏大人,你不要这样子,”沈玉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道:“若是被院正瞧去了,沈玉就真的不能留在杏林苑里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我不会有事的。” 话已至此,魏凌云也知道自己是留不住沈玉了,只得不情愿地将她的袖子松开。沈玉向他微微颔首,尔后便跟着东宫的婢女离开了杏林苑。 一路上,那婢女只管引路,也不多话。两人一前一后在宫道上走着,忽然那引路的婢女停住了,对着迎面走来的一个面色冷清的宫女行礼道:“阿碧姑姑这是要去哪里?” 沈玉闻言,抬头看向阿碧,见她一身一等宫女的装束,心里寻思着应该是哪个宫里的管事宫女,便也跟着行了个礼。 阿碧对她颔首致意之后,才看向那婢女道:“皇后娘娘想要从内务处要些宁心静气的花茶,便差我过去看看了。” “有劳阿碧姑姑了,”给沈玉引路的小宫女连忙说道,便带着沈玉径直离开了。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沈玉无意间一瞥,却好像瞧见了阿碧脸上若隐若现的一道痕迹。看起来,像是人皮面具的边缘。 沈玉赶紧低下头,心里却震惊得很。据她所知,通天阁里的人应该都撤离干净了才是,怎么还会有人在宫里使用易容术? 如果那个人不是阿碧,那真的阿碧又在哪里。 “连枝,刚才那位阿碧姑姑是伺候在吉昌宫里的?”沈玉抬头,看向引路宫女问道。 连枝侧着头答了她的话,又将注意力放在前面的宫道上,“是呀,沈医女去吉昌宫看诊的时候,不曾见过他吗?” “还真没有注意过,印象最深的,便是孔嬷嬷了。” 听了沈玉的话,惹得连枝一阵笑,“那也不怪沈医女,平日里皇后娘娘确实都不需要这些一等宫女贴身伺候的。在娘娘身边日子最久的,便是孔嬷嬷了。” 沈玉低头沉吟了一阵,又问道:“说起来,内务处离哪位妃嫔的寝宫最近?” 连枝想了想,轻快地答道:“应该是离文贵人的寝宫最近了。” “哦,”沈玉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是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东宫的地界;二是她担心自己一直围绕着阿碧的去向提问,会惹人怀疑。 对方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对方的行踪。 “沈医女,这边请,”连枝站在主房门口,请沈玉一人进到屋子里。 沈玉道谢之后,提着药箱走进了房间。孟一荻见到她来了,含笑站了起来,“有劳沈医女了,还专门跑这一趟。” “太子妃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说完,沈玉便将药箱放在了桌子上,并拿出了看诊时需要用到的一些物件,这才坐下道:“太子妃,奴婢要给您把脉了。” 孟一荻点头,将袖子挽上去了些,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沈玉将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这脉象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她便抬头看向孟一荻道:“殿下最近除了奴婢开的药以外,可还有吃别的药?” 孟一荻闻言,疑惑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呀。一直都是吃的沈医女给的药,怎么?有问题?” 沈玉见她很是紧张的样子,出声安抚道:“倒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殿下的脉象有些奇怪,那几服药喝下去倒没怎么补你的气血,反而是调理了你的宫寒之症。你最近可有觉得比平日里更怕热一些,身子也经常出汗头晕的?” “有的,本宫还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的身子虚不受补呢。”孟一荻难为情地笑了笑。 沈玉不着痕迹地瞟了站在她身后的竹儿一眼,这才看向孟一荻,若无其事地说道:“无妨,既然如此,奴婢替你修改一下方子。你继续照着这药方吃上五副就好。” 果然她话音刚落,竹儿就看了她一眼。 孟一荻并没有发现二人之间的互相试探,听到沈玉要为她调整方子,连连点头道:“那就有劳沈医女了。” “原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沈玉说着,提笔重新写了个方子,交给孟一荻以后,方才离开。 一路上,她的心情有些沉重,恨不得立马出宫见上阿金一面。她刚回到杏林苑,魏凌云就迎了上来。 “太子妃没有为难你吧?” 沈玉抬头瞧着这个时刻为自己担惊受怕的男人,心里又是好笑又觉得温暖,“没有。太子妃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魏凌云听了她的话,稍微放心了一些。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又很是紧张地小声问道:“你今天去把脉,可察觉出了什么异样。” 沈玉下意识地想要告诉魏凌云自己猜测的一切,最终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将他扯进这争权夺利的漩涡里,“没有,不过是太子妃的身子有些虚不受补,我又给她减了些药量。回头她差人来抓药时,你可以再看看那方子,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开得药方,我向来是很放心的,”魏凌云咧嘴笑道,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仅是我,其实我爹也很放心。” “承蒙院正高看了。”沈玉知道魏凌云这是在哄她开心,却没有点破。两人并肩走回杏林苑的当儿,沈玉忽然道:“魏大人这几日得空的话,可以陪沈玉去一个地方吗?” 魏凌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沈玉,“我……我得空的,你想去哪儿?” 沈玉瞧着他欣喜若狂又拼命隐忍地模样,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挑,“就是个吃饭的地方,之前在宫里总听人说那里的饭食好吃,便想去尝上一尝。” “好,好。我看看这两日的排班,能不能让咱们两个告假。”魏凌云兴奋不已地说道,便径直往屋子里走去,沈玉也没拦着他,只是在看着他的背影时,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 阿金这几天都在家里懒着没有出去,当阿珍将那张纸条带回来的时候,她还真是挺意外的。 阿金一边看着纸条,一边说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每次我一不过去,就有事情发生。” 说罢,她便将纸条扔进了一旁的香炉里。 “姑娘,那纸条上说了什么?”阿珍好奇地问道。 “是沈玉专门传递出来的消息,”阿金话说了一半,忽然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她说她好像看到有人在宫里用易容术,便想向我求证,通天阁的人是不是没有撤离干净。” 阿珍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不能吧,有阁主亲自监督着,除了咱们几个留了下来,应该都撤走了才是。” “所以我猜,要么是沈玉看走眼了……要么,是阿九他们。”再提到阿九时,阿金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了。她的声音比平日里更显得冷酷,让阿珍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姑娘……打算如何验证此事。” 阿金将握着螺黛的手放下,盯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这个,我还没想好。不如你先回个信过去,告诉沈玉,不要打草惊蛇。若真的是那些人,若是她表现得有异样,他们一定会察觉出来的。” “好,我这就给沈姑娘去传递消息。姑娘还有其他要吩咐的吗。” 阿金想了想,又道:“让她好好保护自己,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各人有各命,她也无法强求的。” 这番话听得阿珍有些发晕,但她没有多问,而是下去准备将阿金说的话传递到沈玉手中。 阿珍走后,阿金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为自己描眉。 刚才她补充的那句话,其实是针对沈玉向她透露的关于孟一荻的事情发表的意见。 沈玉在信中告诉她,之前她给孟一荻开的药似乎被人偷偷换成了求子汤药。这种汤药短时间内持续服用倒也无碍,时间长了对于孟一荻这样身子虚弱的人来说,可能就是致命的伤害。 沈玉还告诉她,她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原先的方子给改动了,希望能够弥补孟一荻身体上的不足。 这样的沈玉,阿金是陌生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妮子也开始好管闲事起来。阿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因为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她有些静不下心来梳妆,索性便将手里的胭脂放下了,恰巧宋文禹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阿金听到身后的响动,回过身来看向房门口,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文禹好笑地瞧着她,道:“都已经过了晌午了,还算早?” “你吃过午膳了吗?”阿金站起身来,从他手上接过那一件罩在官服上的乌纱。 “吃过了,去润王府吃的。”宋文禹答道,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阿金道:“本来我还担心润王会追问我你的身份,结果他一个字都没说,也不知道这算是我们二人有默契,还是他确实想不起来,你曾经救了他一命了。” “严格说来,我也没救成。人家不记得正常的。”阿金低垂着眼,如是说道。 宋文禹将常服套在身上,让阿金过来给自己扣盘扣,“你倒是谦虚得很。” “是实话来的,再说了,这种节骨眼上,我跳出来跟他说我不仅会易容,还会武功,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阿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给他扣上最后一粒扣子之后,戳了一下他的胸膛,“堂堂金科状元郎,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你分明就是在试探我,怪没意思的。” “我这不是试探,是真心实意地夸赞你。”宋文禹抱住她,嘴角含笑道。 阿金不想理她,身子如泥鳅一般滑开了,“我今天接到金陵来的信了,默麟十几天前就从金陵出发来王都了,估摸着这两日就会到。” “好,他若来王都,我和你一起替他接风洗尘。” “还是不要了,正值多事之秋,沈家低调一些为好。若是让圣人晓得,我们又在王都开了个店铺做生意,我怕皇家的主意又会打到沈家的头上。” 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笑道:“你还嘴硬说你不会认沈家呢,到头来还不是在为自己娘家打算。” 阿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瞪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宋文禹看她这样,笑得更欢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与你说正经的,最近还是少往街市上跑吧。” “怎么了?” “最近淮南郡的事儿,怕是要收尾了。这次润王回来,不仅是捡回来一条命,还带回了刘义藏着的手账。” 阿金惊奇地盯着宋文禹,半晌才道:“那种东西,刘义怎么会没有毁掉?” “本来他是留给自己的妾室做护身符的,却没想到是留了祸害。他那妾室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有那手账也起不得半点作用。正好,润王为她提供庇护,她便将手账给了润王。” 阿金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道:“这也算是赌了一把。若是没赌对,她和稚子性命不保不说,刘义给她的护身符也会变成他人的杀人利器。” “还好,润王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宋文禹说得如此笃定,阿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那我知道了,近日我会尽量不出门的。”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 …… 沈玉开的方子不多一会儿就被呈到了萧烁的面前,萧烁看了那方子,头都没有抬地问道:“这方子改的如何?对太子妃的身子有利还是有害。” “回殿下,小的找人问过了,这方子有助于缓解那汤药的霸道药性。小的猜,应该是这医女发现太子妃在服药却不敢声张,所以才改药方……至于用不用,全看殿下的意思。”那人殷勤地回道。 萧烁闻言,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用的,否则就辜负了这位医女的良苦用心了。以后给太子妃盛药,早晚一副,早上喝这一副,晚上喝求子汤。” “是。”来人小心翼翼地将那药方捧过,转身便下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弃子最后的挣扎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网悄悄铺开,等到萧铎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抽身了。太子自打搬进东宫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见他,最近就连朱良莘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他的求见。 萧铎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经被萧烁放弃了。他麻木地听完了下属战战兢兢的汇报之后,便将那人打发了下去。本来抱琴想着要陪着他,也被他从屋子里赶出去了。 时值深秋,天又在下着小雨。抱琴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外瑟瑟发抖,她的贴身侍女曾经劝她去另外一间屋子里暂避风雨,却被她拒绝了。 抱琴虽然对于官场上的那些你争我斗不太了解,却也知道萧铎是遇到难题了。她早就把这个男人看成了自己今生的依附,又怎么会放心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呆着。 “你回去吧,我守在这儿。”抱琴裹紧了披在身上的披风,如是说道。 她的贴身侍女也是个忠心的,自然不同意,“哪有主子还没离开,奴婢走掉的。姑娘若是想要在这里陪着王爷,奴婢就在这里陪着您。” 抱琴赶紧地看了这个小丫鬟一眼,轻轻道了谢。主仆二人便沉默地站在回廊下,静听雨声。偶尔会有细雨飘进来,打湿她们的衣衫,抱琴也只是瑟缩一下,依旧没有离开的念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房门开了。抱琴转头望过去,正好对上萧铎冰冷的眸子。那一刻,她只觉得更加寒冷,忍不住发起抖来。 “你等在这儿做什么,回屋吧。我出去一趟。”萧铎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一眼,将她狼狈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匆匆交代完这一句话以后,便离开了。 抱琴瞧着他离开的背影,身子摇摇欲坠,侍女瞧见了,忙去扶她,只道:“姑娘,咱们进屋吧。洗个热水澡再换身衣服,不然你会生病的。” 对于婢女的提议,抱琴没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瞧着那个男人,瞧着她越走越远,眼泪就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水暖了她的脸庞,却没办法暖她的心。 抱琴捂着胸口,对着婢女惨白着脸笑道:“是呀,咱们还是进屋吧。” 多余的话,她也没有再说。婢女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却也不敢对萧铎评头论足,只能陪着她一起愁眉苦脸了。 萧铎凭着一股子意气用事冲到了大街上,王府的马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道将这秋雨之中的街市逛了个遍。 忽然,他在兰茵记门口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仰起头来看着那块牌匾。守在店门口的小二瞧见他一身华服,来到自家酒舍门口却不进去,连忙殷勤问道:“这位爷,是要进来用膳吃酒的吗?” 萧铎看着那店小二,不答反问道:“你家东家,今天来了吗。” 店小二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说……宋夫人?” “嗯,”萧铎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 店小二纠结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老板娘的动向跟这个男人说,掌柜的走了出来,“庆王爷。” 掌柜的毕恭毕敬地行礼之后,便将店小二赶了进去,“刚才那店小二年少不懂事,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里头坐。” 萧铎瞧了一眼里头的人声鼎沸,皱了皱眉头,“本王今日来,不是来吃酒的,只想找你们东家,有事相商。” “我们东家……今日不在这酒肆里。”掌柜的闻言,笑眯眯地回道。 “那她在哪里,宋府吗。”萧铎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 掌柜的继续笑眯眯地瞧着他,平缓的语气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撒谎,“这个,小的就真不知道了。” 萧铎阴沉地盯了掌柜的一眼,显然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没有骄扬跋扈地纠缠下去,而是转头继续走入到哪雨雾之中。 掌柜的站在门口拢着袖子,眯着眼瞧着这个有些颓然的背影。这个时候,店小二从他身后蹿了出来道:“掌柜的,您明知道东家去哪儿了,您怎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掌柜的狠狠拍了一下后脑勺,“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东家之前提过好多次,不让我们向别人透露她的行踪,你是打算明知故犯?” “可是……可是……那个人是庆王……”店小二挠着后脑勺,小心嘟囔着。 “你呀,还太嫩了。”掌柜的背着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年轻的店小二叹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说这庆王萧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倒台不是? 所以有些话他还是不能说出口,以免惹祸上身。 店小二见他没有把话说明白,还想再问,却被他打发去招呼客人了。一忙起来,他也自然而然地忘记了这件事情。 …… 这是沈默麟来王都的第四天,他见之前相中的那间玉器铺子已经翻修得差不多了,这才去信邀请阿金出来吃个便饭。 姐弟二人在珠宝巷子里寻了一家小酒馆坐下,看着廊外的秋雨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傍晚。阿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慌忙将杯子里的那最后一丁点梅子酒喝了个干净。 “时辰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 沈默麟正夹了一筷子笋往嘴里送,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神里充满疑惑,“大姐,天还没黑呢。” “嗯,天黑之前得回去,”阿金答了一句,见沈默麟神色有些复杂,连忙解释道:“这一阵子是多事之秋,不仅我要早些回去,你也是。最好天黑了就不要出来应酬了。” 沈默麟听了阿金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他捂着嘴将饭菜都咀嚼吞下了,才道:“大姐,我是商人。哪有商人天黑了闭门不出了,那还怎么做生意。” 阿金被沈默麟这么一提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也是。这样吧,你若一定要出去应酬,我让阿银跟着你如何?回头你就跟人说,这是你重金聘过来的保镖便是了。” “不可不可。阿银那孩子我见过,一身杀气,他往我旁边一站,谁还敢和我做生意。” “那……我再寻思一下别的人选。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若是要夜晚出行,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卷入到什么与你不相干的危险事件中去,否则就冤枉了。” “我知道了,”看着阿金这么关心自己,沈默麟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阿金见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对方好歹是听进去了,这才带着阿珍离开酒肆。沈默麟在付了酒钱之后快步跟上,本以为自己要追一段距离,却发现她们主仆二人只是站在小酒馆门口,压根没有往街上走的意思。 沈默麟让随从拿了伞过来,走到阿金身边刚准备撑起来,却被阿金阻止了。 “再等一会儿。”阿金说。 沈默麟奇怪地抬头瞧着她,发现她表情凝重,“等什么?” “等那辆马车彻底离开我们的视线。”阿金对着前方扬了扬脖子。 沈默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赫然瞧见一座王府规格的马车正缓缓向前。他盯着那在雨中缓慢行驶的车子,忍不住又问道:“阿姐认识这个车子的主人?” “嗯,认识。化成灰都认识,”阿金冷着脸答道:“所以今儿个最好不要和他撞上,免得影响我的好心情。” 沈默麟听了阿金的话,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阿金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沈默麟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什么,酒喝多了,想如厕。” …… 萧铎一直在雨中漫步,不慌不忙。他不打伞,更没有乘车,仿佛只有这一场冰冷彻骨的秋雨,才能让他保持最后的冷静。 不知不觉间,萧铎已经走到了宫门口。守着宫门的禁卫军刚开始都没有认出他是谁,刚想要呵斥,却发现竟然是萧铎,立马便跪了下来道:“统领。” 萧铎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起来吧。” “统领,您这个时辰过来,是圣人传唤吗?” “不是,是想过来给母后请安,”萧铎看着那人说道:“你去替我禀报一声吧,我就在这外头等。” “是。”禁卫军不疑有他,赶忙便往吉昌宫里去了。 吉昌宫里,萧烁正陪着朱良莘聊天,听到有宫人来报,萧铎前来请安,朱良莘毫不掩饰地皱了下眉头,以表现自己的厌烦。 那宫人也是个机灵的,见朱良莘沉默,连忙道:“既然娘娘身子不爽,奴婢这就出去回了庆王。” “慢着,”萧烁出声阻止了他,并回过头来看向朱良莘请求道:“母后身子不爽,儿臣可代为接见五弟。” “你……” 朱良莘想要拒绝,萧烁又抢白道:“母后,让儿臣与五弟见一面,不碍事的。” “……好吧。”朱良莘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松口了。她挥了挥手,萧烁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向其行礼告退。 “待会儿你将庆王爷带到偏殿里来吧。”出门之后,萧烁如是吩咐道,宫人得了命令,便到宫门口传话去了。 当浑身已经湿透的萧铎出现在他面前时,萧烁禁不住愣住了。 “怎么弄成这样?”他皱着眉头,字里行间之中依稀还带着些关心。 萧铎定定地瞧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道:“太子哥哥,现如今想要见你一面,真是难如登天。” 萧烁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没有辩驳,只是顺着他的话道:“这不是见到了吗,有什么难于登天的。” 萧铎没有反驳,径直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雨水顺着他袍子的边角滴落在地毯上,浸湿了一大片。萧烁看了一眼那一片深红色,像极了一滩血。 “母后还是不愿意见我?” “不是,她最近身子不爽,你也知道的,她一直睡觉很轻,有时候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萧烁一边说着,一边也坐了下来。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而今面对面坐着,像是隔了一条楚河汉界一般,谁也不愿意主动跨过这条界线。 “今天怎么想起要见我了?”萧铎抬起头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烁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刘义的表侄子已经被抓进了衙门好几天了,你知道吗。” 萧铎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知道。然后呢?” “这都已经是第七天了。据我所知,由洛腾和宋文禹亲自主审的案子,嫌犯只要入了衙门,还没有不招供的……你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嘛。” “没有,不如太子哥哥给弟弟指条明路吧。”萧铎放荡不羁地笑了一下,萧烁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激他,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 “路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何须我给你指。” “可是摆在我面前的是条死路,弟弟是想太子哥哥指条活路。”萧铎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烁,如是说道。 可是,萧铎等来的,只有沉默。 萧铎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平静下来。他一低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笑声。这苍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偏殿里,甚是鬼魅。 笑过之后,萧铎抬起头来看向萧烁道:“太子哥哥,你可曾记得弟弟初入吉昌宫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不论是谁不要你,太子哥哥都不会不要萧铎的。结果呢?结果呢!” 萧烁在他的质问之下,哑口无言,他绷着脸瞧着萧铎又哭又笑,活像个疯子,却说不出一句讽刺的话来,“阿铎,这件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萧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萧烁,“说穿了,你们是想要快刀斩乱麻,想着将我给抛出去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萧铎走到萧烁面前,双手撑着扶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哪有那么简单”,便慢慢支起身子来,一步步退开了。 “你什么意思。”萧烁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声音很是平稳,可是放在扶手上的手,早已经不自觉地将扶手抓得死紧。 “这就得让母后和太子哥哥猜一猜,弟弟是什么意思了。母后与太子哥哥如此聪明,一定一猜就中,”萧铎笑了笑,说完自己要说的,也懒得再在这里卖关子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弟弟也该回到自己的家里了。太子殿下,臣弟……告退。” 说着,萧铎便转身走出了吉昌宫。萧烁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最后却只得作罢。他咬牙切齿地坐了下来,反复琢磨着萧铎刚刚说的那番话,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 第一百零九章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在天黑以前回到宋府,正好赶上用晚膳。平日里都是宋文禹和她两个人在东厢房独自用膳,今天宋老夫人兴致高,硬是将人拢到了一块。 阿金进门的时候本就心事重重,现在听到还要和宋府里的其他人一起用膳,她就禁不住有些头疼。 宋文禹看出了她的为难,便道:“不如我过去跟祖母说一声,说你身子不爽,你就先回院子里等我如何?” 阿金抬头看了他一眼,“若你一早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就应该差怀仁在回宋府的必经之路上将我拦下来。现下都已经进园子里了,那么多人瞧着呢,你那个理由能说得通?” 宋文禹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阿金见他沉默,也只能听之任之地跟着他来到主房的饭厅里。 “放心吧,祖母不会吃了你的。”宋文禹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如是安慰道。 “我是在想别的事情,”阿金很认真地瞧着他,“刚才我和默麟在珠宝巷子里吃饭的时候,瞧见萧铎了。” 宋文禹脚步一顿,望向阿金,“你和他打照面了?” “没有,”阿金摇了摇头,“我就见着他沿着街市往前走呢,当时天正下着雨,也没见他打伞。看那个方向,似乎是往皇宫去的……他难道是去找太子的?” “也许吧,”宋文禹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阿金见他不想多说,扁扁嘴也不说话了。 “行吧,你在朝堂上的那些事情,我不多问就是了。” “嗯,还是那句话,这些日子尽量天黑前回家。不论去哪儿,都要阿珍跟着你。” “对了,”说到这件事情,阿金眼睛一亮,拽着宋文禹的袖子摇了摇道:“夫君可否再给我一个会功夫又信得过的护院?我想让那护院待在默麟身边,他带的那个随从,做生意耍嘴皮子还行,真要遇上什么打家劫舍的,不用去默麟保护他就不错了。” “可以,但毕竟是宋府的护院,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宋文禹点了点头,丑话说在前头。 “明白,我趁着这段时间替他物色一下。”阿金倒也爽快,也没有得寸进尺。 宋文禹微微一笑,牵着他的手走进了饭厅。 大厅里,宋家的人都已经来提了,庄晓梦也在,这让阿金与宋文禹有些意外。 “祖母,父亲,母亲,”宋文禹带着阿金跟在座的长辈一一行礼之后,便带着阿金坐下了。正如宋文禹所说,虽然宋老夫人对于他们的姗姗来迟很不满意,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神情复杂地打量着低眉顺目的阿金,良久才转过头去,看着庄晓梦道:“晓梦,不要拘谨,坐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外人。” 阿金正双手捧过宋文禹递给他的汤碗,听到宋老夫人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庄晓梦,只见那小妮子头已经快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反观坐在宋文禹身边的宋文渊,却是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表情。 阿金缩着脖子喝了口汤,只道宋老夫人这一次,怕是要错点鸳鸯谱了。 正在宋老夫人和宋余氏亲昵地拉着晓梦说话的当儿,阿金放下汤碗,轻轻拽了一下宋文禹的袖子。见宋文禹偏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又用眼神示意他看坐在一旁的文渊。 文禹回头,见着宋文渊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忽然站起身来道:“祖母,父亲,母亲。儿子忽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要单独和弟弟说,我们兄弟二人去去就来。” 宋文渊没想到大哥会突然提到自己,他一脸莫名地跟着站了起来,在得了宋格非的允许之后,便跟着宋文禹一起出了饭厅。 羞涩归羞涩,庄晓梦也不是个傻子。宋文渊的态度,她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宋余氏见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伤感,连忙便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压根不给她静下来考虑这桩姻缘的时间。 阿金爱莫能助地瞧着她,就像是在瞧一个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虽然妆容华丽,面容姣好,一举一动却都要听别人的意思。 宋文禹一前一后来到主房的一处小花园里停下,宋文禹一转身,见到宋文渊正站在自己身后,也没急着说事儿,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文渊瞧。 宋文渊等了一阵,见兄长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奇怪,便道:“兄长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弟弟的?” “没什么事儿。我看你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实在是有些破坏气氛,索性就带你出来透透气了。” 宋文渊一愣,自嘲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兄长的眼睛。” “不是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只是你表现得太过明显。我想在那张桌子上吃饭的人都瞧出来了,只是有些人选择了视而不见。我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兄长……”宋文渊听了宋文禹的话有些动容,他颓丧地坐在一旁,半天没有动静。 “怎么?你觉得庄家表妹非你良配?”宋文禹居高临下地瞧了他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宋文渊痛苦地抱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我心有所属,且那意中人正是我的大嫂吧。 “若是不讨厌,大可以先订婚,庄家表妹还没到及笄之年,我看姨母也是疼爱她疼爱得紧,晚嫁个几年,庄家也肯定是愿意的。” “可若是不讨厌,也不喜欢呢。” 宋文禹摸了摸下巴,回答得倒也干脆,“若是现在就笃定了是不喜欢,便直白与人说了去,省得让表妹的时间都耗费在你身上,反正横竖都要说的,早说不如晚说,也让表妹长痛不如短痛。” 宋文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侧头一看,发现宋文渊正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大哥,你变了。”宋文渊怔怔地瞧着他,半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也是宋文禹没想到的。 “是吗?以前我是什么样子?”对于这个话题,宋文禹并不排斥,反而有几分好奇。 “若是以前的兄长,一定会为我分析利弊,只问前程仕途,家族亲戚之间的关系,不问其他。而这桩婚事……不论我愿意与否,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宋文禹默默听着,最后笑了笑道:“倒是确实很像我。” 宋文渊五味杂陈地瞧着宋文禹,轻声问道:“大哥为何会改变自己?是因为大嫂吗?” 提起阿金时,宋文渊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疼了一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还好今日月色刚好,并未让宋文禹看出异样。 “也许吧,”宋文禹叹了一口气,仰头瞧着那天上月,只觉得那月牙儿的形状像极了阿金嘴边的梨涡,甚是可爱,“好了,不说我和你大嫂了。刚才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现在你收拾一下心情,先跟我回去再说。无论如何,庄家表妹都是我宋家的客人,你作为宋府的主人,没道理摆一张臭脸给人看的。” “弟弟知道了。”宋文渊有些羞赧地应了一句,也站起身来,跟着宋文禹一道向饭厅走去。 饭厅里,自打宋文禹和宋文渊离开以后,阿金便度日如年。饭桌上的那些家长里短她插不进嘴,再加上宋璃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打量,实在是让她有些气闷。 正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宋文禹带着宋文渊回来了。在座的其他人明显感觉到,宋文渊的态度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冷硬了,虽然在对待庄晓梦的时候,并没有多热络,也没有那么冷若冰霜,不近人情了。 这个认知,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宋璃。 “这可真是奇怪了,大哥刚才出去和二哥说什么了?怎么你们两个人一回来,二哥就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我们聊的是朝堂上的事情,不便在饭桌上说。”宋文禹眼观鼻鼻观心,拿起筷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阿金夹了些菜。 宋璃瞧见二人鹈鹕情深的模样,冷冷一笑道:“大哥和大嫂的感情可真是好,让人好生羡慕。往后我和晓梦找夫家,也定然要找个知冷暖的人。就怕同床异梦,夫君心里装了别人。晓梦,你说是吧?” 宋文禹闻言,眼皮一抬,看向宋璃道:“璃儿说的倒也没错。只是未出闺阁的女子,在饭桌上高谈阔论此事,未免有失体统。” 他话音刚落,宋璃的脸色就变了,宋余氏见她还要意气用事地说上几句,急得用手扯了扯宋璃的衣袖。正在此时,宋老夫人忽然说话了,“食不言,这是宋家的规矩,如今老身还在这儿呢,你们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子(孙女)惶恐。”小辈们见老太君发怒,赶忙放下筷子向宋老夫人行礼道。 宋老夫人眼珠一转,看向宋璃,又将视线落到阿金身上,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道:“老身觉得有些乏了,这顿晚膳,不吃也罢。”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目送之下离开。宋老夫人刚走,宋格非便转过身来对着宋璃扔了筷子,“等吃了饭,你去祠堂罚跪,抄二十遍家规才准睡觉!” “老爷……”宋余氏一听这是要通宵的意思,连忙想要求情,可是宋格非却压根不给她机会。宋余氏没有叫住宋格非,无奈地回过头来扫了一眼众人道:“都散了吧。” “母亲,我们先告退了。”宋文禹闻言,拉着阿金先行离开了饭厅。阿金回头看了一眼,见庄晓梦依旧低着头坐在宋余氏身边,看起来有点可怜。 走在回东厢房的路上,宋文禹突然道:“你吃饱了吗?” 阿金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挽着宋文禹的胳膊道:“倒也不觉得饿了。刚才那个气氛,谁能吃得下?” “确实让人吃不下去,”宋文禹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金见状,咯咯笑出声来,“原来是你饿了?” 宋文禹没有回答,阿金便当他承认了。她眼睛骨碌一转,想要撺掇宋文禹出宋府,“不然,咱们出去下馆子?” 宋文禹一皱眉,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不可。而今是个什么态势,你不是不知道。” “去默麟那儿,让他请我们下最好的饭馆。” 阿金继续游说道,宋文禹张口就想拒绝,低头见到阿金殷殷期盼地瞧着自己,那句不行,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好,但是你要男装出行。”宋文禹说道。 “好,没问题。”阿金笑眯了眼睛,心说我正有此意。 …… 郊外,绿柳山庄。 琉璃将阿金传递过来的消息交给了梁祈安,“阁主,我看师妹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将他们收编的人,又重新让他们渗透到了朝廷里。只是不知道,现下他们都代替了谁。” 梁祈安将那纸条伸进烛火里燃尽,然后将之投入到了一边的香炉里盖住,“不知道他们代替了谁,就先从那个阿碧开始查起吧。未免打草惊蛇,恐怕要辛苦你了。” “阁主严重了,我明日就去联系师妹,”琉璃说着,转身便退出了房间。他刚走了没有几步,就感觉到有人影飘过。 琉璃冷眸一闪,二话不说就抽出了鞭子向那人影扫去。那人闷哼了一声,没有恋战,而是继续往前跑。琉璃见状,又向那人射出了几根银针,夜色之中,那银针扎进血肉里的声音尤其明显。 琉璃本以为,这人如何都会停下来了,却没想到这几根银针并没有阻止那人逃离的脚步。只不过,因为银针扎在了几处重要的穴位上,那人的行动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因为太过痛苦,不得不停了下来。 琉璃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人面前蹲下,月光罩在她的身上,显得异常妖媚而又诡异。 “你刚才若是能够及时停下,也不会让这些银针将你的大穴封死了。” 黑衣人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琉璃揭下了那人的面罩,并在那男人的脸颊边缘摸了一圈,在确定对方没有易容,且自己并不认识的情况下,她的表情更加冷酷了。 冷酷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来窥探我家主人的庭院。” 黑衣人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他想要极力隐瞒的实话:“我……我是……朱家的人……娘娘说,要彻查王都城外周边山庄,是否有江湖人士在此图谋不轨。” “哦,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琉璃笑了笑,用手在他身上一抹,就帮他抽出了一根银针。那一瞬间,黑衣人觉得轻松了很多,就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力气。 “在离这十里地以外有一处庄子,那里头似乎住着很多江湖人士。” “哪个庄子?”琉璃眉眼一挑,问道。 “庄子就叫,无名山庄。” “你很听话,”琉璃看着那黑衣人,忽然心生一计,她忽然捂住那人的耳朵,强迫对方看着自己那一双足以勾魂摄魄的眼睛,“日后每到月圆时,你就要到这儿来与我相见,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至于你答了什么,你都记不得了。我是你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是,我知道了,每到月圆之夜,属下都会到这儿来与主子见面……”黑衣人将琉璃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这才乖。”琉璃说完,这才将手缓缓放下。黑衣人神色恍惚地跪在那儿,仰头瞧着琉璃,露出了痴迷的笑容,“睡吧。” 在琉璃打了一个响指之后,黑衣人立马陷入昏迷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 情窦初开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朱良莘从朱家豢养的探子那儿得知,京郊周边果真藏了几处山庄,都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易主的,住在那里头的也都是一些外地人。 朱良莘冷着脸听了这消息,便十分笃定这些庄子里有通天阁的人。 “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仔细盯着这些庄子,一有异动,即刻来报。若是来不及往宫里递消息了,先下手为强也是可以的。这些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即便咱们先斩后奏,圣人那儿也说不得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回禀大人。”那探子旋即领命退下,在宫人的引导下离开了。 “娘娘,少爷若是真按照您说的去做了,会不会动静太大了,”孔嬷嬷在一旁适时提醒道。 朱良莘站起身来,将手搭在孔嬷嬷的胳膊上,二人并肩从密室里走出,来到灯火通明的吉昌宫里坐下。朱良莘眉头紧皱地瞧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盏宫灯,莫名觉得今日的烛火异常刺眼,让人不舒服。 “本宫又何尝不知道,可是现在若不快刀斩乱麻,本宫还能如何。唯有将摘星阁的那帮余孽和通天阁的人绑在一起,才能够让圣人借咱们一臂之力,以绝后患。” 到底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虽然貌合神离已久,朱良莘却很清楚萧悟生最忌讳什么,最不喜欢什么,又最怕提起什么。但凡只要能和通天阁扯上关系的人或事,都会被萧悟生所厌恶,这也是她要的最终效果。 朱良莘微微眯着眼,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陷入沉思:她在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眼下除掉障碍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将萧湛和通天阁扯上关系。如此一来,她就可以一箭双雕,一举将这两个让自己夜不能寐的祸害给一起消灭了。 …… 萧湛趁着夜色来到无名山庄里,飞云已经在主房里久候多时。 “怎么样了。”萧湛进到房间里,脱下了斗篷,看向飞云问道。 “抓了一个,放走了一个。就像咱们原先计划的那样,”飞云顿了一下,道:“现在那个人在密室里,你要下去看一眼吗。” 萧湛摇了摇头,笑道:“我就不去看了,咱们按照计划行事便好。你从通天阁那边游说过来的人,果真是愿意替我办事的吗。” “他们不会背叛我,自然也就不会背叛你。”飞云说得十分笃定,萧湛瞧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师傅,徒儿该说你什么好。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没看明白吗?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萧湛说完,见飞云沉默,又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他们既然能够背叛通天阁,自然也有可能背叛你我。” 飞云抬头瞧着他,郑重其事地回道:“公子大可放心,这些孩子,和你我一样,有一个共同的仇人。大仇未报之前,不会有异心。” “如此,甚好,”萧湛垂下眼来,坐到了一边,“动手做这人皮面具的人是谁?功夫可过硬?这次咱们是派人潜伏进朱家军里,可不要露了破绽。” “不会,此人的技术一定可靠,”飞云看着萧湛,神情有些复杂,“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正是之前伺候在阿金姑娘身边的丫鬟阿九。” 萧湛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怔然,“原来是她……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重新穿上了斗篷,“此处不宜久留,师傅,徒儿就此别过,这段时间还请师傅万事小心,一定小心掩藏好踪迹。” “我会的,你放心。未成大事之前,我不敢死。”飞云恭敬回道,并将萧湛送出了山庄。待到他重新进到房间里时,阿九已经坐在他房间里喝茶了,她的手边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锦盒,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那里头飘了出来。 “那人已经解决了?”飞云负手走来,在阿九身边站定,轻声问道。 他的嗓子早就已经被烟熏坏了,即便他放柔了声调,发出的声音也还是瘆人。 阿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喝茶,“已经解决了,那人死之前吐露了不少东西,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都写在一张纸上了,你先慢慢看着。人皮面具要五天以后才能制成,到时候你就可以让人戴着这个重返朱家了……只是,这人平白无故失踪了五天,还能重得朱家人的信任?” “会的,只要他带回去一些有用的消息,再编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朱家豢养的这些探子和杀手,早在淮南郡的时候就折损了一半,现下他们正是用人的时候,又怎么会拒绝一个九死一生回去报信的人。” 飞云的话听起来有些模棱两可,阿九对这些没有兴趣。她喝完了茶,抱着那锦盒就要离开飞云的房间。 飞云转头叫住了她,“阿九”。 “什么事,”阿九侧着脑袋问道。 “你可有想过重新回到你家姑娘身边?” 阿九闻言,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些人气。她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不回去了。即便我回去了,姑娘也不会要这样的我了。我知道她的脾气。你不用这般试探我,怪没意思的。” 飞云没接话,直到阿九离开,他才将视线又落到房间里的地板上。 其实,那不是试探,是真心的询问。这不仅是在问阿九,也是在问他自己。 飞云缓缓坐了下来,脑子里又浮现出阿银那一张稚嫩的脸庞。 那个白衣少年,真真是像极了他的亲生母亲。在确认了他的身份的那一霎那,飞云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而今的萧湛,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温润少年,若是哪一天阿银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一个绊脚石,飞云也不确定,萧湛是否会看在曾经的兄弟情分上手下留情。 飞云思及此,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绫罗,绫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我没想到他还活着,我本来也只想为你报仇……怎么最后会变成这样,真是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 阿银见到来接班的人一愣,对方也愣住了。还没有等他开口,那人就跪了下来。 “少主。” 阿银怀里抱着碎星,低头瞧着那少年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半晌才道:“你已经不是通天阁的人了?” 那少年听了阿银的话,身子更是抖如筛糠。他很清楚,就算碎星不出鞘,单凭少主的剑气,也照样可以将他削成肉泥。 阿银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起来吧。我不会杀了你。” 得了这么一句承诺之后,少年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瞧着阿银,眼眶有些泛红,“少主,我……” “你不用解释了。既然这是你选择的路,就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以后,你不可能再回到通天阁了。” 阿银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升起袅袅炊烟的小屋,他想去和任氏道别,也有些想和七巧道别。于是他回过头来看向阿银道:“既然你是过来接替我保护夫人的,就一定要保护好她们。若是她们有个闪失,莫说你的主人,我先来问你的罪。” 少年听了阿银的话,连忙应下,阿银听了他的回答,这才转头向那一方院落走去。 任氏一如往常地坐在院子里绣花,见他来了,脸上立马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阿银来了,快些坐下。待会儿七巧就把晚饭做好了,吃了饭再走。” “……好。”其实任氏并不知道他要离开,她以为他如平常一样,都是要回到那颗树上待着。 阿银应下,眼神就不自觉落到了正在忙进忙出的七巧身上。他瞧着那个灵巧的小身板,不禁在想,离开了这儿,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饭菜了。 正在这时,七巧回了一下头,阿银立马将眼神错开,就好像从来没有瞧过她一般。 “阿银,姨母想给你绣个荷包,也不知这图案你喜欢不喜欢。”任氏说着,将那绣样举到了阿银面前。 阿银看了一眼,发现是凤凰花,他点了点头道:“喜欢的。” 任氏闻言,很是开心地将绣样又取了回来,一针一线地绣着,“喜欢就好,这荷包我打算绣两个。一个给你,一个啊,给你四哥。” 任氏说到此,怕阿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便又补了一句,“就是我的儿子,萧湛。你小时候啊,四哥经常带你玩的,可能你都不记得了。” 阿银没搭腔,因为他好像确实是不太记得了,又好像依稀记得一些。对于萧湛的印象,就好像他对母妃的印象一般,总是模模糊糊的,抓不着,又抹不掉。 任氏见他沉默,抬起头来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记得也好,现在的阿银,就很好。” 这样的话,让阿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抿着唇点了点头,却不敢发出声音来。就怕自己一张嘴,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不要这么丢脸。 七巧的手脚还是这么麻利,不多一会儿就将饭菜摆到了桌面上。阿银扫了一眼,发现今日的饭菜异常丰盛,他抬起头来看向七巧,发现对方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阿巧,你怎么还做了荤菜?”任氏瞧见了桌上的那一道香煎荷花鱼,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佛门净地,怎好杀生。” 七巧吐了吐舌头,知道任氏疼她,便撒娇道:“下不为例,夫人尝尝,可还喜欢。” 说罢,她又给阿银夹了一筷子。鱼一共才两条,这么一分,她自个倒是没有了。 阿银看了一眼碗里的鱼,用筷子夹了一半身子又拨回到了七巧的碗里。七巧也没拒绝,只是脸红的同时,眼眶也红了。 那一刻,阿银很确定,七巧是知道他要离开的。忽然之间,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餐饭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了。 阿银离开的时候,依旧是七巧送的他。只是这次的目的地不是凤凰树下,七巧低着头,跟在阿银身后。阿银走了一阵,抬头能见到山门了,这才转头对七巧道:“回去吧,就送到这里。” 七巧点了点头,眼中含泪,却硬逼着自己灿烂地笑道:“公子珍重。” “嗯。”阿银看着这样的她,心微微烦着疼,他想跟她说,他或许会回来看看她和夫人,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阿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向山门走去。他能够感觉到,自始至终,总有一道温柔而又热烈的视线在目送着他离开,并盼望着他回头看一眼。 …… 琉璃和阿金在兰茵记里碰面,第一句话便是报告阿银的行踪。 “阿银昨晚上回到绿柳山庄了,可我瞧着,他好像心里有事,不太开心。” 阿金有些惊讶地看着琉璃,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竟然能够瞧出那个冰坨子的喜怒哀乐。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有时候都不一定能瞧得出来。” “倒不是我有多厉害,只是阿银这一趟回来,身上多了不少烟火气,没之前那么不近人情了。”琉璃没理阿金的调笑,认真地说道:“我总担心他是不是碰到了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你也知道阁主和他之间都没办法交流,他从来都是对你吐露心事的,你要是得空,就回一趟绿柳山庄,问问他是怎么了,省得他一个人钻牛角尖。” “好。”阿金听了琉璃的描述,也觉得有必要走这一趟,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还有,”琉璃放下了茶杯,看向阿金道:“我安插了一个人在朱家探子里,以后每到月圆之夜,那探子就会到京郊林子里给我传递消息。他在被我擒住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应该是在窥探其他人的时候被发现了……他还说,王都城外,有一处无名山庄,里头尽是江湖人士。师妹,你说着山庄里藏着的人会是谁。” 阿金听了琉璃的话,皱着眉头沉吟道:“不会那么巧就是摘星阁的人吧。我怎么觉得,这消息来得太容易了,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所以我没敢让我们的人去打探情况……这件事,可能得麻烦你想想办法了。”琉璃抱歉地看着阿金道。 阿金斜了她一眼,道:“大师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虽然我已经嫁为人妇,可是娘家还是在通天阁的。通天阁的事情,就是我的事。若是通天阁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所以说,这样的事情要我去做,我责无旁贷,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琉璃听了她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大师姐很欣慰。我想,师傅还有阁主都会很欣慰和开心的。” 阿金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道:“那个无名山庄的事情不急,得从长计议。倒是洛腾这边……最近他发了疯似地在打探通天阁的消息,感觉不太像是在查案子,倒更像是……在找人。” 阿金说罢,别有深意地看向琉璃,却见琉璃不为所动地吃菜喝茶,仿佛压根没有听进去一样。阿金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姐你是怎么想的,可愿意说给师妹听一听。” 琉璃闻言,轻轻放下了筷子道:“我初入王都的时候,跟他就在街上偶遇过一次。他没有认出来我就是紫衣。” 说着,琉璃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虽然我会觉得心痛,不过想一想……这样……也好。他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阿金皱了皱眉头,总觉得琉璃说这话是有其他的意思,却想不出来原因,“那你……这次跟来,只是想确认他平安?” “嗯,仅此而已。我和他……不可能的。”琉璃说着,又拿起筷子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阿金抿着唇瞧着琉璃半天没有说话,她自然是明白琉璃和洛腾想要在一起,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促成他们二人的姻缘。 只是……据她对琉璃的了解,总觉得她放弃得太干脆了一些,阿金瞧着琉璃看似没有异常的一举一动,忽然道:“大师姐,有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瞒我。” “我能瞒你什么呀?吃菜吧,都要凉了。”琉璃闻言一怔,随即笑开了。 阿金在琉璃的催促下动了筷子,可是萦绕在心中的疑惑却始终没有解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些擦身而过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腾和宋文禹如约来到润王府,汇报完情况之后,萧湛交代了几句,又问他们二人是否留饭,宋文禹与洛腾婉拒之后,他也没有强求。 只是宋文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洛腾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一下,萧湛和宋文禹都愣住了。 “洛大人还有事情与本王相商吗?”萧湛脸上虽然留了一道疤,性子还是温润如常,就好像他这一阵子的经历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负面影响一般。 “我……”洛腾见萧湛含笑瞧着他,几乎是要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宋文禹却在这时恰到好处地截住了他的话头。 “我想起来了,之前阿腾与微臣提起过,之前还积压了一些盗窃的案子,咱们也一直没有精力去办,眼下这淮南郡一案重审,总算有些眉目了,不知王都衙门那儿可否分出血人手去办那些案子了。” 萧湛看向宋文禹道:“自然是可以的,你们着手去办便是。若是圣人责问起来,本王替你们解释。” “谢王爷。”宋文禹说完,暗地里扯了扯洛腾的袖子,示意他与自己一起出去。 洛腾心里挣扎得很,但见到宋文禹眼中担忧的神色,最终还是听话地跟着他离开了润王府。自始至终,萧湛脸上的那一抹笑都不曾淡去,就好像,他戴着的是一方面具。 他不去将那面具摘下,那笑意永远不减。 二人刚走出润王府没多远,洛腾就忍不住向宋文禹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问出来。” 宋文禹回头看着他,轻声反问,“问出来又如何?你觉得他能怎么回答你?”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现下已经证据在手,治萧铎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你和润王反而不着急了,”洛腾皱着眉头,眼中带着些许急躁,“淮南郡一案,你与他都牵涉其中,自然明白真相之惨烈,难道你们都不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冤死之人得到安息吗。” “我自然想,”宋文禹平静地回道,他只是说了“我”,却没说“我们”,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可是洛腾此时此刻并没有这个心思去推敲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若是庆王身后的后台不倒,我们就算呈上再多的证据,恐怕也是枉然。” 洛腾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你的意思是……润王是想将太子也……” 宋文禹没有着急答他的话,只是回过头去先一步上了自家的马车,洛腾见状,连忙也跟着钻了进去,“刚才你那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润王此次意不在庆王,而是在太子。所以他在等,等太子党羽自乱阵脚。我们一日不将萧铎拿住,他们一日惴惴不安。总有一日,太子党羽之中有人会受不住的。” 洛腾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文禹,半晌才道:“这招真是高明。只是……听你这个意思,又好像不止是翻案那么简单了。”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从他重新出现在朝堂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你的意思是……与世无争的润王,也打算要争上一争了?”洛腾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瞧着宋文禹,“你……难道已经……” 宋文禹摇了摇头,“我还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谋士,你大可放心。刑部大夫还是刑部大夫,不曾变过。” “可若你的猜测无差,那你早晚都是要做出选择的。到时候,你打算怎么选?” 宋文禹没想到洛腾的问题,和阿金问的一样。他无奈地笑道:“你我皆是随波逐流之人,不到那个时候,你我又怎么知道该如何独善其身。” 尔后,他便与洛腾一样陷入了沉默。 “不说这个了,”似乎是为了打破这沉默,宋文禹忽然问道:“我看你最近似乎在四处打探江湖人士的消息。你这是在办案子,还是在找人?” 洛腾没想到宋文禹一开口,就问了这么一个尖锐的问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文禹兄的眼睛,我是在找人,一个故人。” “月华楼的紫衣?” “嗯,”洛腾点了点头,“她失踪前一晚,其实有向我坦白过她的身份。可是不知道为何,我也是在她离开以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哦?她说了什么?”宋文禹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她说……”洛腾犹豫了一下,神情复杂地看了宋文禹一眼,“她说她是通天阁的人……” “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在打探通天阁的消息。”宋文禹恍然大悟道。 洛腾苦笑道:“而今,我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了。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就算找到了她又当如何?这些问题我都还没想清楚,就不管不顾地去触碰这个禁忌,我真是疯了。” 说罢,洛腾甚为苦恼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宋文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看向窗外,发现不知何时,天又下起细雨。 他不禁想,今年的秋季可真是有些反常,雨水比往年要多。看着马车外那灰蒙蒙的天,他忽然有些归心似箭了。 宋文禹回到宋府时,正好赶上午膳。阿金也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巧,和他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两双筷子没有摆好,“你先进去把这身官服换下来,待会儿咱们就吃饭了。” 阿金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宋文禹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到她身边将她手里的筷子接了过去,摆好之后才道:“先不忙这个,我有些话想问你。” 阿金抬头好奇地盯着他,“你怎么了?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我说话,怪吓人的。” 宋文禹牵着她走到窗边的软塌上坐下,也没管阿珍在房间里忙进忙出,直接问道:“你可认识紫衣?” “紫衣?”阿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又突然开窍了,“啊,你是说月华楼里的花魁紫衣?” “确切地说,是你们通天阁的紫衣。”宋文禹直视着阿金的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 阿金微张着嘴瞧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宋文禹的灼灼目光,“通天阁里,没有紫衣这个人。” “紫衣跟洛腾说过,她就是通天阁里的人。你说通天阁里没这个人,那我只能理解为,紫衣不是她的真名,我说得没错吧。” 阿金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宋文禹道:“你突然提到她做什么?你不跟我说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说。” “……洛腾在找她。为了她,他不惜动用一切力量在探查通天阁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他这么做对他自己来说很危险,对通天阁来说,更是如此。” “哦,所以呢。他找到了又如何?”听到洛腾在找琉璃,阿金的唇边现出一丝冷笑。她眸子里热情的光一下变冷,这样冷若冰霜的样子,忽然之间就和宋文禹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重合了。 宋文禹心里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他低着头开始在思考别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阿金说了什么。 阿金见他不说话,便以为洛腾找寻琉璃的理由宋文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要离开,却被宋文禹一把拉住了。 “……十二年前,在不羁山下,救我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你?” 宋文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他握着的那个手明显抖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宋文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张皇失措地站起身来,看着阿金的背影轻声问道:“真的是你……” “是我……”阿金回过头来,垂下眼帘,没有看他。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也是润王的救命恩人。”宋文禹神色复杂地看着阿金,他与萧湛好友多年,也经历过生死,自然知道那位救命恩人在萧湛心中的分量。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阿金。 “那又如何?”阿金抬起头来看着宋文禹,眼眸清澈得像是一弯深藏在静谧幽谷之中的洁净泉水,“当初是你求我去救的,我才会去瞧一瞧。说到底,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才是。” 宋文禹闻言,将阿金抱在了怀里,久久不愿松开。阿金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怀抱,偶尔还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 “真没想到,我二人的缘分如此之深。”宋文禹感叹了一句。 “嗯。真好。”阿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回了这么一句。 “待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选护院吧。你上次不是说,要我选一两个可靠的人跟在默麟身边吗?咱们今天就把这件事办妥了。”宋文禹看上去很开心,牵着阿金的手在饭桌前坐下,还特意给她盛了一碗鲫鱼豆腐汤。 阿金双手捧过汤碗,也不着急喝,只是看着继续给自己盛汤的宋文禹道:“紫衣是我的大师姐,你不需要知道她的真名,知道这个就好了。至于洛腾……你可以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他,他不用再找她了,掘地三尺也没用,她是不会出面见他的。” “为什么?”宋文禹偏过头来看向阿金。他看得出来,洛腾这是心里有紫衣才会这么做,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做这种荒唐而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为……师姐说过,今生不会再与他见面。”阿金低头看着那碗奶白色的鱼汤,将琉璃的话,转述给了宋文禹。说罢,便舀了一勺子鱼汤,送进了嘴里。 …… 是夜,东宫。 孟一荻坐在梳妆台前梳着散开的长发,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她却笑不出来。竹儿瞧了一眼眼中布满忧愁的她,便迅速挪开了视线。 正在这时,萧烁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孟一荻听到身后的响动,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颤。待到萧烁走到她身后时,她已经强装镇定地将梳子放在了台子上。 “阿荻你已经梳洗好了?可是在等我?”萧烁含情脉脉地瞧着铜镜中孟一荻的侧脸。 孟一荻抿着唇站起身来看向萧烁道:“殿下,妾身有一不情之请。” 他虽然对她从来都是用你我相称,可她却总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分。这让萧烁的眼神一暗,“什么事情。” “我……”孟一荻低下头,挣扎了很久才道:“妾身可否不要再喝那些苦涩的药了。” “不行,”萧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见孟一荻的肩头在微微颤抖,又缓和了语气柔声说道:“良药苦口,你要是觉得太苦了喝不下去,我陪着你一起喝。喝完了我们一起吃甜蜜饯好不好。” “……妾身不想喝那个药了,”孟一荻把脸瞥向一边,不去看他。她倔强的性子实在和她柔弱的身子不相称。 萧烁有些苦恼地瞧着她道:“不要任性。” “妾身没有任性。妾身只是不想再喝那些求子汤药了,身为太子妃,妾身难道这点要求都没有办法被满足了吗?” 孟一荻忍无可忍地看向萧烁,一双好看的茶色眸子里溢满了泪水,“殿下还想骗妾身到什么时候?还想要妾身服用那霸道的求子汤药多久?” 萧烁一愣,“你怎么……”他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句话,“不想喝也可以,只要你有了身孕,自然就不用喝了。” 孟一荻苦笑地摇了摇头,“殿下,难道您和妾身的孩子,也要成为您争权夺利的筹码了。” “放肆!”孟一荻说的话犹如一根刺,狠狠地扎了萧烁一下。孟一荻抬起头,瞧着萧烁阴沉的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萧烁,她从来不曾见过。 即便是到了气头上,萧烁还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和孟一荻说道:“这种忤逆的话,你日后不要再说了。我和你的孩子,自然是锦北国最尊贵的皇长孙,他不是筹码,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长孙!” 说罢,萧烁伸出手来紧紧抓住孟一荻的肩膀,让她挣脱不得,“我是给你喝了求子汤药,可我那也是逼不得已。那汤药我在喂你之前已经仔细找人验过了,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的。阿荻,你只要听我说的去做就好,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可是殿下……我……”孟一荻想告诉萧烁,她之所以发现端倪,是因为她在连续吃了一个多月这个药之后,身体已经出现了不好的反应,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据实已告,一定会连累那些无辜的人。 孟一荻苍白着脸,有些绝望地看着萧烁,“若是我生不出孩子来,又当如何。” 萧烁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他只觉得自己心中高涨的热情忽然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萧烁面无表情地看着孟一荻,冷声问道:“太子妃一定要和本宫对着干吗。”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孟一荻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可是萧烁却不愿意就此作罢,他伸手抓住孟一荻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峙,“太子妃,和本宫对着干,没有好处。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到了母后那里去,你更没有好果子吃。太子妃如此聪颖,怎么还没有明白这其中道理。” 孟一荻被他掐得有些难受,却没有挣扎。她强忍着泪水看着萧烁,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殿下,这些道理妾身自然明白。只是有谁会心甘情愿当一个棋子,妾身不愿意,妾身的孩子自然也是不会愿意的。” “你……”萧烁咬牙切齿地看着孟一荻,只觉得自己的好脾气都要被这个女人磨干净了。他猛地放开了孟一荻,眼睁睁地瞧见她摔倒在地,却没有上前扶她一把,“也罢,你不想当,自然有人想当。” 说着,萧烁便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卧房。孟一荻坐在柔软的地摊上,心却像是开了一个洞,如何都填不满。 “娘娘,你这又是何必,”默默站在一旁的竹儿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应该明白,刚才太子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明白。”孟一荻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而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说罢,孟一荻便往里屋走去。月光如洗,拉长了她孤寂的身影。 …… 萧烁气冲冲地走出了自己的寝宫,忽然又后悔了。他站在东宫的花园子里,正在举棋不定应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琴声将他引到了东宫的偏殿。 萧烁循着那琴声走去,当瞧见那偏殿里依旧亮着灯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东宫里还有一个孟氏。他神色复杂地站在暗处听着那房间里的人演奏,直到一曲弹罢,才抬步走了进去。 孟一菡弹完了琴,正打算让红玉给自己梳洗,一抬头却见到萧烁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下,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绕过琴桌来到厅前,向萧烁行礼道:“妾身问太子安。” “你这是在弹筝。” “让太子见笑了,”孟一菡低着头,如是答道。 “再弹一首,给本宫听听。”萧烁走到琴桌旁边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孟一菡也不忸怩,站起身来走到筝前坐下,抬双手按在琴弦上,笑问萧烁道:“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什么曲子都行,夜深人静,不用太激烈的曲子。”萧烁闭着眼睛答道。 “是。”孟一菡想了想,不过停顿了两三秒,便开始弹奏起来。只听得那琴音如泉水叮咚,清澈自然。萧烁听着听着,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以至于她刚谈完,萧烁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是个聪明的,会揣度人心。”萧烁睁开眼,瞧着孟一菡说道:“可是你这般锋芒毕露,也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太子说笑了。妾身既然是太子的人,自然不怕在太子面前锋芒毕露。再说了……当初妾身是如何来到太子身边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妾身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反倒是有些矫情了。” 萧烁对她的称赞有些意义不明,可她却坦白的很。这让萧烁忍不住又高看了她几眼。 “你倒是坦白。” 孟一菡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百无聊赖地又拨了几下弦音,“殿下这是想整晚听妾身弹筝了?” “可以吗?”就连萧烁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眸子里已经带着些许笑意了。 “当然不可以,”孟一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妾身的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还请殿下多为妾身想想……不过,殿下若是睡不着,再听一首是可以的。眼下,还未到子时。” “好,那就再听一首。”萧烁鬼使神差地应了孟一菡的请求,孟一菡微微一笑,便又开始拨弦。 这一次,她弹的曲子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弹完之后,还未等萧烁说话,她便已经离开了琴桌,来到了萧烁身边站着,“妾身已经弹完了,殿下是要在这儿留宿,还是要去姐姐那儿?若是去姐姐那儿,妾身差人替您掌灯。” 萧烁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孟一菡道:“你倒是大方。” “妾身不是大方,”孟一菡咯咯笑道,话音刚落便已经坐到了萧烁的怀里,“妾身这是试探,也是欲擒故纵。就看殿下您……愿不愿意上钩了。” 萧烁没说话,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一只手却已经勾住了孟一菡的腰肢,感受到了萧烁的主动,孟一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双手勾住萧烁的脖子,带着些挑衅的意味看向萧烁道:“如何?殿下是要去姐姐那儿,还是留在妾身这儿?” 她话音刚落,萧烁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惹得她一阵娇笑。二人来到床榻前,萧烁一把将她压在身下,问道:“这一晚上,你等了多久。” “妾身斗胆,想请殿下猜一猜。” “……若是永远都等不到呢。”萧烁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问道。 “不会的。说起来妾身和殿下应该属于同一类人,所以说不定,妾身能比姐姐更懂殿下。”孟一菡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并故意吹了一口热气,这让萧烁的身下一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孟一菡。只觉得眼前的佳人一会儿是孟一菡,一会儿又变成了孟一荻。 一百一十三 思而不得见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太子萧烁经常在妾室孟一菡的房间里过夜的消息,没有几天就传到了朱良莘的耳朵里。 这倒是让朱良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孟一菡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太子的宠幸了。 “娘娘,您看,可要将那求子汤药也送到小孟氏那儿一份,”待到传信的宫人离开之后,孔嬷嬷问道。 “不需要,本宫对她的那些个狐媚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已经是抬举了她。多余的事情,就不用再去做了,”朱良莘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相比之下,孟氏就没有她妹妹这么会审时度势的了。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到夫君的心在她身上,却还没办法将人紧紧抓住的妃子。” 孔嬷嬷听出了朱良莘的不满,垂下眼帘来说了一句中立的评价,“太子妃性子耿直纯净,自然没有小孟氏那些心思。” 朱良莘叹了一口气,一手轻轻扶住额头道:“头疼的事情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压根不给人喘气的机会。上次听哥哥说,王都衙门是将刘义的表亲给抓进去问审了,现下也没有放出来。本宫原本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对萧铎下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 “朝堂那边打听得来的消息,也是语焉不详。没人能说明白那刘义的表亲到底是招了还是没招。宋大夫和洛提刑又将那几个与淮南郡有牵扯的人直接关押在了天字牢房……想要进一步打探到这个案子的审问细节,恐怕要费一番周折,”孔嬷嬷说罢,抬起头来看了朱良莘一眼,“娘娘,咱们还要继续打探消息吗。” “暂时按兵不动吧。这两个后生,是想要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你和大哥说一声,让他务必稍安勿躁。这把火还没办法烧到咱们身上,千万不要做什么引火烧身的事情。”朱良莘沉默了一会儿,如是吩咐道。 “是,还有就是……月华楼那一边……应该如何处理。” “先就这么运营下去吧,从朱家探子里抽个信得过又嘴巴牢靠的,隔三差五地去瞧一瞧,可别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若是那帮人不听话……不过都是些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除掉便是了。”朱良莘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上百条人命。 如此让人胆战心惊的话,孔嬷嬷却听得面不改色。看样子,她已经习惯于动辄就要抹杀掉数条人命的事情了。 “是,老身明白。”孔嬷嬷领命之后,便退了下去。眼看已经到快要关宫门的时候了,她要安排一番,以确保朱良莘刚才说的那些话今天就能传到朱府。 …… 沈玉背着药箱来到东宫给孟一荻看诊的时候,着实被孟一荻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却不知为何能让孟一荻憔悴成如此模样。沈玉小心翼翼地给孟一荻看诊完毕之后,又细心地给孟一荻掩好了被头,轻声说道:“娘娘现下还有些发烧,应该静养才是。” 孟一荻听了她的话,咧嘴想笑,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本宫已经静养了好些天了,也不见有好转。” “娘娘,奴婢说的静养,是指心无杂念,静心养气,可不是郁结在胸呀。”沈玉语重心长地说道。 孟一荻闻言一怔,盯着沈玉看了良久,直到眼中溢满了泪水,她才慌忙错开视线道:“让沈医女看笑话了。” “奴婢惶恐,又怎么会看娘娘的笑话,”沈玉自问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是瞧见孟一荻如此消沉,又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奴婢说这些话,已是逾越。只是娘娘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娘娘,您若是一直如此,这病灶只会透过肌理,深入骨髓,小病也成大病了。” 孟一荻伸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笑了笑道:“这个道理,本宫也是明白的。只是有些事情,本宫一直想不明白,才会如此……本宫……” 沈玉见她沉默,心里知道多半是与太子突然宠幸小孟氏有关系,也不便再说。她将药箱整理好之后,向孟一荻告辞之后,便打算离开东宫。 谁知道引路的宫人却并没有将她往外头领,沈玉跟着他走了一阵,发现方向不对,于是出声问道:“这位侍者,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那宫人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得客客气气,“没有走错,还请姑娘跟着奴婢。” 沈玉闻言,便知道这怕是东宫里有其他人要见自己,无奈之下,也只能沉默跟着。二人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太子的书房门前。若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主子想要见她,那她可就真是个大傻子了。 “沈姑娘请进,殿下在里头等着姑娘呢。”果不其然,引路宫人在书房门前停下之后,便恭恭敬敬地请沈玉独自一人进书房。 沈玉调整了一下药箱的背带,这才推开门进了书房,抬头便见萧烁负手站在窗前,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赤色。 “沈玉见过太子殿下,”还未等他转过身来,沈玉就跪了下来。 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到沈玉能够听到萧烁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向自己走来。他在她的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允许她起身,“起来说话吧。” “是。”沈玉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看向已经坐在书桌后头的萧烁。 “不知沈医女是几岁开始行医的?师从何人?” 沈玉心里奇怪萧烁为何突然对她的身世感兴趣了,神情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他既然问到了,她自然老老实实地答:“回太子的话,奴婢是孤儿,八岁行医,十四岁时参加了杏林苑的选拔,入万医女门下。而今师傅已经年满二十四出宫,奴婢便跟在了魏医正身边。” “原来如此,你也算是幸运的。不论是万医女还是魏院正,可都是杏林苑里拔尖的。名师出高徒,你巾帼不让须眉,倒是一点都不叫人意外了。”萧烁听了沈玉的话,慢条斯理地说了些客套褒奖的话,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玉低下头,谦虚回道:“殿下谬赞了。” “你刚从太子妃的寝宫里出来,应该也是知道太子妃是得了什么病了吧。”萧烁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硬。 “太子妃看起来似乎是有郁结在胸,致使这普通的风寒到了她的身上,发得如此严重。” “你知道就好,”萧烁站起身来,看着沈玉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死活。你在宫里当差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侍卫突然推门而入,站在了沈玉身后。沈玉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萧烁道:“奴婢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奴婢敢向医圣发誓,奴婢从未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烁脸色阴沉地瞧着她,半晌才道:“那你倒是告诉本宫,太子妃,是如何知道换药的事情的。”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信笺拍在了桌子上,“你可别跟本宫耍花样,你先前开的这张药方,就能够证明你是看出来有人将太子妃的药给换了。本宫还特意去杏林苑查了你们的出诊记录,太子妃最近只招了你一人看诊,谁还能参透此事,并告知太子妃!” “殿下,若果真是奴婢所为,奴婢又何必改了药方,落人口实?”沈玉看着萧烁反问道。 他的冷静,让萧烁微微眯起了眼睛。半晌,他抬手挥了挥,让那两个侍卫下去了。 书房里,又只有他们二人沉默相对。 “果真不是你做的。”萧烁坐了下来,如是问道。 “不是。”沈玉斩钉截铁地回道。此刻,她虽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眼神坦然,没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样子。 “即便如此,本宫还是不能留你,”萧烁看着沈玉,忽然想到她也是淮南郡一案的幸存者,心里突然就有些烦躁。 “殿下,刚才奴婢替太子妃看诊时,发现她的宫寒之症已经极为严重。可是光凭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且还有奴婢的药物辅佐,即便喝了那药性霸道的求子汤,也不应该变成这样。” 沈玉从萧烁的眼睛里瞧出了些许杀意,只得将孟一荻的病情说出来,用以保命。 “你说什么。”萧烁猛地站起身来,“诅咒太子妃,你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殿下,奴婢不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奴婢所言,可请魏院正来复诊。”沈玉说着,趴伏在地。 “你……”萧烁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的病,能治好吗。” “可以,但若不能找到原因,难以对症下药。”沈玉察觉到了萧烁的松动,抬起头来看向萧烁道:“奴婢斗胆猜测,怕是有人在太子妃的衣食住行之中做了手脚,才会如此。” 萧烁紧皱着眉头看着沈玉,良久才道:“今晚上,你便在东宫住下吧。明日本宫会请院正来给太子妃看诊。若是院正说的话与你的有出入……”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院正所判与奴婢有出入,殿下赐死奴婢,奴婢也毫无怨言。” “好,来人,将沈医女带下去。”萧烁点了点头,便让宫人将沈玉带进了一座小房间里看管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魏院正就被宣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魏凌云。沈玉是在快到晌午的时候才被放出来的。刚踏出房门,就见到魏院正和魏凌云站在院子里等她。 “魏院正……”沈玉走到二人面前,行了礼。 “嗯,沈医女,你明天就直接来东宫当差吧。今日太子说了,要将你拨到东宫伺候太子妃。”魏院正说完,神情复杂地看着沈玉,就好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是。”沈玉知道,魏院正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魏凌云,见对方只是神色担忧地看着自己,心里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小魏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他没有误会自己,真好。 魏院正见沈玉答应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走了几步,见魏凌云还站在那儿,恨铁不成钢地高声唤道:“凌云,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魏凌云见状,急忙安慰了沈玉几句,“你不要怪父亲,他向来就是个直肠子。过几日他就会想通了。” “嗯,院正叫你了,你赶紧走吧。” “……阿玉,你,你可千万要小心啊。”魏凌云刚要回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这才快步跑到了魏院正身后。 魏院正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孩子,那沈玉的心思不仅仅是在歧黄之术上,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魏凌云抬起头来看向父亲,眼神依旧清澈,“父亲,你误会沈医女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哎,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魏院正指了指魏凌云,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着。魏凌云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着,眼睁睁地瞧着站在紫色羊蹄花树下的沈玉身影越来越小,心隐隐作痛。 …… 傍晚,无名山庄。 陆薇将宫里近来发生的变动,事无巨细都说给了萧湛听。萧湛一边听着,一边在棋盘上落子。 似乎一切尽在其股掌之间,就等着他何时落下杀招了。 “公子,现下太子几乎夜夜在小孟氏那儿留宿。可是小孟氏那儿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咱们都不曾经手。现下……是否需要安排人过问一下。” “不用,”萧湛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那女子向来诡计多端,若是这个时候咱们有动静,她一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牵扯出来咱们埋在大孟氏那边的暗装,得不偿失。毕竟,我那兄长的心头肉,最终还是那个孟一荻。” “是,属下明白。还有就是……”陆薇犹豫了一阵,尔后不情不愿地问道:“文绫想向公子请示一件事情,她这段时间,是否能够不再对圣人殷勤备至了。她说,她想要休息一阵子。” 萧湛点了点头,“可以。朱良莘现在的心思也不在父皇身上了,所以现下不论是谁得宠,她也没那个精力去在意了。她想要休息,便休息吧。只不过,不要将我父皇推得太远就是了。” “是,公子的意思,属下会转达的。”见到萧湛对文绫如此冷漠,不知为何,陆薇心里竟然有一丝得意。 “嗯,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禀报了,就早些回去吧。待会儿到了宵禁的时间,你就进不了城了。” “是。”陆薇抿了抿唇,本来想问萧湛今晚上是否还会回王都。转念一想,自己根本没有资格问这句话,便将到嘴边的关心的话语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城门将关时,萧湛带着飞云回到了王都里。此时飞云戴着阿九给他做的人皮面具,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他默默跟在萧湛的身后走着,忽然道:“公子是不想现在归家吗。” 萧湛点了点头,那个冷冰冰的润王府,没有母亲,没有阿金,而今也没了陆青,他不想回去,“陪我去喝碗酒吧。” “去兰茵记?”飞云下意识地问道。 “去运来客栈。喝得晚了,还能在那里睡一觉。”萧湛笑了笑,带着飞云往运来客栈的方向走去。 正到了用晚饭的时候,运来客栈里门庭若市。萧湛走进去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好些下酒菜,这才带着飞云进到房间里坐下。 飞云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这才看向萧湛道:“这也是通天阁的地方?” “是不是通天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也是阿金的嫁妆,”萧湛说着,让整个人都靠在了靠枕上,房间里似曾相识的檀香味,竟然让他有些困了。他侧了个身,忽然想到,阿金的身上好像也常常会有这种香味。 莫非,她也经常来这儿。 萧湛闭上眼睛,褪去了平日里身上的冷凝与肃杀,而今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青年,“师傅,我好想再见她一面呀……” 飞云背着手,站在房间里瞧着侧卧在软塌上的萧湛,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神情,“若是想见,也不见得不能见。只不过,你是不想让她讨厌你罢了。” 萧湛听了飞云的话,笑了出来。他睁开眼睛,看着飞云说道:“还是师傅最了解我。” 尔后,他又闭目养神起来。 正在这时,小二将酒菜端了进来,静谧的房间才热闹了一阵。等小二退出去以后,两个不多话的人又让气氛冷了下来。 “来,吃点东西吧。”飞云率先坐下,招呼着萧湛过来吃饭,萧湛也格外地听话,他一招呼,人就过来坐下了。 “兰茵记擅长做江浙菜,这运来客栈擅长的是两广菜,倒都是阿金的喜好。”萧湛喃喃自语道,先是舀了一碗汤津津有味地喝着。 飞云没说话,捧着碗喝着汤,只觉得这饭菜里竟然还吃出了几分出云国的味道。他一怔,旋即便将汤水喝了个干净,又舀了一碗。 萧湛讶异地瞧着他,笑道:“你还说我呢,我可是很久没见你吃得这么香了。” 飞云没说话,只是埋头吃菜。萧湛看着这样的师傅,忽然觉得这样的晚饭多少才有了些人气。他给飞云斟满了一杯水酒,二人刚喝完,就又听到敲门声。 飞云起身将门打开,店小二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道:“二位爷,待会儿咱们客栈的一楼有人弹曲,二位有兴趣可到楼下观赏。这是曲目牌子,请您拿好。” “有劳。”飞云点了点头,将曲目牌子接过,又将房门关上了。 “什么东西?”萧湛端着酒杯,好奇地问道。 “曲目牌子,”对于音律,飞云是没什么兴趣的。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曲子,就是花绫罗用笛子吹出来的。其他的音律,都没办法入他的眼。 萧湛饶有兴趣地接过那牌子看了一遍,“嗯,有箜篌,还有古琴和笛子。这运来客栈可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飞云没吭声,只是埋头吃着饭。 …… 另一间房里,洛腾正在和宋文禹喝酒聊天,他们也收到了这个曲目牌子,却也只是放在了一边。忽然,一阵箜篌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了过来,洛腾一怔,就跟着了魔似地冲出了房间。 宋文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就已经不见了。洛腾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现下他完全是凭着那一股子酒劲循着那声音找过去的。这一路上,也叨扰了不少客人。 眼见着他又要强行推开一间雅座,初见突然出现将他拦住了。 “洛提刑,小的这儿也是小本生意,洛提刑这般,吓走了小可的客人该如何是好啊。”梁初见笑容可掬地问道。 “人呢。”洛腾盯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凭着当多年捕快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掌柜是知道那个弹箜篌的人是谁的。 “什么人?”初见装傻充愣地反问道,二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宋文禹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梁初见见是师姐夫来了,赶忙作揖道:“宋大郎君,您看,这洛大郎君他……” 宋文禹摆了摆手,示意初见不用再多说。他是跟在洛腾身后过来的,自然知道他刚才做了多少荒唐事,“阿腾,这里是你嫂子的嫁妆产业,你搅了这里的生意,我回去如何交代?” 洛腾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初见道:“人呢。” 梁初见都要哭了,“洛提刑,您到底是在找什么人?” “我……”洛腾皱了皱眉头,好像是被梁初见问住了。 是啊,他在找什么人?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久不见,就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好像有些模糊了。 他就记得,她一身紫衣,她的箜篌和古筝弹得最好……她…… 洛腾皱紧了眉头,猛地一转身推门而入。 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座箜篌摆放在那儿,还有一室余香。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醉酒的宋文禹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琉璃失魂落魄地躲在密室里,直到梁初见去给她打开暗门,她才回过神来。 “大师姐,人已经离开了。”初见没敢细问,只是老老实实地将洛腾已经走了的消息跟她说。 琉璃点了点头,刚要抬步走出那密室,又将脚缩了回去,“现下还未到宵禁的时候吗。” “还有半个时辰,所以宋大郎君急急忙忙地将他送回去了。也亏得宋大郎君在这儿,不然,洛提刑今日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经常来这儿吗。” “不说经常,一个月来上那么两三次,四五次,总是有的。”初见看着琉璃,又道:“师姐今日是回山庄,还是在这里留宿?若是留宿,初见叫人去准备准备。” “好,今晚上就住在这里吧。”琉璃沉默了半晌,竟然点了点头。初见有些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着琉璃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刚离开,琉璃便又再一次地来到了那座箜篌旁坐了下来,瞧着箜篌发了一会儿呆,便又弹奏起来。 “掌柜的,那位姑娘……”眼瞅着现下已经快要到各位留宿的客人就寝的时间了,店小二听到隐隐约约有琴声从上房传来,又不敢去打扰,只能过问初见的意思。 “没事儿,那位姑娘有分寸。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今日来演奏助兴的那位姑娘要住下。” “哎。”店小二点了点头,连忙去做大掌柜交代的事情去了。初见安排完这一切,站在楼下瞧着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宋文禹一身酒气地回到宋府,已经接近亥时。阿金早在院门被推开的时候,就将房门给打开了。只见怀仁正扶着宋文禹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里来。 “这什么味儿啊,你家公子怎么今儿个喝了这么多?”阿金皱着眉头,跟怀仁一起将宋文禹扶到了床边坐下,好在宋文禹向来酒品不错,即便是醉了,也没不会做什么荒唐的事情。 “夫人,今儿个大郎君是陪洛提刑去运来客栈吃酒去了。本来早就该回来了,洛提刑他……”怀仁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在少夫人面前说洛腾的那些家长里短。 阿金一颗心系在宋文禹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怀仁的欲言又止。她先是让阿珍去煮了点醒酒茶端过来,又打发怀仁去给宋文禹打了一盆热水。 宋文禹斜靠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被人伺候着,时不时哼哼几声。阿金将热毛巾搭在他额头上,忍不住抬手推了他一下,“不能喝就不要喝。洛大郎君从小就跟那些当兵的混在一起,你能和他比?” 宋文禹掀开眼皮来看了阿金一眼,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吵架,阿珍和怀仁在一旁看着,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却听到宋文禹唯唯诺诺地来了一句,“阿金,我错了。” 阿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金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便赶忙拉着怀仁退出了房间。 “你喝成这样,明儿个一定要头疼的。”见着宋文禹可怜兮兮地样子,阿金放软了声调,忍不住还是埋怨了几句,“平日里你挺拎得清的,怎么今天这么胡来。” “阿腾心里不畅快,我们二人又在聊淮南郡的事情,不知不觉,酒就喝多了些。” “对了,你们怎么想到去运来客栈喝了,”阿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这茬。 “他经常去那儿坐一坐,有时候索性就住下了。我没问过原因,不过看起来像是在等人,”说到这儿,宋文禹一手扶着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又坐起来了些道:“怎么?你那客栈的大掌柜,没和你提起过。” 阿金摇了摇头,“还真没有提过。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客栈里达官贵人来往得也多,大掌柜的没有专门和我提这个人,也是情理之中。” “嗯……”宋文禹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而今他脑子就好像是一团浆糊,根本就不能想事情。一想事情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你家客栈卖的那是什么酒,怎么这么上头的。” 阿金白了他一眼,又换了个湿毛巾搭在他头上,“宋大夫是在暗示什么吗?我家的客栈可不是黑店,不会给客人的酒菜里加什么料的。你应该明天上朝的时候问问你那个好兄弟,点的是什么酒。” 宋文禹闻言,睁开眼睛来看着阿金。阿金也盯着他看,继续说道:“怎么?还不服气了。” 宋文禹也不说话,将湿毛巾往旁边一扔,就把人拉到怀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怂人胆,阿金总觉得醉酒的宋文禹比平日里要放浪形骸些,力气也大了不少。 不管她如何又羞又气地拧他,他都不为所动,像个破皮无赖一般地粘着她。 “宋文禹你怎么这么无赖的。你放开。” “这样?”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你!无赖!”阿金气得声音都变了。 “嗯。” 屋里的灯还亮着,可是屋里的动静却让阿珍觉得,不能在门口再待下去了。她怕自己知道得太多,第二天被姑爷杀人灭口。 阿珍抬起头,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怀仁道:“怀仁大哥,咱们……还守在外头吗?” 怀仁脸一红,轻咳了两声道:“不守了吧,你去休息吧。我去院门口守夜。” “嗯,好。”阿珍本来想劝怀仁也去休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只得灰溜溜地进了自己的屋。 …… 日上三竿,阿金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她趴在床上瞧着眼前飘动的幔帐,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阿珍……” “姑娘?你醒来了?”阿珍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召唤,赶忙走了过来将幔帐拉开了。只见红色锦被搭在阿金身上,半遮半掩,根本就遮不住阿金身上的那些暧昧的痕迹。 她连一红,将视线落到一边,“姑娘,要不要沐浴呀?水都给您准备好了。” “宋文禹那个混蛋……”阿金咬牙切齿,“就是个衣冠禽兽!” “嗯……姑娘,您这么说姑爷,不太好吧……”阿珍难得看到阿金吃瘪,想笑又不敢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阿金娇俏地斜了阿珍一眼,掀被下床,径直向屏风后面走去,“运来客栈那儿来消息了吗。” “嗯,大师姐昨晚上在运来客栈留宿了。” 阿金坐进澡盆子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听到阿珍的汇报,愣了一下,“也就是说,大师姐昨晚上也在运来客栈里?” “嗯,应该是这样。初见师兄差人过来送信的时候,也没说别的,就是问师姐您今儿个要不要过去一趟。” “去,我今天中午就不在府里吃饭了。你跟我一起。” “啊?”阿珍用手指了指自己,“那……姑爷回来了,午膳怎么办?” “这么大一个府邸都姓宋,还能饿死他?让他去主房或者老夫人那儿蹭饭去。”阿金没好气地说道。 阿珍没敢吭声,心说你这分明就是睚眦必报吧。 既然是要去运来客栈见琉璃,阿金自然也不敢耽搁,沐浴更衣之后,就带着阿珍到了运来客栈。 “你这是……”阿金一推开门,琉璃就开始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师姐,您昨晚上就来王都了,怎么没有赶在宵禁之前回去?”阿金装作没瞧见琉璃眼中的探究,走到琉璃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本来是要当天晚上出城的,出了点意外,便耽搁了。我寻思着咱们也好一阵子没有碰面了,索性便留下来了。怎么?耽误你什么好事了?”琉璃调笑地瞧着阿金,说的话暧昧得很。 “能打扰到我什么?”阿金装傻充愣地瞧着她。 琉璃瞥了一眼她颈子上的红痕,唇边的笑意更是明显,可她却偏偏什么都不说。阿金脸一红,倒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看着那姓宋的小子对你好,我就放心了。”琉璃喝了一口茶,又将茶碗放回到了桌子上。 “我听说……昨晚上洛提刑也在这儿,你和他……见面了吗?” “没有。不过就差那么一点,就被他逮住了。真是好险呀。”琉璃眨了眨眼睛,俏皮地回道。 阿金轻轻蹙眉,瞧着依旧谈笑风生的琉璃,只觉得她笑得越是洒脱,便越是让人心疼,“师姐就没有想过和他见上一面,把话说清楚吗?我听文禹说,他可是时常来这运来客栈坐上一坐,想来……应该是为了等你吧。” “那又如何,”琉璃说这话时,表情异常冷酷,“他已经知道我是通天阁的人了,所以也许……他在找我是真,想打探运来客栈是否为通天阁的地盘也是真。阿金,我不能冒险,通天阁更不能。” “好吧,我明白了。”阿金垂下眼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意外琉璃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怕是也会这么做的吧。 “今天特意在这儿等你,是为了另一件事。你可知道沈玉被调到太子妃孟一荻身边了?” 阿金一愣,摇了摇头,“最近王都里事情多,我这一段时间都在深居简出,一般不出门。阿玉那边……也不曾给我传递消息。” “她很聪明,知道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她没找你,也没想办法联系咱们……这还是我安插在朱家的那个探子跟我说的,”琉璃说到这儿,皱紧了眉头,“也不知道是这个太子误打误撞,还是确实另有所图。怎么就那么巧,挑了沈玉放在孟一荻身边伺候着?我可是听说了,那孟一荻可是太子的心头肉啊,更何况她之前还跟……” 琉璃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来看向阿金,只见对方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太子用意如何,她身在东宫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若是让药王谷的人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怕是又要找义父兴师问罪了。” “嗯,确实,”琉璃点了点头,将药王谷里的那几个老妖精在脑子里过了个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药王谷里的几个主事的女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说起来,也就白术还能讲点道理。” “师姐,你这些话若是要被药王谷里的人听去了,那通天阁就麻烦了。”阿金无奈地看了琉璃一眼。 琉璃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就跟你说嘛。” “看样子,我得进宫一趟了。”二人说笑完,又回到了先前那个严肃的话题,“至少要搞明白沈玉为什么会被调去东宫。” “你进了宫又能如何?东宫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别到时候暴露了身份,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骚。” “不去东宫,也能问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阿金颇有把握地看着琉璃,“我打算去一趟杏林苑,如此来,就简单多了。”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也就不拦着你了。但有一样,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会的。” …… 因为不想见到宋文禹,阿金晃荡到了傍晚才回去。哪里知道一进门,就瞧见了宋文禹坐在软塌上看书,一本正经的样子恨得阿金牙痒痒。 宋文禹听到房门那边的响动,侧过头来一看,正好瞧见阿金磨牙的样子,“你回来了,”他立马站起身来,迎向阿金。言语之间,似乎带着些讨好。 可是阿金并不打算买账,“既然宋大郎君还在这儿,那妾身告辞了。” 宋文禹见她转头要走,慌忙拉住了,搂着她的腰肢,让她不能动弹,“在外头都晃荡一天了,你还想去哪儿。” “去一个没有衣冠禽兽的地方。” 阿金一本正经地答道,宋文禹无语地看着她,“昨晚上的事情……” “你敢提昨晚上!”阿金跳了起来,就好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宋文禹有些想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他尽力将自己的嘴巴抿成一条线,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好,不说昨天晚上了。我跟你说说今天晚上的事。” “什么事。”阿金警惕地看着宋文禹,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把自己抱到床上去了。可恨她空有一身功夫,却不能对这个文弱书生下狠手。 因为这个文弱书生,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她喜欢的人。 “刚才你没回来前,母亲过来找我,和我说了二弟要去庄家提亲的事情。你作为大嫂,该尽的职责还是要尽到的,若是母亲找你来帮忙操办提亲的事儿,你可不要推脱了。”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将阿金的碎发挂到耳后。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戒备,“所以二弟是默许了和庄家表妹之间的婚事了?” “嗯,算是吧。”宋文禹见阿金已经不炸毛了,赶忙将她牵回到屋子里坐下。 “什么叫做算是?”阿金对宋文禹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能有个中间选项呢?” “这个嘛……”宋文禹摸了摸鼻子,莫明觉得有些心虚,“就是因为庄家表妹年纪尚小,此次提亲也是咱们宋家表明一个态度,最后庄家到底打算怎样也说不好。” “若是你们去提亲,我敢说,庄家表妹一定会嫁到你们宋家来。你应该瞧见过吧,庄家表妹每次瞧二弟的那个神情,说明她喜欢二弟喜欢到了骨子里。再加上你宋家本来就是家世显赫,二弟这次主动去提亲,他们庄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你呢?”宋文禹沉默半晌,忽然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地问题。 “什么?”阿金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我是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嫁到宋家来。”宋文禹低垂着眼帘,拉起阿金的一只手把玩着她的纤纤玉指。 阿金脸色绯红,却嘴硬道:“沈万千拿着通天令来求通天阁出人替嫁,我作为通天阁阁主的千金,自然是要为阁中事务分忧的。” “那你大可以让你的下属去,为何你却自己来了?”宋文禹眼中凝着笑,明知故问地瞧着阿金。 阿金知道他这是在使坏,故意不答,只是将脸偏向一边沉默。她的这么一番可爱的动作,引来宋文禹低沉的笑声,“阿金,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他将阿金拉进怀里抱着。阿金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肢,用心感受着这温暖的怀抱。 “明儿个我去给婆母请安的时候,顺道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吧。繁文缛节我不擅长,挑那些用来送礼的宝贝我还是会的。” “嗯,好。”宋文禹轻声应着,将阿金抱得更紧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将宋文禹送出门之后又回到东厢房里用了早餐,这才往主房去。 主房那儿,宋余氏和宋老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了。一起过来凑热闹的,还有宋璃。 “给老太君请安,婆母请安。”阿金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地给坐在高位上的两个长辈行了礼。 老夫人点了点头,依旧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阿金倒也不在意。只要老太太不当场把她赶出门去,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是禹哥儿叫你来的?”阿金刚一落座,宋老太太便开口问道。 “昨晚上文禹跟妾身说了这事儿,妾身便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阿金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既没让老太太太难堪,也没让自己太难堪。 宋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便也不再说话了。宋余氏见状,知道这是老夫人默许了阿金在这里帮忙,便让伺候在身边的丫鬟将手里的礼单拿给阿金看一看,“你瞧瞧这单子上还缺些什么?” 阿金将那礼单拿过来略微看了几眼,便抬头看向宋余氏,笑着说道:“婆母这礼单考虑得周全,媳妇没有什么意见。” 她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宋璃忽然嗤笑了一声,“嫂嫂,这种话谁都会说。不是来帮忙的吗?可我瞧着怎么是来阿谀奉承的。” 阿金闻言,笑眯眯地低下头又看了一遍那单子,“婆母确实思虑详尽,就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小姑子若是硬要妾身挑出个不周全的地方来,那妾身就只好做些锦上添花的事情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向宋余氏和宋老夫人,恭敬说道:“老太君,婆母。妾身觉着,那聘礼之中的瓷器,不如换成金质器具。瓷器易碎,金器倒是可以讨个情比金坚的好寓意。” 宋余氏接过那礼单看了看,又抬起头来看了宋老夫人一眼,见老人家微微颔首,这才对阿金笑道:“好,就照你说的,咱们把这礼单改一改,只是这金器做什么式样,又得甄选了。” “妾身觉着,西域风情的金器就不错。塞外人喜好在金器上雕刻葡萄石榴,大方美观,传到咱们这儿来,又多了一层多子多福的意思。” “好,好,就这么办吧。”宋余氏喜笑颜开,本以为又要耽搁好几天的事情,就这么轻易解决了,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宋璃坐在一旁,见母亲被沈默金哄骗得开心,脸上表情就愈发阴沉,却苦于再也找不到发难的点儿,也就只能硬生生地憋着,好不难受。 宋老夫人瞟了一眼宋璃,不动声色地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我家二郎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儿个正好大伙儿都在,不如就一起好好谋划一下咱们宋大姑娘的亲事吧。” 宋余氏心情正愉悦着,猛地听到宋老夫人这么说,也愣住了,“婆母,这……” 宋老夫人没有多加解释,而是将手往站在身边的李嬷嬷那儿一伸,李嬷嬷见状,连忙将捧在手上的几个卷轴递到了宋老夫人的手上,“这都是这几日上门议亲的人家给的礼单,老身老眼昏花,看不来这些,就给你这个做母亲的好好看看吧。”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阿金。阿金见状,连忙笑道:“既然是在说妹妹的亲事,妾身就先行退下了,婆母若是有什么需要妾身做的,直接差人去唤妾身过来便是。” “好,你先下去吧。”宋余氏点了点头,阿金这一走,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阿金带着阿珍前脚刚走,一直沉默的宋璃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祖母,你怎地在那个女人面前说璃儿的亲事!” “放肆,怎好在老太君面前大喊大叫,坐下!”还未等宋老夫人回话,宋余氏就已经站起身来呵斥道。 宋璃盯着宋余氏看了半晌,这才憋着一肚子气又坐了下来。宋老夫人瞧着宋璃那一副不服的模样,摇了摇头道:“这就委屈了?人家沈氏受的委屈可比你多多了,也不见人家当场给宋家人甩脸子。” 宋璃闻言,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宋老夫人,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却没有还嘴。 “璃儿,你已经十八了,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之前你胡闹任性,是有宋家给你担着,有你父兄替你收拾残局。可是女人最终还是要嫁人的,到了夫家,莫非你还要带着这一身骄躁的脾气过去吗?”宋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问道。 宋璃闻言一怔,只觉得一丝苦意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祖母,我……”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愈发觉得那个沈默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委屈和猜测一股脑地向两位长辈倾诉,却被宋老夫人抬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又想说,你之前疯疯癫癫,和那个沈氏脱不了干系。可是璃儿,你没有证据。以前光凭你的这番说辞,祖母或许还能动得了她给你出气,可是现如今……她可不仅是圣人赐给你大哥的嫡妻,更是你大哥的心头肉啊。光凭你的那些猜测,却没有半点证据,你是动不了她的。那些个要挑是非的话,你还是不要说了。老身不想听。” 宋老夫人摆了摆手,看着宋璃说完这些之后又看向宋余氏道:“那几个人家,是老身特意挑选过的。你既然是宋璃的母亲,自当为她好好把关。老身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咱们宋家人都要懂得。现下朝堂之上风雨飘摇,宋家的男人在外已经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我们这些日日在家宅之中的官眷,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是,媳妇明白。”宋余氏拿过那几幅放在桌子上的卷轴,恭敬答道。 宋老夫人交代完这一切,忽然觉得异常疲累,便让李嬷嬷将自己扶下去休息了。她前脚刚走,宋璃便又闹开了。 “母亲!怎么现在祖母也站在那女人一边了?” 宋余氏无奈地看着宋璃道:“你祖母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你也瞧见你大哥对沈氏的那股子稀罕劲了,你又何必要往那南墙上撞呢。” “她害我进大慈悲寺,这口气,我咽不下,”宋璃哽咽地说着,眼神又变得狠毒起来,“母亲可不要忘了,她可也是将二哥的魂给勾过去了……” “住口!”宋余氏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这种话,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也不想从任何人的嘴巴里听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和晓梦说了些什么!还好那孩子知书达理,没有跟着你一起胡闹!否则,否则你让母亲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搁,辱没了宋家的门楣,你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了?啊?” “这分明是事实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说?”宋璃高声反问道。 “哪里来的事实!分明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宋余氏气白了脸,本想高声呵斥,又恐隔墙有耳,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若真是我臆想出来的,为何母亲当初也动了将沈氏送去大慈悲寺的心思。莫说母亲了,祖母也参与其中。可见,母亲和祖母也是多少明白了二哥的那番心思的。” 宋璃冷哼了一声,咄咄逼人得很。宋余氏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四肢发冷。她看着宋璃,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有什么执念,可那是你二哥,你为何一定要拖他下水?” “母亲,在你心里,是不是二哥永远是最重要的。至于我,是随时都可以牺牲掉的,”宋璃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宋余氏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却又听她道:“我知道,我就是那个可以被牺牲掉的。不仅祖母那么想,就连你也这么想,”她手指着宋余氏手上的那几幅卷轴,难掩厌恶之情,“那些人家就算是好上了天,我都不要,我只要洛腾。母亲若是硬逼着我嫁,就抬着我的尸首过去吧。” 说着,她便转头离开了房间。宋余氏目瞪口呆地瞧着宋璃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消失,忽然就哭了出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呀!” 因为离开得早,主房里发生的这一切,阿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宋璃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仇视,那股子恨意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姑娘,您留下那宋姑娘一条命,恐有后患。今儿个我跟在您身边瞧着她,总觉得她看您的眼神不对劲。” “嗯,她分明就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却没有半点办法,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瞧我的,”阿金带着阿珍悠闲地走在回东厢房的路上,这边瞧瞧,那边逛逛,倒也好打发时间,“随他去吧,近日王都风云变幻,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了。” “是,”阿珍不情不愿地应下了,心里却在想,您不愿意横生枝节,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么想。 “今天用完午膳,咱们和宋大郎君说一声以后,便出去一趟吧。”看着廊外那秋风萧瑟的样子,阿金忽然道。 阿珍一愣,“姑娘是要去办什么事儿吗?” “一来是去告诉默麟,宋家要做金器的消息,看他能不能凭自己的本事拿到这笔订单;再则,我想去一趟魏院正的府邸。” “您是要去找小魏大人吧。”阿珍一点就通,既然已经知道了主子的用意,就立马下去准备了。 阿金依旧站在回廊上,看着落叶纷飞,禁不住用手拢紧了披风上的毛领子,“变天了……”她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喃喃说道。 …… 魏凌云今日不用在杏林苑值班,便早早出宫回了魏府。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小乞丐撞了过来。魏凌云堪堪站住,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小乞丐对他露齿一笑,一溜烟地又跑走了。而他的手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 魏凌云满腹疑惑地打开那纸条看了看,犹豫片刻之后,转头又往外走。没多一会儿,便来到了兰茵记。兰茵记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一看到是他,赶忙将他引到了一间雅房前头便离开了,留下魏凌云一个人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魏医正,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忽然,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话音刚落,魏凌云就把门推开了。 “你是……”魏凌云瞧着坐在里头的年轻夫人,却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对方是谁。 “魏医正请进来坐下,妾身有事相商。”年轻夫人微微一笑,没有半点娇媚。落落大方的样子,反倒是让魏凌云显得有些小气了。 魏凌云脸上略过一丝羞赧,心怀忐忑地走进房间,见门口还站着一个小丫鬟,心里才踏实了些。至少,这也不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魏某今日回府路上遇见的那个小乞丐,莫非出自夫人的手笔。”魏凌云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魏医正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向妾身确认一遍,”年轻夫人与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跟他并不陌生,奇怪的是,魏凌云竟然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夫人这般大费周章将在下请来,又知道在下的官职、住址,看样子夫人对在下很熟悉?”魏凌云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摸透了底细,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感觉。 年轻夫人听出来他在试探,也不躲闪,笑眯眯地回道:“妾身对魏医正不甚熟悉,却是和沈玉沈医女很熟悉。” 魏凌云听罢,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他看着这位笑容可掬的年轻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是谁?” “王都里的人,都尊称我一声宋少夫人,妾身是刑部大夫宋文禹的妻子,魏医正称我为宋夫人便好。”阿金看着魏凌云惊讶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这个耿直的少年郎,没想到许久不见,依旧是这般单纯,也难怪沈玉如此倾心于他了。 “宋夫人,您……您和沈玉……”魏凌云将信将疑地瞧着阿金,有许多话想要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沈玉的启蒙师傅,与我家也算有些渊源,她以前是时常与她的师傅书信来往的,可是这联系在最近也断了。她师傅有些担心,便一路打听到了我这里来……”阿金垂下眼帘,“沈玉是杏林苑的医女,她的行踪也不好拜托妾身外子去打听,便只好来问问魏医正,碰碰运气了。” 魏凌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这话里的真假。阿金也不着急,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他开口。半晌,魏凌云才道:“沈玉已经不在杏林苑当差了,她去了东宫,伺候在了太子妃殿下身边。” 阿金佯装惊讶地抬头看向魏凌云,“她……并非宫女,怎么会去了东宫伺候?” “我也不知道,本想找她问个明白,可是……东宫毕竟不比杏林苑,现下我想见她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更别说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查个水落石出了。”魏凌云苦笑道。 阿金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想要找沈玉问清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得求魏医正帮妾身一个忙。” “什么忙?”魏凌云心思一动,下意识地问道。 “妾身需要一个能够混进宫中的身份,只要能够进得宫门,余下的事情就都与魏医正无关了。”阿金看着魏凌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魏凌云大惊失色,不明白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事情,自这女人的嘴巴里说出来,为何能够如此轻描淡写。他连忙摇了摇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魏医正,这是搞清楚沈玉为何会去东宫伺候的唯一办法。当然,若是魏医正能够想到别的办法来接近沈玉,咱们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 魏凌云被阿金说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敢立马应下阿金这个大胆的提议。阿金坐在一旁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瞧那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也知道今天是没办法等出个结果来了,于是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面走。 “夫人请留步,”阿珍刚替阿金打开门,魏凌云似乎就有了决断,“夫人对此事,有几成的把握。” “十成的把握不敢说,起码也有七八成吧。” 魏凌云心中一震,“好,三日后,魏某还是到兰茵记来接夫人您,咱们辰时见。” “好。”阿金侧过身来向她点头致意后,这才带着阿珍一起离开了兰茵记。 刚一坐进马车,阿珍就打开了话匣子,“姑娘,那个魏医正靠谱吗?我看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他这种人,中规中矩地过了二十多年,突然让他做这么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当然是会怕的。若是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那才有问题呢,”阿金好笑地看了阿珍一眼,“也是难为他了,为了沈玉,这也算是豁出去了吧。” 阿珍撇了撇嘴,不敢苟同,却没有再吭声。马车一路缓速前进,回到了宋府。阿金一下车,正好看见润往萧湛和宋文禹正站在大门口,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阿金,”宋文禹头一瞥,瞧见了她,赶忙和萧湛打了一声招呼便跑了过来,“你刚回来?” “嗯,”阿金点了点头,只得看向萧湛道:“给王爷请安。” “宋夫人免礼,”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珍的错觉,她总觉得润王在瞧见自家姑娘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才算有了些暖意,“文禹,咱们今儿个就不谈公事了,明儿个再聊。本王先行告辞了。” “王爷慢走。”宋文禹带着阿金一道站在门口目送萧湛的马车离开,这才双双转身走进府里。 坐在马车里的萧湛轻轻拉开马车的窗帘,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既能够让他瞧见外头站着的人,又能够不让外面的人瞧见他。直到亲眼瞧着阿金跟着宋文禹转身离开,他才有些怅然地将窗帘放下,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 宋文禹牵着阿金的手往东厢房走着,一路上见阿金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便道:“今天早上和祖母还有母亲相处得如何?她们没有让你受委屈吧。” “那倒是没有。本来商量着的是大喜事,她们两位老人家再讨厌我,也不会在那种时候和我找不快的。倒是你那个妹妹……”阿金说到这儿,没有再往下说了。 宋璃什么德行,宋文禹自然清楚。他叹了口气,捏了捏阿金的手道:“你不用理睬她,自从她做了那样的荒唐事情以后,她的脾气就愈发古怪了。以前我和父亲便与母亲说过好几次,不要娇纵了小妹,母亲不听,你看看小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阿金瞟了宋文禹一眼,见他眉头紧皱,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来为他抚平了额头,“今天宋璃估计会更不痛快,老太君已经开始在给她挑婆家了。可是她却一门心思地要嫁给洛提刑……你和洛提刑那么好的兄弟,不如和他好好说说,看他愿不愿意娶你这个妹妹?” “娶妻当娶贤,否则家宅不宁。你也说了我与洛腾是最要好的兄弟,那我又怎么能做得出来把宋璃硬塞给他们洛家的事情。到时候别亲家做不成,成了仇家,”宋文禹一本正经地看着阿金说道,完全没有给宋璃半分面子,“再说了……阿腾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谁?我师姐?”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连连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宋文禹抬头瞧着天上刚刚升起的那一弯新月,忽然心生感慨,“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阿金瞧着他,只觉得宋文禹的这股子哀伤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宋文禹见阿金没声了,一低头正好瞧见阿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于是便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阿金瞥开头,闷声回了一句,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走,咱们回屋用晚膳吧。”宋文禹抓紧了阿金的手,牵着沉默的她往东厢房里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事无常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三天后,阿金如约来到了兰茵记等魏凌云过来。辰时刚到,阿金就瞧见一辆马车沐浴着晨光缓缓驶来。马车刚停稳,魏凌云便抱着个包袱下了马车。 阿金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捂得严实的包裹,笑道:“这是宫女的衣服,还是医女的衣服。” 魏凌云听了她的话,略为惊讶地看着她。一个是因为阿金并没有半点做贼心虚的紧张样子,二个是因为自己还没开口,对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是医女的,我寻思着医正带着一个宫女进宫总有些奇怪,若是医女跟在我身边,别人也不会觉得蹊跷了。” 阿金点头,伸手接过包袱,进了兰茵记快速换上,又穿了一件披风,这才又从酒馆里走出来径直上了马车。二人刚一坐定,魏凌云就敲了敲木板做的墙壁,马车旋即动了起来。 “从这里到宫门下马处,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我便长话短说了吧,”魏凌云看着阿金,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我今日在宫里当差不会值夜,所以申时以后就会离开。你在申时三刻的时候到下马处等我,直接上我家马车即可,车把式还是刚才的那个小顾。” “知道了。”阿金点了点头,也没接话,车厢里一阵沉默。 眼见着皇宫就要到了,最后还是魏凌云绷不住了,开口问了一句,“夫人若是被人认出来了不是宫中的人,当如何是好?” 阿金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既不会说我是谁,更不会说我怎么进来的。你放心吧。” “魏某不是这个意思,”魏凌云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被人看清了,“若是夫人被人认出是宫外的人,定无法善了……若是被他们抓住了……” “放心吧,我不会被他们抓住的。”阿金打断了他的话,又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魏凌云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转念一想,既然宋夫人和沈玉熟识,大概也非泛泛之辈,再唠叨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有些畏首畏尾了。 再则,他也没那个时间唠叨了。眼见下马处已经到了,魏凌云先行下了马车,又扶着阿金下了马车。 侍卫看了魏凌云的腰牌,又看阿金是一身医女打扮,且还帮着魏凌云拿着药箱,便也没问什么。魏凌云暗自松了一口气,领着阿金往杏林苑的方向去。 笔直宽敞的宫道上,偶尔才会有宫人经过。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要到杏林苑门口了,魏凌云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阿金道:“前头便是杏林苑了,你不能过去。杏林苑的医女本来就不多,你这样一张陌生脸孔,会被人认出来。从这儿往右走,绕过御花园便到东宫了。前两天我想办法让人给阿玉传了个消息,说你会来找她。她现下应该会在东宫的院落里等着你,你抓紧时间。” “好,”阿金一边应着,一边将药箱交给了魏凌云,“若是申时三刻我没有去下马处,你也不必等我了。“ “那怎么行,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和阿玉交代。”魏凌云有些急了,皱着眉头看着阿金。 阿金看着他,觉得很欣慰,“魏医正,你真是个好人。阿玉为了你留在王都,我觉得她没有选错。” 说罢,她便飞身上了宫墙墙壁。在魏凌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几个起落人就没踪影了。 魏凌云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以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阿金飞到一个制高点上打量了一圈皇宫,一下就找出了东宫所在的位置。她飞身下地,来到东宫的宫门一角,先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来到东宫门口向守门的宫人说道:“二位侍人,奴婢杏林苑医女阿彩,今儿个过来寻沈玉姐姐有事请教。” 宫人闻言,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这位姐姐进去吧,沈姑姑早就已经和我们打过招呼了。” “谢二位侍人了,”说罢,阿金就进了东宫,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里走,来到了东宫的小园子里,一眼就瞧见沈玉站在了大榕树底下,“阿玉。” 阿金轻声唤道,沈玉瞧见阿金走到自己身前,有些激动。她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被阿金拉住了,“这里是皇宫,可不是通天阁。” “是属下忘形了,”沈玉拉着阿金的手,很是惊喜地看着阿金道:“魏医正给我传消息过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姑娘怎么会亲自过来这一趟。” 阿金尴尬笑了笑,道:“你的事儿,义父和大师姐一直很挂心。你身在东宫,想要传递消息出来实属不易,我就只好亲自过来一趟,看你好不好了……对了,太子怎么会突然将你调到太子妃身边伺候着?” 阿金刚问完,沈玉便将她拉到一边,见四处无人,才小声说道:“姑娘可还记得之前属下给您说的,关于求子汤的事情。” “记得的,怎么了?和那个有关系吗?”阿金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太子妃不知为何,知道太子和皇后娘娘暗地里将我开给她补身子的汤药换成求子汤了。太子觉得,他身边的人都不会多这个嘴,唯独我最有嫌疑,便找我兴师问罪……没想到一来二去,又牵扯出了别的事情,”沈玉叹了一口气道:“幸亏我之前就发现太子妃所喝的汤药有问题,似乎被人加了些药材,便将此事禀报了太子,太子为了查出来谁在药里动了手脚,便将我调到太子妃身边伺候了。” “有人下毒?”阿金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事情太过复杂,现下通天阁的人也卷了进来,就更是千头万绪了。 “不是,是有人不想要太子妃怀孕。”沈玉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阿金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玉瞧了半晌,才道:“事情有眉目了吗。” “没有,太子妃现在如何都不肯进补汤水了。她不愿意喝药,那些人就没办法在求子汤里动手脚,我只得先帮她调理身体,获取她的信任。等她愿意喝药了,再见机行事。” 阿金听了沈玉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要把太子的心头肉拿来当诱饵了。他也同意这么做吗?” “太子什么都没说,大概是默许了。但是我也清楚,若是太子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要赔掉这条命的,”沈玉苦笑道:“总而言之,我现下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做。说起来,太子妃身边还有一个侍女,名唤竹儿。我发现这个女子武功修为颇高,不像是普通宫女。” “你可有试探过她的来路?“ “没有,”沈玉摇了摇头,“但是她却有主动试探过我几次,都被我躲过去了。” 阿金低着头沉吟了一阵,“你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的,你可以通过魏凌云找我。” 沈玉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有些紧张,“姑娘莫非为了我的事……向魏医正表明身份了??” “没有。有时候话说得太清楚,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我给了他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这就足够了。”阿金笑着说完,便站起身来道:“好了,见到你没事儿,我也心安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到太子妃身边去吧。” “好的,姑娘万事小心,”沈玉站起身来,一路将阿金送到门口看着她离开,这才转身又走进东宫。 阿金在宫道上慢慢走着,脑子里一直想着沈玉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这宫里的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明白了。 正在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声阿碧姑姑。阿金下意识地抬头,和那人对视了片刻。 “是大姑娘……”阿碧喃喃自语道,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便往回走。 阿金虽然站得远,刚才阿碧说的那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愣在了那里。忽然,她的脸色也阴沉了几分。阿金不声不响地跟在阿碧的后头,只见她越走越快,好似后头跟着一只厉鬼。眼见着阿金就要追上来了,她心里发急,不知该如何是好,却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阿金的去路。 “阿金,我们又见面了。”萧湛笑容可掬地看着阿金,明知道她着急去追前面那个宫女,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阿金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十分笃定地说道:“是你,对不对。” “阿金,你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本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萧湛温柔地看着阿金,轻声细语地应道。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这身打扮出现在皇宫内院,他只想看着她,近距离地瞧着她。 若是她能对自己笑,那就更好了。 阿金咬了咬牙,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有些疼。他转过身去,没有再问多一句话,也没有再去追踪那个阿碧。她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失落与愤恨,萧湛瞧着那个小巧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她……”飞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自从有了那一张人皮面具,他便代替陆青守在了萧湛的身边。 “由她去吧,今日之事,她不会说出去的,”萧湛转过头,往宫道的另一头走去,“不过,阿碧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让这个身份消失吧。” “是。”飞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 五日以后,阿金便从宋文禹处得知死了个宫女。因为是死在鹈鹕宫里,又像是投井自尽,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旁人只当阿碧是被依旧逗留在鹈鹕宫的鬼魂迷惑了。只有阿金心里清楚,那是因为那个假阿碧在自己面前露馅了。萧湛为了将此事处理干净,就连阿碧的存在都直接抹杀了。就不知道,那个扮演阿碧的人,有没有被处理掉。 宋文禹看出来阿金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便有些后悔自己将这件事情说给阿金听,“都怪我,不该将这些事情说给你听,惹你伤心了。” 本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阿金愣了一下,想通了整件事而觉得心寒的她抓紧了宋文禹的手,想要汲取些温暖,“不怪你,只是我在感叹,世事无常。” 宋文禹低着头道:“他们都说这是鹈鹕宫闹鬼闹的。毕竟之前良妃的死多少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大家虽然没有证据,却也心知肚明。所以她作为心腹的宫女死在鹈鹕宫,大家就觉着应该是冤死在鹈鹕宫里的那些魂魄索命了……” “你是说,阿碧是伺候在皇后宫中的?”阿金一个激灵,忽然抓住了宋文禹的胳膊问道。 “是呀,她算是除了孔嬷嬷之外最受皇后娘娘青睐的宫人了,”宋文禹说完,看了一眼阿金因为用力而关节有些发白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阿金看着他,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宋文禹不会相信自己的猜测的,“没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 “好,那你睡一会儿,正好我要处理点公事,快用晚膳了我叫你吧。你今儿个想不想去尝一下新的馆子?”宋文禹拉着她来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 阿金很爱吃,她恨不得尝遍世间所有美食,可是现在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了,现在一直在宵禁,也吃不尽兴。” “那就找个沐休的时间,咱们中午去吃,从白天吃到晚上,吃个尽兴。”宋文禹瞧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阿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金被宋文禹的话给逗笑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文禹,轻轻嗯了一声。 “你先睡着,我就……”宋文禹刚要站起身来离开,阿金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宋文禹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文禹,我想问你,人是不是都会变。” 宋文禹没想到阿金会问这么深沉的问题,他不想敷衍她,于是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大概是吧,都会变的。” 阿金觉得有些失落,又问道:“你会变吗。” 宋文禹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忘初心的。” “嗯,我也是。”阿金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袖子,往里侧卧着,闭上了眼睛。 宋文禹站在床边上瞧着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什么都没问,只是也脱了鞋袜上床,将阿金抱在了怀里。 阿金愣了一下,侧过头来瞧着宋文禹道:“不是说有事情要处理吗?” 宋文禹亲了她一口道:“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困了,我们俩一起睡会儿吧。” “好……”阿金知道,他是看出自己今天心情低落,却没有点破。因为他的这一份小心呵护,阿金有些想哭。 她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可是一想到自己前几日的发现,还有现下音信全无的阿九,她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曾经一起陪伴长大的兄弟姐妹,到底还是因为立场不同而站在了对立面。 世间之事,何其无常。 …… 来到绿柳山庄的阿金显得有些憔悴,梁祈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问她过来有什么事情。 阿金看了一眼站在梁祈安身后的阿银,这才看着梁祈安道:“义父,之前宫中死了一个宫女,这件事情您知道了吧。” 梁祈安点了点头,继续听阿金说下去。 “之前我去宫中见了沈玉,她说现下有人为了让太子妃无法生育,曾经在太子妃的汤药之中动手脚,她被太子调去太子妃身边伺候,是希望她能够找出这动手脚的人,”阿金说到这儿,垂下了眼帘,似乎是在回忆那天的事情,“我那天,还在宫中碰到了一个人,她是阿碧,却又不是阿碧。” “……你的意思是,从通天阁中出走的那十七个孩子中,有人扮成了阿碧在皇宫之中给人当暗桩,”梁祈安一下就明白了阿金话里的意思,他微微蹙眉,看着阿金道:“你可认出来这暗桩是谁。” 阿金摇了摇头,“那天我没易容,是她先认出了我,便慌了,我当时没有多想,见她要逃就想追上去问清楚……却被润王萧湛拦住了。” 听到萧湛这个名字时,阿银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 “这么说,飞云果然是在他麾下效力了。所以那十七个孩子,现下也一定是在他麾下,包括阿九。”梁祈安听了阿金的话,叹了一口气,“也罢,那皇位本来就属于他的。现下他想要争上一争,也是情理之中。” “只要他不做危害通天阁的事情,他想要怎么争这个皇位,都不关我们的事情。” 梁祈安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阿金,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帝王不想将通天阁攥在自己手里的。他既然有了帝王之心,就一定也有这个想法。” “义父,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义父也在想这个问题。是要求和,还是要两败俱伤,鱼死网破。”梁祈安说完这句话,便将放在桌子上的茶汤饮了个干净。 阿金与阿银对视了一眼,又继续沉默。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又如何不懂。只是将通天阁阁主逼迫到这份上的人,萧湛算是头一个。 “阿爷,不如我去会会那个萧湛吧,”阿银突然出声,说出来的话让梁祈安和阿金吓了一跳。 “你?你想做什么去?和他比试一场?”阿金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不用比了,他打不过你的。” “我可以不用碎星。”阿银看着阿金,认真说道。 “那他也打不过你,他钻营的是权术,与你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而且,你主动去找他,等于自投罗网,”阿金挥了挥手,有些头疼地说道。 “我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阿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 梁祈安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子,难得没有揶揄逗弄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任夫人说,他是我的四哥。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可是,这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阿银看着梁祈安,他没有把话说完,是怕提到母亲的时候,梁祈安会伤心。 “是吗,你想记起小时候的事情呀……”梁祈安笑了笑,知子莫若父,他当然知道阿银在想什么。 “嗯。”阿银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 “你不能去,”梁祈安还没答话,阿金便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你那个四哥,早就已经不是儿时的四哥了。你若是直接过去找他,就相当于直白告诉了他你就是皇九子的身份。他现在对那皇位势在必得,对我通天阁也是势在必得,你这个皇九子的身份,可以让他做许多文章。所以,不能去,也不许去。” 阿银看着阿金,没有反驳一句,“阿姐,我听你的。” “……等到时机成熟,阿姐陪你去见他,但是不是现在。”阿金见弟弟这么听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强硬了。她叹了一口气,态度有些松动。 “嗯,好。”阿银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别的。梁祈安看着姐弟俩,心里甚是欣慰。 “既然关系到通天阁,这些人中间到底多少人当了暗桩,有必要查一下。”梁祈安说完这句话,便看向阿金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免得引火上身,也是为了阁中其他人的安全。” “好……若这件事情查出了些许眉目,还请义父告知于我。” “嗯,会的。”梁祈安应了阿金的请求,又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可轻举妄动。都已经嫁为人妇了,不适合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了。向先前那样一冲动就在宫里追击目标,可要不得。萧湛那么拦下你,其实也是在保护你。” “我知道了。”阿金一怔,这一层她倒是没有考虑过。 “最好就是你和姓宋的那个小子给我生个乖孙出来玩玩。”梁祈安见正事已经谈完了,适时开了个玩笑,却见阿金脸色一白,站起身来要走。梁祈安摸了摸下巴,待阿金离开以后和阿银咬起了耳朵,“你看到没?感觉你阿姐有事情隐瞒。” “嗯,我也觉得。”阿银点了点头,如是说道。 “正好你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就去查查,你阿姐隐瞒了什么事情吧。”梁祈安站起身来,拍了拍阿银的肩膀,这才打着哈欠进了里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流涌动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碧的死,让朱良莘生生吃了个暗亏,费尽心思调理好的身体,而今状况又急转直下。孔嬷嬷瞧着脸色青白的皇后娘娘,一脸担忧。 “娘娘,逝者已矣。您不能总是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朱良莘没有答她的话,只是问道:“查出些眉目来了吗。” 孔嬷嬷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朱良莘见状,冷笑了一声,又气又恨,“做得这么不显山露水,倒是叫本宫刮目相看了。” “娘娘,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股子诡异……”孔嬷嬷欲言又止。 朱良莘冷冷看了她一眼,“嬷嬷可别和本宫说什么鬼怪之说,你知道本宫向来不信这个。若真有鬼魂索命,她应该径直来找本宫,勾本宫的魂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不是都好好地活着吗。倒是她的鹈鹕宫,而今寸草不生,尽是断壁残垣。” 朱良莘说到这里,居然笑了出来。孔嬷嬷低着头,没有吭声。皇后不畏鬼神,可她多少还是有所敬畏的。当年之事,一直都是埋在孔嬷嬷心中的一根刺。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依本宫看,这件事应当先从老四老五身上查起。” 孔嬷嬷一愣,“娘娘,您怀疑润王,老奴能想明白……可是庆王爷他……” 朱良莘看着孔嬷嬷,“嬷嬷,你知道为何本宫会怀疑他。而今咱们为了能够从淮南郡一案中撇清关系,也算是和萧铎撕破了脸。他若是能够乖乖听话,倒也不枉费本宫当年的悉心栽培。可是……保不齐养了个狼崽子,人都是自私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总会要想办法自保。本宫担心,阿碧死之前,是否说过些什么不该说的。“ “老身明白了,”孔嬷嬷点了点头,自己的主子从来都只有朱良莘一个。话已至此,她自然明白朱良莘的担心,“听内务府的人说,阿碧丫头的尸身上也没有什么被虐待的痕迹…奴婢心想,或许阿碧丫头并未被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是让人开口说话的最下层的法子。其他的法子还有很多,这是你我都不知道罢了。”朱良莘说到这里时,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通天阁。 她眉头微微一皱,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一直以来,她都与通天阁势同水火,不过好在梁祈安到底是个翩翩君子,一直以来都遵守着承诺,未将阁中势力扎根于王都之中。可是,凡事有个万一。 万一梁祈安现下已经改变想法了呢?之前发生的种种,让朱良莘愈发相信,通天阁已在蠢蠢欲动。原因无他,只是为了帮助九皇子夺回他曾经失去的一切。 朱良莘相信,若是为了花绫罗和她的那个孩子,梁祈安一定会不惜打破自己立下的誓言,也要达成他们的心愿。这样的想法让朱良莘开始有些心浮气躁了。 “那些打探无名山庄的探子可回来了。” 孔嬷嬷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几日没见大郎君将消息传过来,看样子,咱们的探子并没有能够打听到无名山庄是谁买下的。” “过几日本宫想要去大慈悲寺为阿碧请个长明灯,你约本宫兄长一同前去。”朱良莘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才睁开眼睛道。 “是。”孔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留下朱良莘一个人坐在这空挡冷寂的宫殿之中,看着廊上描绘的鎏金云纹发呆。 …… “阿碧死了?”孟一荻手里拿着沈玉给她熬好的药,没有急着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那内务府有说什么吗。” “禁卫军这几日有加防,也有例行到各个宫中盘问。其他的,便没有了。”沈玉看着孟一荻白地有些透明的脸,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再在汤药里加些补气补血的东西。 孟一荻沉默了好一会儿,捧起碗来喝了几口汤药。说来也奇怪,沈玉给她熬的药,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苦涩,喝起来暖暖的,也不会让她觉得烦躁抵触。 沈玉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孟一荻将汤药喝完了,又连忙将粽子糖端了上来,见孟一荻含了一颗进嘴里,这才将空碗撤走,“娘娘,身子咱们得慢慢调理,不着急于一时。以后娘娘按时吃药,莫要再抵触,奴婢会变着花样做一些药膳来给娘娘品尝。” 孟一荻嘴里喊着糖,听了沈玉的话,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觉着你在哄孩子。” 沈玉微微一笑,嘴角边上现出一对梨涡,“医者父母心,娘娘在奴婢看来,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孟一荻一愣,见沈玉对自己这般毫无顾忌地说话,仿佛瞧见了已经故去的小柳,她鼻子一酸,低下头去,不想在宫人面前出丑,“好,你要怎么治,本宫都依着你。” 听了孟一荻的话,沈玉着实松了一口气。自己小心伺候了这么些天,花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娘娘,您刚喝了药,便先休息一会儿。这药会让您觉得困乏,您睡上一觉起来,精神会好一些。” “嗯,就依你。”孟一荻点了点头,让沈玉扶着自己坐到床边,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放在床边的矮凳,“你坐在这边,陪本宫说说话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本宫也睡不着。” 沈玉点了点头,乖巧坐下了,“娘娘想聊些什么?” 孟一荻说话之前,下意识地看了竹儿一眼,才道:“本宫不知为何,在听到阿碧姑姑的死讯之后,竟然有些伤春悲秋了。” 沈玉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为何如此?” “因为……”孟一荻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都容易想得多,本宫在听到你说宫里并没有彻查阿碧的事情的时候,就在想,在这深宫内院里,悄无声息地让个把人永远消失,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沈玉听了孟一荻的感叹,只觉得心惊肉跳。再加上竹儿一直站在她们身边伺候着,更让她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娘娘宅心仁厚,只是……阿碧是阿碧,您是您。您是东宫之主,阿碧她……” “你是想说,本宫是主子,你们是奴婢,不一样的,是吗?”孟一荻温柔地看着沈玉,当她说完这句话时,不仅是沈玉,就连竹儿的身子都不自觉微微颤了一下。 “嗯……”沈玉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想到了那个之前一直都跟自己不对付的阿娇。后来阿彩大难不死再回到杏林苑时,告诉她阿娇疯了,因为她将清白身子给了五皇子萧铎,可是萧铎就连一个通房的身份都不愿意给她。 高傲如阿娇,自然是受不住的。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孟一荻见她不说话,轻声说了一句,“都是人命,有何不同。” 沈玉闻言,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孟一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孟一荻很像阿金。可是阿金从小行走于江湖,不受那些繁文缛节拘束,自然也不会有阶级之分。相比之下,孟一荻自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算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娘娘,这些话,您跟奴婢们说说就好。若是别人听了,怕会误会您有别的意思。”震惊过后,沈玉好心提醒了一句。 孟一荻笑了笑,觉得有些疲累,“嗯,本宫知道的。” 沈玉瞧着她疲惫的神情,就知道药效多半起来了。于是她站起身来服侍孟一荻躺下,并细心地为她掩好被头,这和竹儿一起退出房间。 二人刚走远没有几步,竹儿突然问道:“太子妃的身子,你何时能够调理好。” 沈玉回过头来看着竹儿,心里吃不准她问这句话是何用意,便模糊答道:“大概还要个半个月吧。” 竹儿想了想,道:“半个月后,是否可继续服用求子汤了。” 沈玉没有给她个确定的答案,只是回道:“届时我会再替太子妃诊脉,若是身体没问题了,自然可以服用。” “好,”竹儿转身本来要走,又回过头来看着沈玉,“你若真的一心为她好,就应该尽量缩短这时间,让她怀孕。这几日,太子可一直都在侧殿。” 竹儿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突然一口气和沈玉说了这么多,反而让她不知该怎么应对了。竹儿瞧着对方怔愣的样子,便知道沈玉心里对她还有防备,也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就离开了东宫。 沈玉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她有些无可奈何地抬头望天,看着大片犹如雪花一般的云朵随风飘过,只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漩涡的中心。想要全身而退,何其困难。 …… 宋文禹夫妇二人在馆子里用了午膳之后,便坐着马车来到了珠宝巷子里。难得有了个大晴天,秋高气爽,出来逛街的人也多,宋文禹一进小舅子的这家店铺,就禁不住感叹开了。 “你们沈家出来的人,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瞧这店子才开几天,就这么红火了。” “那是自然。别家店子我不清楚,这店子的原石材料,可都是沈大郎君亲自去进货的。哪里盛产什么矿石,他最清楚。听沈员外说,默麟可是从七八岁开始就跟着他爹走南闯北做生意了。”阿金在介绍起自己这个会做生意的弟弟时,神情之骄傲,并没有收敛。 宋文禹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倒是谦虚一些。” “本来就是好的,为何要妄自菲薄。”阿金牙尖嘴利地回了一句,宋文禹知道说不过她,便也不说了。 “大姐,姐夫,”沈默麟本来是在楼上看账本,听小二说阿金过来了,赶忙下了楼亲自迎接他们二人。 阿金见他走了过来,脸上立马笑开了,“我们也有好一阵子没过来看你了,今天你姐夫正好沐休,我们就寻思着过来给你捧捧场,顺便买些东西……不过看你这里,是不需要我们捧场了。” “要的要的,金科状元郎的捧场,求之不得,”默麟呵呵笑着,将二人迎上了楼。三人到了二楼,终于清净了些。 阿金坐了下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人声鼎沸,让我差点就要逃出去了。” “店铺有些小了,我其实也没想到,这几日的生意会这么好,”说罢,沈默麟又看向宋文禹道:“听说是今年中秋节,王都会举行一次祭天大典。所以好些个王公贵族还有贵胄人家都过来下单了。” 宋文禹闻言一笑,“祭天大典确实每年都会有,只不过今年的会格外隆重一些。毕竟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圣人想通过此次祭天大典去晦气,聚国运。另外,分封在外的王爷们,也到了五年一次的回京述职的时候了。所以,会格外热闹一些。” 沈默麟一愣,表情有些凝重,“姐夫是指的守在东边的七皇子和守在北边的三皇子吗?” 宋文禹笑了笑道:“还有守在西边的大皇子。” 沈默麟闻言脸色一白,半天没了言语。阿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在打哑谜的二人道:“怎么说起这个话题就这么沉重了?” 宋文禹瞧着阿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条斯理地将这些陈年旧事说与他听,“你可能不知道,当今皇后朱氏是续弦,圣人的原配妻子为元氏,元氏在生了大皇子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没有撑上几年就过世了。那个时候,当今圣人还只是个王爷。” “那后来呢?”阿金眨了眨眼睛,这些帝王之家的事情,她向来是没有兴趣听的。她若是有心,其实早在通天阁就可以知晓了,随便找上通天阁里当职的百晓生问上一问,说不定知道的细节能比宋文禹得还多。 “后来,当今圣人当了皇帝,为了进一步拉拢王都里的大家阀族,就和朱氏成婚,并生下了二皇子萧烁,当时后宫之中虽然妃嫔不多倒也和睦,朱氏也不似今日这般一手遮天……直到……”宋文禹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 阿金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知道宋文禹想要说什么,“直到圣人带兵出征出云国,带回来了那个亡国公主,甚至还想将那个亡国公主生下的皇子立为太子,是吗。” “嗯,”宋文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怕他难受,他伸手握住了阿金的手,“圣人当初要立九皇子为皇储,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所幸良妃识大体,说服了圣人立皇储不可依着自己的喜好,应当立贤。那个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呼声最高,却没想到……圣人最后属意于皇贵妃的四皇子。因为皇贵妃和良妃素来要好,难免会有人猜测,圣人此举,有爱屋及乌之嫌。可我却觉得,四皇子是当得的。” “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为什么这几个皇子却分封在外了。”阿金歪着头想了想,总觉得其中有些事情想不清楚。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就依稀记得,良妃和九皇子出事以后,皇贵妃便谪居于大慈悲寺,圣人废了四皇子的太子,又立了二皇子萧烁。第二年,便将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分封了出去,镇守一方,并要求他们五年一述职,回王都时只可带一对亲兵,若非圣人准许,不可擅自离开封地。” 阿金瞠目结舌地听着,只觉得这就是变相的囚禁,却没说出来。将整个事情囫囵听完,她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怎么就碰得这么好,偏偏是在这多事之秋,他们也要回来述职。” “时也,命也。”宋文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感叹时局,还是在感叹这命运的多有变换。 沈默麟见二人都不说话了,连忙活跃了一下气氛,“姐姐,姐夫,这朝堂上的事情风云变幻,又岂是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明白的。你们刚才说是要来捧场我的生意是不是?要做什么东西,直接说与我听便是。” “哦,就是……宋家二郎君要成婚了,对方是王都的新贵庄家姑娘。我们夫妇二人既然是兄嫂,理应在成婚当日给新人送份礼物,讨个好彩头。只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哦,晓得晓得。之前姐夫家里人还来过我这儿定过一些鎏金葡萄石榴盘呢……那……姐姐和姐夫就送一套头面如何。”沈默麟想了想,如是问道。 阿金看了宋文禹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看向沈默麟道:“好,就劳烦沈大郎君先出个样式,我们看过之后觉得可以再选料。你看如何?” “没问题!”沈默麟爽快应道。 “那……我今日先付一部分订金吧。”阿金说着,就要从怀里拿银票,却被沈默麟制止住了。 “大姐这是做什么?都是自家店铺,你去兰茵记订酒席,莫非也要付订金吗?” “那是自然。”阿金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沈默麟噎死。宋文禹抿着唇,忍着没有笑出声。 “那也不行,做弟弟的哪里有收姐姐的订金的道理。又不是不要你的银钱,你且收着,届时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好了。”沈默麟红着脸,硬是让阿金将银票又放了回去。 “如此,就谢谢弟弟了。”宋文禹见状,适时道了一声谢。 沈默麟笑了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说起来,我这店铺开了许久,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题字。素闻姐夫的字不错,不知姐夫可否给弟弟的店铺题个牌匾。” 阿金眉毛一挑,心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沈家人,果然不做亏本生意。 宋文禹哭笑不得地看着姐弟俩,只道这两个人都是人精,吃不得一点亏,“好,没有问题。” “来人啊,上笔墨!”沈默麟爽朗一笑,连忙下去招呼店小二拿笔墨纸砚去了。留下宋文禹和阿金两个人坐在楼上,相视一笑。 “这王都是愈发不平静了,你万事小心。”阿金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握住了宋文禹的手,心里忐忑地叮嘱道。 “嗯,我会的。”宋文禹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得楼下一片喧闹声。阿金站在栏杆边上看了一眼,却看不真切,只得又缩回了身子。 “下头是怎么了?”宋文禹看着她问道。 阿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看清楚,“我下去瞧瞧吧,听着声音好像是姑娘们在拌嘴,沈大郎君一个男子,肯定是没办法劝这种架的。” 宋文禹拉着她没有做声,半晌才道:“你小心一些。” “嗯,你就在上头等我吧。”阿金拍了拍她的手,便带着阿珍下了阁楼,并将沈默麟悄悄拉到了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沈默麟向着站在店铺中央的那两个女人扬了扬下巴道:“一个是尚书府上的千金,还有一个……好像是庆王府上的妾?” 阿金闻言,抬头又仔细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喃喃说道:“果真是她。” “怎么大姐你认得那两个女人?” “只是认得其中一个,”阿金说罢,看向沈默麟解释道:“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就再没有走动过了。” “哦,那大姐可要为弟弟趟这浑水?那尚书家的千金好厉害,我怕我上去劝架,照样会被骂个狗血淋头。”沈默麟半开玩笑地说道。 阿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上去劝架,也是一样的。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总归是要试一试。” 说着,阿金便拨开了人群来到了二人面前。那尚书千金正对着抱琴冷嘲热讽,突然见到阿金笑容可掬地走了上来,一下便愣住了。 “这位姑娘,说了这么久也口渴了吧?妾身让店家给备了瓜果点心,您去雅间喝口茶吃点点心,顺道再挑几个称心如意的首饰。” “你……”户部尚书千金李雯瞧着阿金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又见她穿着不像是一般人家,在没搞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倒也没有为难阿金,“算了,不看了。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逛同一家店子,想想就让人倒胃口。” 说罢,李雯又瞪了抱琴一眼,这才拂袖离去。她一走,之前跟她一起过来的夫人姑娘们就都陆续离开了。沈默麟站在一旁,瞧着店铺里的客人忽然走了一大半,不禁有些肉疼。 “恭送诸位姑娘夫人。”阿金含笑站在门口,朝着众人离开的方向朗声说道,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抱琴道:“抱琴姑娘,你可还曾记得妾身。” 抱琴抬起头来看着阿金看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谢谢宋夫人替奴家解围。” “举手之劳。况且,这是我家兄弟的店铺,她在这里闹上这么一出,也是在搅我娘家的生意,我自当是不依的。”阿金说完这些,见抱琴不愿意就这个问题深谈,便又道:“刚才说的瓜果点心,确实是准备了的。抱琴姑娘可要去雅间坐一坐?” 抱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答应。可是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承蒙宋夫人抬爱,只是奴家现在觉得身子不适,想要回家了。宋夫人,咱们回见。” “回见。”阿金也没有继续挽留,只是站在门口,瞧着抱琴由着丫鬟走出门外。只见她刚跨出门口,又停了下来。 “不知道宋夫人可识得会补琴弦之人?”抱琴回过头来看向阿金问道。 阿金一愣,点了点头道:“倒是认识一两个,抱琴姑娘是要补琴弦吗?” “嗯,琵琶的琴弦断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店家帮忙补上,”抱琴说这话时,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抱琴姑娘得空可将琵琶抱到我家,一般的补弦,我还是会的。”阿金瞧见她那么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冲动得有些不像她。 抱琴也有些意外阿金会主动邀请她去宋府,怔愣半晌之后,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向阿金拜谢了以后才离开。 阿金转身,瞧见沈默麟欲言又止地瞧着自己,便道:“有什么话你就说,都是自家人,不必思前想后。” “大姐糊涂。与她来往,恐怕会让大姐在内城之中更难立足。”沈默麟跟在阿金身后上楼,苦口婆心地劝道。 “也不算来往吧。都是喜爱音律之人,瞧她那落寞的样子,总有些于心不忍,便开这个口了。”阿金不好意思地回头向沈默麟笑了笑,又对宋文禹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走吧。” 宋文禹点了点头,刚站起身来就瞧见沈默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阿金,忍不住便问道:“怎么了?” 还未等阿金开口,沈默麟便抢先说了一下刚才在底下发生的事情。话刚说完,又补了一句,“姐夫你也劝劝大姐,在这内城之中生活,不比在江湖上快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 宋文禹听完沈默麟的叙述,转过头来看着阿金,阿金瞪着他,像只虚张声势的小猫,“怎么,你也要数落我几句?” “让抱琴来宋府可以,去庆王府不行。”宋文禹严肃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在一旁唠叨的沈默麟无话可说了。 阿金闻言一笑,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双双离开了店铺。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触即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和阿金刚回到宋府,就瞧见洛腾正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阿金下了车,将宋文禹往前轻轻一推,冲着洛腾努了努嘴道:“喏,找你的。我先进去了。” 说罢,便带着阿珍先一步走进了大门。 “文禹兄,”洛腾和阿金相互行礼了之后,这才转过偷来与宋文禹说话。 “里头坐吧。”宋文禹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估计是有要事相商,先将人带进了东厢房的偏厅,待到二人都坐了下来,才又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刚刚我在衙门得到消息,吏部尚书一行人今天专门联名上书给了圣人,想要圣人催促咱们快些结案呢。” 宋文禹愣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是越来越错综复杂了,“看样子,吏部严尚书并非中立派。” 洛腾点了点头,“严尚书年轻时也算是元家的门生,元家后来衰落,跟着大皇子一起去了西边,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多人都将这事情给忘了。严尚书这一下,可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猜,这次跟着吏部尚书一起上书的,还有户部王侍郎,兵部郑尚书应该不会去蹚这个浑水。除此之外……还有谁?” “礼部,孔尚书还有他的一众门生。”洛腾神秘兮兮地跟宋文禹说道。 “嗯,有这么几个人在,确实可能成事,”宋文禹笑了笑道:“孔家是名门望族,又是孔氏嫡系,只要他出来振臂一呼,估摸着半个朝野都会有所跟进。现下他只是带着几个门生一起上书,已经很给圣人面子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洛腾有些烦躁地瞧着宋文禹,“现下咱们可是被架到火上烤了。明儿个早朝,指不定会如何兴师问罪呢。” “那润王是什么意见?”宋文禹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仿佛洛腾和他说的事情,压根算不上火烧眉毛。 “我也是刚接到消息,就过来找你了。不如咱们现下就去润王那里一趟?”洛腾说着,站起身来就要拉着宋文禹往外走。 宋文禹摆了摆手,依旧坐在椅子上瞧着他,“咱们不去润王府,直接去衙门里吧。若是润王得到了消息,他肯定会去衙门里和咱们会和的。” 洛腾狐疑地瞧着他,半晌没说话。宋文禹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便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总觉得,你就是润王肚子里的蛔虫。总是能明白他的想法,难怪他总是想要将你纳入麾下。这么有默契的智谋之臣,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宋文禹无奈地看了洛腾一眼,“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总明白吧?不要害我,”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跟着洛腾出了宋府。 他前脚刚出府,阿金这边就已经收到消息了。阿珍瞧着阿金落寞的样子,以为阿金是在生宋文禹的气,便柔声安慰道:“奴婢看洛提刑过来找大人的时候着急得很,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姑娘,您别生姑爷的气。” “我没有生气,”阿金抬起头来看着阿珍,正好瞧见落日余晖,好不绚烂,“我是担心他。” …… 宋文禹和洛腾乘着马车回到衙门里时,润王萧湛已经坐在那儿等候多时了。见他们二人一起进来,便笑道:“我来衙门扑了个空,就知道阿腾一定是去找你了,索性就在这里喝茶等你们了。” 洛腾惊讶地看了看润王,又看了看宋文禹。想到自己的那个蛔虫理论,忽然有些想笑,本来还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三人在圆桌前坐下,守在房门边上的衙役们都撤了出去,唯独留下了三人的贴身侍卫。怀仁站在那个叫做阿飞的侍从身边,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时时刻刻有一股子杀气,让人浑身不舒服,于是他便下意识地往洛腾带来的那个小随从身边挪了点位置。 “眼下什么情况,二位应该明白吧。”萧湛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文禹与洛腾互相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王爷明日打算如何应对。” “再拖延个几天,就把咱们手头上搜罗的证据呈上去,”萧湛无奈笑道:“不然,本王还能如何。” 洛腾紧皱着眉头,不敢苟同,“可是王爷,那些人很显然没有将事情说清楚,这淮南郡的幕后主使肯定不可能是萧铎。萧铎如何使用这些银钱的记录都还没找着,就凭这些人的指认,如何能够结案。” 萧湛垂下眼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洛腾见他不答,又要说些什么,宋文禹见状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你想到的,王爷也想到了。只是现下严尚书他们逼得太紧,莫说咱们,就连圣人想要多给咱们些时间,都无可奈何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卖那幕后主使一个人情?”洛腾不解地问道。 “依本王看,并非如此。他们说不定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萧湛喃喃自语道,忽然,一抹笑意又浮现在脸上,“文禹,你说咱们要不要将计就计呢?” 宋文禹抿着唇,没有回答。萧湛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勉强,而是站起身来道:“也罢。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上朝,咱们见机行事。” “恭送王爷。”宋文禹和洛腾双双站起身来,将萧湛送出了衙门,直到润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衙门正门,二人才往回家的路上去。 眼见着宵禁时间将至,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宋文禹与洛腾并肩走在冷清的街市上,怀仁和冬至则拉着马车走在他们二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文禹兄,刚才为何你不回答润王爷的话。”洛腾和宋文禹沉默地走了一阵,终归还是忍不住了。 “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若是我回应了,代表着什么,”宋文禹想起刚才萧湛的试探,心情有些复杂。 “你若是给了他意见,就相当于默认以后会和他并肩作战了,”洛腾倒也不蠢,只是有些事情,因为不愿意去相信,所以想要确认,“之前王爷故意压着这案子不让结案,莫非就是为了等大皇子的党羽坐不住吗。” “大概吧。”宋文禹叹了一口气,仰头瞧着挂于天上的那一弯明月。月光皎洁,让他觉得置身其中时,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接受了这洁白月光的洗礼。 “那现下他们坐不住了,逼咱们结案,润王爷顺水推舟这么做了,又能得到什么。” 宋文禹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来与洛腾面对面站着。对于这个小自己两岁的知己好友,他一直都将他当做弟弟一样爱护。宋文禹伸出手来,整了整他的衣服,这才轻轻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明白得好。这次三位皇子回京,圣人的身子又大不如前,多方势力涌动,免不了要刮起一片腥风血雨。阿腾,你是王都衙门里的提刑官,一定要帮着京兆尹守住这王都的最后一道大门。” “嗯,文禹兄,洛某明白。那么……文禹兄你呢?”洛腾有些担心地瞧着他。锦北朝上下赫赫有名的第一状元郎,这么一个足智多谋的旷世奇才,定会有很多人争抢。洛腾不知道,宋文禹该怎么做,才能够独善其身。 “我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罢,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洛腾道:“上次碰见孟少夫人,还在埋怨你不愿意娶亲的事情。你已经二十有二,怎么还不将这件事情提上议程来。” 洛腾一愣,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自己的亲事上来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作声。宋文禹禁不住想起那天他在运来客栈疯狂地找人的样子,向来不多话的他,忍不住还是多了一句嘴,“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位紫衣姑娘一直不愿意见你,你该怎么办?莫非还要寻她一辈子?” 洛腾被宋文禹问得有些脑子发蒙,他想了很久,才闷闷地回了一句,“我还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现下心里总想着找她要一个答案。这个时候你让我娶亲,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洛腾说得委婉,宋文禹却听得明白。什么要一个答案,无非就是放不下罢了。他拍了拍洛腾的肩膀,不再说什么,兄弟二人就着明亮的月光,继续向前行去。 …… 第二天早上,宋文禹刚去上朝,抱琴求见宋夫人的帖子就递到了宋府。阿金接了帖子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抬头看着阿珍道:“她人已经等在门外了?” “是呢。姑娘要见她吗?”阿珍问道。 “将她带到小厅里去吧,尽量避开人一些。万一被主房里的嬷嬷丫鬟瞧去了,肯定是要大惊小怪了。” 阿珍自然明白阿金的意思,领命之后就匆匆下去了。没了阿珍的协助,阿金从换衣服到梳妆打扮废了好一番功夫,等到阿珍再回来的时候,她才刚刚将自己收拾好。 “将我抽屉里的那几卷琴弦带上,咱们就去会客了。”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便抱着自己的琵琶径直出去了。 阿珍小跑跟在她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那些琴弦,忍不住说道:“姑娘可真不藏私,这几种琴弦都是通天阁琴师做的,市面上可没得卖。” “抱琴的琵琶也是一绝,我入内城以来这么久,也就和她一起合奏的那次弹得最为尽兴,”说到此,阿金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冷芒,“只是那次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让人好生扫兴便是了。” 阿珍低着头,没敢接话。因为东厢房的小厅离主房并不远,二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抱琴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座上,见阿金抱着琵琶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向阿金行礼道:“宋少夫人,叨扰了。” “不打扰,明明是我主动邀请你过来的,何来打扰一说。”阿金笑盈盈地对她说道,并将自己怀里抱着的那把琵琶递给了阿珍,“让我来瞧瞧,你这琵琶的弦是怎么了?” 抱琴闻言,小心翼翼地将裹着琵琶的绒布拆开,将琵琶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阿金。阿金低下头来仔细瞧了一眼,有些惊讶,“怎么五根线都断掉了。” 抱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道:“是奴家弹奏的时候不小心,再加上这琵琶跟了奴家多年,奴家也未曾给它换过弦,想来是经受不住这岁月历练,断了也是意料之中。” “那你的手……可有受伤。”阿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抱琴的双手,只见她十指纤纤,果真有伤痕。 “宋少夫人是否可以帮奴家修好它?这琵琶……对奴家来说很重要……”抱琴见阿金正盯着自己的双手瞧,便将手攥成了拳,藏进了袖子里。 “嗯,可以修。只是姑娘想要用什么弦?我这里有肠衣弦,筋肉弦,也有蚕丝弦。”阿金说着,便让阿珍将那几卷琴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供抱琴挑选。 “都好,夫人这里的琴弦,都是顶好的。”抱琴站起身来将那些琴弦一一拿起来仔细打量,十分欣喜地回道。这还是阿金见到她这几面以来,头一次瞧见她的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看得出来,姑娘也是个喜欢琵琶的。说是爱入骨髓,也不为过吧。”阿金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抱琴脸一红,坐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一边看着阿金更换琴弦,一边轻声说道:“让夫人见笑了。” “并未笑话你,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我擅音律没错,更喜好音律。可是自从嫁入了内城,却发现周边的女子都只是将它们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勤学技艺,无非是为了嫁的良人,我不喜欢这样。” 抱琴有些惊讶地看着阿金,似乎没有想到阿金会对她说这样惊世骇俗的话。阿金见她瞪圆了一双杏眼瞧着自己,莞尔一笑道:“怎么?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夫人所想,竟然与奴家的想法一样。奴家好生惊讶……”抱琴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有什么惊讶的,说明我二人都是爱琴之人。旁人,都不是,”阿金爽朗笑道,谈笑间,便已经将两根琴弦换好了。 有了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抱琴只觉得之前紧张的情绪一下缓和了不少。她含笑看着眉眼灵动的阿金,言语里透着些羡慕,“早就听说宋大夫与夫人鹈鹕情深,果真如此。奴家想,宋大夫一定很呵护欢喜夫人吧。” “无论他是否欢喜于我,我都是这样的,不曾变过。”阿金抬起头来看着她,认真说道:“谁规定的女子的喜怒哀乐,偏就要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说罢,她将已经换好琴弦的琵琶交还到了抱琴的手上,“你谈一下,看我调的音色可还行。” 抱琴点了点头,拨了几个单音,发现琵琶声比之前的更加圆润空灵。她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阿金,满怀感激地说道:“夫人心灵手巧,这音色分明比之前的更好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琴弦好。”阿金笑眯眯地回道,又拿了自己的琵琶斜抱在怀中,“你若真要感谢我,不如与我合奏一曲如何?” “好,夫人想弹什么?” 阿金想了想道:“就弹,后庭花吧。” 抱琴一愣,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 宋家花园里,李雯与宋璃正在赏花。二人正说得高兴,忽然听到有琵琶声依稀从东边传来。那曲子忧伤婉转,却又似乎带着些妩媚。 李雯驻足聆听了一阵,忽然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看向宋璃道:“璃儿,这是你家歌姬在练习还是迎客?” 宋璃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那音乐传来的方向,笑了笑道:“都不是。” 她偏把话说一半,转头就走。李雯有些奇怪于她的欲言又止,便又道:“不是歌姬,又是谁会弹奏这种曲子。” 宋璃为难地转过偷来看向李雯,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我家大嫂在弹曲呢,平日里应该就一个琵琶声,也不知道今日里怎么有两个。许是来客人了吧。” 李雯瞪大了眼睛瞧着宋璃,似乎有些不相信宋璃说的话,“你家嫂子,怎么还会弹琵琶?” “架不住她喜欢,架不住我哥喜欢,”宋璃无奈地应了一声,“说起来……之前她在孟府里还曾经跟庆王爷府上的妾室合奏过,你不记得了?说起来,这王都之中能够与我嫂子合奏琵琶的人不多,说不定是那妾室又来做客了。” 宋璃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到这个妾室,李雯的脸都黑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便先回了。” “李姑娘慢走。”李雯要走,宋璃也没有阻拦。她微微一笑,吩咐伺候在身边的丫鬟领着李雯出了宋府。 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杜鹃这才开口问道:“姑娘,李姑娘似乎有些不开心了?” “嗯,是有些不开心了。”宋璃附和了一句,带着杜鹃往自己的院落里走去。 …… 说来也奇怪,当天晚上宋文禹回来的时候,阿金还没跟她说抱琴已经来过的事情,宋文禹就主动问了。 “今日抱琴姑娘已经来过了?” 阿金点了点头,心说这个书呆子怎么消息这么灵通了。宋文禹见她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从宫中出来以后,就听到这个消息了。” 阿金听了宋文禹说的话,心里更是疑惑了,“抱琴是快到午时的时候才走的。你出宫是什么时辰?” “申时。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让这消息走遍王都的大街小巷了,”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往屏风后头去,想要将自己这一身官服换下来。 阿金百思不得其解,绕过屏风后头替他更衣,“不过是寻常夫人只见的走动,怎么能传得这么快?况且我与她来往不多,只不过是给她修琴弦罢了。” 宋文禹看着在他身前忙碌的他,伸手捧着她的脸道:“我信你。” 说罢,便将阿金揽进了怀里。这么一番动作,让阿金心里更是疑惑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外界突然对两个妇人走动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在好事人的眼中,这不是两个妇人的事情。是庆王府和宋府之间的事情。”宋文禹轻声回道,阿金杏眸睁大,旋即一丝怒意冲上心头。 “这帮人,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阿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莫非宋府之中有内鬼?这种小事儿怎么就这么快传到外头去了,还被人添油加醋了一番。” “这个,我会去查,你且稍安勿躁。事情已经这样了,便只能静观其变了。他们的目标不在我们,我们不过是被利用了。”宋文禹拉着阿金在床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阿金的发髻。 阿金低着头,一门心思在想这事情的其中蹊跷。宋文禹什么时候将她的发髻拆散了的,她都不知道。青丝卸下,让阿金愣了一下。 “我的阿金这样真美。”宋文禹侧着头,眼里含笑地瞧着她。花前月下,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谈那些扫兴的事情。 阿金脸色绯红,低下头来玩着自己的长发。先前憋在心里的那股子闷气,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宋文禹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今日我与阿腾,还有润王在御书里立了军令状,要在五日之内结案。” 阿金埋在他怀里,心头一动,“那你们有把握吗。” “证据早就有了,只是一直觉得那些人没有将事实真相吐干净,所以才没有呈报。现如今……也只能将这些手头的现有证据呈给圣人定夺了。” “看样子,单凭一个淮南郡的案子,是没办法让太子落马了,”阿金听宋文禹这么说,便知道萧湛根本没有将那个账本拿出来。不过,现在就算他拿出来了也没什么用。这些已经被羁押的涉案官员没有一个人敢直接指证萧烁的。若是萧烁不做丢车保帅的事情,怕是萧铎都不会有什么事。 对了,萧铎! 阿金灵光一闪,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瞧着宋文禹,“我知道那好事之人为什么要在我和抱琴身上大做文章了……他们是要挑拨庆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宋文禹点了点头,将阿金抱进了怀里,心中欣慰而又担忧地叹了一句,“你很聪明。这件事情你心里知道就好,往后在这内城里走动,要小心一些。以前只有在王都里的这几个皇子折腾,等过了几日,所有皇子都在王都聚集,那才更加的错综复杂。” “我知道了。”阿金抱紧了宋文禹,知道宋文禹这是在暗示自己,大皇子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王都。一场夺嫡之争,蓄势待发。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位皇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琴弦修好以后,抱琴满心欢喜地回到王府默默等着萧铎回府。哪里知道,这一等竟然等到将近子时。 见抱琴不吃不喝地坐在房间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一把琵琶痴痴望着房门口,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姑娘,别等了。王爷怕是有事情耽搁了,没有处理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话音刚落,抱琴好像刚回过神来一般。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丫鬟,半晌才道:“你说的对,我还是早些歇息吧。就算是把王爷等回来了,这副模样也是不讨他欢喜的。” 抱琴一边喃喃念着,一边缓缓起身。正在这时,萧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抱琴抬头望向萧铎,立马便笑开了。 那般灿烂的笑容,必定是发自内心的。 “王爷。”抱琴向前跨了一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萧铎眼中的冷漠给吓到了。她猛地止住了步子,低着头将怀里的琵琶抱得更紧了些。 萧铎将视线落在那琵琶上,忽然对那丫鬟吩咐道:“你出去。没有主子召唤,不得入内。” “是。”丫鬟抿了抿唇,她看得出来萧铎正在隐忍着愤怒的情绪,她有些担心地看了抱琴一眼,却又爱莫能助。 丫鬟刚退出去,萧铎便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抱琴摇了摇头,她本想跟他说,她终于把琵琶修好了。那一次琴弦绷断,惹王爷不高兴了,她一直很内疚。可是,现下好像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萧铎见她沉默不语,眼神愈发地冰冷,“本王可真是低估了你,不仅是本王,怕是太子也低估了你。” “王爷,您……您说的话,抱琴一个字都没有听懂。”抱琴猛地抬起头,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瞧着萧铎。 “哼,没有听懂……本王且问你,你今日是去宋府了,是吗?” 抱琴一愣,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奴家是去了宋府。” “去干什么了,”萧铎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她身前才停下,“你可别告诉本王,你只是去修了琴弦。” “就是为了修琴弦而去的呀,王爷您看,这琴弦已经修好了,奴家日后可以继续为王爷弹奏了,奴家……”抱琴献宝似地将那琵琶呈到萧铎面前,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够了!”萧铎一声怒喝,抬手便将那琵琶摔到一边。抱琴惊叫了一声,慌忙扑到地上将琵琶捡起来。他用的力气可大,竟硬生生将琴声磕去了一角。 抱琴颤抖着用手抚摸着那已经凹凸不平的棱角,转头看向萧铎时,泪已经顺着脸颊落下,砸在地板上,也砸在了琵琶上,“王爷……” 萧铎咬着牙半天没有再有所动作,其实按他的脾气,抱琴早就应该被他当场要了性命。可是她刚才那副如泣如诉的模样,却与萧铎记忆里母亲的样子重合了——母亲在喝掉那杯御赐的毒酒之前,也是这般绝望而又委屈地看着父皇,可是父皇却不为所动,他看着母亲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萧铎紧皱着眉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他怕自己再留下来,也会用那样的眼神去看抱琴。他不想变成父亲那样的男人,更不想让这神态像极了母亲的女人死在自己的手里。 “王爷……”抱琴见萧铎拂袖离去,慌忙爬了起来想要追上去,临到门边却还是生生止住了脚步。她看得出来,有那么一瞬间,萧铎是真的要杀了她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去了一趟宋府吗? 抱琴靠在门板上的身子渐渐滑落,跌坐在地上,如何都想不通这些太过复杂的事情。 …… 萧湛坐在润王府的花园里,看着这无边的月色,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大哥已经到王都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飞云站在萧湛身后,表现得很平静,“王爷何以见得。” “你仔细想想,今日进宋府的,还有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李姑娘。抱琴拜访宋府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李姑娘带回李府的。你我都知道,阿金和这个抱琴,几乎是不来往的。偏生被这么一传,却成了经常来往的手帕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将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疯传成这样,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既然不是咱们,就一定是其他人,但一定不是太子,”说到此,萧湛微微眯着眼,看着那柔和的月光笑道:“看样子,户部从尚书到侍郎,都是大哥的人了。前有户部侍郎与严尚书联名上书于御书房,要求咱们加快办案的速度;其后又有人利用抱琴姑娘和阿金走动的事情,来挑拨太子和五弟之间的关系。你说,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想庆王倒戈,站出来指证太子。”飞云没有多想,立马接话道。 “没错,”萧湛站起身来,负手沐浴在月光之下。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睛,“大哥估摸着也清楚,光是我手头上的这些证据,根本没办法置太子于死地,唯有萧铎倒戈,还有几分可能。毕竟,整个淮南郡的财政可都是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了太子一党了,虽然从明面上看,都是五弟在经手处理。” “可能吗。”飞云言简意赅地问道。 “本王觉得,不太可能。除非……五弟相信当初玉贵人的死,是和皇后有关系的。”萧湛垂下眼来,伸手轻轻触摸着那随风微微颤抖的菊花花瓣。 “当年之事,早就已经无从查起了。知道那件事情真相的人,几乎都是宫中的老人,而今朱良莘在后宫之中一人独大,谁又会去触这个霉头。”飞云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并不可取。 “是呀,说来皇后可真是一箭双雕。不仅收了一个得力的养子,更是将这件事情栽赃在了我母妃的头上。你看这么些年,萧铎如何仇视于我便明白了,”萧湛说到这儿,话语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大哥想在萧铎身上找突破口,索性咱们就静观其变吧。毕竟若是这条路真的走通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说不定,母妃还能沉冤得雪呢。” “是。”飞云垂下头答应道。 …… 大皇子萧逸踱步于王都的闹市之中,西北的风沙将他面部的轮廓打磨得刚毅冷硬,他光是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都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站在车水马龙间,萧逸有些茫然。只觉得不过五年的光景,王都变得更繁华了一些,好些地方又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大哥,听说那家酒馆的菜色不错,咱们去尝尝?”老七萧遥抬头瞧见兰茵记那随风舞动的酒幡,兴奋地抬起收起的折扇指了指,转头看向萧逸道。 口舌之欲,萧逸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但是七弟是个饕餮,他见时间尚早,便也点头答应了。三皇子萧砺向来是不会驳斥二位兄弟的意见的。既然大家都同意,便跟着一道进去了。 三人刚一进门,就见着店小二带着笑,喜气洋洋地迎了过来,“三位郎君,是要在一楼听曲喝酒,还是要找个僻静地方好好吃饭?” 老七萧遥嘿嘿一笑道:“自然是要好好吃饭,曲有什么好听的。你且给咱们弄一间上房,然后照着咱们三人能吃饱的分量,将你们这儿最有名的菜都上上来。爷吃得高兴了,可是有赏赐的。” 萧遥的话让萧逸和萧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这个弟弟,哪怕是已经长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还是如以前一般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改变。 “得嘞,客官楼上坐。”店小二听到有赏赐,笑眯眯地赶紧将三位贵客给请上了二楼,并将之带进了一处可以凭栏远眺的雅间。 萧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尔后不拘小节地往那栏杆边上一坐,吹了声口哨,“大哥你看,这处景致可真是好。能够凭栏远眺到月华楼的那个花魁阁。” 萧逸冷漠地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垂下眼来,压根就不感兴趣。萧砺含笑坐在一旁,先是给三人都舀了一碗茶汤,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吃了饭就早些回去吧,而今王都还在宵禁期呢。到了亥时,酒馆陆陆续续都要关门送客了。” 萧遥一愣,立马有些不高兴了,“许久不回王都,怎么还不知道现下添了这么个规矩。” 他刚嘀咕完,萧逸也抬头看向萧砺,“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砺微微一笑,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已经宵禁将近一两个月了,在咱们回京述职之前,内城出了杀人案,因为京兆尹衙门一直缉拿不到凶手,这才想到了宵禁这个法子。听说,这宵禁一直要到中秋节才会解禁。” 萧逸听了萧砺的话,一手拿起那碧绿的茶汤,轻抿了一口,又将茶碗放下,“还是三弟消息灵通,我和老七,都不知道这件事儿。咱们今日小聚,还是少喝点酒,明日要进宫向父皇述职,不能失了规矩。” “大哥说得是。”萧砺点了点头,颇为赞同。他话音刚落,店小二就敲门进来了,萧遥见他手上端着个大托盘,上头摆着六道菜,立马坐直了身体。 “三位郎君,咱们店里江浙菜是一绝,小的便给三位郎君做主,挑了几道江浙菜,荤素搭配,还有羹汤,请三位慢用,”说着,他便麻利地将菜盘子都端到了桌上,又收了托盘恭恭敬敬地问道:“三位郎君还需要什么吗?” “你们这儿既然上了螃蟹,就该给咱们上些黄酒。”萧遥扫了一圈桌子,甚是满意。指着那通红的螃蟹对着店小二叫道。 “是是是,这位小郎君说得对。小的去去就来。”说罢,他立马就退下去了。萧遥也不客气,还未等二位兄长动手,自己便先掰开了一只螃蟹吃起来。 萧逸瞧着萧遥吃得意犹未尽的模样,神情依旧淡漠,他看了一眼那螃蟹,默默挪开视线,举筷夹了些莴笋丝送进嘴里。咀嚼之下,觉得这莴笋丝清甜可口,便又夹了几筷子。 “大哥,你可知道这酒馆是谁家的?”萧遥吃完了蟹膏,便开始用手边的工具剔起蟹肉来。他看着萧逸,一边剔一边问道。 萧逸抬头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可似乎又并不在乎,“谁的。” “沈家的,”萧遥低声说了一句,便笑着将那浸在蟹醋之中的蟹肉用筷子夹起,一并送进嘴里。 他故意卖关子,萧逸也不着急,和萧砺一起吃着菜慢慢等,等到萧遥将那口中的美食咀嚼吞咽了,才问道:“这店铺开在最热闹的街市,来人又络绎不绝,当初沈万千可是信誓旦旦将家产尽数捐于国库,这才换来沈家与宋家的联姻。若是沈家的店子,这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这才是沈万千的高明之处呀,”萧遥吃了好吃的饭菜,心情好得很,便多说了几句,“这是沈万千给他女儿的嫁妆,不仅是这家店铺,王都之中但凡能够赚些银钱的店铺都被那沈员外挪到了女儿名下。他这个老东西的算盘可是打得啪啪响,若是沈氏嫁给了别家,他说不定都不敢这么做。就是看中了宋家家风清廉,从不克扣媳妇的嫁妆,也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萧遥说完,萧砺下意识地看了萧逸一眼,见大哥只是在低头吃菜,便知道他压根就没有将这些事往心里去。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萧遥,故意问道:“老七,你说这么多,是想说什么?” “若能得宋家支持,不仅有锦北第一金科状元郎的鼎力相助,说不定还有沈家……” 他话未说完,萧逸便将筷子放下了,“七弟,大哥无意于此,你与三弟不必在大哥面前演这种双簧。更何况,宋家向来都不参与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实在难能可贵。我们不应将他们强拉入淤泥之中挣扎,实在是罪过,也是我朝的损失。” “大哥,你是这么想,可别人知道吗。我可是听说,四哥经常来这兰茵记,还在这儿有个固定的雅间呢。此次淮南郡一案若是能将太子拉下马,大哥莫非要将四哥推上去?”萧遥说罢,冷笑了一声,“他也配。” 萧逸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言语之中似有很多无奈,“当初决意做这件事的时候,只不过是不想瞧见真相永远埋没。若因此被人误会也无妨,待本王述职完毕,回到封地,这些人的心思自然就打消了。” “……这一次,我就没有想过再回去。”萧遥听到萧逸这么说,彻底冷了脸。他猛地站起身来,看着萧逸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在萧砺眼神的示意之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他便将房门拉开,大步离开了房间。 “大哥,你不要怪阿耀,他就是这么个脾气。”萧砺轻声安慰道。 萧逸摇了摇头,“我不怪他,是本王让他失望了。” 萧遥气冲冲地出了雅间,并没有走远,而是在空旷的二楼来回踱步,似乎是想要排解心中那一团怨气。正在这时,有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低声交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萧遥回过头看去,正好瞧见这家酒馆的掌柜的正陪着一个妇人走上二楼。 “姑娘,您看这是这个月的账簿……”掌柜的将手中的账簿递给了阿金,阿金双手接过,刚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有人正在打量她。她抬头一看,正好与萧遥的视线对上。 让萧遥觉得意外的是,那妇人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慌乱,反而对他颔首致意,“掌柜的,这里有客人,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吧。” “哎,好,好。”掌柜的连连点头,又引着阿金转身下楼。直到阿金的身影消失在萧遥的眼前,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坐在房中的萧砺许久不见他进来,便出了房间来寻他,见他正站在楼梯口发呆,有些奇怪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呢?不要生闷气了,快些进去把晚饭用了,回头就要到宵禁时间了。” “好。”萧遥点了点头,跟着萧砺进房间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阿金的样貌。 从掌柜的态度来看,刚才那位容貌秀丽的妇人便是沈万千的千金了。他未曾想过,沈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标志的美人儿。 萧遥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感觉现下自己像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早就将之前的事情抛诸于脑后了。上好的黄酒也早就已经送了进来,正在泥炉上煨着,萧逸兄弟三人各自倒了一杯,轻轻碰了一下之后,便将那黄酒一饮而尽。 …… 阿金将账簿看完之后,便将账簿合上交还给了掌柜的,“刚才瞧见那位公子贵气逼人,却是个眼生的。掌柜的在王都见多识广,可知道他是谁?” 掌柜的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笑道:“老朽不才。竟然也没瞧出来是哪家郎君。” “那便有可能是外地来的了,”阿金如此说道,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那萧遥在瞧见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除了惊艳,还带着些爱恋,这才让阿金上了几分心,“无妨,我也是随便问问。眼看着就要到亥时了,麻烦掌柜的去准备一下打烊的事情了。我在这里等着夫君来接我就好,不必掌柜的陪着。” “是。姑娘,等姑爷来了,小的会让人来通报一声。” 阿金点了点头,便就着手边热腾腾的茶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偶尔抬头看一下这王都的夜景。 临近亥时,宋文禹带着怀仁过来接她。阿金接到信,便从雅间里出来,正要下楼,又与那个少年碰上了。阿金向后退了一步,对与少年同行的三人行了个礼,“三位郎君先行。” 她的声音很好听,又是王都里不常见的江南口音,便惹得萧逸一行人多看了她几眼。阿金有些奇怪于这三人怎么既不离开又不接话,便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三位郎君?” “还是请夫人先行吧。”萧砺是最先从那惊鸿一瞥之中回过神来的,他温声细语地说道,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多谢。”阿金点了点头,也不忸怩,带着阿珍就先下了楼。 等到二人离开了,萧遥有些激动地扯了扯萧砺的袖子,“三哥你瞧,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这家酒楼的主人,沈家千金。” 萧砺淡淡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了一句,“也是刑部宋大夫的夫人,官眷。” 萧逸倒是没有理二人的斗嘴,他先是来到二楼露台边上站着,往楼下瞧了一眼,只见宋文禹正站在马车边上扶着刚才那位妇人上车。这读书人虽然没有习武,但是感觉却异常敏锐,萧逸看到他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瞧,便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阿金瞧见了宋文禹的动作,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窥伺咱们,”宋文禹说着,跟阿金一起上了马车,“可能是我看错了。” 阿金心想,你一点都没看错,真的有好事之人在打量咱们夫妻俩,而且对方武功底子不错。可是她又不想说出来吓着她,便只是敲了敲车厢的墙壁,告诉怀仁马车可以走了。 “今日你还算是回家得早的了,事情快要告一段落了?”阿金看着宋文禹问道。 “嗯,在和阿腾还有润王一起写折子。等这折子递到宫里去,就要缉拿庆王了。“说到这儿,宋文禹忽然沉默了下来。这案子耗费了他和阿腾的大量心血,可是查到最后也没办法将罪魁祸首拿下,他多少会有些不甘心。 “你且等着吧,等你们缉拿了庆王之后,魑魅魍魉都会开始出来行动的。到时候,你说不定可以坐山观虎斗,乐享其成。”阿金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跟宋文禹说道。 宋文禹看着她,忽然问道:“若我跟你说,大皇子本无意于夺嫡之争,你可相信。” 阿金愣了一下,思考片刻之后才道:“我并未接触过,不好评论。可是若他真的无意于那位置,是不是也就代表着,现下这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也不一定,有可能是他做的,可是和争斗无关。” 宋文禹的话让阿金愈发糊涂了,“既然如此,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求公正。” 阿金目瞪口呆地瞧着宋文禹,只觉得这四个字,算是对一个人的最高评价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不争 不代表别人不想让你争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次日,萧逸三人一起上朝面见萧悟生。面对这三个五年未见的儿子,萧悟生五味杂陈。特别是对皇长子萧逸,萧悟生的心中尽是万语千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子四人例行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萧悟生让他们退出御书房,这太过沉重而又尴尬的氛围才被打破。 三人刚走出御书房没多久,萧遥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刚才那气氛,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有一阵子都忘记呼吸了。” 萧砺笑了笑,没做声,见萧逸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知道他还有事情没有做,便看向萧遥道:“难得回来一趟,刚才父皇也说了,准咱们二人去看看母妃。事不宜迟,还是快些过去吧,过了申时可是要关宫门的。” 随后,他又看向萧逸道:“大哥,我和老七就先过去了。” 萧逸点了点头,还不忘再三提醒他们,“记得去看二位娘娘之前,先去皇后娘娘那儿拜见。” 萧遥撇了撇嘴,甚是不愿意的样子。萧逸看着萧遥,又苦口婆心地加了一句话,“若是不想给二位娘娘找麻烦,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礼不可废。” “知道了……”萧遥回答得有些沮丧,萧砺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之结伴同行。 萧逸站在原地瞧着兄弟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这才转过身去,向宫门走去。快到下马处时,就见到萧湛正站在自家马车旁边,笑盈盈地瞧着他。 萧逸初见他那张被刀疤毁了容的脸,先是愣了一下,这才走到萧湛面前道:“四弟,好久不见了。” “大哥,咱们先上车再说吧。”萧湛出言邀请,萧逸并未拒绝。 二人初上马车,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相对坐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眼见着马车已经驶出宫门,萧逸忽然道:“四弟今日是在下马车特地等我吗。” “算是吧,多年未见,想和大哥好好说会儿话。待会儿咱们就在王都里找间酒馆,炒几个小菜,好好聊聊,你看如何。” “甚好,”萧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萧遥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萧逸的脑海里。他忽然有些好奇,想看看萧湛是否会再带他去一次兰茵记。 眼瞅着已经到了东门街市,马车却一转弯,来到了一处小巷子里。萧逸跟着萧湛下了马车,抬头就见一间环境清幽的客栈。 运来客栈四个鎏金大字镌刻在黑底的牌匾上高高挂起,好不气派。萧逸不解地侧过头来看向萧湛,萧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边解释道:“这里也是酒楼,可以在这里用膳却不留宿。当然,若是大哥想在这儿住一晚上,我推荐这里的天字房。” “不了,吃饭就好。”萧逸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即便他知道萧湛刚刚所言,都是客套话。 两人一路由着店小二引着来到了二楼雅间,萧湛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便关上了房门,“酒菜还没有到,你若是饿了,就先喝些茶汤,吃些糕点。这里的吃食,都还不错。” 萧逸双手接过萧湛递过去的茶碗,用鼻子闻了闻,又看了一眼茶汤的颜色,这才放下道:“看样子这里的主子,应该是个饕餮。” 萧湛想起阿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大概是吧。” 他附和了一句,便坐在了蒲团上,等着萧逸说正题。 “本来我也打算去找你的,没想到四弟却在下马处等着我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一直以来,你都是我们中间最为聪慧的,父皇当初将你立为太子,没有选错。” “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到底我已经是个废太子了。”萧湛听了萧逸的话,倒也不生气,只是感慨了一句。 萧逸盯着他看了良久,却无法揣摩他的心思。他轻蹙眉头,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凝重,“四弟,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的。只是四弟不明白,大哥已经戍守边关十年有余,为何还要回来趟这趟浑水。”萧湛低着头,用手轻轻旋转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茶杯小巧,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萧逸愣了一下,有些无奈道:“我并非是要回来争夺什么的,只是有些事情,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 “你是指当年玉贵人被人诬陷的事情,还是指其他?” “既是指这件事,也是指其他,”萧逸看向萧湛,“你不要怪做大哥的刚回来就插手你的事情,我能留在王都的时间不多。这一次,想要将这些事情一并解决了。” 萧湛沉默了一会儿,尔后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大哥,我怕你这一次,暂时是没办法立刻回你的西北了。” “为什么?”萧逸有些疑惑地看向萧湛。 “你只想给母家的人和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可是一直蛰伏于王都等待你归来的人却不是这么想。这次你雷厉风行,硬是将我和宋文禹及洛腾三人逼到墙角里,会让那些人以为,你是要回来争那个位置的。” “这个,我也曾经考虑过。所以我打算待了十天就离开,绝不长留。四弟,大哥在西北过得很好,并没有觉得忿忿不平的地方……等我离开了,这些人自然会做鸟兽散了。” 萧湛瞧着萧逸真诚的眼睛,忽然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到了自己年纪尚幼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这位兄长身边,皇后那时已经生了萧烁,对于这个前皇后留下的长子,既不怠慢,又足够冷淡,反倒是任贵妃对他疼爱有加。只是后来父皇立了他为太子,二人的关系便不自觉地疏远了。 萧湛因为这样的变化而失落过,一度以为是因为自己当了太子萧逸才会冷落他,而今想想,确实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的这个大哥,虽然幼年丧母,却被长辈们保护得很好,以至于他长大成人之后,一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不会改变自己那些单纯的想法。 萧湛低下头,没有再看萧逸了,“真好呀,大哥,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变过,真好。” 萧逸皱着眉头瞧着他,不知道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从何说起,他想说萧湛你也没变,可他又想起了他脸上的那道伤疤。 那疤痕那么明显,自己这个时候说他没变,岂不是有些睁眼说瞎话吗?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若这次太子被废黜,你理应当这个太子。” “没有什么应不应当,若说最应当的,应该是大哥你,不是吗,”萧湛抬起头来看向萧逸,锐利的目光让萧逸一愣。 他摆了摆手,不甚认同地说道:“与你说了多少回了,我无意于皇位。” “大家不会信的。更何况,这次圣人召你回来,估摸着也有让你取代萧烁的意思。” 萧湛的话着实让萧逸惊到了,这样的话,昨天晚上萧砺和萧遥也向他暗示过,他只觉得都是无稽之谈。而今相似的话又从萧湛的嘴巴里听到,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萧湛瞧着萧逸隆起的眉头,又道:“你想想,平日里你都是快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回王都。可是今年,父皇却将召你回宫述职的消息提前了整整半年,且正好是在我审淮南郡一案的节骨眼上,你说,父皇是怎么想的?” 萧逸被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没有声响。他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串起来想了一遍,发现自己说不定被人当枪使了。萧逸嗤笑了好几声,心里头堵着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他可真是好算计,看着我忙前忙后,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家嚣张跋扈,在王都一手遮天,他终究是忍不住了。要借我们兄弟之手彻底将朱家拔除,甚至连太子一起……就像当初他对元氏一族一样。” “不一样,”萧湛摇了摇头,“当初他因为你的苦苦哀求和主动自我放逐而留下了元氏一族的血脉。可这一次……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萧逸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到底想做什么?废黜太子,拔除了朱家,总还会有新的太子,太子总归会有新的依靠。莫非他每一次都要玩同样的戏码。” “……大哥,若你不回王都,在王都之中的皇子便只有我一个了。所以,他招了你回来。在太子人选没有定下来之前,他是不会放你走的。”萧湛说到这儿,言语里带着些沮丧。 他的这个父亲,在朱良莘想要杀他的时候,他不闻不问;良贵妃和萧诺失踪,母亲暗地里协助他们离开了这吃人的皇宫,他又将火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事已至此,他对这个空有父亲头衔的人是绝望的,甚至还有怨恨。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竟然还会心痛。 “过去的事儿,你就别想了。那些也不过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为何要自寻烦恼。”萧逸见他坐在那儿阴沉得可怕,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湛闻言抬起头来看向萧逸,冷冷说道:“他不想我们任何一个人当太子,因为他还在期望老九回来。” 萧逸怔愣地瞧着萧湛,半晌才低下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想当初,他不是认定了良贵妃与人有奸情,且九弟非他的血脉,才会那么狠心吗……” 萧湛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是盛怒之下的想法,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后悔了。或许,他已经想清楚了整件事情,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有多蠢而已。” “可是木已成舟,后悔又能如何。做错了便是做错了,就算父皇是圣人,也没有后悔药吃。” “确实如此,”萧湛附和道,话题说到这儿,颇有些沉重,萧逸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和萧湛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他刚走,飞云就进来了,“公子,他……” 萧湛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那一方小巧的酒杯,将被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这才道:“放心吧,我大哥一点未变,他这一趟来,就是为了讨公道的,别无其他。” …… 皇宫内院,萧遥与萧砺二人给朱良莘请安之后,才各自来到母妃的宫里。 萧遥刚踏进王贵人的院子,就瞧见母亲站在门边,翘首以盼。他疾步走过去,单膝跪了下来,母子的情绪都很激动,“母亲……” “快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贵人双手捧着萧遥的脸,细细打量着他的模样,仿佛怎么样都看不够。母子二人互相搀扶着进到房间里坐下,王贵人这才开心地笑道:“瘦了,但也壮实了。如此,妾身也就放心了。” “母亲,儿子这些年送到宫里的那些新奇玩意,你可有收到?”萧遥本来就是个乐天派,刚才久别重逢的伤感一过去,脸上就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收着了收着了,都小心存放着呢……刚才,你有去和皇后娘娘请安吧。”王贵人担心儿子鲁莽,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遥瞧着母亲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他伸出手来,拉住王贵人的手紧紧握住,“儿臣有去,母亲不必担心。刚才在御书房里给父皇请安的时候,他老人家这一次也没有问我们的归期。儿臣想,这一次儿臣或许可以留长一些时间,陪伴在母亲身边了。” 王贵人闻言,忽然笑眯了眼,“你父皇这一次是想要给你和尚未婚配的几位皇子赐婚,所以才放宽了你们回归封地的期限。” 萧遥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赐婚?” “嗯,是。儿呀,说不定赐婚之后,你便可以留在王都里了。”王贵人反拉住萧遥的手,声音很是激动地说道。 萧遥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笑道:“是啊,若是能留在王都陪着母亲,儿臣当然愿意。” “不过……母亲却不太希望你这个时候留下,”王贵人高兴完,又有些担忧地轻声说了一句。见萧遥疑惑地瞧着她,犹豫了好一阵,才又道:“最近这王都里不太平,妾身担心你留下来,反而卷入是非之中。” “母亲指的是内城里发生的那几起连环凶杀案?” 王贵人摆了摆手,先让在房间里伺候的侍人们退下,这才压低声音道:“不单单是这个事情,母亲总觉得,你父皇是有了废太子的心思。” 萧遥心思一动,脸上却没有任何异常,“废太子?为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妾身也搞不懂他们这些弯弯道道,”王贵人挥了挥手,颇为豪气地说道:“母亲就只是担心你,怕把你牵扯进去。若果真如此,还不如让你远在东海做个逍遥王呢。” 萧遥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母亲难道一点都不想让儿臣当太子吗?说不定,父皇会立儿臣呢……”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王贵人吓得连忙捂住了萧遥的嘴巴,她又气又急地看着萧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母亲不想让你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子,母亲只想你一世安稳,无病无灾便好。哪怕……哪怕让我们母子一辈子分离,只要知道你在东海那边活得好,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感性的话,王贵人很少说出口。萧遥没想到自己看似粗枝大叶的母亲一个人会想这么多,还处处为他考虑。他只觉得鼻子一酸,将王贵人覆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拉了下来,“儿臣知道了,这样的话,再不乱说。” “嗯,这就对了,”王贵人连连点头,想了想,又很是紧张地看着萧遥道:“而今太子又住进东宫了,你们回来的消息他一定是知道的……你记得到时候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你的太子哥哥,切莫怠慢了。” 提起这个二哥萧烁,萧遥满脸的不屑一顾,却又不想让母亲生气,便胡乱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萧砺也坐在了母亲应妃的寝宫里,母子二人喝茶聊天,很是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 “母妃,待会儿宫门落锁之前,儿臣就要出宫了。不过不打紧,明日儿臣上了朝之后就过来陪您。” 应妃将手里的茶碗往旁边的小茶几上一放,“不着急,本宫寻思着,这一次你大概不会那么快就要走了。” 萧砺微微一笑,向应妃拱了拱手道:“母妃果然心思玲珑剔透,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应妃瞥了萧砺一眼,似乎很是嫌弃他谄媚的模样,“既然你回来了,就代母妃去大慈悲寺探望一下贵妃娘娘吧。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宫里的人都如履薄冰,母妃也是不敢行错半步,就怕害了你。而今你回到母妃身边了,母妃也松一口气了。” 萧砺闻言,表情收敛了一些,道:“让母妃担心了。” “母子母子,彼此挂心,自然是应当的,”说到这儿,应妃像是想起了什么,想问,却又不敢问。最后,索性便沉默了。 萧砺瞧着母亲的侧脸,岁月到底还是在这张美人的脸上刻下了些许痕迹,他不免有些心疼,“母妃,儿臣的事情您不必太过挂念,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应妃侧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之中隐隐藏着担忧的神色,“本宫就是怕你拎得太清楚了……前一阵子严尚书等官员联名上书督促润王查案,怕是你们的手笔吧。” 萧砺看着母亲,实在没办法隐瞒,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应妃看他这样,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未免也太看不起你们的父皇了,只怕从你们有这个动作开始,他便都看在了眼里,甚至还顺水推舟地帮了你们一把。” “这一点,儿臣也有想过。不过,怎样都无妨,至少事情已经如儿臣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了。” “果真如此吗?”应妃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即便是心里着急,也不曾提高音调,只是温声细语地问道:“你们这么做,无非是冲着太子去的。可是,萧铎一定不会出卖太子的。” “母妃为何如此肯定?”萧砺依旧含笑瞧着母亲。 “他自小就在皇后身边长大,与太子比亲兄弟还亲。这些年,萧铎也没少干过不得体的事情,也全被太子一一照拂了。说到底,还是生恩不及养恩大。” “不一定,”萧砺摇了摇头,“若是他知道了玉贵人当年被赐毒酒的真相,又当如何。” 应妃猛地转过头来看向萧砺,眼里带着些震惊,沉思片刻之后,她又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这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压根就已经死无对证了。” “有没有证据,其实都没关系。萧铎虽然行事张狂了些,但也不是个蠢人,他这些年不见得没有怀疑,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让他选择相信这个怀疑。”萧砺说完这句话,便双手捧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汤,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茶叶苦涩而又略带甘甜的味道。 应妃知道,这是儿子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她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细问下去。有时候不知道,也是对彼此的一种保护。 …… 五日后,润王带着宋文禹与洛腾呈上了针对淮南郡一案重审的折子,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即便如此,润王萧湛也没有轻易下结论,将所有罪名都归结到萧铎身上,只说这件案子还需要再次复核查验。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先将庆王萧铎关押在大理寺。 萧悟生看了那折子,没有当场给结论,只是在下朝以后将三人召到了御书房。当天晚上,洛腾便带着王都衙门的衙役上门了。 门房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萧铎便踱步出来了。 “庆王爷,劳烦您跟下官走一趟。”洛腾对他行了个礼,并侧身让出了个位置。萧铎抬头一看,发现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处。此时王都之中已临近宵禁时刻,街上没有什么人。 萧铎扯起唇角,笑了一下,“难为洛提刑想得如此周到,晚上来抓人,也算是给皇家留了面子。是父皇要求的吧。” 洛腾没有作声,萧铎知道,这便是默认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想看一看那满天繁星,却只见乌云密布,没有半点月光,更不要说星星了。 若没有衙役手里的那两盏灯笼,他的眼前几乎是漆黑一片。萧铎低下头,无奈地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我此生最后一次看这天色,竟然是这样的天色。”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王爷!”临到上马车时,抱琴忽然冲了出来。他想要接近萧铎,可是却被衙役们拦住了。萧铎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看着这样的眼神,抱琴心里只发冷,“王爷……您要去哪儿?抱琴陪您一起去。” 萧铎冷漠地看着她,心想自己当初发现她背叛了自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剑杀了她。或许,是因为她弹琵琶的样子像极了母妃。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侧脸像极了那个女人吧。 阿金的脸,忽然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萧铎有些烦躁地回过头,手脚利落地上了马车,任抱琴如何哭喊,他都没有撩开帘子来再看她一眼,和她说一句话。 “王爷,王爷!您为为什么不愿意和抱琴说话?抱琴真的没有出卖您,抱琴没有啊!”抱琴在马车后面撕心裂肺地哭着,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姑娘,姑娘,您不要这样……”丫鬟瞧着跌坐在地上的抱琴,将她抱在怀里,很是心疼地说道:“王爷只是误会了您,他总会明白的……” “不,”抱琴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把被萧铎摔坏的琵琶,“他连琵琶都狠心摔了,一定是恨毒了我,这个误会……到死都不会解开了……死都不会……” 说罢,她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多方游说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中秋节前夕,雨。 阿金觉得这一年的秋天特别冷,秋雨萧瑟之时,尤其明显。宋文禹办了事情回到家,一进屋子瞧见阿金正坐在一边烤火,愣了一下。 “这个时节你就烤上火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阿金闻言,抬头看了宋文禹一眼,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你看你衣服上都是雨水,带进来一股子寒气,也不觉得冷吗?赶紧把衣服换了,我叫人给你打点热水来洗一洗。” “就打盆用来洗手抹脸的水就行,大白天的,也不用泡澡。”宋文禹点了点头,起身进屏风后头换常服去了。 看似繁杂的官服,他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又穿好了一身青色的长衫出来,阿金瞧着他衣衫轻薄,心里就一股子无名火。宋文禹不知道阿金为什么那么恶狠狠地瞧着自己,又知道不能傻乎乎的去问,只得装作没看见,“要不要我去请沈医女来给你看一下?你这个样子,我着实担心。” “不用,”阿金一偏头,双眼盯着泥炉中闪烁的点点火光,“沈玉,她好像不在杏林苑了。” 宋文禹愣了一下,却没有再问细节。二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阿金忽然问道:“听说,衙门已经将萧铎带走了?” “嗯,暂时押在了大理寺。两天以前的事情了。” “既然是押在大理寺,看样子这个案子还有后续?”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搁置在一旁的紫砂壶提起来,放到了泥炉上烹茶。 宋文禹见状,不着痕迹地伸手将阿金的双手揣进了自己怀里,让阿金不得不面对面与他坐着,贴得极近。阿金挣扎了几次,没有挣扎掉,索性就让他那么捂着,帮自己暖手。这柔软而又炙热的温度,可比那干巴巴的炉火要好上太多了。 宋文禹凝着眉毛,一声不吭地轻轻揉搓着阿金的双手,直到那一双手变得暖和起来,才开始回阿金的话:“也许到此为止。就算是让庆王扛下所有的事情,他也不冤枉。” 阿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宋文禹说的那个“但求公正”的大皇子萧逸,“现下萧铎已经被投入到了大理寺,再过几日,怕是整个王都都会知道这件事情了。到了那个时候,定有人为求自保会上折子落井下石,极力与他撇清关系。” “现在就已经有这个苗头了,只是大家都还不清楚圣人的意思,所以才不敢妄动,”宋文禹将阿金的双手从怀里拉出来,依旧紧紧握着,“宵禁恐怕还要过一阵子才解除,至少要等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以后。” 阿金盯着他那一双修长的手,心里有些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要朱氏尚在,圣人不一定能处置太子。莫说是处置了,恐怕要废掉太子,也要费一番功夫。”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在旁人看来他这是已经把话说完了,可是阿金却明白,他这是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阿金歪着头问他,宋文禹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吭声。阿金叹了一口气,将手抽了出来,“不想说便不想说吧,难得你今天能这么准点回来,一起在家里吃晚饭。” “好。”宋文禹应道,二人自此没有再聊一句关于淮南郡一案的话。 与此同时,润王府中,萧湛坐在王府的回廊里头,瞧着廊外烟雨蒙蒙地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今年的深秋,似乎特别地冷。师傅,你说是不是?” 立在他身边的飞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另起了个话头,“萧悟生下旨拿了萧铎没错,却是将他关在了大理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到老了,反而对这个不怎么上心的儿子动恻隐之心了?” 萧湛微微眯着眼,依旧瞧着廊外的斜风细雨,“或许吧。又或者,他是在给大哥一个机会,一个绊倒太子的机会。” 飞云有些不解地看着萧湛,语气还算平静,“你既然猜到了,难道不着急吗。若是这一次你大哥可以成功,那么萧悟生就会立你大哥为太子。” “大哥做太子,总好过让萧烁霸占着那个位置,”萧湛说着,一手撑着下巴,看起来有些慵懒,“这个时候我若是强出头,反而适得其反。师傅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都是不待见我的。” 飞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萧悟生是否讨厌萧湛,他不清楚。可是他们这些人却都很清楚一件事,萧诺是萧悟生的命,皆因为他是他和花绫罗的孩子。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 想起那些往事,飞云不自觉抓紧了剑柄。萧湛没有回头,都感受到了那一股子杀气。 “师傅,稍安勿躁。我们行路至此,至少这个时候,我与大哥尚未分道扬镳。既然有些事情父皇是想让大哥去做,而这件事情的结果也是我所期望的,我乐得清闲,您说呢?” 面对萧湛的反问,飞云只是沉默。他抬头看着廊外那灰蒙蒙的天,不自觉又想起了那个早就已经不复存在的故国和已逝的佳人。 …… 萧逸出现在萧铎面前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萧逸,便又低垂下了头。 萧逸坐在牢房外仔细打量着他,忽然道:“看样子,大理寺确实也没有为难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萧铎闻言,嗤笑了一声,带着些讽刺地瞧着萧逸道:“大哥,事到如今,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虽然我萧铎一贯不擅长于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却也能够想得清楚,为何沦落至此。大哥敢说,其中没有半点你的推波助澜吗?”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想吗?”萧逸看着他看了良久,方才又开口说道:“你之所以沦落至此,不怪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助纣为虐,不懂得分辨是非。若你没做这些肮脏的事情,又怎会沦落至此?” 萧逸这么一说,萧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向后退了几步,径直坐在牢房脏乱不堪的地上,颇有些挑衅地瞧着萧逸道:“肮脏?大哥在西北称王之时做的那些事情就不肮脏了吗?西北向来都是异族人居多,历任郡守都未曾将这些异族之人给收服,怎么大哥一去那儿,不过几年的光景,就成了人人称颂的西北梁王,若说是以德服人,我并不信这一套。” 萧逸知道萧铎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他目光灼灼地瞧着笑得肆意的萧铎,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像是在回忆往事,又像是在逼迫自己承认一些不堪的事实,“我未曾做过任何有悖道德人伦之事……五弟,事到如今,你应当明白,他不过是将你当做了一枚棋子,那皇后朱氏,更是如此。” 萧逸话音刚落,挂在萧铎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阴沉地盯着萧逸看,并没有说话。萧逸与他对视良久,又道:“你以为父皇为何会让你下狱在大理寺,他绝非是在如何判罚你的事情上犹豫了,而是让你亲眼看清楚一些事情,清醒清醒。” “清醒?我现在很清醒。母后有没有把我当棋子我不知道,可是你想把我当枪使,我却瞧得清清楚楚。萧逸,不要白费心机了,没用的,”萧铎站起身来走道铁栏杆前头,双手抓住那冰冷的栏杆,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岿然不动的萧逸。莫名的,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子报复的快感,因着这畅快的感觉,那一抹讥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部署了这么些日子,看样子你要白忙活一场了。” “那可不一定,”萧逸瞧着他冥顽不灵的样子,眸光里透着几分怜悯,“你一点都不想知道,谁是杀死你母亲的幕后黑手吗?” 萧逸猛然提起玉贵人,让萧铎脸色变得煞白。怔愣过后,他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她!”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样的反应,在萧逸的意料之中,“没错,或许当初父皇将她赐死,是为了保存我的颜面。可是皇后说的那些事情,我一样都没见过。我是无辜的,她也是无辜的。同样无辜的,还有任贵妃。” “你什么意思。”说来也是奇怪,萧逸在开口之前,萧铎的心里就隐隐知道了他要说些什么。可当这些话真的被萧逸说出来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这一切,都是朱良莘的阴谋诡计。她这一计果真是一劳永逸,不仅一举将我们这个碍眼的皇子赶出了王都,更是将你这在王都之中尚存的幼子纳入麾下。彼时四弟也因为良妃和九弟之事受到牵连,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和萧烁争夺那个位置了。” 萧逸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扶手,一边将这些陈年往事娓娓道来。自始至终,萧铎都安静得可怕,以至于待萧逸说完之后,都会忍不住打量萧铎,观察他的反应。 可是,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他说的这些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清楚了,萧逸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忽然恍然大悟道:“你也曾经怀疑过那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任贵妃做的,对不对。” “大哥可真会编故事,我看大哥不应该当一个镇守一方的王爷,而是应该去开个茶楼,当个说书的。”萧铎在沉默半晌之后,咧嘴一笑,转身向牢房里走去。他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让坐在牢房外的萧逸难以辨认出他的方向。 萧逸微微蹙眉,看着那一团黑暗,“我没有在编故事,一直在用谎言欺骗你的人是朱氏。” “大哥,尊敬的梁王,锦北朝的大皇子,时辰不早了,大理寺这种地方说穿了到底也是个犯人呆的地方,你这么金贵的身子不应该待在这儿,请回吧。” “……萧铎,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我都说不准,父皇愿意给你几天考虑的时间……” “我叫你出去你听不懂?滚!”萧铎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地嘶吼道。寂静的牢房里四处回荡着他的吼声,听起来真是凄苦异常。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希望你好自为之。”萧逸站起身来,退后几步,说完这句话之后,才转身向大理寺的入口走去。他的脚步沉稳,在这大理寺的地牢之中久久挥散不去。 大理寺门口,萧遥和萧砺正在等他。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子时了,若是萧逸再不出来,萧遥都要冲进大理寺了。不过好在这份焦灼要升到顶点的时候,萧逸的身影出现在了大理寺的地牢门口。 “大哥!”萧遥和萧砺一拥而上,站在了萧逸的两边,“怎么样,那个混不吝愿意合作吗?” 萧逸默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虽然今日他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却像是打了一场胶着的战役。这种感觉,让他身心疲惫。 萧逸的回答在萧砺意料之中,却让萧遥气急败坏,“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要护着那人?真是个看门狗!” “……玉贵人去世的时候,他年纪尚幼,朱氏在他亲眼目睹了母亲惨死的画面之后趁虚而入,在他幼年时扮演着一个慈祥母亲的角色。他对她深信不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萧逸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萧湛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萧砺摇了摇头,表情严肃,“不仅是他,就连负责主审此案的刑部大夫宋文禹还有王都衙门的提刑官洛腾,都没有动静。感觉他们将人送到大理寺之后,就没有将心思放在审理萧铎的这件事情上了。” “四弟身边的这两个人,倒都是聪明人。”萧逸无奈地笑了一下,便先一步进了马车。 萧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萧砺,“这般不作为,怎么还得大哥赏识了?” 萧砺看着萧遥,耐心解释道:“皇子是生是死,他一个刑部大夫又怎么能说了算?既然如此,不如养精蓄锐,静观其变。这不是不作为,是识时务。” 萧遥听得脑子有些糊涂,他皱着眉头爬进车里,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道:“那现下咱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大哥明天再来一趟吧。” “不了。之后这事情无论如何发展,咱们谁都不能再来了,”说到这儿,萧砺有些担忧地看向萧逸道:“大哥,咱们是否要想好退路,若是此次不能一击即中……您今日来大理寺探望五哥的事情,怕是早晚要传出去的。” “那就让他们传吧,”萧逸垂下眼帘,不甚在意地说道:“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萧逸一语双关,不仅是在说高高在上的朱氏,也在说冥顽不灵的萧铎。 …… 第二日,天气好不容易放晴了。阿金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晒一下自己快要窝发霉的身体,正在这时,阿珍忽然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姑娘,门房那儿传信,说府外有一位夫人说要见您。不过这位夫人只是差一个小丫鬟来送了一封信,奴婢瞧着不像是拜帖。”说着,阿珍就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一封帖子。 阿金将帖子打开,却发现是一封用宫羽乐谱写的一封信,也难怪门房瞧着觉得怪异了。 “这确实不是拜帖,而是请帖。请我出府与她相会。”阿金看了半晌,这才缓缓把那封请帖合上,陷入沉思。 阿珍瞧着她眉头紧锁,心里有些不踏实,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这请您出府叙旧,还如此遮遮掩掩,想来也是有些苦衷。不如……咱们还是别去了?姑娘您自己也说,最近世道乱,低调一些也好。” 阿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请帖,叹了一口气道:“话是如此,可是依她帖子中所写,我又不忍心坐视不理。” 阿珍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姑娘,那帖子里到底说什么了。” 阿金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杏眼神情复杂地看向院子里的那一颗长得郁郁葱葱的大树,“那信上只有几个字,妾已有身孕,还望夫人出手相助。落款是……抱琴。” “抱琴?”阿珍吓了一跳,摆了摆手道:“若是如此,姑娘更不应该去了。” “要去的,”阿金站起身来,已往屏风后走去,“若她不跟我说她已经有了身孕,或许我还不会去。可是她已经有了孩子,此时若无人照拂,她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有人拿她和腹中孩儿做文章,好让萧铎在大理寺缄默,什么都不说。” “那……这事儿要跟姑爷说嘛?”阿珍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个抱琴夫人和淮南郡一案有牵扯,自然是要和姑爷说上一声的。 “不可以,”阿金立马出言制止了,“这件事不可以和姑爷透漏半句,若是说了,反而会让他里外不是人。” 阿珍有些纠结地盯着那印在屏风上的婀娜身姿,想不明白这些弯弯道道,索性便直接问了出来,“姑娘这是打算一个人去了?” “嗯,且先去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吧。”阿金回答得平静,话刚说完,便已经打扮妥当,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 抱琴一身素净衣裳,头戴帷帽来到了兰茵记,却被店小二告知位置已经满了,让她另寻别处用饭。丫鬟小静觉得奇怪,刚想要上前与店小二理论几句,却被抱琴给拦住了——在此非常时刻,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主仆二人从兰茵记里出来原路返回,刚走过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就被人一把打晕了掳走。待到抱琴醒来的时候,阿金已经坐在了她的床前。 “抱琴夫人,身子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阿金含笑瞧着惊魂未定的抱琴,有些无奈地说道:“还请夫人不要介意,虽然妾身知道夫人已有身孕,但是……为了我们二人的安全,妾身不得不出此下策。” 抱琴怔愣片刻,身子禁不住微微一颤,“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吗?” 阿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你的丫鬟在隔壁房间,我给她点了些安神香。在我们结束谈话之前,她是不会过来打搅我们的。夫人,你饿不饿,我叫人送些饭菜过来。” 抱琴缓缓坐起身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孱弱,“我不饿……” 阿金看了她肚子一眼,因为月份尚小,还未显怀,“你不饿,肚子里的小家伙总会饿的。若你不想沾荤腥,我让人送些点心过来。” 提到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抱琴终于妥协了。她下意识地将手轻放在小腹上,瞧着阿金轻声问道:“夫人,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我沈家的一处产业里头,这里很安全,你不必担心,”阿金笑道:“说起来,夫人为何想要找妾身的?” “我……”抱琴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王爷出了那样的事情,奴家不知应该去找谁诉说,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帮忙奔走。思来想去,偌大个王都,也只有夫人您……或许愿意帮奴家这个忙……夫人,奴家想再见王爷一面。奴家想告诉他,奴家怀了他的孩子……” 这样的回答,让阿金有些意外,“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抱琴点了点头,清澈的目光未见一点杂质。阿金瞧着这双眼睛看了半晌,知道她没有说谎。 只是这样的回答,让阿金颇有些无奈,“夫人,您太高看妾身了……” “夫人,奴家私下里打听过,宋大夫将是主审此案的官员之一。若是他愿意开这个口,奴家一定能见着王爷……” 阿金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绝了抱琴的这个提议,“我是不会让他帮你的。就连我今日来见你,他都不知道。” 抱琴愣了一下,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小脸忽然又灰败了下去,“如此……谁又能帮奴家一把,奴家只想见一见王爷,哪怕只有一面……” 阿金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道:“你若真想见,我姑且可以带你去找一个人。” 抱琴扬起一双眉目看着阿金,惶惶无助,“谁??难道是润王?” 阿金摇了摇头,又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在抱琴耳边说道:“是梁王。只是,我也只是赌一把,你可敢和我走这一趟?” 抱琴抿着唇,双手抓着锦被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不由己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等到抱琴睡着以后,阿金才从她的房间里退出来。初见拢着袖子站在门边,见她走出来了连忙跟在她身后,“师姐,那位夫人和丫鬟是要在运来客栈过夜了吗。” “嗯,替我好好照顾她们。”阿金点了点头,伸手将连帽戴上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了一阵,初见忽然又问道:“师姐……我有件事情,还是想问问您。” “你说。”阿金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阿九她……是不是已经归顺于润王了。”初见没有用叛逃这两个字来形容阿九现在的情况,巧妙而又委婉地换了一种说法。之于初见而言,通天阁不仅仅是他赖以生存的地方,更是他的故乡,而琉璃和阿金就是他的亲人。 心爱的姑娘背叛了自己的故乡和亲人,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而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下意识地想要去逃避。 初见攥紧了双手,在阿金的注视之下,只觉得自惭形秽。他是如此懦弱,让他无地自容。 “你从哪里听到这些事情的。”阿金没有回答他,她更在意的是这消息的来处。 初见微微一笑,那笑比哭还难看,“是在下没忍住,还是擅自去打听了一下。” 有他这句话,阿金便知道不用再问了,她无奈地瞧着初见,着实心疼,“你又何必去找不痛快。这么说来,你已经打听到她现下所居何处了?” 初见点了点头,“就在无名山庄里。” “果然……”阿金喃喃说了一句,又转过身向前走去。 初见瞧着她孤寂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发冷,他连忙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可有去无名山庄一探的打算。” “并没有。我猜,他们是巴不得有通天阁的人过去,如此一来,什么脏水都好往通天阁上泼了。一举多得的事情,那个人从来不会拒绝。” 初见隐隐约约地猜到,阿金口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指的润王,“可是无名山庄与绿柳山庄也没有离得多远,只怕……” “他们知道了便知道了吧,就像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动静,却不会轻举妄动一样,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到生死一刻,不会乱来的,”说到这儿,阿金还特意嘱咐了初见几句,“你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害了自己的性命,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初见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张皇失措,赶忙向阿金拱手行礼道。 阿金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没有说破,径直上了马车。阿珍跟着阿金上了马车,见阿金没说话,她也不敢说,一路上二人的沉默几乎将她给憋出了毛病。 眼瞅着就要到宋府了,阿珍这才小声问道:“姑娘,那位夫人的事情……” “待会儿回到宋府,关于那位夫人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要透露。”还没有等她问完,阿金便这么回了她。 阿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主仆二人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着怀仁站在门边等着。阿金愣了一下,走到怀仁面前道:“是你家公子让你等在这儿的?” 怀仁朝着阿金恭敬行了个礼道:“夫人只是留了一封信,就匆匆出门了。公子今儿个很早就回来了,等到现在都还未见夫人回来,便吩咐小的在这里等着。”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阿金心想,提裙跟着怀仁往东厢房走。宋府的夜晚很是静谧,偶尔会有鸣虫之声,一路走来,阿金本来有些紧绷的神经不自觉也松懈了下来。走进房间里的时候,她便有些困了。 宋文禹见她打折哈欠进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这都快申时了也不见你回来,本想着再等半个时辰,你若还不出现,就要出去寻你了。” “大惊小怪,这不是回来了吗,”阿金以为宋文禹会问她去了什么地方,可他偏偏一字不问,反而让她觉得不踏实,“听怀仁说,你今儿个又回来得很早?” “嗯,下朝以后,去衙门里头忙了一会儿,到了回家的时辰就回来了。”宋文禹随口答了她的话,坐在外屋,等着阿金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既然你这几日不忙,索性就多陪我出去吃几家酒楼吧,”阿金换了一身绯色衣裳,一下坐进了宋文禹的怀里,并搂着他的脖子瞧着他,“好不好?” 宋文禹伸出一只手来扶着她的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没什么有趣的事情。”阿金笑着摇了摇头,眼波一转,就瞧见了先前抱琴送来的那个帖子,被放在了软塌上,并没有在原先摆放的位置。看样子,宋文禹是翻动过那本晦涩难懂的帖子了。 阿金转过头来看着宋文禹,算是主动承认了,“不过是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心里开心。” “哦,是什么问题?又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宋文禹伸手拉过阿金白嫩的手指来,温柔玩弄着她的手指尖,陪着她打哑谜。 “那可说不得。”阿金说着,将手抽了回来,旋即站起身走道一边去了,宋文禹没有拦着,只是看着她俏生生的身影,隐隐有些担忧。 “说不得也没关系,不要让自己以身犯险就是了。要把自己折进去的法子都不是什么好法子。”宋文禹意有所指地说道。 阿金将簪子从发髻之中抽出,任自己一头青丝卸下。她回过头来,歪着头瞧着宋文禹,温柔而又娇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始拿起梳子,将头发梳顺一些。 …… 翌日一早,兰茵记的一封请帖便递到了梁王府,同时收到帖子的还有靖王萧砺和煜王萧遥。三人聚在梁王府,看着那三张帖子面面相觑。 “大哥,咱们去还是不去?”萧砺与萧遥同时看向萧逸,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萧逸坐在正中央的位置,报臂于胸前,看着放在桌上的这三封请帖,久久沉默不语。忽然他站起身来,负手缓步走向门边站住,“去,自然是要去的。先前老七不还说,就是想让我去结交这兰茵记背后的主人吗?” 萧遥听到萧逸揶揄自己,面色有些发窘,“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 萧逸嘴角凝着笑转过头来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我没有开玩笑,今天晚上咱们一起赴约便是了。不过是去吃个饭,还不至于让本王望而却步。” 说罢,他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端起一杯茶,细细品尝起来。 入夜,华灯初上,街市上一片繁华。萧逸三人如约来到兰茵记的雅间里坐下,可是他们料想之中的人却并没有来。直到这一餐丰盛的晚餐都已经吃完了,也没能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萧遥有些意外地看向两位兄长,很是疑惑,“这么说起来,这就是一次稀松平常的试吃宴?就如帖子上说的那般?” 萧砺与萧逸没有说话,可是心里也存在着一样的疑问。正在这时,房门再一次地被推开了,有两个小厮走进来麻利地将那些残羹冷炙给收拾了干净,又端上了一些瓜果点心放在干净的桌面上。 仆人们刚退出去,阿金便一人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落落大方地走进屋子里,并关上了房门,“三位王爷安好。” 阿金向三人行了礼,便径直走到了桌边,在他们对面坐下,“三位王爷,可还对兰茵记的菜色满意?” 萧砺偏头看了一眼萧逸,见他压根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看向阿金道:“很是满意,有劳夫人费心了。” “哪里算是费心,若是能够博得三位的赞赏,于妾身开的这间小酒楼而言,才是幸事,”阿金说着,又手法熟练地泡好了茶水,并斟满了三只小巧的紫砂茶杯,“来,这是南疆人经常喝的茶水,甘甜又解腻,请三位尝尝。” 说罢,她便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只茶杯拿了起来,一饮而尽,并将空杯再一次斟满。透过那烟雾缭绕的水汽,萧逸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她却并没有躲避。 这一番淡定的模样,倒是叫三人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宋夫人特意请我三人过来,却没有与我们一道品尝这珍馐佳肴,未免有些可惜。” 阿金抬起头来,看着嘴边挂着一抹邪笑的萧遥。心想,这个老七,有些地方还真是像极了那个行为乖张的萧铎。思及此,她嘴角向上微微勾起,道:“妾本是官眷,有夫之妇,在外子不在场的情况下,与男子同桌同食,总归是没有体统的。可是三位总归是我兰茵记的贵客,妾作为东家,理应过来陪着坐一会儿。所以,便请各位喝口茶了。” 萧遥冒犯的话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萧遥磨了磨牙,还想再说上几句,久未开口的萧逸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了,“老三,你带老七出去等一会儿。” “是。”萧砺闻言,立马起身就要将萧遥带出去,反倒是萧遥有些不情不愿。 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依旧笑颜如花,美则美矣,看着却让人胆战心惊,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她和大皇兄独处。 阿金掀起眼皮来好笑地看着他,笑道:“煜王爷这是怕妾将梁王爷吃了不成?” 萧遥脸一红,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想要回嘴,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萧砺拉出了房门。阿金轻轻笑了一阵,回过头来看向萧逸,见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顿觉的无趣。 “现下只有我和你了。宋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还请明示。” “梁王果真爽快。既然如此,妾也不与王爷兜圈子了,”说着,阿金将放在泥炉上的铁茶壶取下,又为萧逸泡了一杯茶,这才道:“有一位夫人,想要见她的夫君一面。还请梁王成全。” 萧逸眉间一跳,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却还是明知故问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眼下,又只有谁关在了大理寺里?”阿金将茶壶又放到了火上,这才看下萧逸道:“王爷,咱们刚还说要开门见山的。怎么又开始打马虎眼了?” “你应该清楚,在大理寺之中关押的人,没有圣人的准许,是不得有人前去探视的。” “是吗?”阿金笑了笑,“既然如此,妾就不明白了,莫非梁王殿下那一天晚上深夜造访大理寺,是拿着圣人的旨意去的?” 萧逸听了她的话,冷冷地盯着她,半晌才道:“宋夫人这是哪里打听来的消息,道听途说的事儿,可不能乱说。” “王爷,妾非皇宫中的人,对这些明争暗斗也不感兴趣,方才妾说了什么话,王爷也不要往心里去。这杯茶,就当妾赔罪的了,”说罢,阿金又拿起手边的茶杯,将茶水吹凉了些,缓缓饮下,“只是妾的那位朋友,无论如何都想要见她的夫君一面,而且……她现在身怀六甲,拒绝的话,妾实在说不出口,思来想去,便来找王爷帮忙了。” “身怀六甲?”阿金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在萧逸的意料之外,他看着阿金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出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对,身怀六甲。这几日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妾一直在小心照顾着她,不敢让她回家。只不过她以后是生是死,就全看王爷的意思了。妾从今日起,不会再管她的死活,再管下去,怕是要连累妾的夫家了。” 阿金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来,对着萧逸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往外走。萧逸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宋夫人,你这是在赌博呀。” “妾来之前,便已经与那位夫人交代了,她既然来求我,便是在赌命。她既然愿意赌,自然就应当知道愿赌服输的道理。”阿金说得决绝,让萧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猜不透,她看似悲天悯人,可却又杀伐果断。在要抽身离开的时候,甚至一丝犹豫也没有。阿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见萧逸没了动静,这才将房门推开一脚跨过了门槛,“还请王爷在这儿稍待片刻,妾会让人将那夫人送来。之后王爷是要将夫人送回她的家,还是满足她的愿望,就悉听尊便了。” 萧逸闻言,终归还是忍不住看向阿金,却只来得及瞧见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 阿金前脚刚走,萧砺和萧遥便连忙进门来了,“大哥,那女人和你说什么了?” 萧逸看了萧遥一眼,又看向萧砺道:“她待会儿会将抱琴送来,就是五弟身边的那个宠姬。” “什么?她这是要做什么?”萧遥瞪大了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萧砺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问道:“大哥,是这宠姬想要见萧铎一面,是吗?” 萧逸点了点头,没有吭声。萧遥见状,立马跳了起来,“这个婆娘,是将烫手山芋扔给咱们了!不行!咱们得赶快离开,待会儿她若是真把人给送来了,咱们就脱不了身了!” 萧遥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走到了门边,却也只有他一人走到了门边。 “大哥,”萧砺看着若有所思的萧逸,“你如此犹豫不决,是什么原因。” “她不见得是烫手山芋,说不定会成为咱们的底牌,”萧逸说着,看向萧砺道:“宋夫人说,抱琴已有身孕,我猜,萧铎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老五会因为这个女人倒戈?”萧砺一下就明白了萧逸的想法,却还是有些不相信,“在弟弟看来,不见得会如大哥所愿。到了那时,大哥又该如何是好。” 萧逸垂着眼,没有看他,“到了那个时候再看吧。” 萧砺听了他的话,便知道萧逸已经有了主意,任谁都劝不动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 晚上办了事,阿金早早地回了宋府。没有想到,宋文禹却比他回得更早。 “今日的晚膳,你又是在宋府用的?”阿金有些意外地瞧着他。 宋文禹点了点头,向阿金招了招手,“陪着祖母一起用了晚饭,顺道听母亲说说文渊订亲的事情。她们今日有问起你去了哪儿,我说是去了运来客栈,回头被他们问起的时候,你可别露了马脚。” “知道了,”阿金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忽然猛地睁开眼睛瞪着他,“你在诈我?” 宋文禹凝着笑瞧着她,没有否认,也没有问她的去处。阿金伸出双手来勾着他的脖子,道:“你就不好奇,我去了哪里吗。” “我猜,你应该是去了兰茵记。那里是你的产业,而且都是你信得过的人。你想找个大隐隐于世的地方与人见面谈事情,那里最好不过了。” “那你再猜猜,我去见了谁?”阿金调整了一下自己仰躺的姿势,又问道。 宋文禹的视线落在一旁,片刻之后才又回到她的身上,“我猜,你应该是去见了能够护得住抱琴,又能够带她见萧铎的人……” 宋文禹没有说出来那人是谁,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阿金知道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坐起身来,很是赞赏地瞧着宋文禹,“不愧是第一金科状元郎,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你不想瞒我。你若真想瞒着我,大可以把那封写成琴谱的拜帖销毁,不让我瞧见。” “你看懂那上头写的什么了?”阿金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有,”宋文禹摇了摇头,“但是你在王都认识的人不多,而能够与你用这种法子交流的,怕也只是那位抱琴夫人了吧。她这种时候来找你,总归不是过来喝茶聊天的。”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又趴伏在了宋文禹的怀里,眼神之中藏着些许忧伤,“抱琴怀了萧铎的孩子,当她跟我说她怀孕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对她坐视不理了。总觉得要想一些办法帮她一把……” 宋文禹温柔抚摸着她的发髻,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若她真是有了身孕,日后没有庆王的照拂,她与她的孩子朝不保夕。” 阿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多了,她竟然对这些血雨腥风有了些胆怯,心也开始变得柔软。 …… 萧逸将抱琴秘密带回梁王府调理了几日,便将其带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住了六日有余的萧铎看起来还不算狼狈,只不过那一身青白色的衣衫脏了一些,没了之前的笔挺。 萧铎正坐在牢房里发呆,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又在他的牢房门前停下,他的脸上挂起了一抹邪笑,“大哥很闲的吗,不过是几日光景,便又过来看望小弟了。” “今日不是我来看你,而是有人求到了我门上来,求我让她见你一面。” 萧铎听了这话,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仰着头瞧着黑洞洞的房顶,“大哥怎么现下也会开玩笑了?谁会想来大理寺来看我?大概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吧。” 他话音刚落,抱琴便从萧逸身后走了出来,“王爷……” 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听,突然在这阴森的地方听到这样的天籁之声,让萧铎不由得一愣。他缓缓转过头来,盯着站在门口的抱琴瞧,眼神之中带着些疑惑,不一会儿,这些疑惑的情绪又变成了冷漠与隐忍的怒火。 “王爷……”许是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抱琴只觉得心中苦涩,她紧紧攥着披在身上的斗篷,求饶似地又唤了萧铎一声。 “你们两个人好生聊着,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本王在门外等,”梁王见状,适时离开。 直到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萧铎才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王爷,奴家想来看看你……看看您在这儿,还好吗……”抱琴走到牢房的铁栏杆前头,动作缓慢地蹲下,并用双手抓住那冰冷的栏杆,“王爷,奴家本来是想要带些点心和换洗的衣物过来,可是时间仓促,奴家……” “你是来做说客的,对吧?”萧铎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话语,“我倒真是低估了你,本以为你是老四放出来的一条狗,却没想到竟然是跟在老大身边的?” “王爷……”抱琴听他这么说,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王爷,抱琴没有出卖过您,从来没有过啊!” “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萧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抱琴抿着唇,将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王爷……抱琴来,只想告诉王爷一件事。抱琴已有身孕,孩子……孩子已经一个月有余了,这是王爷与奴的骨肉,无论如何,奴一定会护住他的周全……” 萧铎一愣,再一次看向抱琴,“你说什么?” 抱琴跪在地上,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嘴角颤动着现出一丝笑意,“奴怀了王爷的骨肉,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萧铎瞪着眼睛瞧着她的手放着的位置,满眼不可置信。半晌,他突然笑了出来,“呵呵,梁王真是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呀!” 抱琴不明白为何萧铎要这么说,失望之余,只是觉得伤心。她对着萧铎恭敬行了个礼,这才站起身来道:“王爷,该说的,奴家已经都说完了。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奴家就此拜别。” 说着,她便转身向出口走去。 “慢着!”萧铎突然出声,言语之间依旧犹豫不决,“你出去时,叫梁王进来一趟。” 抱琴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应他。 待她离开后不久,梁王果然进来了,“你找我?” 萧铎抬起头来,瞧着他器宇轩昂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讽刺,“旁人常道,嫡长皇子梁王,最为刚正不阿,英勇正直……若被他们知道,你利用一个女人来当说客,不知会作何感想。” “本王从来没有想要利用谁。她求到本王门前,本王见她一柔弱女子,又怀着你的孩子,便想着帮她一把……”萧逸说着,深深看了萧铎一眼,“本王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萧铎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极力压制住了心底划过的那一丝恐惧。他明白萧逸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跟在太子和皇后身边那么久,又怎么能够不明白他们斩草除根的做事风格。 萧铎闭上眼睛,没有答话。萧逸也不着急,默默退了出去,尔后上了马车。 抱琴见他坐了进来,身子微微向后缩了一下,“王爷,我家王爷他……” “他在大理寺里,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少在判决之前,不会有事。”萧逸开口道:“倒是你,过了今晚,本王不得不将你送回庆王府里了。” 抱琴脸色苍白,身子柔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可她依旧还是倔强地坐得笔直,“奴家明白,多谢梁王殿下。” 萧逸看着她,语气沉重,“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奴知道的,”抱琴笑了笑,萧逸忽然明白了为何她对于萧铎而言,会如此特别。这女人在笑着的时候,着实像极了那位芳华绝代的玉贵人,“奴会尽力护住这孩子的周全,尽力保护好自己。若是实在做不到……那也是命。” “命吗……”萧逸怔怔看着车窗外偶尔掠过眼前的街市,喃喃说道:“你说得没错,这都是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蓄势待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抱琴是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庆王府里的,她和自己的丫鬟刚安全回到府里,就有人将这个消息递到了宋府里。 阿金听阿珍说起这件事请的时候,正趴在窗边瞧着沈默麟送过来的那一对鹦鹉。此时此刻,这一对羽毛洁白秀丽的鸟儿正在吃着阿金给的食物,“嗯,回去了就好。你今天去一趟运来客栈,让阿初将这件事告诉义父和大师姐,他们自然会有安排。” “是,”阿珍点了点头,与阿金一道瞧着那一对活泼的鸟儿,不觉笑了出来,“沈家大郎君真奇怪,怎么想着送对笼中鸟给姑娘您?” 阿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一对鸟儿可不是普通鸟儿,是被人专门用来传信的,名为银雀。沈大郎君是做生意之人,这对朝堂之上的消息灵敏度自然比你我都强。他将这鸟儿送到我这里来,也是让我日后想要传递消息方便些。看样子,这王都里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了。” 阿珍听得似懂非懂,虽然满脑子的疑惑,却也习惯了。对于阿金说的这些事情,她既想不明白,更不想去问,只觉得实在是无聊得紧,“他们闹他们的吧,只要姑娘和姑爷没事就好。” 阿金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想法太过天真,却不想出言反驳,“是啊,要是文禹和我皆可平安,那真是太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宋文禹突然回来了。阿珍笑得贼兮兮地退出了房间,顺道还为他们两个人关上了房门。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看得阿金心里有些憋闷。 她转过头来,嗔怪地看着宋文禹道:“叫你平日里没正行,让阿珍也跟着没正行了。” 宋文禹没说话,心说怎么这都能怪上我,“抱琴已经回庆王府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儿。” 阿金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瞧着他,“是润王跟你说的吧。” “嗯,甫一下朝,润王就跟我和阿腾私下里说了。只是……他好像并不知道抱琴已经怀有身孕了?” “抱琴虽然是歌姬出身,对这些你争我夺的事情不感兴趣,却并不愚蠢。她现在月份还小,若她不说,旁人自然瞧不出来。在这种非常时期,她当然也不会吭声了。” “嗯,梁王昨晚上也确实带他去见了庆王。不过我们三人都觉得,庆王不会轻易开口倒戈的,还是要等,等他自己主动要求见我们。”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抬头就瞧见一对尾巴细长的白色鹦鹉正歪着头瞧着他。那两双如黑曜石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了阿金。 于是宋文禹看向阿金道:“这是你买的?” “不是,沈大郎君送来的,大概是觉得我平日里在这深宅大院里太无聊了,想寻点这种新奇的小动物陪陪我。怎么样,好看吗?” “嗯,好看,”宋文禹深深地看了阿金一眼,将后面那一句像你给咽了回去,“沈大郎君那儿,生意可还不错?” “还行吧,也从未听他怎么说过。反正,也不像是亏本了的样子。” 不算亏本就是还行,这种逻辑颇有些像是财大气粗的沈家人的影子。宋文禹盯着阿金,这般想着。阿金见他不说话,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过些日子等宵禁解除了,就约沈大郎君出来吃顿便饭吧。” 阿金听出了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笑了笑,轻轻点头。 …… 朱良莘知道梁王曾经去过大理寺与萧铎私下见面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过来报信的人见她面色阴郁,心里惴惴不安,却没想到这个传说中手段狠辣的皇后娘娘也只是挥了挥手,让他暂且退下。 “娘娘,”孔嬷嬷以为朱良莘在担心萧铎会做出背叛太子的事情,便道:“娘娘若是实在不放心,咱们也可以想办法去大理寺见上五皇子一面。” “嬷嬷,你可知道,这大理寺根本就是铁板一块。没有谁的势力能够安插得进去……即便是我们朱家,时至今日,在大理寺中也没有可以值得信赖依靠的人,”说到这儿,朱良莘的眼中现出一丝疲惫的神色,“萧逸既然能够进到大理寺里和萧铎见面,便只有一个可能性……圣人对此事,是默许的。” “娘娘,或许这大理寺之中,曾经有跟过元相国的门生。”孔嬷嬷其实也吃不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她只是不想朱良莘一个人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那一丝慌乱的情绪逐渐驱散,“萧铎多活着一天,便是个隐患……必须在他开口之前,斩草除根才是。” “可是……要如何才能做到?庆王殿下现下身在大理寺啊。” “就算大理寺是铁桶一个也要在那铜墙铁壁上凿个洞出来!若是等到萧铎开口咬住了烁儿,一切就都会来不及了!”朱良莘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已经被萧逸的攻击给连连逼到了死角,若不想出个一招致胜的法子,不仅是她自己,就连整个朱家估计都会被牵连。 朱良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忽然,她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越来越肆意,越来越凄凉。孔嬷嬷上前扶住了她,生怕她一个站不住就跌到了地上,却被朱良莘抬手拒绝了,“嬷嬷,本宫忽然想明白了。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意思,萧逸……不过也是一个被他那个足智多谋的父亲利用的棋子罢了。他早就已经看朱家不顺眼了,而今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个连根拔起的机会……” 朱良莘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可怕,她由着孔嬷嬷扶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回到高阶之上的主位上坐下。朱良莘面无表情地瞧着眼下空无一物的大厅,神情麻木得很,“他最忌讳的就是权倾天下,功高盖主……当初本宫多番筹谋,也不过是被他利用而已……而今他要整治朱家,就和当初他发配了元家人一样。” 孔嬷嬷低垂着眼帘,将双手拢在袖中站在一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自然是要当没有听到的。可是朱良莘说出来的这些话,就连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觉得心寒。 若是真相确实如朱良莘所言,那她这大半辈子的争抢,岂不是一个笑话? 孔嬷嬷抬起头来,同情而又怜悯地瞧着朱良莘苍白的脸颊,“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良莘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忽然变得阴狠起来,跟之前那个因为恐惧和绝望而脆弱不堪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江湖之上,本宫就不信除了通天阁和摘星阁,就没有第三人敢接内城的差事。嬷嬷,你出宫一趟,将这件事情仔仔细细地交待给本宫兄长,不得出半点差池。不能让萧铎活着走出大理寺,绝对不能!” “是……可是,娘娘,若是五皇子压根没有背叛太子殿下的意思呢?” “等太子登基之后,会赐给他一个体面的谥号,就当是给他的补偿吧。”朱良莘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言语之中未带一丝愧疚。 孔嬷嬷凝视着这张太过冷酷绝情的脸,最后也只得低下头来,默默应下了这份差事。 …… 润王府里,萧湛听完飞云的汇报,忽然笑了出来,“大哥的这一招打草惊蛇很有用,让朱家的那帮人狗急跳墙了。” 飞云点了点头道:“这不太像是朱良莘的性子。做事莽撞了些。” “她以前不莽撞,凡事愿意慢慢来,是觉得没人能够看透她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而今,她一定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默许的,所以她才会慌乱。” “您是说……萧悟生?”飞云向来不屑于称他为皇上或者圣人,在他眼里,萧悟生就是一个是非不分的凡夫俗子,更是他的仇人。 “嗯。大理寺之所以在朝廷之中一直可以保持中立,并且颇有威望,不仅是因为它是处置皇室贵胄的地方,更是因为圣人把持朝政以来,不曾让任何一方的势力介入进大理寺过。那里,是如此的固若金汤……既然如此,大哥又为何能够来去自如,且还是见了萧铎两回的?”萧湛说完,抬头看了飞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圣人不愧是圣人,他一如既往地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你叫朱良莘如何不怕?若是这一次圣人赢了,败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娘家,这当然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我倒是觉得这一次,萧悟生只想借刀杀人,削掉朱家一手遮天的权利,却并没有打算褫夺太子之位。” “嗯。可是一个没有强大的母家支撑的太子,却已经是形同虚设了。等到时机成熟,圣人会毫不犹豫地废了他,立别人,他只不过是在帮人占着这个位置罢了。这样,会让朱良莘和萧烁更加生不如死。既然这样的结局是可预见的,当然要趁着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奋起反抗,搏上一搏了。” 萧湛轻声低喃着,也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困兽犹斗的朱良莘。 飞云没有回答,而是陪着萧湛静静听了一会儿雨声。忽然,萧湛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件事情,让本王心里不畅快。你说为什么阿金会带着抱琴去寻求大哥的帮助,却不愿意来找本王。” “她也没有找自己的夫君帮忙,”飞云耿直地回答到,一点都不在乎萧湛是否会不高兴。 萧湛哭笑不得地瞧着飞云,见对方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没有半点揶揄的意思,这才无奈地说道:“是呀是呀,本王都知道……文禹现下和本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既然不想给文禹惹麻烦,自然不会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本王去解决……只是,若她愿意开口求本王,哪怕一次,不论那是什么事情,本王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去做的。” 飞云眉头拧在一起,欲言又止。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萧湛刚回来没多久的时候,阿金其实求过萧湛一次,她当时求的是家人的平安,可是当时萧湛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回绝。 就像他说的,只要是阿金开口,哪怕是和他的最终目的相违背的事情,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要是有关于阿金的事情,他都如此贪婪地想要知道,只要是阿金开口求他的事情,他都拼尽全力地想要做到。 可是,唯独是那一件事情,他或许真的没办法做到。 飞云看着萧湛陷入沉思,便又开口问道:“公子打算何时出手,逼梁阁主助你一臂之力。” “不着急吧,还未到那个时候,再等等看,”萧湛说着,拿起放在书桌上的那一本账簿一页一页地翻看,最后又小心合上,放在手边,“若是能够单靠这一本账簿将萧烁一举拿下,咱们也不用那般兴师动众了。” 对于萧湛的话,飞云不敢苟同,却没有立马否决,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各有打算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一连五日,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再无人来过。萧铎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心想着萧逸可还真是沉得住气,不仅是萧逸,就连萧湛都沉着冷静得让他刮目相看。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微乎其微的一声喟叹,若是放在热闹的街市上,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深湖之中,就连涟漪都不会有。 可在这寂静的牢房之中,竟然还有回声,着实吓了萧铎一跳。怔愣过后,萧铎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瞧见了抱琴那欲语还休的模样。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牢房门前,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喊了一声,“给梁王带句话,便说本王要见他。” 说罢,他也不管外头是不是有人听见,便又坐回到了那个角落里。 与此同时,宋府。 阿金正在东厢房里侍花弄草,宋文禹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激动,“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萧铎松口了,点名要见梁王。” 阿金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摆弄那一盆娇弱的兰花,“前些日子是谁说不以为意的?现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这么激动了。” 说罢,她放下手里的花剪,叹了一口气,“我看萧铎只是有些动摇罢了,最后会不会踏出那一步还不好说。抱琴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绝对不是能够让他心中的那杆秤彻底倾斜的筹码。” 宋文禹听了她的话,没有反驳,阿金所言,也正是他心里正在盘算的事情。他走到阿金身边坐下,两个人并排坐在廊下瞧着院子里开辟出来的这一小方花园,忽然心情就平静了下来,“润王应该还有后招,只等着萧铎态度转变,便可以拿出来呈给圣人。” 阿金微微一笑,没有搭腔。萧湛手中的底盘,恐怕就是那本刘义用来保妻女平安的账簿吧。 “文禹,你有没有想过,若到了那时,你们还是扳不倒太子,更没办法伤到朱家,该如何是好。” “我意不在扳倒太子,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总归有人要给这些事情一个交代。” “就算你的初衷并非如此,可是在外人看来,你的目的是和萧湛一致,”阿金低下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不论事成与否,此事尘埃落定之后,你往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嗯,我知道,”宋文禹点了点头,轻轻牵过阿金的手道:“这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我看了不知多少回,着实是有些疲倦了。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我便想要请辞,与你一同行走于江湖,看看这大好河山。” “你的这点念想,怕是难以如愿,”宋文禹竟然起了这个心思,让阿金震动不小。她怔愣过后,便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首先你的父亲便不会同意的。” “文渊在鸿胪寺干得不错,以他的资质,不日定能平步青云。待他成亲之后,又有庄家在王都之中帮衬着,更是如虎添翼。父亲有了他,即便我退隐,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惜了。多少阻力会小一些。”宋文禹慢条斯理地应道。 阿金诧异地看着他,抬起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锤了一下,“你这人,就连亲弟弟也算计了,真是可恶。” “这也不算是算计吧。若他不愿意,我也强迫不了。”宋文禹微微笑着瞧着阿金,完全没有半点愧疚,理直气壮得很。 “……你要是能够得偿所愿,那是再好不过了,”被宋文禹这么一怂恿,阿金忽然也有些期望与他在江湖之中行走的恣意生活了。她微眯着眼睛,想得有些沉醉,“对了,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觉得,皇后娘娘也一定会知道萧铎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的消息了。” “嗯,阿腾已经在大理寺周围部署了防线,以保护庆王的安危。” “那,庆王府那边呢?”阿金问道,见宋文禹有些懵,又好心提醒了一句,“若我是皇后,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为何庆王突然就倒戈了。抱琴怀孕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刻意封锁消息,自然经不起查……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姬妾,生死自然不会有人放在心上。若是朱家人真的派人过来一探究竟,正好可以加推波助澜一下。眼下萧铎如此摇摆不定,若是抱琴没了……” 还没等阿金说完,宋文禹忽然便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阿金,表情有点吓人,“他不会那么做的。” 阿金垂下眼来,没有再与他对视,更没有反驳他的话。她知道,宋文禹说这句话不是在斥责她,而是想要安慰他自己。 “……索性,我与你二人一道去一趟庆王府。” 宋文禹在花圃面前来来回回地踱步,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选了这么一个笨办法。 阿金摇了摇头,看着宋文禹轻声说道:“你不可以出现,我也不可以。若不想引火烧身,将两边都得罪了干净,就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出入庆王府。到时候或许你是保住了抱琴,可是若是最后萧铎不打算指认太子了,你仔细想想,你会被多少人记恨上。就连太子和朱家,都不见得会领你的情。” “可是……她不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姬妾,她还是一个母亲,她的腹中,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宋文禹眼中的光明明灭灭,让阿金看着心中发疼。 孩子,不自觉地成了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的软肋。 “这样吧,我这几日晚上会在庆王府暗中保护抱琴。劳烦夫君这几日在家里替我掩饰一二。” “你?”宋文禹见她要亲自上阵,有些担心地问道:“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阿金摇了摇头,“若是想别的法子,便是要动用通天阁的人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将通天阁再搅合进来比较好。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 宋文禹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愿意答应。只是思来想去,也知道现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便也只好点头应下了。 阿金见他一副愁云惨淡的神色,笑着拉着他的手宽慰道:“你也不用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劳心劳力的事情,于朱氏及太子而言,时间紧迫,若是大理寺那边他们下不了手,自然会将主意打到抱琴身上。所以我猜,不出五天,他们必然是有所行动的。” “那你一定万事小心,必要时也可将阿珍带去同你一道。府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嗯,好。”阿金浅浅笑着,头靠在宋文禹的肩头上瞧着那些迎风摇摆的花朵,心情并没有因为刚才的谈话而变得阴郁。 …… 萧铎和萧逸见面的事情,朱良莘也没有瞒着太子萧烁,一并与他说了。萧烁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异常。从吉昌宫里回到东宫的他,心烦意乱之下,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偏殿里。 此时,孟一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字,并没有出去。见萧烁进来了,她连忙将笔搁在一边,带着侍女来到房门前给萧烁行了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嗯,起来吧,”萧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见到她桌上铺开的宣纸,又随口问道:“在练字?” “写着玩的,”孟一菡笑了笑,提裙站了起来,跟在萧烁身边又来到书桌前。 萧烁仔细观赏了一下她写的字,点了点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你这字已经写得颇有大家之风了。” 孟一菡得了萧烁的赞赏,脸上不见任何得意洋洋,反而带着些羞涩,“是殿下谬赞,逗妾身开心呢。” 太子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没有再说话。孟一菡瞧他似乎疲累得很,便上前为他按压起头上一些穴位。萧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太子殿下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你消息灵通得很,会不知道?” 孟一菡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太子的试探而上勾,“殿下又在逗臣妾开心了,臣妾深居在后宫,太子殿下烦心的,一定是前朝之事。若是殿下不与妾身说这些,妾身又如何知晓?” 她话音刚落,萧烁便睁开了眼睛瞧着她,“你很聪明,”他如是说道,又闭上了眼睛。 对于这样的夸奖,孟一菡依旧沉默,手上按压揉捏的力道她控制得恰到好处。让萧烁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记了那些烦恼,只想从此沉浸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光里。 只可惜,那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孟一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双手,萧烁睁开眼睛时,竟然已经到了傍晚。他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来,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孟一菡道:“本宫是睡了有多久。” “不过是两个时辰,”孟一菡回道,并从红玉手里端过一碗甜汤,“殿下可要喝点红豆粥,妾知道殿下不喜甜食,这东西本来是给妾身自己准备的……若是殿下不嫌弃,便喝一点垫一下肚子吧。小厨房现下正在给殿下做晚膳呢。” “你喝吧,本宫不饿。”萧烁看了那一碗甜汤,果真没有去接,孟一菡倒也不介意,将碗又递给了红玉,这才看向萧烁道:“殿下心情可好些了?” 萧烁闻言,五味杂陈地瞧着她,“是好多了,多亏了你。” 孟一菡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却又不是对她。他那一眼,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她没有说破,“殿下最近烦心事不少,妾身也不知该如何为殿下排忧解难,惟有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看是否可以让殿下开怀一些。哪怕只是那么一时半会儿,妾也心满意足了。” 萧烁明明知道这是孟一菡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对方的坦然,竟然让他生不起一丝厌恶。不自觉地,他又想到了多日不曾见过的孟一荻,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你姐姐也愿意如你一般,定也是一朵能知晓本宫心意的解语花。” “姐姐她有些固执,可不见得她的固执就是坏事。再说了,殿下不就是喜欢姐姐不沾染尘世的样子吗?”萧烁当着她的面想起孟一荻,孟一菡不仅不生气,还语气平静地开解了萧烁几句。 萧烁抬起头来瞧着孟一菡,说不上此时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你这是在为她说话?” “不然呢?”孟一菡眨了眨眼睛,反问道。见萧烁不说话,这才慢条斯理地轻声说道:“旁人只觉得这后宫之中尽是争宠斗狠之事,可是妾却很清楚,自己比不上姐姐,姐姐在殿下心中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 孟一菡的话,让萧烁自尊心有些受损,他怪笑了一声,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温暖了,“你倒是看得明白。” “殿下,妾并非是太过耿直,有意惹恼殿下。只是,妾正因为清楚姐姐在殿下心中的分量,自然会做好自己,不去与姐姐争些妾争不到的东西,”说到这儿,孟一菡笑了笑,“殿下可能觉得妾在以退为进,可是妾说的都是真心话。庶出的身份,莫说是在皇家,在寻常百姓家也是注定一出生就斗不过嫡子的。妾有这么一个平易近人的长姐,纵容妾至此,已经是妾的福分了,妾不敢奢求太多。” 萧烁眉间一动,神色晦暗不明地瞧着孟一菡。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提起这一茬,但是当初孟一荻不哭不闹,就那么平静地接受了孟一菡对他的设计,确实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于是萧烁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孟一菡见状,也没有挽留他,只是起身向他行礼道:“恭送殿下。” 待到萧烁离开之后,红玉才轻声问道:“姑娘为何要故意惹太子殿下不开心?” 孟一菡瞧着大敞着的房门,笑道:“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踏进过长姐的房门了,若是那位知道了,一定会更加讨厌我的。我这般做,也是为了自保。” 红玉闻言,无奈叹了一口气,“姑娘,这深宫之中,果真是要步步为营。” “无碍,步步为营就步步为营吧。都是自己选的路,与人无尤,”孟一菡说着,坐到桌前,捧起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粥,浅浅尝了几口,“外人都觉得,我凡事都会和孟一荻争上一争,可明知道争不过,为何还要去做这些事情?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好好守护住它才是。” 说着,孟一菡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红玉一愣,随即大惊,“姑娘,您……” “还不知道呢,不过我的月事,确实已经迟了半个月了。”孟一菡笑眯眯地说道,忽然她笑容一收,盯着红玉的眼神有些阴冷,“三个月之内,切莫走漏风声。” “是,奴婢知道。”红玉连忙低下头去,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个女人,实在可怕。她甚至是将高高在上的太子也当做了一个棋子,今日她三言两语便让萧烁对她有了意见,那么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太子也肯定不会来她的地界了。 红玉恍然大悟,原来孟一菡是在打这个主意。将这些事情想清楚以后,她对孟一菡的态度更是添了几分畏惧,“姑娘,奴婢去看看,晚膳好了没有。” 提起晚膳,孟一菡有些苦恼,她点了点头道:“好了就端上来吧,这几日你与我同席吃饭便是。我实在是闻不得肉腥味,可却不能让小厨房的人知道。那些饭菜,便赏给你吧。” “是,奴婢知道。”红玉行了个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 太子心情郁闷地从偏殿走了出来,发现偌大个东宫,自己若是不去孟一荻那儿,似乎就无处可去了。他在小花园里转了几圈,正打算回自己的书房,却瞧见有一个人影正站在树下。 “谁。”萧烁冷喝道,那人影听到他的声音,倒没有躲闪,而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殿下。”沈玉双手拿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药,向着萧烁行礼道。 萧烁看了一眼那汤药,药碗旁边还摆着一小碟蜜饯,半晌才道:“她不愿意喝药?” “不是不愿意喝,今日娘娘身子不爽,感染了风寒,奴婢见她实在是喝不下,便擅自做主将这汤药给撤了。” “她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萧烁眉头一皱,言语之中带着些责备。 “是五六日以前的事儿,娘娘知道殿下近日有要事缠身,不想让咱们通知殿下,奴婢们就都没有禀告。”沈玉低下头,如是应道。 “胡闹!”萧烁低声斥责道,也不知道是在说孟一荻,还是他们这些没有眼力劲的奴婢,“她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这次风寒伤了脾胃,奴婢给娘娘调理身体的药,娘娘有些喝不下去,”沈玉说到此,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又道:“若是殿下无事,可去看看娘娘。说不定娘娘这病,还能好得快一些。” “本宫去有什么用,本宫又不是太医,”萧烁冷着脸,嘴硬地回了一句,见沈玉还跪在地上,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才又道:“行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本宫就去看看他。” “是,娘娘现在就在寝宫里,还未歇息。奴婢将这汤药端回杏林苑,就不去打扰殿下与娘娘二人了。”沈玉说着,便站起身来,将那汤药端走了。 萧烁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身影,这才又转过头去向孟一荻的房间走去。 …… 沈玉将那碗药端出东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杏林苑,而是去的一处偏僻的小花园。今晚上魏凌云值夜,二人约定好了在那里见面。 “阿玉。”魏凌云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好好藏着,等到沈玉来了才现身。 “就是这碗药了,今天我从杏林苑拿出来的时候便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刚才尝了一口,感觉是加多了一些加强宫缩的东西,你尝尝?” 魏凌云听了她的话,有些生气,“阿玉你明知道这药有问题,怎么还敢以身犯险。” “放心,没有毒药。若是真的是想要女子绝育的药,他们暗地里做这种勾当,每次下的剂量也不会太大。喝了那么一小口,不会有什么的,”沈玉轻声安抚,又瞧着那一碗浅褐色的汤汁,“我只是奇怪,为何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忽然又选择在这时候下手了。” 魏凌云挠了挠头,也想不明白,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他实在是看不懂,见沈玉眉头紧锁,他便问道:“阿玉你突然约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这碗药,是在杏林苑煎的,之前一直没事,偏偏今日里出了岔子,我想让你回去看一下,药渣可还在。” “应该是在的,每日的药渣都会在第二日院正核对了之后才会处理,这期间都是统一收归在一处,有专人看管着,若是想要做手脚,怕是比登天还难。” 沈玉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也太奇怪了。你还是回去小心查证一下,要注意安全。关乎杏林苑是否出了异类,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行了,我知道了。”魏凌云见沈玉如此关心自己,开心得有些合不拢嘴了,“话说……太子妃殿下的身体如何了?你何时能够回杏林苑?” 沈玉抬头看着魏凌云,瞧着他清澈的双眼,心里一阵温暖,“就快了吧,等到太子妃殿下的身子好了,我会向太子妃殿下求个旨意的,她心地善良,一定会准许的。” “……阿玉,索性就请个放你出宫的旨意吧,如此一来,我……我也好……”魏凌云结结巴巴地将话说了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说婚姻大事,有些孟浪了。 他正在懊恼于自己的莽撞,沈玉却笑了出来,轻声说了一个字,“好。” 尔后她便端着那碗药离开了花园,向杏林苑走去。魏凌云怔愣在原地,直到人已经离开了才回过神来,欣喜若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各方行动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腾的人在大理寺一连守了四天,也不见有不速之客到来。越是如此,宋文禹反倒越是心事重重。 “这还要守上几日才能松一口气?”宋文禹回到家里,跟阿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眉头紧皱,不见舒展。 阿金已经换了一身劲装,只等着入夜以后便继续去守着庆王府了,“最关键的便是这接下来的几天,若是圣人一直不下判决,而萧铎也一直不做决定,皇后迟早都是要出手的。”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这么守着,实在是太耗费人力物力了。简直就像是无头苍蝇。” “敌暗我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金说到这儿,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嘴,“为何只有衙门的人在蹲守?润王是这此淮南郡案的主审,为何不见他派府兵相助。” “关于这点,我们也合计过。润王身份太敏感,此刻他带兵守卫,反而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阿金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也认同这个理由。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今日你也早些睡了吧。” “阿金,注意安全。”宋文禹站起身来,将人送到门外。阿金点了点头,飞身上了房顶,再一个起落,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 申时刚过,王都的街道便又开始戒严。阿金来到庆王府内院的一颗树上坐下,心知这一坐怕是又要坐到第二日清晨,见王府里没什么动静,索性便先闭目养神起来。 快到子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轻微的响声,阿金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往下望,就见有一队黑衣人打开了庆王府的侧门,鱼贯而入。 他们对于王府的构造轻车熟路,仿佛是行在自己家中一般,直奔抱琴的房间而去。阿金蹲在树干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把这帮人给等到了。她将面纱戴上之后,一个纵身便隐于这黑夜之中,与周遭景物月色下的倒影融为一体。这一队人个个都是轻功绝顶,小心谨慎得很,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眼见着那一队人已经进到了抱琴的房间里,只听得一声短促的惊叫声从房间里传来,不一会儿,阿金便看到有一人扛着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估计抱琴已经是被他们迷晕了。 临到离开前,其中一人还问了另外一人一句,“那个丫鬟怎么办。” “主子说了,留活口,不要多生事端。” 阿金躲在暗处听了他们的话,更加笃定这些人是朱家派来的了。掳走抱琴也并非是为了要她的性命,只是为了能够拿捏住萧铎。 眼见着那一行人顺利溜出了庆王府,刚进到一条巷子里时,突然走在末尾的黑衣人挥剑朝自己的队友砍了下去。一声惨叫,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显得惊悚而又诡异。 其他几人皆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那人,“你……”,中间一人在与黑衣人对视了数秒之后,忽然一挥手,让那个带着抱琴的人先行离开,自己则和另外一个人留下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只听得黑衣人冷哼一声,提剑就朝那两人刺了过去。阿金瞧着三道黑影在巷子里颤斗,一时之间难分高下,便急忙往带着抱琴的那人离开的方向行去。 说来也巧,她刚追上那个人和抱琴时,正好也有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只见对方手起刀落,差点连着抱琴一道给劈了。阿金眼睛微微一眯,冲出去先是一掌击退了行凶者,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的伤势,这才又回头看向行凶者。 对方对于她的到来似乎也很是意外,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着急出招。忽然被裹在黑布里的抱琴嘤咛了一声,阿金下意识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对方抓住她这片刻的分神向其攻来。却没想到自己凌厉的攻势不过几招的功夫,就被阿金化解了。 不仅如此,她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黑衣人往后退了几大步站定,再次看向阿金的时候,心中情绪起伏不定。反观阿金,她明明是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神色变化,神情却依旧冷静淡然,不见有半点松动。 黑衣人身子踉跄了一下,站在不远处又没了动静。奇怪的是,阿金对于对方这些反常的动作并不意外。见对方没有再攻过来的意思,她便蹲下身子来查看了一下那个昏迷不醒的朱家探子的伤势,又将抱琴从黑布之中扒拉出来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姑娘……”黑衣人见阿金转身要走,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来。 “你别过来,”阿金侧着身子用余光看向对方,黑衣人听罢,双脚像是灌了铅,再也没办法向前走一步,“既然选了这条路,你便好自为之。若是再让我碰到你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姑娘!”黑衣人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哽咽地叫出声来。 在阿金的印象里,她从来不记得阿九哭过,而今忽然听到她忍着哭腔叫自己,她的心里也是在隐隐作痛。纵使如此,阿金仍旧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既然碰到你了,那我不妨问一句,你是不是曾经在我的饭食里下了红花散。” 阿金的问话并没有等来阿九的回答,阿金仰头看着那清冷的月色,轻声嗤笑了一声,“你不吭声,便就是了。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却没想到竟然是坐实了这件事……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阿金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可那一句叹息的每字每句却字字诛心,刺痛着阿九的心。 “姑娘,您当初已经修炼到了九弦术的羽化之境!自古以来,研习此术之女子从未嫁为人妇,更不要说怀孕生子……您与宋文禹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就开始内息紊乱,不能再长时间使用千面术,若是到时候真的怀孕产子,恐怕会危及您的性命啊!” 阿金听了她的话,只是攥紧了拳头,却没有应声,“你回去吧,告诉你的那位新主子,抱琴是我带走的。” 说罢,阿金便带着神智尚未清醒的抱琴翩然离去。 …… 抱琴悠悠转醒时,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丫鬟晓月。 “姑娘,您总算是醒了,”劫后余生,让晓月哭肿了眼睛,不仅是为了自己这一条苟延残喘的小命,也是心疼身怀六甲的抱琴。 “孩子,我的孩子……”抱琴清醒过来之后,立马双手护住了肚子,脸色也变得煞白。 “没事没事,小世子没事……”晓月连忙安慰道,并轻声对抱琴说道:“是宋夫人将您带回府里的,还让奴婢请了郎中过来给姑娘您看过了,小世子好得很,只是姑娘您惊吓过度,得好好养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抱琴轻声呢喃着,刚松了一口气,想到昨日的惊险,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怕是有人要利用我和腹中的孩儿来拿捏王爷……这以后的日子,我又当如何是好。” “姑娘,不然……咱们再去求一求梁王,求他的庇护?”晓月听了抱琴的话,张皇失措之下,只能想到梁王这么一个救命稻草,“奴婢儿时就听旁人议论这梁王,多是赞美褒奖之词。若是这件事情他知道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会袖手旁观吗……”抱琴不禁低头沉思,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光景,她已经成熟了不少,为了能够护住腹中胎儿,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单纯天真了,“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姑娘,可……可今晚上怎么办?”晓月听她还要思量,颤颤巍巍地问道。 “不碍事,他们昨天已经出师不利了一次,断然不会今晚上再来一趟,”抱琴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晓月,又打发她去给自己张罗些吃食。 其实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也知道,自己不的不吃。为了孩子,她也必须吃一点。 …… 等到阿金将庆王府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回到宋府,宋文禹已经在穿戴官服,准备去宫里上朝了。乌纱外套穿了一半,见阿金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连忙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乌纱拖在他身后,像是拖着一条尾巴,“怎么样?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嗯,”阿金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起身去换衣服,“昨天有人来掳抱琴,中途也有不速之客要抢人。” “抢人?不是杀人?” 宋文禹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反问了一句。阿金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如常地回道:“说不好是不是要杀人,不过她对朱家探子下手倒是挺狠的。她前脚刚拦住朱家人的去路,我后脚就赶上了。所以……也许她是打算连抱琴一起杀了的,却被我阻止了。” “你是怎么断定,最开始掳走抱琴的那一拨人,是朱家派来的。” 宋文禹刚问完,阿金便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坐到他身边,“我在查看其中一人伤势的时候,顺道带走了这个。” 说着,她将手中捏着的那枚令牌扔到了宋文禹的怀里。宋文禹用手摸出了一个朱字,他将令牌翻来覆去地打量了一遍,这才抬头看向阿金道:“这若是作为呈堂证供,怕也可以是让他们抵赖掉的。” “无妨,我也知道你们并没有打算拿着这件事情去告御状,这件事放在圣人那儿,还算不上是大事。将这令牌带回来给你看,不过是让你心里有个数罢了。” “嗯……”宋文禹还想再问些细节,偏偏这时候怀仁在房门外敲门,提示他上朝的时间快到了。无奈之下,他只得站起身来,匆匆穿上了衣服,“你快些去睡,我今天如往常一般,处理完事情便早些回来陪你。” “好,”阿金瞧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她也只是替他扣好了那几粒盘扣,又给他整理了一下官服,将那些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我走了,”宋文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房间。阿金依靠在门边,看着他带着怀仁急匆匆地出了院子,这才又坐回到了房间里。 “姑娘,您不去休息一下吗?”阿珍见她坐在圆凳上发呆,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金摇了摇头,看向阿珍道:“你猜我昨晚上见到谁了?” 阿珍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说不出口,“谁?” “……阿九。”说出这个名字之后,阿金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昨晚上四目相对时的场景,过了好一阵,她才又睁开眼睛,目视前方,“原先我也只是听大师姐说,她多半是另投她主了,却没想到……她果真掺和进了这些事情里头来。” “姑娘,阿九她……恐怕是有苦衷的……”阿珍跟在阿金身边这么久,鲜少听到她用这种冰冷的语气说话。慌乱之下,便跪了下来。 阿金低头瞧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开了,“你起来吧,不必为她求情,该说的话我昨日已经都与她说了。她不妄动,我自然是会顾念到往日情分的。” “姑娘……您也不要生她的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阿珍听了阿金的话,又开始心疼起阿金。她只觉得自己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生气,只是寒心。”阿金说着,一丝心痛终究还是从心底细细蔓延开来。 …… 萧湛下朝之后带着飞云回到了润王府,刚一坐下,飞云便主动开口道:“还请王爷息怒,这次阿九没有办成差事,拖了后腿,卑职自会责罚她,绝不姑息。” 萧湛看着飞云,语气依然和风细雨,“师傅,难得你会称呼我一声王爷,更难得你会为了别人求情。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责罚阿九的,你且放心。” 飞云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她的这个差事确实办得不怎么样,今日卑职听宋大夫所言,似乎宋大夫都已经知道昨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当然是知道的。猜的没错,这几日阿金应该都在暗地里保护抱琴,”萧湛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他的声音里透着些愉悦,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计划被别人打乱。又或者说,其实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反正朱家的那些探子,没有一个活口,这就够了。” “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将抱琴险些被掳走的消息放出去了,余下的事情,我们就不用插手了。”萧湛笑了笑,如是答道。 “是。”飞云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庆王府。 …… 魏凌云趁着沈玉来杏林苑给孟一荻领今日份的药膳时,带着她来到了一处方便说话的地方,“我上次经你提醒,留了个心眼,可是并没有见到有任何太医或者医女有奇怪异常的举动。那药渣我也留意过,并没有加多什么东西。” 沈玉听了魏凌云的话,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我确信当初是有人在我给太子妃殿下开的药方里做手脚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好像又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来给娘娘下药。既然不是药渣里有问题,那说不定是在其他环节……” 沈玉低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她正思考得入神,忽然魏凌云拿出一个玉镯,送到了她的眼前。沈玉一愣,没有敢接,“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的,喜欢吗?”魏凌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他的这个动作唐突了佳人。 沈玉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拿,“你且帮我好生放着吧,在宫里我忽然多了这么一件首饰,恐惹人非议,最后会连累你。” “嗯……也是……”魏凌云有些尴尬地将手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冲沈玉笑了笑道:“原是我考虑不周了。” 沈玉摇了摇头,明媚一笑道:“医正将奴婢放在心上,奴婢很开心。” 说罢,便对着魏凌云微微倾身之后,翩然离开了。留下魏凌云,因着这句话,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人棋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逸听到抱琴险些被掳的消息时,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个陷阱,只是这陷阱到底是在给他还是在给太子下套,还真不好说。 萧遥和萧砺双双来到梁王府,见他一直举棋不定,萧遥有些着急了,“兄长还在犹豫什么?这个消息若是透露给了萧铎,他一定不会再摇摆不定了。” 萧逸抬头看了一眼萧遥,见他眼中迸发着兴奋的光芒,轻轻摇了摇头,又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萧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砺劝住了,“你让大哥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萧遥皱着眉头,有些急躁地问道:“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特意去了庆王府探查过。现下庆王府里没了萧铎,只留了那么一个姬妾在府上,压根就是一盘散沙,想要核实消息,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我打听到的情况,和那传言中所描述的八九不离十。” “大哥倒不是觉得这消息有假,就是觉得,有人在利用我们,借刀杀人。”萧砺见萧遥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萧遥一愣,来回看了看两位兄长,“那能是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逸忽然出声说道,并将手房在了冰凉的石桌上,“若是我们按兵不动,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黄雀是谁。” “大哥打算怎么做?”萧砺看着萧逸,一如往常地平静。倒是萧遥有些紧张了,他很清楚,萧逸最反感的就是这些算计人的把戏,而今他更是被人当做了一枚摆在棋盘上的棋子。萧遥真是担心,萧逸宁愿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也不愿意受人摆布。 “大理寺还是要去的,”萧逸垂下眼来,无可奈何地说道:“不管会不会给他人做嫁衣,本王也必须走这一趟。” 萧遥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三人之中也只有他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大哥这么想就对了。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咱们就去一趟大理寺。” “不着急,还是等入夜再说吧。”萧逸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茶水有些温凉,已经掩盖不住这茶叶苦涩的味道了。 …… 沈玉刚从杏林苑回到东宫,就见到孟一荻衣着单薄地坐在花园子里,竹儿在一旁伺候着,也没见主动给孟一荻添件衣服。 沈玉轻轻走到孟一荻身边,瞧着她怅然若失地看着远处,“娘娘,现下已经是深秋了,您穿得这么单薄坐在这儿,不利于身子康复。” 孟一荻闻言,回过神来看向沈玉,“你回来了?我也是刚刚睡起来,见你不在,突然就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 沈玉听了孟一荻的话,抿了抿唇,伸手将孟一荻从冰凉的石凳上扶了起来,“奴婢现下回来了,陪您一起进屋子里说会儿话。” “好。”孟一荻笑了笑,跟着沈玉一道进了房间。竹儿自始至终都低眉顺目地跟着,既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让人觉着像是一尊可有可无的雕塑。太子妃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木讷到这种程度,也是让沈玉开了眼界了,“阿玉,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打发这时间。” “娘娘若有吩咐,奴婢自然是要遵从的。”沈玉说着,先给孟一荻把了一会儿脉,这才笑道:“娘娘今天想要和奴婢聊些什么?” “你就与我说说,现下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案子吧。关于淮南郡贪腐翻案一事。”孟一荻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沈玉愣了一下,她先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竹儿,见对方只是眼神冷漠地瞧着自己,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这才又侧过头来看向孟一荻道:“这是朝堂上的事情,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你也知道这是朝堂上的事情了,这朝堂上的事情竟然都已经传到了后宫,可见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孟一荻四两拨千斤地回道,直接忽略了沈玉的疑问,“我初次听到的时候,还十分讶异。有些疑惑,不知找谁去解答,便只有问问你了。” 沈玉神色惶恐地站起身来,与竹儿一道向着孟一荻行礼道:“奴婢惶恐,何德何能让娘娘如此高看奴婢。” 孟一荻见她战战兢兢地应付着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你不用害怕,这些话咱们也是私下里说说,不会有其他人知晓的。” “娘娘,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这都是迟早的事情。娘娘现如今最紧要的,应当是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那些会给娘娘造成困扰的事情,娘娘就先不要想了吧?”沈玉轻声劝慰道,不仅是为了自保,也是真心实意为孟一荻着想。在这深宫之中,多得是能人异士为皇后与太子排忧解难,孟一荻心智太过单纯正直,压根就不适合搅进这一摊子浑水里。 “其实……你说的,我也都是明白的……只是……”孟一荻低着头,苦笑了一声,向着沈玉无精打采地抬了抬手道:“你们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我不再问了便是。” “谢娘娘恩典。”沈玉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抬头,见孟一荻正坐在床边出神,便想着说些好消息让她高兴一下,“娘娘,刚才奴婢去杏林苑,是向魏院正请教一些事情去了。魏院正听了奴婢对娘娘近况的描述,也说娘娘的宫寒之症,应该是好了大半了。再过几日,便可再用求子汤了。” 孟一荻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满脸地抵触,“不,我不要再喝那个东西。” “娘娘……”沈玉看着孟一荻,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得住了口,“娘娘您先好好休息,且不论这求子汤还要不要喝,风寒总是要先治好的。奴婢这就下去给您煎药。” 将孟一荻好生安抚之后,她才退出房间。刚要往小厨房方向行去,竹儿叫住了她,“沈玉,太子妃殿下这般抵触喝求子汤,你应该多劝劝她。你说的话,娘娘多少能够听进去一些。” 沈玉闻言,回过头来看向竹儿,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这笑容给人的感觉并不温暖,反而带着几分冷淡疏离,“说起这件事情,我还觉着奇怪呢。这朝堂上的事情,又是如何传到娘娘耳朵里的?” 竹儿看着沈玉,倒也坦然,“你不必这么看着我,她是太子妃,此事牵扯到太子,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哦,那娘娘是知道了多少呢。”沈玉又问道。 竹儿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玉看了良久,“咱们做奴婢的,少知道些主子的事情,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沈医女你如此冰雪聪明,应该也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 “自然是这么个道理。只是竹儿你想让我劝解娘娘,我总得知道清楚些,才好张这个嘴吧?” “今天早上,皇后娘娘召了娘娘过去,谈了好一阵话才回来,与你就是前后脚的事儿。” 沈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 “娘娘虽然没有说得很直白,却还是将淮南郡案之中牵扯的利害关系跟娘娘说了。娘娘回来之后,便一直坐在了花园子里,直到你回来。”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劝说,只是之后要如何去做,最终还是要看娘娘的意思。”沈玉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竹儿向前一步,叫住了她,“这次皇后娘娘算是跟太子妃彻底摊牌了,她既然是太子妃,有些事情已经由不得她的性子来了。关于这点,我希望你能让娘娘明白。” “竹儿,娘娘不见得不明白。只是在某些方面,执拗了些,”沈玉叹了一口气,侧着脸对站在她身后的竹儿说道:“这不见得是好事,却也不见得是坏事。” 竹儿蹙眉瞧着沈玉,似懂非懂地听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奴婢名为沈玉,先前是杏林苑的医女,而今是伺候在娘娘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而已。这些事情,竹儿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沈玉莞尔一笑,如是答道。 …… 一大早和孟一荻谈完话之后,朱良莘旧疾复发,头疼欲裂。孔嬷嬷心疼地瞧着她,一边给她薰艾,一边轻声提议道:“娘娘,咱们还是请杏林苑的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自打本宫有这个毛病开始,请他们过来看这顽疾不下百次,也不见有什么用,”朱良莘闭着眼睛,烦躁异常地答道:“若是阿烁身边的人都能机敏一些,我也不用如此犯愁了。” 孔嬷嬷知道她是意有所指,想起孟一荻的苍白面孔,禁不住摇了摇头,“太子妃她……” “若非事情紧急,本宫何须如此大张旗鼓地去逼迫她?”说到这儿,朱良莘睁开了眼睛,目光冰冷,“她以为太子妃这个位置,是这么好占着的吗?” 说到这儿,朱良莘只觉得头部又是一记抽疼,她咬着牙忍过了这一波疼痛,这才又道:“大哥那边可有消息了。” 孔嬷嬷将双手收回交握在身前,轻轻摇了摇头。朱良莘见状,吁了一口气,平日里坐得笔直的身板也松垮了下来,“看样子,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是。”孔嬷嬷向着皇后欠了欠身子,没有再说什么。 …… 不出萧湛所料,几日之后萧铎突然作供指认太子萧烁为幕后主使。一时之间,朝野哗然。没想到这淮南郡的案子再查之下竟然能够牵扯出这么多事情,甚至还一下连累了两位皇子。 朱良莘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很意外,她攥紧了拳头直到指节泛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笑出了声来,“好,真是好呀。圣人的这些个儿子,一个个都如狼似虎,再也不是当初弱不禁风的少年郎了。” 孔嬷嬷神情凝重看着朱良莘,此时吉昌宫中没有一个外人,皇后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必避讳,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娘娘,若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朱良莘表情阴鹜,眼神却异常坚定,“你今日带人去一趟东宫,让大孟氏把那碗药饮下。” “是。”孔嬷嬷微微颔首,便疾步退了出去。 …… 东宫里,萧烁还没有从朝上回来。孟一荻正坐在窗前刺绣,忽然指尖一阵刺疼,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几滴鲜血已经染红了洁白的丝绸。 孟一荻看着这鲜红的颜色神情怔然,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沈玉正端着一盅药膳进来,见她如此慌忙把药蛊放下了,“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听到沈玉的话,孟一荻这才回过神来,轻轻说道:“不碍事,刚才被绣花针狠狠刺了一下。许久不做了,有些笨手笨脚的。” 说着,她便将刺绣的绢布放在了一边。 “娘娘,奴婢给您处理一下。”沈玉轻轻捏着她修长的手指,见血已经逐渐凝固,便想着拿些药酒过来给孟一荻再清理一下,刚转身要出门,就见到孔嬷嬷带着竹儿进来了。沈玉见状,立马跪了下来,“见过嬷嬷。” “嗯,你先出去一下。老奴奉皇后娘娘口谕前来,有些话要与太子妃殿下说。”孔嬷嬷对沈玉说道,沈玉站起身来,见竹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 可是眼下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只能见招拆招。于是她装作懵懂的样子,看着竹儿认真地说道:“竹儿,咱们一起出去吧。” 竹儿闻言,抬头深深地看了沈玉一眼,又低下头去,二人的目光交汇在竹儿端着的那碗汤药上。 “她留下来随老奴一起伺候着,你到门外去守着吧。”孔嬷嬷回头看了沈玉一眼,并没有恼羞成怒,依旧是好脾气地提醒了一句。 然而,沈玉却并不领情。她依旧执拗地瞧着竹儿,嘴边噙着笑,“竹儿,平日里这煎药的活计都是我在干,我不记得我有让你今日替我呀。” “你……”话说到这份上,孔嬷嬷也看出来了,这姑娘并不打算就此离开。她侧过头来,目光清冷地看着沈玉,刚要说什么,坐在屋子里的孟一荻却缓缓开口了。 “阿玉,不要胡闹,你去门外守着。” 沈玉一愣,她回过头来看向孟一荻,知道她这是在保护自己。她咬着唇,向太子妃行了个礼以后,果真就离开了房间。 孔嬷嬷转过头来看向孟一荻,又成了平日里那个温柔而又平易近人的老嬷嬷,“太子妃有个忠心耿耿的好奴婢。” 孟一荻笑了笑,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竹儿,这才道:“忍人心都是肉长的,本宫自问没有亏待她们,她们自然也不会亏待本宫。孔嬷嬷与母后自之间,大概也是如此吧。那个,便是母后前几日与本宫说的,那种药吗?” 孟一荻扬了扬头,如是问道。 孔嬷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示意竹儿将汤药端到孟一荻的面前,“娘娘也是听说太子妃殿下的身子不好,这才特别问过杏林苑院正,赐一副汤药予娘娘您,用来补身子的。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孟一荻看着已经被端到自己面前的汤药,轻轻问了一句,“若是本宫不喝呢。” “娘娘自己喝,与奴婢伺候娘娘喝,结果都是一样的。” 孟一荻听了孔嬷嬷的话,身子颤了一下,她抬起眼来看着孔嬷嬷,只觉得她脸上挂着的那一抹看似温柔的笑意,好不冰冷讽刺。 孔嬷嬷似乎也并不担心她不会喝下这一剂药,见她没有动作,便静静等着。良久,孟一荻颤抖着伸出手来,将那碗药端到了手里。 孔嬷嬷见状,表情更显得温柔,“太子妃殿下是个疼人的,太子日后若能平平安安逃过此劫,娘娘和太子一定会记得太子妃殿下的好的。” 孟一荻他听了孔嬷嬷的话,不觉得心有慰藉,只觉得受了莫大侮辱,她含泪将汤药一饮而尽,并将空碗扔到了竹儿端着的托盘上,“如此,孔嬷嬷可回去复命了。” “是,那老奴也不在此打扰娘娘歇息了,奴婢告退。”说着,孔嬷嬷便转身向外走去,可是竹儿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孟一荻瞪着一脸冷漠的竹儿,双手攥紧成拳道:“你也可以滚了。” 竹儿愣了一下,这还是孟一荻头一次用这么粗鄙的言语命令她。她向其欠了欠身子,端着托盘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沈玉站在门外守着,见孔嬷嬷与竹儿先后离开,赶忙进了房间,“娘娘,他们喂您喝了什么?” “无妨,不是毒药,”孟一荻失魂落魄地回道,沈玉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替她诊脉,却发现果然是一切正常。 她狐疑地看向孟一荻,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娘娘……您的身子,看起来一切正常。” “嗯,我知道,”孟一荻收起了手腕,又道:“可是过了几日之后,就不会正常了。到时候不论哪个太医来诊脉,都会发现我已有身孕。” “什么?”沈玉愣了一下,顷刻间,她便明白了朱良莘到底给孟一荻喂了什么东西,“皇后娘娘她……” “她说,这是救阿烁唯一的办法了,”孟一荻提到太子,总算是有了些反应。沈玉见她身子颤抖得厉害,起身搂住了她,“我很疑惑,为什么?他身为太子,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居然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逃过罪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阿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沈玉皱着眉头,轻轻拍着孟一荻的背部,想让她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可是她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娘娘,既然是用来扰乱视听的药,想来对您身子没有什么影响。事已至此,您不必太过伤心了,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 孟一荻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哭。沈玉知道她心里委屈,便也就不再劝了。 …… 当天晚上,孟一荻被逼喝了此药的消息就传到了阿金的耳朵里。阿金一边低头折着手中纸条,一边在反复思考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透露给宋文禹。 正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阿金听到这动静,顺手揭开了香炉,将纸条扔了进去,刚盖上盖子,宋文禹就已经进来了。 “外面下雨了?”阿金转过头来看着宋文禹,见他玄色袍子上盖着一层水珠,如是问道。 “对呀,都是细雨,所以坐在房间里,听不到声响,打伞作用也不大。”宋文禹说着,先是走到屏风里脱了那一件外衫,这才坐到阿金面前,将双手罩在香炉上头烤了烤。 “看你这一阵子又开始忙了,案子有进展了?” 提到这件事儿,宋文禹的眸子晶亮,“嗯,萧铎作供了。” “哦,那你们是怎么安排抱琴的?”有这个结果,阿金并不意外。莫说萧逸了,萧湛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底能不能将萧烁拉下马,她并不在乎,她只是有些在意抱琴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安危。 “萧铎提出来,让咱们派兵保护庆王府。润王上折子请奏,圣人答应了,”宋文禹想了想,又道:“圣人这一次,还将阿腾给提为了禁军总统领。” “猜得没错,应该是阿腾带兵保护庆王府了?”阿金见宋文禹特意提了这么一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么兴师动众的,怕不是圣人想将萧铎暂且从大理寺里放出来,软禁在庆王府。” 宋文禹听了阿金的分析,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分毫不差。” 阿金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阿谀奉承。关于孟一荻的那件事,又上心头。宋文禹见她比平日里沉闷,凑过去轻声道:“怎么了?见你有心事?是做生意亏了?还是因为我这段时间陪你太少?” “……文禹,我突然在想,若是这个时候,我是说如果……太子妃或者小孟氏此时怀有身孕了,圣人还会雷厉风行地处置太子吗?” 宋文禹一愣,表情变得极其严肃,“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阿金炸了眨眼,对于宋文禹的变脸,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他之所以如此慌乱,并不是因为处置不了萧烁,而是为了被利用的孟一荻。 宋文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阿金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他,忽然他站定身子转过头来看着她道:“若真是如此,一定是他们早有准备……也算是天命如此吧。” “嗯。”阿金垂下眼来,没有再看宋文禹,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何时与沈玉再见上一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怀孕生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魏凌云接到沈玉邀请一叙的消息时,还有些觉得不真实。直到在小花园里瞧见了沈玉的身影,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这是有人故意诈我,见到你,我心里就踏实了。”魏凌云迎上前去,如是说道。 “奴婢给魏医正送的信里,都是有特殊标记的,”沈玉轻声应道,抬起头来看向魏凌云道:“魏医正,奴婢今日找您,实是在计划之外,若不是有急事,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魏凌云闻言,脸上也没了笑意,有些担心地看向沈玉道:“出什么事儿了?” 这个事情牵扯的细节太多,沈玉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再加上她并不想让魏凌云知道得太清楚,只好直奔主题道:“您只需要知道,这几日若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一定要提醒魏院正退避三舍。若是皇后娘娘请他去东宫看诊,便推脱不去。最好,就是告假在家中休息。” 沈玉没头没脑地交代了这么些事情,让魏凌云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心里更是好奇得紧,“这,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还牵扯到我父亲了,还有东宫和皇后娘娘?” “奴婢也只是推断,所以不敢与魏医正直言。魏医正只需记得奴婢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好了。”沈玉瞧着他神色有些紧张,又多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这才转身离开。 “阿玉!”魏凌云见她要走,连忙唤住了她,见她脚步有所停顿,这才又低声嘱咐道:“万事小心。” “嗯。”沈玉轻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东宫。 沈玉刚进到宫门里,就被竹儿挡住了去路。 “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玉微微一笑,不见任何恼怒,“去杏林苑了。” 竹儿面无表情地瞧着她,并没有打算让开,“不巧,刚才我也去了一趟杏林苑,却不见你。” “那一定是我们二人错开了,”沈玉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婉,理直气壮地不像是在说谎。 她如此坦荡,反倒是让竹儿沉默了。半晌,她微微侧开了身子。 “谢谢。”沈玉向她道了谢,刚从竹儿身边走过去,就感觉到有一阵凌厉的掌风袭向后背。 沈玉下意识地一个利落转身,轻松躲过了竹儿的袭击,“竹儿,你这是做什么?怪吓人的。” 竹儿没有搭腔,又是几记狠辣的出击,几个回合下来,都是她在攻,沈玉在躲。打到最后,竹儿也不免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为何不出招。” 沈玉整了整衣袖,抬起眼来慢条斯理道:“我能躲得过去,都是侥幸而已。我不像你,一身俊俏功夫。我是空有逃命的本事。” “你……”竹儿被气得脸色铁青,又要提起攻过来。 只见沈玉往后退了一步道:“这好歹是东宫,你莫非是想让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都知晓你有一身俊俏功夫?” 竹儿闻言,果然收了攻势,看向沈玉冷声道:“知道又何妨,太子一早就知道。” 这个答案,倒是在沈玉的意料之外,“哦,那蒙在鼓里的,便只有太子妃了……只是,你若是要太子妃知道了这件事,你这算不算得上是办事不利呀。” 沈玉三言两语说到了竹儿的痛处,竹儿眉头轻蹙,只觉得愈发不喜欢这个整天与人笑脸相迎的医女了。沈玉见她不说话,向着她微微欠了欠身道:“竹儿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在下先行告辞。” 说着,她便转身向着孟一荻的房间走去。这一次,竹儿没有再去拦她。 沈玉推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孟一荻正呆坐在窗边眺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玉轻轻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搁在桌子上的空碗,“娘娘,您想用点什么吗?您还没有用早膳的吧。” 孟一荻轻轻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就连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不用张罗了,我不饿。” 竹儿不在的情况下,她总是喜欢抛弃掉那些尊称。沈玉听了孟一荻的回话,也没有气馁,上前一步又轻声道:“多少还是要吃些,早上起来光喝药,对身子不好。” 孟一荻闻言,轻笑了一声,眸子里泛起了泪光,“这是最后一日了。这药已经喝满了五日,接下来便是静静等待时机了。” 沈玉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她与孟一荻都清楚,为了太子萧烁的安慰,孟一荻已经成为了摆放在棋盘上的一枚弃子。也亏得皇后能够想出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只是若是这件事情被人揭穿了,所有的事情大概都会被推到孟一荻的头上。 沈玉看着孟一荻略显苍白的侧脸,她的皮肤白得有些透明,看上去柔弱,眼神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娘娘……太子他,应该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有这般筹谋的。” “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我竟然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我……”孟一荻抓紧了襦裙,声音颤抖地说着。到最后,也没有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阿玉,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沈玉向其行了礼,带着那一个空碗走了出去。刚推开门,就见着竹儿站在了门外,意味不明地瞧着她,“竹儿,你还有事?” 竹儿看了一眼门里,没有答她的话,而是向着屋里说道:“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吉昌宫一趟。” 屋子里的人沉默了好一阵,半晌才道:“你先在外头候着,阿玉,你进来侍奉本宫更衣。” 竹儿听了她的话,看了沈玉一眼,似乎是在思考孟一荻的这道命令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孟一荻坐在房间里听屋门外没有动静,又催了一遍,“阿玉,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是。”沈玉连忙应了一声,随手便将手里的空碗塞进了竹儿的手里。竹儿向后退了几步,刚想拦住她,可是沈玉却已经闪身进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娘娘,奴婢来了。”沈玉站在门口,示意孟一荻先不要说话。 孟一荻见状,点了点头,“既然来了,便替本宫更衣,待会儿本宫要去给母后请安,莫误了时辰。” “是,”沈玉一边答应着,一边跟着孟一荻来到了屏风后。她一边给孟一荻更衣,一边低声问道:“娘娘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做的吗。” 孟一荻一把抓紧沈玉的手,她手心冰凉,肌肤接触的瞬间让沈玉打了个激灵。沈玉缓缓抬头瞧着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母后突然请我过去,怕是因为时机要到了。这几日,我不一定能再回来。若是……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将口信送出去。” 沈玉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掺和到这浑水里来。孟一荻见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得快哭出来,“阿玉,求你。你只管尽心去做便是,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我身边……我身边实在是没人能够信任了,我只有你可以托付。” “……娘娘想要传什么口信。”沈玉低头沉吟了一阵,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接了这桩棘手的差事。 “好,谢谢,谢谢……”孟一荻见她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忍住了落泪的冲动,抓紧了她的手道:“若是……若是此事东窗事发,还请你告知我父亲,弃了我吧,保全孟家。” “娘娘,你……”沈玉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是要传这样的口信,“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傻话。” “事已至此,总要未雨绸缪的。”孟一荻红着眼眶无奈地笑了笑,并将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郑重交给了沈玉,“你出去传话时带着这个,父亲看了自然就信你说的了。阿玉,做了这件事情以后,你便不要再回这里了。以母后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你。” “娘娘,您既然如此冰雪聪明,为何不多想想自己。”沈玉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枚玉佩,只觉得像是一颗烫手山芋,“奴婢识得一位夫人,也如娘娘这般聪明过人。可是她却从来不会做出牺牲自己的事情,她还与奴婢说,不论何时,人都要学会自怜,自救。” 孟一荻听了她的话,笑了笑道:“那真是位妙人……只可惜,我……”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不一会儿竹儿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娘娘,孔嬷嬷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孟一荻看了沈玉一眼,紧紧抓了一下她的手,又放开了,“请嬷嬷稍等,本宫尚在更衣。” “是。”竹儿应道,此后,屋门外便再没了声响。 孟一荻知道,既然孔嬷嬷都已经进到东宫里来了,她也再磨蹭不得了。她像是一个视死如归的死士,看着沈玉道:“伺候本宫更衣吧。” “是,娘娘。”沈玉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了些。 …… 阿金百无聊赖地坐在家里,当阿珍匆忙跑进屋子里时,她几乎无聊得要睡了过去。 “姑娘,出事了。”阿珍简短的一句话,并没有让阿金清醒一些。 她慵懒地支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回头瞟了阿珍一眼,“什么事情?看你神色如此慌张。” “萧铎作供指证萧烁的折子递上去了。就是今早上的事情。”阿珍说道。 “哦,的确是一件大事,”阿金打了个呵欠,突然她想到了沈玉之前传出来的消息,一下便坐直了身体,“东宫那边有动静吗?” “不知道,”阿珍回答得很诚实,“事情发生得突然,奴婢猜,沈姑娘说不定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嗯……”阿金皱紧了眉头,只觉得左右为难。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有意无意地提点宋文禹,他是理解了几分。 阿珍见阿金不说话,好奇地问道:“姑娘,咱们现在是静观其变吗?” “不然,还能如何?”阿金苦恼地双手撑着下巴,“手伸得太长,会被人砍掉的。” 阿珍听了阿金的话,莫明就想到了宋文禹那一张冷脸,不由得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 正如孟一荻所预料的那样,朱良莘突然将她请到吉昌宫,果然是因为有事情发生。她在孔嬷嬷的与竹儿二人的“陪伴”之下来到东宫,刚一进门,就听到朱良莘道:“今日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你可知道。” 孟一荻摇了摇头,没有抬头与朱良莘对视。朱良莘秀气的美貌微微一皱,心里有些烦躁,却没有表现出来,“萧铎突然指证了阿烁,折子已经被萧湛呈到了圣人面前。” 孟一荻闻言,身子轻轻一颤,依旧没有说话。这般镇定的样子,倒叫朱良莘高看了她几眼,“这几日你就住在吉昌宫里吧,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本宫会请御医来给你看看身子。” 孟一荻嘴唇抖了抖,最后还是跪了下来向朱良莘行礼道:“但凭母后安排。” “嗯。”孟一荻的柔顺总算是让朱良莘的眉宇舒展了些。毕竟只要孟一荻愿意配合,让萧烁脱离眼下困境也不是什么难事。 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朱良莘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了一些,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孟一荻等人挥手道:“你们带太子妃殿下下去歇息吧,若是太子问起来,便说是本宫的意思。本宫想让太子妃多陪陪本宫。” “是,奴婢省得了。”孔嬷嬷与竹儿对着朱良莘行礼道,又紧紧跟在孟一荻身后退了出去。 刚离开正殿,孔嬷嬷忽然问道:“娘娘,怎么不见您身边另一位婢女?” “嬷嬷是指的沈玉?”孟一荻回过头来看向笑吟吟的孔嬷嬷,强行按下心中的厌恶,“兹事体大,阿玉什么都不知道,将她带到这里来,反而横生枝节,本宫便找了个理由让她在东宫里守着了。怎么?嬷嬷想让她也过来?” 孔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孟一荻,见她神色并未有异样,这才应道:“娘娘这么安排自有娘娘的道理。” “嬷嬷也这么认为,本宫就更放心了。”孟一荻回了这么一句恭维的话,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藏在袖中交握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 东宫,偏殿。 红玉推了房门进来,对孟一菡行礼道:“娘娘,正殿那边儿的主子去了吉昌宫一上午都没回来。刚才奴婢去打听了一些,那位主子怕是这几日都要住在吉昌宫里了。” 孟一菡正在刺绣的手一顿,神情倒还算是镇静自若,“怎么回事。” 红玉摇了摇头,“不清楚。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据说是今天一大早,孔嬷嬷亲自过来接的。而且奇怪的是,那位主子还特地将沈玉留了下来,唯独没让她跟着去,却带走了竹儿。” “这恐怕不是她本人的意思,”孟一菡秀眉轻蹙,“说起来……殿下是不是也是今天一大早出去,现下都没回来。” 红玉一愣,连忙答道:“是。而且也没见殿下传话回来,交代清楚是有什么事情。姑娘,咱们要不要再去吉昌宫那儿打听一下。” “不必了,”孟一菡摇了摇头,将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尚算平坦的小腹上,“红玉,你这几日密切注意吉昌宫的动向便是。若是吉昌宫要去杏林苑请太医,咱们一定要赶在他们的前面,知道吗?” 红玉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嗯,你先下去吧。”说着,孟一菡又拿起了摆在手边的刺绣,仔仔细细绣了起来,那是一件娃娃身型的肚兜,肚兜中间麒麟的图案已经初具雏形。 直到红玉离开,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孟一菡才又放下绣样,轻轻抚摸着小腹,温柔道:“儿啊,我母子二人的机会就快到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 折子递上去之后的第二日,萧铎就被带出了大理寺,回到了庆王府。只是此时非彼时,一切已是物是人非。让他意外的是,洛腾带着禁卫军将他押解回府之后不久,萧逸便来了。 萧铎看着这个登门拜访的大哥,有些意外,更觉得讽刺,“我本来以为,第一个上门来见我的人一定不会是你,没想到……” “四弟现下是这个案子的主审官,他不来自然是合情理的。至于另外一个人……五弟,事到如今,你对他还存有念想吗。”萧逸双手负在身后,站得笔直。反观坐在一旁的萧铎,看起来整个人要颓废得多。 萧铎闻言,微微一笑,倒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心在一抽一抽地疼。他仰着头瞧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我这是在希翼什么?都踏出这一步了,没得选了。” “……抱琴姑娘还好吗。”萧逸看着这样的他,忽然问道,明显是想要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还好,刚才洛统领已经与我说过了。抱琴她被人救下之后,一直有人暗地里保护着她,还有大夫定期上门给她检查身体。猜得没错,这么好心的一定不是萧湛了,”说到这儿,萧铎抬起头来看着萧逸,邪魅一笑道:“可是我不会感激你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今我也如你希望的那样做了。所以,我们俩扯平了。” 萧逸听了萧铎挑衅的话,并没有反驳。这一次,他为了讨一个公道,确实是用了些手段。萧逸将嘴吧抿成了一条线,看着萧铎,“嗯,是扯平了。待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向父皇求情的。” “不必了,”萧铎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常年那剑,那双手上已经长了些茧子,骨骼也看起来很是宽大。不像那些整日在皇宫内院养尊处优的皇子,手指修长,皮肤细腻得比得上妙龄女子,“大哥,你说这一次……我能比得过太子殿下吗。” 萧逸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萧铎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从小到大,父皇都不正眼瞧我,后来母妃被赐毒酒,他就更不愿意正眼瞧我了……我本来以为,这是父皇性格使然,直到萧诺出生……” 说到这儿,萧铎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身上的袍子,似是要将这柔软的布料碾碎一般,“后来,萧诺不知所踪。父皇不知怎么,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太子身上,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父皇并不是性子冷,他只是对我这个儿子爱不起来而已……独独对我。” “你应该清楚,父皇当初对萧烁宠爱有加。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安抚朱家。这样的父爱,太过复杂,不稀罕也罢,”萧逸说起自己这个父亲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冷酷得像是在分析一个陌生人。西北多年的风沙,早就将他性子的棱角给打磨干净,也让他学会了冷静看待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他眼下想要对朱氏做的事情,就好比当初他对元氏那般,如出一辙。” “大哥,事到如今,我倒不是还在意这些东西。我只是在想,若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会选择太子,我这个皇子当得未免也太窝囊了,”萧铎咧嘴一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嘲的事情做多了,怪没意思的,便又收起了这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不必胡思乱想这些,这几日圣人隐忍不发,你便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庆王府里。好生照顾自己,还有抱琴姑娘。” “我自然会的。毕竟,我可是为了他们才走出这一步的啊。”萧铎如是说着,慢慢站起身来,向萧逸行了个礼之后,才转身往内院走去。 内院里,抱琴正坐在房间里惴惴不安地等着萧铎回来。她心里既担心,又觉得害怕。正在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抱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了一下。抬头见是萧铎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来,“王爷,您回来了。” 对于萧铎的归来,她是欣喜的。因为太过激动,就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萧铎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点了点头,却表情阴郁,让抱琴不敢靠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假孕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折子递上去以后没有几日,太子萧烁便被圣人下令关进了大理寺,让人不免嗟叹,这真是风水轮流转。 宋文禹一下朝,便步履匆忙地往家里赶。刚踏进屋子里,就瞧见阿金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房间里一心一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或看书,或弹琴,又或是侍奉花草,一如平常那样。 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宋文禹就觉得很安心。 他的脚步忽然在门前停住,让阿金有些讶异。她抬起头来,发现宋文禹正深情款款地盯着自己瞧,那眸子里的神色,温柔得像是要将她包裹在温暖的怀中。阿金脸一红,有些不适应,“你怎么了?” “太子……被关押至大理寺里了。”他从御书房里出来,想到的要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阿金。 阿金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万事开头难,至少你们忙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阿金说完,忽然就想到了阿珍那日带回来的消息。她看着手边的书本,禁不住有些出神。若是自己想得没错,皇后娘娘这几日怕是要有所动作了。 思及此,阿金忍不住抬头看向宋文禹,欲言又止。宋文禹瞧见她神色有异样,便问道:“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心。这事情没有个最终的结果,我心里总是不安心。”因为事关孟一荻,阿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与宋文禹说,便只好半真半假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嗯,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待会儿我还要去一趟衙门,润王召集我和阿腾过去一趟。商议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这样也好。”阿金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若说这个时候有谁最不敢松懈,那必然是萧湛了。毕竟他已经将对手逼迫到了悬崖边,就差那么一步就能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阿金想到了那个曾经笑起来是那般温润,而今却是就连眼神里都透着一丝冷光的少年,不禁叹了一口气。 诚如阿金所想,萧湛回到润王府后,并没有因为今日圣人的决断而松一口气。在他看来,圣人只是囚禁太子而已,并没有动杀心。这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再添上一把火。 飞云守在他身边,见他冥思苦想的样子,便问道:“王爷在想什么。” 萧湛看了飞云一眼,“师傅,本王在想什么,您不是从来都是清楚的吗。” 飞云低垂着眼帘,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若是现在轻举妄动,恐怕前功尽弃。” “是啊。可是若是不动,我可真担心,我那个高高在上的圣人父亲,最后也只不过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萧湛揉着眉心,如是说道。 “圣人若借此事削弱了朱家,日后即便萧烁还占着太子的位置,却无法向之前那般春风得意了。所以,他才没有对萧烁起杀心。” “说到底,他还是信不过萧铎的供词。我和萧铎这兄弟俩,当人儿子可当得真失败。一个是九死一生捡了一命,一个堵上性命说了真话,却都抵不过这个养在膝下的嫡子……也不知道是他老了变得心软了,还是他老了所以变得愚蠢了。” “……王爷想如何做?动刘义的那本账吗?”飞云抿了抿唇,如是问道。 萧湛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且待一些时日吧,父皇现在的心思暧昧不明,贸贸然递上去,反倒使得其反。办不了太子不说,还会白白失去一个杀手锏。” “还有一件事。是属下今日刚刚得到的消息,”飞云看着萧湛,心里有些疑虑,“太子妃已经被朱良莘召到吉昌宫里去好几日了。” “小孟氏人在哪儿。”萧湛伸出左手食指,抚摸着自己的下唇,微眯着眼睛问道。 “她倒是一直呆在东宫,没有离开过,也不见朱良莘召见。” “那是自然。朱良莘自视甚高,从来不喜欢这些庶出的女子,更何况小孟氏当初是用的那样的手段才谋得今日的位置。朱良莘愿意让她进东宫的门,完全是看在孟尚书的面子上。这么说来,朱良莘在这个时候召孟一荻去她吉昌宫里侍奉,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萧湛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复又坐下,“阿碧的事情败露之后,给东宫那边送药的事情,是否就断了。” “嗯,半个月以前,咱们就没有再送药去东宫了。” “不过是半个月……应该不足为惧。”萧湛摸了摸下巴,稍稍安心了些,突然他扯起一边唇角笑了一下,“除非,朱良莘是要孟一荻假装有孕。若是如此,事情就好玩了。” 说着,他便看向飞云。 …… 太子被押解到大理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吉昌宫,朱良莘看起来很镇定,可是藏在袖子里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思。孔嬷嬷见状,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您一定要顶住,圣人来了。” “本宫知道。”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大步流星走进房间里的萧悟生,行礼道:“臣妾见过圣人。” “你起来吧,”萧悟生看了她一眼,说完这句话,便径直走到一边主位上坐下,另一边的主位则留给了朱良莘,“我们夫妻二人不必拘泥,今日你陪我好好说说话。让一些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孔嬷嬷闻言,便带着一干在吉昌宫里伺候着的宫人出去了。最后王侍人也走出了正殿,房门刚刚关上,朱良莘坐在一边主位上看着紧闭的门扉,似是梦呓地问道:“圣人想同臣妾聊些什么?” “我猜,皇后早就已经知道了吧。烁儿现如今,正在前去大理寺的路上了。” 萧悟生话音刚落,朱良莘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圣人今日说话可真是委婉,既然如此,臣妾也把话说得委婉一些,”说着,她看向萧悟生,声音隐隐颤抖地问道:“敢问圣人,烁儿这一去,还回得来吗。” 萧悟生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目视前方的他,语气平静得让朱良莘感到寒心,“他回不回得来,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若是大理寺给出的释放理由得以服众,他就回得来。他是太子没错,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太子。” “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朱良莘瞧着萧悟生,风雨同舟数余载的夫妻,此时此刻在彼此的眼中只是瞧见了冷漠,“圣人,他不仅仅是太子,他还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原来皇后还记着烁儿是我们的儿子……我还以为,这么些年,你只是教导他如何去登上那至高的皇位,却忘记了教导他最基本的人伦纲常。” 这话说得极重,饶是朱良莘已经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也变了脸色,“皇上这是在责怪臣妾教子无方了?孔圣人曾经说过,子不教,父之过。皇上现如今全都怪在臣妾的头上,莫非臣妾才是烁儿的父亲不成?” “对,烁儿变成这般,我有责任,你也有,”说罢,萧悟生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朱良莘见他过来没说几句话就要走,忍不住站起身来又讽刺了几句,“圣人这是要去哪儿?臣妾猜,您是又要去文贵人那儿了吧。” 萧悟生没有应她,也没有转身,径直离开了吉昌宫。朱良莘瞧着他冷漠的背影,眼中还是忍不住积满了泪水。孔嬷嬷进来时,正好瞧见她瞪着皇上离开的方向发呆。 她的眼眶发红,像是刚刚哭过。 “娘娘,您……”孔嬷嬷上前来,想劝说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阿烁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他常年不来,难得过来一次,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朱良莘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孔嬷嬷眉头轻蹙地瞧着她,眼里充满了担忧,“我们两个,可真是一对无情无义的好夫妻啊……” “娘娘,此次太子被人指认为淮南郡一案的幕后主使,就相当于是被人指认包藏祸心,行为不端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再往严重了说,那就是想要……” “他何必做这样的事情!”朱良莘厉声打断了孔嬷嬷的话,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他是嫡子!他是太子!安分守己地等皇上百年便是,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横生枝节?” “可是……这几年太子和朱家来往过密,也是事实。”孔嬷嬷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结党营私,向来都是每一个皇帝最为忌讳的,可是偏生萧烁却这么做了。 朱良莘攥紧了拳头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听得她幽幽说道:“太子妃殿下这几日身子一直不爽利,本宫看着忧心,这才留她在吉昌宫调养。等过了几日,她情况好一些了,嬷嬷你便将杏林苑的魏院正请过来看诊吧。” “是。”孔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 自打孟一荻去了吉昌宫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一连几日,一直都是沈玉在打理东宫的正殿。忽然有一天,萧烁被关押进大理寺的消息传进了这里,东宫一下炸开了锅。 沈玉手里捏着孟一荻给的那枚玉佩,正盘算着如何能将孟一荻托付的事情完成,一个小丫鬟突然走到她的面前。沈玉看了她一眼,发现竟然是常年伺候在小孟氏身边的红玉。 “红玉姑娘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对于住在偏殿的那一位,沈玉并不熟悉,除了知道她是孟一荻的亲妹妹,其他的一无所知。所以,也谈不上是否有好感,或者是厌恶反感。 大概是没有想到伺候在孟一荻身边的婢女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红玉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沈玉一眼,“沈玉姑娘,我家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哦,”沈玉抬起头来,看向偏殿的方向,仰头道:“那便走吧。” 红玉见状,连忙走在前头带路。 偏殿里,孟一菡一身黛青色的装束坐在房间里,看着庭院里的点点落花,沈玉一抬头瞧着这画面,只觉得如此赏心悦目。 “娘娘,沈玉姑娘来了,”红玉在离孟一菡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道。 孟一菡闻言,侧过头来看着她们二人,道:“沈玉姑娘,请坐。红玉,去端些点心过来。” “是,”红玉应道,转身便出去了。沈玉砖头看了一眼她步履匆匆的模样。心想,也不知道这点心最后会不会端来,故意支开红玉才是真。 “娘娘,”沈玉来到孟一菡的对面坐下,表现得极为恭敬。 孟一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玉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些,“早就听说沈玉姑娘是个标志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玉不知道为何孟一菡会说这样的话,只能小心回应道:“娘娘谬赞了。” “姑娘不仅长得美,听说还是魏院正的弟子?妾尚在闺阁之中时,就曾经听人说过这魏院正如何严格古板,能入他的法眼的人,一定都很了不得,姑娘不必谦虚。” 沈玉闻言,笑了笑,道:“魏院正平日里是严肃了些,但是对杏林苑中的小辈们都很照顾,奴婢心中一直十分感激。”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了。妾听说,姐姐是被皇后娘娘召进吉昌宫侍疾的。既然如此,姐姐为何却将沈玉姑娘你留在了东宫?” “娘娘,这件事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当初皇后娘娘召太子妃殿下去吉昌宫,也没说什么侍疾不侍疾的呢。” “哦,那便一定是有人以讹传讹了,”孟一菡笑眯眯地说道。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却依旧不见红玉过来。沈玉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更加确定孟一菡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只听得孟一菡话锋一转,又聊到了今日东宫的状况,“妾听说,太子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回娘娘的话,应该是真的。而今东宫里……也都已经传开了。” “这样……”孟一菡若有所思地喃喃说了一句话,言语之中不见任何对太子的担心,“姑娘,你说现如今,咱们该做些什么,好解开太子殿下而今的困局?” “这个……奴婢不知……”孟一菡问这话时,语气单纯得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沈玉神情复杂地瞧着她,仍然回答得小心谨慎,“娘娘如此关心太子殿下,着实令人感动。只是……这件事情,怕是后宫中的人,爱莫能助了吧……” “是吗。”孟一菡反问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沈玉。沈玉低着头,不敢随意应答,只是陪着孟一菡一起沉默。 “沈玉姑娘,我这几日一直觉得心慌气短的。与你一聊天,果然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日后,我还可以请你过来说说话吗?” “奴婢惶恐。娘娘若是愿意,奴婢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沈玉听了她的话,赶忙跪了下来,如是回道。 “那就好。”孟一菡微微笑着,始终没有透露自己真正的心思。 沈玉从偏殿里出来以后,只觉得腿脚发软,步伐虚浮。她向前走了几步,扶着廊柱站着,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孟一菡与自己的对话。 这个女人,着实可怕。 她说的每句话分明都是在试探,可是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沈玉却有些猜不透。这样的城府,太子妃殿下又怎么能斗得过。沈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弯月如钩,不知何时已经高挂于夜空之上了。 太子已经被关进大理寺五日有余,可是孟一荻交托给自己的事情,自己还没有完成。沈玉咬了咬唇,忽然坚定了要完成孟一荻嘱托的心思。 …… 阿金有些头疼,沈玉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约自己见面,不用想都知道为了孟一荻。可是对于这个女人,她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阿珍见她一直愁眉不展,便道:“姑娘既然这么为难,大可以不去赴约。” “沈玉向来都是个谨慎的,这次我要是不去,万一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托付,我岂不是那个坏了大事的人。”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纸条拿起来烧了个干净。 烟雾未散,她的神色也极其凝重。阿珍撇了撇嘴,道:“可若是沈姑娘为了太子妃有求于您,您又该如何是好?” “若非伤筋动骨,顺水推舟帮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阿金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就怕她想要交托的这件事,连我都办不成。” “那岂不是更好,若是太难办,回绝了便是,”阿珍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这次与沈姑娘见面,还请姑娘劝沈姑娘动身回药王谷吧。她掺和进这些事情里越多,药王谷那儿就会对咱们更加不满意。” “就算她不掺和这些事情,药王谷那儿也是不满意我们的。祖辈之间的那些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金好笑地看着阿珍,伸出手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二人说得正高兴,宋文禹走了进来,风尘仆仆,满腹心事。阿金见状,挥了挥手让阿珍先出去了,“怎么了?看你一脸凝重?” 宋文禹看着阿金,欲言又止,他先是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又坐了下来。阿金难得看到他这么方寸大乱的样子,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阿金试探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只见宋文禹的身子一僵。半晌,他才微微颔首。看着这样的他,阿金不知怎的,又是心疼又是恨,“可是和淮南郡一案有所牵扯?” “我不知道,”宋文禹摇了摇头,他刚从润王府回来,也知道萧湛对他说的这件事仅仅只是猜测罢了。可这件事情若是成真,等到被人拆穿的那一天,那个人可是要背上欺君之罪的,“今儿个下朝,润王和我说了件事……他说,大孟氏已经被皇后娘娘请去吉昌宫好些天了。之前说是给皇后娘娘侍疾,而今不知怎么的风向变了,又说是因为大孟氏身子太过柔弱,皇后娘娘瞧着忧心,便留她在吉昌宫里调养。” “你们怀疑,其中有诈。”阿金瞧着宋文禹眉头紧锁的模样,声音冷了几分。 “嗯。”宋文禹轻轻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阿金见他这么一副消沉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子无名火往心上蹿。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瞧着屋顶,“文禹,你是怕皇后会做什么事情乱了你们的阵脚,还是怕大孟氏被人利用,东窗事发之后难以明哲保身。” 宋文禹闻言一怔。他早就知道阿金聪慧,所以她能够猜出他的心思,他并不意外。只是这个问题太过尖锐,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阿金见他沉默,忽然凄凉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往屋外走。 宋文禹见状,连忙拉住了她,“阿金,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想得哪样?”阿金回过头来看着宋文禹,“若是可以,你是否会出手帮大孟氏一把?你只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我……”宋文禹紧紧抓着阿金的衣袖,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阿金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里一点点地拽了出来,“至少,你没有骗我。” “阿金!”宋文禹怕她这一走,便是一去不复返了,有些发急地喊道:“我与她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阿金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带着些鼻音,“我也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没想一去不复返。” 宋文禹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吧。”阿金摇了摇头,嘱咐了几句之后,才带着阿珍离开。 二人刚一走出东厢房的院子,阿珍便小声问道:“姑娘这是打算去赴约了。” “嗯,”阿金点了点头,苦笑道:“你没瞧见刚才宋大郎君的样子吗。这一下,我是不得不赴约了。至少可以搞清楚,现在的态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人挡灾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 阿金坐在兰茵记的楼上,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欢歌笑语,心里却是一片阴郁。 “姑娘,沈姑娘来了。”忽然,阿珍推开门扉,领了沈玉进来,便又出去了。 “姑娘。”沈玉向阿金行了礼,方才坐下。 “你信里说得十万火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甘愿冒险出宫一趟,”阿金垂下眼来,拿起搁在桌上的那碗茶汤,慢慢品着。她虽然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却并不想由自己挑破。 “是……其实是属下受人嘱托,想要忠人之事罢了,”说着,沈玉便将那枚玉佩拿了出来,“不知道姑娘可有办法,将这枚玉佩送到孟府交给孟尚书,并替属下带个口信。就说……就说让孟尚书就当没有太子妃殿下这个女儿,一切……以孟家为重。” 阿金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枚做工精致的玉佩,品相极佳的羊脂玉圆润泛着柔和的光,“看样子,你很得太子妃殿下的信任啊。” 沈玉抿了抿唇,“属下知道姑娘一定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了……事发突然,娘娘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说到底,属下是不想心怀愧疚罢了。” “不想心怀愧疚吗……”阿金重复了这句话,伸出手来将那枚玉佩拿了过来放在掌中来回观赏着,“你很聪明,知道拿愧疚二字说事儿。甚至还知道这件事唯有交托于我去办最为放心……可是这样的小聪明,劝你不要再用到我身上。” 说着,阿金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沈玉挺直着背脊坐在那儿,直到阿金离开了整个人才猛然松垮下来。她心有余悸地将手放在心口上微微喘着气,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竟然因为一时心软,做出这个莽撞的决定了。 守在门边的阿珍见阿金寒着脸出来,赶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边。阿金怒气未散,整个人都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让人靠近不得。眼见着宋府近在眼前,阿金才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收敛了些。直到这时,阿珍才敢与她说话。 “姑娘刚才在兰茵记里,向沈姑娘释放内力了?” “不过是给她个教训。在宫里当差当得久了,她好像已经有些不记得自己应该是哪一边的人了,”阿金冷冷说道。刚刚她要离开兰茵记沈玉却没有起身相送,实是因为沈玉被阿金的内力所压迫,身子根本动弹不得。直到阿金离开了,她才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姑娘莫和沈姑娘置气了,她最近性子变得柔软了不少,难免会头脑一热,那……现下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打听清楚了吗?” 说到这个话题,阿金叹了一口气道:“孟一荻将自己贴身带着的玉佩都托付给他了,我看要不了多久,宫里就会传出她有身孕的消息。” “……那这件事情,要和姑爷说吗?”阿珍看着阿金,硬着头皮问道。 阿金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主仆二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地慢慢往东厢房里去,快要到东厢房的院子门口时,只听得阿金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与他说吧。那句话,怕也得让他想办法送去孟府才是,连着这块玉佩一起。” 说罢,阿金便推开院门先走了进去。 房间里,宋文禹正坐在房间里看书。他手边放着一盏热茶,一碟点心。阿金看了一眼那点心,竟然是江南特有的小酥饼。 “这是哪儿来的?”阿金向着小酥饼扬了扬下巴问道。 “家里新请了个厨子,是江南人。我便让他做了些茶点来尝尝,”宋文禹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正襟危坐地瞧着阿金,见她没动静,又催道:“不要光站在那儿看着,赶紧尝尝。” 阿金闻言,款款落座,拿起一块小酥饼来吃了一口,细细咀嚼之后咽下,“嗯,好吃。像极了江南的味道。” “像极了,就是还没到火候了,”宋文禹一下就听出了阿金的真正意思,“这是母亲请来给二弟做喜宴的厨子,因为庄家也是来自江南,所以才会专门请了个擅作江南菜的。若是他做得不正宗,那还是换掉为妙。” “我可没说他做得不正宗,只不过比起兰茵记里的大师傅,还是欠了些火候,”阿金将手中的酥饼吃完,也没再去拿,而是用手帕擦了擦嘴,“婆母想要请江南厨子,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宋文禹摸了摸鼻子,没吭声。阿金见他这样,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道:“她不问我,我倒也不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就全当我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了。” “嗯,母亲考虑事情想来周全。这次没有先问你的意思,应该是为了避嫌,”宋文禹说着,握住了阿金的手,看着她认真说道:“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我也能理解。到时候咱们不参加二弟的喜宴便是了。” “乱讲。”阿金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想将手抽回来,却挣扎不开。被他这么没正经地插科打诨,心情也没有像之前那般阴郁了。她从腰间掏出那枚做工考究的玉佩,放在了桌上,轻轻推到了宋文禹的面前,“这个东西,你还认得吧。” 宋文禹死死盯着那玉佩,在看到它的一刹那,他便已经变了脸色。阿金看着他的喉结在上下翻滚,只觉得心里泛着一阵疼。 “这是从哪儿来的。”宋文禹问她,语气看起来很平静,却更像是暴风雨骤起之前的宁静,让人觉得很是不安。 “沈玉冒险送出来的。太子妃殿下去吉昌宫之前交代给她的,让她将这个送到孟府,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阿金说到这儿,转头看向门外,院子里的那颗桃花树,而今早就已经没了桃花,只有郁郁葱葱的绿叶。一入冬,这叶子怕也是都要掉光了,“女儿不孝,请父亲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她是用的孟一荻的口吻说的,宋文禹听罢,苦笑道:“这果然是她的风格。” “那这个忙,你帮是不帮?话还有东西我都已经帮忙转达了,其他的,看你自己。”说完这些,阿金只觉得轻松了不少,伸手又拿了一块酥饼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宋文禹没有伸手去拿那玉佩,一直都只是看着,“这么说,润王的那个猜测,怕是真的了。” 阿金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口酥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去一趟孟府,将这些交给一葳。只是……” 宋文禹话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阿金继续接了他的话说道:“只是你担心,你若这么做了,润王便一定会知道孟一荻眼下在后宫之中的处境。你是怕,到时候润王为了对付太子,对太子妃也不会留什么情面。” 宋文禹被阿金说中了心事,身子一僵,半晌才微微颔首。阿金神情复杂地瞧着宋文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吃醋的,“真没看出来,宋大郎君如此怜香惜玉。” “阿金,我……”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什么,”阿金示意他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唇舌,她不用他解释,也不想听他解释,“宋文禹,你现下会这么想,完全是关心则乱。若是你足够了宁静,便应该想到,就算你不去完成孟一荻的托付,润王早晚都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其中蹊跷的。除非,孟一荻真的是有孕在身。可若她真的有身孕,为何还要让沈玉带这么一句话给孟尚书?她到底是不是那种钻营权谋的女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宋文禹被说得哑口无言,阿金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一趟孟府。” “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明日吧。”阿金垂下眼来,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静淡然,就好像是谈论天气一样。惟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心里正堵着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我先去和祖母还有母亲请个安。一会儿回来,咱们一起用晚饭。”宋文禹点了点头,和她嘱咐了这么一句之后,也没管她是否同意,便径直出去了。 “姑娘……”阿珍见宋文禹离开,这才轻轻喊了阿金一声,“姑娘这是心里不痛快了?” “不,我只是好奇。孟一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妙人。让我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两个地都愿意为她冒险,”说着,阿金又将那玉佩拿到手中轻轻摩挲着,“可惜我嫁进宋府的时候,她便已经是太子妃了。不然……” “不然什么?”阿珍好奇地看着阿金。 阿金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 宋文禹用的法子很讨巧,他没有直接转述孟一荻的话,而是写成了一封信,连着玉佩一起交给了孟一葳,让他务必转交给自己的父亲。 孟一葳拿着那封信和玉佩,没有多想,只觉得好生奇怪,“文禹,为何我妹妹的信,是由你转交的?” 这话问得好生直白,若不是宋文禹早就习惯了孟一葳的性子,怕是会要埋怨孟一葳这过于耿直的性子了,“你不用管这其中缘由,待孟尚书看了那信和玉佩,他就会明白了。” “哦,”孟一葳点了点头,忽然笑逐颜开道:“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你便上门来了,索性便和你说了吧……那个,洛莘怀孕了,今天刚好满三个月。” 宋文禹一愣,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道:“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在下在此要恭喜一葳兄了。” 孟一葳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些羞涩,“本来我还说,要请咱们几个知己好友来家里一起吃个饭,顺便宣布这个好消息的。可是这几日父亲一直心情不佳,再加上朝堂之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多,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头,回头等孩子满月,你们可以定要来吃这个满月酒。” “一定。”宋文禹本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事情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孟一葳将他送到门口时,正好碰到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差点要撞到宋文禹。 孟一葳将宋文禹往旁边拉了一下,怒目圆睁地看着那个莽撞的仆人道:“冒冒失失地,做什么!” 小厮一抬头,见是大少爷,赶忙跪了下来道:“小的莽撞,冲撞了大少爷和贵客。只是……只是宫里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给老爷。” 孟一葳愣了一下,先是和宋文禹互看了一眼,这才又看向小厮道:“什么事情。” “大少爷,宫里传出消息,姑娘有喜了!” 宋文禹闻言一惊,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微微攥成了拳头。没有想到,皇后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 一个时辰以前,吉昌宫里。 皇后朱良莘差人去杏林苑请魏院正的宫女空手而归,朱良莘冷冷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女,问道:“魏院正人呢,去哪儿了。” “回娘娘的话,魏院正……魏院正两天以前便告假在家中休息了。听说,是染了些风寒。” “风寒?”朱良莘冷笑了一声,“那你便把小魏医正请来。” “小魏医正也……”宫女怯生生地回答道。 “怎么?小魏医正也病了?在家中休憩?”朱良莘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小宫女。 “正是……” 朱良莘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还是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既然如此,你便把今日里杏林苑里当差的官位最高的医正给请过来。” “是。”小宫女听了朱良莘的命令,立马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东宫里也是这么一番景象。红玉气喘吁吁地跑进偏殿里,刚刚关上房门,孟一菡便走上前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吉昌宫那里有动静了?” 红玉连连点头,她是一路小跑回来的,眼下口干舌燥,却不敢喝水,“巧的是,魏院正和魏医正都告假了,没有在宫里。” “告假?”孟一菡愣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她笑了笑道:“这宫里果真是藏龙卧虎,真看不出来,魏院正居然还有这样的玲珑心思。” “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红玉有些着急地问道,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一菡平坦的小腹。 “咱们不用特意去杏林苑请御医,就算我们去了,没有皇后的懿旨或太子殿下的命令,那帮人不见得会愿意过来的。”孟一菡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不过是确认我是否有喜脉罢了,这种事情,一个医女就能做到。” 说罢,她便抬头看向红玉。 “奴婢明白了。”红玉闻言,恍然大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又赶忙出去了。 …… 吉昌宫里,朱良莘正焦躁地等着宫女将杏林苑里的御医给带过来。正在这时,忽然有宫人进来道:“娘娘,东宫里有一芳秀求见。” “芳秀?”朱良莘皱了一下眉头,本想拒绝,又忽然想到在东宫有芳秀品阶的宫女便只有竹儿和那个沈玉。现下竹儿跟着孟一荻来了吉昌宫,那么这个求见自己的宫女就一定是沈玉了,“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她只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娘娘禀报,十万火急。” 朱良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挥了挥手道:“那便让她进来吧。” 那宫人得令,便退下去领人了。 “娘娘,您这是……”孔嬷嬷不太明白朱良莘在这个时候将沈玉放进来的用意。 “那个姑娘是个心思剔透的,更何况,她还是魏院正教导过的医女。既然那一对父子要躲事儿,让他的徒弟站出来替我们完成这件大事,也是一样的。” 孔嬷嬷茅塞顿开,不再作声。正在这时,沈玉也已经跟着宫女进到了正殿里。 “给皇后娘娘请安。”沈玉刚在正殿中央站定,便给朱良莘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起来吧。沈医女,你说你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本宫倒是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儿。” “娘娘,兹事体大,奴婢只可与娘娘一人说。”沈玉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 “无妨,在这个房间里留下的,都是本宫信得过的人。你此时此刻在这里说的事情,是不会传出去的。”朱良莘轻轻回了一句。 “娘娘,小孟氏有喜了。奴婢刚才给她诊断过,怕是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么?”朱良莘闻言一惊,先前云淡风轻的姿态一下全都不见了。她猛地坐直身体,左手死死抓着用黄金雕刻而成的扶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是。娘娘,太子殿下的侧妃小孟氏,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沈玉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亢不卑地语气不见任何慌乱。 “……来人,请御医去一趟东宫。”朱良莘坐在凤位之上,死死盯着沈玉,“为何现在才报与本宫。你是刚知道?还是一开始就和小孟氏串通好了要隐瞒到现在才说?” “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实是今日才知。今日,侧妃娘娘忽然请奴婢去与她诊脉,刚开始只说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去了,却发现并非是身子不舒服,而是……喜脉。之后,奴婢便来吉昌宫来了。”朱良莘会问这个问题,沈玉并不意外。毕竟平日里,从来都是她去算计别人,谁又能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她最看不起的庶女给算计了。 更让朱良莘觉得懊恼的是,若此事为真,她还偏偏不能拿小孟氏如何。不仅如此,还要将她当做座上宾好生供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她这一胎,意义重大。 朱良莘气息不稳地坐在凤位上,只觉得气血上涌,头又开始疼起来。一时之间,这房间里异常寂静,没有人说话,只能够听到朱良莘的呼吸声偶尔传来。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先前领沈玉进来的小宫女又推门进来了,“娘娘,奴婢将杏林苑的王医正带过去看过了。王医正说,侧妃娘娘确有喜脉了,已经三个月有余。” 听到宫女的回报,朱良莘又看了沈玉一眼。这王医正的诊断,与沈玉的诊断是一致的。她挥了挥手,让小宫女退了出去,“传本宫懿旨,赏王医正一锭金。” “是。”小宫女应了一声,便又退了出去。至此,皇后这才出声让沈玉免礼。 沈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直接的腿脚都跪麻了。 “你先回东宫里去,好生照顾小孟氏。”朱良莘瞧着沈玉,如是吩咐道。 沈玉闻言,没有急着答应,“娘娘,听说太子妃殿下一直在吉昌宫里调养。奴婢本就是医女,又在殿下身边伺候着,理应……” “本宫叫你回东宫,你回东宫便是,”朱良莘冷声打断了她,“至于太子妃这边,有专人伺候着,你在这里也是多余。倒是小孟氏那儿,平日里也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鬟伺候,眼下她怀有身孕,安一个像你这样的医女在身边,也是必要的。” “是,奴婢明白了。”沈玉眉头轻蹙,没有再回绝。应了皇后的话之后,便弓身退了出去。 “娘娘,您应当高兴才是。虽然这一胎是由侧妃所出,却也可解燃眉之急了。”孔嬷嬷见朱良莘愁眉不展,知道她是对孟一菡有诸多不满。 朱良莘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本宫何尝不知。只是竟然被这小妮子给钻了空子,狠狠算计了一把,本宫心里说到底还是不畅快的。” 孔嬷嬷闻言微微一笑,又进一步劝道:“那您便想成,她是给您和太子,还有太子妃娘娘挡灾的,不就好了?咱们原先的办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今有人自动请缨来当先锋,何乐而不为。” “嬷嬷,也就是你能将本宫心里的这点不痛快给磨平了。”孔嬷嬷三言两语的宽慰,果真让朱良莘宽了心。她喝了一口茶,又将茶碗放下,缓缓站起身来道:“既然是喜事,咱们也该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讲给圣人听了。” “皇后说得是。”孔嬷嬷退后了一步,让朱良莘一手扶住自己的手臂,二人缓缓向吉昌宫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理何在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当天晚上,宋文禹从孟府回来,一脸沉重的表情。他这幅样子,让阿金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文禹先是在房间里坐了下来,等阿珍关上了房门之后才道:“玉佩我是送到了,可是临到离开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孟氏有了身孕。” “啊……那是不是……” 宋文禹摇了摇头,道:“不是给孟一荻报喜,是给孟一菡报喜的。” 阿金一愣,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冒出来,“那她是真怀孕了?” “嗯,貌似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囫囵听了一耳朵,便先行离开了。” “这……还真是在人意料之外呢,”阿金若有所思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算是说出了宋文禹心中所,“你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中途又去了哪儿吗。” “去了一趟润王府。”宋文禹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以阿金的聪明才智,早就应该猜到了才是。发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他总归是要和润王先行商量一下才是。 “那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吗?”阿金好奇地问道。其实让她更好奇的是,既然萧湛都已经将手渗透到了东宫,为何偏偏却忽略了孟一菡。到底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还是因为孟一菡太过狡诈,就连萧湛这么个心思缜密的人也被她糊弄了过去。 宋文禹摇了摇头,脸上的阴郁更加明显了,“能有什么结果,只能等到明儿个上朝,看圣人的态度了。” 阿金闻言,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太多了。即便这次圣人有心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萧烁和萧铎二人也不会毫发无伤地脱身的。”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心情却并未好转。 …… 无名山庄。 大厅里点了两盏昏暗的灯,萧湛一身白衣坐在打听主位上,表情冷冽。自打和宋文禹告别之后,他便带着飞云来到了这儿,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为何会算漏了她。” 沉默良久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又沙哑,让人感觉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疲惫,同时又带着些杀意。 “先前咱们还有人安插在后宫里的时候,太子确实不曾在偏殿过夜。后来阿碧的身份暴露了,保险起见咱们的人都暂且撤出了后宫……这应该是这之后的事情了。”飞云语调平静地回复道。 “呵呵,”萧湛声音干涩地笑了两声,“师傅您是想跟我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逃过此劫?” “王爷是觉得,有了这个孩子……圣人就一定会放太子一马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飞云也觉得有些不甘心。 “萧铎犯的罪,人证物证俱在。纵然如此,圣人听到他家中一名姬妾怀有皇家子嗣就将人暂时放了出来……这一回,萧烁虽然也被关押在了大理寺,可却只有萧铎的证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物证。在这个节骨眼上,小孟氏怀了他的孩子。你说,他还能被关多久?”萧湛越是分析,声音就越是冰冷。 “若是咱们这个时候,将刘义那本账簿给交了出去呢。”飞云忽然想到了这个杀手锏,连忙问道。 “没用的,”萧湛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没有这件事情之前,这本账都不见得能够置他于死地。现下他有了个孩子作保,更是难上加难了。” 萧湛话音刚落,便将手轻轻放在了那本账簿上,久久不再言语。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萧逸府上也是灯火通明。 萧逸、萧砺和萧遥三兄弟齐聚于其府上,围着花园里的一方石桌坐着,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萧遥愤愤不平地开了口,“照二位哥哥们的说法,这次父皇是又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了?” 萧逸低着头没说话,兀自在思考着什么。萧砺见状,只好由他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最后结果会如何,可是太子此次一定不会被重罚。” “这太子的封号,莫非还能留着了?”萧遥听到萧砺这么说,心里发急,又问了一句。 萧砺抬头看了萧逸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回过神,这才又看向萧遥道:“恐怕是。” “这真是!岂有此理!”萧遥一下跳了起来,他本来还想说些更大逆不道的话,却又怕给二位哥哥惹上麻烦,只好生生憋着,“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萧烁结党营私,其心可诛,就连萧铎都出来指认他了。他为什么还要留着他!想当初大哥可是什么都没做,凭空被人污蔑祸乱宫闱。他没有多加查证便信了,还……” “萧遥!”萧砺出声打断了萧遥的话,萧遥一愣,自知失言,立马就闭了嘴。 “无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会放在心上,”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萧逸忽然出声道:“此一时非彼一时,那个时候朱氏如日中天,我母家元氏式微。再加上……还出了良妃那档子事,他会有那样的决断,也并不出奇。” 萧逸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我现在带着元氏中人在西北也活得挺好。说起来,这王都之中风云变幻,能人辈出。等这件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我还是离开为好。这个地方……我已经不适应了。” “大哥!”萧遥听了萧逸已经萌生去意,又开始急躁起来,“您为何总是这般退让!您有没有想过,若是让萧烁登上皇位,以朱氏的狠辣,又岂会放过咱们兄弟几人。” “他是太子没错,但并不代表他一定就会是继承大统之人。”萧逸说得隐晦,萧砺若有所思地听着,而萧遥却一脸懵懂,“老七,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兄弟三人着想。可是,咱们自幼就各自去了封地生活,早就已经不适合待在王都里了。你与其总是想着如何帮我争这个虚无缥缈的位置,倒不如想一想,日后怎么将自己的母妃接到封地上去吧。” 萧逸的话倒是正中萧砺的下怀,这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萧砺将手中的折扇收起,看向萧逸轻声问道:“大哥觉得,我们何时提出这件事情,比较合适?” “现在还不是时候,”萧逸看向萧砺,“事情总会有尘埃落定的一日,到那时,咱们再提也不迟。” 萧遥气鼓鼓地看着萧逸,“你总说事情有尘埃落定的一天,这太子都已经关进大理寺去了,还不算是尘埃落定吗?” “远不是这样,”萧逸看着自己这个年轻气盛的七弟,耐着性子又多解释了几句:“我是指,待到继承大统之事尘埃落定的那一日,再说也不迟。” 萧砺听了萧逸的话,下意识地紧紧捏住了手中的折扇,“大哥,您这话里有话,我听着都有些糊涂了。” 萧逸微微一笑,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圣人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会做错事。做错了事情,就会后悔,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我们的父皇,说到底还是后悔了。” …… 这一天晚上,萧悟生难得没有去文绫那儿过夜。书桌上的折子堆得如小山一般高,他也无心去处理。自打皇后朱良莘下午来御书房见了他一面之后,他就已经没了处理公务的心思。 王侍人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猜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却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皇上,今儿个您打算在哪儿休息?” “就在这儿休息吧,”萧悟生回过神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道:“你陪朕出去走走。” “是。”王侍人应道,来到萧悟生身边微微欠身,让他扶着自己走出御书房。 二人在长廊上缓缓前行,萧悟生一直没有说他的目的地,王侍人自然也不敢问。二人行过一处石桥,走在一段略显萧瑟的宫道上。王侍人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慌忙又低下头来。 这条路,他曾经陪着萧悟生走了无数次。就算而今它早已面目全非,不见当年繁华模样,他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通往鹈鹕宫的路。 “皇上,咱们……要进去吗?”二人来到醍醐宫虚掩的宫门前站定,王侍人无端端地觉得有些发冷,他看了一眼衣衫单薄的萧悟生,有些担心地问道:“您若是想要进去,老奴这就差人去再给您拿一件披风过来。” 萧悟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推开那扇老旧的宫门走了进去。王侍人叹了一口气,向站在他旁边的两个小侍人打了个眼色。那两个小侍人都是机灵的,连忙向王侍人行了礼后,回头向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王侍人站在醍醐宫的门口,没有跟着萧悟生进去,只是抬起头来瞧着天上那一弯冷月。往事一幕幕似发生在昨日,王侍人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在这幽深的冷宫之中变得冷硬。可是想起那个总是会笑弯了眉眼的良妃主子,他还是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醍醐宫里,萧悟生走过那一片废墟,拣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坐在了醍醐宫的偏殿里——以前良妃还在时,这里就是她的卧房。 萧悟生怔怔地瞧着已经被大火熏黑的石基,只觉得眼睛干涩得很,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老旧的香囊,那上头绣着的凤凰花早就已经失去了原先靓丽的颜色。 “绫罗……”萧悟生又指腹轻轻拂过那用丝线勾勒的花瓣,“这么些年了,你都不曾在我梦里出现过。饶是我梦见当年醍醐宫大火,也只是见着四处断壁残垣,从不曾见过你的身影……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恨毒了我的,是不是。” 他问得哀戚,却没有人答他。萧悟生沉默良久,似乎是想要等来一个答案,却只是等来一片静谧。半晌,他又轻声说道:“你恨毒了我,我也认了。毕竟……毕竟我曾那样对你……我……” 萧悟生喉头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世人皆求长生不老,可是他却只想求得一个悔字。若是这世上有仙丹妙法让一切重来,他甚至不惜献上一切。 然而,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 萧悟生微微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已经发旧的香囊,像是在抚摸爱人依旧年轻漂亮的面庞,“我这几日才确定,我们的孩儿还活着。当初你和阿诺突然不见踪影,是有人将你们护送到了不羁山对不对?这十几年过去了,梁祈安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为的就是隐瞒住阿诺的行踪,是不是……” 对于梁祈安,萧悟生的感情很是复杂。他既恨他,却又感激他。与此同时,他又有一些羡慕他。当初梁祈安认识花绫罗在前,二人更是出自同门,以师兄妹相称。 萧悟生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初见花绫罗时的场景。他们二人站在一块,就像是一双璧人。这让他自惭形秽,从此便对梁祈安生出了几分戒备。说到底,还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萧悟生想到这些过往,心还是不免抽痛了几下,“绫罗,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们母女。若是我将这一片江山留给阿诺,你是否会愿意原谅我?” 萧悟生刚问完这句话,又自嘲地笑道:“若他是随了你的性子,只怕我愿意给,他也不见得愿意拿着。” …… 阿银抱着碎星坐在绿柳山庄的房顶上,夜风吹过,撩起少年的长发,可他却并不觉得冷。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房顶,陪着他一起坐在房顶上看月亮,“这月亮清冷得很,看得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还是圆月好看,看上去既温暖,又漂亮。” 琉璃双手撑在身后,微眯着眼睛看着夜空之上高悬的月亮,如是说道。 “师姐,刚才义父同我说,让我回不羁山。”阿银突然说道。 琉璃愣了一下,立马就想明白了梁祈安的真实用意。现下王都之中各个皇子之间斗得厉害,阁主是担心阿银趟这趟浑水吧。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回去也好,这一阵子师傅一直在一人打理阁中事务,你回去了,正好能帮帮忙。” “嗯,”阿银点了点头,侧着头看向琉璃时,一向冷漠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少年天真的模样,“离开之前,我想去和一些人道别,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心行事便是了。”琉璃点了点头,准了阿银的请求。因为她隐隐觉得,阿银这一离开,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来王都了。至少,这一段时间里,阁主是不会让他离开不羁山的,“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可能,五日以后吧。” …… 翌日上朝,萧悟生对太子的事情绝口不提。直到三朝之后,才将萧湛及萧逸二人召到御书房去议事。一路上,萧逸与萧湛二人并肩走在宫人身后,萧湛忽然道:“大哥不好奇吗,父皇为何忽然将咱们兄弟几人都传唤了去。” “四弟以为呢。”萧逸直视前方,双手负在身后,走路一板一眼,一派军人作风。 “圣意,不敢揣测。”萧湛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逸侧头瞧着他,意味深长地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此后,二人走到御书房前站定,等着萧悟生的召见。不多一会儿,就见宋文禹与洛腾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面色凝重,洛腾脸上更是带着一丝薄怒。 二人走出房间,见到萧逸和萧湛站在门外,连忙向二人行礼。 “王爷,”洛腾行完礼后,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宋文禹无声制止了。 “二位王爷,圣人待会儿应该就会召见二位了,微臣先行告辞。”说着,宋文禹便拉着洛腾离开了御书房的门前。 萧湛二人见状,更是笃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眼中皆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正在这时,王侍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对二人说道:“二位殿下,圣人在书房里等着殿下们呢。” “王侍人,咱们这就进去。”萧湛笑道,并请萧逸先行。 萧逸对着萧湛微微颔首,率先走了进去。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萧悟生面前行了礼,便站起身来看向萧悟生。 “今日找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太子萧烁的事情。萧湛,你身为此次主审官,觉得这个案子应当如何判决?” 萧湛没想到自己一进门,萧悟生就会将这个难题率先抛给自己。他上前一步,向萧悟生恭敬行礼道:“父皇,此案单从证据上来看,断萧铎的罪责,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可若是要断萧烁的罪,只有人证,还缺物证。搜集这些物证,需要些时间。” “嗯,”萧湛说这些话,似乎是在萧悟生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你觉得给几天合适?” 萧湛一听这话头,没有贸然去接,只是沉默。萧逸见状,忽然出声道:“父皇,这么大的案子,只是几天,怕是没办法摸清楚整个脉路。” “一个月以后便是秋收大典了,在此之前这案子若是还没个说法,总归是说不去的。不如,朕给你十日时间去查这件事情吧。” 十日…… 萧湛低着头,脸上不自觉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的这个好父亲,说到底还是想要放萧烁一马了。 还未等萧烁答话,萧逸便已经皱起了眉头,“十日?父皇,这……” 萧悟生抬手打断了萧逸的话,“我意已决。萧湛,就给你十日的时间。” “儿臣谨遵圣旨。”萧湛闻言,波澜不惊地接了旨意便退了下去。萧逸见萧湛已经退了出去,便也打算行礼退下,却被萧悟生叫住了。 “逸儿,这一次回来,你还打算离开吗。” 萧逸没想到萧悟生会问他这个问题,抬起头来看向萧悟生。猛然发现,父亲不知何时,竟然也已经到了两鬓生白的年纪。他轻咬着牙关,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悟生见他没有答话,不自觉又将声调放柔了几分,“你但说无妨。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儿臣,还是想回西北,”萧逸垂下眼来,如是答道。 “朕明白了,”萧悟生苦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让萧逸退下了。瞧着自己这个长子转身离开的决然背影,他不禁有些恍惚。 那年萧逸获封西北时,毅然带着元氏族人迁离王都,也是走得这般毅然决然。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那瘦弱的身板仿佛在一夕之间就顶天立地起来。 萧悟生怔怔地瞧着门口,直到萧逸彻底从自己的视线之中离开,才长吐了一口气。原来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怕日后想要挽回,也是覆水难收了。 “这样也好,”萧悟生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萧逸从御书房里走出来时,发现萧湛正站在不远处等他。见他从房间里出来,对方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向前走着。萧逸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这才快步追上。 “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忽然在想,或许大哥这一次来,也是打算向父皇辞行的。所以,便想着和大哥告别。”萧湛说这话时,脚下的步伐没有停下。 萧逸与他再次并肩行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上,宫道狭长,两边宫墙巍峨高耸,将二人匡正在这一条细长的道路上,让人身在其中,顿生几分压迫之感。 “等十日之后,你这边尘埃落定,我便出发……”萧逸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道:“四弟,若是可以,放五弟一条生路吧。” 听到萧逸这么说,萧湛的步伐忽然顿住了。他脸上带着笑,可是眼神却很是冰冷,“大哥,五弟是死是活,我说了不算,父皇说了才算。就像缉拿太子与否,我说了不算,父皇说了才算一样。都是一样的道理。” “……”萧逸哑口无言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瞧着萧湛渐行渐远,忽然他又出声叫住了他,“若是父皇判他充军,还请你想法子让他去西北。他若去了别的地方……不一定能活。” “大哥,你为什么……那么想让他活着呢?”萧湛仰头瞧着被宫墙切割出来的那一小块天空,轻声问道。 “他罪不可恕,这个我明白。可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却不一定会罪有应得。若是他死在了那个人前面,天理何在。”萧逸攥着双拳,言语之间带着些悲痛与无奈。 “天理何在……”萧湛冷笑了一声,“大哥,早就没有天理了。你不知道吗。” 说着,他便又径直往这一条路的尽头行去。 第一百三十章 被偏爱的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太子被放出来的那一日,阿银正好去大慈悲寺与任氏道别。临走到小屋前,他忽然感觉到了屋子里有陌生的气息,便先将身形隐藏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只见房门推开,萧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母亲留步,送到这儿就好了,”萧湛回过头来,看向任氏,语气温柔,“我这几日有些忙,可能就不会经常过来,您万事小心。” “嗯,我在这儿都挺好的,无需挂念。”说到这儿,任氏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看了一眼阿银藏匿的地方。发现那边确实空无一人时,眼神之中闪过些许落寞,“倒是你,万事小心才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不要再往浑水里跳了。” “母亲,儿子自有分寸的。”萧湛微微笑道,与认识鞠了一躬之后,这才带着飞云离开。 萧湛在的时候,七巧一声不吭。人刚一离开,她那叽叽喳喳的性子便显现出来,“夫人,您刚刚在瞧什么?” 任氏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竟然如此明显,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七巧都瞧了出来。她心想,若是如此,怕是阿湛早就瞧出来刚才自己的眼神飘忽,只是没有点破罢了,“我刚刚……好像是瞧见了阿银,许是我看花眼了吧。” 七巧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疑问,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 萧湛带着飞云不紧不慢地走在通往山门处的小径上,飞云走在她身后,道:“刚才在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有第三人的气息,且不是咱们派来保护夫人安全的人的。” “嗯,我知道。那个人……不用在意,他不会伤害我母亲的,”萧湛提起这个人时,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更何况,母亲应该很想见他。” 飞云听到萧湛这么说,立马就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察觉到的那一抹气息属于谁。他神色变了变,却因为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让他看起来还是与平日里无异。 …… 任氏刚转身进到屋子里,阿银便从暗处走出来,整了整衣冠之后,上前敲门。 不多一会儿,七巧的声音便从屋子里传出来。她还和往日里一般,大大咧咧地,一边问门外是谁,一边就将房门打开了。瞧见是阿银站在门外,愣了几秒,立马便欢天喜地地跑进房间里报信去了,“夫人,夫人!您看谁来了!” 等到任氏跟着七巧匆忙迎出来的时候,阿银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着她们,没有踏进屋子里半步。 “你这孩子,快进来坐。”任氏一瞧见阿银,立马就笑开了,连忙将他迎进屋子里来。 阿银点了点头,抱着碎星进到那一间雅致的小屋里坐下。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一阵子没有来,这屋子里的摆设却也是如他离开时那般,没有做任何的改变。 “你今儿个,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了?”等七巧上完茶水点心之后,任氏也坐在了阿银身边,一脸慈爱地瞧着阿银。 阿银垂下眼帘,看了一眼七巧给自己泡的茶。特有的茶香,让他这个平日里不喜爱喝茶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听到任氏的问话,他抬起头来看向任氏,认真地说道:“夫人,我要走了,特来辞行。” 任氏一愣,虽然心中有些失落,却没有失态,依旧端庄地坐在那儿,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再走也不迟。” 阿银沉默了一会儿,见任氏满脸希翼地瞧着自己,七巧也是一脸苍白的样子,便轻轻点了这个头。 这一间坐落在大慈悲寺里的小屋,在日中时分,又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任氏与阿银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明明对这个孩子是有万般疼惜,千般不舍的,却偏偏克制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七巧也是一反常态,一直待在厨房里没有出来。偶尔几次走出厨房,也是目不斜视地匆忙出来,又匆忙进去,就好像生怕与阿银有什么眼神上的接触一般。 任氏看在眼里,对阿银道:“你别怪她,她就是个水做的人儿。知道你要走了,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又怕在你面前失了仪态。” 阿银听了任氏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任氏见他一脸懵懂,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你义父……还在王都吗。” “嗯,”阿银微微颔首,“事情未完,他不能走。” 任氏闻言,身子坐正了些,将目光放远,看向窗外小山坡上那一株长势喜人的凤凰花树,“可他有没有想过,他多留在王都一日,这些事情就永没有作罢的一天。” “义父说,即便我们远在不羁山,这事情依旧还是会牵扯到我们。树大招风,无可奈何,”阿银看着任氏,将梁祈安前几日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任氏听,“义父自问也是到了不惑之年,他想要将这些纷纷扰扰都一次性解决了。从此通天阁不会再被这一辈的前尘往事所打扰。” 阿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任氏一直未将视线从那株凤凰花树上移开,直到他说完,她才缓缓侧过头来看向阿银道:“我明白你义父的意思了。” “夫人,您看上去好像有些疲累。”阿银不懂,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任氏的精神面貌就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任氏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你不如帮我去瞧瞧七巧那丫头怎么样了?我在这儿坐一坐,休息一会儿。” “好。”阿银有些迟疑地站起身来,向厨房的方向走了两三步,转过头来见任氏背影萧瑟,说不出的落寞,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阿银走到厨房门前,轻轻撩开帘子,就见着七巧正站在灶台前头发呆。眼见着那用小火煨着的那个小砂锅已经在汩汩往外冒着汤水,她都没有将之搬离灶台的意思。阿银见状,默默上前将那小砂锅挪到了旁边。 直到这时,七巧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过阿银有些发红的指头看了又看,愧疚得直掉眼泪,“都怪奴婢没用,让公子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阿银将手抽了回来,见七巧哭得更凶了,又说道:“我平日里练剑,手上都是老茧,不怕烫的。” 说完,他便摊开双手来让七巧瞧自己手掌里那些微微凸起的老茧。七巧见他如此卖力地安慰自己,禁不住羞红了脸道:“让公子看笑话了。” 阿银没答她的话,只是看了一眼那只被他挪开的砂锅道:“你在煮什么?” “哦,那个……鱼汤。”七巧小声嗫嚅着,被阿银这么一打岔,原先积满在心中的那股子悲伤的情绪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鱼汤?”阿银疑惑地看着七巧,不用他再问,七巧便立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奴婢是想给夫人补身子,所以偷偷在后院养了几尾……”说到这儿,七巧偷偷看了阿银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又立马害羞地低下了头,“公子好像也很喜欢吃鱼。” “嗯,是喜欢。”阿银的脸上虽然不见笑意,面部线条却明显柔和了不少。可惜七巧一直将头埋在胸前,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阿银虽然与他年纪相仿,却还是比七巧高了半个头,再加上她总是把头这么低着,他只能看到七巧发红的耳尖。 很多年后,成为一阁之主的阿银偶尔想起这么一个画面,觉得既温馨又心碎。那晶莹剔透如红宝石一般的耳朵尖,就这么永远铭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公子您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开饭了。”七巧自小就跟在任氏身边伺候,旁边的人说话做事,都没有像阿银这般直白。猛然碰到这样的,且还是自己的心上人,七巧早就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再不找个理由将阿银赶走,她怕自己会当场昏厥过去。好在阿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便果真出去了。 “好,我去和夫人说一声。” 七巧抬头,正好瞧见阿银掀开帘子离开。她张了张嘴,有股子冲动想要叫住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坐。 阿银走回房间里,见任氏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态坐在那儿。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的依旧是那一颗凤凰花树。 “夫人,七巧说待会儿就能开饭了。” “嗯,好,”任氏闻言,回过头来看向阿银道:“你今日可一定要好好品尝这顿饭。七巧那孩子,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好。”任氏的话,让阿银想到了那个砂锅里煲着的鱼汤。于是他点了点头,心里难得对一餐家常便饭有了期待。 …… 萧湛从大慈悲寺回到城里,忽然觉得异常的孤寂。路过兰茵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进去了。掌柜的一看是他来了,连忙亲自迎了上来,“润……” 尊称还未说出口,萧湛便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唇边,“掌柜的,好久不见了。” “是,公子好久不见了。”掌柜的低下头来,恭敬应了一句。 “依着兰茵记的规矩,我那个雅房估摸着已经给别人用了吧。”萧湛笑了笑,看了一眼楼上说道。 “并没有,说来也巧。公子不来的那些时日里,也没有人要提出长期租用那间房。今日里那间雅房里更是没有接待食客,公子,您可要上去坐一坐。” 萧湛摸了摸肚子,想起了自己在大慈悲寺看到的那一抹炊烟,笑道:“不提不觉得,掌柜的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那公子请跟小可来。”掌柜笑眯眯地应道,便带着萧湛往楼上走去。 飞云一声不吭地跟在萧湛的身后进了那间雅房,这才出声道:“没想到通天阁的梁金姑娘,还是经营商道的个中好手。兰茵记里的这些个伙计,都十分训练有素。” 萧湛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摆设,这才看向飞云道:“你是指迎客之道,还是指其他方面。” 飞云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湛道:“都有。” “通天阁以运来客栈作为据点,沈家以兰茵记这一间酒肆作为打听消息的地方,这都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正巧这两处地方都归阿金管着而已。”萧湛喝了一口伙计上来的茶汤,只觉得一股子热气在腹中散开,满口茶香,好不舒服。 “公子的意思是,通天阁一直无意于把持王都的消息买卖吗。”众所周知,通天阁自古以来能够在武林之中屹立不倒,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对天下事尽知。 若没有发生十六年前的事情,通天阁也不会在一夜之间撤走所有在王都的眼线了。飞云的思绪有些飘远,他又想到了那个如同谪仙人一般的男子。 如此至情至性之人,竟然把持着通天阁,也不知道对于通天阁的人来说,是福是祸。 “师傅,你在想什么?”萧湛见飞云忽然沉默了下来,便知道他又开始走神了。 “我在想,若是通天阁无意于把持王都的消息买卖,为何梁祈安近日一直蛰伏在王都周边,不见他离去。” “若换做是你,前尘往事拉拉扯扯了这么多年,无论是谁都想要算计你一把。你在退隐之前,是否也会想要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干净?” 飞云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萧湛,“你的意思是?” “我猜得没错,梁阁主怕是想将位置传给下一辈了。”萧湛话音刚落,就有小厮在房间外轻叩房门,直到里头的人应了声,才端菜进来。萧湛等小厮退下之后,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盏酒杯在手指间旋转。 “莫非他是想将阁主的位置传给梁金姑娘?”飞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萧湛看了飞云一眼,脸上露出的笑意有些复杂,“梁阁主怕是和圣人一样,都想将位置传给九弟。” …… 阿银负手而立在窗前,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正在收拾碗筷的七巧见状,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阿银身边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惹了风寒?” 阿银摇了摇头,七巧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也是,奴婢认识公子也有一段时日了。从未曾见公子伤风感冒过。” “也曾有过,小时候,曾经有一次病得很严重。退烧之后,便不太记得生身父母的模样了。印象深刻的,便只有义父和阿姐不分昼夜地照顾,”阿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要和七巧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他将视线落在凤凰花树上,忽然喃喃道:“我突然有些明白夫人为何这么喜欢看着这棵树了。总觉得光是看着它,心里就能够得到平静。” “公子和夫人二人可真是不可思议。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七巧惊讶道:“之前夫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是吗。”阿银转过头来看向七巧,微微笑了一下。他这么一笑,又让七巧低下了头,不敢正眼瞧他。 “那个……”七巧将视线放在别处,就连对方的鞋尖都不敢多看一眼,“本来奴婢……奴婢是想着给公子绣一个荷包的,可是时间太过仓促,那荷包奴婢只绣了一半……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给公子了。” 七巧越说越是伤感,最后她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在阿银面前哭出来。她虽然年少懵懂,却也隐隐知道,与阿银这一道别,怕是要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佛门中人常说的离别苦,怕就是眼下这种情境吧。 阿银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尖尖上隐隐泛着疼。忽然他做了个决定,想说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一些吓到了,“你只管绣,我择日来取。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七巧听他这么说,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阿银。她眼里尚泛着泪光,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晶莹剔透。待回过神来时,她欣喜交加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莫说是一个月,半个月就成。” 阿银估算了一下王都与不羁山之间的距离,很是认真地回道:“那好,咱们便以半个月为约。” 说着,他便伸出手来要与七巧击掌为誓。七巧看着他早已经等待多时的手掌,又是羞涩又是兴奋地快速伸出手来与之轻轻一碰,便立马收了回去。 在她收回手的那一刹那,阿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如此,咱们之间便是已经有了十五日的约定了。十五日后,我必赴约,你一定等我。”阿银将手负在身后,轻轻攥成拳,如是说道。 “嗯,”七巧慌乱地点了点头,便又回到饭桌前去收拾碗筷去了。此时此刻她的思绪纷乱,心中更是小鹿乱撞。今日发生的一切,足够让她回味一阵子了。待到她回味够了,阿银也正好又回来了。 想到这儿,七巧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总是想要微微上翘的嘴角。 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任氏此时睁开眼来,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对情窦初开的小儿女。阿银回头,瞧见任氏用这么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瞧,有些浑身不自在,“夫人为何这么看我。” “阿银,你刚才和七巧说的那些,是认真的吗。”任氏看着阿银,如是问道:“七巧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了。你若是存心欺瞒她,我肯定是不允的。” “夫人请放心,我说十五日后过来赴约,就一定会来,”说罢,阿银还特意伸出手掌来道:“我与七巧已经击掌为誓过。自然不会违背誓言。” 任氏听了阿银的话,笑着瞟了一眼厨房处微微掀起的门帘一角,“好了,这些话你不要总挂在嘴上。有些人听了,可是要害羞得晕过去了。” 她话音刚落,门帘便被迅速地放下了。任氏捂着嘴笑了好一阵,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真好呀,年轻真好。” 阿银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任氏如此开怀,也没细问,他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任氏的面色,这才很是严肃地看着任氏说道:“夫人,您身子并不康健,理应看大夫调理一下。” 任氏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阿银,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的。我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事情,更不能在这种时候请大夫。” 阿银不明白任氏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依稀感觉到,或许和自己那个四哥有关,“四公子他……知道这件事吗?” 提到萧湛,任氏的眼神更是温柔,只是笑意淡了些,“自然是不能与他说的,你也不要告诉他,好吗。就当任姨求你了。” 阿银一愣,没想到只不过是个生病的事情,任氏竟然话说得这么重。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尘埃落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眼见即将到秋收时节,那一纸迟迟未曾签发的圣旨终究还是传到了庆王府门前。 王侍人一手拿着圣旨,瞧着庆王萧铎带着身怀六甲的抱琴,神情依旧恭敬,“庆王爷,接旨吧。” 萧铎回过神来,双手举过头顶。那一卷明黄色的绢帛,而今似有千斤重,差点就要将他整个人压垮。萧铎两手托着圣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向王侍人道:“谢圣人,不杀之恩。” 明明是一句看似没有什么问题的谢恩,听在众人耳朵里却讽刺异常。王侍人五味杂陈地瞧着萧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五公子,此去西北,山高水长,你……一定要多加保重啊。” 萧铎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深深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庆王府,忽然仰天长叹道:“此后,这王都也没有我萧铎的立锥之地了。王侍人,咱们后会无期。” 王侍人拱了拱手,带着宫人转身正欲离开,萧铎又忽然叫住了他,“劳烦侍人替在下给圣人带一句话。” 王侍人闻言,转过身来看向萧铎道:“五公子请说。” “就说……”萧铎张了张嘴,却发现不论是眼睛还是嗓子眼里,都是疼痛难忍,压根说不出来。他红着眼眶自嘲地笑了笑道:“罢了罢了,而今我说的每一个字圣人都不想听了吧,那就这样吧。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那……老奴告辞了。”王侍人见状,也只好现行退下了。 他刚一离开,萧逸便出现在了庆王府门口。府里的仆人们都多少知道了自己的主子已经贬为庶民,且要远去西北充军,皆成了一盘散沙,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萧逸一路行到内院,也没有见任何护院看守。 “五弟。”他见萧铎呆立在院子中央,小腹微微隆起的抱琴,正小心翼翼地守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瞧着他。 萧铎听到萧逸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可不就是活生生的萧逸站在门口吗。 萧铎咧嘴一笑,笑容里还带着些邪气,“大哥来得这么巧,是来看我笑话的?” 萧逸拧着眉头,并没有因为萧铎这一句挑衅的话而恼怒。与之相反,他感到愧疚。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抬步向萧铎走去,“五日以后,我带你们一起离开。” “你已经往上递折子了?”萧逸的这句话让萧铎感到意外,他自然知道这次他充军去西北应该就是萧逸的手笔,却没想到他为了护自己的周全,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萧铎有些惊愕地看着萧逸看了半晌,才又道:“你真的打算离开王都了?” “嗯,”萧逸垂下眼,不想让萧铎看穿自己心里的情绪,“不仅我会走,老三和老七,也会各自回自己的封地去。” “你们……真是疯了。”萧铎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应当很清楚,现下就算萧烁将太子之位暂时保住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圣人什么都不说,大家都明白,我是给他顶罪的。这种时候你离开……那高位,你是当真不想要了吗?” “那高位有什么好的?”萧逸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直视萧铎,似乎是想要他看清楚他眼中的真挚,“父皇坐在那高位上大半生,你见他又快乐过几时?还有当今太子,萧烁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要将这个储君之位死死守住。可现如今,怕也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你就这么甘心给旁人做嫁衣?”萧铎知道萧逸看得透彻,可是一想到他们几个人纷纷退场之后,就只剩下萧烁和萧湛二人龙虎相争,他便有些不甘心。 萧逸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拍了拍萧铎的肩膀,“五弟,时过境迁,一切都放下吧。在西北,有大哥护你的周全,你可以与妻儿平稳过完这一生。不好吗?” “……圣人在位时,自然可以。可是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呢?”这个话足够大逆不道,吓得抱琴都白了脸色。可这兄弟二人却都神色如常。 “这不是你我能够预见的事情。珍惜当下便好。”萧逸看着萧铎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萧铎定定地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亦久久未曾言语。抱琴站在他身后,见他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心里有些害怕,便伸出手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王爷,咱们……咱们回房间里歇息一一下吧。” “你这个称呼,以后要改了,”萧铎转过头来看着抱琴。抱琴一惊,以为他是生气了,局促不安地低下了头,谁知萧铎又低声说了一句,“叫一声相公便好。” 抱琴没想到这种话会从萧铎的嘴里说出来,她抬起头来看着萧铎,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立马小脸绯红,“那个……奴婢,奴婢先回去收拾了,王爷您慢些过来便是。” 说着,她便由自己的贴身丫鬟扶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萧铎。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一下子没办法好好消化。抱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欢呼雀跃的心情与一片沉重气氛的王府如此格格不入。 …… 宋文禹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了东厢房,怀仁扶着他还没有踏进房间,阿金就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酒味。转头一瞧,就见着宋文禹身子瘫软在怀仁身上,完全是被人扛进来的。 “他这是怎么了?”阿金瞪大了眼睛,赶忙迎了上去。印象里,阿金从未见他喝得如此不省人事过。说烂醉如泥,似乎也不为过。 “夫人莫怪大郎君,他今天心里不痛快。”怀仁见阿金好看的眉头已经拧起来了,连忙给宋文禹开脱。 阿金倒是没生气,只是有些心疼。见怀仁一副生怕自己发怒的样子,无奈地往里屋挥了挥手道:“你帮个忙,把他放到床上去。” “是,”怀仁连连点头,便跟着阿金一道将宋文禹给安置到了床踏上。 阿金瞧着宋文禹紧闭着双眼,一脸痛苦忍耐的模样,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怎么还敢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借酒浇愁?” 她话音刚落,宋文禹就掀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他声如蚊呐,阿金却还是听清楚了,“阿金……头疼……” “知道头疼,还喝这么多?”阿金回了他一句,半跪在床前,一边给宋文禹轻柔地擦着脸颊,一边如是说道。 “心疼……”宋文禹说着,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阿金从来没见他这么憋屈过,用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别打了,也不嫌疼。” 宋文禹侧过头来看着他,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其他,“我总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阿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自小便在这尔虞我诈之中长大,应该最是知道,今日的结局也应当是在你意料之中的。” 宋文禹仰躺在床上,看着在床顶铺就的那一层柔软绚丽的绸缎,“话虽如此,真道了这个时候,却还是会止不住地难受……为自己不值,为润王觉得不值,更是为了淮南郡那些枉死的平民百姓不值。” 阿金低头听着,也不搭腔。今儿个一早,她便已经收到了萧铎被发配充军的消息。萧铎平日里为太子鞍前马后地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今时今日有此下场,并不值得同情。只是身为罪魁祸首的太子和隐藏在其背后的朱氏一族居然安然无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经过此事,圣人一定会与皇后一脉隔阂更深。太子的舒心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宋文禹怔怔看着床顶,并没有回应阿金。阿金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他擦着手和脸,好让他舒服一些。末了,又轻声问道:“你想要沐浴吗?” 宋文禹沉默半晌,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虽然酒还没有醒,可他的嗅觉已经没有那么迟钝了。他需要洗尽这一身的酒气,睡个好觉。好让自己明天一睁眼,又是那个冷清优雅,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宋大郎君。 阿金见他连站着都是摇摇晃晃的,索性便让他靠在床边,熟练地替他宽衣解带。怀仁和阿珍见状,将沐浴用的东西准备妥当之后,便识趣地退下了,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阿金有些无奈地心道,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眼神。宋文禹都已经醉成了这样,现下她除了把他当小孩一般伺候着以外,还能做什么? “好了,我扶你过去。”将宋文禹从那一堆臭烘烘的衣服里剥离出来以后,阿金便将他扶到了浴盆旁边,“坐进去。” 宋文禹扶着浴盆边沿,看了一眼洗澡水,抬起头来看着阿金,一脸懵懂,“你不进来吗?” “我已经洗过了,你进去就是了,不用管我。”阿金催促道。 “哦。”宋文禹点了点头,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一点翩翩佳公子的仪态都没了。坐稳之后,还邀功似地看着阿金道:“我坐好了。” “嗯,好。”阿金将袖子卷到胳膊处,拿起毛巾来折成方块状,开始卖力地给宋文禹擦起背来。她力道正好,再加上而今宋文禹整个人都泡在了热水里,让宋文禹舒服得忍不住哼哼起来。 阿金咬牙给他洗完了背,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一阵阵暧昧的声音,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太吵了,闭嘴。” “……哦。”宋文禹愣了一下,忽然很乖地点了点头果真就不说话了。 这副娇憨可爱的模样,让阿金忍俊不禁。她硬是压下了上翘的嘴角,快速给宋文禹洗完澡以后,又将他从浴盆里捞了起来,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 等到将焕然一新的宋文禹扶到床上躺下的时候,阿金真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就在她闭目养神的当儿,忽然有人将她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阿金闭着眼睛,闻着那带着皂角香味的衣衫,懒洋洋地说道:“睡吧。” “好。”那怀抱的主人声音低沉地回了一句,并又将她抱紧了些。阿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只好伸出手来回应着他,并用手在他的背上轻拍道:“大郎君乖,歇息吧。” “嗯,好。”宋文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语气之中竟然还带着些哭腔。 阿金有些动容,更是抱紧了他。 …… 第二天天还未亮,宋文禹就起床开始更衣了。阿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正好瞧见他正在扣着官服的扣子。 “怎么不把我叫起来。”阿金说着,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瞧着面前这个脊背挺得笔直的男人。 宋文禹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想让你多睡会儿,没想到还是把你给吵醒了。” “不是你吵醒的,”阿金站起身来,走到宋文禹身前,替他将余下的盘扣一个一个地仔细扣完,又拿来了罩在外头的那件乌纱衣展开来让宋文禹穿上,“你现在头还疼吗?” 宋文禹低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昨晚上多亏了你照顾。” 阿金闻言,眨了眨眼睛,促狭问道:“你都记得?” “也不是全部。”宋文禹老实应道,在阿金的帮助下,他很快便将自己收拾妥当了,“你再回去躺一会儿,我上朝去了。” “好,”阿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昨晚上没来得及和宋文禹商量的那件事,又拉住了他的袖子道:“五日后,萧铎何时出城?” “大概是趁着天还未亮,刚开城门那会儿。”宋文禹牵着阿金的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送送抱琴,”阿金看着宋文禹,歪着头问道:“可以吗?” 对于这个回答,宋文禹显得有些意外。可是他没有多想,便点了这个头,“可以,不过你一定记得要小心一些。” “好,我知道了。”阿金笑了笑,轻轻推了他一把,说:“快点走吧,莫要迟了。”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刚踏出房间门,就被外头骤降的冷空气冻得一哆嗦。宋文禹挺直了身体看着满天繁星,心说还是自己和阿金的房间最温暖。眼见着已经是深秋,转眼就要入冬了,日后没什么事,还是办完了差事早早回到他的东厢房吧。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怀仁步履匆匆地向宋府门外行去。 …… 太子从大理寺回到东宫之后的第二日,孟一荻才得了朱良莘的恩准,得以回到东宫里。与此同时,她自然也是知道了孟一菡怀有身孕的消息。 旁人都以为她会伤心欲绝,而她却只是觉得这整件事情有多么荒唐可笑。 “娘娘……”沈玉在她身边伺候着,见她茶饭不思,只好在她身前蹲下,轻声劝导道:“娘娘您这段日子一直在担惊受怕,也没有好好吃饭,好好调理身体。现下回到自己的地界了,怎么还是如此对待自己?” “自己的地界……”孟一荻听到沈玉如是说,苦笑出声,“阿玉,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荒唐可笑了。” 她话音刚落,便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沈玉见状,赶紧给她拧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擦脸,又抚摸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娘娘,您这两日一直都这么吐吗?” 孟一荻摆了摆手,道:“你也知道母后给我喝了什么东西。这大概是药效还没过去吧。” 沈玉听她这么说,也不再作声了。只是将桌上摆着的那盘鱼叫人撤了下去,留下来的都是一些不带腥气的菜肴,“娘娘,饭菜快要凉了,不然奴婢再让人去热一下?” “不必了,就这么吃吧。”孟一荻说着,艰难地拿起了碗筷,刚准备吃饭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 沈玉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太子萧烁,连忙跪了下来,“太子殿下。” “你出去吧,这里有本宫就好。”萧烁自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一直盯着孟一荻。许久不见,她消瘦了不少,就连肤色也是近乎透明的白。 他如此深情款款地瞧着她,可她却不曾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这让萧烁有些心疼。 “是。”沈玉虽然不放心孟一荻,却别无他法,只得依言退至门外守候。 她刚一出门,萧烁就坐到了孟一荻身边,“是饭菜不合口吗,我刚才在门外,就听沈玉说你回来以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孟一荻喉头滚动,拼命忍住想要看向萧烁的冲动,半晌才道:“不是饭菜不合口,是我实在吃不下。” “不想吃,就别吃了。我与你说说话……还是说,你本来连我都是不想见的?”萧烁一句话,堵住了孟一荻的嘴。 她本就不是会拒绝的人,现下萧烁将事情摊开了说,她本来在心中盘算好的那些推辞就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孟一荻咬了咬唇,将刚刚端在手中的碗筷又放下了,“太子想与臣妾说些什么?” “小孟氏怀孕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安心养好身体才是。以后,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孟一荻听到萧烁这么说,五味杂陈,“殿下,妹妹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日后,这孩子也是要称我一声……母亲的。” 她声音酸涩,却还是坚持将这句话给说完了。萧烁皱着眉头瞧着孟一荻,只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猜透这个女人的心思,“你若是难过,大可以不用做到最好。” “可以吗?”孟一荻听他这么说,苦笑地看着她,“我真的可以吗?殿下,臣妾可是刚从吉昌宫里回来呀。” “……一荻,你受委屈了。”萧烁将她拥在怀中,她没有闪躲。 孟一荻闭着眼睛,浑身颤抖。沈玉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瞧着紧紧相拥的二人,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发现是竹儿。 “你的脸怎么了?”孟一荻盯着走到跟前的竹儿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 竹儿没吭声,只是侧过脸去,看向那一扇紧闭的门扉。 “太子在里头陪着太子妃殿下呢,”沈玉一边说着,一边忽然伸手拉了她一下,“你跟我来,我给你上点药吧。” “不用。”竹儿声音清冷地回绝了。这点皮外伤在她看来并算不上什么,以前在朱家人的手下训练的时候,比这严重的伤她都是咬着牙挺过来的。 “反正,现在这里也用不到咱们。你还是跟我来吧。”沈玉早就习惯了她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放开竹儿的手,径直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甚至都不回头看一看,竹儿是否有跟上来。 竹儿咬着下唇看着沈玉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房间,这才低着头向沈玉离开的方向行去。等她来到沈玉的房间门口时,沈玉早就已经将药箱拿出来了。 她本以为竹儿会进来,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这才道:“来都来了,站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吧。” 她话音刚落,房门果然应声而开,竹儿站在门外,一脸冷漠地瞧着她。 “进来吧,站在门外,被东宫其他人瞧见了,更扎眼。” 听了沈玉的话,竹儿有些气闷。这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可是却深藏不露得很。功力深厚不说,由她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每每都能切中要害,让人不得不按着她的想法走。 “坐这儿吧。”沈玉见竹儿不情不愿地走进了房间里坐下,便开始给她处理脸上的伤口,一边清理一边还轻声问道:“怎么伤的,是皇后娘娘罚你了?” 竹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了衣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于,一声痛呼都没有。沈玉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她一眼,又道:“这打脸的板子是带倒勾刺的,如果不及时挑出来,以后就长在脸上了。时常会红肿疼痛不说,还会破相。” “……若不是你叫我到你这儿来,等会我回房间了,也会自己处理的。”竹儿龇牙咧嘴地说完这句话,又紧闭着嘴唇忍受疼痛去了。 “你那个是久病成医,放着我这么个现成的医女不用。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她话音刚落,便已经将竹儿脸上的伤口处理好了,速度快得让竹儿有些不可思议。 她抬手轻轻用指腹碰了一下脸上的伤痕,轻触之下还是会火辣辣地疼,“谢谢。” “不客气。”沈玉回过头去收拾着自己的药箱,竹儿见她没有再说别的话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 临走到门前,她又专门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沈玉一眼,“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沈玉一愣,摇了摇头道:“没有。” 竹儿低下头,又道了一声谢,这才离开沈玉的房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偏心的父亲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深秋的早晨,竟然也是寒风刺骨。阿金难得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以后刚准备出门,宋文禹却拉住了她,“不然,你不要去送了吧。这两日天气转凉,我怕你冻着。” 阿金愣了一下,好笑地瞧着他紧皱着眉头,为自己拢紧披风的认真模样,“那你每天早上还得这么披星戴月地去宫里上朝呢,我还担心你会着凉,你能不去吗?” 宋文禹不敢苟同地看了他一眼,正打算再争辩几句,却被阿金牵着手走出了房间,“好了,别磨蹭了。否则你要耽搁了。” “……那你万事小心。” “不过是坐在自家的酒楼上目送他们一程,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阿金不以为意,一路上,二人双手一直十指相扣,直到出了府门才松开。 “你早些回来。” 分别时,他与她异口同声道,尔后相视一笑,各自上了马车。 深秋酉时,天还未亮。 平日里热闹异常的街道而今冷冷清清,宋家的马车在这条笔直的干道上不急不缓地走着,马蹄声错落有致,显得尤其打眼。 马车停下以后,阿珍背着阿金的那一把古琴跟着她一路上了兰茵记的最高层。那里有一间厢房,是专门留给沈家人的。掌柜的一早就知道阿金今日要来,已经将烧好的炭炉放在了里头。 阿金推门而入的时候,都不由得对掌柜的心细如发多了几分赞赏,“真是有劳掌柜的了。” “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老爷和大郎君都曾千叮万嘱过,让小的们在王都好好看顾姑娘。鄙人这么做,不过是尽了家仆的本分罢了。” 掌柜的笑呵呵地说道。阿金向他点了点头,便带着阿珍进了房间。刚一坐下,阿珍便将古琴摆放在了阿金的面前。 “姑娘自打嫁到宋府,就很少抚琴了。怎么今儿个想到用这种方式送别,”阿珍一边这般问着,一边忙着将熏香点燃,投进香炉里。 不一会儿,香炉之中有紫烟冉冉升起。阿金坐在桌边,将双手放在琴弦之上,轻轻按着,“就是觉着,想要以这种方式为她送别。” 因为有萧铎在,为了不节外生枝,琵琶是万万弹不得的。这一层次的原因,阿金没有说,心思单纯的阿珍自然也不会想到。 “那个抱琴姑娘,跟着五皇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吧。”阿珍忙完手里的活计,坐在阿金对面,双手撑着下巴道,忽然有些伤感起来。 曾经,通天阁将她安插到宋府的里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不羁山了,可是阿金的到来却给了她希望。 “我听人说,她本来便是太子府里的家生子,且还是个孤儿。我虽与她只见过寥寥数面,却还算是明白萧铎之于她的重要性。有萧铎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说完,阿金便垂下头,轻轻拨了一下弦。 此时,萧逸与萧铎等一行人正行到兰茵记楼下。抱琴被随身丫鬟扶着,挺着肚子跟在自己男人身后。忽然听到一声琴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与此同时,整个大部队忽然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萧铎心里一紧,仰着头瞧着策马来到自己面前的萧逸,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慌张。 萧逸知道,他这是怕他们那个喜怒无常的父亲对留他一条性命的事情反悔了。 “没什么,城门还没开,我们先在这里整顿休憩一下吧。”萧逸没有下马,只是交代了这么几句之后,便又到队伍前头去了。 萧铎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戴着连帽披风的抱琴,“没事儿,就是休憩一下,等城门开。我们去寻一处地方坐下吧。” “嗯。”抱琴点了点头,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是到两边街道的店铺前寻了一处地方席地而坐。她有些犹豫地看向萧铎,以为他会不愿意这么做,却没想到后者早就已经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 抱琴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连忙也走了过去坐下。萧铎斜着眼瞧着与他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抱琴,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离那么远做什么?嫌弃我?” “不,没有,我是……”抱琴慌忙摆手。她哪里会嫌弃他,她是怕他会嫌弃厌恶自己。 “过来坐,那边凉……我给你铺了垫子的,你是没瞧见吗?”萧铎对着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身边。经他这么一提醒,抱琴才发现萧铎旁边的地上果真放着个软垫,而他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地上。 抱琴眼睛酸涩,心里堵得难受。旁人都道庆王萧铎有此下场都是罪有应得,她知道这是实话,也反驳不得。只是……他是皇城里长大的孩子,又何曾受过一丁点的苦。 这么席地而坐,怕也是第一回吧。 抱琴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挪到萧铎身边坐了下来。她刚一落座,忽然又是一记琴音从楼上传来。 那袅袅琴音,当真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抱琴认真聆听着,忽然眼睛变得湿润。 “王爷,这是有人在用琴音送我们呢。”抱琴轻轻道。 “嗯,听到了。”萧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弹奏者似乎怕他们不明白自己的用意,便直接弹了一首古曲,而这首曲子自古以来都是用来与亲朋好友道别的。 亲朋好友? 想到这个词,萧铎自嘲笑了一下。现如今自己落魄如斯,还有什么亲朋好友。他一直以来马首是瞻的太子,这个时候怕是恨不得杀了他才是。而那个萧湛,没有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便已经是君子之风了,何谈送别一说。 抱琴哽咽着,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解开了萧铎的疑惑,“猜的没错,应该是宋夫人。” “她?”萧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原来是她……” “嗯,王爷。奴婢可以回赠一曲吗?”抱琴抬起头来,希翼地瞧着他。 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眼神,萧铎当然是想要点头答应的。只可惜,他说了不算。于是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对抱琴说道:“我去和大哥说一声。我想,他应该会答应的。” 说罢,他刚要往前面走去,萧逸身边的随从便已经跑了过来,“五公子,将军说,若是这位夫人想以琴声回赠故友,将军是准许的。只不过,莫要误了出城门的时辰。” 萧铎闻言,向随从拱了拱手,这才看向抱琴道:“你时间不多,还是快些将琵琶拿出来吧。” 抱琴大喜过望,双手接过一直随身带在身边的琵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低头拨弦。 冷清的街道上,琵琶与古琴相和,合奏之人却并没有见面。二人配合默契,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首送别的古曲才堪堪谈完。抱琴叹了一口气,将琵琶又递给了丫鬟。 萧铎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向她道:“已经道别完了?” “嗯,夫人一定能明白的。”抱琴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是缀着点点星光。萧铎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走吧。城门要开了。”萧铎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转过头去,如是说道。 “好。”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变扭,抱琴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多想,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兰茵记的阁楼上,阿金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无限满足,又似乎是有些遗憾。 阿珍看了一眼窗外,将窗户虚掩,向阿金禀报道:“姑娘,天快要亮了,咱们得回府里了。” “好。”阿金点了点头。最后再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把琴,这才起身离开。 …… 润王府里。 萧湛听了飞云带来的消息,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一下,道:“这番作为,倒是阿金会做的事情。” 飞云垂下眼,语气依旧很是平静,“如此,萧铎此生怕是都不能回京了。只可惜有了大皇子的照拂,无法取他性命。” “无妨。有大哥看着他,我十分放心。只是如此一来,皇后怕是要将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了,”对于这一点,萧湛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毕竟此次太子虽然侥幸逃脱,却失了萧铎这个左膀右臂。太子一党卖官鬻爵的事情也逐渐浮出水面。 萧湛不用想都知道,朱良莘现在怕是对他恨得深入骨髓,压根就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听了萧湛的话,飞云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王爷可想好应对之策了。” 萧湛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盯着飞云瞧,“办法是有,就怕师傅不舍得。” 飞云一愣,“愿闻其详。” “现在朱氏死咬着我不放,无非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够与太子相争。可若是……” 萧湛没有把话说完,飞云立马就明白了。那白衣少年清冷的面庞,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飞云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朱氏知晓九皇子尚在人世。” “她其实一直都对良妃及九皇子的死讯存疑。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父皇在找寻他们母子二人的踪迹,就连她也在拼命寻找。既然如此,索性便将萧诺尚在人世的消息,透漏给他,”萧湛抬起头来,看着飞云,似乎是想一眼看穿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师傅,您以为如何?” 飞云放在剑柄上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微微颤了一下,面上,却神情如常,“王爷如此做,也是想要逼迫通天阁阁主出手相助吗。” 萧湛微微一笑,没有否认,“萧诺也好,良妃也好,那都是朱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她知道九皇子其实还活着,你猜她会怎么做。” “大概,会不管不顾,至死方休吧,”飞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萧湛瞧。他的内心是震撼的,这样的计谋于他们而言,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是若放在以前,萧湛应该是不会将主意打到萧诺身上的,“王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通天阁手眼通天,您若这么做了,他们早晚会知道这件事情是您透露给朱氏的。” “听说,阿诺已经回不羁山去了,”萧湛忽然说道:“我们再加派些人手,盯着朱氏的动向即可。如此一来,朱氏会更加暴跳如雷,而阿诺却毫发无伤。” “那若是朱氏迁怒于人,王爷您这边岂不是……”飞云有些犹豫地说道。 “师傅,”萧湛闭上眼,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不这么做,朱氏一定会立马反扑上来的。更何况,咱们也没多少时间了,圣人铁了心要保太子一命,之前在内城里发生的那些凶杀案还得继续查。若是如此,早晚,文禹都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飞云闻言,只能沉默。 如萧湛所言,眼下萧诺的踪迹确实是他们的保命符。只要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这个九死一生的九皇子身上。 飞云思及此,忽然有些可怜萧湛,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萧湛行了个礼以后,默默退了出去。 …… 淮南郡一案再次告一段落,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个案子看似是翻案了,却并未一查到底。宋文禹与洛腾心里虽然憋屈,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散朝之后,二人结伴出宫。平日里就不善言辞的洛腾而今更加沉默了,至于宋文禹,自始至终都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 “宋兄,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忽然,洛腾愤愤地说道。 宋文禹掀开眼皮来看他一眼,不复之前醉酒的狼狈,“咽不下也得咽下。不然,还能如何。” “圣人倒是思虑周全,内城里的那几起人命官司,还让咱们继续查,这分明就是想将太子彻底给摘清楚。”洛腾说着,重重拍了一下马车的窗棂。 车厢微微晃了一下,宋文禹听到车夫声音慌张地在安抚拉车的马匹,“不论是不是太子一党所为。至少,他们独立是没办法完成这些事情的。线索还是在庙堂之外,江湖之上……” 说到此,宋文禹再次陷入沉思。之前好不容易查到的摘星阁,忽然之间就这么销声匿迹了。若是圣人一定要个结果,他当如何应对。 “现在摘星阁的线索断了,萧铎也已经判了,太子又摆明了是圣人现在要护着的人。这案子还要怎么查?”洛腾咬牙切齿地问道,这种在死胡同之中到处乱转的感觉,不免让他有些焦躁。 宋文禹虽然不焦躁,也是觉得一筹莫展,“现下,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他又打量了洛腾几眼,见他眉头紧锁,忽然轻声道:“我听说,你姐姐怀孕了?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也别总是紧绷着,偶尔也去看看你姐姐。” 提起孟家,洛腾也是一阵阵地头疼。在他看来,太子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孟家也是参了一脚的。宋文禹见他没有作声,知道他是在想什么,又道:“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女子不易,嫁入夫家之后,若非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都难得回娘家一次。洛大娘子而今有孕在身,虽然一葳会小心仔细地照顾她,终究还是比不上娘家人的嘘寒问暖。” 洛腾听了他的话有些动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宋文禹松了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阿金。这一下,他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回到宋府,宋文禹如往常一般更衣看书,与阿金谈天说地。吃完晚膳,阿金又拿起针线坐在烛光底下绣了起来。之前她答应宋文禹要送他一个并蒂莲的荷包,可是她却一直没有绣出来。 宋文禹拿着一本书坐在她旁边,正经没有看几页,便又将书放下了,“阿金,你同我说实话,你可曾想要回娘家去看看?” 阿金愣了一下,没懂宋文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前一阵子咱们不是已经回去过一趟了吗。” 原来,她以为宋文禹说的是沈府。 “我是说,不羁山。”宋文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阿金身子微微一颤,瞪大了眼睛瞧着宋文禹。在那一瞬间,对方从她眼睛里瞧出了一丝慌乱,却没有往深处想,只当她是被自己的提议吓到了。 “怎么这么瞧着我?”宋文禹好笑地瞧着她。 阿金自觉失态,连忙低下头去,将针线放在了一边,“我是惊讶,你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今日我安慰阿腾,想让他多去孟府看看洛大娘子。那些劝他的话,就突然让我想到了你。不如,这几日我告假于朝廷,陪你走一趟。可好?” “你在朝堂上的那些事情,都解决了?”阿金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衣袖。他并不怕带他回不羁山,相反她做梦都想要这么做。可是现下义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通天阁中还有阿银,她应当如何解释这一切。 阿金思绪纷乱,却也只能强装镇定。 “没有,”提到朝堂上的事情,宋文禹难掩失落,“那天晚上,让你看笑话了。” “夫妻之间,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只是……现下两个罪魁祸首都已经有了个结果,怎么事情还没完?” 说起这件事情,先前的温馨气氛忽然就一扫而光了,“圣人想让我与阿腾继续查内城里的人命案子。” 阿金听他这么一说,都气笑了,“圣人不愧是圣人,真真是好算计。现下他分明是想要将太子身上的嫌疑彻底摘清楚,一丝一毫都不留下。这可还让人怎么查?” 宋文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阿金的猜测,“之前我和阿腾还顺藤摸瓜查出了摘星阁,可是这个江湖上的组织前一段日子也神秘消失了……我和阿腾,着实一筹莫展。” 阿金忽然有一股子冲动,想要告诉他事情全部的真相。可是当他瞧着宋文禹眉头紧锁的样子时,她又泄气了——她不确定,这太过于残酷的真相,宋文禹能够信几分。 “你们到底没有在江湖上的人脉。若是你们实在想要继续查摘星阁,我……可以帮忙。”阿金谆谆善诱,却被宋文禹拒绝了。 “还是不要了。此事本来就盘根错节,好生复杂。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让通天阁牵扯进来。” 阿金闻言,扯了扯唇角,苦笑道:“你说得是。那咱们还是等这件事情了了,再一起回不羁山吧。你这个时候若是跟我回去,怕是会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我怕陷你于不义,也怕不羁山再和这乌烟瘴气的朝廷有牵扯。” “……你说得对。” 宋文禹想了想,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身世曝光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正如萧湛所料,而今的朱良莘,果真是恨透了萧湛。若说先前她还对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皇四子有什么轻蔑之心,现如今的她早就不敢低估萧湛了。 “他们可真是好啊。还知道一起合作置我儿于死地!”想起这件事,朱良莘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她向来骄傲,却没想到最后被两个后生给逼到绝境,不得不用她平日里最看不上的法子来救太子一命。 相比之下,孔嬷嬷就显得要淡定得多。她双手交握于胸前,恭恭敬敬地立在朱良莘身边,冷静地为她出谋划策,“娘娘,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是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本宫倒是想,可是我哥哥,却如此沉不住气,”说着,朱良莘将夹在指尖的那封信恨恨扔在了一边,“事情刚刚平息下来,他便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说到底,不过是心疼他辛苦训练出来的那些朱家探子。” “大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现下众多皇子之中,便只有太子和四皇子尚留在王都了。” 提起萧湛,朱良莘只觉得一团自无名火直直往上蹿,“他也配和我的烁儿争?” 孔嬷嬷垂下眼,没有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进一步说道:“那月华楼,大爷还在帮忙打理着。眼下圣人还是要宋家大郎君和洛家郎君彻查内城里的人命案子……娘娘,您看,可是否还有留着月华楼的必要。” “他们查,便让他们查。圣人有保阿烁的心思,本宫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朱良莘沉吟了一阵,最后烦躁地挥了挥手道:“咱们偏偏选这个时候将月华楼给处理了,未免有些欲盖弥彰,反而惹圣人不高兴。” 孔嬷嬷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奴婢也曾想过,却一直没有想出两全的办法。可是将月华楼留着,总归是个隐患。” “那就过一阵子再说吧。若是被人盯上了,届时找个人担着便是。”朱良莘懒洋洋地答了一句。 显然,她并未将月华楼里那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 阿金一大早就去了珠宝巷子找沈默麟,店铺刚一开门,沈默麟就瞧见阿金正站在门口。 “大姐?你……”沈默麟有些讶异地瞧着她,先是将她迎进了自己平日里工作的屋子,又让小厮去准备茶水点心,这才问道:“大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了早膳了?” “用过了。你姐夫每日都要去上早朝,今日我急着赶来见你,便与他一起用了早膳,”阿金笑了笑,又礼尚往来地问道:“你呢?吃了没有?” “早就吃好了。一会儿客人上门,怕就没时间用饭了。” 沈默麟说得倒是实话,自打宋家人用了他们沈家铺子出去的金玉器件作为聘礼送上庄府之后,他的这间铺子里的金器就算在王都里声名远扬了。 说起这件事,阿金总会忍不住自豪。不论是沈默麟还是已经回了不羁山的阿银,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好弟弟,“钱是要赚,但也要注意身体。若是实在太累,便雇一些人来帮你料理吧。” “嗯,我知道的,”沈默麟点了点头,见阿金又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姐今日里来,只是过来闲聊的吗?” “一是来看看你。这二来,是想让你帮我挑件首饰。宋家二郎君不日就要成婚了,作为兄嫂,理当给新人准备礼物才是。” “哦,原来是这样。大姐什么时候要用?我自当尽心挑选,回头专门差人送去。” “不必如此麻烦,届时你派人送个信过来,我自己来取就是了。”阿金笑了笑道。 “如此,也好。”沈默麟明白阿金的意思,他并不是寻常的商户,而是她母家的亲人。阿金这么处理,也是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沈默麟等到小厮将一些吃食都送了上来之后,起身关上了门,这才又回到桌前坐下,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一件事情,我忽然想起来,觉得十分重要,还是要和大姐说一说的。” “什么事?”阿金笑盈盈地看着他,却在听完沈默麟的话之后,笑容僵住了。 “现下好似有风声,说九皇子萧诺,还活着。” “谁?”阿金忽然脑子一片空白,连四肢都有些发冷。 “昔日良妃之子,九皇子,萧诺。”沈默麟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阿金看着他,有太多情绪凝聚在她的眼睛里,让沈默麟瞧不真切。 “我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两天前。王都众商贾的一次聚会上,也不知是谁说起的。我听他们那个意思,这件事似乎还和通天阁有些牵扯,便默默记了下来,想着找机会跟您说……”沈默麟说到这儿,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大姐,这九皇子的事情,为何与通天阁有关系?莫非……” “无论你现在听到什么,那应该都不是真的,”阿金摆了摆手,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她现在心里有点慌,却不敢在默麟面前表现出来。阿金坐在那儿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对沈默麟说道:“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今儿个过来,我是想挑金器的,正经事要紧。” 沈默麟瞧着阿金,眼中尽是敬佩赞赏之色,“大姐你在这里等会,我去吩咐他们将样品拿上来给你看。” 阿金微微颔首,目送沈默麟离开。他刚一出门,阿珍便凑近了阿金,神色紧张地问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咱们通天阁和皇家还有牵扯了?” 阿金瞟了她一眼,并没有打算将阿银的身世告诉她,只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你别担心,阁主自有安排。” 提起梁祈安,阿金的眉头禁不住拢紧。前一阵子阿银过来与自己道别,她还不以为意。现下想来,这多半是义父未雨绸缪,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会到来。 想清楚其中关联,阿金有些坐不住了,却也清楚现下不是出城的好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待会儿咱们挑完了金器,你再陪我去一趟运来客栈。” “好。”对于阿金做出这个决定,阿珍并不意外,全当是阿金想要通过梁初见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 …… 这一忙,便是一上午。阿金是在运来客栈用了午膳才回来的,巧的是,宋文禹也是与她差不多时间进的门。 二人各自在府门前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对方。相视一笑之后,便并肩携手走进了宋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文禹牵着阿金的手,二人走过张灯结彩的长廊,身边偶尔会行过忙碌的下人。见着他们夫妇,都特定停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去了弟弟的店铺里挑了一两件新婚礼物,打算二弟成婚那日送给他们。” 宋文禹点了点头。这是之前二人就商量好的事情。 “他那里的东西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一挑就挑一上午。后来我便索性去运来客栈蹭了顿饭,这才回来的。” “嗯。”宋文禹应了一声,忽然止住了脚步,抬头向走廊顶上望去。 阿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你在瞧些什么呢?” 宋文禹看了她一眼,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灯笼啊。”阿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瞧着宋文禹,忍不住伸出手来用手背摸了摸他的前额,“你怎么了?生病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咱们成亲那个晚上。” “哦。”阿金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低下头去,有些委屈地来回扯着自己小衣的衣角,“有什么好想的。” “……阿金,原是我对不住你。没有给你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我还……”宋文禹看着她,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满脸羞红的阿金阻止了。 “可以了,你不用再说了。也不怕被下人们听到了笑话。”阿金又羞又气地快速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径直往前走。 宋文禹见状,连忙大步跟上了她,“你生气了?” “我没有。都是些老黄历,休要再提。”阿金气急败坏地回道。 “果然还是生气了,”宋文禹叹了一口气,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宋文禹这才又道:“原不是想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触景生情,想着与你郑重道个歉。” “这都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我们现在相处得不错,又何必提这些事情。听着晦气,”阿金一屁股坐在软塌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宋文禹。忽然她话锋一转,重重拍了一下软塌的扶手,“被你这么一打岔,忘了正事。我今日听默麟说,王都里都在传九皇子尚在人世的事情?” 宋文禹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走到软塌另一边坐下,“你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传言还与你们通天阁有关。” “嗯,默麟也这么提了一嘴,却说不清楚。” “传言说,九皇子萧诺尚在人世,且是被通天阁阁主抚养长大的。对此,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阿金闻言心里一紧,她盯着宋文禹的眼睛看了半晌,知道瞒不过他,只得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下,换做宋文禹不淡定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瞬息万变,久久无法归于平静,“这么说,九皇子果真活着。” “活着,他还是我义父一手带大的,”阿金叹了一口气,思绪经不住有些飘远,“那年我八岁,有一天晚上有两个黑衣人将一男一女带到了不羁山,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三岁男童。那个,就是你们口中的九皇子,萧诺。师傅与义父为了救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只可惜……那妇人一心求死,并没有能救得过来,倒是那个男人和萧诺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自那以后,萧诺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只知道自己是个被义父捡回来的孤儿。” “……那妇人,应该便是良妃了。可是那男子是?”宋文禹听她回忆往事,不甚唏嘘,也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那个男人被送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我那时偷听义父与师傅商量救治方案的时候,依稀听到,好像是被大火烧成那个样子的。大概,若没有这个男人的拼死相护,良妃和九皇子也没办法从皇宫之中逃出来,绝处逢生。” “……那男人后来怎么样了。”宋文禹一愣,一下就想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却不敢确定。 “后来?本来萧诺是不会养在通天阁里的,就连我义父都以为,那个男人在伤愈之后会带着萧诺一道浪迹天涯。可我们都没想到,他却只身一人离开了,没有带走萧诺,却偷走了不少我通天阁之中私藏的秘籍,”说起这段历史,阿金的嘴角现出一丝不屑和讽刺的笑意,“是不是很意外?” 宋文禹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金,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金了。从阿金的只字片语之中,他了解到的信息太多,需要慢慢消化。 阿金见他往后退了几步,扶着小几缓缓坐下,心里也忐忑,“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做?” 宋文禹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阿金道:“若萧诺果真还活着,那他……” 这个问题,宋文禹问得很是犹豫。他怕阿金不和她说实话,更怕她要跟他说的实话太过于骇人。 “你是想问,阿诺是否对皇位有觊觎之心?”阿金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我若说从来没有,你信吗?阿诺他……自小就单纯,单纯如不羁山上的皑皑白雪,深山之中的清澈冰泉。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他向来不屑一顾,就连听上一听都不愿意。” “你刚才说,他是你义父抚养长大的。那如果你义父……你义父有其他的心思,可是会利用他。”宋文禹忽然又问道。 阿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宋大郎君,我怎么觉着现下不是在闲聊,而是你在提审犯人呢。” “阿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兹事体大……有些事情,我想从你的嘴巴里确认。”宋文禹微微蹙眉,耐着性子解释道。 “是吗。”阿金的笑容里带着些疏离,不似之前那般温婉恬静,“那不论我说什么,宋大郎君都会相信吗?” “作为宋文禹本人,我是信你的,”宋文禹正襟危坐在阿金的对面,看着阿金受伤的眼神,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作为朝廷命官,我……” “你想要去查验我说的话的真伪,便去查验吧。只是求你在查验的过程之中,莫要听信谗言而冤枉了我。如此,我会伤心的。”阿金垂下眼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宋文禹听得心里隐隐作痛,刚想要站起身来将阿金抱进怀里安慰一番,却没想到阿金已经先一步站起身向门边走去,“阿金,你要去哪儿?” “我不去哪儿,只是想到花园子里走走,透透气。”阿金如是说道,便带着阿珍离开了东厢房。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宋文禹想要叫住她,可是他的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他想追上她,双脚更是像灌了铅,异常沉重。 宋文禹又坐回到软塌上,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心烦意乱起来。 …… 阿金带着阿珍漫无目的地在宋府里游荡。眼下已经快到傍晚,阿金在花园子里走着,总觉得可以闻到一阵又一阵若有似无的饭香飘过来。 她寻了一处石凳坐下,用手抚上自己的胃,嘟囔道:“真不该选这个时候出来……” “姑娘,那不然咱们回去吧?”阿珍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如是问道。 “我现在也不想回去。”阿金撇了撇嘴,没有离开的意思。阿珍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陪着她一道在花园子里挨饿受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阿珍大喜过望,连忙拉住阿金的袖子道:“姑娘,估摸着是姑爷过来了。” 阿金闻言,也是心中一喜。可是当她听了一阵脚步声的时候,面色又凝重起来,“不对,不是宋大郎君。” 她话音刚落,宋家二郎君宋文渊便出现在这一对主仆面前。宋文渊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阿金,怔愣过后,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并对坐在亭子里的阿金行礼道:“小弟莽撞了,不知道嫂子坐在这儿……” “无妨,二弟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相比于宋文渊的慌乱,阿金要显得镇定得多。 “……没什么,便是想来这里坐坐。”宋文渊抿了抿唇,如此说道。 这样的话,阿金一听便知道这只不过是搪塞之言。眼见天色已晚,她索性便站起身来,走出了亭子,“我看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用晚膳了。二弟,告辞。” “嫂嫂告辞。”宋文渊很是恭敬地对着阿金行礼,直到她走出了花园,才缓缓站直身子。夜色,将他眼里化不开的思念与哀愁也包裹其中,让人瞧不真切。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情绪,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甚至感染到了站在暗处的旁观者。 “呵,”宋璃站在一团阴影处,盯着这一抹寂寥的背影,回想着刚才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她的脸上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刚刚发生的一切,你可瞧见了?” 跟在她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听了她的问话,战战兢兢地将头埋得更低,摇了摇头道:“奴婢,什么都没瞧见。” “不,你什么都瞧见了。而且,你还要胆战心惊地将你刚才撞见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给我母亲听,知道吗?”宋璃回过头来,阴恻恻地对那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闻言,犹如遭受雷击,她没有多想便立马跪了下来道:“姑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怎么能说二公子和大夫人的不是!这,这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啊!” “瞧你这点出息,”宋璃重重啐了一口,转头又看向仍旧站在原定一动不动地宋文渊,幽幽说道:“他们都不信我的话,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们都会知道,我是对的,我没有说谎……” 宋璃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小丫鬟惊疑不定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宋璃,直到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宋璃的疯狂。 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飞奔追上了宋璃,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咱们回去歇息吧……” 宋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小丫鬟见状,全当她是允许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向宋璃的院落走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早已不太平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大婚之前,按照锦北的习俗新婚夫妇双方是不能见面的。眼见着宋府上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宋余氏在宋文渊成婚的前一天晚上,召集各个院里的主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宋文禹与阿金自然也是要去的。 大家在一方圆桌上坐下,宋余氏喜气洋洋的神情让先前餐桌之上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来来来,今儿个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明天是阿渊和晓梦的大喜之日,还指不定要怎么忙呢。”宋余氏笑得温婉,眸子里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阿金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宋余氏,忽然有些心疼宋文禹。她将手覆在宋文禹的手背上,宋文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妻子的心思,颇有些动容。 二人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并未叫旁人看了去,因为大家的关注点此时此刻都在宋文渊的身上。宋老夫人眼光毒辣,她一直没有说话,全是因为她早就看出来了宋文渊的心不在焉,却没有点破。 不知怎的,宋文渊这么一副神态让她禁不住想起了宋文禹当初成亲时候的模样。这样的想法让她忍不住将目光又放到了宋文禹身上,可是而今的宋文禹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失魂落魄的模样。桌上几人正在商讨宋文渊婚事的当儿,他这个做兄长的却只顾着与自己的妻子低声说话,二人凑得极近,任谁瞧见了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 这样的情景让宋老夫人心情有些复杂。既宽慰于自己这个长孙对于儿女清账拿得起放得下,同时却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怎么就对一个商贾之女上了心? 在宋老夫人的认知里,孟一荻与沈默金根本就是云泥之别,没有可比性。 “阿渊,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淮南郡的案子虽然已经告一段落,很多后续的事情还需要朝中肱骨去收尾。所以这一场家宴,宋家的一家之主宋格非也不在场。也正是因为如此,宋余氏才会在饭桌上直接这么和宋文渊说话,表达自己的不满,“母亲刚才在和你交代明日成亲的事情,你可听进去了几分?” “母亲息怒,孩儿有听进去的。”宋文渊回过神来,连忙向宋余氏讨饶。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藏起来,不想让旁人看出来,就怕被人发现,牵连无辜。可是一想到明日自己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而佳人还是自己的嫂子,他到底还是心痛了。 从此,天涯陌路人,这样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哎,罢了。你回头可一定要好好看看母亲为你拟定的那份单子,明天的礼节繁杂,你身为鸿胪寺的官员,又是宋府的二公子,若是期间有纰漏,会惹人笑话的。” “孩儿知道了……”宋文渊垂下眼来,如是应道。 宋老夫人见宋余氏教训了这么几句,宋文渊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先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母亲说得是。”宋余氏如是说道,便让丫鬟们上了菜。 等菜上齐之后,阿金扫了一眼,便明白了八九分。今日的菜色与往常的不一样,大多都是江南菜。看样子,宋余氏是想要大家品评一下这个新请的厨子的手艺的。 阿金拿着公筷,将桌面上的每一道菜都夹了一些放在自己的小碟里品尝。等她吃过以后,宋余氏果然便开口问道:“阿金,你来给我品评一下,这些江南菜如何?” “不错。都很地道。”阿金微微笑道,她难得这么正经地客套。看在宋文禹眼里怪可爱的,阿金见他一脸戏谑地瞧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他手背上头的肉。 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惹得宋文禹更想要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阿金这么说,宋余氏的心放下了大半。本来这段对话到此为止,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偏偏就有人要挑出些是非来。 “嫂子,你可能不知道吧?这江南菜的厨子可是母亲专门为晓梦招进府里来的。嫂子刚才若说着菜不地道,估摸着母亲就会要重新换一个了,”宋璃语气天真地说道,看向阿金的眼神却阴恻恻的,“哦,对了。明儿个的酒席,听说也都是以江南菜为主。嫂子您看,我母亲对我这新进门的嫂子是有多上心。” 宋余氏被宋璃的一番话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斥责宋璃,却没想到阿金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婆母对新媳妇如此上心,原也是应当的。” 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讲,却也足够让宋余氏面上火辣辣的。她平日里扪心自问也算是一碗水端平,可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到底还是有一些厚此薄彼了。 至少,宋文禹在娶妻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上心。宋老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道:“快些用膳吧,这些好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回头你们又挑三拣四剩下不少,太过浪费。” “是。”老夫人这么一发话,众人都低了头,唯独宋璃仍旧意味不明地盯着阿金瞧。顶着这样的凌厉目光,任谁都会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可是阿金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毕竟宋璃对自己有敌意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晚膳用完以后,大家各自散去,宋老夫人独留下了宋璃与宋余氏。 三人一路沉默来到宋老夫人独居的小院里坐下,老夫人没有开口,她们也不敢做声。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宋老夫人才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今晚上找你们来,也是想我们娘仨好好说说话。眼瞅着明儿个阿渊就与庄家姑娘成婚了,我们璃儿的婚事,也应该有个说法了。” 宋璃一愣,还未等宋余氏开口,就神情激动地站起来道:“祖母,孙女不嫁。” 只不过,这一次宋老夫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面露愠色。既然一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宋余氏两母女谈这个事儿,那么宋璃的阁中反应也都在她预料之中了。 “璃儿的婚事,你与格非是怎么商量的?”宋老夫人没有理睬宋璃,径直看着宋余氏问道。 “婆母……格非他是觉得……璃儿还是孩子心性,我们也不急于……” 宋余氏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得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便没有再逼迫你们的意思。可是现下看来,这也并非是良策。璃儿已经过了十八岁,转眼便要到双十年华了。放眼整个王都之中,到及笄之年的姑娘们几乎都已经订了姻缘。你们若是再不抓紧些,恐怕,璃儿是要嫁到王都之外去的。到时候,你就是真正舍不得,也没有半点办法。” 宋璃一愣,很是震惊地看向宋老夫人和宋余氏,“祖母这是要将宋璃给发配了吗?” “怎么?嫁到王都之外便是发配了?这样不识抬举的话,便是在我们面前也是说不得的。传出去,怕是会让人以为我们宋家,就连那官至一品的巡抚大员都是看不上的。”宋老夫人斜睨了宋璃一眼,便不再去看她。 倒是宋余氏听出了宋老夫人的弦外之音,心里咯噔一下,额头上也现出了些许冷汗,“婆母的意思是……现下是有在王都之外当差的孙婿人选?” “洛亭春这个人,你应该是听说了的。他是格非的得意门生,之前一直在淮南一带当个知州,我便也不提了。不过最近,他已经被提拔成为了淮州的巡抚。可以说是连跳三级,风光得很啊,”谈起这个后生,宋老夫人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可见她是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的。 宋余氏心里虽然觉得不妥,但又不好驳了老夫人的面子,便只好先应和道:“既然婆母提出来这么个人选,媳妇自然会与格非好好商量一番。” 宋璃听到宋余氏这么回答,心情刚平静一些,却又听到宋老夫人道:“让你去和他商量,又得商量到什么时候?不如这样,索性便由老身去和格非说。” “这……媳妇知道了。”宋余氏垂下头,神色尴尬地回道。 “看样子,祖母是铁了心要将璃儿给打发出去了……”宋璃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幽幽说道。 “打发出去?若真是打发出去,老身又何必为你千挑万选?随便挑将一个人嫁过去便是。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也是被你母亲和哥哥给惯坏了!”宋老夫人冷声说道,一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宋余氏母女俩都带了进去。 “祖母说我便是了,为何又要连累我的母亲。”宋璃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宋余氏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扯她的袖子,却被她一把给甩开了,“宋璃先前无状胡闹,惹得外人议论纷纷,落得如此下场,宋璃无话可说。只是……只是母亲她是如何为这府中上下大小事务操劳,璃儿自小一直看在眼里,她对大哥更是视如己出,祖母怎么忍心苛责母亲呢?” “苛责?”宋老夫人看了宋余氏一眼,问道:“是我苛责了你吗?” 宋余氏冷汗涔涔,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会逃过老夫人那一双毒辣的眼睛,“没有的事儿,璃儿莽撞,还请老夫人莫要生气。” “老身不生气。今儿个我也乏了,你们先回去吧。”宋老夫人挥了挥手,似乎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一句。宋璃将此话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阵阵发冷。 看样子,自己要嫁给那个什么洛亭春,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宋璃死死咬着下嘴唇,就连嘴巴里什么时候蔓延着一股血腥味道都不自知。 宋余氏抬头见到宋璃这副模样,心里慌得很,连忙就将宋璃死拽了出去。母女二人拉拉扯扯地出了老夫人的院落,宋余氏才放开了宋璃,“你又何必与你祖母硬碰硬。明儿个你二哥就要成亲了,现下宋家的三个孩子里,确实便只有你还没有谈婚论嫁。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她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宋家好,为了宋文渊好?”宋璃张口便道,洁白的牙齿上沾了血迹,看起来甚是诡异,“这分明就是为了堵住我的口。” “堵住你的口?为什么堵住你的口?”宋余氏眉头紧皱,心里一阵烦躁,“璃儿,母亲嘴皮子都磨破了,你便看在我的份上,莫要再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宋璃说到这儿,一把抓住宋余氏的肩膀。宋余氏吃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开来,可是瞧着她癫狂的眼神,却如何都不敢动弹,“母亲,你可一定要信我。若是不将那沈氏赶出家门,咱们家一定永无宁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看到了,看到了她和二哥在花园子里幽会!不仅是我!就连小雀也瞧见了!小雀,你跟母亲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直缩在主子身后想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丫鬟没有想到宋璃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推出来,她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走到宋余氏的面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见她扑通往地上一跪,有些语无伦次地求饶道:“姑娘您饶了我吧,这样的话,奴婢可不敢乱说啊。” “你,你这个不争气的孬货,”宋璃见她怕成这样,气得一脚将她踢到了地上,面目狰狞地瞧着小雀道:“就你这么个货色,留在我身边做什么,还不如让人牙子给发卖了,好让我眼前清净!” “够了!宋璃,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当着我的面就敢打骂奴婢,口出粗鄙之言,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你,你……你真是,你真是气死我了。”宋余氏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廊柱缓缓坐了下来,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跟着宋余氏伺候的李嬷嬷见状,连忙替她抚背顺气,瞧着越发偏激的宋璃,眼里也都是疼惜,“大姑娘,您就少说两句吧。夫人可是将您捧在了心尖上疼着的,您这样做,可是在剜她的心啊。” 许是宋璃终于被李嬷嬷的话给说动了,又活着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一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的宋璃忽然回过神来,含泪扑到宋余氏面前单膝跪下道:“娘,您就信我这一次吧。璃儿没有说谎,那沈氏有古怪,是真真切切的啊。二哥被其所惑,也是千真万确的。二哥是我的亲哥哥,一母同胞,我又怎么会害他?我是想让他好的……” “你想让他好?”宋余氏低头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璃,冷冷说道,眼里尽是失望,“你若真为了他好,会去和晓梦胡说八道?” 说罢,宋余氏将宋璃猛地一推,任其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明日开始,你便好好待在你的听雨轩里,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里都不许去。” 宋余氏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宋璃一下愣住了。半晌,她才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余氏,一字一句地问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这是又要将我软禁起来吗?” 宋余氏咬着唇,心里一阵阵地发疼。可是一想到明日是宋文渊的大婚之日,不可有闪失,却还是狠下心肠来看着宋璃道:“你好好待在你的院落,下人们自然不会为难你。李嬷嬷,你现在就叫两个嬷嬷过来,将姑娘送回听雨轩。” 李嬷嬷面露难色地来回看了看这两母女一眼,最后还是应下了宋余氏的话,提着裙子一阵小跑离开了。直到她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带了过来,宋璃还一直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瞧着自己的母亲。忽然,一串低沉阴森的笑声自她嘴里发出,让人不寒而栗。 “我懂了,我懂了……母亲终究还是不信我,不,您不是不信我。只不过……宋文渊也好,宋文禹也好,包括您自己,都比我重要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李嬷嬷带来的婆子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次夫人要押解的人竟然是宋家的千金小姐,一时也愣住了。 宋余氏皱着眉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宋璃面露绝望之色,心中也在做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她还是背过身去,看着那无边的月色轻声吩咐道:“麻烦几位嬷嬷了,将姑娘送回听雨轩,好生照顾。” “是。”这几位婆子都是在宋府里当差多年的老人,自然明白竹子的事情不要多问的道理,只管低头做事儿。让她们松一口气的是,宋璃这次倒没有反抗,省了她们不少力气。也正因为如此,她们对宋璃的态度还是非常恭敬的,“姑娘,奴婢们送您回院子里。” “夫人,姑娘已经离开了。”李嬷嬷是宋余氏当初嫁进宋府为续弦的时候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若说这个府中还有谁最明白她,怕就是只有这个跟了她大半辈子的奴婢了。 宋余氏闻言,缓缓转过身来,怔怔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又闭上了眼睛,“她一定会觉得我是如此不近人情吧。” 李嬷嬷皱了下眉头,轻声宽道:“姑娘只是还没有长大,还是小孩子心性。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宋余氏没有吭声,只是一直枯坐在廊边,没有离开。 …… 宋璃被扭送回听雨轩的消息一下就传到了阿金的耳朵里。此时,她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珠子动了动,便转头看向坐在窗边看书的宋文禹。 “与你说个事儿,”阿金提裙利落坐到宋文禹面前,见他还是捧着书本,索性便将书从他手里硬抽了出来,“是正经事儿。” “你说。”宋文禹看着阿金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无奈地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就在刚才,婆母似乎下令让府里的婆子将宋璃扭送回听雨轩了,”阿金看着宋文禹,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宋文禹摇了摇头,又要去拿手边的书,却被阿金一把按住了。宋文禹回头看了阿金一眼,见她很是张扬地对着自己扬了扬头,只好又把手收了回去,“之前祖母与我提过一件事,她想将璃儿许配给我父亲的一个门生。” “哦,那然后呢。”阿金很了解宋文禹,当他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语气越是平缓,便说明越是有重要的话在后头等着。 “那个门生,品性各个方面倒也不错。但是我觉得,祖母之所以选他,倒不是看那些,而是因为……他是阿腾的堂弟。” “什么?”阿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老夫人的真实用意,于是她咋舌道:“你祖母果真……见解独到。” 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了自己的大拇指。宋文禹没好气地将她的手一把握住,用劲捏了捏道:“那也是你祖母。” 阿金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宋文禹道:“得与你坦白一件事儿。我总觉得,宋璃早晚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索性便与你说了吧。” “什么事情。”阿金的语气让宋文禹眉间一跳,总觉得身前是有万丈深渊等着他跳。 阿金见他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想笑,“你别这么紧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那天晚上我与你置气,便一个人去花园子里逛了。未曾想,碰到了文渊。” 宋文禹脸上表情如常,心里却闷闷得不舒服。半晌,他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僵硬地回道:“我知道了。” “我与二弟说了一两句客套话便回来了。明儿个就是二弟的大婚之日,若是有人想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那……”阿金话说了一半,宋文禹便明白了。 “放心吧,母亲是不会让任何人搅了二弟的婚事的,包括宋璃。”说完这句话,他便又将书本拿了起来。 “你这么说,我心里越是不安了。感觉到时候婆母会迁怒于我。”阿金一手支着下巴有甚是苦恼地喃喃自语道。 “不会,”宋文禹抬起头了看了她一眼,“她不敢。最多给你点脸色看。” “好吧。”阿金耸了耸肩,知道此事无解,也不再纠结。她正站起身来准备回去继续卸妆,却被宋文禹一把拉住了。阿金转过头,看见宋文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还有事儿?” “你不生我气了?”哪知宋文禹忽然微微一笑,如是问道。 阿金闻言一怔,脸上带着些羞赧,她作势要挣开宋文禹的手,却并未真的抽离,“谁说的,肯定还是生气的。” 宋文禹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好笑。知道她是嘴硬,却没有当面拆穿她,只道:“我认真想过了,你生我气也是应当的。我不该……不该那么妄加猜测你的义父,那毕竟是你很重要的亲人。” “你知道就好,”阿金轻哼了一声,旋即来到宋文禹身边坐下,依偎在他的怀中,“我知道现下谣言四起,分明是有人要搅浑这一滩水,好浑水摸鱼……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宋文禹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这天下,早就已经不太平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多事之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庄两家的亲事很是盛大。王都之中有不少闺阁之中的女子都很是羡慕庄晓梦的十里红妆,更何况夫家还是名门望族,夫婿更是首屈一指的人中龙凤。她们将别人的事情都想得极好,把自己压在心底的那一丁点不可向外人道的念想投射在了别人的身上。 想来,也是有些悲哀的。 因为要接亲,宋府里的下人们天还没亮就开始忙碌起来,连带宋文禹夫妇也不可幸免。 阿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帮着宋文禹打理着身上的衣服,看得宋文禹直心疼,“不然,你还是回床上躺一会儿吧。这从庄府接亲回来,还要一阵子。更何况现下文渊都还没出门。” “我倒是想,可是待会儿婆母忙起来我不出现,怎么说得过去。”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宋文禹打理好了,又往后走了几步看了好一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咱们俩先去给祖母还有公公和婆母请安吧。” “嗯。”宋文禹微微颔首,便同阿金一道去了主院。 主院里,宋老夫人和宋格非夫妇三人已经坐在一起聊天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在外屋伺候的丫鬟传道:“大郎君和大夫人过来了。” 宋老夫人闻言,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也算是个懂事的,叫他们进来吧。” 宋格非摸了摸胡子,知道母亲这是在说自己的大儿媳妇,便全当没有听到。反正以宋老夫人的出身,让她不去计较沈默金的商贾出身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宋格非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他也知道宋老夫人今日对沈氏的态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沈氏也是个聪明人,定然也不会计较。 思及此,宋格非也就心安了。倒是宋余氏今日看起来心事重重,让他忍不住多关注了些。 “祖母,父亲,母亲。”就在宋格非关注宋余氏的当儿,宋文禹牵着沈默金进到了小厅里,给各个长辈们行了礼,敬了茶之后,这才坐到一边,“二弟呢?可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已经都准备妥当了。你二弟今日起来得早,收拾完了以后咱们才陆续起来。我便先让他在自己房间里用早膳了。”宋余氏闻言,笑了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金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宋余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瞟。练武之人六识本来就比常人机敏,她虽未抬头,却也感受到了那一束打量的目光。 “嗯,那就开饭吧。”宋格非接着宋余氏的话说道。他话音刚落,那些本来伺候在门外的丫鬟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从摆桌到将早餐端到桌子上,要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祖孙三代落座圆桌以后,在宋老夫人的允许之下,便各自吃了起来。本来是喜庆的日子,期间也没有人说话,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祖母、父亲、母亲,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我便先带着阿金回去了。”等丫鬟们将桌上的碗筷撤去,又给几位主子各自上了一碗甜汤之后,宋文禹如是询问道。 “现下也没什么事儿,你们回去歇息吧。待会儿你弟弟迎亲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那些宾客你们两口子可要帮忙招待一下。”宋余氏连忙说道。 听了宋余氏的话,不仅是阿金觉得奇怪,就连宋老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谨遵婆母吩咐。”阿金见其他两位长辈也未提出异议,便乖巧地站起身来向三位行了礼之后退下了。 宋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瞧着宋文禹夫妇携手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离开房间,才侧过头来看向宋余氏道:“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的,”宋余氏轻声答道。 宋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宋余氏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老夫人手拿着佛珠,正在闭目养神,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走出主院,宋文禹牵着阿金的手,闲庭信步地往东厢房地方向去。忽然,阿金侧过头来看着宋文禹道:“你不觉得,婆母是不想让你带着我去见你二弟吗?这是什么意思?” 宋文禹看着阿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管她什么意思,你都无需理会。” 阿金撅了噘嘴,没再说话,可心里还是不痛快。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对方却像是防狼一样防着自己,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宋文禹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的,便停住脚步,将她抱进了怀里,“不论她是什么意思,我也不会去理会。” 宋文禹轻柔的话语让阿金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叹了一口气,“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全当是婆母心疼我,不舍得让我操劳好了。” “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宋文禹莞尔一笑,得了便宜又卖乖地说道。 阿金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二人又挽着手继续往东厢房行去。 天刚蒙蒙亮,宋文渊接亲的队伍便浩浩汤汤地向庄府出发了,宋璃坐在听竹轩里都可以隐约听到外边的热闹。 “姑娘,您起来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在一旁伺候的小雀见她已经坐在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睡,怎么不睡。反正今儿个一整日,我都出不去这听竹轩了,不是吗。”宋璃面无表情地看了小雀一眼,说完这句话,便直挺挺地躺下了,眼睛却没有闭上。 小雀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 回到东厢房里的阿金看了一会儿书,就开始打盹。忽然隐隐约约有喧闹声传来,她这才睁开眼睛来伸了个懒腰,道:“大郎君是出去招待客人了吧。” 阿珍点了点头,将早已经备好的茶汤端到了她手边来,“是,临走前见您睡得沉,便说不要打扰您。” 阿金闻言,懒洋洋地端了茶汤过来喝了几口,这才将碗放在一边,“那既然我都已经醒来了,总不能不出现吧。阿珍,你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去。” “是。”阿珍领了命,便开始伺候阿金梳洗打扮。间中主仆二人还会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这繁琐的事情便都做完了。 阿金带着阿珍来到前厅,就瞧见宾客满堂,偌大一个厅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阿金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厅里的情况,便将帘子放下了,转头看向阿珍问道:“女眷们是都集合在后院了?” “是呢,听说大夫人就在那儿张罗着。老夫人估摸着要等到新人来拜堂了,才会出来。” 阿珍说得隐晦,可是阿金却听明白了,“最近老夫人身体情况不怎么好?” 阿珍闻言,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附耳道:“都是在用一些药性霸道的药强撑着。” 阿金垂下眼来,言语里带着些惋惜,“看样子,老夫人是把白术师姐的药方给换了。” “嗯,白术师姐开的方子她吃了一阵子,觉得没有起色,便去请了杏林苑的大夫来看。现下吃的这个药方,便是杏林苑里的医正开的。” “说到底,她还是信不过江湖中人。”阿金苦笑道:“在她眼里,药王谷再怎么久负盛名,也比不上这皇宫里的大夫。罢了,人各有命,就不要强求了。咱们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是。”阿珍向她行礼道,之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聊到这个话题。 就在阿金犹豫是否要去后院看一眼的当儿,怀仁忽然掀了帘子走出了大厅,见到阿金站在门口,连忙行礼道:“少夫人,大郎君刚才就说好似瞧见你了,让小的领您去后院。” 怀仁话音刚落,阿珍便捂嘴笑开了,“姑娘您看,姑爷可真是您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您不想去后院,却偏偏叫怀仁过来堵您的退路呢。” 阿珍一针见血,让阿金尴尬得很。转头跟着怀仁往后院走的时候,伸手便在阿珍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就你话多。” 阿金这般娇憨的模样,让阿珍更是咯咯笑出了声。这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就连走在他们前头的怀仁的嘴角都跟着向上弯起。 主仆二人在怀仁的带领下来到后院,还未进院落,就依稀听到有丝竹之声传来。怀仁在那如意门前站定,向阿金拱手道:“少夫人,小的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行了,你回到文禹身边去吧,”阿金生无可恋地挥了挥手,直到怀仁从她们的视线之中离开了,才整理了一下衣衫穿过如意门,来到了后院的宾客之中。 此时,宋余氏正在和一妇人执手相谈甚欢,那妇人眼睛一瞟,就瞧见阿金娉婷走来。 “哎哟,这么标致的妙人儿。可是大郎君的夫人?”那妇人笑嘻嘻地看向宋余氏道。 宋余氏闻言,连忙转过头来看向门口,果然见到阿金正笑盈盈地走过来,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待她再转过头来看向那妇人时,却已经全无尴尬之意了,“正是我的大儿媳,我领姐姐见见。” 说着,便向阿金招了招手。阿金见状,知道不过去不行,便行至二位夫人面前,落落大方地行了礼,“见过婆母,庄夫人。” 那妇人听了她对自己的称谓,一阵诧异,笑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庄夫人的?” “夫人您衣服上有庄府的家徽呢。”阿金笑了笑,指了指庄夫人的衣袖。 庄夫人闻言,立马低头看了一眼,果真看到袖子边上绣着的是庄家家徽的花纹,便抬头笑道:“娘子观察入微,是个冰雪聪明的。” “夫人过奖了。”阿金谦逊地向二位长辈行了个礼,便站到了宋余氏身后。 宋余氏听着自家姐姐对阿金赞不绝口,五味杂陈。一想到还被她关在听竹轩里的宋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个,阿金。你去帮我招呼一下客人吧。李嬷嬷会跟着你的。”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宋余氏在找个由头打发阿金离开,可是谁都没有说破。待到阿金跟着李嬷嬷往女宾休憩的地方走去,庄夫人才又温柔开口道:“妹妹不喜欢这个大媳妇吗?” 宋余氏被问得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怎么可能呢,只不过……谈不上不喜欢,也谈不上喜欢罢了。这天底下的婆媳关系,不是大多都是如此吗?” 庄夫人闻言佯装恼怒地打趣道:“听你这么说,晓梦嫁进来,你对她也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的好姐姐啊,哪能啊。晓梦那个孩子我可是从打心底里喜欢的,那不一样。”宋余氏听了庄夫人的话,明知道她这是在说开玩笑的话,却还是连忙解释上了。 姐妹二人又是一阵打趣说笑,倒也将这一小插曲给忘了个干净。 …… 却说阿金跟着李嬷嬷来到女宾休憩的地方打了一圈招呼之后,李嬷嬷便向阿金告辞了。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阿珍瞧着那老奴婢离开的背影,啧啧道:“大夫人手下的奴婢,都这么眼高于顶吗?” “李嬷嬷和一般的婢子可不一样,”对于李嬷嬷对自己不敬的态度,阿金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人多的地方,到东厢房里去躲清静,“什么时辰了?” “快到未时了。”阿珍看了一眼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水钟,如是答道。 “哦,那便再等等吧。”阿金百无聊赖,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眼下正是初冬,日头正好,凉风习习。阿金趴在亭子边上的栏杆上,半眯着眼睛活像一只打盹的猫。 正在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从她眼前跑过去。阿金睁眼一瞧,发现似乎是老太太房间里的,瞌睡一下就清醒了。 “阿珍,”她坐直身体让阿珍附耳过来,“那个小厮好像是在老夫人房间里伺候的?” 阿珍顺着阿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确实是老夫人房间里的。这可真是奇怪了,为何会到后院里来?若说是来传话的,也应该派个丫鬟来才是。” 阿金娥眉轻蹙,忽然一下站起身来,凝视着那小厮匆匆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他是来找大夫人的。” 说罢,她回过头来看向阿珍道:“大概是老夫人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宋余氏脸色煞白地跟着小厮往老夫人的房间里去。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已经验证了阿金的猜测。 “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留在这儿帮着婆母招呼客人吧,跟去了也不能做什么。”阿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带着阿珍又回到了那些女宾客的中间。 …… 外院,宋文禹与萧湛及洛腾正喝酒聊天,忽然见怀仁神色凝重地走进房间来,与宋文禹耳语几句之后,宋文禹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洛腾见状,连忙问道。 “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宋文禹说着,向萧湛行了个礼道:“王爷,怠慢了。” “没事儿,这儿有洛大郎君陪我喝酒,你且去忙便是了。”萧湛对着他微微一笑,消除了他的顾虑。 眼瞅着未时将近,在老太太房间里待着的几人都能依稀听到喜乐的声音了。宋格非夫妇和宋文禹一道在外屋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焦躁不安。 也不知道等了是有多久,大夫终于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宋格非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道:“王医正,如何了?” 王医正连连摇头,唉声叹气地带着自己的药童就要离开。宋格非见他是这么一副反应,赶紧上前拦住了他,“王医正,您这总得想想办法吧?拜托,拜托了。” 王医正面露难色,他知道宋家今日是在办喜事,老太太现下的情况不容乐观,怕是药石难医。他苦恼地摸了摸胡子,无奈叹气道:“先前老夫给老夫人开的药便已经是药性霸道了,现下若是再强行用药,怕是……” 王医正没有说完,可是在场众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其中,神色最为凝重焦急的便是宋余氏。今日是她亲生儿子宋文渊的大喜之日,老太太偏偏在这个时候到了弥留之际,如何能让她不急。 宋余氏向后退了几步,在李嬷嬷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椅子上,有些绝望地看向王医正道:“医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有,”王医正犹豫了半天,半晌才点了点头,“只是这法子我觉得不太可行。应该说,是不切实际。” “既然是有法子,医正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宋格非听到王医正这么说,连声催促道。 宋文禹站在一旁虽不言语,眉眼之间也是难掩激动。 “往生蛊。”王医正轻了轻嗓子,低声说道。 “什么?”宋格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医正。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往生蛊。通天阁的往生蛊。”王医正老脸通红,提高了些嗓音又重复了一遍。 “那……那是什么东西?”宋格非与宋余氏对望了一眼,这才不解地看向王医正道。 “一种蛊毒,却能让人死而复生。”王医正将双手拢在袖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宋文禹拧着眉头站在一侧,默默观察着王医正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只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这……可是……”宋格非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何王医正会说这个办法不切实际了。 暂且不说当今圣人有多么忌讳这通天阁,他就连通天阁在什么地方都不甚了解,更别说登阁求药了。 “宋丞相,眼下,这怕是救治老夫人唯一的法子了。”王医正见宋格非一脸为难的模样,拱了拱手,便带着药童离开了。留下宋家三人面面相觑。 …… 阿金正在内院里张罗着招待宾客,忽然宋文禹来到了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阿金抚着胸口,有些嗔怪地瞧着宋文禹。 “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我们那边说话。”宋文禹说罢,也没等她应声,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见到这副场景的人,都在心底里都只觉得两人感情好,心生羡慕,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来,坐。”宋文禹拉着阿金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有件事情,需要找你验证一番。” “你说。”阿金盯着他的眼睛,见他如此严肃,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这世上,果真是有往生蛊的存在吗?” 宋文禹的问题让阿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半晌,她才轻声问道:“是谁提起这件事的?” 宋文禹抿了抿唇,也没有瞒她,“杏林苑的王医正提起的。他说,眼下只有往生蛊才能够救我祖母一命……” 阿金怔愣了一下,“老夫人她……” 宋文禹沉重地点了点头道:“眼瞅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如此突然……”阿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世事难料。她站起身来,走到池塘边上瞧着那些游得欢快的金鱼,“确实是有往生蛊的存在,且是我通天阁中人修炼的秘术。” “那……”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撺起,“那如何求这蛊毒?” “没办法求。”阿金回过头来看向宋文禹,“若是我修炼此术,都不用你求,我便给了。只是……到了我们这一辈,修炼此术的人不是我。而是……师姐。” “你师姐?”宋文禹看着阿金,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你师姐是……” “我的大师姐,琉璃。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紫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妙手回春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琉璃在无名山庄打坐入定,不过是半个时辰,便睁开了眼睛。梁祈安坐在一旁,看了她一眼,道:“心静不下来,如何都无法入定的。” 琉璃站起身来,走到梁祈安的对面跪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替他煮了一碗茶汤,“阁主,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不羁山。” “等事情尘埃落定,自然就回去了。”梁祈安接过琉璃双手递过来的那碗茶汤,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阁主莫非是想要插手这王都中的事情了?”听了梁祈安的话,琉璃有些疑惑。 “插手……”梁祈安低声呢喃了这两个字,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看咱们现在什么都没做,不也有事情找上门来吗。” 琉璃心中了然。若说这通天阁阁主梁祈安有什么软肋,怕就是在他膝下长大的这一双儿女了。现下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阿银的身上,便是触动了梁祈安的逆鳞。 “阁主,不羁山那边已经传了信回来。说阿银已经安全抵达不羁山了。” “那你便去信和你师傅说一声,让她将阿银看紧了,这段时间让他不要接任务下山。” “是。”琉璃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却在腹诽。阿银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那么大一个人,腿长在他的身上,师傅能够怎么办? 刚这么想着,梁祈安又道:“过两天你也回不羁山上去吧。回去帮衬一下你师傅。” 琉璃一愣,藏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梁祈安看了她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碗茶汤上,“我知道你现在都还没有去找那个人去将往生蛊拿回来,可是你这么躲着你师傅也终归不是个办法。你不去找那人,你师傅自然就会替你去找的。” “……阁主,我明白,”琉璃声音颤抖地应道,又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才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想让师傅为难,我也更不想让……让他出事。” “哎……”梁祈安听了琉璃的话,只觉得悲从中来。曾经的那一段往事,又浮上心头。他沉吟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也罢,回头我帮你劝说一下你师傅。可能不能说服她,我不敢保证。” 琉璃没想到梁祈安会在这件事情上松口,十分激动地在梁祈安面前跪下,连连磕头道:“琉璃谢过阁主。” “嗯,你起来吧。不过,你还是要回到不羁山上去的。关于这一点,容不得你讨价还价。” “弟子明白。只是在离开之前,弟子想与那人见上一面,道一声珍重。从此,便不再见他。”琉璃视线垂下,声音苦涩地缓缓说出了这几个字。 “……好。全当是了了你一桩心事。”梁祈安沉默片刻之后,应允了琉璃的请求。 琉璃知道,这已经是梁祈安最后的让步,她也不敢奢求更多。她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梁祈安微微一笑,转头离开了房间。 …… 正在陪着萧湛喝酒聊天的洛腾,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心痛,像针扎一般地疼。他捂着胸口,眉头轻蹙。萧湛见状,也将酒杯放在了一边。 “洛统领,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许是凉酒喝多了,刚才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等那阵子不适感过去之后,洛腾回应道。 “既然如此,这酒是不能再喝了。”萧湛话音刚落,就见着宋文禹推开门走了进来,便打趣他道:“主人家终于回来了。洛统领你赶紧与他说道说道,这用来温酒的暖炉炉火都灭了,也没见人过来蓄上火。你身子不舒服,全应该是文禹的不是。” 宋文禹闻言一愣,坐到洛腾来看了他一眼,还未等他开口,洛腾便道:“是王爷在说玩笑话呢。不过暖炉没了是真的。” 说罢,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一个红泥炉子。宋文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炉子,果然火灭了多时,就连炉子都已经冷了。他拍了拍手,让人立马换了个新的。 “王爷,招待不周。”酒重新温上之后,宋文禹向着萧湛拱了拱手,有些抱歉地说道。 萧湛瞧着他虽礼数周全,却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一定是宋府里出了大事。可是今日是宋家二郎君大喜的日子,宋府之中能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萧湛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先开了这个口,“文禹,我见你魂不守舍的,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吗。” 宋文禹抬起头来看着萧湛,似乎是在犹豫当不当说。他一向不喜欢将自家麻烦事情倾诉于人,可是这一次…… “王爷,”宋文禹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微臣祖母……病危。” 萧湛和洛腾皆是震惊地看着宋文禹,最后还是萧湛最先回过神来看向宋文禹道:“怎么会如此突然?现下宋老夫人的状况如何。” “已经请王医正来瞧过……怕是药石难医,神仙难救了。眼看着文渊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宋府,可是祖母她……还在昏迷着。” 宋文禹神情颓败地坐在那儿,在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平缓,极力克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他下意识地隐藏了往生蛊的事情,不想横生枝节。 “正好。我带过来的贺礼里有一根千年人参,拿那人参的根须煮汤水给老夫人服下去,应该可以撑上一阵子。”他话音刚落,飞云便领命出了房间,应该就是去拿那一根千年人参了。 “谢王爷一番好意。只可惜,这也不过是撑过一时的办法罢了。”宋文禹向萧湛抱拳表示感谢之后,神色之间难掩哀伤。 “不尽然。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萧湛突然说的这么一句话,让宋文禹的心里一跳。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萧湛一眼,有些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只见萧湛微微一笑,又捏起了酒杯道:“文禹,你可听说过往生蛊?” 宋文禹低下头,借以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惊讶,“那是何物。” “通天阁你总归是听说过的吧。通天阁之下,又分为往生阁和千面阁。这千面阁一脉传承的秘术是千面之术,而往生蛊便是往生阁的拿手好戏了。” 萧湛将往生蛊的出处娓娓道来,与阿金所说未差分毫。宋文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成拳,暗自心惊——他没想到,萧湛对通天阁竟然如此了解,这让他不得不为阿金的安危心生担忧。 宋文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如常,好让萧湛不会心生疑惑,:“王爷特意提起这个往生蛊,是因为他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吗?” “算是吧,”萧湛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思绪,“这往生蛊之所以能够起死回生,说白了便是一命换一命的道理。将蛊毒置于养蛊之人的身上,当此人的性命岌岌可危之时,此蛊虫就会以自己的性命献祭,让此人重获新生。” “竟然还有此事?”萧湛话音刚落,头一次听说往生蛊之作用的洛腾先一步出声问道。宋文禹看了一眼洛腾,并没有觉得唐突。不久之前当他从阿金口中听闻此事时,也是这么一副惊诧的模样,“那通天阁中人,岂不是人人都有两条性命,可以有恃无恐了?” “倒也不是这么说。这往生蛊的制蛊方法,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习得。不知为何,一直以来这往生蛊之术的修习之人一直以女子居多。” “既然是通天阁的东西,又是如此珍贵。想要借来为我祖母续命,怕是天方夜谭了。”宋文禹适时出声,言语苦涩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湛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文禹一眼,笑了笑道:“也是……若是一早便与通天阁的人有交情,倒是另说了。若是这条路行不通,或许咱们还可以想一下别的办法。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让宋老夫人能够安然度过今日。” “王爷说得是。” 宋文禹点了点头,三人正说着话,怀仁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大少爷,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的花轿已经到宋府门口多时了。眼下吉时已到,需要将新妇迎进府中了……” 宋文禹听了怀仁的禀报,便知道祖母的院落里眼下应该还是乱作一团,所以宋余氏也脱不开身来做主。于是他便向怀仁道:“既然吉时已到,仪式自然要按时举行。你先差人去门口告诉喜婆一声,我去主屋找父亲母亲。” “是。”有了宋文禹的回应,下人们就有了主心骨,之前有些浮动的人心也稳定了下来。 “王爷,微臣先行告退。” “你且去忙,我在这儿静候佳音。”萧湛向宋文禹举杯致意,目送宋文禹离开房间。 …… 和宋文禹分开之后,阿金就一直心神不宁。阿珍跟在她身后默默瞧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忍不住道:“姑娘,您已经在这儿走了半个时辰了。二少爷都已经准备将新娘子迎进府里了。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阿珍,你说,白术师姐可还在王都之内?”阿金被阿珍这么一说,总算是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可说不好。药王谷的弟子都撤了个干净,白术大师姐还留在王都做什么?再说了,他们药王谷的人,向来不喜王都,更不喜欢咱们。” “你说话……倒是直白,”阿金干笑了几声,知道阿珍也没办法替自己出谋划策了。她叹了一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小几。忽然,她猛地站起身来道:“你说,若是找沈玉出宫为老夫人诊治,能有几分把握?” 阿珍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一脸疑惑地看向阿金道:“姑娘,沈姑娘有几分把握救治老夫人。奴婢只是在想,在此之前,姑娘考虑的不应该是怎么将沈姑娘从宫中请出来吗?” 阿金愣了一下,有些沮丧地又坐了下来道:“你说得没错。是我考虑得不周全。” “姑娘这是关心则乱。”阿珍好心安慰道,突然灵机一动,很是兴奋地看着阿金道:“姑娘,先前奴婢去大厅里帮忙的时候,就听说太子妃殿下会过来参加二少爷的喜筵,却不知沈姑娘会不会跟着出来伺候?” 阿金一愣,心情有些复杂地低声呢喃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刚才在后院,我不曾见过孟氏。” “姑娘,太子妃殿下是何等身份。她若来了,也一定不会在那女眷席中坐着的。” “对,你说得对。”阿金喜上眉梢,可是这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她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阴云,“现下文渊他们马上就要拜天地了,若是孟氏来了,定会被请到上座。宋老夫人眼下这个状况,她现在应该也会知道了……若是她带了沈姑娘来,一定会出手相助吧。毕竟……” 阿珍不知道她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见她又在发呆,便轻声问道:“姑娘,那咱们还去拜见太子妃殿下吗?” 阿金摇了摇头,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时候出现,“咱们还是去喜堂里帮衬一下。老夫人那里,怕是不需要我了。阿珍,你去和怀仁说一声,便说若是太子妃殿下身边带着一位叫沈玉的女官,便让他去禀告大郎君。他会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的……” 阿珍想不明白为何阿金的情绪忽然就变得低落起来,她向阿金行礼之后,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找怀仁了。 …… 正如阿金所料,孟一荻确实来了宋府,也确实带着沈玉。只不过她们为了避嫌,并未在后院女眷席中等待,而是在主屋旁边的一个侧厅里休息着,这也是宋余氏特地安排的。 时隔多日,再来宋府,已是物是人非。孟一荻并不想在这儿多做逗留,只想做完分内之事便离开。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所有人颇有兴味的目光都让她如坐针毡。 沈玉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俯下身子来轻声问道:“娘娘,您若是不想待在这儿。咱们和主人家说上一声,回去便是了。反正,礼已送到了。” “不可,”孟一荻轻轻摇头,“母后这次让我过来,其中便有试探的意味,再则也是想让我替太子笼络人心。你看今日喜筵来了那么多人,我若这个时候落荒而逃,岂不是留人话柄。” 沈玉闻言,便也不再说离开的事,“奴婢刚才听外头有脚步声,似是十分匆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宋府出了什么事情。” 被沈玉这么一提醒,孟一荻也觉得奇怪起来,“是呀。按理说这吉时将近,应该有人过来请我入席才是……” 她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孟一荻抬头一看,发现是怀仁站在门口,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你……” “娘娘。”她话还未说出口,怀仁便退让到了一边,宋文禹上前一步站在了门口,向其行礼道:“我家老夫人忽然病重,微臣斗胆,向娘娘求个人,救治微臣的祖母。” 孟一荻瞧着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的宋文禹,忍着心中酸涩,轻声开口道:“宋大郎君客气了。你想要求什么人,老夫人病重,本宫有什么可以帮一把的地方,自不会推卸。” “娘娘,臣下想请在您身边伺候的这位沈姑姑随臣下走一趟。” 沈玉没想到宋文禹一出现就指名道姓的要自己,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宋文禹,见他神情如此笃定,更是疑惑了,“娘娘,奴婢……” “既然是宋大夫请你过去,你便过去吧。你且放宽心,宋大夫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他不会为难你的。”孟一荻以为沈玉是心里忐忑,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沈玉点了点头,便跟着宋文禹离开了房间。他们转身离开时,孟一荻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 宋文禹带着沈玉匆匆来到主屋前,他忽然转过身来,向着沈玉深深鞠了一躬。沈玉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道:“宋大夫,您这是……” “是内子让我来寻你的,”宋文禹抬起头来看向沈玉说道:“沈姑娘但凡放开手脚去治,不论结果如何,我定不会为难沈姑娘。” 沈玉听了宋文禹的话,之前的疑惑算是全部有了答案,她眉头舒展看向宋文禹,还礼道:“既然是姑娘嘱咐的,沈玉定当全力以赴。宋大夫,还请带路。” 有了沈玉的这句话,宋文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连忙侧过身子亲自为沈玉引路,二人赶到老夫人房门前时,就听到屋子里隐隐有哭声传来。宋文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推门而入,就见宋余氏正坐在外屋哭泣。 “母亲,祖母他……” 宋文禹有些慌乱地来到宋余氏面前,问道。 “没,你祖母……你祖母没事,我只是……”宋余氏也没想到宋文禹会忽然带人闯进来,连忙擦了眼泪道:“你祖母现在还是昏迷着,润王爷送过来的参须水已经喂下去了,也不知道……” 宋余氏说到这儿,又擦了擦眼泪。宋文禹看穿了宋余氏的内心想法,却没有说破,只道:“二帝已经抱着庄家表妹过了大门了,母亲先去喜堂张罗着吧,那边更需要主心骨,这里有我便可。” “这……那好,还请大郎多担待了。”说着,宋余氏便带着李嬷嬷走出了宋老夫人的房间,宋文禹甚至都没有转头去多看一眼。 “沈姑娘,这边请。” 沈玉点了点头,跟着宋文禹来到宋老夫人床前。只见宋老夫人面色红润,呼吸也趋于平缓,却还没有睁开眼睛。沈玉为老夫人诊脉之后,与宋文禹一起来到屋外,“宋大郎君,宋老夫人的情况属实不好,现下她的情况看似稳定,全是那碗参须汤的功劳。” 宋文禹听罢,半晌才艰难地问道:“沈姑娘,您的意思是……” “想要调理好,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其中几味药材,就只是生长在药王谷,千金难求。”说到这儿,沈玉面露难色。 宋文禹见状,便知道她是有不能说的苦衷,便道:“姑娘只管开方子,抓药的事情,就由我们宋家人去想办法便是。” 沈玉见宋文禹如此豁达,反倒是有些愧疚了,“好,奴婢这就去开方子。老夫人的参须汤,还是要继续喝着。待到参须用尽了,再开时服药也不迟。” “好。”宋文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宋余氏的小心思,最后还是开口道:“沈姑娘,以你之见,今日我祖母可还能参加喜筵。” 沈玉将药方写罢,吹干了墨迹,并将之双手递给了宋文禹,“办法是有,但是只能撑一时。” “对祖母身子可有什么影响?”宋文禹想了想,如是问道。 “没有坏处,但是一个时辰之后,病人会再次陷入昏迷的状态。” “如此……”宋文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下了决定,“劳烦沈姑娘了。” “好。”沈玉答应得干脆,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拿出来一个白玉的药瓶,在宋老夫人的鼻子前晃了一下,宋老夫人立马就有了反应,“宋老夫人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会转醒。宋大郎君若是想要宋老夫人参加二公子的喜筵,可要快些准备了。记住,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老夫人是清醒的。” “谢过姑娘大恩。”宋文禹对沈玉长揖道。 沈玉连忙摆了摆手道:“宋大郎君客气了。奴婢先行告辞了。” “好。” …… 阿金带着阿珍坐阵于喜堂之中,招呼宾客陆续就座。眼见着酒席已经坐无缺席,仍旧不见宋余氏的身影,只有宋格非一人目光沉沉地坐在那儿,无人敢去打扰。 阿金四处张望了一番,实在是没有瞧见宋余氏,这才无奈走到宋格非身前道:“公公,还有一刻钟,就到吉时了……” “若是待会儿你婆母还未来,便由你来主持吧。”宋格非抬头看了阿金一眼,忽然吩咐了这么一句话。 阿金一愣,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有小厮高声报道:“太子妃殿下驾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孟一荻由一位面容清秀的宫女扶着向喜堂走来。阿金一眼便认出来跟在孟一荻身边的那位宫女,便是沈玉。 主仆二人缓缓来到喜堂之内,众人皆对孟一荻行跪拜礼,在经过阿金的时候,孟一荻的步履似乎变得迟缓了些。对于阿金,她始终是报着几分好奇的心思,却一直没有机会单独相处。眼下也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也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孟一荻走过阿金,在宋格非的引领之下走到了主位上坐下,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拘泥,今儿个是宋府二郎君的大喜日子。本宫也不过是众多贺喜之人中的一个罢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陆陆续续站起身来。有好事之徒第一反应便是将目光落到阿金身上,见她神色如常,又觉得无趣,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方面。 “真是奇怪了,这客人都到齐了。就连太子妃和润王都已经就座了,怎么不见宋家而今的当家主母还有宋老夫人?” 有人小声嘀咕道,却没有人搭理他。阿金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沈玉一眼,见对方轻轻点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不多一会儿,就见到宋余氏急匆匆地走来,打扮也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看样子,是有特地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梳妆打扮的。阿金暗自腹诽,只觉得宋余氏这次做得有些欠考虑了。旁人不知道宋老夫人的状况,难道宋格非会不知道吗?这个节骨眼上她打扮得焕然一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分明就是在告诉宋格非,她至少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守在老夫人身边了。 “老爷。”宋余氏一脸喜气地来到宋格非面前,见他目光冷漠,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错处,立马就不吭声了。 “老夫人那儿,谁在伺候着?”宋格非问道。 “有……有大郎君呢。”宋余氏轻声回道。 宋格非张了张嘴,刚要训斥几句,又听到小厮报道:“老夫人到。” 莫说是宋格非,就连宋余氏都惊诧莫名。二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喜堂门口,只见宋文禹正扶着宋老夫人站在那儿。阿金站在众人身后,看到他向自己微微颔首点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老夫人的心愿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一场喜宴,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阿金拖着疲累的身子坐在梳妆镜前,任阿珍替她卸下妆容,而她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宋文禹是在她梳洗完之后才进来的,阿金听到没别人轻轻推开的时候,便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宾客都送走了?” “嗯。和文渊相熟的那些郎君们都是斯文人,也没有闹得太凶。” “哦?”阿金闻言,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看样子与大郎君相熟的贵公子们,倒都不是斯文人了。” 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知道她这是在说他们二人新婚之夜的事情。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默不作声地在阿金身边坐下,拉过了她的手,“我以前是让你受委屈了。” 阿金轻哼了一声,将手抽了回去,“我知道那一个晚上宋璃带人来为难我,应该也不是你的意思……说起来,现下宋璃可是被放出来了?” 宋文禹点了点头,“将祖母送回房间休息之后,母亲就解了璃儿的禁足。庄家的宾客都已经散了干净,就算她现在想要生事,也是难于登天了。” “她自然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从今天开始,庄晓梦就是你们宋家的二少夫人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有的是机会作妖的,”说到此,阿金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宋文禹道:“我知道你惯不喜欢说人的不是,更何况那人还是你的妹妹。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给文渊提个醒。你那个妹妹执念颇深,又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别到时候狗急跳墙,为了看我落魄把你们整个宋府都拉下水。” 宋文禹微微颔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沈玉身上,“今日,沈姑娘给了我一个药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藏在袖中的药方拿了出来递给阿金瞧。阿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展开扫了一眼,神色凝重,“据我所知,这其中好几味药,只是生长在药王谷,由谷中弟子小心看护着。其他地方……” “沈姑娘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所以……我没有将这个药方拿给父亲看。” 阿金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她有些感激地看着宋文禹,言语之间颇为动容地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药王谷的药材,好求不好求?” 宋文禹看着他,轻声问道。 阿金听了他的话,又看了一眼那张单子,“我誊抄一份送往不羁山,看通天阁的库存里是否有可以拿来现用的。这药王谷……”阿金抿唇,欲言又止,“这药王谷里的人,脾气可是有名的古怪。你去求药,指不定会跟你提什么要求。” “去药王谷,需要几日时间?” “快马加鞭,差不多是要五日。只是……到了药王谷门口,不得门而入,也是白费功夫。据我所知,有些求药之人,可是在药王谷的入谷处一等就等了好几年。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地方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城镇,名为百草镇。” “百草镇……我知道了……”宋文禹兀自沉思,阿金见他没说话,心里更是不安。 “你该不会是想要亲自去一趟吧?” “沈姑娘的意思……若是没有这个方子续命,祖母命不久矣。”宋文禹神色沉重地将沈玉跟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看样子,我是阻止不了你了,”阿金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折衷的法子,不知你想听不想听。” “但说无妨。”宋文禹认真地盯着阿金瞧。他很清楚,阿金提出的建议向来都可以解燃眉之急。 “把这件事情交予沈大郎君去做。沈家的人脉,可是比宋府的要复杂得多。说不定他还真有办法替你弄到。” 宋文禹低着头思考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阿金道:“确实是个好法子。那咱们事不宜迟,明日就将沈大郎君请到宋府里来,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是要正式一些的。” 阿金刚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对于宋文禹,确实是不需要这么见外。但是对于宋府里的其他人,确实有必要这么正式,“好,那我明日里亲自去一趟珠宝巷子,让沈大郎君过来一趟。” 宋文禹点了点头,又很是认真地看着阿金道:“还是咱们俩一起将他请来吧。” “好。”对于宋文禹这个颇有诚意的请求,阿金并没有拒绝。 第二日,宋文禹向宋格非禀明了前因后果之后,便和阿金一道去了珠宝巷子,没有多久,便将沈默麟给请进了宋府。彼时,宋格非尚未回到宋府,便由宋文禹和宋文渊兄弟俩招待着。 沈默麟向来擅于察言观色,见宋府如此隆重,不禁受宠若惊道:“二位郎君不必如此,既然是宋家的大事,咱们沈家人一定鼎力相助。只是……那几位药材,千金难求,想要寻到踪迹已是难上加难,还要辨别其真伪……不知宋府可有信得过的大夫,可以跟在在下身边,随时查验那药材的真伪?” 听了沈默麟的建议,桌上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坐在一边的阿金看去。阿金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夫人心思玲珑,冰雪聪明,说不定会有法子。”宋文禹想都没想,开口就将阿金捧上了天。沈默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这种相处模式,倒是宋文渊还没有适应,露出诧异的表情。 在他印象里,昔日宋文禹与孟一荻二人情投意合的时候,也未见宋文禹会如此说话。他默默低下头,神色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金噗嗤一笑,明显很吃宋文禹的这一套。她侧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笑道:“不如去求魏院正推荐个人,如何?” “魏院正……确实可以一试。”宋文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事情总算是有了些眉目,宋文禹一直紧锁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沈大郎君,这件事情咱们暂且放在一边,今天这顿便饭可一定要吃好。” “自然。”沈默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都有些讶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宋大郎君竟然对沈家大郎君如此和颜悦色了。想来,应该都是看在大少夫人的面子上才会如此。 他们这般想着,看着阿金时就越发恭敬了。 …… 午饭过后,宋文禹夫妇二人亲自将沈默麟送到了宋府正门门口,亲眼见他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走回府里。一路上,宋文禹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阿金的神色。 “怎么?想与我说什么?”阿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即便是随意一瞥,也是顾盼生姿。 “父亲母亲今日都没有出席,是因为……” 宋文禹话说到一半,就被阿金出声打断了,“我知道他们二位的想法,你也不必找理由搪塞我。这样,反倒显得你也没有诚意了。” 宋文禹被阿金噎得没话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聪明如你,倒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放心,人命关天,我与沈大郎君都不会在意。今日我就会修书一封寄往通天阁,希望到时候信使能带回来好消息。”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挽起宋文禹的手臂。 宋文禹愣了一下,旋即便低下头来对着阿金温柔地笑了出来。此时,庄晓梦跟在宋文渊的身后走着,正好瞧见了这个场景。 她怔愣了一下,脸色绯红地轻轻扯了扯宋文渊的衣角道:“兄长和嫂子感情可真好啊。” 宋文渊本来呆立在原地,痴痴地瞧着阿金的侧颜。庄晓梦的这一句感叹,犹如雷击一般让他立马清醒了过来。他身子一僵,快步超前走去,“我们动作快些,母亲还在主屋里等着咱们呢。” “嗯。”庄晓梦瞧着宋文渊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往深里想。 主院之中,宋余氏正守在再次陷入昏迷的老夫人身边侍奉,眼中不见半点疲惫不耐之色,只有满眼的温柔与虔诚。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她侧头看了一眼门口,立马便笑开了。 “文渊,晓梦,你们来了。” 庄晓梦闻言,俏脸微红,向着宋余氏行了礼。一回头,见宋璃也坐在一边,便又向宋璃行了礼。宋璃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神情诡异得很,让宋文渊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别理她,你这小姑子生来便是气我的。”宋余氏将宋璃阴阳怪气的表现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便将宋文渊夫妇二人拉进了屋子里。 待三人进屋之后,宋璃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儿,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妹妹她……”宋文渊回头看了一眼宋璃冷若冰霜的侧脸,很不放心地看向宋余氏,“她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昏睡之前,将她和洛亭春的婚事交给你父亲去办了,”宋余氏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瞧着睡在病榻之上的老夫人,“你父亲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平日里就对老夫人恭敬孝顺,老夫人这个时候说出来的念想,他必然是要全力促成的。” “洛?”宋文渊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阵,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宋余氏道:“莫非这个洛亭春和王都里的洛家有什么渊源。” “是远方亲戚。虽然同姓洛,最多也只能算是同族。”宋余氏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宋文渊听了宋余氏的话,本想要说些什么,见庄晓梦在场,也闭嘴了。宋余氏见宋文渊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连忙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母亲也觉得这门亲事或许唐突了些,可是对于璃儿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宋文渊叹了一口气,也算是体谅了宋老夫人的良苦用心。可是一想到宋璃现在行尸走肉的状态,心里的那一股子不安便又冒了出来,“母亲刚才可有和璃儿好好谈谈这个事情?” 他话音刚落,宋璃的声音忽然就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有什么好谈的,横竖便是这门亲了。父亲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说一不二……即便我要寻死,也得当他洛亭春家的鬼。母亲,您说对吗?” “璃儿,不得胡闹。”宋余氏脸色难堪地轻声斥责道,并伸出手来想要将宋璃拉到外屋。 “胡闹?”宋璃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宋余氏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又抬起头来看向宋余氏,眼中那一抹讽刺意味更是明显:“母亲,我哪里胡闹?您与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可是一声不吭啊。难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不是事实?” “你……”宋余氏碍于庄晓梦在场不好发作,抓着宋璃的手在微微颤抖。 “璃儿,若是你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为兄可以与父亲说……” “不必了,”宋文渊话还未说完,就被宋璃厉声打断。她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庄晓梦一跳。看着躲在宋文渊身后的庄晓梦,宋璃的神色又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表妹真是好福气啊,可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哪怕他心里没有你,那也是甘之如饴的……就像我对洛腾……” 庄晓梦闻言脸色一白,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先前宋璃对她说的那些蛊惑的话就如潮水一般倾泻,淹没了她的所有思绪,让她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之下,还要承受这些言语带来的惊涛骇浪。 宋余氏见庄晓梦神色有变,也不再犹豫,立马便将宋璃拉了出去,直到走出主屋,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住脚步,将宋璃的手一把甩开。 宋璃的身子一个趔趄向旁边偏了一下。她揉了揉被宋余氏抓得生疼的手腕,抬起头来看着宋余氏笑道:“母亲这是恼羞成怒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现下已是多事之秋,你若再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就不怕别人的唾沫星子将你淹死?” “我早就已经是活在唾沫星子里的人了,母亲难道忘了吗?”宋璃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宋余氏噎了个半死,“我也早就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宋家的污点,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摆脱掉我这个累赘。” “璃儿,这婚事虽然定得仓促,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宋家唯一的千金,又怎么会将你看成累赘。”宋余氏听了宋璃的话,只觉得身心疲惫。她向后退了两步,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宋璃,只希望她自己有一天能够想明白,不要总是钻牛角尖。 宋璃看了宋余氏一眼,没再说其他的,只是向着宋余氏盈盈一拜,便转身离开了。宋余氏怔怔瞧着宋璃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她扶着廊柱缓缓坐了下来,任冰冷的雨点浸湿她的发髻,湿润她的眼眶。 整整一个多时辰,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宛如一尊雕像。 …… 在东厢房里忙着誊抄药方的阿金,刚将最后一个字写好,阿珍进到屋子里来,在她耳边将刚才府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阿金闻言,叹了一口气。她低垂着眼帘,十分细心地将手中的信笺卷成圆柱状再塞进竹筒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老夫人精明一世,但在这件事情上,怕也是犯糊涂了。” “姑娘何出此言?”阿珍歪着头,不明所以地问道。 阿金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宋文禹不在房间里,才道:“赶狗入穷巷,必定不是上策。老夫人将宋璃当做一般的大家闺秀考量,本就大错特错了。宋璃这一辈子什么苦都没吃过,洛腾就是她一生的执念。莫说洛腾尚未成亲,便是成亲了她也是敢想办法将他从别人手上抢过来。现下,老夫人一句话便要将她‘随便’嫁给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洛腾的同族。你说,这个认死理又执拗的姑娘,会怎么做?” “嗯……大闹一场,死活不嫁?”阿珍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反问道。 阿金摇了摇头,将竹筒绑在了那只被她喂得胖乎乎的传信鹦鹉的腿上,又将之小心地捧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那是以前的宋璃。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特别是之前她连给洛腾下药这种事都做出来了,自然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门边,将那只鸟放飞之后笼着袖子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此刻,阴雨霏霏,甚是寒冷。站在有炭盆的房间里说话,都能喝出一口白气,“要我猜,她不仅会嫁过去,而且还会利用这同族的名头,继续接近洛腾。” “这……未免也太大胆了。”纵使是从小在江湖之中混迹的阿珍,听到这样的假设都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且看她会不会如此糊涂吧。”阿金回了一句,便不再说其他。 …… 主屋里,宋文渊夫妇二人见宋余氏一去不复返,便一直守在老夫人的房间里不曾离开。宋文渊静静坐在一边,瞧着庄晓梦动作轻柔地为老夫人按摩手脚,梳洗面部,本来有些紧绷的情绪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庄晓梦的模样,新婚之夜里二人虽然有了肌肤之亲,宋文渊在恍惚之间却好似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脸,并没有将庄晓梦的模样刻画在自己的脑子里。 思及此,宋文渊感到异常羞耻。同时,也对庄晓梦生出了几分愧疚。 “好了,待会儿婆母若是过来,就不必做这些了。”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庄晓梦已经将伺候老夫人的活儿都做完了。只见她解下袖子,又回到了先前端庄优雅的样子。 宋文渊看着她,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刚才她那么一副认真而又灵动的模样。 庄晓梦见宋文渊一直盯着她看却不说话,脸上有些发烫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 “没有,”宋文渊摇了摇头,半晌又没头没脑地补上一句,“我觉得,你刚才那个样子,很美。” “啊?”庄晓梦闻言一愣,脸颊立马红得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看上去晶莹剔透而又饱满,让人有一种想要啃上一口的冲动。 正在这时,宋文禹走了进来。一进里屋,他就发现气氛有些太过暧昧。于是他又作势往外退了一步,站定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大哥。”宋文渊无奈地叫了他一声,站起身来看着他道:“您就别取笑我们了。看晓梦脸红成什么样子了。” 那是我做的吗?分明在我来之前她就已经脸红成这样了吧? 宋文禹看了宋文渊一眼,没有辩驳,“我来只是想要和母亲禀报一声,魏院正向我们举荐了一位郎中,便是在城东善德堂里的那位,我今日就打算过去登门拜访。母亲人在哪里?怎么是你们二位在?” 宋文渊与庄晓梦颇有默契地对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将之前宋余氏与宋璃在这里发生的争执说出去。 “刚才母亲带着李嬷嬷离开主院了,与你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可能是要去办什么事情。大哥你先去忙吧,我和晓梦会守在这里,一直到母亲回来。” “如此,便有劳了。”宋文禹点了点头,又行色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大哥他……就这么走了?”对于宋文禹的干脆,庄晓梦很是意外。二人在说话时,不自觉贴近了距离,待到宋文禹离开,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亲密。 “不然还能如何?”宋文渊低头看了庄晓梦一眼,苦笑道:“我这个大哥,聪明绝顶,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区别只是在于,他想不想刨根问底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子妃有孕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早上一醒来,便听运来客栈那边传信过来说,有人要见她。她收拾妥当了赶过去,却没想到坐在雅间里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琉璃。 “师姐?”阿金愣在了门口,见对方正跪坐在茶桌前,心无杂念地泡茶,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并轻轻关上了门,“是义父那里有什么吩咐吗?” “阁主两日以前便已经进城来办事了。这次来,是我自己的意思。” 阿金闻言,低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坐在琉璃的对面,看着她行云流水地泡茶。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盏香气四溢的茶汤被琉璃轻轻放到了她面前,“请用。” 阿金俯下身子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雾气混着一股子茶香蒸腾而出,浸润了她秀丽的面庞。阿金直起身子将茶碗端在手里,充满期待地品尝了第一口茶。 “师姐的茶艺一如既往地令人回味无穷。自从离开不羁山,就再也吃不到这种滋味的茶了。”阿金一边感叹着,一边又赶忙多喝了几口,活像是一只终于得偿所愿尝到了鱼腥味的猫,那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琉璃微微一笑,又给她制了一碗茶,才将手中的小刷放下,“今日来找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再一个,便是与你道个别。” “师姐要回不羁山上了?”阿金愣了一下,没想到琉璃的道别来得如此突然。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琉璃。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琉璃没有看她,也知道此时此刻阿金的想法,“我还是想见一见他再走。毕竟我这次一走,大概永远都不会再见他了。” 阿金听了琉璃的话,呼吸一窒。半晌,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想去见便去见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但凡说出来便是。” “嗯,”琉璃轻轻点了点头,忽然笑了笑道:“师妹,你会不会心里看不起我?以前我说得那么决绝,可是到了这种时候,终究还是没办法狠下心。” “怎么会?师姐多虑了。” 阿金这般宽慰,让琉璃心里轻松了不少。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茶,浅尝了一口,“说起来,我猜阁主过几日,也要离开王都了。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再加上最近事态的发展对通天阁不利……他老人家估计是想要出手了。” “义父那脾气,我知道的。”阿金点了点头,琉璃的猜测与她所料想的一样,“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将这件事情了结掉。” “无论如何,那罪魁祸首,总归是不得善终的。”琉璃评价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姐妹二人便再也没有谈论有关通天阁的事情。 …… 梁祈安是以傅公子的身份进入王都里的。一连几日,他住在王都,明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却不动声色。 傅账房刚一进王都,朱府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没有多久,他的行踪便报到了吉昌宫。 朱良莘坐在凤位之上,面上不露声色。太子萧烁也不是个蠢人,见母亲是这么一副表情,便也是一副内敛深沉的样子。直到送信的人离开了,他才看向朱良莘道:“母后,找到了那个姓傅的账房,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朱良莘侧过头来看向萧烁,眼中带着些疑虑,“乍一听,这确实是件好事。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 朱良莘的话让萧烁一紧,之前被关到大理寺的日子一直都是他心中的阴影。而今的他,更是多了几分谨慎,“母后,您的意思是,这说不定是有心之人在请君入瓮?” 萧烁话音刚落,朱良莘的眼神又阴沉了几分。她缓缓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好让自己的身体能够舒适一些,“之前被大皇子他们那般算计。而今,咱们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儿臣明白。”萧烁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朱良莘的言下之意,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之前栽了那么一个大跟头,导致整个太子党都元气大伤。而今他们若是再走错一步,那便是满盘皆输了。 “对了,小孟氏的身子如何。”朱良莘叹了一口气,话题自然而然地便转移到了身怀六甲的孟一菡身上。 “她很好。一荻还将在她身边专门伺候着的医女借了出去,负责安排小孟氏的饮食起居。” “哦?”朱良莘声调微微扬起,意味不明地轻声说道:“太子妃倒是大方。” “终归是姐妹,一荻又那么心软,她会这么做,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朱良莘见萧烁字里行间都是对孟一荻的维护,心里一阵烦闷,只能耐着性子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委婉提了出来,“本宫知道你心系太子妃,小孟氏的一些做派本宫也尤为不齿。可是现如今她怀了你的孩子,这一胎无论如何都是要平安顺遂才好。你莫要对太子妃太过于放心了,谨慎起见,还是让杏林苑的院正再多派一个医女过来伺候着为好。” “儿臣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正如母后所言,小孟氏这一胎对儿臣来说也很重要。儿臣是怕……杏林苑新来的医女,不可信。” 朱良莘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新来的医女不可信,那个沈玉就可信了?你不觉得这姑娘深藏不露得很吗?虽说她是魏院正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解释得通。可本宫怎么觉得,这姑娘太过聪慧狡黠,医术高明得倒觉着让她在杏林苑是屈尊了?” 萧烁低头,没有反驳。关于沈玉的身份,他也曾经怀疑过,甚至暗地里探查过。可是这个沈玉本身的身世背景就简单得很,压根就没有什么好探究的。越是如此,反而越让人生疑。 朱良莘瞥了萧烁一眼,见他没有吭声,便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对方算是听进去了。她轻吁了一口气,“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吧。回去之后,不要忙着去见太子妃,也要多去关心一下小孟氏。” “儿臣知道了。”萧烁站起身来,向朱良莘恭敬行了一个礼后,转身离开了吉昌宫。 朱良莘若有所思地瞧着萧烁离开的背影,眼神愈发复杂冷凝。孔嬷嬷看出来了她心中仍有疑虑,便道:“娘娘到底还是不放心太子殿下吗?” “你瞧他那副多情的样子,真是让本宫忧心。” “太子殿下打小便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娘娘,这是好事来的。”孔嬷嬷轻声安慰道。 “好事?”朱良莘的声音没来由地冷了几分,“若是对方能够知恩图报倒也罢了。本宫是担心,我这傻皇儿到底是一片赤诚之心错付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孔嬷嬷有些迟疑地看向朱良莘。皇后心里的想法倒不难猜,可是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让她不敢妄自揣测。 “本宫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的嫉妒之心有多么可怕。当初孟一菡是如何进的东宫,她孟一荻难道还不清楚吗?自己的这个亲妹妹不仅是用下作手段上了自己夫君的床,现下还用了计谋先自己一步怀孕。她却依旧表现得如此大度,若非别有所图,就是压根没有将我的皇儿放在心上。” 朱良莘声音平静,却是一字一句咬字很重。孔嬷嬷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娘娘不必如此焦虑,以老奴所见,太子妃殿下是个聪明人,会有分寸的。” “最好如此。否则,莫怪本宫翻脸无情。”朱良莘冷哼了一声。 …… 飞云深夜到访,告诉了萧湛关于傅账房的踪迹出现在王都里的消息。萧湛披着一件外衣赤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夜凉如水,因着房间里放着炭火盆,他却并不觉得。 飞云一席黑衣站在房间里,烛光忽明忽暗,若是不仔细瞧,压根就注意不到还有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忽然,萧湛坐了下来,“叫我们的人继续盯着那个账房。保护好他,莫让太子的人得了先机。” “是,”飞云点了点头,“王爷打算何时将那账房请到府里来。” “不着急吧。皇后的人眼下正盯着我呢,咱们还是不要贸然出头了,”说到这儿,萧湛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可曾去见过我母亲了?她老人家怎么说。” “去见过了。但是,夫人不愿意离开大慈悲寺。” “嗯,意料之中,”萧湛垂下头,轻轻一笑,“我跟你打赌,今日这番话若是九弟跟她去说,她说不定会答应下来。” 飞云沉默地看着他,对于这种假设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去回答。对方这样的反应也在萧湛的意料之中。他低下头,扶着桌子缓缓坐在圆凳上,任自己沐浴在那清冷的月光之下,“我明日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飞云愣了一下,面露迟疑,“你若是去了,朱良莘那里一定会有所察觉。” “无妨。我若一直按兵不动,不若往常一般经常去母亲那里探访,反而让他们生疑。” 萧湛的回答并没有打消飞云的疑虑。他本想要问个究竟,以证实自己心里的想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此,也好。” 这一次,飞云平静的回应倒是让萧湛有些意外了。他抬头瞧着那如玉盘一般圆润的月亮,脸上温柔的笑意更甚,可是眼眸之中的光却如月光一般清冷,“师傅就没有别的话想同我说吗。” “你若是想说便说了,又何须我问。” “也是。”萧湛低下了头,没再说别的。直到飞云的气息从房间里消失,他才从怀中掏出那一枚做工精细的汉白玉佩,就着月光细细看着。良久,他才又将之放入怀中,贴身藏着。 ……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界关于孟一荻有所图谋的猜测终究还是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沈玉听了有些生气,找了个由头将东宫里最爱嚼舌根的两个宫人打发了,这才心情舒畅了些。 “原是我连累了你,”这一日晚上,她正伺候着孟一荻梳洗,孟一荻忽然这般说道:“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将你说得那么难听。” 沈玉为她梳头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一荻一眼,见她面带惆怅,这才轻声问道:“是奴婢今日里惩罚那两个宫人,让娘娘不开心了吗?” “你惩罚了他们,也堵不住那悠悠之口的,”孟一荻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沈玉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捕风捉影的事情,无需理会。对了,一菡的身子如何?” “回娘娘的话,小孟夫人身子硬朗得很,孩子现在也已经五个来月了,这段时间奴婢都有小心看护着,吃穿用度都会仔细检查,留个心眼,请娘娘放心。” “嗯。”孟一荻点了点头,脸色苍白的她神情平静,并未见有任何愤愤不平之色。沈玉陪着她来到花园子里,二人一坐一站,皆是沉默。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孟一荻的嘴里溢出。若不是沈玉的耳朵灵敏,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 “这月色可真美,”沈玉侧过头,正好瞧见孟一荻眯着眼抬头瞧着那洁白无瑕的月亮,一脸惬意。这样放松恣意的表情,沈玉已经很久没有在孟一荻的脸上看到过了,“阿玉,你站着做什么,陪我坐一会儿吧。” 沈玉摇了摇头,笑吟吟地瞧着孟一荻道:“奴婢不敢。娘娘也是,秋夜凉,还是不要在外头坐太久了。” 孟一荻见沈玉拒绝,也没有再劝,只是有些无奈地喃喃说道:“在这深宫内苑里,就是有这么多身不由己。若是在孟府,我但凡说一句,丫鬟们就陪着我一起坐下了……” 说完这句话,孟一荻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沈玉知道,她是想起了那个被刺客杀掉的丫鬟,“既然娘娘有所邀约,那奴婢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她便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孟一荻愣了一下,忽而笑开了,她的眼中仿佛藏着一片深海,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阿玉真是个妙人。温柔善良,还有一手好医术。今年,你是已经有十八岁了吧。” 沈玉点了点头,“是已经十八了。” “宫中有规矩,二十便可出宫。届时你若是有此想法,可一定要与我说。” “会的,”沈玉看着孟一荻,很是认真地答道:“奴婢若萌生去意,一定禀明娘娘,不敢有所欺瞒。可若是奴婢想要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娘娘可不要着急赶奴婢离开才是。” “怎么会?”孟一荻被她逗笑了,“我难得在这深宫之中碰到你这么一个解语花,又怎么舍得你离开。只怕是耽误了你……这里,毕竟不是什么能够恣意生活的地方……” “什么恣意生活的地方?”孟一荻话音刚落,萧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沈玉见状,赶忙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萧烁,“你们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孟一荻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尚未淡去,他盯着她的脸庞贪婪地瞧着,生怕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甜美表情。孟一荻本要站起身来给他行礼,也被萧烁一把按住了。 “臣妾刚才在和阿玉随便闲聊罢了,说的话都是打趣的。”孟一荻看了一眼被萧烁紧紧攥住的手,没有挣扎,语气温柔地应道。可就是这么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让萧烁感到失落。 他尚未出现之前,孟一荻与这个宫女对话时候的灵动表情灿烂得让他移不开眼,可是在他面前,孟一荻却好似带上了一个面具,无论悲喜,她总是会用这么一副温柔晓意的模样看着自己。 萧烁垂下眼,想将自己心里的那一抹疼痛隐藏起来,可是他周身散发的冷意却还是让沈玉敏感地捕捉到了。 “娘娘,奴婢去瞧一瞧,您晚上要用的药膳如何了。”说着,沈玉便转身离开了小花园。 孟一荻盯着沈玉离开的方向,过于专注的模样让萧烁心里有些不快。于是他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直到对方的眼神又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才心满意足地问道:“你坐在这儿多久了?不觉得冷吗?咱们要不要回房?” 孟一荻摇了摇头,想要将手抽离,却发现萧烁抓得很紧,压根就挣脱不开,“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房间里……总觉得喘不过气。” “可是那些奴才惹你不高兴了?”萧烁眼中冷芒一闪,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却让孟一荻冷得身子微微一颤。 她连忙摇了摇头,就怕下一秒萧烁便会在这东宫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没有的事儿,你不要瞎想。” 萧烁见她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强行将心里的那一股子怒气压下,“最好是这样。否则,本宫定叫那些乱嚼舌根的贱奴生不如死。” 他说的话掷地有声,莫说是孟一荻,就连伺候在花园边上的宫人们听了,都忍不住浑身发冷。这一阵子,东宫里大部分的宫人们可都没有少议论这一对姐妹与太子之间的事情。眼下萧烁放了狠话,落在他们的耳朵里,自然是要人人自危,怕上一阵子的。 孟一荻瞧着守在花园子门口的两个侍人微微颤抖的身子,眉头微蹙地看向萧烁,轻声道:“张口便是这些血腥味重的话,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不好再这样了。” 萧烁闻言,忽然笑开了,“本宫只当你说这句话是关心本宫了,不与你论这长短。” 孟一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性子如往常一般乖张。 “一荻,”忽然,萧烁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将之搂在怀里。他的怀抱太过炙热,让孟一荻总是想要逃避,可是他抱得是那样紧,让她无法动弹,亦无处可逃,“哪怕你有嫉妒之心,容不下那孩子,本宫心里也是欢喜的。至少,你是为了本宫而心生嫉妒。” “太子殿下,不可妄言,”萧烁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吓得孟一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他的怀中逃脱了出来。她向前走了好几步,直到与萧烁拉开了一段距离方才停下,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太子殿下可是听信了什么传言,才会如此故意试探我吗?” “不是,那是我的真心话。”萧烁眼神坚定地瞧着孟一荻,那眼睛里的真诚让孟一荻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萧烁见状,眉头紧皱,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几分,“为何不敢看着本宫?” “太子殿下。纵然臣妾心中如何难受困苦,也断然不会向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出手的……这样的恶毒之心,臣妾断然不会有。这样的话,太子殿下以后不要再说了,臣妾光是听到,都觉得惊惧不已。” “好,你不愿意听,我便不再提了。”萧烁见她如此反感,心中虽然不悦,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多谢殿下。”孟一荻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将头低下。时至今日,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同床共枕了一一年多的夫君。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竟然一无所知。这个想法一旦成形,就好像是一颗被赋予了魔力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孟一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冷,就连指尖都没有温度。她咬紧牙关想与萧烁行礼之后再自行离开,可身子压根就不听使唤。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旅人,被风雪包裹的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忽然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听到了沈玉的声音,也听到了萧烁的喊声,可是这一切仿佛都已经与她无关一般。 那一团黑暗,仿佛成为了她的救赎,让她心安理得地蜷缩在那里,与世隔绝。 沈玉将药膳备好,刚走到花园子里想要请孟一荻回去用一些,走到门口的她却正好见到孟一荻颓然倒地。 “怎么回事?”沈玉脸色苍白地冲了过去,没有多想,抬头便看向将孟一荻抱在怀里的萧烁问道。那一刻,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用这种态度与太子说话,若是对方追究起来,她就将要被立刻抹杀。 “我……本宫不知,与她说着话,她便晕倒了。”萧烁似乎也慌了神,压根就没有追究沈玉的不敬,“你快给太子妃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日里你不都是伺候在她身边给她调养身子的吗?怎么调养了大半年还是这个样子!” 沈玉没有答话,因为她正全神贯注地给孟一荻把脉。只是这脉象却让她迷惑起来,萧烁见她良久没有出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太子妃身体如何?” 沈玉转头看向太子,忽然跪了下来,向太子行了个大礼道:“……太子殿下,娘娘这是有身孕了。” 萧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小声问道:“你确认没有错吗。” “没有。刚才奴婢再三确认过了,是滑脉没有错。而且……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好,好……”萧烁得到沈玉肯定的答案,欣喜若狂地连说了几声好,正打算赏赐众人,却又立马改变了主意,“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声张。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守住这个秘密,好好照顾太子妃。若是太子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唯你是问。” “是。”沈玉听完萧湛的话,再次行了跪礼。此时守在花园旁边的两个侍人也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他们自然也是不敢将此消息泄露出去的。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想尽办法将太子妃的这一胎给弄没了,那么今天在花园子里伺候的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先送太子妃回去休息。” “殿下也随娘娘一道回寝宫吗?”沈玉站起身来,见萧烁抱起昏迷的孟一荻往回走,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自然,不仅是今天晚上,这几天晚上,本宫哪里都不去。就陪着她。”说着,萧烁深情地看了孟一荻一眼。 沈玉闻言,便也不再多问了。她低着头跟在二人身后走着,只求做到一个宫人该做到的本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宋璃大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孟一荻怀有身孕的消息封得很死。即便如此,阿金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琉璃和阿金坐在运来客栈里最为隐蔽的那一间雅房里,品茶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怎么办,将这消息送回通天阁里吧。只是……嘱咐阿银一声,若是有人要买这个消息,就想办法推了吧。”阿金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琉璃莞尔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旁人都说通天阁的大小姐梁金,心和石头一样冷硬,千万不要招惹。依我看,你这分明就是菩萨心肠,而且还是泥菩萨。” “你想说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直说便是,绕这么大一个弯,”阿金白了琉璃一眼,喝完杯中茶,她又从袖中拿出一份请帖来递给了琉璃,“你看看吧。” 琉璃一愣,双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忽而变得苍白,忽而又恢复如常。她抬起头来,看见阿金正揶揄地瞧着自己,便将那帖子放在了一边,“你这是存心戏弄我的?” “冤枉啊。确实是他们洛家子弟娶宋家的大姑娘。我之所以弄了份帖子给你,是觉着洛腾说不定会来参加喜宴就是了。不过你要不要去看他一眼,全由你自己决定。” 说起这件事,琉璃眸子里的光变得有些暗淡,“去是肯定要去的,我想看看他的身子如何……” “什么?”琉璃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小,阿金没有听明白,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嘴。 “没事。那这帖子我可不还了,就放在我这儿了。”琉璃明媚一笑,再抬眼时,就连眼底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惆怅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 阿金垂下眼帘想,既然她执意如此,她便佯装从未察觉到吧。 二人又聊了一阵,直到快要用午膳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阿金乘着马车刚回到家里,就瞧见宋府里的仆人又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 阿金带着阿珍小心地避让着,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刚一踏进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就瞧见宋文禹正坐在房间里看书,“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这几日朝堂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宋文禹答道,看着阿金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又去娘家产业巡视了?” “反正待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阿金撇了撇嘴,一手支着下巴,又伸出手来随便翻了几页宋文禹正在看的书,“还不如出去转一圈瞧瞧。顺道,也给你妹妹选个出阁的礼物。” 阿金的回答,倒是在宋文禹的意料之外。他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阿金,“我原本以为,你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在璃儿的婚礼上露面的。” “那又是何必。我若是不出现,这内城里那些闲得发慌的贵妇千金们还不知道私底下怎么编排我们这对姑嫂的关系呢。”阿金撇了撇嘴,对于这种总是要提防别人口诛笔伐的生活,她只觉得身心疲惫,“虽然说我与宋璃的关系是不怎么好,可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就怕……我这边是退一步了,那边却不见得领情。” “那便是她的不是了。”宋文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没有再说别的。 阿金有了他这么一句话,心里也更有底气了些,她双手交叠放在横在二人之间的小几上,将上半身又凑近了些,“那……若是婆母叫我过去帮忙,我大可以不过去了?” 宋文禹看着阿金狡黠的样子,伸出手来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得寸进尺。” 阿金知道,这便是同意了。 “不过,我觉得婆母应该不会来找我便是了。”阿金坐回到圆凳上,一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那一缕头发,语调轻快地说道。 宋文禹没做声,只是看着书本发呆。阿金见他没了动静,转头就瞧见他摆出这么一副沉思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宋文禹愣了一下,“我……有些担心璃儿。” 阿金心想,你们宋家就这么将那个任性霸道惯了的大小姐硬塞给门不当户不对的洛亭春,自然是要担心的,嘴上却没有将这个想法直白地说出来。 “那现在宋璃的表现如何?”阿金抿了抿唇,顺着他的话问道。 宋文禹眉头紧锁,思忖了半天,才道:“她倒是没像之前那般胡闹了。母亲为此甚是开心,可我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嗯。”宋文禹微微颔首,“我前几日去见她,她就那么安安京津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就连家里的嬷嬷在她身上摆弄新娘子的嫁衣和发饰,她都不曾有反应……那副模样,看着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阿金挪开视线,想象了一下宋璃不哭不闹的样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有些瘆得慌。她这幅样子,婆母难道没瞧见吗。” “自然是看见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便只好当做是宋璃想通了。”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回答,有些无语了。半晌,宋文禹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 宋璃出嫁的那一天,天还未亮透,宋府里说得上话的女眷便都已经齐聚在宋璃的闺房里。阿金带着阿珍坐在外屋里看着宋余氏和庄晓梦绕着宋璃忙前忙后,而宋璃就像是木头人一般静静坐在那儿,不哭不闹,平静的模样反而让人觉得瘆得慌。 “姑娘,奴婢看那宋家大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吓人。”阿珍低下头来,忍不住与阿金轻声说道:“咱们还是先找个由头离开好了,总觉得她是要做什么不利于姑娘您的事情。” 阿金听了她的话,偏过头来看了宋璃一眼,正好和那令人心惊胆寒的目光交汇。可惜,她不是寻常女子,并没有被吓住。她落落大方地冲着宋璃微微一笑,这才收回视线,“她那眼神可不是吓人那么简单,分明就是对我起了杀心才是。” 阿金说完,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将茶碗放在一边。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宋余氏挑了珠帘出来向阿金招了招手,“默金,你过来替我瞧瞧璃儿的装扮。” 阿金点了点头,起身便往里屋走,没有半点迟疑。阿珍有些紧张地跟在阿金身后,阿金离得宋璃越近,她的心里便越是不安。 阿金挑开珠帘走到宋璃身边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转过身来向宋余氏回道:“婆母打理的,必然是对小姑最好的。媳妇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阿金的话,宋余氏也不管这里头有多少恭维成分在里头,喜笑颜开地瞧着宋璃。看着看着,禁不住红了眼眶。 庄晓梦见状,忙道:“婆母你偏心,之前晓梦便说了和嫂子一样的话,您还不信。这嫂子进来一说这话,您就信了。这我可不依你。” 经庄晓梦这么一打岔,宋余氏又破涕为笑,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庄晓梦的额头,语气里尽是怜爱,“哪有你这般当着人面争这种长短的,不害臊。” 庄晓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牵住宋余氏的衣袖轻轻摇晃,“晓梦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阿金含笑瞧着庄晓梦脸上的那一股子狡黠的机灵劲,只觉得这样的她和自己印象里的庄晓梦判若两人。 “行了,咱们也忙活了大半天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喜娘和丫鬟们,”宋余氏拉着庄晓梦的手,转头又看了一眼宋璃,轻声嘱咐道:“你若是困倦了,就闭目养神一会儿。” 宋璃沉默地听着,没有吭声。宋余氏叹了一口气,和庄晓梦并肩走出了房间。阿金见状,抬步就要跟上去,宋璃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嫂子,璃儿有些话想与嫂子说。” 阿金有些意外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宋璃,宋璃也抬起头来瞧着她。 “有什么话,便说吧。” 阿金思量片刻,转过身来正对着宋璃站着。伺候在宋璃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本在为她整理珠冠,见阿金果真留了下来,手微微一颤。珠玉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宋璃抬了抬手让那小丫鬟下去了,阿金的视线则一直放在那小丫鬟的身上,直到她离开房间,这才将视线收回来,“我看那丫头怕得很,却不知在怕什么。” 宋璃听了阿金的话,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笑意,看起来甚是诡异,“嫂子多虑了,能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事儿。” 说着,她本来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变换了位置,眼看着右手已经伸进了左手宽大的衣袖之中。宋璃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便激动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兴奋的。 “小姑子想与我说什么?” “自然是叙旧了,”宋璃瞧着阿金,眼里泛起一阵幽光,“说说嫂子是怎么一步步将我逼迫到这般田地的。” 阿金闻言噗嗤一笑,“小姑贵人多忘事,似乎忘了自己是如何在月华楼里胡闹的了。” 宋璃身子一僵,神色变得更加狰狞。这个沈默金,仿佛能够洞穿人心,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踩在别人的软肋上。宋璃咬牙切齿地瞧着她,心底里的那股恨意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其实,我也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恨我。在我还没嫁到你们宋家之前,咱们可是都未曾见过一面的。”阿金歪着头,一边打量着宋璃的表情,一边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也配?若非圣人赐婚。你一介商贾之女,怕是连内城的门都踏不进来才是。你……” 宋璃还想要说些什么,阿金忽然站起身来,让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阿金觉得有些好笑,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 宋璃大喝一声,警惕地瞧着云淡风轻的阿金。 “小姑子这是做什么?莫非是癔症又要犯了?” 宋璃听到癔症两个字,完全变了脸色,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你不要想再让我回到那个寺庙里去,一辈子都别想!” “没有人想要你去常伴青灯古佛,可是那时那刻的情形,若是婆母不将你送过去,便是害了你。她那么做,其实是是为了保护你啊。”阿金像是没有看到她眼中恐惧而又怨毒的神色,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闭嘴!”就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宋璃恨透了她。仿佛无论何时何地,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变脸色一般,“沈默金,纵然你如何能说会道,我若是死在了这里,我看你还怎么将这件事情给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宋璃突然就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来向自己的脖颈上刺去,眼见着锋利的刀刃就要划破宋璃雪白的肌肤,她的动作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宋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站在她对面的阿金,在她看来,对方分明一个手指头都不曾动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 看着宋璃惊惧交加地瞧着自己,阿金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她明知故问,自然是不求宋璃有所回应的。因为就在刚才,她是顺道连她的哑穴也一并封住了的。阿金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走至一边坐下,这才又看着宋璃道:“你不必怕,现在你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皆是因为我封了你的穴道。不过,那些穴道都不是死穴,不会致命。至多,再我为你解穴之后,你会觉得浑身无力罢了。“ 阿金说完,又看了一眼仍然握在宋璃手上的匕首,“你倒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我本以为你藏着这个东西是用来伤我的。却没想到,你竟然想到了这么一出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你的勇敢在我的意料之外,蠢笨却在意料之中。” 听到阿金骂自己蠢,宋璃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是任凭她如何想要使唤自己的身体都使唤不动。宋璃瞧着阿金,就像是瞧着一个怪物。 “我觉得你不仅是蠢,而且记性还不好。又或者,我之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卷琴弦。细如发丝的琴弦在烛光之下散发着幽光,让宋璃的身子立马僵在了那儿,就连挣扎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现在知道怕了?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阿金的目光一直在那一卷银色琴弦之上游移,“杀了你,对我没什么好处。我猜,刚才出去的那个小丫鬟应该是去找婆母了,对吧?等她们要进门的时候,我再解开你的穴道。” 话罢,阿金就将那一卷琴弦重新放入袖中。她刚站起身,屋外就想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阿金转过头,狡黠地看了宋璃一眼,下一秒就解开了宋璃的穴道。 宋璃只觉得身子一软,匕首便掉到了地上。宋余氏踏进屋子里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她瞪大眼睛盯着那把匕首看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向宋璃,“你……” “璃儿方才从袖子里拿出这匕首时,真是吓坏妾身了,还好婆母有及时赶到……”阿金一手捂着胸口,轻蹙蛾眉轻声说道。话刚说完,还别有深意地抬起头来看了那个小丫鬟一眼。 屋子里女眷四人,也就只有阿金的神色如常,庄晓梦站在宋余氏身旁稳稳地扶着宋余氏,看起来好似很是淡定,其实脸色也是白得吓人。 “婆母,妾身先退下了。若是有什么事,但凡差人到东厢房里来通知一声便是。”阿金知道自己此时再留在这个屋子里也不合适,便带着阿珍先行离开了。 自始至终,宋余氏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宋璃身上。旁人说了什么,有什么人来了,又有什么人走了,她完全没有在意。 庄晓梦见宋余氏气得浑身颤抖,生怕宋余氏气坏了身子,刚还想要宽慰几句,宋余氏却先开了口,“你拿着刀子,是想要做什么?嗯?” 浑身无力的宋璃趴在软塌上,甚是狼狈,她的沉默在宋余氏看来便是一种默认,这让向来端庄的宋余氏差点发了疯,“你说!你拿着刀子是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宋璃抬起头来,破罐子破摔地看着宋余氏,笑了笑道:“母亲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须问我?” “你……”宋余氏伸出手来颤抖地指着宋璃,最后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想再去看宋璃一眼,“晓梦,你叫李嬷嬷带几个婆子进来。” 庄晓梦听她这般吩咐自己,眉间一跳,有些疑惑地看向宋余氏道:“婆母,这是……” “叫你去你就去!快去!不要惊动了你公公,更不要惊动了老夫人。”宋余氏如是吩咐道,并将庄晓梦推出了内屋。 “……母亲这是要将我五花大绑地送上花轿不成?”宋璃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纵使女儿心里压根就没有那个洛亭春母亲也一定让女儿下嫁?” “对!你今天不嫁也得嫁,哪怕你果真结果了自己,你的尸身也要抬进洛家的坟地!”这一次,宋余氏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带半点犹豫。她转过身来痛心疾首地看向宋璃,“你父亲说得没错,是我宠溺了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才让你变成今天的模样。宋璃,今日之婚事已经是木已成舟,你不论闹出什么花样来,这件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你任性妄为的后果,只是让你自己蒙羞,让整个宋府蒙羞。我……我作为你的母亲,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错下去,不能,绝对不能!” 宋余氏情绪激动地说着,忽然又声音低沉了下去,之后她又说了什么,宋璃听得也不是那么清楚。她瞧着宋余氏失魂落魄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的不安便越是强烈。 眼看着天边泛起了一层鱼肚白,李嬷嬷带了两个粗使婆子进到了内屋。本来还在屋子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转的宋余氏回过头来一看到李嬷嬷,脚步一下便定住了。 “那个东西,也带来了?”宋余氏轻声问道。 “恩,带来了……可是,夫人,这……” 李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宋余氏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示意她不要再问,“给她用上!注意分寸……” “是……”李嬷嬷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领了那两个粗使婆子向宋璃步步逼近。 …… 阿金从宋璃的房间里出来以后,便带着阿珍一直在花园子里闲逛。两主仆逛了好一阵,眼见着天快要亮了,这才又回到东厢房里。一推门,就瞧见宋文禹正站在屏风后头换衣服。 许是听到房门处有响动,他更衣的动作停了一下,“是阿金吗?” “嗯。”阿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坐到桌前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宋文禹快速换了常服出来,与阿金对桌而坐,“怎么感觉你很疲累的样子?是宋璃又为难你了。” 阿金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别动怒。” 阿金话音刚落,宋文禹便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他微微颔首道:“你说。” “宋璃在喜袍里藏了把匕首,本来是想要来个玉石俱焚的,被我制住了。”阿金说得倒是轻描淡写,这三言两语里暗含着的惊心动魄却让宋文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回过神来时,一丝愠怒的神色浮现在他的眉眼间,“她伤着你了?” “没有,她有什么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让她伤着我……只是,她是越来越钻牛角尖了,嫁到洛家,岂不是要将别人家的房屋顶给掀翻了?” 宋文禹看着阿金的眼睛,只觉得这一双眼睛洞穿世事的同时又是那么纯净清澈。那一刻,他突然有些不想将其中的利弊关系说得太清楚,仿佛是生怕这些世俗之物会污染她眼中这一抹难得的纯净。 宋文禹伸出手来将阿金搂在怀里,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无需去想。” 阿金一愣,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也没有再谈这个问题了,“时辰不早了,我二人收拾一下,待会儿还要随父亲母亲去洛府里吃喜酒呢。” “恩,我让怀仁去珠宝巷子里取礼物。”宋文禹轻轻点头,他脸上的笑意很淡,若不仔细瞧,真没办法察觉出来他的心情是愉悦的。 “可,说不定府里还有事情需要我二人帮衬。”阿金想了想,便同意了宋文禹的提议。 只是,在二人意料之外的是,只到接亲的队伍到了宋府门口,也不见宋璃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出来。宋文禹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奇怪。宋璃被宋文渊背出宋府的时候,宋文禹就在人群里驻足观望,只觉得此时此刻趴在宋文渊身上的宋璃太过安静,安静地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眼见着新娘子已经坐上了花轿,人群逐渐散去,宋文禹仍然固执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一列渐行渐远的大红色队伍瞧。忽然,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阿金正在用眼神示意他回府里。 宋文禹见状,大步来到了阿金的身边,“你有话和我说?” 阿金看了她一眼,没急着开口,二人向东厢房得方向又走了一阵,直到确定四下无人,阿金这才停下脚步,“你是不是觉得宋璃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 “你也看出来了?”阿金这么一问,宋文禹更加确定,刚才自己心里的那股子不安并非是杞人忧天。 “是有点不同寻常,但是你也不要往坏处想吧。毕竟,她是婆母的亲生女儿,婆母总归不会害了她。” 宋文禹咬了咬牙,良久未曾说话,“这么说,你知道母亲对璃儿做什么了?” “不知道,我只是猜想罢了。”阿金见他气得脸色已经青白,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你便将你的猜想说出来。” 阿金见对方不给自己耍滑头的机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了,你可不要动怒。” “说!” 阿金咬了咬唇,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这世上有一种药,能让人致幻。我猜,婆母便是给宋璃喂了那种药。让她以为,自己是和……”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宋文禹挥了挥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身心俱疲。 阿金见他缓缓坐在回廊上发呆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便陪着他一起坐了下来,“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了。” “……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没做好。”宋文禹看着秋风吹皱一池湖水,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章 同床异梦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洛府。 宋文禹心事重重地坐在贵宾席上,面沉如水,任谁都能够瞧出来此刻他并不开心。 “文禹兄,”宋文禹回过神来,抬头见到是洛腾,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文禹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文渊呢?” “文渊刚入鸿胪寺,好些人都不太认识,父亲带他到处转转。” 洛腾听了宋文禹的回答,默默坐到了他的身边,“那太好了,我便可以留下来与你说说话,聊聊天了。” 宋文禹知道他的难处,抬起眼来看着洛腾,刚想说什么,洛腾又道:“与你喝杯酒就走。” “你不留着看新人行礼了?” “还是不了,你没瞧见那些人的眼神吗。都是在准备看戏呢,我也不想留下来惹人闲话,徒留尴尬,”洛腾摇了摇头,苦笑道。随后拿起桌前的一杯水酒,与宋文禹手里的杯子轻轻一碰,一饮而尽,“先干为敬,回头再聊吧。” 宋文禹点了点头,也没有留他。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这才将杯中酒也喝了个干净,刚将空杯放下,孟一葳又坐到了宋文禹的身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起闷酒了?你今日是嫁妹妹,应该开心才是。” 宋文禹有些无语地瞧了孟一葳一眼,孟一葳见状,连忙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也是想来宽慰你几句,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我见宋璃今日被喜娘牵到房间里去的时候也没闹什么动静出来,还以为是她想通了呢。” 孟一葳提起的这一件事,是宋文禹现在最不愿意去细想的。他眉头微微一皱,依旧沉默不言。刚才的那一杯酒,似乎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烦闷,于是他便又将酒杯添满了,顺手还给孟一葳倒了一杯。 孟一葳见他这般,有些意外,“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不像平常的你了。” 宋文禹两指捏着酒杯,学着先前洛腾的样子碰了一下放在孟一葳面前的,道:“我平常应该是怎么样。” “你倒是把我问住了,”孟一葳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斟酌片刻,这才道:“你从小到大,向来都是咱们中间最为出色的。从不逾矩,也从不会做错事。哪怕是喝酒,都是事不过三的。” 宋文禹听了孟一葳的话,不免有些失笑,“我平日里是这么不近人情的吗?” 孟一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不近人情了,我分明就是在夸赞你才是。” “那还真是谢谢了。”宋文禹笑了笑,又是一杯水酒下了肚,事不过三的原则已经被他自己打破了。 孟一葳盯着宋文禹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开始胡乱找话题了,“你祖母的病情如何?” 刚一问完,又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合适,刚想改口,就听到宋文禹回道:“自打前几日再次昏厥之后,便不曾醒来过。” 孟一葳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父亲的叮嘱,他虽无心钻营于这些事情,却并不愚蠢,“我府上有一些贵重药材,回头给你拿些去。” 宋文禹抬头看着他,刚想要说不用,孟一葳又开口道:“你先别急着回绝我,旁人送你东西或许是有所图谋,可我孟一葳送你东西,可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帮一点忙。” 宋文禹一怔,苦笑地点了点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祖母病重的消息不知为何,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出了宋府,传遍了大街小巷。这几日不仅有皇上御赐的名贵药材,平日里交好的几户人家也都纷纷送上了自家准备的慰问之物。 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不怎么走动的人家,也或多或少地表达了自己的慰问之意。宋文禹很清楚,这些人的目的都不单纯,所以能拒绝的便都拒绝了。 只是孟一葳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反而让他找不出半点回绝的理由。孟一葳见他沉默,便知道刚才说的话已经堵了他的后路。换句话说,宋文禹一开始确实是有不收孟家礼物的意思的。 这个想法让他很憋屈。孟一葳平日里很少绷着脸,现如今他眉头紧锁,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倒让人在他身上瞧出了几分孟尚书的影子。 宋文禹见话多的他一反常态地只喝闷酒,便道:“你也变得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孟一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上他的当,“只许你变,就不许我变吗?文禹,我知你心中所想,也明白你为何如此。可是我能理解,并不代表我接受。” 孟一葳气呼呼的样子忽然让这凝重的气氛轻松了几分。正在这时,洛家的仆人已经站在大厅外头报了个时辰。孟一葳喝空了杯中水酒,站起身来就要走,“行了,旁的我也不说了,就一样,明儿个我去你家,你可不能将我和我的东西拒之门外。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他拍了拍宋文禹的肩膀,不等他有所回应,便离开了这桌主席。他刚一离开,宋格非就带着宋文渊回来就座了,“文禹,我刚才好像瞧见了孟一葳?” “是了,他过来和我说会儿话,”宋文禹如实答道,却并没有说太多。 宋格非自然也明白有些话是不便在这个场合说的,也就没有再细问。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洛府的管家便将宋格非给请到上座去了,只留下宋文禹与宋文渊两兄弟坐在主席上观礼。与此同时,阿金与庄晓梦则坐在女眷的主席上。妯娌二人并没有多做交流,可是阿金却看得出来,庄晓梦此刻心里一定是满腹疑惑,却不知去找何人说。 毕竟,宋余氏与宋璃这母女俩今日的表现,太过反常。 “观礼完毕,弟妹是想要回宋府,还是在这儿等二弟?”眼见着新娘子已经被送入新房,阿金来到庄晓梦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庄晓梦身子一颤,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阿金,眼里满是疑惑,“大嫂,宋璃她……” “她没事,”阿金笃定地答道,又笑着问道:“你是打算等着二弟一起回府里吗?” 庄晓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见阿金并不想聊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再问了,“大嫂你呢?” “我?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场合,不过弟妹如果是想要等他们兄弟俩,我便陪着你一起等吧。至少咱们二人有个伴。”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来到了洛府的花园子里坐下。 庄晓梦跟阿金一起坐在水边的亭子里,瞧着对岸的人声鼎沸,越发觉得阿金选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好。既从这嘈杂的环境之中脱离出来,又能时刻关注到宋文禹兄弟俩的动向。 庄晓梦有些崇拜地看着阿金,“大嫂来过这儿吗?” “并没有,只是我觉得,这内城里的宅子构造,应该是一样的,便碰了碰运气,”阿金眨了眨眼睛,如是回道。 这番说辞,旁人估计不会信,可是庄晓梦却深信不疑。她笑眯了眼瞧着阿金,眼神之中带着些羡慕,又好似带了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以前就经常听人说起嫂子,那时晓梦便在想,若是晓梦如嫂子一般聪慧剔透,便好了。” 阿金听了庄晓梦的夸赞,心情并不愉悦,因为庄晓梦夸赞的并不是通天阁的大小姐梁金,而是沈家的千金沈默金。阿金一想到本尊那么一副跋扈任性的样子,就一阵头疼,“弟妹谬赞了,传闻多半不可信。” “哪里。单就大嫂来看,必然是可信的。” 庄晓梦轻声细语地回道,甜美的模样、温柔善良的性子,让人对她生不出半点厌恶疏离的意思。阿金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地看着晓梦,没有再说话。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见到宋余氏带着李嬷嬷在与女眷一一告别。阿金与庄晓梦双双站起身来,来到了宋余氏的身边。 “婆母,您脸色不太好,媳妇给您要一碗醒酒汤来?”庄晓梦与阿金向宋余氏行了礼之后,一抬头就瞧见宋余氏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忙说道,并上前扶了宋余氏一把。 宋余氏摆了摆手,一心想要快点离开这个让她觉得浑身不适的地方,“我没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那……不等公公了吗?”庄晓梦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宾客,压根就找不着宋格非的影子,更别说宋文禹与宋文渊了。 “不等了,他们喝够了,自然就会回去了。我现在头晕得很,只想赶紧回府。”说话间,宋余氏的脸色更差了。阿金见状,二话不说便与庄晓梦一道将宋余氏搀扶出府,并护送上了马车。 一路上,婆媳三人都未说话。宋余氏自打上了马车开始,便一直靠在一边闭目养神,阿金与庄晓梦见她身体状况不佳,自然是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地声响的。 马车刚在宋府门前停稳,宋余氏便第一个下了车。等到阿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庄晓梦已经搀扶着宋余氏离开了。 “姑娘,今儿个大夫人这是怎么了?大姑娘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她理应高兴才是。” 阿金摇了摇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主仆二人向着东厢房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忽然她灵光一闪,从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难道……是她给宋璃下的致幻药已经无效了?宋璃在新房里胡闹起来了?” “若是如此,以大姑娘的性子,刚才那场喜宴都会被她折腾了才是。怎会没有一点动静传到前院里来?” “也罢,不去想了吧。横竖也不关我们什么事儿,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等你家姑爷回来,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阿金并没有猜错,宋璃的致幻药在她被送进洞房一个时辰之后便醒了。刚刚清醒的那一会儿,她竟然还一阵恍惚,以为自己是嫁给了洛腾。 直到被强行灌药之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哪儿。 尔后,她便低声笑了出来。那一连串低沉而又疯癫的笑声,让伺候在一旁的小雀腿肚子直打颤,“姑娘,您……您怎么了?您……” 小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暴怒而起的宋璃重重甩了一巴掌。她低呼一声,立马跌倒在了地上。挨巴掌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小雀噙着泪,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生怕自己的哭声会换来更多的毒打,“姑娘……姑娘息怒……” “我母亲人呢,她在哪儿。”宋璃冷冷地瞧着跪在自己面前不敢抬头的小丫鬟,声音冷静得听不出半点愤怒。 “大夫人……大夫人应该还在前院……”小雀小心翼翼地答着。 “那你便把她请过来。你告诉她,我已经醒过来了。她若是不来……”宋璃又慢慢坐回到床上,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红唇一弯,冷笑了一下。 小雀听得那一声冷哼,吓得身子一颤,连滚带爬地出了新房。她刚一离开,宋璃脸上就连那一抹瘆人的笑意都不复存在了。 且说小雀领了命令,跌跌撞撞地来到前院,她先寻到的是李嬷嬷。李嬷嬷看到她脸上的伤,大惊失色,连忙将她引到了宋余氏的面前。宋余氏瞧着小雀那肿得不成样子的半边脸,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就连手上的茶碗都有些端不住了,“她醒了?” 小雀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姑娘让奴婢来寻大夫人……她说,她就在新房里等着您过去。” “她还说什么了?”宋余氏问这些话时,一直都在盯着小雀瞧。只见这小姑娘在答话的时候浑身颤抖,牙关也在打颤。看样子,是被宋璃吓得不轻。 “没有……姑娘,姑娘就没说别的了……”小雀想起宋璃穿着嫁衣坐在喜床上冷冷地瞪着自己的样子,声音又多了几分哭腔。她年幼嘴拙,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当时那种境况。她不知道怎么说,也知道不能说。 宋璃再怎么暴戾怪异,那都是宋家的大小姐,是宋余氏十月怀胎身子上掉下来的肉。她一个奴婢,又怎么能说主子的不是。小雀越想越怕,生怕大夫人不愿意去,又怕大夫人去了宋璃做出不得了的事情来。 宋余氏瞧着小雀焦灼不安的模样,心一点点地往下沉。良久,宋余氏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轻声说道:“你带我过去吧,不要声张。” “是。”宋余氏的决定完全在小雀的意料之外,她如临大赦一般连连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宋余氏领到了洛府的后院里。 “大夫人,就是这里了。” 宋余氏闻言,看了一眼那紧闭着的门扉,一时之间竟然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小雀见宋余氏驻足不前,也不敢催促,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默默等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宋余氏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母亲,你来了。”宋璃见到站在门口的宋余氏,微微笑道:“母亲站在外头坐什么?快进屋里来,陪女儿说说话吧。” 宋余氏神色复杂地盯着宋璃看了许久,这才抬步进到房间里。李嬷嬷和小雀则守在门外,为母女二人关上了房门。 “你应当知道,母亲未经邀请便出现在你夫家的后院里,这样不合适。”宋余氏侧身坐下,看着几案上那一对烧得正旺的龙凤烛,如是说道。 “女儿自然知道。只是女儿心中有一疑惑,若是今日不解,怕是会一辈子寝食难安,而这个疑惑也只有母亲能够解答。所以,女儿便将母亲请来了。” 宋余氏喉头滚动,她心里隐隐知道宋璃想要问什么,却还是选择了明知故问,“你想问什么?” 宋璃见宋余氏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一阵疼,就好像有人在用手拼命拉扯她的心脏一般。宋璃脸上的笑意更甚,眼神更冷,“女儿只想问问母亲,你怎么这么狠心?竟然不惜用这样的下作手段,也让女儿嫁给一个女儿不愿意嫁的人?” 宋璃的话让宋余氏的脸色更为苍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璃儿”,宋余氏甚是疲惫地看向宋璃,“你若是愿意青灯苦佛地过一辈子,为娘也不会用这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了。” “您的意思是,我不嫁给洛亭春,这偌大的一个锦北国,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宋璃一边说着,一边笑出声来。在她看来,宋余氏刚才说的那些话并非发自肺腑,而是为了搪塞敷衍自己,“母亲,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若只是想要给我一个借口,又何需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荒谬?”宋璃执迷不悟的样子让宋余氏心里的那一股子愧疚荡然无存,她痛心疾首地看着宋璃,字字真切地说道:“这一点都不荒谬。你祖母说得不错,自打你做了那些荒唐事以后,你在王都里便已经寻不到好去处了。而今让你嫁去淮州你都不愿意,你和我谈什么天下之大,谈什么容身之处。诚然,离开王都,以你的身份想嫁给谁都不是难事,这天下之大自然也有你的容身之处。可是你会甘心于普通人家的普通生活吗?你会吗?” 宋余氏的连声诘问让宋璃说不出话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余氏,冷冷说道:“凡夫俗子也好,真命天子也罢。我都不要,我只要……” “放肆!”她的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还未说完,就被宋余氏给喝止了,“这样的话,你怎好意思说出口的?!” “为何不能说出口?因为提到了圣人?”宋璃咧嘴一笑,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反正我已经坐在了洛府的新房里。从此生是洛家的人,死也是洛家的鬼,母亲不用担心女儿会牵连宋家,牵连到哥哥了。” “你……”宋余氏被她气得呼吸紊乱,她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头,“也罢,这个时候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母亲只是担心你,便来看看你。时辰不早了,母亲也要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那就恭送母亲了。”宋璃对着宋余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没有说挽留的话,也没有再口出恶言。只是这样的冷漠,已经足够让宋余氏伤心欲绝。 李嬷嬷站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忽然见到宋余氏跌跌撞撞地出来,连忙上前扶住了宋余氏,“夫人,您……” 宋余氏摇了摇头,让她什么都不要问,转而又看向小雀道:“你好生看顾着姑娘,若是姑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一定记着第一时间给我送个口信。” “奴婢知道了。”小雀连忙应道,直到目送宋余氏与李嬷嬷离开,她才认命地回到新房里伺候着。一抬头,便瞧见宋璃已经又蒙上了红盖头,坐在了喜床上。 仿佛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诡异的情况让小雀暗自吞了一下口水,“姑娘,您饿吗?奴婢吩咐厨房去弄些小点心来给您垫垫肚子?” 小雀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宋余氏的回应,宋璃的沉默让小雀感到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喜房里伺候着。 …… 洛亭春是被人扶回来的,本来他的那些亲朋好友还想着闹洞房,可是一想到洛亭春成亲之后不久就要回淮州了,便好心放过了他。一大群人簇拥着洛亭春进到喜房里之后,便都知趣地离开了。 看着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窈窕身影,洛亭春的酒一下就醒了不少。在喜娘的引导下,二人完成了之后的礼节,直到掀开盖头之前,洛亭春都是满心欢喜的。 若不是看到宋璃那一对冰冷的眸子,他或许还会沉浸在才子佳人的美梦里,就这么欢喜下去。 洛亭春看着那一双分明长得很好看却没有温度的眼睛,心里竟然有些发寒。他与宋璃对视良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吃点东西吗?” 宋璃没有答话,依旧沉默。洛亭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宋璃却站起身来,径直往梳妆镜前走去,“小雀,替我卸妆。” “是。”小雀偷偷瞟了一眼洛亭春,发现他的脸色难看得紧,便赶忙低下了头,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宋璃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宋璃将压在心底的怒火再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洛亭春尴尬地站在原地,宋璃对自己的视若无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他藏在袖里的拳头捏得死紧,最后又无奈放开。小雀透过铜镜瞧见洛亭春僵直站在原地的身影,莫明觉得这位新姑爷有些可怜。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价值千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第二日,孟一葳果真便带着一些名贵药材上门拜访了,是宋文禹接待的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宋文禹看着孟一葳的随从递过来的那一份礼单,着实苦恼。抬头刚想要说什么,孟一葳却先一步发话堵住了他的嘴,“事先说好了的,若还拿我当朋友,今日的这些东西你就全都收了去,莫要挑三拣四。“ 宋文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这怕是把孟府的库房都搬空了吧?这么多名贵药材,我可不敢挑三拣四,你还是拿回去一些吧。“ “你这还不是挑三拣四?“孟一葳胡搅蛮缠道:“昨晚上我们两个人喝酒的时候,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我带来送给老夫人的东西,你不会拒之门外。“ “是有这么一说。那是指你送的东西。“宋文禹将礼单往旁边的茶桌上轻轻一放,他的语气平淡得很,可是孟一葳却硬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意有所指。 “啧,“这一下,换做孟一葳苦恼了,他倒也不挣扎,索性开诚布公地看着宋文禹道:“我送你的,你自然是要留下。旁的。你也挑一些收下吧,也让我好回去交差啊。“ “如此,我便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孟一葳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宋文禹觉得自己要是再严词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采纳了孟一葳的意见。 孟一葳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再说话时,言语之间都轻快了不少,“对了,关于那个救命药材的下落,你们可有打听到?“ 宋文禹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们家已经拜托给了沈家大郎君去做了。不日就会有消息。“ “也是,沈家好歹也是我朝第一皇商世家,若说谁门道最多,怕也只有沈家人了,“孟一葳听了宋文禹的话,如是说道:“只是这掐指一算,也已经过了十日了。也不知道你那个大舅子,到底有没有打听到那些药材的下落。“ 宋文禹闻言,抬头看了孟一葳一眼,“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吧。“ ?? 就在孟一葳入宋府的当儿。阿金已经带着阿珍去了运来客栈。一推开门,就见着琉璃正端坐在雅房内,一室茶香,让风尘仆仆而来的阿金心一下归于平静。 琉璃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阿金正站在门口,也没进来的意思,便笑道:“傻站在那儿做什么?也不嫌冷?快些进来。“ 阿金闻言,连忙将披风解了下来交给阿珍,搓着手坐到了琉璃的对面,“外头可真是冷,今日飘雪了。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碰到这场雪。“ 琉璃没有答阿金的话,只是将一直温在泥炉上的茶汤舀了一碗放到阿金面前,“尝尝吧,天还没亮我就起来忙活了。就为了你能喝上一口茶。“ 阿金受宠若惊地将茶碗郑重捧在手里,双手一下就暖和了起来。她先是将脸凑到茶碗边闻了闻,这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师姐制的茶汤,果然是最好喝的。“ 这种赞美的话,琉璃也是听多了。她微微一笑,又给阿金添了一些茶汤道:“等你回不羁山,我再制给你喝。“ 阿金听了这话,不免有些伤感,“师姐是要回去了?“ “嗯,与你告别之后就离开,不做停留。“ “??昨日,你可见到他了?“阿金一边喝着茶,一边小心观察着琉璃的反应。 琉璃执着茶勺的手微微一颤,面上却未表现出异常来。提起那个人时,她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是在谈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见到了。他没有认出我来,我却瞧见了他。“ “这样??“阿金觉得有些聊不下了,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二人都好。可是不知为何,阿金却还是感到了遗憾,“如此,我便以茶代酒,为你送行了。师姐,这一路山高水长,一定珍重。“ “嗯,一定。“琉璃说着,亦捧起茶碗来与阿金手中的轻轻一碰。二人相视一笑,喝过这上好的茶汤之后,方才将茶碗放下。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阿金闻言,只得站起身来,看着琉璃道:“师姐,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琉璃点了点头,阿金离开的时候她并未相送,只是依旧端坐在几案前,瞧着阿金从自己的视线之中消失。 房间内,忽然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琉璃低下头,又将茶碗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着,直到将那碗茶喝了个干净,方才起身开门。 门外,初见已经伫立于门边,等候多时。寒风卷着细雪落在他的身上,他似乎也不觉得冷。直到见着琉璃出来了,他才有所动静,“师姐,马匹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是咱们马厩里最好的。“ “好。初见,以后师妹这边就要麻烦你帮衬着了。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但凡给不羁山去信便是。“ “是,初见知道的。“初见恭敬地应道,他身子微倾,足见其对琉璃的尊敬。琉璃看着他,本想再叮嘱几句,可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些话,是关于阿九的。她不想说,是不想徒增初见的烦恼。初见察觉到琉璃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便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疑惑。“师姐,还有什么要叮嘱初见的吗?“ “没了,你和阿金都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我叮嘱的了。“琉璃摇了摇头,将幕离戴好,便向客栈的后门行去。那里,客栈的小厮早已经牵着马久候多时了。 琉璃伸手拿过缰绳,又摸了几下那匹马的皮毛,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初见道:“师弟,我走了。“ 直到这时,初见才猛然觉着,离别近在眼前,多有不舍。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师姐,珍重。“ “会的,你们也是。“琉璃轻声应道,牵着马慢慢走入闹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雪一直在飘着,偶尔会有一些小雪籽飘进幕离之中,吹到琉璃的脸上,仿佛是在挽留着她。琉璃停下步伐,驻足在人群之中,刚伸出手来想要接一片雪花,却被人一把紧紧攥住了。 那人的手掌温度如此炙热,让她冰冷的手掌一下便活了过来。琉璃隔着那一面紫色的纬纱,怔怔地瞧着他。 “这位官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洛腾听了这女子冷硬的腔调,下意识地想要放开这只纤细的手腕,可是这触感太过熟悉,让他的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若说是两次将同一个人认错,未免也太巧合了。你刚才分明是从运来客栈里出来的。“ “所以呢。“ 琉璃的声音依旧平静,并没有一点被人拆穿的慌张。这反而让洛腾有些迷惘。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躁的情绪,“你就是她,对不对?“ 琉璃闻言一怔,在她的印象里,洛腾从来都是冷漠疏离的。像现在这般如此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人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琉璃低下头,错开视线,不想再让这个男人扰乱自己的视线。 她身形未动,语气却愈发地冷硬,“这位官人,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洛腾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女子身边的马匹一阵嘶鸣,挣脱了女子手中的缰绳之后便往闹市的人群冲去。洛腾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要追上那匹脱缰的马,追出去好几步才忽然察觉到那神秘女子并没有跟来。等他回过头去想要找寻那女子的踪迹时,女子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琉璃脸色有些难看地跟着初见回到运来客栈的后院。刚关上小门,琉璃就开口问道:“那匹马,是你做了手脚?“ 初见没有否认,只道:“飞雪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不会伤人。“ 琉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通天阁的行事风格,她向来都是清楚的。有了初见的这么一句话,便相当于是得了一句保证。初见聪慧,见她情绪低落,便知道一定是和洛腾有关。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琉璃的神色,只可惜幕离掩盖住了她的脸,让他瞧不真切。 他只知道,琉璃的身子似乎有些发软。否则,她也不会一回来就一直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着。初见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一颗心悬着,时时刻刻关注着琉璃的动静。 琉璃靠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站直身体道:“怎么突然出手做这件事,也不怕被他瞧出端倪来。“ “师姐,是不羁山那边来信了。黛月堂主的亲笔信??少主,不见了。“初见抬头看着琉璃,一字一句地轻声回道。 “你说什么?“琉璃一愣,混沌的思绪立马清醒了过来。 “少主,不见了。就连黛月堂主都找不着他的踪迹。“初见料想到琉璃会是这样的反应,便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这件事,有告诉阿金吗。“ “一收到消息,我就派人去给大小姐送信了。“ “好,“琉璃点了点头,暂时将自己与洛腾的那些纠葛放在了一边,“那我也立马回一趟绿柳山庄,向阁主禀明此事。“ 说罢,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苦笑道:“这套衣服怕是不能再穿了。你去替我准备一套老妪的衣服来吧。“ “是。“初见得了吩咐,正欲转身去安排,见琉璃站在原地未动,又关心地问道:“师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琉璃摇了摇头,只觉得身心疲惫。她将幕离缓缓摘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在想,他一定以为,刚才飞雪发狂,是我故意而为之。“ ?? 珠宝巷子里,阿金正坐在沈默麟的金器店里抱着汤婆子暖手。沈默麟与她隔着一张方桌坐着,神情兴奋地与他说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大姐,百草镇那儿有人高价卖出那一味延年草。我打算明天就带着王郎中启程赶过去,若是顺风顺水,估摸着五日就能到了。“ 阿金低头听了他的计划,倒是一脸平静,“那卖家是什么来头?在药王谷的门口倒卖求来的药材,也不怕药王谷的人一怒之下闭谷不出了?“ “听说也是个可怜人。求这延年草是为了给自己的心上人看病,可惜好不容易等到这味药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我想,他在药王谷门前做这样的事,也有几分赌气的成份吧。“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孩子气了一些,倒也说得通??“心中的疑惑解开,阿金这才与沈默麟正式说起去百草镇买药的事情,“我且问你,那人给这延年草开了多少价钱?“ 沈默麟没有想到阿金会问这个,没有多想便答了,“听漕运的人带回来的消息,百两黄金应该只是底价。“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说。我若不问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给宋家垫钱了?“阿金白了沈默麟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沈默麟表情有些尴尬地看着阿金,“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与大姐摆在台面上说,未免太见外了。“ “这件事情牵涉的银钱巨大,断不能就让你这么给宋府默默垫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你先等我回去禀报公婆一声,最迟明天早上给你个准信,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阿金话音刚落便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又往宋府赶。沈默麟将阿金送到马车上,目送着她带着阿珍离开珠宝巷子,这才又进店子里开始看顾生意。 珠宝巷子离宋府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金便已经到家门口了。一下马车,就见到宋文禹正站在大门口那儿往这边望。 阿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站在这儿吹风呢?“ “在等你,“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弯下身子,方便阿金替自己拢紧披风的衣领,“父亲母亲也在主房等咱们呢。“ 阿金听了他的话,立马笑开了,“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他们等你,和我来等你无关。“宋文禹看着她笑弯了的眉眼,伸手去牵她的手。阿金温暖柔软的手掌,让他冻得有些僵硬的指尖找回了些许暖意,“你不用担心,从沈大郎君那儿听到了什么,转述便是。父亲母亲都是明事理之人。“ “我知道,我不怕。“ 二人携手来到主房门前,宋文禹这才松开阿金的手,带着阿金来到主房里,先给坐在主位上的二位长辈行了礼,“父亲,母亲,阿金回来了。“ “默金,快些过来坐下。关于延年草的事儿,沈大郎君那边可有消息了?“宋文禹与阿金行礼过后,宋格非便开门见山地问起这件事。毕竟事关自己母亲的生死,心急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阿金并没有觉得唐突,反倒是觉得宋格非在这件事情上多少表现出来了一些人情味。 “有了。百草镇上有人愿意卖出刚求到的延年草,只不过??听说百两黄金,也不过是底价罢了。本来兄长是打算明天就带着魏院正举荐的王郎中启程前去百草镇,可我寻思着这牵涉到银钱的事情还是要回来禀报一声的。“ 宋家的人听了阿金的话皆是眉间一跳,宋格非兀自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此,我与你婆母好好商量一下,今晚上一定给你一个答复。文禹,你先带默金回房休息吧。“ “是,那儿子与默金就先行告退了。“宋文禹听了父亲的吩咐,带着阿金退出了主屋。 他们夫妻二人刚离开房间,宋格非便扭头看向宋余氏道:“咱们清点一下手头的庄子,看在市面上可以卖上什么价钱。“ “老爷,您这是要??“宋余氏看着宋格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宋格非的意思。心里只觉得肉疼,“刚才默金说了,百两黄金只是底价??就算您把所有的庄子给卖了,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来呀。“ “短时间内凑不出,一定期限之内还给沈家也是应当的,“宋余氏的那点心思宋格非一早就瞧了出来,只是没有点破罢了,他声音沉稳而又坚定地叮嘱道:“今晚上便将之前圣人赏赐给咱们的十两黄金拿过去给默金,再让文禹拟一份字据让默金一起带给沈家大郎君。“ “老爷,这,这怕是不合适吧。“宋余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格非。若非涵养好,她早就要失声叫出来了,“这天下哪里有官家给商贾写字据的道理?这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了去,岂不是落人口实?老爷,您要三思啊!“ “你刚才也听到了,百两黄金不过是底价。我现在什么都不做,那才是落人口实。你不必多言,但凡照我说的话去做便是。晚饭之后,咱们一起去东厢房一趟。“ 说罢,宋格非便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宋余氏怔怔地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紧咬着牙关。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 宋文禹牵着阿金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里,转背就去了自己的书房鼓捣。趁着这个当儿,阿珍凑到了阿金身边小声而又快速地说道:“姑娘,咱们从珠宝巷子里出来的时候,运来客栈那儿就递了信过来,说是少主又不见了。这一次,就连黛月堂主都寻不到他的踪迹。“ 阿金一愣,忽然觉得脑仁子疼,她揉着眉心走到软塌边上坐下,并对阿珍挥了挥手。正在这时,宋文禹拿了个檀木盒子进来,见她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连忙走到她身边坐下道:“奔波了这么一天,是不是有些累了。“ “没有。这是什么?“阿金见宋文禹的手里拿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好奇问道。 “这里头是我当初考取状元的时候,皇上御赐的十两黄金。你明日去送沈大郎君时,一定记得把这个带上给他。“ 阿金闻言,没有去接那盒子,“这十两黄金对你意义重大,怎么可以随便给人。“ “这是在救人性命,怎么能说随便呢?再说了是给我的小舅子,不是给别人。“宋文禹看着阿金,很是严肃地说道。 只是他越是用严肃的态度说这样的话,反倒越是像在撩拨阿金了。阿金俏脸一红,视线看向别处。这种时候,她实在没办法与宋文禹四目相对,就怕对方瞧出自己的脸有异样,“都说了是百两黄金的底价了,给过去十两,杯水车薪,他也不会收的。“ “我能拿出来的,便只是这么多了。“ “我可不是嫌少,我是??“阿金猛地回过头来。刚要解释,当她瞧见宋文禹揶揄的眼神时,便知道自己中计了。她撅了撅嘴,只好将那小檀木盒子拿到了手里,“先说好,若是他不愿意收,可不能怪我办事不利。“ 宋文禹笑了笑,由得她继续嘴硬。 ?? 第二日一早,阿金便带着一箱子的金银珠宝还有宋家的字据去了珠宝巷子。 沈默麟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阿金前来送行。万没想到,阿金竟然还带了这么些东西。沈默麟面带难色想要推拒。却被阿金一句话给拒绝了,“我公公当时可是说得很坚决的,若是咱们不收下这些东西,还有那份字据。这百草镇,不去也罢。“ 沈默麟闻言,便只好收下了。阿金打量了一下店铺,又问道:“你走了你这店子怎么办?“ “掌柜的和跑腿的小厮都是从江南专门带过来的家仆,很是可靠。我也与他们说了,若是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记得去宋府找姐姐您,“说着,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串钥匙,放进阿金的手里,“这是库房的备份钥匙,大姐一定替我好生收着,等我回来。“ “好。你行路小心些,等你的好消息。“ “是。“沈默麟拜别了阿金,便带着王郎中一道坐进了马车。阿金站在巷子口瞧着那马车渐行渐远,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阿珍见她不说话,有些好奇地问道:“姑娘,您在想什么呢。“ “我忽然发现,这一阵子与我话别的人,似乎有点多。“阿金感叹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也转身离开了珠宝巷子,回宋府复命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二 宋璃归宁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麟走的这一天依旧飘雪,阿金坐在暖烘烘的马车里回到宋府,刚从帘子里探出个头去,就冷得打了一下寒颤。阿珍刚将她扶下马车,便将狐裘披风给她围上了。 阿金双手裹着那披风,与阿珍一道撑着伞往宋府的大门里走。刚进府门,便又听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阿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宋璃一脸冷漠地从洛家的马车上下来。 随后跟着她下来的,还有洛亭春。阿金见到这两夫妻,才猛然想起,今日是宋璃的归宁日。眼见着这一对新婚夫妇已经踏上台阶了,阿金知道想躲是不可能了,便带着阿珍退让到了一边。 如阿金所料,宋璃在经过她的时候,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径直往前行去,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阿金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向有些无所适从的洛亭春道:“今日是小姑子归宁的日子,婆母应该一早就在主房里等着了。姑爷还是快些随小姑子进去吧。” “是。”洛亭春听到阿金这么说,犹如大梦初醒,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年轻夫人的身份。他先是向阿金行了个礼,这才快步追上宋璃。阿金循着他离开的背影望去,发现宋璃竟然早就已经走远了,一点都没有等夫君一同前去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带着阿珍继续撑伞往东厢房里去。 “姑娘,那个宋大姑娘平日里眼高于顶,跟我们不对付也就罢了,怎么对自己的夫君也是那么一副样子。”阿珍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在她心里,那人不是她的夫君。只是家族硬塞给她的一个陌生人罢了。”阿金一语中的,旁的也没有再说。她一贯不爱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即便是对待宋璃,她也是如此。 东厢房里,炭火烧得正旺。阿金推开门进去,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将披风解开递给阿珍,并一手接过阿珍已经准备好的汤婆子捂在怀里。 她刚一坐下,房门又被人推开了。阿金转头一瞧,只见宋文禹身披玄色披风站在门口,身上的碎雪还没有抖落干净。 “你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阿金站起身来,走到宋文禹身前,伸手替他拂落那些积雪。宋文禹见她指尖微微发红,不着痕迹地将披风解了下来,又将阿金的双手紧紧捂着,“本来今日休沐。璃儿的归宁日,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说起来,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宋璃了,还有洛郎君。” “嗯,一会儿中午咱们还要去主房吃个饭。二弟和弟妹也要过去的。” “好。”宋文禹没有问细节,阿金也没有说。关于宋璃归宁的话题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宋璃自打进了宋府的大门,便一个劲地往主房里奔,压根就没有管洛亭春有没有跟上来。倒是小雀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上一眼,见洛亭春已经慢慢走到了他们身后,这才放心些。 眼见着快要到主房院子里了,小雀快步上前在宋璃耳边小声提议道:“姑娘,待会儿进院子之前,姑娘还是要和姑爷一起进去吧?” 宋璃闻言,脚步一顿,她默不作声地看了小雀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要吃人,让小雀不敢抬起头来瞧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璃轻飘飘地哼了一声。 小雀知道,这是答应了。她连忙退到了一边,请洛亭春站到宋璃身边道:“姑爷,您与姑娘一道进去吧。” 洛亭春怔怔地瞧着宋璃身边的那个位置,不禁觉得有些苍凉。他扯了一下唇角,想要朝小雀礼貌地微笑,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宋璃冷若冰霜地与洛亭春一道进了主房,见过宋格非夫妇以后便坐在一边,目不斜视,沉默得很。 宋格非倒是越看这个女婿越觉得满意,宋余氏为了不让宋格非扫兴,便找了个由头先将宋璃带到了偏房坐下,又遣散了在房间里伺候的丫鬟,这才看着宋璃说道:“你到今日,还在生母亲的气吗?” 宋璃偏头看了眼宋余氏,又转过头去盯着前方道:“怎么敢。” “你说这样的话,那便是了,”宋余氏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又道:“今日你要在家里留饭,到时候你大哥二哥都会过来,总归是一家子人,可莫要做什么事情惹你父亲生气了。”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女儿听不明白。” 见宋璃如此油盐不进,宋余氏气得胸口直疼,却没有一点办法。她叹了一口气,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立马会意,将放在暗格抽屉里的一个小檀木箱子拿了出来,捧到了宋璃面前。 宋璃瞥了那盒子一眼,没有伸手打开去看。宋余氏对于她这冷漠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神情麻木地看着她道:“今日单独叫你过来,原也不是要说教的,只是想给你这些东西,你且收着吧。” “什么东西。” “总归不是烫手的东西,你拿了便是。”宋余氏没好气地回道,便懒得再说了。 李嬷嬷瞧着这一对赌气的母女,心里暗暗着急。宋余氏既然不想再多费唇舌,她便帮着解释了,“姑娘,这些都是大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您日后跟着姑爷去淮州,必然是用得上的。” 宋璃闻言一怔,那一副冷漠的模样终究有了些许裂痕。她神情复杂地伸手打开那檀木箱子,果然就见着一沓盖着余氏私人印章的地契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她抬起头来,看向宋余氏。 “这是为娘的嫁妆,还有一部分宋家的产业。我瞧着里头有一些是淮州的庄子或商铺,便给你挑拣了一些出来。至于那压在最底下的两张银票,数量不大,你且拿着傍身便是。” 宋璃愣了一下,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意识到,现下压根不是耍小姐脾气的时候。再过几日,洛亭春去淮州走马上任,她作为家眷,必然是要跟着去的。 思及此,一丝恐惧悄无声息地从她的心底钻出,让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一下跪在了宋余氏面前。 宋余氏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可是宋璃却没有起来的意思,“母亲,求您想想办法吧。女儿不想离开王都!” “胡闹!”宋余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湿润了眼眶,对着即将远走他家的女儿,宋余氏也再说不出一句苛责之言,只是轻声劝慰,“淮州离王都并不远,你若是想回来看看,母亲到时写信给你夫家便是。” “不,母亲。女儿不想离开王都,一刻都不想。听说淮州那儿穷山恶水,冬日里连个地暖都没有。母亲,女儿不想去过那种日子,女儿不要!”对于那一片未知的土地,宋璃是越想越怕,哪里还顾得上生闷气。宋余氏在她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很清楚,无论自己做了多少荒唐事情,宋余氏就算是气极了她,也不会真的扔下她不管,“母亲,您忍心把女儿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吗?” “璃儿,你已经嫁人了。既然已经嫁人,那你不仅仅是宋家的女儿,更是他们洛家的媳妇。而今你夫家要前去淮州任职,于情于理,你让母亲怎么留你?” 见宋璃对此仍然充满了抵触,宋余氏只觉得自己嘴皮子都磨破了,却没有得到一点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一刻,她只觉得身心疲惫。 “好了,你先别跪着了。让别人看着了,像个什么样子。”宋余氏扶不起宋璃,索性便先坐到了团椅上,低头瞧着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宋璃。见宋璃既不搭腔,也不起来,只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哭,她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了,“璃儿啊,这世上的事情并非可以桩桩件件如你所愿的。即便你与那洛亭春从未曾有过交集,可他也是你祖母还有你父亲亲自把关挑选的,母亲与他也说过几句话,打了一些交道,可以瞧得出来他是个拎得清轻重的。日后你夫妻同心,日子一定会过得和和美美。凡事都应该向着好处想,不是吗?” “好处?这桩婚事哪里来的好处?”宋璃扬起脸来瞧着宋余氏,声泪俱下,“母亲您扪心自问,定下这桩亲事的初衷是什么?若不是老夫人嫌璃儿辱没了宋家的门楣,又怎么会挑了这个夫婿人选强加在璃儿的头上?璃儿心里好委屈,真真是太委屈了。” 宋余氏拧着眉头,瞧着宋璃抹着眼泪哭诉,心里只觉得一阵烦闷,没有半点怜惜之意了。这些话,自打宋璃知道自己订了这门亲事开始,她便一直在翻来覆去的说。起先宋余氏也是觉得宋璃委屈了,可是今日瞧见那二人的相处模式,又改变了想法。 “璃儿,既然你已经嫁给了他,那他便是你的夫君。你人前人后,总归是要对他尊敬一些,给他几分薄面的。亭春现在看起来官位是要比你两位兄长要低,可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凭自己的才干当上这淮州巡抚,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了。你不要再挑三拣四,多生事端了。” “我多生事端?”宋璃听罢,立马便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余氏,“怎么就成了我多生事端?原先我便说我不愿意嫁,你们有谁听我的了?” “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洛亭春,你也不可能嫁给洛腾。”宋余氏也冷下了脸,沉声说道。宋璃藏在心底里的那点小心思突然被母亲拎出来摊开了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宋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变白,让宋余氏有些于心不忍。她撇过头,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小房里休息一下吧,我也在这里打个盹,待会儿要吃饭的时候,我会让人来叫你。” 李嬷嬷见宋璃还是站在原地未动,不着痕迹地走到宋璃身边扶住了她,“姑娘,这边请。奴婢引你过去休息。” 宋璃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嬷嬷,见其对自己微微颔首,这才听话地跟着她进了小房间。刚一落座,宋璃的眼泪又上来了,“嬷嬷,为什么他们的心是这么狠。” “姑娘心里苦,奴婢明白。可那洛提督,绝非良配也是真啊。夫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姑娘可一定要好好琢磨一下夫人说的话。”李嬷嬷轻声安慰着宋璃,可宋璃并不领情。 她只知道,李嬷嬷无端指责了洛腾,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凡是说洛腾不好的,她都不爱听,于是她冷着一张脸看着李嬷嬷道:“嬷嬷还是不要听信他人道听途说之言才好。洛大郎君现在贵为禁卫军的统领,又岂是他们那些凡夫俗子可以议论的。” 李嬷嬷被宋璃无端斥责一番,脸色也未见任何异样,她依旧和颜悦色地答道:“姑娘,您且先在这儿休息着,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您有什么需要,吩咐便是。” 宋璃觉得无趣,没有答她的话,李嬷嬷笑眯眯地瞧着她,全当她是默认了,转身便退出了小房间。 外屋里,宋余氏正坐在软塌上发呆。见李嬷嬷已经回来了,连忙道:“如何,她可还听你的劝。” 李嬷嬷瞧着宋余氏殷殷期盼的眼神,默默摇了摇头。宋余氏怅然地垂下眸子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这个脾气,真是执拗得很。怎么说都不听的,真是让人懊恼。” “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了,”说着,李嬷嬷将那檀木盒子重新盖好了捧到手上道:“在奴婢看来,您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在给她铺路了。” 宋余氏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方檀木盒子,轻声叹道:“但愿她能够明白我的苦心。” …… 用午膳的时候,宋璃倒还老实。一顿饭下来基本上什么话也不说,宋余氏看在眼里,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想着宋璃这大概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心里多少还是宽慰了一些。 整顿饭的气氛不错,宋格非心里高兴,自然也吃得多了一些。饭罢,他侧过头来看向宋璃及洛亭春道:“今早上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和你母亲光顾着拉着你们说话了。等会你们两个去一趟祖母那儿辞行吧。” 洛亭春闻言,向宋格非拱手,刚要说好。就听得宋璃说了一句,“父亲,女儿就不去祖母那儿了吧。她老人家现在估摸着还在昏迷之中,我们去瞧了,也是打扰她休息。” “即便如此,那也是要去瞧上一瞧的。你此去随亭春去淮州上任,也不知何时能够再回来……”宋格非说到这儿,禁不住黯然。宋氏兄弟有些诧异地看向父亲,在他们的印象里,宋格非总是严肃而又一丝不苟的。这般温情而又带着些许哀伤的话,竟然出自父亲之口,让他们感到意外。 这话语听在宋璃的耳朵里,却极具讽刺之色。她抬起头来,嘴角轻轻向上一挑,刚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宋余氏先一步抢了话头,“老爷说的是,我回头就带她和亭春过去瞧瞧。” “嗯。”宋格非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宋璃瞧了宋余氏一眼,见母亲正在用眼神警告自己,便也将到嘴边的那些刻薄的言语咽了回去。 两母女之间无声的交流宋格非没有瞧见,阿金却是瞧见了。她垂下眼,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宋文禹的衣角。宋文禹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朝外头努了努嘴,便知道她是想要离开了。 于是他转过头来,刚想要找个由头告辞,怀仁忽然匆匆忙忙地进到厅堂之内,向各位主人行了礼后,又快速地来到宋文禹身边耳语了几句。 阿金瞧见宋文禹的脸色变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常态,“父亲,洛大郎君特意登门来找儿子商量事情,还请父亲准许儿子先行离开。” “嗯,正事要紧,你快些去吧。” “是。”宋文禹站起身来,临走之前神情复杂地看了阿金一眼,看得阿金有些莫名其妙。 在座众人在听到洛大郎君这个称呼的时候,神色各异,心中最为激动的便是宋璃。看着宋文禹离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也站起了身子,想要跟着宋文禹一道走出饭厅。宋余氏见状,连忙道:“好了好了,既然大郎都已经离开了,咱们也先散了吧。文渊你看要不要和我一道,带着你妹妹和妹夫去一趟老夫人那儿。” 文渊闻言,旋即看向母亲点了点头,“就依母亲说的去办。” 经宋余氏这么一打岔,宋璃这才发觉刚才自己差点失态。她怅然若失地跌坐在椅子上,可是一想到洛腾近在咫尺,自己却不得见,心里就难受得紧。 洛亭春在宋文渊的邀请下与之并行,宋余氏则带着晓梦来到宋璃面前道:“快些起来,去老夫人那儿了。” 宋璃抬起头来怔怔看向宋余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来。阿金见这里似乎没有自己的事儿,便也带着阿珍退了出去。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廊上,阿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道去老夫人的房间里看一看,就见怀仁又踏着细雪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夫人,”他气喘吁吁地在阿金的身前站定,面色有些焦急,又有些为难,“大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阿金听了他的话,先是看了看走在前头的那些人,发现大家都没注意到这边,这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大少爷不是去见洛大郎君了吗?” 怀仁苦着一张脸,也将声音压低了回道:“没错。就是洛大郎君指名要见您,还说今日若是见不到,他明日还来。” 阿金眉毛一拧,好看的杏眼里带着些不屑一顾,“哟,还威胁上了。那你回去告诉他,他要来便来,宋府也不缺他这口吃的。” 说罢,便绕过了怀仁径直向前走去。怀仁也没有再去挽留她,只是站在原地想了想阿金说的话,便回去复命了。 阿珍跟在阿金身边,忍不住对洛腾的作为评点了几句,“这洛大郎君平日里瞧不出来,还是这么无赖的。” “他原本就是这么个无赖。”阿金撇了撇嘴,如是说道。话刚说完,就瞧见宋璃正站在不远处阴恻恻地瞧着她。阿金惊了一下,旋即冲宋璃微微一笑,便又继续往前走去。 …… 偏厅里,宋文禹与洛腾相对坐着,不发一言。两个人的脸色此时都算不上有多好,比较起来,还是宋文禹看起来要温和得多。 怀仁一路小跑进来,还没到门口,洛腾就已经站了起来。见只有他一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夫人没来?”宋文禹看了怀仁一眼,神色平静地问道。 “是,”怀仁尴尬地回道:“夫人说……她身子不爽,就不来了。还请洛大郎君见谅。” 宋文禹听了怀仁的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他太了解阿金的性子了,这种粉饰太平的话,肯定不是她本人说的,也是难为怀仁了。 “阿腾,你看,真不好意思,你嫂子今日是没法来见你了。你想要问的事情不如和我说,让我回头去问问?” “不了,”洛腾看着宋文禹,拱了拱手道:“既然嫂子今日身子不爽,那我明日过来,也是一样的。” 宋文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那她若是明日依旧身子不爽呢?” “那我就后日来,后日不行便大后日。如果嫂子身子总是这么不好,在下还会请个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洛腾盯着宋文禹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宋文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你想来,便来吧。” “多谢宋兄。” 洛腾说罢,便起身告辞了,没有一刻停留。待他走远之后,怀仁才敢问宋文禹道:“洛大郎君今日这是怎么了?跟吃错了药一样。” 宋文禹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他站起身来负手缓缓前行,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透。无可奈何之下,便只能去问阿金了。 “洛腾今日来,其实是要找你的。”宋文禹回到东厢房,一推开门见着阿金坐在房里,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嗯,怀仁请我过去的时候,我便猜到了。”阿金手里拿着快要绣好的荷包,气定神闲地回道。 “那你心里可有底,他是找你问什么事情吗?” 阿金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也在纳闷呢。对了,他明日果真还来?” 宋文禹本来正盯着墙角想着这件事情,听到阿金这么问,便又转过头来看着阿金,“我觉得会。” “那,我就继续称病好了。”阿金慢条斯理地说道。 她的这个回答,其实也在宋文禹的意料之中。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戳了一下阿金光洁的额头。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门不幸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当天晚上宋璃并没有跟着洛亭春回去,而是想办法留在了宋府,并说服洛亭春正式启程离开王都的时候再一并接她离开。旁人只道她是舍不得父母才会如此,可是宋余氏却并不这么想。 宋璃留在府中的第二日晚上,她便径直来到了宋璃的听竹轩,想要个说法,“说吧,你留下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母亲这话可着实将我给弄糊涂了,昨日留下的时候女儿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眼见着过几日就要与夫君一起离开王都,远走他乡,女儿舍不得父母,想要在家里多待几日。”宋璃看起来心情不错,与刚进家门的时候判若两人。 宋余氏皱着眉头看着她,只觉得宋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精进了不少。宋璃对着铜镜将卸妆敷面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这才看向一言不发的宋余氏,语气轻快地说道:“母亲不必在这儿胡乱猜测了,女儿就是思念父母,所以想在这里多留几日。你看,洛亭春都不曾反对,您又是在这里着急什么呢?莫非,您是不想再多看我几眼了?” 宋余氏听到她直呼夫君全名,不自觉地便将注意力转到了这上面,“和你说了多少回,那毕竟是你的夫君。你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就应该尊重他,爱戴他。你……算了,这些话我也不知道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说着,宋余氏摆了摆手便站起身来带着李嬷嬷出去了。面对宋余氏字里行间的嫌弃,宋璃竟然也不恼。宋余氏要走,她便和小雀一道送到了小院门口,直到宋余氏离开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再次在铜镜前坐下的她,又是那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小雀低眉顺目地站在门边,压根就不敢抬头瞧。她隐隐觉得,姑娘现如今已经魔怔了,她不敢去招惹。 宋璃仔细端详了镜子中自己的倒影,看了半晌,才开口吩咐道:“明日你再在府门口守着,若是洛大郎君又来了,一定通报我一声。” 小雀听了她的吩咐,心中暗暗叫苦。她抬起头来本来想要规劝几句,可一瞧见宋璃眼睛里的冷意,她又颤颤巍巍地将那些逆耳忠言给吞了回去,“是……奴婢知道了。” “好。你先去休息吧。”宋璃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 宋璃留在宋府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东厢房里。宋文禹正在隔壁书房处理公务,自然是听不到这主仆二人的咬耳朵的。 “姑娘,您说这宋家大姑娘留下来是为什么呀?” 阿金轻飘飘地看了阿珍一眼,又低头刺绣,“你不也打听到了吗。她是想要多陪公婆几日,毕竟再过两日,她就要跟着夫婿去淮州了。淮州离王都虽说不远,可这一去也是要十天半个月的。” 阿珍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姑娘真的以为这是她的真实目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横竖与咱们无关,就不要去掺和了吧。我现在最苦恼的,倒不是她,而是阿银的去向。” “姑娘不必太过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少主虽然这次有些胡闹,可他向来都是有分寸的人,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这个弟弟什么性子,我当然是知道的。我只是怕……”阿金说着,将视线又移到了手上的活计上。只见洁白的丝绸缎面上,一朵盛放的凤凰花,已然有了模样,“我只是怕他会来王都。可他这个时候来,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阿珍歪着头,似懂非懂地听着。她绞尽脑汁想要理清楚阿金的言下之意,却越想越糊涂。好在她性子虽然倔强却不执拗,想不清楚的事情从来不会为难自己。 “姑娘,说到头疼的事情,这眼前不是还有一桩吗。” “你不说,我倒还真是忘了。”阿金苦笑道,忽然就没了刺绣的兴致。 “姑娘打算怎么办?我看那洛大郎君,明日还得来。” “他要来便来吧。腿长在他身上,莫非我还能把它们打断了不成?”原是赌气的话,听在阿珍耳朵里却让她眼睛一亮。阿金转过头看着阿珍,吓了一跳,“你该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阿珍一脸疑惑地瞧着阿金,“怎么不行吗?这也是个法子。” “当然不行!”阿金都快要被阿珍的天真给打败了,“他找我们要的是大师姐的下落。我们不见他就罢了,跑过去打断他的腿算怎么一回事?如此一来,他连来找我们求证都不需要了,咱们这就已经是不打自招了,明白吗?” 阿珍其实想说她不明白,可是瞧着阿金目光炯炯地瞧着自己,她又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闷声点了点头。阿金扶着额头,不想去看她。 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深吸了一口气道:“总而言之,晾着他是上策。你姑爷那边,也肯定是会替咱们拦着的。没有我的命令,多余的事情你一件都不要去做,免得横生事端,知道吗?” “知道了……”阿珍有些憋屈地应了一声,又禁不住小声嘟囔起来,“可若是不将他解决了,他总是缠着您和初见师兄,也是怪烦人的。” 阿金斜睨了她一眼,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只是顺着她的话安抚了几句,“我无妨,你初见师兄更是有应对之策,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了。” 阿珍闻言一怔,回过神来的时候脸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奴婢,奴婢知道了。” “嗯,去吧,帮我去问问姑爷可要用夜宵。若是他不用,只给我准备一份就行。” “是,奴婢这就去。”阿珍说着,便推开门出去了。阿金透过那门扉的缝隙瞧了一眼外面。天已经黑透,寒风凛冽,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房间里的温暖消散了些。 阿金低下头,又在明亮的烛光之下将那一个荷包上的凤凰花绣样给收了尾。 …… 一连好几日,洛腾下了朝之后就会跟着宋文禹一起回到宋府,一坐便是大半天。他们二人自小就感情好,长大之后又一起在皇宫之中为圣人效力,所以洛腾频繁在宋府走动,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就连宋璃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直到小雀再一次回到听竹轩向她禀明洛腾的去向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 “又是东厢房……”宋璃缓缓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的思绪,迷茫二又焦躁。本以为自己在第二日就可以找个机会与洛腾单独相处,说上一会儿话,却不想这么一耽搁就耽搁了三四日的光景。 掐指一算,后天一大早,自己就要跟着洛亭春去那个她一无所知的淮州了。 “你有没有打听到他平时去东厢房都什么时候进去,又什么时候出来?”宋璃猛地回过头来看向小雀。 “姑娘,洛大郎君一般都是与大少爷一起结伴回来,直到申时才离开。” “待那么久……那这段时间,大哥也一直在东厢房里吗。” “自然是的,”小雀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宋璃会问这种问题,却还是老实回答了,“每次大少爷有事要出门,都是带着洛大郎君离开的。” “这个事情不对……”宋璃找了个椅子刚刚坐下,忽然又猛地站起身来,“小雀,你替我梳妆,我要去一趟东厢房。” 小雀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璃,心里禁不住害怕起来,“姑娘,咱们去东厢房做什么……” “叫你做什么事情你做便是,其他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问。”宋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满小雀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劝阻之意。 小雀咬着唇,虽然明知道宋璃此去肯定是要多生事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慢吞吞地挪到宋璃身边,在给她梳洗打扮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下意识地看了宋璃一眼,只见对方正专心致志地对镜描眉,压根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刚才的想法隐藏了起来。 …… 宋文禹坐在东厢房的偏厅里瞧着洛腾,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眉头轻蹙,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上下揉搓了一会儿,才将那股子胀痛感给缓解。 洛腾见他这样,下意识地关心了一下,“宋兄,你这是怎么了?” 宋文禹张开眼睛来看了他一眼,饱读诗书的他实在没办法对着自己的挚友恶语相向。于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那些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了。 什么叫做打断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他今日算是明白了,“没什么。我头疼。” 洛腾闻言,脸上现出些许愧疚的神色,“我知道这次是我唐突了,可若是嫂子愿意见我,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立马就走。且这段时间我都不来烦你。”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宋文禹的脾气就有些压不住了。他看着洛腾,隐忍着怒气没有发作,“我且问你,到底是什么问题你一定要见到她才能说?你就不能跟我说吗?我转达也是一样的呀。每次一问你,你就推三阻四,看样子还是信不过我。” “宋兄,小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宋文禹的话说得可重,让洛腾一下站起身来连忙解释道:“宋兄说这个话可是误会我了,只是有些事情,小弟以为,对宋兄是万万说不得的……” “你……”宋文禹刚还要说些什么,突然偏厅的门就被推开了。二人向着门口望去,发现竟然是阿金站在门口瞧着他们俩。 “我与文禹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现在人来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说着,阿金便走进了房间里,来到了宋文禹身边坐下。 洛腾坐在他们对面,瞧着夫妻二人紧紧交缠的双手,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个问题有些问不出口了,“我……我这几日前来叨扰,只是想向嫂夫人请教一件事情。敢问嫂夫人,可认识紫衣。” “如果你口中的这位紫衣是月华楼的那位,我自然是认得的。当年紫衣姑娘的风采,王都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我还有幸与她一面之缘……” “夫人!”洛腾捏紧了拳头,阿金的顾左右而言他让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您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金微微侧头看向他,忽然明媚一笑,道:“洛大郎君这句话好生奇怪啊,原先我是真以为自己明白您的意思的。现如今,我倒是不明白了。” “嫂夫人,您……”洛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再开口。正在这时书房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宋文禹站起身来,阿金本来也想跟着他离开,却被宋文禹轻轻压了一下肩膀,“你们两个聊,我出去看看。” 阿金一愣,旋即明白了宋文禹的意思,有些沮丧地坐了回去。再看向洛腾时,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不少,“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洛腾一愣,没想到阿金竟然会松口,他向着阿金拱了拱手,声音都在微微发颤,“谢谢。” …… 宋文禹推开门出来,就见到小雀正在和怀仁说话。他拢了拢披风,走下了台阶。怀仁听到有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宋文禹,连忙行礼道:“大少爷,可是打扰到您了。” “无妨,”宋文禹说着,便看向低头站在一边的小雀,“你是听竹轩的丫头,我认得你。来这里做什么?可是大姑娘让你来的。” “大少爷,因为后天一大早姑娘就要跟着夫家启程去淮州了。在此之前,她想要与您和大少夫人辞行。” 宋文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看向院门外,那里空无一人。看样子,是小雀先来问他们的意思,宋璃并没有跟来,“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有客人。等客人离开了,我派人去听竹轩请大姑娘。” “大少爷,姑娘她……”小雀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刚想要说些什么,宋璃冷不丁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哥,我已经来了,不必那么麻烦。” 宋文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今日的宋璃衣着妆容得体,只是脸上的脂粉依旧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你一直在外头等着?” “大哥,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进屋子里坐坐?怎么?是嫂子不愿意见我吗?”也不知道宋璃在门外是等了有多久,她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说话的时候舌头也有些僵硬。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宋文禹负手站在雪地里,心里已经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你跟着我来吧。” 他转过身,带着宋璃往主房里去。宋璃大喜过望,本以为自己下一秒钟就能见到洛腾了,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巨大的失落感并没有让她的身体回暖,反而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大哥,嫂子呢?” 宋文禹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径直坐了下来,“你先坐进来暖暖身子,她在招待客人,一会儿就过来了。” 宋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文禹,失声叫道:“你怎么可以让他和沈默金独处一室!” 宋文禹面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口里的那个‘客人’就是洛腾。你们口口声声都说我与他不方便见面,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可你为什么就愿意让你的夫人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她不是有夫之妇吗?” “宋璃!”宋文禹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不为别的,只为她言语之间侮辱了阿金。 正在兄妹二人剑拔弩张的当儿,阿金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我不是一人与他共处一室。书房里还有留下来伺候的两个丫鬟,都是我院子里的。你若是感兴趣我和洛大郎君做了些什么,但凡问她们便是。” “阿金。”宋文禹面色尴尬,站起身来迎接阿金。宋璃亦转过身来看着她,那眼神似是要吃人。夫妻两个没有管这个阴晴不定的不速之客,自顾自地说着话,“人已经走了?” “嗯,我叫怀仁送他出门了。” 听了阿金的回答,宋璃惊了一下,赶忙提裙去追,宋文禹见状想要拦住,却被阿金制止了。她冲着宋文禹摇了摇头道:“你且让她去吧,洛腾和怀仁的脚程都很快,她追不上的。” 宋文禹有些犹豫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光靠她自己可不行。可若是在这个时候让她真的和洛腾说上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刚才我留了个心眼,让阿珍去请婆母了。”阿金说完,喝了一口茶汤。茶汤微冷,已经有些泛着苦味了。她皱了皱眉头,吩咐在房门外伺候的小丫鬟再准备一些茶具,寻思着再制一碗。转过头来,见宋文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道:“我想要再重新做一碗茶汤,如何?要不要也来上一碗?” 宋文禹知道这是阿金在逗自己开心,他的唇角淡淡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又迅速抿成了一条线。阿金看在眼里,没有再多言。 东厢房这边茶香满室,正向着大门奔跑的宋璃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冬天的寒冷。 小雀跟在她身后,眼见着她发髻已经凌乱,珠钗环佩掉了一地,就连鞋子都被地上的积雪给浸湿了,禁不住有些心惊胆战,“姑娘,咱们别追了,已经追不上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宋璃。这样的动作若是放在平常,她是万万不敢做的。可若是她不去阻止,宋璃追到洛腾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她更不敢想。 “狗奴才,放开我!”宋璃一个巴掌将小雀打倒在地,半天爬不出来。这一巴掌她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小雀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的时候,看东西竟然还有些重影,小雀却顾不上这些。 她哭着跪在宋璃面前,积雪融化之后浸湿了她的襦裙,冰冷刺骨,“姑娘,算了吧。纵然追上了又如何,您已经嫁人了。” “你给我松开,”宋璃阴恻恻地看了一眼小雀紧紧抓着自己衣裙的手,不仅眼神阴冷,话语也没有温度。 小雀闻言身体抖如筛糠,却将宋璃抓得更紧了,“奴婢放不得啊……姑娘,咱们现在就回听竹轩里吧,洛大郎君您是横竖追不上了。” “好,好得很。”宋璃气极反笑,她忽然将插在发髻里的金钗给拔了出来。长发垂下,随风飘扬,让她活像一个从地底爬出来的厉鬼。 这一番动作让小雀有些懵了,她本以为宋璃是要寻短见,站起身来就要去夺她手里的钗子,却没想到宋璃竟然发了狠地拿着那金钗向她刺了过来,现在想躲,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雀向后连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了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宋余氏匆忙赶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个场面,吓得她连忙奔了过去,将宋璃手中的钗子给夺了下来。 宋璃现在就像是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只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妇人夺了自己泄愤的工具,便恶狠狠地看了过去,在瞧清楚是宋余氏的时候,禁不住愣在了那儿。 “母亲……”她嗫嚅地喊了一声,宋余氏却不想应她。 “你,你真是胆大包天!”宋余氏气得浑身都在抖,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小雀,挥手让李嬷嬷将她扶走,又一把抓住宋璃的手腕往回拉,“走,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刚刚还有些发愣的宋璃听到这句话,连忙摇头,她双手抓着宋余氏的衣袖,慌张的模样就像是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母亲,您快些陪我去追上洛大郎君,我有话想和他说,好多好多的话……我……” “够了!”宋余氏已经被宋璃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气得失去了理智,原先对于她的那些怜惜也荡然无存了。她回过头,看向守在一旁的两个嬷嬷,厉声道:“姑娘冻得有些糊涂了,还不赶紧扶她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想去见洛腾,我要去见洛大郎君!我……” 宋余氏忽然一抬手,给了宋璃一巴掌,“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我不想再听!” 说罢,她又扭头看向垂首立在一旁的奴仆们道:“还不快扶姑娘回去!” “是!” “放手,放手!你们这些下贱奴才,谁敢动我!母亲,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洛大郎君,洛大郎君救我!” “给我堵住她的嘴!”宋余氏气得浑身颤抖,恨声命令道。片刻之后,先前还喧闹的小院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直到人已经走了干净,怀仁才慢慢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快步回到了东厢房复命。 此时,阿金已将茶汤制好,夫妻二人正捧着茶碗喝茶聊天。宋文禹见着怀仁推门进来,便放下了茶碗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怀仁神色复杂地看了宋文禹与阿金一眼,“大少爷,刚才要回来的时候与大姑娘不期而遇。小的避嫌,就等了一会儿。” “哦。”宋文禹淡淡应了一句,没有去问细节。显然,关于宋璃的那些荒唐事,他已经不想再过问了。 阿金看了看宋文禹,知道他心里又不高兴了,于是便咧开嘴冲着阿金笑了一下,“外面可是下雪了的,怀仁你快过来喝碗茶汤。刚才阿珍他们都已经喝过了,就只差你了。” “多谢少夫人。”阿金故意岔开话题,让怀仁甚是感激,连忙应道。四人围炉而坐,谈话虽然热络,可是宋文禹却已经不怎么参与了。 他望着手上的那碗茶,忽然想起阿金说的那一句“茶汤微凉,会泛苦”。不知怎的,嘴巴里就果真苦涩起来。 家门不幸。 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那泛苦的茶汤,忽然想起了这么四个字。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 皆是苦果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当天晚上宋格非回到宋府,又招呼一家子吃饭。席间宋璃没有出现,宋余氏只道宋璃有些不舒服,便没有出席。宋格非不疑有他,也没有多问。 阿金与庄晓梦互看了一眼,又颇有默契地错开了视线。看样子,老爷子还被闷在鼓里,压根就不知道今天午后在花园子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 吃完饭后,大家早早散去。宋格非与宋余氏也回到主房里坐下,丫鬟刚奉上茶水,宋格非便先一步开口问道:“璃儿情况怎么样?” 宋余氏闻得此言,端着茶碗的手轻轻一晃,险些溅出些茶水来烫着自己。因为吃不准宋格非的态度,便只是试探性地回问了一句,“老爷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宋格非心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听说最近几日洛家大郎君总是会跟着文禹一道来咱们府上。我担心若是被宋璃这丫头瞧见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明儿个一早亭春那边就要过来接人了,可不能再节外生枝。” 宋余氏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可是悬着的心还是不敢放下,“老爷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好在璃儿留在府中的这几日也没有再生什么事端,等明日亭春将人接走,看着他们平平安安地出城,我这心里才能踏实一点。” 宋格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个小女儿,真真是让他们夫妻二人操碎了心。想起以前宋璃做过的种种荒唐事情,宋格非的太阳穴就突突跳着疼,“时候尚早,你还是先到璃儿房间里去看一下她,母女俩说些体己话,有助于解开她的心结。” 宋余氏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真是有苦说不出,“好的老爷,我这就去了。” 宋格非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说别的。宋余氏带着李嬷嬷一路上心事重重地来到听竹轩里,一推开门,就瞧见宋璃面色阴沉地坐在八步床上、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见着是自己的母亲进来,也不见她的神色有何异样。 宋璃这样冷淡的反应早就在宋余氏的意料之中,因为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建树,等到女儿真的以横眉冷对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时候,她心里也没那么难受。 “你辛苦了,且到门外去守着吧。”宋余氏将一直守在一旁的小雀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李嬷嬷一人在房中侍奉。其他闲杂人等,也一并退了个干净。 宋余氏在宋璃面前坐了下来,见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得压着脾气问道:“怎么?现如今是打算母亲都不认了?” 宋璃眼皮子一翻,说的话很是敷衍,“母亲说笑了。向来只有您不认我这个女儿的份。说起来,母亲是打算将女儿一直绑到明天早晨吗?” 说着,宋璃动了动身子,示意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着,动弹不得。 “你若是不无理取闹,我为何要绑着你”,宋余氏神色复杂地看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一眼,却没有急着叫人松绑,“我且问你,你现在可是想清楚了?” “母亲想让女儿想清楚什么?直接说便是。”折腾了一天,宋璃已经是身心疲惫。宋余氏没有进门之前,她一人坐在房间里只觉得又累又饿,几乎是要睡过去。可当她瞧见宋余氏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又挺直了身板——在倾慕洛腾的这件事情上,她已经习惯了寸步不让,仿佛只要是往后退了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你不用与我拐弯抹角。我想让你想清楚的事情,除了你对洛大郎君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还能有什么?”宋余氏见她如此冥顽不灵,心里着急,也已经没了生气的力气。白天里的那一通大闹,让她们母女二人皆是精疲力竭。 宋余氏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又睁开眼睛继续说道:“该说的道理,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也不想再说。待会儿我便会让人给你松绑,你今晚上先吃点东西,沐浴更衣,好好地睡上一觉。等明日……明日一早,洛家的马车就会来府上接你了,你赖不得床。” 宋余氏说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再继续说下去时,连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宋璃闻言,也是身子一颤,她脸上露出些许怔愣茫然的表情,仿佛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过了今天晚上她便要远嫁淮州了。 之后什么时候回来,又或者还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思及此,宋璃总算是正眼看向宋余氏。母女对望间,神情均是复杂得很。宋余氏见宋璃终于看着她了,笑了一下,恰到好处地隐去了眼睛里泛起的一层水雾,“终于愿意看一眼母亲了?” 宋璃张了张嘴,想要答话,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挣扎了良久,最后还是垂下了眼。宋余氏瞧着她很是颓废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刚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一股子浑身是刺的气势都没了,心里就好一阵心疼。 她伸手摸了摸宋璃的脸,轻声问道:“是不是打疼你了?母亲那也是没办法,你的那些话若是让旁人听了传出府去,你日后可怎么活?你未嫁之前,宋家还可以护一下短;可是你已经嫁人了,那么要不要护短,便是要看你夫家的意思了,明白吗?” 宋余氏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手掌上一片湿润,她知道是宋璃在哭,却不知道她为何而哭。带着体温的泪水还在止不住地往她的手掌上流淌,宋余氏替她抹了把泪,缓缓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母亲先回房了。明天你出发前,母亲会再来瞧你的。” 说罢,她又深深看了正在失声痛哭的宋璃,这才转身走出房间。小雀正守在门外,见李嬷嬷扶着大夫人出来了,连忙行礼。 宋余氏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个小丫鬟的双丸髻,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跟我过来。” 小雀闻言,赶忙又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跟着宋余氏到了回廊的一角站定。她作势又要跪下,却被李嬷嬷拦住了。 “我特意找你过来说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雀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奴婢……不敢妄测。” 见着小雀如此谨慎,宋余氏紧绷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了些许,“你很聪明。既然是聪明人,就应当做聪明事。本夫人知道,今儿个姑娘的事情是真真吓到你了,本夫人在这儿替姑娘给你道个歉。” “大夫人,不敢不敢的,”小雀听到宋余氏这么说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当时姑娘也是怒极攻心了才会那样子,小雀明白。” “好,好,你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宋余氏连连点头,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些,“我且问你,若是让你继续跟着姑娘去淮州伺候,你可愿意。” 小雀闻言一惊,抬起头来,有些张皇失措地看着宋余氏,“夫人,您的意思是……” 宋余氏气定神闲地看着小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本来你跟着去伺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我不来问你这句话,你也得跟过去。只是我觉得,既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若是不先来问一下你的意思,我心有不安。” “大夫人,自打姑娘从大慈悲寺回来住下,就一直是奴婢侍奉左右,这么些日子以来,奴婢也已经习惯了。只是……”小雀听了宋余氏的话,略带迟疑地想要请辞,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却被宋余氏打断了。 “我知你心里害怕,可你刚才也说了,姑娘这是怒极攻心了才会失去理智。平心而论,她平日里对你们这些下人都是不错的,对吧?” 宋余氏的这个问题让小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本是对于逃离生出了几分希望,可是宋余氏的态度又让她立马明白过来,对方压根就没有让自己离开宋璃的意思。 小雀有些绝望地红了眼睛,认命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看在你这么忠心耿耿地份上,我会和账房说一声,将你的契约年限改一改。如此一来,你只需再伺候姑娘三四年时间,便是自由身,我这么安排,你可愿意?”宋余氏笑眯眯地瞧着她,并没有将小雀的那些挣扎放在心上。 “愿意的。奴婢……谢夫人大恩。”小雀麻木地应道,并向宋余氏行了跪礼。 “嗯,你先去姑娘房间里伺候着吧。我也乏了,要回去了。”说着,宋余氏挥了挥手,便打发小雀出去了。 李嬷嬷瞧着小雀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这才一边扶起宋余氏,一边轻声问道:“大夫人怎么突然想要提点这小奴婢几句了?” “不提点怎么行,你还不知道宋璃的那个性子。莽撞,目中无人。奈何伺候在她身边的人都是鬼机灵,我不提点几句,她日后嫁的那么远,若是着了别人的道,可如何是好……再者,她那个脾气,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了她。放个聪明又懂事的在身边,我总归是放心的。” 宋余氏想得很长远。她很清楚宋璃与洛亭春日后注定貌合神离,若是两夫妻真是闹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说不定这长相周正性格又温柔顺意的小雀还可以帮忙挽回一些夫妻情分。 李嬷嬷自然也是和宋余氏想到一块去了,可是她似乎要更加悲观一点,“大姑娘那个性子,即便是自己不在意的东西,也不准别人觊觎。夫人如此用心良苦,怕她也不会领情。” “那……就是她的命,我也没办法再多做些什么了。”宋余氏叹了一口气,看着挂在回廊上随风飘动的灯笼,不禁有些惆怅。 …… 第二日一大早,洛府的马车就到了宋府的门口。 宋璃被大夫人牵着送到了大门口,相比于宋余氏的泪眼朦胧,宋璃的表情是麻木的。毕竟是小姑子出远门,阿金也只得与众人一道起了个大早送行。 她隐在人群后头,就是不希望太出挑,可是最后还是被宋璃瞧见了。 “大嫂,宋璃就要走了,您就没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吗?” 眼见着众人与宋璃已经一一道别过,就只剩下阿金站在原地驻足不前,实在有些显眼。阿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之下走了过去,微笑着看向宋璃道:“小姑子一路平安,此去淮州,山高水长,路上可一定要听姑爷的安排。” “宋璃知道了,”宋璃看着阿金,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回了一句。阿金点了点头,刚打算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站着,却又被宋璃拉住了手,阿金回过头时,宋璃已经凑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昨日可是你派人将我母亲给叫过来的。” 阿金愣了一下,旋即大方承认道:“确实是我让人去通知的,主要是担心小姑子你出什么事情。” 宋璃怪笑了一下,“能出什么事情?” 阿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起争端,更何况洛亭春还在门外头等着。她索性主动抓住了宋璃的手腕,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姑子没事就好了,以后与自己的夫家和平相处才是真。” 说来也怪,她话音刚落,宋璃便收起了那些阴晴不定的表情。只见她乖乖点了点头,便径直往马车上去了。 两人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倒是让人意外。宋余氏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眼见着宋璃已经上了洛家的马车,又有些不放心地吩咐李嬷嬷道:“你过去看看姑娘如何?再多宽慰几句。” “是,”李嬷嬷领了命令,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马车边上,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便又回到了宋余氏的身边,“夫人,姑娘在那儿安安静静地坐着,并没有搭理老奴的意思。” “如此,便随便她吧。”宋余氏听了李嬷嬷的回话,对于宋璃有这种反应并不意外。方才心里划过的那一丝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回到东厢房里以后,阿珍一边忙着给阿金灌汤婆子,一边颇为好奇地看着阿金问道:“姑娘,您是对宋家姑娘用九弦术了?” “没有,只是略施小计,让她听话地上车,”阿金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身体终于暖和了过来,“这么冷的天,还有一堆人给她饯别,她也不知道珍惜,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那,您给她下的禁锢,何时能解?”阿珍将汤婆子递到阿金手里,十分崇拜地瞧着她抱在怀里,又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 “半个时辰吧,”阿金想了想,“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早就驶出几十里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量她也不敢在洛亭春面前撒泼了。就是……苦了那个小丫鬟。” “为什么?”阿珍不知道为什么阿金会突然提到小雀,有些不解地看着阿金。 阿金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阿珍脸上的肉道:“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运,跟了我这么好相处的姑娘的。她不会在洛亭春面前撒泼,并不代表她不会去作践别人。” 阿金的一席话,让阿珍恍然大悟。天生乐观的她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 与洛腾聊完之后,阿金便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琉璃。所以当洛腾再次登门运来客栈,要求与她见上一面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初见进到房间里询问琉璃的意思,琉璃将双手轻轻压在琴弦上。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拨起琴弦,“既然他已经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初见有些犹豫,皱眉站在原地没有动,“师姐,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琉璃抬起头来看向初见,笑道:“这多半也是咱们大姑娘的意思。该来的,总还是会来。就这么躲着,不是办法。去吧。” “……是。”话已至此,初见也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了。他步履匆匆地下了楼,见洛腾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口等着,神情复杂地迎了上去,“你跟我来吧。”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单单这几个字却已经足够让洛腾的心思翻腾。他微微颔首,便跟着初见往楼上去。只见初见引着他一路走到了二楼走廊最里边的那个房间,轻叩门扉之后,才侧着身子站到一边,“洛统领待会儿进这间房便是了,在下就在楼下伺候着,无人会来。” “有劳。”洛腾轻声应了一句,语气之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初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待到初见走远之后,方才来到那扇紧闭的门扉之前,犹豫再三,才伸手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悦耳的琴音,啥时间从房间之中流淌出来,宛如一弯清泉,来到洛腾的心中。 琉璃坐在珠帘之后,门边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此时此刻近在咫尺,却并没有让她的琴声停下。洛腾放轻了脚步走到房间里坐下,珠帘晃动,佳人的倩影若隐若现。纵使如此,他还是十分确定,而今与他共处一室,正在拨弦的那个人,正是他寻了大半年的紫衣没有错了。 洛腾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瞧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已微微成拳。一曲弹完,琉璃并没有从珠帘后出来,两人兀自沉默,最后还是琉璃打破了僵局,“听说,你在到处寻我。” 洛腾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言不由衷了,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着珠帘后的她,“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有。”琉璃回答得很坚决,这冰冷而又决绝的语气让洛腾的心中一疼。 这种疼痛又在顷刻间化作了愤怒,他冷笑了一声,只觉得那满腔的怒火在急速蚕食着他的理智。洛腾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再站定时,眼神里多了些许阴鹜,“你没话想同我说,本官倒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琉璃闻言,苦涩地笑了笑,语气依旧冰冷,“不知洛统领想要问些什么。” “你与宋沈氏,都是通天阁的人?” “我是,她不是,”琉璃没有多想,就直接将阿金摘了个干净,“上次洛统领与宋夫人长谈,应该也听宋夫人交代了来龙去脉了。” 琉璃的回答和阿金的如出一辙,可是洛腾却是不信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既然你是通天阁的人,为何会在王都。” “办事。”琉璃回答得言简意赅,说话间,双手又轻轻放在了琴弦上。洛腾见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琉璃见他警惕的模样,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洛统领请放心,既然你是根据宋夫人的指示到这里来见我的。我自然也不会让你有什么闪失。” 洛腾眯了眯眼,知道自己被威胁了。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我之前在王都就见过你,那一次你说我认错人了。其实,你早就蛰伏在王都了。” “洛统领,不是蛰伏。我可是有官家给的文书的。”说罢,琉璃便又开始弹起曲子来。 洛腾心里一惊,全身紧绷,进入到了戒备状态,“文书?也不知道姑娘是以什么身份获得的文书?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我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洛腾话音刚落,琉璃拨弦的手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又继续弹奏曲子。洛腾等了一阵,见她不答,知道今日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他面目阴沉地向着坐在珠帘里的琉璃拱了拱手,“姑娘既然不愿意据实已告,在下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只是一样,最近王都里谣言四起,便说九皇子当初并未夭折,而是被你们通天阁的人拿了去,却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姑娘既然在这王都里,还是要遵纪守法,如若不然,洛某必然将姑娘捉拿归案。即便找不着你人,这运来客栈和宋夫人,都还是寻得着的。”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正在这时,琉璃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与琴声相伴,竟然出奇地好听,“奴家小字琉璃,望公子记住了。” 也不知道洛腾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他并未停下离开的脚步。他人刚一离开,初见便推开门进来了。他挑开珠帘,见着琉璃坐在琴桌前头发呆,很是心疼,“大师姐又何必如此。你刚才弹那首曲子,分明是给他调息用的,一首曲子就要耗费你不少内力。我看他走时怒气冲冲,一定是你什么都没说,让他误会了。” “他误会了也好。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在对立面,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些,也只是让他徒增烦恼罢了,”琉璃摸了摸琴弦,释然地笑了一下,“还未剑拔弩张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我心愿已了。你回头见了阿金,替我说一声谢谢。” 初见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轻声应下了。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姐妹相争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翌日,阿金看着从运来客栈递过来的消息,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叹,让阿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姑娘,可是云来客栈那儿出什么事儿了。” “倒没有,”阿金垂着眼帘,将那封信笺折得齐整,再又打开香炉投了进去,“初见是在跟我说师姐和洛统领之间的事情。” 如阿金所料,琉璃果然是将她给摘了个干净。阿金知道琉璃的初衷是好的,可她偏偏忽略了一件事情——洛腾是王都之中号称“玉面判官”的酷吏,又怎么可能被她的这些小伎俩给糊弄了。 思及此,阿金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您可别叹气了。奴婢很少见您凑云惨淡,偶尔来上这么一次,真是吓死人了。”阿珍有些不乐意了,小声抗议道。 阿金被她这话给说得哭笑不得,“我也是人,自然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还不准我长吁短叹一下了?” 阿珍噘着嘴,刚要和阿金抬杠,宋文禹便推门进来了。阿珍看了姑爷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看样子心情也不好,便连忙噤声退下了。阿金的视线循着落荒而逃的阿珍出了房门,又落回到宋文禹的身上,“怎么了?是洛大郎君为难你了?” 宋文禹摇了摇头,沉默得很,这让阿金心里咯噔一下,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她轻声又问道。宋文禹这才侧过头来看着她道:“太子妃也有身孕了。已经快满三个月。” “哦,”这个消息,阿金一早就知道了。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宋文禹的当儿,对方却先跟她说了。她想了想,又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不对呀,按照皇城的规矩,这孩子上身未满三个月,不是应该秘而不宣的吗?” 提起这一茬,宋文禹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我与阿腾近日已经查到了月华楼,这个时候太子妃怀孕,可真算是彻底给了太子一道免死金牌了。” “原来如此……”宋文禹还算克制,没有说透这背后的事情始作俑者是谁,阿金却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宋文禹一眼,虽知道现在问这句话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神色如此沉重,是因为你怀疑太子不顾禁忌利用了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因为自己的调查工作受阻了?” 宋文禹愣了一下,盯着阿金瞧了半天,就是不回答。阿金被他气笑了,忽然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样子,二者皆有。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打扰宋大郎君一人沉思了。” 说罢,她便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宋文禹站起身来本想去追,一只脚都已经跨出了门槛又缩了回去。最后,他只是立在门边,瞧着阿金的背影越来越远,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怀仁见状有些着急,催促宋文禹道:“大少爷光在这里看有什么用,夫人生气了,自然是要追上去安慰一番的。” 宋文禹看了他一眼,“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怕是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吧……更何况,她是看透了我的。不如,你去替我看看她吧。” 怀仁听了宋文禹的话,只觉得嘴巴里头只泛苦。他想,他一个旁观者听了这话心里都觉得苦涩,更何况这两个当事人。于是他微微颔首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 吉昌宫里,萧烁与皇后朱氏沉默相对,无干人等都已经被孔嬷嬷打发出了殿外。现在与这两位主子共处一室的,便只有她这个跟着皇后伺候了一辈子的老人了。 “你这一大早地就跑来我这儿坐着,原想着是你有孝心想来瞧瞧我这个老婆子。而今看来,是打算找茬来了?”朱良莘瞧着萧烁那一副隐忍怒气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过来问母后一句话,”萧烁侧过脸来看着朱良莘冷冰冰地说道:“太子妃怀有身孕的事情,可是您与父皇说的。” “是。所以呢?难道不该说吗?”朱良莘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实则眼神很冷。萧烁今日前来分明就是来质问她的,这让她感到心寒。 “母后!”萧烁有些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但到底还是将胸中那一股子怒气给忍了下去,“太子妃现下怀有身孕还未过三个月,您选择在这个时候讲此事告知于父皇,您让儿臣往日在群臣面前如何自处?在父皇面前又如何自处啊!” 朱良莘听了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忍不住冷笑出声,“你这话说得漂亮,可你仔细想好了,你果真是因为这些与本宫发这么大的脾气吗?嗯?若真是如此在意这种事,为何当初本宫与你父皇说小孟氏怀有身孕的时候,你却毫无反应?嗯?” “当初那般,儿臣可以体恤母后的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今日之事……” 萧烁尚未说完,朱良莘便高声打断了他,“今日与彼时又有何区别?彼时若非小孟氏有身孕,你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从大理寺里出来?今日……今日宋文禹和他带着的那帮后生都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月华楼!你贵为太子,高风亮节。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如与本宫说说,现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宋文禹不再查下去?可以让刑部不再查下去?可以让王都衙门不再查下去?” 萧烁一声不吭地听着,相较于刚刚来到吉昌宫的那一会儿,要显得沮丧颓废得多。有些事情,即便大家心里都明白,亲耳听到一人将这些不堪的事实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朱良莘看着萧烁的脸色寸寸灰败,心中再有怨气,最终还是不忍心。她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口气轻声说道:“他们是奉旨查案,若真的查到了些什么,你父皇不好说什么,旁人也更不好说些什么。唯有如此,这件事情才会彻底到此为止。趁着他们都还没查出来什么之前了结此事,也是给你父皇一个台阶下啊。而且……也可以让宋文禹彻底死心。” 朱良莘说得隐晦,萧烁却已经足够明白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身影被照射进来的冬日阳光拉得很长。那一刻,萧烁仿佛与这屋子里放着的摆件融为一体,安静得像是一座雕塑,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良久,他再度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皇后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朱良莘微微颔首,坐在凤位上瞧着萧烁失魂落魄地离开吉昌宫,对于孟一荻的不喜,又加深了几分。 “娘娘,刚才的那番话,太重了。”向来不多话的孔嬷嬷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朱良莘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本宫又何尝不知。可是话不给他说透,他与本宫之间便会心有芥蒂。本宫不希望如此,只能给他下一剂猛药。” 话说到这儿,朱良莘又恨恨地捶了一下扶手,先前还泛着些温柔疼惜的眸子已尽是一片寒芒,“莫要被本宫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宋文禹这帮后生循着线索就来了。着实可恨。” “娘娘稍安勿躁,所有事情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孔嬷嬷轻声说道。 …… 萧烁怒气冲冲地回到东宫,一推开门见到孟一荻正坐在房中给未出世的孩子绣着小衣,先前积压在心里的那一团怒火立马就消散了不少。 沈玉本在孟一荻身边伺候着,见太子进来了,便弓身退下了。孟一荻抬起头来想要将沈玉唤住,却被萧烁一把拉住了手,“你让她留在这儿做什么,只有咱们夫妻二人,不好吗?” 孟一荻哭笑不得地瞧了萧烁一眼,没有说什么驳斥的话,可是她斜睨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见孟一荻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娇俏的模样,萧烁心情更是愉悦了不少,“在绣什么?这么专心。” “肚兜,”孟一荻说着,将手里捧着的绣样拿给萧烁看。 “麒麟?寓意不错。”萧烁扫了一眼,见是寓意麟儿降生的瑞兽,如是说道。 “绣了这个,还会再绣几个,不单单是有麒麟,还有富贵芙蓉花的。”孟一荻温言细语地回着。让萧烁光是看着她坐在这里一针一线的刺绣,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这些活计,要伺候你的人去做不就行了。总是绣东西,废眼睛。” “不打紧。这一阵子本就要尽量闭门不出,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养胎。给孩子锈点东西,又打发了时间,我又觉得开心,何乐而不为。” “那好,只是不要让自己太累了,”萧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忽然又道:“一荻,父皇之前赐给了我一座宅邸,你想不想……与我一同去宫外看看,若是你觉得好,咱们就在那里住一段时日,直到咱们的孩子出生。” 孟一荻闻言一愣,她抬起头来看着萧烁,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怎么突然想要做这件事的?” “只是以防万一,”为了不让孟一荻胡思乱想,萧烁并没有跟她细说自己的担心,“你也很清楚,这宫里最近并不太平。父皇身体一直不见好转,你贵为太子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怀有身孕,我只是觉得,这样处理是最稳妥的。” “既然如此,便照太子说的去做就是了。”孟一荻笑了笑,又低下头来专心致志地刺绣。只是先前还算轻松愉悦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屋外,竹儿与沈玉守在房门两边。二人皆是练武之人,耳力绝佳。刚才两位主子在房间里的对话,她们都悉数听到了。想起竹儿的身份,沈玉下意识地侧过头来看了竹儿一眼。 这带有审视的目光让竹儿浑身不舒服,她冷冷地瞥了沈玉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就是在想,你之前的伤如何了,”沈玉转过头去,瞧着在庭院里忙碌的小宫女和小侍人们,微微笑道。 竹儿吃了瘪,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回嘴,索性就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只听得沈玉又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会跟着太子妃去别院?” 竹儿低下头,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茫然,她没有回答沈玉,而是反问道:“你呢,可会跟着去。” “不知道呢,这要看二位殿下想不想要我去。”沈玉看着竹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如是说道。 竹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若是跟着去了宫外伺候,担子更重。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杏林苑鞭长莫及。说不定,他们还会弃你于不顾。” “这些我都想过了,谢谢你的提醒。”沈玉没想到竹儿会对自己说这些话,有些诧异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意外。 竹儿被她温柔的眼神看得有些变扭,冷着一张脸补充道:“不算提醒。如此一来,我们便扯平了。”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的。”沈玉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庭院里。 …… 东宫偏殿。 怀胎五月有余,孟一菡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越发的重了。自她怀孕以来,吃穿用度都是用得最好的,不曾怠慢。比如现在烧得正旺的银丝炭,以她现在在太子身边的份位,是万万不可能用的。可自打入冬以来,她便一直在用着。这让孟一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情舒畅。只是现在端坐在房间里的她,心底正冒出一丝丝凉气,这股子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寒冷,纵然是这银丝炭也已经缓解不了了。 “你打听到什么了吗。”孟一菡面无表情地看着刚刚进来的红玉。 红玉摇了摇头,道:“正殿那边伺候的人嘴巴都很紧,奴婢能够听到的,都和外头听到的风声,如出一辙。” “这么说,她这次是真怀上了?”孟一菡缓缓靠在椅背上,说话不紧不慢。听在红玉耳朵里,却是一阵心惊胆战。她没敢搭腔,孟一菡也不甚在意。她下意识地将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温柔地爱抚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哄腹中的胎儿安睡。 这动作能够让她冷静下来,想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半晌,她忽然笑了出来,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是了,之前太子突然之间不怎么来我这儿的时候,我便应该有所察觉了。说不定咱们之前打探到的皇后娘娘逼迫大姐喝假孕药的事情,都是障眼法。咱们都被骗了。” 红玉闻言,抬起头来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快速地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孟一菡现如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红玉的这些小动作自然也没被她看到。 主仆二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孟一菡打破了僵局,“行了,我也乏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红玉听了她的这句话,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带这些疑惑。在她眼里,孟一菡争强好胜的性格是刻在骨子里的,又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随性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孟一菡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带着她慢慢挪到床边躺下。 “夫人您先歇息着,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红玉见她依旧不吭声,轻声说道。 孟一菡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红玉见她已经准许,便赶忙退了出去,不敢多做逗留。她人刚走,孟一菡便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姐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喃喃说道,眼神之中带着些愤恨,更多的则是痛苦。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打草惊蛇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阿金与宋文禹冷战了好几日,双方都不主动找对方说话。阿金是心里有气,宋文禹是怕让阿金更生气。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楚河汉界一般,这让阿金心里难受得很。 她的日渐消瘦,是肉眼可见的。阿珍瞧着很心疼,便总是会温声劝她,“姑娘,你就别和姑爷生闷气了。您瞧他这两日归家,一日更比一日晚,有时候奴婢还能瞧见他站在屋子外头良久都没有推门进屋。你们这又是何必呢?什么话不能说清楚的。” 阿金躺在躺椅上,侧过头来瞧着外头正好的冬日阳光。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向阿珍说清楚眼下这种状态,就算费尽口舌,一个不曾有过情爱,单纯如小鹿一般的小姑娘又怎么会懂得。 于是她有气无力地敷衍了一句,便没有再说其他的话,“阿珍,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阿珍有些不服气了,道:“这有什么难懂的。无非便是姑爷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惹姑娘你不高兴了。” 阿金摇了摇头,却没有多加解释。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什么。到底是因为宋文禹在提到孟一荻的时候心中还带有怜惜之意,还是因为自己的改变。 阿金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阿珍,若我告诉你,你家姑娘现如今和那些只会胡思乱想的深闺妇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你信吗?” 阿珍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怎么会?姑娘是何等身姿,又怎么可能是那些寻常女子可比肩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呀……”阿金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说到底,我其实就是在嫉妒。嫉妒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因为她说话声音太小,阿珍并没有听清楚,见她正在自言自语,她也嘟嘟囔囔地去收拾屋子了。或许是冬日里的阳光太过温暖,让阿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竟然已经是晚上了。 阿金躺在躺椅上揉了揉眼睛,透过昏黄的灯光,瞧见宋文禹正坐在团椅上看书。她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起来还是继续躺着。 就在这时,宋文禹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看了过来。见她已经醒了,便将手里的书卷放在了小几上,“醒来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她微微弯下腰来,用手背探了一下阿金额头的温度。半晌,才松了一口气似地坐在一边道:“还以为你是生病了,还好,看起来没什么事。” 阿金闻言,眼睛一热,之前憋在心里的那一股子闷气就消散了不少。她吸了吸小巧的鼻翼,倔强地步让自己哭出来,“怎么就觉得我是生病了?也不盼着点我好。” “我一回来,阿珍就说你在睡着。我本想着在书房那儿坐一下等你醒来再说,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时辰你都没醒来。我心里担心,便进来守着你了。”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又习惯性地伸出手来将盖在阿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可还想睡?若是不想的话,咱们就一起用晚膳吧。” 他语气是如此温柔,姿态又是放得这样的低,让阿金很难说出一个不字。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坐起身来,正要弯腰穿鞋的时候,宋文禹已经先一步半跪下来,将她的一只脚捧在了手里。 阿金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要将脚抽回来,可是宋文禹却轻轻捏着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你这么一番作为,算不算得上是登徒子。” “夫妻之间,谈何登徒子。”宋文禹头也不抬,气定神闲地回道。说话的当儿,便帮阿金将鞋子都穿好了。 阿金见他伺候得如此周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怀孕了呢。” 宋文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阿金很确定,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是闪过一道亮光的,“你现在如此嗜睡,说不定就是怀上了呢?不然我现在就请个大夫过来看一看?” 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宋文禹却当了真,阿金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用了……我月信,刚来过。” “如此……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一下吧,你身子这般孱弱,我不放心。”宋文禹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没有多失落。 阿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见他神色无恙,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落地。两人走到圆桌前坐下,等着阿珍带着丫鬟们上菜,“好,我回头自个找个大夫瞧了便是。”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话题也自然而然地到了洛腾身上,“那一次你和洛腾说了什么?” “他想知道什么,就和他说了什么。”阿金据实以告,并向着宋文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在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只是追问了我大师姐的下落,其他的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你把你……大师姐的下落和他说了?”宋文禹有些诧异地看向阿金。 “那我自然不会什么都和他说的。只是很隐晦地告诉他,运来客栈本来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从来不会将金银财宝拒之门外,”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洛腾那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一脸不屑地说道:“我是瞧出来了,刚开始他对我那番说辞还颇为不屑。仿佛有一股子铜臭味薰着他了似的,可是当我说到确实可以在运来客栈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的整个眸子都亮了。说实话,这让我挺意外的。” “有何意外。他心里确实是有你大师姐的。”宋文禹一边慢条斯理地给阿金夹菜,一边如是回应道。 阿金撇了撇嘴,倒也没反驳。她可以不看好这段感情,却无法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星芒给抹杀了,“那有什么用。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知为何,宋文禹因着这句话心里颤了一下。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阿金一眼,见她正端着饭碗发呆,便轻声催促了一句道:“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阿金轻轻应了一声,收起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一桌可口的饭菜上。 …… 琉璃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去运来客栈了。因为洛腾总是会时不时地去那里守株待兔,琉璃不愿意当那只心甘情愿撞树的兔子,索性就不去了。运来客栈与通天阁之间的消息传递,也做得更加隐秘了些。 不知不觉,又过了十日光景,通天阁却还是没有找到阿银的下落。这么大一个人,就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这样的结果让琉璃觉得有些焦躁,可梁祈安却淡定得很。 “你今日去信给你师傅,便说不要找了。这小子看样子是有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等他做完这件事情,自然也就回去了。” 知子莫若父,琉璃看着梁祈安,总觉得他的言语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她有些犹豫地思忖了良久,又向梁祈安确认了一遍,“真的不需要再找了吗?师傅都快要急疯了。” “嗯,不找了。也叫你师傅不要担心。阿银不是胡闹的孩子,她知道的。” “好,我即刻写信给师傅。”琉璃点了点头,手中毛笔蘸饱了墨汁,便在信笺上行云流水地写了起来。 梁祈安喝了一口茶,透过茶水蒸腾的雾气瞧着正在伏案写信的琉璃,“这封信,你要亲自送回去吗。” 琉璃那笔的手微微一颤,差点将刚刚写好的信给晕染了。她怔怔地瞧着那一封信,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梁祈安见她不答话,知道她现下心思正乱,也不会给他一个确切地回答。 当然,他也并未打算得到什么回应,“之前你和我说,只是想再与那人见一面,了断前尘,没有其他的想法。而今人已经见着了,你本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属下,知道了。”琉璃垂下眼来,不敢有异议。毕竟当初自己擅自做决定将往生蛊给了别人,她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若是再触怒了师傅和阁主,她担心会连累洛腾。 看到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徒弟一反常态,且还是为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男人如此,梁祈安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负手在屋中踱步,又站定看向琉璃道:“让你们快些离开王都,原都是为你们好。可你们一个个的,哎……” 说着,梁祈安便推门出去了。琉璃抿着唇,一直默不作声。她知道,梁祈安口里的那个“你们”,不仅说的是她和阿银,更是代人嫁入宋府的阿金。 另一边,飞云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萧湛抬头瞧见他风风火火的站到自己面前,有些意外地放下书本。 “发生什么事了?” 他心里非常笃定,若是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飞云不会如此情绪外露。 “那个傅先生,现身了。”飞云盯着萧湛,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语气平静地答道。可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沙哑的嗓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怪异,就好像是一个漏风的乐器,吹奏出来的音符偶尔会发出尖锐的不和谐的声音。 “真的?”萧湛站起身来,见飞云微微颔首,又道:“可还有其他人发现他的踪迹。” “自然是有。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回王都了。不过他还算机警,半夜才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的老宅里。若不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家宅子,他其实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已经动手了?”萧湛听出了飞云的言下之意,眼皮一跳,心脏也在剧烈跳动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一向沉稳的朱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浮躁。 “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不过,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已经被我们处理干净了。”飞云说到这里时,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肃杀之气。 “他人现在在哪里。”萧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两圈,又快步走到飞云面前站定道。 “自然还是在他的老宅子里。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不敢妄动。” “他可有受伤?” “没有。也不知道是这个人太过走运还是朱家盯梢的人太过莽撞。我们加入战局的时候,屋子里虽然一片狼藉,可是傅先生却毫发未伤,就是受了惊吓。” “好,事不宜迟。索性今天晚上我就过去会一会这位傅先生。”萧湛缓缓坐了下来,沉思片刻之后,做出了这个决定。 飞云闻言眉头轻皱,有些迟疑,“这是否有些太唐突了。” “不唐突。今天晚上你们既然已出手了,皇后那边最迟明天早上就能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要尽快速战速决,将傅先生手里的东西拿到手。”萧湛的语速极快,说完这些,他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终于,事情总算是要有一个了结了。不论这件事情的结局,是好是坏。 “趁热打铁的道理,属下明白。属下只是担心,今天晚上王爷您若是出现在那里,任夫人那边就危险了。” 萧湛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颇为无奈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有考虑过。可若是今晚上我不去,我担心夜长梦多,今后我们会越来越被动……这样吧,你让阿九他们带人去守着大慈悲寺,至于傅先生那儿,有你训练出来的人看着,我是放心的。” “好。”飞云想了想,也知道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带着萧湛即刻启程,往傅先生住着的老宅行去。 傅家老宅里,傅先生一身布衣打扮坐在房间内。刚才经历的那一场刀光剑影,似是做梦一般,是那样的不真实。只是屋子里那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在一直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萧湛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个打扮朴素的中年书生正落落寡欢地坐在那一张老旧的茶桌前面发着呆,门因为老旧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时,他久未有动静的身子还微微颤了一下。 “你……”傅先生抬起头来,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看着来人,却发现那人一身玄衣,头上照着幕离,无法看清相貌。这样的打扮,他曾经在月华楼里看到过无数次,没有什么稀奇的。 于是他低下头,什么都不打算问了。不论来的人是谁,他的身份都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他的这些细微的动作都看在萧湛的眼里,这个书生的表现让他很满意。没有人愿意跟一个蠢货谈生意,更何况还是这样的生意。 萧湛走到傅先生对面,直接坐了下来,“你可是月华楼的傅账簿。” 傅先生闻言,扯了扯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傅先生可知道为何自己被人追杀?”萧湛说话时,特意让自己的声音更显得低沉,并未用平日里说话的声调。 中年书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又只是摇了摇头。 萧湛见状,笑了一声,“先生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不知道?” 书生闻言,擦了擦额间流下的冷汗。事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救了自己的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位公子,您想说什么,便直说了吧。” “听说月华楼有一个账簿先生,做账清晰明了。可是在他接手了月华楼的一笔私账没有多久,就人间蒸发了。在下很好奇,想要知道原因。是月华楼苛待了他,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若是不走,早晚会丢了性命。” 萧湛话音刚落,傅先生的脸上便现出一丝难色。萧湛看得出来,他内心挣扎得很,却也不点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只等着其中有一个人先开口。 过了许久,只听到那中年书生轻轻叹了一口气。原先坐得笔直的身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佝偻了一些,“这位公子猜得不错,当时若是那账簿先生不走,确实是会有性命之虞。只不过……这问题不出在账簿上,而是这账簿先生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份名单。” “名单?”萧湛闻言一愣:“什么名单。” 傅先生掀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尔后将手伸进里衣之中掏出来一个小巧的信笺。信笺有些泛黄,被卷成一节手指大小的圆筒形状。捏在傅先生手里,小小的一枚,若不仔细看,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萧湛盯着它手里的这个信笺,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些。 “公子,交了此名单,在下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傅先生没有急着将这保命符给递出去。他有些绝望地看着萧湛,眼神之中透着些不甘心,更多的是对生存的渴望。 “可以。”萧湛回答得言简意赅。中年书生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扯了扯唇角,发现自己除了相信这个男人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只见他默默地将那个信笺放在了桌子上,又一屁股跌坐在那冷硬的木凳上,颓废得就像是一个临刑的犯人。萧湛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个信笺,并没有着急去拿。 “先生要如何向我证明,这份名单确实可用?” “公子可打开名单随机挑选一个人出来,一查便知。”傅先生似乎一早就知道萧湛会这么回答,有气无力地应道。 “好,那便委屈先生几日了。待在下确认了这个东西有用,便护送先生去先生想去的地方。”说罢,他伸手将那信笺拿起,攥在手心之中,负手而去。 他离开后不久,守在屋子里的两个黑衣人便给傅先生的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两人架着他消失在了这黑夜之中。 在回王府的路上,萧湛一直在反复推敲刚才自己与这个中年书生的对话。眼见着快要到王府门前时,他突然开口说道:“师傅,一定帮我安顿好这位傅先生。” “是,”飞云应了一声,又看向萧湛道:“只是王爷,你果真要去亲自验证这名单的真伪吗?若是打草惊蛇了,该如何是好。” “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萧湛语气沉重地说道。当初决定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他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师傅,明天一早,我就会将要调查的名单给你。验了真伪之后,就将这个书生放走吧。” 飞云听了他的吩咐,默默点了点头。既然萧湛心意已决,他也不想再说什么。 …… 琉璃在绿柳山庄里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梁祈安回来。让她意外的是,阿银却有了消息。而且这个消息,还是阿金带给她的。 “怎么今日你的消息比我的还灵通了?”琉璃与阿金在兰茵记里见面时,如此打趣道。 “倒也不是我的消息灵通。是阿银上了沈家来王都的船队,正好沈大郎君也在那艘商船上。这么一来二往,便知道了阿银的身份。”阿金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这么说来,宋家老夫人有救了?”琉璃听了阿金的话,立马问道。 “有没有救,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根用来救命的草药,沈大郎君确实是拿到手了。” “啧啧,这是花了多少银钱?”琉璃忍不住八卦道。 “他没有细说。我猜,不下两百金。”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放在手边的一块糕点,细细咀嚼起来,“船队还有两日到王都。届时你也好好准备以下,去接应一下阿银。” “行了,我知道了。”琉璃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声,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阿金看了她一眼,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琉璃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笑了笑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有话不说,可不是你的作风。” “你约在这里和我见面,是不想见到洛腾?”阿金话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了。 听到洛腾的名字,琉璃的心尖尖上还是刺疼了一下,“他若是见到我与你来往过密,我怕你说不清楚。” “他最近日日都去运来客栈,初见对他没有一点办法。”阿金无奈地说道:“这哪里是当初那个不苟言笑的玉面判官,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琉璃听了阿金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俏脸一红,口气娇嗔地回了一句,“他本来就是。你大可不必管他,既然阿银已经有了消息,等阁主这次将事情办完,我也要随他一起回去了。” “这一次,你果真是想好了?”阿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她有些不甘心,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她只是在替琉璃不甘心吧。 “不然,还能如何。”琉璃苦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趁着我和他的立场还没有完全对立,还是赶紧离开得好。免得到时候打起来,我怕我会手下留情,丢了性命。” “你才不会。”阿金皱了皱眉头,实在不喜欢她说这样丧气的话。琉璃见她有些生气了,便也不再说了。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有芥蒂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正如萧湛所预料的那样,朱良莘是在第二日一大早才知道傅先生现身的消息。让她几近昏厥的是,她的那位好弟弟做事太过鲁莽,竟然对此人痛下杀手,且还没有一招毙命。 朱良莘此刻坐在暖烘烘的吉昌宫内,身上却一阵阵地发冷。她阴测测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宫人,面无表情地问道:“大大统领叫你过来送信之前,人可是还没有抓到。” “是。”那宫人很是沉稳地回答道,在朱良莘凌厉的注视之下,也不见有任何惧色。 朱良莘抿着嘴唇,烦躁地挥了挥手,让那宫人退下了。那人刚离开不久,朱良莘便忍不住将放在手边的茶具一并挥到了地上。霎时间,茶碗四分五裂,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滚烫的茶水泼溅在她的裙裾上,她也浑然不觉。 孔嬷嬷瞧着那地毯被茶水浸湿了一大块,像极了已经凝结成黑褐色的血液。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事已至此,孔嬷嬷也知道多说无益。 朱良莘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都没办法平静下来,原先坐得笔直的身子犹如一座危楼,在狂风骤雨来临之际变得岌岌可危。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朱良莘忽然开口说道:“最近圣人的身子如何。” “还是那样。近日圣人一直在文贵人的寝宫里歇息,就连太医前去请脉,也是直接去的文贵人那儿。”孔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朱良莘的神色。 若是往常,朱良莘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早就变得阴郁,可是现在的她却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丈夫。 “好。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走漏风声。孔嬷嬷,这一次还是要麻烦您了……”朱良莘侧过身子来瞧着孔嬷嬷,眼神很是复杂,“您若是不想去。本宫可以再想法子。” 孔嬷嬷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噙着笑,“奴婢愿意的。” “……有劳。”朱良莘不再说什么,倾倒在椅子上的身子又慢慢坐得笔直。 …… 琉璃将阿银带回了运来客栈,一路上姐弟二人什么都没有说。直到两人进了房间,琉璃这才开口。 “知道通天阁上下找你找了有多久吗?”琉璃斜睨着阿银,只觉得有一阵子不见,这孩子的个子又高了不少。 在她意料之中,阿银只是低着头沉默。每当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的时候,都会用这样的态度对着师傅和阁主。琉璃有些哭笑不得,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阿银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她想笑,却只能继续绷着脸,“还好你总算有点良心,知道透露自己的位置给我们。不然……整个通天阁都要被你一个人弄得人仰马翻。” 阿银闻言,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琉璃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触动了他。半晌,只见阿银缓缓开口道:“我阿姐,如何。” 琉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好得很。有宋文禹宠着她你急个甚?你怎么就不问问你义父的情况?” 阿银面无表情地盯了琉璃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他不是不关心,只是不敢去问。琉璃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阁主已经出去好几日了,也没有传信回来。不过,我们也不用过分担心他,他老人家平日里也时常如此。而今我们把你给找到了,当务之急应是送信去通天阁告诉师傅一声。” “恩。”阿银点了点头,“师姐,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 “嗯,就是他。不必理会。”琉璃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话刚说完,初见就敲门进来了。琉璃抬头见他面有难色,便跟着他出了房间,“怎么了?” “官府突然有人来查验咱们客栈的证件是否齐全,前两日,还有官府衙门的人来查验咱们客栈的后厨是否干净卫生……”初见将双手笼在袖子里,眉头紧皱。 这些个琐事他并没有放在眼里。让他烦心的是,洛腾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难缠了。他有些担心大师姐。 琉璃听了他的话,嗤笑了一声道:“你让人跟一直守在楼下的洛提督说一声,就说我在雅间恭候他大驾。你先将阿银带到后边安顿好,再差人去将洛腾带上来。” “是。”初见连忙应道,便进了房间去请阿银到别的房间休息了。 阿银听了他的话,没急着站起身,只是抬眼盯着初见道:“大师姐打算一个人去会洛腾?” “这是大师姐和洛提督之间的事情。旁人插手,都不合适。”初见委婉地说道。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阿银不认同他的这个说法。若他带着碎银现身在洛腾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去休息吧。”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阿银这次表现的出奇的平静。初见有些吃惊地瞧着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竟然也懂得些许人情世故了。 初见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正在他兀自沉思的当儿,阿银已经站起身来,见他没有动静,又轻声问了一句,“初见师兄,烦请你带个路。” “好,好。”初见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带着阿银离开了这间房。 琉璃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等到仆人们将房间里的吃食换了新的,又重新点了熏香,她这才入内跪坐了下来。洛腾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仿佛此时此刻,她还在月华楼,一切都没有变。 洛腾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都盯着泥炉上煨着的那一小锅茶汤发呆。 “洛大郎君日日苦守于此,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琉璃闻着那茶汤的香气慢慢四散开来,便拿起一旁放着的长柄木勺,舀了一碗茶汤,推到洛腾的面前。 洛腾的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的动作,直到他从那碗茶汤之中依稀瞧见了自己的倒影,才回过神来。洛腾低着头,盯着那茶碗,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是了,自己这么多天固执地守候在此,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 洛腾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他双手握紧,紧绷着身子,有些气急败坏。 琉璃将茶汤分完,便又端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洛腾既没有喝茶,也没有出声。琉璃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茶汤凉了,我再给你换一碗吧。” 说着,她便伸出手来要将那茶碗拿过去。 “不必,”琉璃的那双手,生得极好。十指修长且葱白如玉。而今这双玉手搁在黑曜石瓷碗上,被映衬得更是柔弱无骨一般。洛腾的眸子暗了下来,“来这儿,原本也不是为了喝茶的。” 他冷硬的话语并没有让琉璃觉得尴尬。只见她笑了笑,礼貌得体地收回了手,“如此,洛大郎君来此,是为了公事了。敢问,是因何公事前来。” “这客栈里里外外的人,怕不是都和通天阁有所牵连。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本官前来查探吗?” 洛腾一边说着,一边冷着脸盯着琉璃瞧,似乎是想从她身上瞧出些许端倪。可这个女人一如往常一般,继续与他谈笑风生,让人寻不出半点错处。 琉璃红唇一弯,也没管那一碗冷掉的茶汤了,“那洛提督可查出什么来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这间客栈与通天阁有关系了?” 琉璃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洛大郎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洛大郎君您继续在这里坐着,妾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说着,琉璃便站起身来向洛腾行了个礼,就要往外走。洛腾没有多想,伸手便抓住了琉璃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既然我留在此处一日,你便要叨扰这里一日,那我便只能离开了。”琉璃说这话时虽然依旧在笑,可是心里委屈极了。她抬起头来瞧着洛腾,越是想要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边越是疼得紧,“我知道的,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 洛腾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像是被人揭了短一般。除此之外,还有惶恐,“你要走?” “不然呢?妾不想给宋夫人添麻烦。”琉璃说的是实话,她不想再让阿金因为通天阁的事情多受牵连了。 洛腾闻言一怔,待回过神来时,琉璃早已经挣脱开他的手,款款走到了门边。他回过头去望,正好瞧见她将房门打开。 琉璃没有着急往外走,而是站在门边回头看着他,与之四目相对。忽然,她灿烂一笑,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屋子。 …… 沈默麟将那一味救命的药材带到了宋府,放下药材便离开了,也没有说银钱的事情,这让宋格非对他更是有了几分欣赏。毕竟银钱的事情日后可以再算。当务之急,应该是给老夫人快些喂药才是。 宋府里再次陷入一片忙乱,宋文禹跟阿金一道守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二人并排坐着,瞧着天上的那一轮满月。宋文禹知道阿金怕冷,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给阿金穿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还道:“待会儿里头的人都撤干净了,咱们就进屋子里去暖和暖和。” 阿金知道他是个怕热闹的,即便是自家人,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一屋子人的热闹场面。阿金皱了皱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整个人都缩在他宽大而又温暖的裘衣里,点了点头道:“你想在哪儿便在哪儿,我都陪你。” 听了阿金的话,宋文禹的唇角弯了弯,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阿金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阿金,等这些事情都了了,我陪你回一趟江南。我们可以先去不羁山,再回一趟沈府。好不好。”懒人听书 阿金闻言,伸手搂紧了他的腰,使劲点了点头,可是嘴巴上却还是不饶人,“你哪里来这么多沐休假。” “到时候就会有了。”宋文禹说得意味深长。就在沈默麟从百草镇回来的前几日,萧湛便已经将月华楼的账簿拿到的消息告知了宋文禹。 宋文禹心里清楚,这个账簿加上淮南水患的那本名册,足够将朱氏一族打入万丈深渊。只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宋文禹将阿金搂得更紧了些,当他再次抬头瞧着那一轮满月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孟一荻的模样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前划过,宋文禹皱了一下眉头,心里生出几分异样,却说不清楚那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垂下眼,将下巴搁在了阿金的头顶上,轻轻蹭了蹭,只觉得踏实得很。 …… 日子一晃而过,这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洛家大郎君突然又开始了夜夜笙歌的浪荡子生活,让王都之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权贵都绕着洛府走,谁都不想让女儿嫁给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又比如,孟府的大少夫人孟洛氏生了,孟府大郎君喜得麟儿,一连几日都笑得合不拢嘴。 再比如,便是孟氏姐妹双双怀得太子的骨血,让他人好不羡慕。这半个月孟府的喜事太多,门槛都快要被道贺的人给踏破了。反观宋府就要低调得多,算来宋老夫人苏醒已经有十日,前来探望的人也不算太多。大家都是中规中矩地过来说几句客套话,放下礼品便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赶场子要去孟府道喜的。阿金帮着宋余氏清点着礼品,再将其一一收入库中,等一切都忙完,便已经到午饭的时候了。 刚一回房,就见着宋文禹早就已经换了常服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她开饭了。见她进门来,便放下了手中书本,“客人都送走了?” “嗯,都忙着赶那边的场子呢,所以也没坐下来多说几句话,”说到这儿,阿金咬着筷子笑了一下,“晓梦家里也来人了,他们坐得挺久,还想去看老夫人来着。可是之前王郎中叮嘱过老夫人这几日身子还需要好生将养着,不能见客,这才作罢。” “听说,沈大郎君也来了。可惜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宋文禹拿着公筷给阿金的碗里夹了些菜,这才又换了自己的私筷继续吃起来。 “他本来就是过来问问老夫人情况的。药是他带回来的,老夫人服用之后情况如何,他自然是要上心的。”提起沈默麟,阿金就不自觉地想到阿银。她恍惚了一下,又立马回过神来,“他是走得快,就怕自己在这里耽搁久了,怕宋府的人多想,便也没待多久。” “说起这个。上次父亲还专门问我来着,让我弄清楚沈家在买药这件事情上,到底花了多少银钱”,宋文禹说到这儿,还特地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盯着阿金瞧,“这件事情,你可不能与我打马虎眼。多少银钱,就是多少银钱。” 阿金弯着眉眼笑开了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给你卖个人情价都不行吗?” 宋文禹低下头不理她了,继续吃着自己的饭。阿金噗嗤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一定照办。” 有了她这句许诺,宋文禹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先同我说句实话,这次一共用了多少?” “其实沈大郎君也没与我透底,我估摸着算了一下……大概不会超过六百金吧。” 阿金斟酌了一番,报了一个不太夸张的数。只见宋文禹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了。阿金抿了抿唇,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说才是上上之策,便由得宋文禹暗自苦恼去了。 饭罢,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突然过来请宋文禹过去。宋文禹听了这口信,还以为是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答案。他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阿金,却见阿金正在一心一意地喝着茶,他们在说些什么,仿佛一点都没听到一样。 可是宋文禹很清楚,她其实什么都听到了。 “阿金,我……” “嗯?你且去吧。”阿金见他欲言又止,笑眯眯地应了一句,之后便转过头去,没有再去瞧他。直到宋文禹走远了,她才默默放下手里捏着的茶盏,若有所思。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阿珍在一旁伺候着,见阿金盯着远处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嘴。 阿金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阿珍,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宋家这个老夫人,可没有因为这救命之恩而对沈家人卸下防备。相反,芥蒂更深。” 阿珍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阿金,想不通这其中道理。 …… 宋文禹跟在那丫鬟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刚一进门,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便掀了帘子出来了。 “大少爷,老太太一直在等着您呢。见不到您都不愿意睡。” “恩。”宋文禹点了点头。他一向话少,李嬷嬷也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文禹来到宋老夫人床前坐下,瞧见床边小几上海放着半碗汤药。他回过头来,看向宋老夫人道:“祖母,药怎么没喝完。” “喝了一半,实在喝不下去了。老太太便想着放在一边,等会再喝。”宋老夫人还没有说话,李嬷嬷就替她答了。 宋文禹听了她的话,没有做声,兀自沉默着。宋老夫人见状,虚弱地笑了笑,拉过宋文禹的手道:“祖母可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大夫的叮嘱,也自然是要听的。不会不吃药,放心。” 宋文禹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祖母,这个时候,可任性不得。您一定要按时按量,将药给喝了。” “知道了。”宋老夫人说得温柔,不见任何抵触,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见祖母答应得爽快,宋文禹也知道不好再多加苛责,便也就此作罢,“祖母今天找孙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 “听说……孟家的那两个姑娘都怀了身孕,虽然咱们宋家已经和孟家不怎么走动了,这贺礼还是不能免了的。” 宋文禹低垂着眉眼,没有作声。宋老夫人见他没有答话,又试探性地问道:“文禹,你怎么了?” “祖母既然吩咐了,我会着人去办的。” “嗯,那就好……”宋老夫人欣慰地笑了笑,又道:“说起来,这孟府真是祖宗庇护,一股脑儿地就多了三个子嗣。真是好福气啊。你和文渊,可都要抓紧了。” “是,孙儿知道。”宋文禹点了点头,祖孙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眼见着已经华灯初上,宋文禹方才离开。 “老夫人,您这身子刚刚有所起色,可不要太过操劳了。”李嬷嬷上前来,将老夫人扶起,又吩咐小丫鬟将炉子上温着的那半碗药端过来。 宋老夫人瞥了一眼那碗药,摆了摆手。李嬷嬷劝了几句,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又放下了,“老夫人,大少爷说得没错,药是要按时按量地吃的。” “放那儿吧。我一想到这药的来历,心里就不痛快。堵得慌。”宋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锤了锤胸口。 “老夫人,可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李嬷嬷见状,伸出手来为她轻轻抚着胸口,“这药您只需再服用一两日,便可以了。” “既然如此,也不差这一两日不是?”宋老夫人笑了笑,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这余下的药,我不用了。还未用完的那味价值千金的药材,便也送回沈家吧。” “这……奴婢知道了。”李嬷嬷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药,无奈应道。 …… 沈默麟接到宋府递来的帖子时很是意外,他与宋府打交道这么久,这还是宋府头一次正儿八经地给他下帖子。 “姐夫,你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商量?”第二日一大早,沈默麟便拿着帖子去了宋府。刚一坐下,他便开门见山地如是问道。 宋文禹看了他一眼,先让怀仁将放在自己手边的漆木盒子拿给沈默麟,见对方打开了盒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里头装着的是价值六百金的银票和地契,你瞧瞧,是否够数。” 沈默麟愣了一下,将盒子轻轻盖上,抬手向宋文禹作揖道:“宋大郎君何必如此着急。等老夫人的病完全好了,咱们再说这件事情也不迟。” “我很清楚,若是到时候我正儿八经地问你,你也不见得会给我一个准确答案。所以,我便问了一下你姐。如果数目少了,你回头再与我说。” “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默麟有些哭笑不得,“我是……” 宋文禹伸出手来向下按了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笔数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宋家总不能一直这么欠着。再说了,你还要王都里做生意,身边怎么能没有一点银钱傍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文禹看着沈默麟,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还有就是……我祖母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了,剩下的续命草,物归原主。” 他话音刚落,怀仁便又将一个长盒子双手捧到了沈默麟的面前。沈默麟看着那盒子,笑容微僵,他转过头来看向宋文禹,只是苦笑了一下,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宋文禹神情沉重地将沈默麟送到了宋府门口,目送他离开之后,才转头往东厢房去。一路上,他异常沉默,让怀仁也不敢吭声。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形同陌路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麟离开宋府没有多久,阿金就知道了宋老夫人将续命草又送回到沈默麟手上的事情。阿珍有些愤愤不平地看着阿金道:“从未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阿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倒也在我意料之中。待会儿若是宋大郎君回来了,你可别再发这样的牢骚了。” “奴婢知道”,阿珍撇了撇嘴,人刚退到一边,宋文禹就进房间里来了。 阿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很难看,便又低下头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宋文禹盯着那茶望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拿起茶杯来捧在手里,“今儿个我下了帖子将沈大郎君请到府上来了。” 阿金闻言一笑,道:“是为了还钱?” “恩。也是……为了将那一株续命草还给沈大郎君。因为已经用了一些,我还特意请人瞧了一下,剩余的是否还有药用”,宋文禹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向来都不是一个会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去找理由的人。 阿金见他沉默,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茶点上。刚喝了几口茶,就听到宋文禹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还是宋家理亏了。” “至少,你把续命草又还回去了”,阿金揶揄地看了宋文禹一眼。宋文禹无奈地瞧着他,刚要说些什么,阿金又打断他的话道:“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虽然那草药没了一半,但是剩下的还是价值不菲的。沈大郎君做的这笔买卖,倒也不亏。” 宋文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平日里阿金就牙尖嘴利,碰到这种时候,他更是要少说为妙了。 阿金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娇嗔,“行了。此事就此作罢,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先前沈玉千叮万嘱,是一定要将这颗续命草整个儿用完的,宋老夫人刚好一点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不妥。”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祖母这个人太过固执,我私下里有劝过,她却丝毫不在意”,宋文禹说到此,甚是苦恼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到如今这地步,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阿金咬着唇思忖半天,犹豫非常地瞧着宋文禹道:“有些话……其实我本可以不说的。只是这毕竟关乎到你祖母的性命不然你将这件事情与公公说说,或者……老夫人会听公公的话呢?” 对于这个提议,宋文禹不置可否,却也知道事到如今,无论什么办法都要去试上一试的,他轻轻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阿金忽然冷不丁地一句话,问得宋文禹的背上直冒冷汗。 “对了,我今儿个去后院的时候,见着怀仁跟着管家去库房。你是要挑什么东西作礼物送给别人吗?” 宋文禹瞧着阿金那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还是阿金替他回答了,“你是想要准备礼品送去孟府?” “嗯,是送去孟府。” 听了宋文禹的回答,阿金坐直了身体,垂下眼来瞧着茶碗中已经冷掉的茶汤,“若是我记得没错,前一阵子你已经送过一次礼了。说是给孟大郎君的贺礼,那这一回呢,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可宋文禹却又不得不答,“这一回,是为了孟大姑娘和二姑娘怀有身孕一事。” 阿金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宋文禹见她不语,心里不满有些忐忑。他想了想,握住了阿金的手。阿金身子一颤,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将手抽走。 宋文禹见状,稍稍宽了些心。 “只是去送个礼,我便回来。”宋文禹交代了这么一句之后,也没有说别的。 阿金撇了撇嘴,口是心非道:“又没问你这个。若是孟府的人想留你吃饭,盛情难却,我也阻拦不了你。” 宋文禹眼神飘忽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而今宋府与孟府形同陌路,怕是不会了。” 为何如此,原因自不用说。阿金忽然心生感慨,只道这人生多变,也只道这造化弄人。她抬起眼来瞧着宋文禹,认真叮嘱道:“我也不是吃味,我知道你有分寸,也是信你的。只是担心你和孟大姑娘从前的事儿,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宋文禹嘴角微微一勾,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你不生气就好”,见着阿金似乎要发火了,又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我都晓得,我会小心的。” 有了这句话,阿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道:“打算何日去孟府?可需要我一道前去。” “明日去下拜帖,若是孟府接纳,应该后天一大早就过去”,宋文禹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带着你过去,未免太过隆重了些。之前孟家添丁,你便没有去。这种事情,也最好不去吧。” “好,那便听你的”,阿金刚说完,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看了一眼宋文禹,见他已经在专心吃茶点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待到宋文禹去书房里处理公务,阿珍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小声询问阿金道:“姑娘为何不与姑爷说咱们知道的那个消息。” 阿金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今日未说出口的那件事。她摇了摇头道:“那么隐秘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我知道了。你让他到时会怎么想我?” 阿珍听了阿金的话,有些奇怪地看着瞧着她,“姑爷莫非还会怀疑姑娘不成?” “他不会怀疑我,只会担心我。可他要思虑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 阿珍似懂非懂地听着,因为实在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也没办法搭上话了。 …… 孟府的回信是在第二日傍晚才送到宋府的。宋格非对于孟恪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属实看不来,可是孟府既然都已经接纳了宋府的拜帖,他也知道宋文禹不走这趟不行。再加上这件事原本也是宋老夫人属意的,宋格非自然不会忤逆。 “文禹,明日就劳烦你行这一趟了”,宋格非将那封回帖丢在一旁,看都没看一眼,“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回头让你母亲帮你亲点一下,莫要出了岔子。” “儿子知道”,宋文禹对宋格非行了个礼,没有说别的。宋格非见他如此淡定,心情十分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多叮嘱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斟酌用词的时候,宋文禹又道:“父亲,有一件事情,儿子思来想去,还是应该与您商量一下。” “你说。” “前两日,祖母命我将剩下的续命草还给了沈大郎君。” 宋格非闻言,一下站起身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儿子将六百金如数奉还给沈大郎君那日。因为祖母催得急,也不愿意再吃有这味药的方子。我为了哄老人家吃药,只好照做了。” “这简直是胡闹!”宋格非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却没办法对宋文禹说一句重话,“你怎么也不劝劝!” 宋文禹垂下眼,恭恭敬敬地回道:“劝了,无用。” 寥寥几个字反而是让宋格非冷静了下来。他无奈地缓缓坐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那药,你祖母已经吃了多久了。” “这几日,每天都在服用”,宋文禹说到这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忽然想起了沈玉那日临走之前对自己嘱咐的那些话。沉默半晌,才又幽幽说道:“父亲,若是按照先前那位大夫所言,这续命草不吃完不行。” 宋格非闻言,指尖微微一颤,“不吃满,会如何。” 宋文禹抿了抿唇,没有搭腔。宋格非叹了一口气,料想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现在喝的药方,是谁给她开的。还是那位大夫吗。” 宋文禹摇了摇头,“是从杏林苑请来的太医。” “太医……”因为有前车之鉴,宋格非对宫里的太医也不是那么信任了。可是架不住老太太的喜好,“此事……我会再与老妇人说一说的,你且放心。” “……是。”宋文禹闻言,眉眼之间多了些许轻松。 …… 琉璃回了绿柳山庄,在运来客栈坐镇的便只剩下阿银。 此刻阿金与阿银姐弟二人正围着一方茶桌,相对而坐。在他们正中央,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头放着的,自然就是那半颗续命草。 “续命草?半颗?”阿银看了一眼那盒子,又将之关上,“阿姐拿这半颗续命草过来是做什么?” 阿金喝了口茶,伸了伸懒腰,这才懒洋洋地说道:“在过来之前,我去了一趟珠宝巷子。这是沈大郎君给我的。” “沈默麟?”他自然知道沈默麟,更是清楚他当初不远万里去百草镇,就是为了这么一株续命草,“这个东西……不是已经送给宋府了吗。” “他是送给宋府了,宋家的那位老太太之所以能够醒来,也是因为用了这续命草。只不过……现在人家不需要了”,阿金说着,颇为嘲讽地看了那续命草一眼,“确切地说,是人家自个觉得自个不需要了。” 阿银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他知道,阿金这是心里不痛快了。 “这半颗续命草,你且帮我收着吧。”说罢,阿金变不再看那盒子一眼。 “可是阿姐,我记得先前您跟我提过。沈玉开的药方里分明写着,要将这一整颗续命草做药用。” “是。若不吃下这一整颗,就算不上根治。不出十日,宋老夫人必定再次缠绵于病榻。到那时,就神仙难救了”,阿金越说,眸子越冷,“这件事情,宋老夫人也是清楚知道的。可是她纵使知道,还是将这半颗续命草还了回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阿银瞧着阿金,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因为她不想承沈家的情。说到底,她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从商的沈家。就好像先前她对于白术师姐的话不屑一顾,是因为她看不起这江湖中人,是一个道理。” “我明白了。”阿银点了点头,没有再与阿金聊这件事。而是话锋一转对阿金说道:“阿姐,义父已经有好一阵子不见踪影了。” “去找过吗?” 阿银难得会如此关注梁祈安的动向。阿金知道,若是阿银都这么说,那就证明梁祈安失踪的日子确实挺久了。 “我去探了一圈,都没瞧见义父的身影。只不过……他先前假扮月华楼账簿先生的时候,住的那个宅子,似乎还有人在守着。我也偷偷进去瞧过,里头并没有人在。倒是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说到这儿,阿银拧了拧眉头。 “放心吧,等他办完了事情,他自然就回来了。” “恩。”阿银点了点头,之前紧绷的神色也逐渐舒展开来。 …… 与此同时,孟一菡正坐在东宫偏殿里,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放在窗台边上的那盆盆景。突然房门轻轻被人推开,她拿着剪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又开始修剪那些多余的枝叶。 “姑娘”,进来的是红玉,见她站在窗边,只是轻轻叫了她一声,再没说别的。 孟一菡将剪子放了下来,又拍了拍手,这才转身走到内屋。红玉亦步亦趋地在后头跟着,直到孟一菡在屋子里坐了下来,她才微微欠着身子站在原地。 “说吧,打听点什么出来了吗。”孟一菡将放在手边的茶碗端起,轻轻吹了吃,方才浅饮一口。 “正殿那边的人确实都在收拾行李,却也还是以精简轻便为主,并没有准备太多东西。听说,是太子妃殿下想要回孟府住几日。” “回孟府住几日……”孟一菡嗤笑出声,她抬起头来看向红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却让红玉把头垂得更低,不敢与之直视,“孟家女儿不止有她一人入宫,为何只有她一人想回去便回去?” “姑娘……” 红玉以为孟一菡这是心里吃味了,刚要安慰几句,又听到孟一菡继续说道:“很显然,你打听回来的不过是说辞罢了。” “那……大姑娘这不是去孟府?”红玉有些想不明白,很是疑惑地看着孟一菡问道。 “那自然是会去孟府小住几日的。宫里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既然都以此来当借口了,母家自然还是要回去的。这不是也正好赶上孟家这嫡长孙出生吗”,说到此,孟一菡又笑了一声,却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姑娘,咱们现如今应该怎么办?” “等着吧。有些事情看不清楚,等一等,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孟一菡喃喃说完这句话,便又拖着臃肿的身子站起来向那盆盆景走去。 …… 宋文禹带着贺礼登门拜访孟府,本打算送了礼品就走,奈何孟府门庭若市,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无奈之下,便只好听从孟府的安排,坐下来慢慢等。 相比于宋文禹的淡定,宋文渊倒是有些坐立难安了。他先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尔后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宋文禹,欲言又止。 宋文禹虽没有看他一眼,却也将他这些浮躁的动作尽收眼底,“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外头有怀仁守着,不会隔墙有耳。” “兄长,我们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宋文渊本想说今非昔比,又有点担心宋文禹会触景生情。他斟酌再三,又道:“也不知是果真有那么多宾客要招待,还是故意晾着我们。” 宋文禹一直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依旧平淡,“大概,二者皆有之。” 宋文渊似懂非懂地听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直接送了礼品走人就是了。” 宋文禹闻言,侧过头来看向宋文渊,表情颇为严肃,“若是如此,就要与孟府结仇了,这也非我们的本意。” 宋文渊低下头,不再说话。宋文禹说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只是这孟府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当初兄长与孟大姑娘之间的缱绻情谊他历历在目,作为旁观者都是这般如坐针毡,他实在担心兄长。 聪明如他,宋文渊在担心什么,宋文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关于这些陈年往事,他也不想再去多做解释什么。有时候,越是想要将这些事情说清楚,反而越是显得欲盖弥彰。 宋文禹想这件事情正想得出神,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宋文禹回过神来时,正好瞧见怀仁神色复杂地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看着怀仁是这般神色进来,宋文禹没来由地心里一紧。 怀仁低下头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坐在一旁的宋文渊便瞧见自打进门一来就一直很平静的大哥仿佛变了神色。 “兄长,出什么事儿了吗?” 宋文禹微微愣神之后,迅速看了一眼宋文渊,“没事。你先在这儿坐一坐,我出去看看。” “可是……”宋文渊想要起身跟上宋文禹,却被怀仁劝住了,“二少爷,小的在这里陪着您。这件事由大少爷去处理就成。” “怀仁,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宋文渊瞧见宋文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房门之后,禁不住有些焦急。他回过头来看着怀仁,见对方沉默不语,忽然间就明白了,“是有故人要见兄长?” 怀仁一愣,依旧沉默。宋文渊见状,便也不再问了,只是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 …… 宋文禹依着怀仁传递的口信独自一人来到孟府的一个僻静处。他先是四周看了看,直到见了沈玉,脸上凝重的神色才有些松弛。 他快步向前,在沈玉面前站定,向她点头致意后才道:“果真是太子妃殿下传给我的口信吗。” 沈玉点了点头,看着宋文禹时神色之间还有些愧疚,她压低声音向宋文禹道:“奴婢本来也是不赞成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宋大郎君您见这一面,如此这般,奴婢也不好向大姑娘交代,奴婢……” “我知道”,宋文禹微微颔首,表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在哪里等我。” “大郎君请跟奴婢来”,沈玉说着,便将宋文禹带到池塘边一处耳房站定,“殿下就在耳房里等着您。” 宋文禹听了沈玉的话,并没有要掀开帘子进去的意思,只见他双手十指相扣放于胸前,微微倾着身子,“臣宋文禹,拜见太子妃殿下。” 沈玉闻言一愣,没想到宋文禹竟然会如此公事公办。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文禹,随即又很是担心地看向那一扇垂下来的帘子。 一阵沉默过后,被帘子隔着的耳房里终于响起了孟一荻的声音,“宋大夫,别来无恙。” “承蒙太子及太子妃殿下挂念,臣一切都好。”宋文禹毕恭毕敬地答道。 坐在耳房里的孟一荻仿佛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声音很小,只有沈玉听见了。 “那就好,我也不曾想到……你,还会来孟府。” “听闻太子妃殿下已是双身子,可喜可贺。臣代表臣及其家人,特来献礼。” “原来如此,本宫在此,谢过宋大夫了。” 孟一荻见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便知道他并不想与他叙旧。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孟一荻感到愧疚。 “臣下惶恐”,宋文禹说完这句话,身子往下更弯了些。 孟一荻透过帘子之间的缝隙瞧着他,实在是不忍见他如此。无奈之下,只得说道:“听说大夫已经久候多时,待会儿本宫与母家的人说一下,让宋大夫能够早些回去。” “谢殿下关爱”,宋文禹一直垂着眼帘,不曾抬起头来看那耳房一眼。 孟一荻坐在耳房里,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复又睁开时,眼中曾经涌动的情绪都被她抹了去,“行了,你下去吧。本宫也有些乏了。” “臣下告退”,说完,宋文禹弓着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与耳房完全拉开了距离才转身离开。 沈玉瞧着宋文禹渐行渐远,直到走廊尽头,这才挑开了帘子走了进去。她刚在孟一荻身边站定,便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孟一荻的手腕上。 见脉象还算平稳,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道:“殿下这又是何必。明知会是这样的结局。” 孟一荻闻言苦笑,她将手轻轻放在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声道:“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总想要事事圆满。而今看来,倒是我妄想太多了。幸亏他聪明,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然如我一般糊涂,反倒是多生是非。形同陌路……也好。” 沈玉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劝,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了,“殿下莫伤心了,这样对你的身子不好。” “我不伤心”,孟一荻用手指擦去眼角溢出的几滴泪水,笑道:“我很欣慰。他看样子是彻底放下了。玉儿,我们回房吧,我是真的有些困了。” “好。”沈玉点了点头,弯下身子将孟一荻扶了起来。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得不走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从孟府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他有这样的表情在阿金意料之中。只是宋文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今日我见到沈姑娘了”,宋文禹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地看着阿金说道:“我向她说了关于祖母归还续命草的事情。我瞧她脸色一下就变了。阿金,你老实告诉我,祖母是不是必须要吃完这一整颗草药,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阿金垂下眼,将提在手里的茶壶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在了宋文禹旁边的圆凳上,“确实如此。不过,这已经隔了三日。纵使现在再继续服药,这疗效不见得会比以前好了。” 宋文禹闻言,兀自沉默了一会儿。阿金所言,与沈玉所说如出一辙。阿金提起手边的茶壶,先是给宋文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轻声问道:“你在孟府碰到了沈玉。意思是……太子妃殿下回母家了?” “恩,是”,对于与孟一荻相见的这件事情,宋文禹并不打算隐瞒。可是不知为何,当阿金主动提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虚,“我与她见了一面。确切地说,是我在房间之外拜见坐在房间里的她。” 阿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是偶尔碰到,还是有人相约?” 宋文禹皱了皱眉头,本想据实相告,可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合适。正在犹豫间,阿金终于绷不住笑开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你主动约她不成?” “当然不是!”宋文禹立马否认道,一回头瞧见阿金揶揄的神情,这才发觉自己个是被戏弄了。他无奈地瞧着阿金,似求饶又似宠溺一般地叹了一声,“阿金,你真是……” “行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了吧”,阿金挥了挥手,一如既往地大方,“只是我没想通,怎么孟大姑娘会出现在孟府。而且在此之前,宫里可一点这方面的消息都没传出来。” “她应该是这两天刚刚回母家”,宋文禹喝了一口茶,心境平静下来之后,也察觉出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阿金一手撑着下巴,瞧着宋文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宋文禹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挪开视线,“有些事情,我想去确认一下。”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匆匆离开了。阿珍端着饭菜进来,见到宋文禹突然又离开了东厢房,只觉得奇怪。 “姑娘,姑爷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不吃饭就走了?”阿珍一边将饭菜一一放在桌子上,一边如是问道。 “不管他,我们先吃。把他爱吃的挑些出来留着。”阿金说着,伸手接过阿珍递过来的碗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 宋文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润王府,萧湛刚准备用午膳,听到飞云来报,愣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满桌佳肴,放下了筷子对飞云道:“请他进来吧。” 飞云颔首,出去了一会儿便将宋文禹引进房间里来。宋文禹在萧湛身前站定,瞥了一眼桌上未曾动过一筷的饭菜,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不知王爷未曾用膳,臣……” 萧湛摆了摆手,道:“客套话不必说了。文禹吃饭了没有?不然咱们一起吃吧,边吃边聊。” “是”,宋文禹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萧湛的对面坐了下来,却并没有急着动筷,“王爷,太子妃已经出宫了,这件事您可知道?” 萧湛听了他的问话,也不急着回答,笑着瞧着他道:“怎么?已经见过了?” 宋文禹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萧湛见状,便知道他与孟一荻定然是已经见过面了,“听说今日你也去了孟府献礼。” “祖母念旧情,总想着宋孟两家可以重修旧好。” “嗯,说起太子妃回母家小住这件事,可真是让人玩味”,萧湛吃了几口菜,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吞咽下去之后,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同样是怀有身孕,小孟氏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宋文禹心里一沉,不禁有些开始担心起孟一荻的处境。萧湛见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忽然之间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他将筷子重新拿在手里,一边夹着菜肴,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你这匆匆忙忙地来我这儿,就只想与我说这件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你对孟一荻的关心太过。 宋文禹摇了摇头,似乎没有觉出他话里的挑衅一般,“不是。我是担心,太子这个时候将太子妃放出宫来,是有其他的打算。” “嗯,比如呢。” “……比如,探查那位账簿先生的下落。” 萧湛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会儿,不过是那么一瞬间,脸上又是那种轻松淡然的表情,“这……本王还真是没有想过。以你对大孟氏的了解,她会听从太子的一切安排吗?” “臣下与太子妃殿下各自成婚之后便鲜少见面,即便是见面也是在宴席之上……虽然这不过才过了一年有余,可是臣下觉得,臣下已经不了解太子妃殿下了。或许,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 “行了,这件事情本王会放在心上的”,萧湛顿了一下,又道:“坊间传闻,宋府将千辛万苦求来的珍贵药材又还给了沈家?” 提起这件事,宋文禹只觉得头疼,“是有这么一回事。” 萧湛嗤笑了一声,“宋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孤高。这件事情,本王倒是可以帮忙。” 宋文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萧湛一眼,“愿闻其详。” “将那还回去的续命草拿给本王。本王找个由头,再送回宋府便是了。” 萧湛说得云淡风轻,听在宋文禹耳朵里却是震惊异常,“这……是否太过叨扰王爷了。” “无妨。这药材也不是本王跋山涉水寻来的,不过是借花献佛,既可以解决文禹你的燃眉之急,又能够让整个宋府都念着本王的这份恩情,何乐而不为。” “宋某在此谢过王爷”,宋文禹闻言一笑,多日以来紧绷的那根神经终于放松了些。眼下他担心的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落得一身轻松的宋文禹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阿金了,他也知道她一定是给他留了饭的。 萧湛见事情已经谈完,宋文禹也一直没有动筷,便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了。本王一人吃饭吃惯了,不必让人陪着。” “臣告退。”宋文禹闻言,赶忙站起身来,给萧湛行了礼之后便转身推门离开了。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飞云抬头看了一眼宋文禹离开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看向萧湛,“王爷又何必多此一举,帮宋府那个老太婆一把。有些人若是自己想死,不必拦着。” 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萧湛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默不作声地将那些菜肴夹在碗里,放在米饭上,瞧着汤汁浸透晶莹透白的米饭,他却迟迟没有动筷,“师傅,我只是不想让她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罢了。” 飞云愣了一下,垂眸不再说话。萧湛盯着那米饭忽然笑了一下,又拿起碗筷来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饭罢,又听他喃喃叹了一句,“阿金做的饭,一定会很好吃吧。” 他,突然有些想念兰茵记的饭菜了。 …… 宋文禹找阿金出面再取回续命草的时候,阿金并不意外,只当宋文禹是想到了哄骗老夫人服药的好法子。所以当她知道润王府送了半颗续命草给老夫人的时候,她着实愣了好久。 阿珍只管将听到的消息汇报给阿金听,并不没想通这其中奥妙,见阿金沉默良久不发一言,便以为阿金与她一样被弄糊涂了。 “姑娘,这药王谷里现如今培育出来的续命草分明就只有这么一颗流落于谷外。为何润王手上也有?偏偏这么巧,就只有半颗。” 阿金被阿珍问得心思烦乱,将手里的书本往小几上随意一扔,面无表情地答道:“因为他送的就是我们的那半颗。” “啊?”阿珍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润王爷为何……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吗……”阿金将手放在小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大概,他是想宋府念他的这份恩情吧。宋老夫人固执又清高,能够让她服软的,除了天家皇族,还能有谁。” 阿珍听了,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这个老太太,可真是奇怪。明明是姑娘和沈大郎君千辛万苦找到的药材,她不念着就罢了,还要随意糟蹋。结果这闰王爷不过是顺水推舟地来了这么一下,她倒是要念人家的恩情了。” “阿珍,别说了”,阿金轻轻摇了摇头。她话音刚落,就见着宋文禹轻轻推开房门进来了。阿金抬头与他对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错开了视线。 阿珍见姑爷也回来了,心里虽然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不合适。于是她走到宋文禹面前行了个礼,便绷着一张脸出去了。 宋文禹负手于身后,见阿金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好自己先起了个头,“阿珍那丫头,好像是在生气呢。” “算是吧,她是心疼我。”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可怜。 宋文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走到阿金身边紧紧挨着她并排坐在软塌上。阿金没有往里挪的意思,他的半个身子全在外面,“我也是。” 阿金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向上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样子,“哦,是吗。心疼我,所以才让润王借花献佛将徐明草再送回来?老太太不愿意用这药,我倒是无所谓的,不必这么上杆子地往她老人家怀里塞。治病是小,把老人家身子给气坏了是大。” 说罢,阿金用手指抵着宋文禹的肩膀重重一推。也不知道她是点了什么穴位,竟让宋文禹就这么一下坐到了地上。 “阿金……”宋文禹看着阿金,求饶似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她不应,只好自己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又拍了拍手掌,这才又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阿金,这次确实是祖母的不对,我也知道你这是迁怒与我。你是个大度的,就不与我置气了吧。” “谁说我大度了?”阿金听了他的话,立马回呛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官家女子,从小到大会得东西多了去了,却从来不会大度!” “那你这是谦虚了。”宋文禹面不改色继续阿谀奉承。 阿金瞪了他一眼,用手肘狠狠顶了他一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 宋文禹闷哼一声,吃痛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肋骨,“在你面前,不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阿金实在是气不起来了。一腔怒火此刻慢慢消散,可她还是觉着委屈,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宋家人,未免都欺人太甚。早知如此,我何必出主意让沈玉去给这老太太诊断,又何必让沈大郎君去寻药,而今想来都是多此一举,徒增事端。” “你的心意,宋府上上下下都是明白的。至于祖母……”宋文禹提到这个顽固不化的老人,也是词穷了。 阿金见他说到一半没了声响,侧过头来看着他,“祖母怎么?” “祖母她……年事已高,想问题的时候难免钻牛角尖。” “我不管她怎么钻牛角尖,别来惹我就行”,阿金一字一句,声音清脆依旧,听在宋文禹耳朵里,却一阵阵发寒。 话音刚落,阿金便突然起身向外走去,看都不看宋文禹一眼。宋文禹见状,赶忙站起身来,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你这是去哪儿?” “心里不痛快,去我弟弟那儿坐坐。你的午饭还在小厨房里温着,饿了让怀仁去给你拿。” “知道了。”宋文禹走到房门口,看着阿金翩然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应了一声。 ……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阿金就已经坐在了运来客栈里。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阿银的身影,这才抬头看向初见道:“少主又去哪儿了?” “少主离开时只是说他出去一趟,傍晚时分就回来,并没有说去哪儿”,初见微微颔首,如是答道。 阿金轻轻啧了一声,知道初见的难处,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太子妃出宫回孟府了,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沈姑娘刚将消息传过来。” “除此之外,阿玉还说什么了?”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过摆在桌子上的茶盏。那盏茶现下温度刚好合适,正是入口的好时候。 “沈姑娘说,这次去孟府小住不过是幌子。之后,太子妃明面上是回宫了,暗地里会去京郊的太子府邸住下。” 阿金闻言,疑惑地看了初见一眼。初见见状,拱手向阿金行了个礼,“姑娘,这个消息确实是沈姑娘给出来的。” “据我所知,太子妃可是怀胎刚过三个月,现如今估摸着也不过是五个多月的双身子。他这般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出宫来,到底是要防备谁?莫非,这宫外能比宫内更安全?” “怕是两者相较取其轻吧”,初见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了一句。 “京郊”,阿金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这件事,“初见,索性你便让咱们的人不要靠他们的宅子太近,若是万一宅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也不会惹一身腥。天家的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远远盯着便是了,不要擅自插手。” “是”,初见闻言,点了点头。 “对了。师姐那边如何?可有义父的消息了?”交代完一件事,阿金忽然想到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师姐现下正在亲自寻找,并没有让我这边加派人手。” 阿金看了初见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去,“那是大师姐心疼你们。之前因为圣人的猜忌,你手上所剩不多的那些人手都已经回不羁山了,现下留在京郊的,也不敢涉足于王都之内。她若是向你借了人手,你哪里还能有人使唤去做别的事情。更何况……洛大郎君可一直盯着他呢。” 说起这个洛腾,初见也是头疼得很,“洛大郎君最近倒不是天天都来了,只不过……隔三差五,还是会过来坐一坐。” “坐就坐吧,只要他不乱来,咱们也没办法赶人走。你安心赚他的银钱便是,不必如此惴惴不安”,说着,阿金伸了个懒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道:“好了,我先走了。” “大姑娘这就要走?不等少主回来吗?” 阿金摇了摇头,一边回答初见的话,一边走到房门口,“不了。回去太晚,怕是你家姑爷就要出来寻人了。”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正站在走廊上,就见到门庭处由远及近走来一个人,正是洛腾。阿金转头看了初见一眼,就见初见一脸无奈地迎了上去。 “洛提督,不好意思,咱们这儿招待不周,害您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客栈后院,客人都不能进来的。您想去哪儿?小的亲自带您过。” 洛腾没答他的话,只是看着站在廊下的阿金道:“宋夫人,在下有要事与您相谈。” 阿金一愣,旋即回过神来道:“原来洛提督是来找妾身的?这未免也太巧了,妾身前脚刚进来,您后脚就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洛提督您在宋府安插了什么眼线呢。” 监视朝廷命官及其家眷动向,本来就是御林军的职责所在,这并不稀奇。让阿金觉得稀奇的是,洛腾居然有朝一日会假公济私。 “宋夫人,请”,洛腾聪明地没有正面回应她,而是向房间里做了个手势。 阿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出来没多久的房间,又回过头来看着洛腾,眼里带这些揶揄与挑衅,“洛提督,有什么话便在这里问了吧。只是咱们二人在房间里,又紧闭门扉的,不太合适。” 洛腾被阿金说得脸上一阵青白,最后还是接受了阿金的提议。不一会儿,在初见的帮助之下,这小院里除了他们二人,已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你要问我什么”,阿金坐在回廊的廊凳上,瞧着小院里开的正好的梅花,如是问道。 “琉璃,她在哪里。” 这还是洛腾第一次直呼其名,让阿金有些讶异。她终于将视线拉了回来,落在了眼前这位在冰天雪地之中仍然站得笔直的少年一眼。 “我不知道。她从这里离开以后,我便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阿金语气平静,让洛腾一时看不出真假。他不自觉地将双手握紧了些,复又松开,“她是回不羁山了?” “大概吧”,阿金漫不经心地答着,见洛腾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这才站起身来道:“洛提督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事情吗?若是没了,切身要回去了。” 洛腾低下头,脸色阴沉地让开了一条路。阿金向他点头致谢,还未走出几步远,就听到洛腾突然出声道:“圣人一直忌惮通天阁,这几日更甚,若是她还在王都,一定让她多加小心。” 阿金闻言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并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上了马车,阿金这才开始反复回味着他的话中之意。 “姑娘,刚才洛大郎君说的是什么意思?圣人这是还不打算放过我们吗?我们都已经退避三舍了。”阿珍有些紧张地抓住阿金交叠在身前的双手。 阿金抬起眼来,悄无声息地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阿珍见状,点了点头,心里虽然还是慌乱,却也不再问了。待到马车缓缓向前行进,吱吱呀呀的车轮声音还有马车外的人声鼎沸透过车窗传进车厢里,阿金才又道:“看样子,是要叫大师姐他们回不羁山了。” 喜欢金闺娇娆请大家收藏:()金闺娇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章 突发状况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琉璃收到阿金传来的消息的时候,一天到晚不见人的阿银刚进到屋子里来。见到琉璃正在烧信笺,便问道:“大师姐,是义父有消息了吗?” 琉璃摇了摇头,将即将燃尽的信笺投到香炉里盖起来,“没有,这是你阿姐传来的消息。阿银,我们要离开这儿了。” 阿银闻言一怔,在那一瞬间,琉璃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和不知所措,只是这异样转瞬即逝,让琉璃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琉璃见阿银一直沉默,忍不住轻声问道:“这个时候离开,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吗。” “……大师姐,我……暂时还不想离开。”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阿银突然抬头看着琉璃说道。 “为什么”,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又是那样的似曾相识,让琉璃心里一震。 “我……”阿银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神色,他本就不善言辞,到了这种时候,说话更是不利索了。琉璃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终于等到他磕磕巴巴地将话给说完整,“我答应了一个人,为她过生辰。” “哦?”琉璃眉毛一挑,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是个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阿银垂下眼,正好瞧见挂在腰间的那个荷包,上面绣着的是怒放的凤凰花,“女子。” “原来你这一阵子总是四处溜达,是给那女子准备生辰礼物吗”,琉璃笑开了,她忽然觉得与阿银讨论这个事情,特别地有趣。 阿银不出声,便是默认了。琉璃收了笑意,认真地想了想,道:“那女子生辰是何时?” “十五日以后。” “十五日……”琉璃沉吟了一下这个日子,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阿银,很是严肃地说道:“阿银,我为你等个十五天,也不是不可。只是……过了这个生辰之后,你还舍得离开吗。” 听了琉璃的话,阿银琥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一呼一吸间,心痛难当。他下意识地将手摁在胸口上停了两三秒,复又松开,“我知道,我必须要离开。否则,会给她和她身边的人惹来杀身之祸。” 不是舍得离开,而是不得不离开。 琉璃神情复杂地瞧着她,苦涩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便是了。你阿姐那边,我自会去帮你说的。这么多天都已经等过来了,也不再差这十五日。只是你最近在王都里,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让人发现了踪迹。” “我知道”,阿银微微颔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支支吾吾地向琉璃道了谢,这才离开房间。 …… 傅先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起来很是焦灼不安。自从润王萧湛承诺了会保他性命之后,便将他护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山庄里落脚。说是落脚,却一点自由都没有。 “哎……”傅书生在床沿边上坐下,重重叹了一口气。突然,窗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傅书生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虚张声势地喝道:“谁!” 他话音刚落,那股子动静立马就没了,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般,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幻觉。这个小插曲让傅书生的寒毛直竖,他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窗户。仿佛只要这么做,自己就算不打开它,也能瞧见外头的动静。 “谁,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这样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是有多久,傅书生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即便如此,窗户外头还是一片静谧,这样的结果让傅书生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疯癫了。 难道,真的没有人?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忽然有人破窗而入,紧接着一道寒光凌厉向他刺来。傅书生抬头的当儿,就已经看到那把长剑的剑尖已经到他眼前了,再往前一寸,便可正中他的眉心。 出于本能,他连忙往后倒在了床上。黑衣人似乎也没料到他能够躲过自己的这一剑,立马收了招式,再次攻向正连滚带爬往房门口逃命的傅书生。 “救命啊!来人啊!”直到这时,傅书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道。他想,若是这个时候的无名山庄也如平常一般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把守,他这一嗓子怎么都能搬来几个救兵吧。 可他却没有仔细想想,若真是如此,为何这个黑衣人可以趁虚而入。 眼瞅着已经到了房门口,可是房门却从外头锁着压根打不开,傅书生试了好几次,最后只能绝望地回过头来看向那个黑衣人,眼睁睁地瞧着对方再一次提剑刺向自己。 他背后紧贴着房门,紧闭着眼睛不想看到这把冰冷的凶器穿透自己身体的样子。 完了。 这是他在闭眼之前的最后一点想法。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耳边依稀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傅书生胆战心惊地掀开了一只眼皮打量了一下环境,只看到些许刀光剑影——那是锋利的兵器在月光的照射之下留下的残影。 不过片刻的功夫,黑衣人便已经落於下风,之后进来的人招招致命,二十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便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傅书生靠在门上,微微锁着身子,瞧着那个男人站在黑衣人面前,低头看着黑衣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死不了”,他刚说完这句话,房门应声而开。 萧湛从门外走进来,见着傅书生向外头倒去,还伸手扶了一把。傅书生回过头来,瞧着萧湛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心底里的恐惧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股子怒气。 “傅先生,你小心些”,萧湛似乎并没有将他眼底里的怒气放在眼里,他将傅先生扶正之后,便将手背在了身后看向趴在地板上尚在苟延残喘的黑衣人。 “果真是她?”他走到黑衣男人身边,如是问道。 “嗯。若是换了旁人,不能够接下我这么多招。”黑衣男子嗓音粗嘎沙哑地回应道:“这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将她弄到阿九那里去吧。”说着,萧湛便转身要往房间外头去。傅书生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挡住了萧湛的去路。萧湛眉毛一挑,没有因为他的冒犯而觉得恼怒,反而觉得有趣,“傅先生,有事儿?” “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傅书生吞了吞口水,说完这句话还后怕地扫了那黑衣人一眼。 “傅先生,依在下看来,你眼下留在这儿,是最安全的。”萧湛笑了笑,随便说了一句客套话就打发了傅书生,扬长而去。 “你,你们……”傅书生又气又怕,却是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缩在角落里坐着,自己生闷气去了。 “王爷”,萧湛刚一出门,阿九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跟在了他的身后。与他们一起往前行的,还有那个黑衣男子——飞云。 “怎么样,你们二人觉得,这个姓傅的,是不是梁阁主?” 阿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摇了摇头道:“不是。” 萧湛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先是看了阿九一眼,又看向飞云道:“师傅,你觉得呢。” “……若是梁祈安,他未免太过大胆。刚才若非有我,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听了飞云的话,萧湛低下头来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阿九道:“你先下去吧,那副人皮面具,一定要做好。” “奴婢知道。”阿九向萧湛行了个礼,便先行退下了。 萧湛瞧着少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瞧不见,这才又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行,“师傅,你是真的觉得那个人不是梁祈安吗。” 飞云皱了下眉头,半晌才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这么莽撞。” “若真是他,这不是莽撞”,说罢,萧湛忽然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天上的明月,“我忽然明白圣人到底在忌惮他什么了……且观察着吧,不论他是与不是,都不要怠慢了。” “是。” …… 三月里,草长莺飞。 人们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色彩斑斓的新衣,到处都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就连曾经死气沉沉的宋府里,也不例外。 阿金一如往常地窝在自己的小院落里,自成一隅,与宋府里的其他院也甚少来往。宋老夫人病重的那一阵子,本也相安无事。可是自从老太太身体有所好转,便开始折腾起来。 “姑娘,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又过来了”,阿珍微微噘着嘴,来到阿金身边,如是禀报道。 阿金掀开一个眼皮,看了阿珍一眼,这才懒洋洋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你那个嘴巴都能挂油瓶了,这副表情且收一收吧,被有心人看去,往老夫人那儿告一状,我们都有的苦头吃。” “奴婢就是想不通,老夫人为何总是要和姑娘你过不去?” “我看,她是和自己过不去。”阿金无奈地说了这么一句,在阿珍的协助下收拾得当之后,便往东厢房的大门口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她忽然转过头来看向阿珍道:“今日姑爷几时回来?” “若是如往常的时辰,怕是还要再过一两个时辰”,阿珍眨了眨眼睛,如是说道。 “一两个时辰啊……”阿金仰天长叹,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阿珍道:“那你就站在宋府门口等着好了。” “啊?”阿珍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待到阿金跟着那丫鬟离开了以后,她也赶紧往宋府大门口疾步走去。只不过,她的目的地并不是宋府门口,而是皇宫门口。 阿金跟在丫鬟身后走着,一路无话。丫鬟走在前边,偶尔会侧过脸去偷偷打量阿金的动静。见她目不斜视,又心慌意乱地回过头去。小丫鬟的这些小动作,阿金并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不想深究罢了。 眼见着已经到了老夫人院落门前,丫鬟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低垂着头,“大少夫人,到了。” 阿金不慌不忙地向前行了几步,经过那丫鬟时特意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只见那丫鬟的头越垂越低,实在是避无可避了,阿金才轻声开口道:“我记得你叫做晓月,对吧?” 晓月没想到阿金能记着她的名字,一时之间有些惊慌失措,又有些疑惑,“是,承蒙大少夫人还记着奴婢的名讳……” “自然是要记得的,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除了李嬷嬷,便只有你了。听说你是自进宋府开始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可见,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妙人。”阿金继续柔声细语地对晓月称赞道。 晓月不知道阿金这是闹得哪一出,只得笑着应声,“大少夫人,您折煞奴婢了……老夫人在佛堂的早课应该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大少夫人还是快些进去吧,莫要老夫人久等了。” “晓月,本夫人刚说你是个通透的人呢”,阿金笑眯眯地瞧着她,没有半点要进去的意思,“现在才是个什么时辰?老夫人平日里去佛堂念经,一进去就是一个时辰。现下,应该还有半刻的时间才会出来。你这么着急让我进去,我猜,是因为老夫人今日里是没做早课的吧?那我就奇怪了,这是为何?难道是专门为了等我?” “大少夫人,您就别难为奴婢了……”晓月面有难色,平日里她与阿金接触得不多。今日刚打交道,才发现这大少夫人原来是如此难缠的主儿。她万分纠结地低着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阿金看了看她,又若有所思地瞧了瞧通往花厅的那条小径,转身便打算离开。晓月一怔,也顾不得主仆尊卑,连忙上前拉住了阿金的衣袖,“大少夫人,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突然想起来,有个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处理。”阿金莞尔一笑。 晓月闻言,赶忙抓紧了她的袖子,“大少夫人,您,您都已经到这院门口了,进去坐一坐,陪老夫人说说话,用不了多少时辰的。” 阿金眉毛一挑,见对方千方百计地挽留自己,更是笃定其中有诈,她刚想要再说些什么,李嬷嬷忽然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大少夫人,老夫人已经在屋里久候多时了。请您跟老奴一起进去吧。” 阿金侧过身子来看向李嬷嬷,晓月也在此时将她的衣袖给松开了,“李嬷嬷稍等,我这就过来。” 说着,她便径直向李嬷嬷走去,晓月见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跟在阿金身后一起走进了老夫人的院落。阿金被两个奴婢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走在小径上,此时春光正好,老夫人院子里的花也开了不少。可是三人步履匆匆,并没有要停下来欣赏一番的兴致。 “大少夫人,请”,直到来到花厅门前,李嬷嬷这才站定身子,将门帘一掀,语气恭敬地向阿金说道。阿金打量了她一眼,却并未从她身上看到半点敬重的意思。那说话的神态,反倒是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意思。 阿金笑了笑,也未说些什么,提裙跨过了门槛。刚一进花厅,就瞧见庄晓梦正坐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慈爱地握着晓梦的手,脸上泛着的笑意,在瞧见阿金的时候,明显淡了不少。 “你来了”,老夫人淡淡看了阿金一眼,如是说道。 “是。”阿金笑着应道,见老夫人没有让她入座的意思,便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发话。 宋老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阿金,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庄晓梦见二人突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连忙出声打了个圆场,“祖母,嫂子还站着呢。” “瞧我这记性。沈氏,你先入座吧。来人啊,给大少夫人沏茶。” 听了宋老夫人的话,阿金又是一笑。先是给宋老夫人行了个礼,方才走到一旁的客座上坐下。此后,她便一直目不斜视地坐在那儿,不论宋老夫人与庄晓梦之间的互动如何频繁亲昵,她都跟没事人一样。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不属于她的人间百态,嬉笑怒骂,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反倒是宋老夫人,自己想着要故意冷落沈氏半个时辰,最后时间还没到,自己却被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给气着了。 “沈氏。” 对于宋老夫人的突然点名,阿金有些意外。她将手中端着的茶盏轻轻放下,这才站起身子来看向宋老夫人道:“老夫人?” “今日找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正好这杏林苑里的王医正过来给老身把脉,老身便自作主张,想请王医正也给你把个脉。你意下如何?” 阿金愣了一下,不知道宋老夫人这是唱哪出。她先是看了庄晓梦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又红又白,看上去异常尴尬为难的样子,就更觉得疑惑了,“老夫人,妾身身子很好,并无病痛啊。” “给你把脉,只是以防万一,并非是因为你身子有病痛”,宋老夫人有些不耐地回应道。心想这沈氏平常看起来那么精明周到,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不开窍。 这般想着,她便向李嬷嬷点了点头,没有再去过问阿金的意思。阿金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李嬷嬷,知道她这是去请王医正了。她回过头来,再次看向宋老夫人,“老夫人,您说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 宋老夫人没有答她的话,而是继续拉着庄晓梦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并道:“待会儿让王医正先给你把把脉。” “是。”庄晓梦羞涩地应了一声,她本就是内向的性子,现下被宋老夫人这么一说,脸色更是绯红。 阿金微微皱着眉头瞧着庄晓梦的神色,忽然恍然大悟。正在此时,王医正也提着药箱走进了花厅里,“给老夫人请安了。” “王医正。”阿金退到一边,屈膝向王医正行了个礼。 “王医正,劳烦你了。给我这两个孙媳妇都把个脉。”宋老夫人见王医正来了,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在李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一边,让出位置来给王医正坐下。 王医正向宋老夫人拱了拱手,这才提着药箱走到主位上,将诊脉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摆在小桌上之后,又向庄晓梦说道:“这位夫人,老夫现下帮您诊脉,还请这位夫人伸出右手来。” “劳烦王医正了。”庄晓梦说罢,听话地将纤细的手腕轻轻放在小巧的软垫上。 王医正将两指搭在其手上,探了一会儿脉象,便站起身来向宋老夫人及庄晓梦拱手道:“恭喜老夫人,恭喜这位少夫人,此为喜脉。胎儿已经一月有余了。现下胎象稳固得很,不用太过紧张。” “好,好。有劳王医正了,有劳”,宋老夫人连连道谢,几乎忘记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直到她无意识地一瞥,才突然想起来今儿还有一件正事,“还请王医正再替老身这大孙媳妇把个脉。” 王医正转过头来,看了阿金一眼,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大少夫人,请到这边来。” 阿金微微颔首,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些忐忑。她很清楚现下自己是什么状况,若是被这位王医正知晓并告知宋老夫人,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一步步向花厅的主位走去,脚步轻盈,心中却无比沉重。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铁定是逃不过去了的时候,宋文禹突然掀开了门帘闯了进来。 “文禹,你这慌慌张张,是做什么?”宋文禹的出现,完全是在宋老夫人的计划之外。瞧着宋文禹气喘吁吁的模样,宋老夫人便皱紧了眉头。哪怕当初宋文禹与孟一荻情投意合,也未曾见过他如此慌张的模样。 “刚下了朝回来,就发现阿金不在东厢房。我一路问,才找到祖母这儿来。”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阿金身边,握住他的手。他手掌的温度如此温暖,让阿金有些发冷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颤。 阿金仰着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眼中就积满了泪水。她望着他笑了笑,硬是将泪水逼了回去。宋文禹微微蹙眉瞧着她这一副委屈的模样,抬起头来看向宋老夫人道:“祖母,我和阿金还有些事情要商量,孙子斗胆,就先将人给领走了。” 宋文禹的一番话,还是给宋老夫人留了些颜面的。纵然如此,也多少驳了老夫人的面子。宋老夫人面色不善地点了点头,没有横加阻拦。 “谢谢祖母。”宋文禹向宋老夫人道谢之后,拉着阿金就往花厅外走去。 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二人离开的身影,正想着该如何安抚王医正,却见对方早已经将药箱收拾好了拎在手里,脸上未见任何不快,“老夫人,那在下就此告辞了。” “有劳了。”宋老夫人连忙应道,并叫李嬷嬷将王医正领了出去。 “祖母,大哥和嫂子感情如此深厚,您也不必如此操心了。”庄晓梦虽然心地纯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今日宋老夫人的用意,她也总算是揣摩出来了。 眼见着宋老夫人大病初愈就如此操心子嗣的事情,她于心不忍,便劝慰了这么几句,暗地里也是在为阿金说好话。宋老夫人听了,心中郁结并未解开,她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看向庄晓梦道:“你不懂你这个大哥。莫说你,现下我也已经看不懂他了。” 在她的认识里,宋文禹应该是一个泰山崩于前也临危不乱的人。可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却瞧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原来,这个从来不见有任何慌乱之色的男人,也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 “到底还是年轻人啊……”宋老夫人喃喃念道,转身坐回到了软塌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多生事端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拉着阿金,两人不紧不慢地在回廊里前行。走了一阵,宋文禹忽然止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阿金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金歪着头瞧着他,撅了噘嘴,“你想让我说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廊边。宋文禹见状,也紧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总比现在一言不发来得强。” 阿金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心情因着宋文禹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而轻松了许多,她没好气地斜睨着他道:“怎么敢,你可是宋家的未来家主,圣人面前炙手可热的年轻俊才,我若是打骂了你,先别说这院子里的女眷们了,院门外的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把我给溺死。” “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他人何干。”宋文禹一把握住阿金的手,一本正经地答着。 阿金微微一怔,眼神温柔地垂下眼来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道:“一直以为你就是个不开窍的书呆子,而今看来,倒是我看人狭隘了。” “祖母那边,我会去斡旋。往后她若是再请你过去,你大可以以身体不适为推脱。你……” 宋文禹话还未说完,阿金忽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你知道今日老夫人为何忽然要我过去吗?” 宋文禹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他知道阿金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一定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他下意识地收了声,等着阿金继续说下去。 “晓梦怀孕了,已经一个月有余了。记得没错,她与文渊成婚,不过才半年不到吧?”阿金笑了笑,只是笑容不似平常那般明媚,倒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苦涩,“文禹,老夫人这是着急了。” 宋文禹叹了一口气,将阿金揽入怀中,“我不着急。” “你说你可以等,若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生育了呢?”阿金伸手环住宋文禹的腰身,轻声问道。 她感觉到宋文禹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她的心也因着这微颤而疼了一会儿。她本以为宋文禹就只是会用沉默来回答自己了,正打算离开这温暖的怀抱时,宋文禹却将她抱得更紧了,“那也是咱们和孩子没缘分,没有就没有吧。若是祖母逼得紧了,我就从族里过继一个到膝下,你可愿意?” 听了宋文禹的话,阿金震惊异常地抬起头来看着宋文禹。只见他神色如常,目光依旧温柔,不见任何揶揄之色,“你这是怎么了?傻了?” “你……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戏弄我”,阿金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地说道:“我会当真的。” “那你尽管当真好了。我说的本来也是心里话,何来戏弄一说?” “……谢谢”,一行泪流下,沿着嘴角落进了阿金的嘴巴里。阿金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只觉得这泪又咸又苦,她的心快要被这又咸又苦的泪给填满了,“有一件事情,我早应该和你说的。” “什么事?”宋文禹听到阿金的鼻音很重,心疼得紧。任她伏在自己的胸前,湿濡他的衣衫。 “我……” 阿金哽咽地刚说出一个字来,就见着怀仁匆匆忙忙地行了过来,见宋文禹夫妻二人似乎是在互述衷肠,又连忙在十步开外止住了脚步。 阿金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他应该是有急事。于是她坐直了身体,擦了擦眼泪,笑着对宋文禹道:“你先忙,我回东厢房去等你。” “好”,宋文禹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目送阿金离开之后,这才看向怀仁道:“慌慌张张的,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怀仁听宋文禹的那个语气,便知道这是少爷在责怪自己没眼力劲了。他摸了摸鼻子,凑到怀仁身边小声说道:“少爷,刚才门房来报,说是润王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宋文禹闻言,立马站起身来要往门外走。刚走了几步,又扭头往东厢房去,“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再和少夫人说一声。你去备车。” “是。”怀仁点了点头,如是应道。 …… 回到房里坐下的阿金看起来有些怅然,阿珍瞧着她,叹了一口气,“姑娘刚刚是不是想将那件事情告诉姑爷。” “本来是想说的。正好碰见怀仁过来,又说不出口了……也罢,等过一阵子再说吧。”说着,阿金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掌之中升起的那一团蓝色的火焰。 阿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仔细看了一会儿,道:“姑娘的内力之中,总算又有些金色了。看样子,这一阵子调理身子,多少还是有些起色。” 阿金将掌中内力一收,视线又飘向院子外的那一颗正长出新鲜嫩芽的杏树,“你看,杏树都发新芽了。眼瞅着,这个寒冬是真要过去了。” 阿珍不知道阿金怎么突然会说这么一句话,有些疑惑地看向院外,正好瞧见宋文禹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她连忙低下头来,向宋文禹行了个礼,“姑爷。” “事儿都谈完了?”阿金坐在那里没动,只是笑着看着他问道。 “要去润王府一趟。所以,要换一身衣服”,宋文禹说着,将双臂展开,好让阿金一眼就瞧见他胸前那一抹深色的印记。 阿金站起身来,让阿珍将宋文禹平日里穿的便服取一套过来,自己则跟着宋文禹去了屏风后头。宋文禹低着头瞧着她为自己更衣,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弯了少许,待到一副换完了,他又抱了抱阿金道:“晚上别等我吃饭了,留我一口就行。” “怎么要去这么久的?”阿金倒也不是责怪他,只是随口一问。 “嗯。有些事情,今日里就要有个说法了。”宋文禹没有说透具体是什么事儿,但是阿金却似乎已经懂了。 他们两人牵着手一直走到院门口,阿金才松开手来,将他往院门外轻轻推了一下,“那你快些去吧。快些把事情了结了,也好快些回来。” “好”,宋文禹瞧着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阿金倚在门边,瞧着宋文禹慢慢走远。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宋文禹,是她在王都里唯一的一点留恋。若是没了他…… 阿金忽然有些发怔,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想到了这一茬。她眉头一皱,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这么多愁善感下去。她摇了摇头,一下就将这些愁思从脑子里驱除了出去。 …… 宋文禹一身靛青色的衣裳跨过门槛,萧湛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一亮,“真是难得,你也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宋文禹笑了笑,没有顺着萧湛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向萧湛拱了拱手道:“王爷,不知您让臣下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萧湛伸手示意宋文禹在自己对面坐下,又将装着白色棋子的棋盒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再过些日子,咱们就将手里的证据往上呈吧。” 宋文禹听了萧湛的话,捏棋子的时候微微用了些力。他停顿了片刻,才将棋子放在棋盘上,“王爷的意思是,将月华楼的账簿也一并呈上去?” “月华楼的账簿加上淮南水患贪污一事,或许没办法将太子的一次性拉下马。但是,却一定能把朱家踩进泥地里,永世不得翻身。”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与落子时棋子与棋盘相撞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让宋文禹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枚棋子上。 他盯着那棋子看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才慢悠悠地从棋盒中又拎了一枚棋子出来,落子之后轻声应道:“既然王爷心中已有了考量,便按照王爷所说的行事吧。” “将折子呈上之后,我自会将那些无辜之人护送出城,远离王都。只不过……人这一辈子很长,我保得了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纵然如此,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的。文禹,我希望你能明白。” 萧湛抬起眸子来,定定地瞧着宋文禹。宋文禹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臣明白。” “话说,你这身衣服颜色可真是好看。回头帮我问问你府里负责采办的下人,是在哪家店里做的?本王也去瞧瞧。” 萧湛话锋一转,又落到了宋文禹的那身衣服上,这让宋文禹有些不知所措。自打他与阿金互通心意之后,他的这些新衣服基本上都是阿金置办的。 宋文禹瞧着萧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应承了下来。此后,二人继续一边下着棋,一边将一些细节给敲定了。不知不觉,竟然也到了傍晚时分。 直到王府里的侍女前来掌灯,二人才发觉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萧湛瞧着宋文禹坐立不安的样子,故意说道:“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文禹在本王这里用晚膳可好?” 宋文禹想了想,拱手道:“若是还有事情相商,文禹自然是要留下的。” 听了宋文禹的话,萧湛哈哈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事情都已经谈完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王爷”,宋文禹莞尔一笑,看得出来,萧湛今日心情不错。今日敲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任谁都会开心的吧。思及此,宋文禹又问道:“王爷,这呈折子的事情,可要知会洛提督一声。” “不用。待到咱们呈了折子,他自然也就知道了”,萧湛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洛家掌握着部分兵权,这份折子若是要他同咱们一起递上去,反倒适得其反。” “臣明白,臣告退。” “去吧”,萧湛语气轻快地又是向宋文禹挥了挥手。直到人已经离开多时,他还在一个人津津有味地下着棋。 一直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飞云忽然发话了,“公子应该用膳了。” “师傅这么一提醒,我确实有些饿了。”说着,他便看向伺候在一旁的侍女。那侍女本是站在门边等候的,见主子向自己看了一眼,立马就下去张罗布菜的事情了。 等那侍女走后,飞云又道:“公子今日似乎很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今日与文禹敲定了一件大事。”萧湛看起来兴致勃勃,就连眉眼都带着兴奋的神采。 “怕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飞云直言不讳,让萧湛愣了一下。他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了飞云一眼,“师傅,你又何必拆穿我。” “这里没有别人”,飞云垂下眼来,不去看他,“你无需隐藏。” 他的意思,萧湛自然是明白的。可是隐藏起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早就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当初悬崖边上的那一声再见,便已经成为了他和阿金之间的诀别。 “师傅,我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萧湛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语气又是一片平静,“阿九,已经入宫了?” “是,顶替了那个人的位置。” “好,那个人呢?都处理干净了?” 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说得云淡风轻,让听着的人却有些不寒而栗。 “处理干净了。一个不留。” 萧湛闻言,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去拿棋子,而是盯着面前那盘胜负已分的棋局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向屋外走去,“师傅,劳烦跟下人们说一声,我想在凉亭中用膳。顺道,给我准备一壶好酒,我要祭奠一下那些枉死之人。” “是”,飞云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来时,萧湛早就已经走远了。 …… 孟一荻自打住到太子的别院里去休养之后,太子就连这东宫也很少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也不见得会想起去看一看孟一菡。 他给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孟一菡临盆在即,他也是为了孟一菡的身子和孩子着想。 这一日,孟一菡挺着臃肿的身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光正好,日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红玉匆匆步履而来,见她正闭目养神,便默不作声地立在她身边。 只是她刚一进院门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 “说吧,打听到什么了。” “太子殿下前两日是有回宫的,只是一直忙到深更半夜才回房就寝”,红玉低着头,轻声说出来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嗯,还有呢”,孟一菡百无聊赖地听着,人因为刚刚醒来,就连声音都有些慵懒。 “……太子在王都京郊的别院,戒备森严。咱们的人也只能在外围打听一些院子里的消息……太子妃殿下在别院里,一切安好。” 红玉小心翼翼地说着,话音刚落,就听得孟一菡一声嗤笑,“不过是怀个孩子,就这么大阵仗。看样子,太子对这个孩子倒是紧张得很。” 说着,她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皮。似乎是在安抚自己,又像是在抚摸肚子里的孩子光滑的背脊。 红玉抿着唇,吃不准孟一菡现在心里的想法,又担心她若是心情抑郁,对孩子有影响,便轻声劝慰道:“夫人,太子殿下也很看重您的孩子的。” “是吗”,孟一菡笑了笑,“说起来,这一日又一日不间断的赏赐,确实是给够我面子了。可是红玉啊,你应该清楚,这些赏赐到底是真心为了孩子,还只是为了安抚我。” “夫人……”孟一菡如此聪慧,红玉只觉得自己多说无益,只得选择沉默。 “我有这么可怕吗?”孟一菡在红玉的搀扶下从躺椅里站了起来,二人漫步在院落之中,耳边时不时响起鸟叫声,甚是悦耳。只是孟一菡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饶是红玉,都有些心惊胆战。 她将头垂得更低,恭敬地用两手扶着孟一菡的一只胳膊,“夫人说笑了。” “若非如此,为何太子殿下和姐姐会避我如蛇蝎?我这心里,当真是难受得紧”,孟一菡一边说着,一边蹙眉捂着胸口,好似萧烁的这种行为果真是刺伤了她一般。 “夫人若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杏林苑里的医女来给您看一下脉?”红玉如是问道。 “倒也不必了”,孟一菡闻言微微一笑,脸上已经没了半点愁苦之色,“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曾经送给姐姐的一枚玉佩,也不知她是否有带走?” 红玉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她这是唱得哪一出。她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应道:“太子妃殿下似乎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带走,您说的那个物件,估摸着也要待奴婢去探查一番,才知道到底有没有带走。” “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就麻烦你帮我去查一查了”,孟一菡说着,又慢慢坐回到了躺椅上,“记住了,是个白玉山子配件,上头刻着的是一副大禹治水。” “奴婢知道了。”红玉不疑有他,并没有觉得她吩咐的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 “行了,我又有些困了,你先下去吧”,孟一菡躺在椅子上,又闭上了眼睛。红玉见状,便行礼退下了。 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孟一菡一人。她缓缓睁开眼睛,将手放在额头前,稍微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姐姐,太子殿下,既然你们这么防范着我,我又怎么能够让你们失望呢?” 喃喃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又闭上了眼睛,坠入梦乡之中。 …… 阿金坐在房间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着沈家秀坊送过来的那几套衣衫,确认都没有问题之后,便向阿珍说道:“你叠起来吧,都装好。回头跟姑爷说一声,衣服都已经做好了,问他什么时候送过去。” “嗯”,阿珍一边叠着那些衣衫,一边比划着尺寸,不禁好奇道:“姑娘,这是姑爷要送给谁的啊?” “倒也没说是要送,只是我觉着,既然对方想要登门买我家的衣服,我们总是先要送个样式过去,看看别人是不是真喜欢。”阿金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将心思单纯的阿珍应付了。 站在门外的怀仁听了,只能憋着笑。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宋文禹就进来了,见她们有说有笑的,便也笑道:“什么事情,聊得这么开心的。” “哦,阿珍在问,是谁想让你送衣服。”阿金回道。 宋文禹负手看了一眼阿珍手中捧着的衣服,有些意外,“你准备了这么多件。” “多么?”阿金反问道:“那可是贵客,自然是要抓牢了。这不过是几件春夏的衣衫,回头贵客若是满意了,我还要送几件秋冬的衣裳过去,看他喜不喜欢呢。” “本来王爷的意思也没让咱们送……他本是想要亲自去一趟沈家秀坊,正儿八经买的。” “那我也是在正儿八经做生意啊”,阿金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文禹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些委屈。 宋文禹与她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哭笑不得地说道:“行吧,都依你。你想送几件,我就送过去几件。这总行了吧?” “若是王爷满意了,可记得让他一定认准了沈家秀坊,其他的秀坊可一概不许去了。” “好,好。为夫知道怎么做了”,宋文禹点头称是,一派诙谐的场景,直到有小厮匆忙跑来和怀仁耳语了几句,宋文禹见怀仁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怀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少爷,没什么事情。是润王请您过去。”怀仁敛了神色,向坐在屋子里的二位主人行礼道。 “那巧了,正好我将夫人置办的这几件衣裳拿过去给他”,宋文禹站起身来,从阿珍手中接过装着衣服的包袱,脚步轻快地往外行去。 怀仁一路跟在他身边,正寻思着应当跟他说这件事情,走在他前面的宋文禹忽然停下脚步,让怀仁差点撞上。 “少爷……”怀仁见宋文禹转过身子来瞧着自己,脸上早就没了之前那一副轻松温柔的表情。 “说吧,是有什么事情。” “少爷,真的是润王那边请您过去……”怀仁面有难色,过了一会儿又道:“是关于孟大姑娘的事情。” 宋文禹闻言一怔,再次从怀仁的嘴里听到孟一荻的消息,让他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太子妃,出什么事了。” “具体的属下也不太清楚。少爷,咱们还是先去一趟润王府吧。” 宋文禹听了怀仁的建议,微微颔首,再往前走时,只觉得步伐异常沉重。 往事如烟,在那一瞬间,又突然跃然于脑海之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怀疑是一颗种子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被润王府里的人引着到了花园子里,仆人在门口停下,只是请宋文禹一个人进去,就连怀仁都被挡在了门外。宋文禹往湖心亭里望了一眼,就见着萧湛正背对着他坐在那儿,光是看着那背影,宋文禹就觉得今日萧湛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你在这里等着我吧”,宋文禹回过头来,安抚了怀仁一句,这才缓缓向湖心亭里走去。待到他入了亭子里,才发现萧湛面前摆着一个棋盘。不同往日,这是个空棋盘。而萧湛的手里,正端着一碟子鱼食,“臣宋文禹,拜见王爷。” 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像萧湛这样的练武之人,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身后的动静。可是萧湛却装作并不知道他来一般,哪怕宋文禹自报家门,他也没有急着招呼他坐下。 这一刻,宋文禹时真真感受到了二人的地位悬殊。既然萧湛不吭声,那他便只好继续站在那儿了。 萧湛垂下眼,瞧着碟子里被堆成了小山似的鱼食。他先是捏了一小撮慢慢挥洒到鱼塘里,待到池塘里的锦鲤都争抢完了,便又重复着这个动作,“今天匆匆忙忙地找你过来,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宋文禹沉默不答,他不知道眼下这个情况由自己提起太子妃到底合适不合适。萧湛见他如此,便又开口说道:“看样子,你是猜到一些了。” “……臣并没有猜到什么,因为臣下与太子妃之间,早就已经断了联系。” “果真如此吗”,萧湛回过头来看向宋文禹,他的眼神很冷。让宋文禹有些讶异,与萧湛多年好友,这还是他头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瞧着自己,“本王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去孟府送礼,还私下里与太子妃见过一面。” 宋文禹一愣,随即微拧着眉头,不发一言。 “你是不是在想,本王是如何知道的?”萧湛瞧着他微变的神色,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还未等对方回答,便给出了答案,“本王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从太子在京郊的别院探听到的。” “太子的……别院?”萧湛越说,宋文禹便越是糊涂,“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前两日与太子妃在别院之中不欢而散。后来探子来报,说是因为太子发现太子妃似乎有二心,却没有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王觉着此事蹊跷,便下功夫查探了一番。没有想到,竟然与你有关。” 萧湛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将手里那一碟子鱼食一股脑地倒进了池塘里。尔后,他便拿着那个空碟子,低头瞧着那些锦鲤抢食。 “太子认为,太子妃对你余情未了,可是太子妃却矢口否认。” “王爷,臣下与太子妃殿下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苟且之情,又谈什么余情未了?”宋文禹语气急促地回应道。 萧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将瓷碟轻轻放在桌上,“那你怎么解释她与你在孟府会面之事。” “……那次会面,臣下一直站在耳房之外,并未见到太子妃真容。此事,太子妃殿下身边的侍女沈玉可以为证。” “事情就坏在,除了你们三人之外,无其他人可以作证”,萧湛叹了一口气,他一手撑着冰凉的石桌缓缓坐下来,斟酌片刻之后,才又道:“若单单只是这件事情,太子或许也不会如此猜疑太子妃。听说,太子妃曾经送给你过一块白玉山子,是吗?” “是,可是臣下在成亲第二日,便将玉山子完璧归赵了。” “这白玉山子果真不是一对?只有一个?”宋文禹的回答在萧湛的意料之外,他想了想,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自然只有一个”,宋文禹不知道萧湛为何有此一问,或许问题就出现在这玉山子的个数上,“王爷,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萧湛下意识地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石桌,“这就奇怪了,太子笃定了这玉山子是一对。他在大孟氏那儿找出来你还过去的一个,便顺理成章地认为,你这边也有一个。再加上……”萧湛垂下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再加上,你们确实之前有在孟府私下见过面。萧烁为这件事情,可是气疯了。” “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宋文禹的脑子里很乱,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同朝为官,虽然与太子萧烁接触不多,但他也能够依稀辨别出来他的为人。 这个人,对你好时确实一往情深。可是若是阴郁残忍起来…… 宋文禹闭上眼睛,硬是将心中纷乱的情绪压了下去,这才睁开眼来看向萧湛道:“王爷,臣下现如今应当如何自处,但凭王爷吩咐。” “叫你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只是思来想去,觉着还是有必要提点你一声”,萧湛瞧着宋文禹一如既往冷静的眸子,心里却有几分怀疑,“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以不变应万变,是上上之策。咱们之前敲定的事情,该怎么继续往下推,就怎么继续往下推。这种事情,还不至于会影响到大局。本王这么说,你可明白。” “臣下明白”,宋文禹低下头,恭顺地应道。萧湛的话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他又如何能够不明白。 萧湛深深地看了宋文禹一眼,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作罢,“行了,你先回去吧。” “臣下告退。”宋文禹回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离开了润王府。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推敲这件事情。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眼见着马车已经在宋府门口停下,他在家门口站定,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正门口的牌匾,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阿金。 “少爷?”怀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宋文禹与萧湛谈话时他也没跟在身边,自然也不知道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发生的事情,“您不进去吗?” 宋文禹没有吭声,径直走了进去,一路行至东厢房院门口,他的脚步又顿住了。直到此时,怀仁才隐约察觉到宋文禹的异常。想问,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主仆二人就这么在小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宋文禹才轻轻推开门扉走了进去。在房间里坐着的阿金,如往常一般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抬头见到宋文禹进来了,还有些讶异,“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吃了饭没有?灶上还温着菜呢,我让阿珍去给你端过来。” 说着,她便放下手里的花剪,又拿过搭在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这才走到宋文禹面前来替他将披风解开。宋文禹一言不发地瞧着阿金专心致志地为自己更衣的样子,忽然就抓住了她的手。 阿金一愣,抬头盯着他的眸子瞧,“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文禹的手心有些发凉,让阿金浑身打了个颤。她以为宋文禹生病了,有些着急地用手背在宋文禹的额头上探了一下,却发现他的额头也是冰凉的。 “阿金,陪我坐一会儿吧”,宋文禹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忽然说道。 “好”,阿金点了点头,她向来不知道怎么拒绝宋文禹,更何况宋文禹现下是这么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两人手牵手来到窗边的软塌上坐下,阿金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在孟府与太子妃见了一面的事情吗?”宋文禹沉默了良久,就在阿金觉着自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开了口,“这件事情,不知是被谁说了出去,现下太子已经知晓了。” 阿金有些疑惑,似懂非懂地看着宋文禹,“可这又如何呢?那告密之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单单就只是这一件事情,也说明不了什么。” “当初我与孟一荻二人曾经互换过信物。她给我的是一个白玉山子,而我赠予她的是一把古琴”,说着,宋文禹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那把古琴身上,“在我与你成亲以后的第二日,我就将那白玉山子还了回去。不曾想,这白玉山子竟然会在今时今日害了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阿金急了,这世间之事鲜有她听不懂又想不明白的。越是如此,便越显得这件事情透露着蹊跷诡异,“你还了玉山子,她也还了古琴,这事情做得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有人说,那玉山子是一对,太子信了。认定了我还回去的那枚就是她时刻带在身边以解相思的”,宋文禹说着,垂下眼来,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她已是百口莫辩。我……亦是如此。” “……这是谁的手笔,你们可有眉目”,震惊过后,阿金反倒是最先冷静下来的那个人。她神情复杂地瞧着看起来有些颓废的宋文禹,有太多话想要问个清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宋文禹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百思不得其解,毫无头绪。” 阿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将这事情的利弊都分析了个透,这才定住身子来看着他,“太子妃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大概,是被软禁在别院里了吧”,宋文禹不太确定地回应道:“现下太子的别院守备森严,任谁都难以再安插眼线进去。太子妃在那里少说也住了有一个多月了,别院增加护卫却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情。所以我猜,应该是将太子妃软禁起来了。” “以萧烁对孟一荻的感情,他或许会大发雷霆,却不见得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太子妃。只是伺候在太子妃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阿金这么想着,忽然脸色一白,“文禹,我担心沈玉的安危。” “……你先宽心,稍安勿躁。沈玉毕竟是伺候在太子妃身边的人,一直以来太子妃的身子也是沈玉在照料着。太子……不会太过分的。只是这皮肉之苦,怕是多少要受一些。” 宋文禹一边宽慰着阿金,一边在思考对策。毕竟沈玉也算是宋老夫人的救命恩人,现如今救命恩人有难,他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理的,更何况这件事情还与孟一荻有所牵扯。 “这件事情,得想办法让小魏医正知道”,阿金忽然想到了魏凌云,有些激动地看着宋文禹道:“他说不定能打听到沈玉的消息。” “好,我这就去打听打听,小魏医正现下是在当差还是在府中沐休”,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就连披风都是怀仁匆匆给他拿上的。 阿金倚在门边,瞧着宋文禹远去的背影,眼里那一抹担忧却始终没有划开。见人已经走远,她这才侧过头来,对阿珍说道:“阿珍,赶紧给药王谷写一封信。就说沈玉有难,让药王谷速速派人来王都支援。” “奴婢知道了”,阿珍对阿金行了个礼,便下去做这件事情了。阿金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眉头更是紧锁,“阿玉,你可万万不要有事情啊。” …… 一盆冷水,猛地泼来,让遍体鳞伤的沈玉冷得浑身颤抖。她睁开眼来瞧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萧烁,任冷水顺着发梢滑落,再滴在自己的身上。 “太子殿下到底是想让奴婢说些什么,奴婢真的不明白。” 萧烁瞧着她嘴硬的模样,心里矛盾得很。他强行压下自己心里这一股子烦躁的感觉,面无表情地瞧着趴在地上的沈玉道:“说你知道的便是了,不要隐瞒任何事情,对你没有好处。” 沈玉闻言,不禁苦笑,“太子殿下,奴婢确实没有向您隐瞒任何事情。难道,您还要奴婢为了活命,编排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附加在太子妃殿下身上不成?” 萧烁闻言,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沈玉看了良久,这才又缓缓开口道:“你很有胆识,到这个份上了还想要激将本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玉一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应道:“殿下既然已经有次想法,就说明在您心里,便已经认定太子妃与他人有染了。既然如此,奴婢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殿下满意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萧烁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通透,就应当知道,而今本宫最想听到什么。” “殿下,奴婢已经说过了。那白玉山子之事,奴婢确实不知。孟府之事,更不存在私会一说。太子妃当时与宋大夫会面时,一人坐在耳房里,一人与奴婢一起站在耳房外,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无其他。” “那么,在这之前呢”,萧烁冷不丁地突然发问,让沈玉愣住了。她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萧烁,却见对方正阴冷地瞧着自己,“在此之前,他们二人就没有再见过面吗?” “殿下你……” 沈玉怔愣片刻之后,忽然之间明白了。萧烁对她用刑,泄愤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知道之前宋文禹和孟一荻是否还有所接触。 沈玉低下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宋文渊成婚的那一次。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死都不能说。于是她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至少在奴婢伺候的时候,未曾再见过。” “好”,萧烁听到沈玉的回答之后,一颗悬着的心虽然并没有完全落下,紧绷着的身子却已经放松了些许。他站起身子来,转身就往刑房外头走。既没有让看守继续给沈玉用刑,也没有要放了她的意思。 沈玉强撑着身子瞧着那一抹赤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模糊。最后,她终究还是再次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夜,对她来说,依旧漫长。 …… 孟一荻焦灼不安地坐在房间里,听到房门被人推开,她立马站起身来往外看。见到是萧烁,她并不意外。 “沈玉在哪儿?”见到萧烁向着自己走来,她有些害怕,却并没有后退。 听到她在问沈玉的去向,萧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抬起手来抚摸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你还是向本宫当初认识你时一样,总是想着别人。现如今,你不应当想想自己的处境吗?想想,应当如何让本宫消消气。” “你听信旁人,我还能怎么说?”孟一荻心里一痛,倔强地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连累了别人。沈玉她是无辜的,不该被牵扯进来。” “她无辜?太子妃这句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她无辜,所以你并不无辜?”萧烁话音刚落,先前还在抚摸孟一荻脸颊的手便已经握住了她的脖子,却并没有用力。 孟一荻微微睁大了眼睛瞧着她,半晌,她又垂下了眼帘,神色灰败地问道:“殿下这是要赐死臣妾了吗。” “若事情属实,你确实该死。”萧烁恨恨地说道,视线无意间划过孟一荻隆起的小腹时,眼中更是浮现出一抹痛色。他猛地松开了手,孟一荻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堪堪站住,“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此处。不得见任何人,直到孩子出生为止。” 孟一荻听了萧烁的话,忽然笑出声来。她转头看向萧烁,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殿下这是要坐实臣妾的罪名了。” “是坐实你的罪名,还是有人要冤枉你,等到这孩子出生之后,一切便有分晓。你,好自为之。”说着,萧烁便拂袖而去,仅留下孟一荻一人枯坐在房中,“没本宫的命令,除了你一人,其他人皆不可进去伺候。” 一直留守在门外的竹儿闻言,只是恭敬向萧烁行了个礼,并未说别的。萧烁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眼神冰冷,“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让母后知道这件事……你知道背叛本宫的下场。” “奴婢不敢”,竹儿应了一声,语气之平静,令人咋舌,仿佛她现在与人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 见竹儿如此回答,萧烁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这一晚上,他破天荒地没有在别院过夜,而是回到了东宫里休憩。 …… 萧烁刚一回宫,消息就传到了孟一菡所居住的东宫偏殿。 萧烁有次反应,他并不意外。他依旧对她避而不见,她也不意外,只要一切都按照先前所计划的那样发展就可以了。 “夫人,殿下已经回东宫了”,红玉推门进到屋子里来,见着孟一菡正在修剪着摆放在房间里的那一盆盆景,便知道她今日心情不错。 “嗯,我知道了”,孟一菡一心一意地修剪着盆景上的枝丫树叶,力求让它看起来尽善尽美,“这几日你也不用时常去打探那边的动静了,免得殿下那边有所察觉。” “是……夫人,奴婢是担心,这消息毕竟是从咱们这儿漏过去的,太子殿下难免会怀疑您的动机……”红玉有些迟疑地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他肯定是怀疑的。可那又如何?”孟一菡回过头来看了红玉一眼,微微一笑,又将视线落在了那盆盆景上。她左右端详了一阵,见已经没有可以下剪子的地方了,这才将剪刀放在一旁,“他现下还没心思来细想我的事情。怀疑,就是一颗种子。一旦种在人的心里,便会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 红玉垂着头听着,觉得孟一菡现在说的应该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现下住在别院里的那位。想到那个平日里总是与人为善的大姑娘,她有些于心不忍。 “夫人……接下来,咱们还应当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孟一菡说着,垂下眼来瞧着摆在桌上的那一盘点心。她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来捏了一块放进嘴巴里,细细咀嚼,“动作太多,反而节外生枝。” “奴婢知道了”,红玉如是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雨欲来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太子与太子妃不和的事情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像是一个梦境一般。除了几个有心之人知道以外,其他人对此都一无所知。还以为太子妃正在别院里过着与太子醍醐情深的日子。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如此,宋文禹等人更是笃定,萧烁这是将孟一荻给软禁在了别院里。与此同时,他也并未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旁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当今的皇后朱良莘。 这一日宋文禹下朝回来,刚进到房间里,就见着阿金正在叠着一封信笺。见他回来了,也没有藏起来的意思,只是将叠得平整的信纸压在了手下,“如何?小魏医正可有沈玉的消息了?” 宋文禹点了点头,先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才道:“沈玉也被软禁在了别院里,受了些伤。” “是受了些伤,还是被用了刑?你不必捡好听的跟我说,对于那位殿下,我心里还是有个考量的”,阿金似笑非笑地瞧着宋文禹。 宋文禹盯着她看了良久,这才沉重地点了点头,“沈玉是被关押在了别院的地牢里。” “哦”,沈玉没有再看宋文禹,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手底下压着的那封信上,“萧烁可还有再对沈玉用刑。” “据说,已经没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从沈玉的口里知道什么,竟然下如此狠手。” “他那不单单是为了听到什么,更是为了泄愤”,阿金一语中的,语言直白的让宋文禹有些抬不起头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阿金,你打算怎么办?”这还是二人互通心意以来,阿金头一次用这么冷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可是宋文禹并没有觉得气恼,阿金这幅冷漠镇定的模样,反而让他生出了几分担心。 “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阿金低下头来,将那封信又拿在了手里看了看,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与其你操心这些,倒不如仔细想想,到底是谁能够如此拿捏人心,竟然敢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只有知道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们才能化被动为主动,防患于未然。”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还有后招?”阿金的话惊得宋文禹心里一跳。这件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却完全没有头绪。经阿金这么一提醒,他不禁有些焦躁,“太子妃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这人还想要如何?” “这不是,什么风声都没透漏出来吗”,阿金若有所思地瞧着香炉之上冉冉升起的青烟,“若是有人想要害你,没有走漏风声,你毫发无伤;若是有人是想要害太子妃,没有走漏风声,就说明太子对太子妃还有些念想,他的最终目的也还是没有达成。你说说,若你是他,难道不会还有后招吗?” 宋文禹被问得哑口无言,房间里的气氛也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沉重起来。忽然,阿金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我思来想去,只想到有一人可能会这么做。” 她话音刚落,宋文禹便先她一步开了口,“你想说孟一菡?” “嗯”,阿金颔首,“唯有她,有动机也有此计谋,一切都能说得通。只不过,若真是她,显然太子现如今对太子妃的维护,肯定不是她愿意瞧见的。” “孟一菡……”宋文禹瞳孔收缩了一下,对于这个女人的模样,他都已经有些模糊了。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总是躲在孟一荻身后一脸羞涩的豆蔻少女,而今会变成陷害自己亲姐姐的蛇蝎美人,“若真是她……她这是有多孤注一掷,若是罪名坐实了,不单单是害了宋家,更是害了孟家。” “坐不实的。因为本身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阿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思绪有些飘远,“更何况太子心中有大孟氏,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也不会承认的。再说了,若真是大张旗鼓地坐实了此罪名,天家颜面何在?他还想不想一登大宝?再说了,孟一菡或许会做不利于任何人的事情,却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她只需要将怀疑的种子种在太子的心里,她便已经事成了一半。而今,她确实也是做到了。否则,太子为何要软禁太子妃?文禹,你不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似曾相识吗?” 宋文禹怔愣地瞧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脸色一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良妃?” “昔日醍醐情深,也不过是水月镜花罢了”,阿金一边说着,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封信放在了袖中,没有给宋文禹过目,“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多想。既然咱们心里已经有了底,便静观其变吧。现下你对孟一荻表现得越是冷漠,对她而言,便越是好事。” “我明白”,宋文禹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会儿,又道:“阿金,谢谢你。” “你我二人本是夫妻,说谢谢就生分了。你若是不着急,待会儿用了午饭再去润王府吧”,阿金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道。 “好”,宋文禹答应了一声,便径直走到屏风后头更衣了。阿金转头看了一眼他在屏风上的倒影,忽然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阿珍”,她唤了一声,阿珍就立马小跑过来了,“将这封信送到初见那里去,就说若是药王谷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鼎力相助便是。” “是……姑娘,这件事情可要和姑爷说一声?”阿珍双手接过那封信揣入怀中之后,如是问道。 “不用了”,阿金摇了摇头,并回过头来看了里屋一眼,这才又回过头来看向阿珍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得好。” “奴婢这就去”,既然主子已经有了主意,阿珍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在向阿金行礼了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做完这一切,阿金回过头来走进里屋,正好瞧见宋文禹换了一身青色衣衫站在屋子里了。 “都换好了?那准备吃饭吧”,阿金笑了笑,一如平常一般,没有一丝异样,宋文禹自然也瞧不出端倪。 …… 午后,宋文禹到了润王府。人刚一坐下,萧湛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明日,咱们便将折子递上去吧。” “将证据全都呈上去?”宋文禹听了他的话,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不。先交淮南水患的那本册子”,萧湛喝了一口茶,明明谈论的是搅动朝野的大事,语气却是不紧不慢,“一次性给出去了,我怕他们会见招拆招,想出斡旋计策。” “王爷,这折子一旦递上去了。您与太子之间,可是在明面上彻底决裂了”,宋文禹不放心,又郑重提醒了一遍。 “就算不是在明面上,我与他早就是势不两立了,不是吗?”萧湛反问道。 宋文禹闻言,便知道无需再问,萧湛早就已经下了决心,“既然如此,臣下这就回去准备。”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要往外走。萧湛抬起头来瞧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文禹。若是大孟氏忽然邀约于你,你是见还是不见。” 宋文禹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萧湛,半晌才道:“臣以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萧湛见他如此严肃,笑着挥了挥手道:“本王也就这么一问,你且去吧。” “是”,宋文禹向萧湛行了礼,明明走出了凉亭,忽然又转身回来了,“王爷,臣下心有疑惑,为何王爷会有此一问。难道……太子殿下他……” “说不好。既然你心里心存疑惑,便好生想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该如何做吧。”萧湛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他一下。 听到萧湛这么说,宋文禹的眉宇之间尽是沉重之色。在回宋府的路上,宋文禹的脑子里一直在重复萧湛与他的那一席对话。太子对孟一荻的情愫由来已久,并不像是逢场作戏。只是而今他对孟一荻已经有了猜忌,宋文禹不知道,以萧烁的个性还会不会继续维护这个曾经被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女人。 萧烁到底会怎么做,宋文禹并没有办法预见到,可是他却可以预见到孟一荻的反应。思及此,宋文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希望,不会是像我想的那样……” …… 孟一荻了无生气地坐在别院的小花园里,春光日暖,阳关照射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可是深埋在这躯壳之中的那一颗心,却怎么都捂不暖。 竹儿在一旁伺候着,见摆在她面前的点心未动分毫,便吩咐下人又去换了新的来。 “娘娘,您再这么下去,对您也好,对您肚子里的孩子也好,都没有好处”,竹儿本不善言辞,这还是她们二人朝夕相处以来,她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一直没有反应的孟一荻终于回了她的话,“等会饭菜呈上来了,我会吃的。” 听到孟一荻这么说,竹儿更是催促下人们动作快些。不一会儿,新做的饭菜便端到了孟一荻的面前。孟一荻瞟了一眼,见都是特意去了油腻的菜色,总算是有了些许食欲。 竹儿扶着她坐到桌前,并递给了她碗筷。她刚要动筷,忽然又顿住了,“竹儿,沈玉如何了。她,可有吃上一口热饭热菜。” 竹儿没想到孟一荻会有此一问,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娘娘无需担心她的安危。殿下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是吗”,孟一荻喃喃说了这两个字,便开始机械地吃起饭来,只是这些可口的饭菜吃在口里,却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她吃了几口,便将碗筷放下了。 竹儿见了,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娘娘,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是我吃不下。这些饭菜就赐给下人们去用吧”,孟一荻摇了摇头道,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又开始发起呆来。 竹儿在旁边沉默地伺候着,见她没有再动筷子的意思,便挥挥手让下人们将那些饭菜给端走了,“娘娘,您其实不必太过担心沈玉。最难的时候,她已经撑过去了。” “最难的时候……”孟一荻呢喃着重复这几个字,忽然回过头来看着竹儿道:“你觉得是过去了吗?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才刚刚开始。” 竹儿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去。主子们的心思,又岂是她可以妄加猜测的。孟一荻见她没有回应自己,视线又飘向了远方,“太子,已经好几日不曾出现过了。” 竹儿想要告诉孟一荻,其实萧烁来过几次。每一次,他都是远远地瞧着孟一荻,却并不上前与之见面。可是萧烁之前也对他们三令五申过,不可以将他来过的事情让孟一荻知道。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得遵从。 竹儿想了想,委婉地说道:“这几日宫中事忙,太子说不定来过,就是为了瞧您。可是因为不能久留,所以您不知晓。” 孟一荻被竹儿说得笑出了声,她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道:“平日里阿玉总说你不善言辞,我是觉得她欺负了你。而今看来,你确实不会说话。竹儿,我知你是好心,难为你了。” “娘娘……”竹儿皱了一下眉头,刚还想要说些什么,孟一荻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竹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她,“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去见一见阿玉”,孟一荻站在小花园里,瞧着眼前的亭台楼阁,眼中现出一丝迷茫。这别院她住在这里不过才一个多月,好些地方她都不熟悉。而今若没有人带路,她还真的很难找到关押沈玉的地方,“你可以带我走一趟吗?” “娘娘……您双身子,怎好去那些地方”,竹儿劝道,想要将她扶回到椅子上坐下,可是对方却执拗地站在那儿,并没有挪步的打算。 “你若是不为我带路。我就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太子是将我禁足了没错,可是他并没有说,在这别院里我也哪里都不许去吧?” 竹儿愣了一下,回想了一遍的交代,也确实没有这一条,“娘娘……”她很是为难地看着孟一荻,半晌没有答话。孟一荻见状,也没再与她多费口舌,径直就要往花园子外头去。 “娘娘!”竹儿慌忙拉住了她,见她脚步停了下来,便松开了她的衣袖,“娘娘,请给奴婢来。” 说着,她便绕到孟一荻身前,为她带路。 …… 沈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盯着床帷看了好一会儿,才动作及其缓慢地撑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 这里,没有人伺候她。就连她这一身伤,都是她自己给自己上的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沈玉终于让自己坐在了床沿边上。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茶水,这才又咬着牙挪动身子向桌子边上移动。不过是几步的路,她却是走得度日如年。 当她好不容易拿到茶杯,想要给自己到一杯水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因为有些不适应突然泄进来的光线,沈玉下意识地眯着眼睛去瞧这个走进来的人。 “娘娘?”当她瞧清楚是孟一荻的时候,她很是意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身来给她行礼。 孟一荻见状,赶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你都已经这个模样了,还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坐下。” “谢娘娘”,沈玉一如往常地露出一丝温柔笑意,一边答着孟一荻的话,一边看了竹儿一眼。 竹儿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向着孟一荻行了个礼道:“娘娘,咱们在此地不可久留。您与沈玉,最好长话短说。奴婢到外头去守着。” 说着,她便出了房间,直到房门关闭,坐在房间里的主仆二人这才收回视线。孟一荻对上沈玉的眼光,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沈玉摇了摇头,随即又问道:“是竹儿带你过来的?” 孟一荻微微颔首,没有正面回答沈玉的这个问题。她见沈玉面色苍白,便轻轻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个遍,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盈满了泪光,“阿玉,你受苦了。” 沈玉摇了摇头,眼神还是那么平静,让人瞧上一眼,再浮躁的情绪都能被抹去,“沈玉不苦。” “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孟一荻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娘娘何错之有。娘娘没有错,沈玉也没有错”,沈玉打断了孟一荻的话,性子倔强地说道:“这样自责的话,娘娘可不能再说了。被旁人听了去,倒像是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非空穴来风。” “我知道,我知道的”,孟一荻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又哭又笑地拉着沈玉的手道:“我只是心有愧疚,前些日子听说你被软禁了起来,我辗转反侧,愧疚难过得几乎睡不着。今日能见你这一面,我心里也踏实了。” “娘娘……”见到孟一荻如此关心自己,沈玉为之动容。她抽出一只手来覆在孟一荻的手背上,“娘娘不要总想着奴婢的事情了。奴婢很好,不会有事的。倒是娘娘您自个……” 余下的话,沈玉没有再说下去。孟一荻如此聪明,她想要说什么她一定是能够明白的。孟一荻闻言苦笑,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也已经被软禁起来。你与我的差别,不过是一个房间和一个院子的活动范围罢了。” “娘娘,凡事要往好的地方去想。现下太子殿下只是将您给软禁了,却并没有再有进一步动作。这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人有的时候,会被一些情绪冲昏了头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这些我都懂。只是我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然还这么怀疑我……说到底,我和宋大郎君的那些过去,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了疼,不拔也疼。” “娘娘看得透彻”,沈玉说完这句话,停顿了半晌,又轻声道:“可是娘娘若是想要保全家人,保全自己和孩子,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赌气。奴婢瞧得出来,您这是对太子殿下,有些心灰意冷了。” 孟一荻闻言一怔,抬起眼来看着沈玉。四目相对之下,她竟然有些语塞。因为,她藏在心底里的那一股子阴暗情绪确实是被沈玉给说中了。 “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光想着别人,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瞧你这一身伤,回头我让人送些伤药过来吧”,孟一荻显然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沈玉的伤势上。 “娘娘不必挂心奴婢。自打奴婢住进这个房间里以来,吃穿用度也不曾短缺过奴婢的,包括伤药。娘娘,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知不觉,一盏茶的功夫已过。孟一荻也知道自己不走不行,于是便站起身来看着沈玉道:“阿玉,你一定要珍重。等我……等我救你出来。” “好,奴婢一定珍重。”沈玉站起身,对着孟一荻郑重一拜。再抬起头来时,孟一荻早已经离开了。她怔怔地瞧着房门再次在自己面前关上,这才又动作缓慢地坐了下来。 “还真没瞧出来,这太子妃还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她刚一落座,一个少年明朗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她也没觉得讶异。自始至终,沈玉的视线都一直放在那两杯没有喝干净的茶水上,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少年见她没答话,索性坐在她身旁,趴在桌子上瞧着她,“师姐,莫非这个太子妃便是你不想轻举妄动的原因?” “若是我现在莫名其妙不见了,怕是给她的处境雪上加霜。所以,我还不能走”,沈玉将放在桌上的茶壶提了起来,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茶水虽然是凉的,却可以湿润她的喉咙。一杯凉茶入喉,也让她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那……过两天,你便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少年双手枕在脑后,直起身子来优哉游哉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沈玉闻言,立马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中冷芒一闪,让少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这个师姐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才会与不苟言笑的谷主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愧是母女。 少年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谄媚地笑着瞧着她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沈玉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少年瞧,直看得少年浑身冷汗直冒,“那个……师姐,我先走了。回头我们准备妥当了,再来接您。我先走了,不用送了哈!” 沈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却并没有追上去一问究竟的意思。一来是自己的身子不允许,二一个她也知道,药王谷向来规矩甚严,不该说的话,她这个师弟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到底是会发生什么事情,让太子就连别院这边的动静都顾不上了”,沈玉皱着眉头,禁不住冥思苦想起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祥的预兆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旧事重提,就淮南官宦贪污一事弹劾了太子。折子递上去的那一日,朝中众臣都屏息噤声,有谁若是发出一丁点呼吸以外的声音,仿佛都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错事。 朝中风云涌动,朝野之外却还是一片平静。阿金坐在院子里,一直盯着东厢房的院门口瞧,但凡院门处传来一丁点动静,都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终于,在快到傍晚的时候,宋文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东厢房的院门口。 “文禹”,阿金站起身来,瞧着宋文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院子里。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地面上。 血色的阳光披洒在他周身,当他抬起头来看阿金时,那一对琥珀色的瞳孔也被染红了。 “我回来了”,宋文禹对着阿金微微一笑。 这一笑,却让阿金红了眼眶。她飞奔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还好,没有出什么事”,宋文禹回答得平静。可是阿金却知道,这寥寥数字怕是隐去了不少跌宕起伏,“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 “也不是一天,中午吃了饭以后见你没回来,心里就觉着有些奇怪了。平日里若是朝野之中有什么事情将你留在了宫中,你定然是会差怀仁回来传句话的。可是今天,不见你的人,也不见怀仁传话。我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说着,阿金看着他,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便又问道:“你吃了东西没有?我怕你没吃东西,午饭都还在锅里给你煨着呢。” 宋文禹也不吭声,任阿金一边拉着自己走进房间里,一边絮絮叨叨。二人相对而坐,阿金忽然沉默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宋文禹的眼眸,认真的样子让宋文禹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了?怎么这般瞧着我。” “你与我说实话,今日在朝堂上,你做什么了?” 宋文禹垂下眼,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那一双手,“递了份折子,弹劾太子的。” “果然……”阿金叹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宋文禹听到阿金这么说,抬起头来看她。 “也不过是刚刚才猜到。思来想去,唯有这一件事情,能够让你在内廷里留那么久……是圣人斥责了你?” 宋文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那份折子递上去之后,圣人龙颜震怒,却没有训斥于我,只是后来将我留在了御书房里,盘问了几句。” 阿金瞥了他一眼,尔后眼神又不自觉飘到窗外已经昏暗的天色上,“就只是问几句而已吗?” 宋文禹微微一笑,被阿金这俏皮的样子给揶揄到了,“嗯,就只是几句。尔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们这个圣人,向来都是这么有意思”,阿金单手拖着下巴,如是评价道。毕竟是在议论圣人,宋文禹也不好搭腔,便只好沉默以对,“我猜,他是想知道你递这个折子是你的意思,还是润王的意思吧。” “是。” “那不是明知故问?”阿金撇了撇嘴,没明白萧悟生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文禹想了想,尝试着去揣摩了一番圣人的心思,“大概。他已经不想再看见兄弟阋墙了吧。” “呵呵”,阿金觉得,宋文禹的这个猜想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早在萧烁与淮南郡的那帮贪腐有所勾结的时候,他们兄弟之间就已经注定要势不两立了。不,或许……他们兄弟不和,应该还在更早的时候。以前看起来好像兄弟和睦,也不过是假象罢了。怎么?圣人爱看这种粉饰太平的假象?” 宋文禹侧着脸瞧着阿金的脸,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人到了一定岁数,多多少少都宁愿被这样的假象所蒙蔽。” 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金伸了个懒腰,正好阿珍也将饭菜摆了上来。于是她对着饭桌扬了扬下巴,对宋文禹说道:“你还是快些把东西吃了吧。估摸着待会儿你还要去见公公吧。” “又被你猜中了,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宋文禹点了一下阿金的鼻子,站起身来向圆桌走去。 …… 这一天晚上,宋府里一片和谐景象。反观东宫之内,却是一片肃杀。皇后深夜来访,已经是失了分寸的表现,可是而今她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良莘面色青白地坐在萧烁的对面,目光炯炯地瞧着萧烁。她面上看着也还算沉稳,可是藏在袖子里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已经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宋文禹说关于淮南水患一事,又找到了新的证据,于是便旧事重提了”,萧烁一手扶着额头,半张脸被他宽大的手掌遮挡着,让人瞧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新的证据?他能有什么新的证据?”朱良莘皱着眉头,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之前处理这些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却瞧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父皇在朝堂上没有说,宋文禹也没有明说。虽然之后父皇将宋文禹叫到了御书房里去,好像也没有谈这个事情”,萧烁现在疑惑的其实是萧悟生的态度,仿佛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又好像不是。君主之心难测,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他如此寝食难安,“母后,夜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无妨,本就是借着探望小孟氏的由头来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反倒是惹人怀疑”,说到这儿,朱良莘忽然抬起眼来看向萧烁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将大孟氏接回来的打算吗?” 萧烁一愣,不动声色地问道:“母后怎么突然提起她。” “本宫的意思是,既然她是太子妃,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总是要和你共同进退的,你说呢。” 萧烁闻言,眼神愈加阴冷。他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才会听出这句话有弦外之音,“母后。她在别院安心养胎,便已经是与皇儿共同进退了。” 朱良莘一反常态,倒也没生气,继续慢条斯理地道:“皇儿说得是。她在别院安心养胎,也照样可以为皇儿分忧。” “母后,您到底是想要说什么?”萧烁吐了一口浊气,索性便与朱良莘开诚布公了。 “皇儿,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好了。既然你有此一问,说明你已经知道母后想说什么了。不是吗?”朱良莘声音冷冽,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萧烁拧着眉,双手紧紧攥着放于身前,没有答话。朱良莘虽然心里有些急躁,却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逼迫她。见自己的意思对方已经领会到了,她便站起身来带着孔嬷嬷离开了东宫主殿。 房门刚一关上,就从内里传来一阵打烂器物的声音。朱良莘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娘娘,今日您说了这样的话,怕是要伤太子殿下的心了”,孔嬷嬷低着头,一边扶着朱良莘往前行,一边如是说道。 “那又如何”,朱良莘的眼中映着这无边凉凉夜色,“乳娘,本宫就算今日是拿钝刀子往他心上割,那也是为了他好。” “娘娘一片苦心,太子殿下一定能够明白的。” 朱良莘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论他日后如何怨怼于本宫,本宫只希望他能够在此时此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度过这一关。” “娘娘,那……小孟氏那边,咱们还要过去看上一眼吗?”眼见着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东宫门口,孔嬷嬷忽然问道。 朱良莘闻言,下意识地侧过头来向着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后便转过身来道:“不必了。本宫乏了,回去吧。” “是”,孔嬷嬷闻言,向着朱良莘行了个礼。 …… 孟一菡坐在偏殿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摆放在她面前的那些礼品。红玉在她的授意之下,一份一份地清点着,直到登记完最后一份礼品时,蜡烛也已经烧了一半了。 红玉揉了揉眼睛,抬眼瞧见孟一菡一只手撑着下巴,双目炯炯有神地瞧着这边,便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夫人,皇后娘娘一共送了十分礼品,多是补身子用的上等草药,这是登记的册子,请您过目。” 那本大红色的册子,孟一菡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去拿。她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继续窝在椅子里,眼睛却并没有从那些礼品盒子上挪开,“一直以来,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都是对妾身和妾身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闻不问的。你说,为什么今日突然送来了这么东西?” 红玉摇了摇头,一脸懵懂,“奴婢愚钝,想不明白。” “今天太子被弹劾的事情,你知道吗”,孟一菡说着,将视线放到了红玉的身上。 红玉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轻轻点了点头。她明白孟一菡的意思,却不明白这其中有何联系。 “我猜,今日皇后娘娘是借了来探望我的由头到了东宫,实则一直在主殿呢”,说着,孟一菡便闭上了眼睛。 “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行事?” “掩人耳目呗。这些礼品,就是皇后娘娘给妾身的封口费”,孟一菡向着堆在桌子上的那些锦绣盒子扬了扬下巴,“都收起来吧,不要弗了皇后娘娘的好意。回头如果有好事的来打听,便说妾身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直到夜深。” “是,奴婢省得了”,红玉点了点头,便走出门去差遣了两个小宫女进来将礼品都搬进一边的小房间里去了。 等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她又回到房间里时,孟一菡还没有要就寝的意思,于是她上前劝道:“夫人,时辰不早了,要睡了。” 孟一菡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问道:“你说,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来见太子,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吗?” 红玉一愣,笑着摇了摇头,“夫人,奴婢这个脑子就连刚才那件事都没想到关键,这个……奴婢就更不知道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家姐会不会被太子接回来”,孟一菡自言自语道。忽然她眼中光芒一闪,猛地坐了起来。动作之大,着实吓了红玉一跳。 红玉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扶着她有些笨重的身子,却被她轻轻推开了,“夫人?” 红玉见她不说话,不解地瞧着她。 “你这两日好好盯着主殿,看家姐有没有回来”,过了好一会儿,孟一菡忽然回过头来,盯着红玉吩咐道。 “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红玉总觉得,姑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尽是雀跃的兴奋。她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 “下去吧,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孟一菡一边说着,一边在红玉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红玉听罢,伺候着她睡下,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只是她一走,孟一菡紧闭着的双眼又睁开了。 “若真是那般……真是天助我也,姐姐啊,天都站在我这边,你便真真怪不得我了。” …… 别院。 孟一荻坐在房中一针一线地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制着小衣,有时候眼睛盯得累了,便抬起头来看看窗外的春光明媚。 竹儿在一旁伺候着,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这种活计太费眼睛了,急不来。” 孟一荻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不打紧。你不让我做这些事情,我现如今还能做什么呢?” 竹儿听了她的话,便不再做声了,怕再劝下去,她又要恢复到以前那般行尸走肉的状态。一阵沉默之后,孟一荻忽然又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窗外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他也曾经对我说过。” 孟一荻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竹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孟一荻复又低下头去,继续手头的活计。忽然她手一抖,绣花针便刺破了手指。孟一荻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只见殷红的血滴已经浸润了那副绣样。 “娘娘,您受伤了”,竹儿闻到了这一股子血腥味,赶紧上前一步查看她手指的伤势。 孟一荻任她拿着自己的手查验,心里一片纷乱。忽然,她站起身来,让竹儿愣了一下。 “竹儿,我想去看一下阿玉”,孟一荻回过头来,看向竹儿道。 “娘娘,您这是在为难奴婢”,竹儿回应道。 “我知道是难为了你,可是今日若是我见不着她,我不安心”,孟一荻抽回了手,殷殷期盼地瞧着竹儿道:“竹儿,便让我再去瞧上沈玉一眼吧。” 竹儿若有所思,说话倒也直来直去,“娘娘是想看看沈玉是否安好?” “嗯。刚才那个预兆,让我心绪不宁。我担心……”孟一荻抿着唇,没有再说下去。 “奴婢想想办法,却不一定能行”,竹儿见孟一荻甚是苦恼,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了,“娘娘您且在这里稍待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孟一荻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尔后,便坐在房中耐心等着竹儿。 …… 因为有师弟送来的伤药辅佐,不过几日光景,沈玉身上的伤便好了大半。这一日她正坐下来要倒杯茶喝,房门就又被人推开了。沈玉疑惑地看向房门口,见着是竹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喝茶吗?”她回过神来,笑着问竹儿道。 竹儿没有搭腔,只是迅速将房门关上后来到桌前坐下,“娘娘心里总是记挂着你,她本来是想要自己来瞧瞧你的。我思来想去,我来瞧你要比她来保险一些。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还不错吧”,沈玉说罢,喝了一口茶,“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了。” 竹儿拧着眉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沈玉抬头见她是这么一副神情瞧着自己,噗嗤一声便笑了,“怎么?你觉着我在说大话。” “难道不是吗?那么重的伤,我以为你还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的。” 沈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道:“看样子你对疗伤颇有心得。” 竹儿抿了抿唇,没有反驳,“既然你没事儿,我便回去复命了。免得让娘娘等久了,她寝食难安。”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竹儿”,沈玉见状,赶忙唤住了她,“娘娘近日情况可好?” 竹儿脚步顿住,半晌才回过头来五味杂陈地看着沈玉道:“娘娘的情况并不好。太子殿下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来别院了。” 竹儿没有说的是,以前萧烁还是会过来偷偷看上孟一荻一眼。而今,连个人影都没有。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了一些。竹儿担心的是,萧烁若是长久不来,孟一荻会对那些事情有所察觉。 沈玉闻言,一阵沉默。竹儿见她没有什么要再问的了,便没有再做停留。眼见着竹儿的脚步声渐远,少年又从屏风后头慢条斯理地踱步出来。 “师姐,那小丫鬟还会功夫的?”少年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如是问道。 沈玉瞥了他一眼,道:“内城之中藏龙卧虎,有几个会功夫的小丫鬟,不足为奇。倒是你,猴子尾巴夹紧一些,莫让他们发现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大师姐吩咐的差事,我可不敢办砸”,少年摸了摸鼻子,又试探性地问道:“师姐,您看,您的伤也已经好了大半了。如何?可以与我一起走了吧?” “这个暂且放在一边,我有事情要问你”,沈玉说着,挪了一下身子,正对着少年坐着,“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懵懂,“什么事情?这个我真不知道。师姐,咱又不是通天阁的,哪里能知道这皇宫里的事情。”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沈玉微眯着眼,继续追问道。 “师姐,您可饶了我吧。这次我能出谷,只是为了将你带回去。其他的事情,我可真的不知道啊”,少年双手一摊,语气很是无辜。 “……你回去吧,不用再过来了”,沈玉低着头想了想,最终还是下了这样一个决定。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说了这样的话。他张了张嘴,刚想要劝说几句,却又被沈玉打断了,“我会写一封信,你带回去复命便是。放心,她不会为难你的。” “师姐……”少年一想到谷主那冷冰冰的眼神,他就腿肚子打颤,“您若是不跟我回去,我也不敢回去啊。” “那你便将我这封信送到运来客栈去,让通天阁的人替你跑一趟”,沈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不为所动地说道。 少年哑然。让通天阁的人出现在药王谷的门口,而且还是为了送沈玉的亲笔信,那他才是真真的不要命了。 他认命地耷拉着脑袋,带着一点哭腔说道:“得了吧,我还是亲自为您跑一趟吧。您真是我的小姑奶奶,药王谷的小姑奶奶。” 说着,少年对沈玉拱了拱手,表示自己甘拜下风。 沈玉见少年已经让步了,便马上取来纸笔,开始写信。落款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这才将信写完封好口后交给了少年,“你将这封信拿回去,她一定不会责怪于你的。” 少年不相信一封信能有这么大功效,他一边将信揣进怀中,一边好奇地看着沈玉道:“我只是好奇,师姐为何执意要留下。” “你不与我说,我也依稀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也看到了,太子妃一直挂念于我,我若是一走了之,只会给她现在困顿的处境雪上加霜。我不能现在就走,至少要瞧着她平安解围了再离开。” 皇权斗争的这些弯弯绕绕,少年想不明白。可是沈玉的这份侠义,他还是能够理解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向沈玉拱手道:“师姐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也带着这封信回药王谷复命了。只是……若是我走了,您可真是独自一人在此了。师姐若是留下来的初衷是保护别人,总要先保全了自己才是。” 沈玉觉得少年的提议也有道理。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没错。劳烦你离开王都之前,先去一趟运来客栈吧,将我的决定告知那里的掌柜的便是。” “好,我这就去”,少年得了吩咐,站起身来就与沈玉告别,“师姐,保重。” 说着,他便从一旁开着的小窗飞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两人之间的默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烁站在孟一荻的房门前,见里头还亮着灯,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推开这紧闭的门扉。 这几日他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想屈服于现在的形势。 今日他若是进了这间房,就表明着之前他的一切努力和挣扎都前功尽弃了。萧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转头离开,房门却应声而开。 萧烁回过头来看向开门的人,正是竹儿。 “太子殿下”,竹儿似乎也很意外萧烁正站在门外,她向萧烁行了个礼道:“娘娘还没有睡下,奴婢打算去给娘娘端些夜宵来填填肚子。” 萧烁闻言,对着她挥了挥手,竹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悄然退下了。萧烁瞧着那打开的门洞,因着有一张屏风隔着,他只是站在门外并不能瞧清楚里头的动静,孟一荻好像也没有坐在屏风后头的那一方圆桌旁。 过了一会儿,孟一荻的声音从房内传来,“竹儿,你走了吗?” 萧烁知道,自己不能再再房门口驻足不前了。要么进到房间里,要么转身离开。他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迈出一只脚跨过了房门的门槛。 正在房间里坐针线活的孟一荻听到脚步声在进到房间里之后便没有了,正打算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瞧一瞧,一抬头便瞧见萧烁站在自己面前。 那一刻,她震惊得忘记了行礼。待她回过神来要将这些礼数做周全的时候,萧烁上前又将她扶到了软塌上坐下,“你现在身子也重,不用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孟一荻垂着眼,睫毛微颤,“礼不可废。” 话毕,二人又沉默下来。 萧烁五味杂陈地瞧着她,本来想伸手抚摸一下她的发髻,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他走到软塌的一旁坐下,正好看见竹筐里放着的那些针线活,“这么晚不睡,是为了绣这个?” “本都是些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孟一荻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一副快要完工的绣样拿到手里,却并没有继续刺绣,只是看着拿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发呆。若是仔细瞧,就会发现那雪白的花瓣上沾染了一些粉红的颜色——那是血的颜色,“若是殿下今日不来,待会儿吃了些东西,臣妾便要睡下了。” 萧烁听了他的话,视线顺着她的身子滑下,一直到她隆起的小腹处才定住。孟一荻如此淡然相对,没有冷漠,没有怨怼,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孟一荻见他沉默,有些奇怪地侧过头来瞧着萧烁。 “我……”萧烁想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初衷,只觉得难于启齿。舌尖一转,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我,只是想来瞧瞧你。” “哦,臣妾在这里住着挺好,殿下不用如此挂心的。” 萧烁闻言一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一些埋怨我的。” 这样的孟一荻,让萧烁觉得在她身上总算是看到了一丝人气。这个时候的萧烁仿佛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对孟一荻一见钟情,正事因为她身上这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孟一荻低着头,没有吭声。萧烁的反应其实在她意料之外,她说那句话并非是要欲情故纵,耍一些小性子。她只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啊。 没有想到,却取悦了萧烁。孟一荻心里五味杂陈,嘴巴里只泛苦。 还不知道孟一荻真正想法的萧烁并没有发现孟一荻的异样,全当她的沉默是一种默认。 萧烁忽然将手覆在孟一荻的手背上。孟一荻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离,却生生忍住了。在烛光的映衬之下,萧烁瞧着孟一的眼神愈发温柔。仿佛当初的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近日事多,思来想去你待在这里还是最为合适。等事情了了,我自然会带你回宫。” 这一句承诺,像是说给孟一荻听,又好似是在说给萧烁自己听。孟一荻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殿下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萧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孟一荻一直被软禁在别院里。她若不去主动打听,外头的那些风云变幻,不一定能够传进别院里。她这么一问,倒像是一记惊雷,让萧烁猛地想起了自己今日要做的事情。 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孟一荻微微蹙眉,看着他轻声提醒道:“殿下,您弄疼臣妾了。” 萧烁闻言,连忙松开了孟一荻,“抱歉,刚才我想到了一些事……就走神了。” “无碍的”,孟一荻将双手藏于袖中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言语之中不见任何娇嗔恼怒。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萧烁的情绪如此阴晴不定。刚才还一副情深缱绻的模样,转眼间便又冷若冰霜了。 孟一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永远都是处于弱势的。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不开个口给萧烁台阶下,自己怕是这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别院了。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萧烁却先一步开腔了:“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于你,你要不要去做,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殿下有什么吩咐?臣妾洗耳恭听。” 萧烁侧过头来,看着孟一荻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迟疑许久,这才又缓缓说道:“我是想请你代我去见上宋大夫一面。” “宋大夫……”孟一荻一时之间似乎没有意识到萧烁说的是宋文禹,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殿下这是何意,莫非是在试探臣妾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萧烁皱了皱眉头,硬是按压下了心中的那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你这一阵子久居于别院,怕是并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情。宋文禹洋洋洒洒写了一本弹劾的折子,在圣人面前狠狠参了我一本。” 孟一荻大惊失色地瞧着萧烁,仿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殿下的意思,臣妾不明白。” “阿荻……”他满是柔情地叫着她的乳名,却是为了能够说服她去见一个曾经与她差点要结为夫妻的男人,“我知你很难办,可若是我能想到别的法子,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我先前说了,不论你愿意与否,我都不会责怪你,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孟一荻嘴角微微上扬,想要笑却笑不出来,“看来殿下是忘记了臣妾为何待在这别院里哪里也去不得了……还是说,太子殿下铭记于心,才会出此下策。” “阿荻……”孟一荻语言尖锐在他意料之中,他自知理亏,便也没有在意她言语之间的冷嘲热讽。 “殿下请说吧,让臣妾见上这一面,是想知道些什么”,孟一荻扭过头去,不愿意再多看萧烁一眼。 萧烁抿了抿唇,也知道话已至此,自己也没了退路,“看看他手上到底有什么筹码,让他如此胆大妄为。” “臣妾知道了”,孟一荻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开始穿针引线。 萧烁坐在一旁盯着她看了好一阵,这才站起身来道:“今夜,我便不留宿于此了。阿荻,我改日再来看你。” “嗯”,孟一荻胡乱地点了点头,气息却有些紊乱。直到萧烁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她才停下手中刺绣的动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行眼泪,无声流下。 竹儿端着热腾腾的夜宵进到房间里时,正好瞧见这么一幅场景。 “娘娘”,她先是将端在手里的那一碗热粥放在了桌子上,这才走到孟一荻面前行礼道;“娘娘想吃的百合粥,奴婢已经端来了。娘娘趁热吃了睡下吧。” “嗯,好”,孟一荻抬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珠,便在竹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坐下。那一碗热腾腾的百合粥,香气扑鼻,可是孟一荻而今却全无食欲。 静坐了片刻,她伸出手来拿起勺子搅了几下那碗粥,最终还是将勺子放下了。 “娘娘,是粥的味道不合口味吗?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再做一份”,竹儿轻声说道。 “不用了”,孟一荻摇了摇头,“那股子馋劲也过了。我乏了,还是早些睡下吧。” “好”,竹儿听了她的吩咐,便给她整理内屋去了。她前脚刚走,孟一荻的脸上又露出先前那一副悲凉的表情。 她忽然想到了那一副被血污了的并蒂莲,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原来,有些东西污了就是污了。再也回不到往昔光鲜亮丽的样子。” 就像她与萧烁之间的感情。 …… 自打宋文禹上书给圣人弹劾太子之后,佐证太子劣迹斑斑的那些证据也在一点一点地被呈到圣人面前。事已至此,就算旁人磨破了嘴皮子,萧悟生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和萧湛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不满于萧湛对于兄弟的冷酷无情,更恼怒于萧烁的胆大包天。只是在这场博弈之中的几人都很清楚,若是想要一举将萧烁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似乎还要欠点火候。 阿珍将运来客栈送过来的消息叽叽喳喳地和阿金汇报了一通,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评论道:“姑娘,奴婢不明白,为何姑爷不索性将那些证据一并呈上去了?还是说,他现在掌握的证据也就这么多?” “若是仅此而已,他不会发难”,阿珍以为阿金说的那个“他”是宋文禹。可是阿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是润王萧湛的身影,“估摸着还有后招,只是他们现在并不着急一股脑地都用上。” “为什么?现下光是这些证据叠加在一起,圣人就已经很生气了。若是不趁着现在再添一把火,圣人这股气消了,他们不也前功尽弃了吗?” “他们啊,这是钝刀子割肉。越是如此,对方越是沉不住气,才会露出更多的马脚”,阿金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拿起放在小几上的一盏茶,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说完这个话题,阿珍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也顶重要的事情,“初见师兄说,那个拓跋亮要回药王谷了,但是是一个人回去。拓跋亮走之前,还专门去了一趟运来客栈,知会了我们一声。” “是吗”,这倒是让阿金有些意外,“看样子,沈玉是打算继续留在别院里了。” “啊?”阿珍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看着阿金道:“那……药王谷那边,咱们如何交代。” “沈玉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她虽说是药王谷谷主的女儿,自小却是在通天阁长大。你且放心,既然她做了这个决定,就断不会让通天阁因为她受一点委屈的”,这一点,阿金并不担心。她将空的茶杯放下,又给自己蓄满了一杯,“现下我担心的,是沈玉的处境。” “听拓跋亮说,沈玉姑娘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了,姑娘无需太过担心。” “我不是担心她的伤势,我只是……”阿金话还未说完,抬头便见到宋文禹进了房间,这没有说完的话便也只能不说了。她看了一眼阿珍,阿珍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先行退了出去。 宋文禹今日的情绪似乎也不太对,可是又让人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阿金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了?” 宋文禹自打进房间开始便一直坐在旁边想事情,听到阿金的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阿金,“没什么事儿。” “喝茶吗?”阿金说着,把一旁珠烹好的茶汤舀了一碗放到小几上。 “谢谢”,宋文禹双手捧起茶碗,只觉得热茶的温度透过薄如蝉翼的瓷器,直接温暖了他的心。他闭上眼睛,嗅了一下茶香,这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阿金的茶艺,已是登峰造极。” “且不管你这算不算得上是阿谀奉承,反正这种话我听了高兴,你不妨多说些”,阿金眨了眨眼睛,如是说道。俏皮的模样,把宋文禹都逗乐了。阿金见着宋文禹的表情没那么沉重了,这才道:“要再来一碗吗?” “不了”,宋文禹摇了摇头,再一次陷入沉思中。这一下,阿金更是确认他心里藏着事儿,只是没有和她说罢了。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阿金也没有主动去问。她想,若他藏着的是朝堂上的事情,她若问了,反而尴尬。 一小会儿沉默之后,宋文禹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搁在小几上,慢慢推到了阿金的面前,“你看看吧。”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看着窗外长了新叶的桃花树。阿金将那封信拿过来看了看,信封上头一个字都没有,着实奇怪。于是阿金一边将里头的信纸拿出来摊开,一边看着宋文禹的背影问了一句,“这是谁写给你的。” 宋文禹没回答,因为他知道阿金看了信一切都了然了。因为在信的结尾有一个落款:荻。 阿金愣了一下,将信好生收了起来,又搁在了小几上,“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宋文禹盯着那株桃花树看着,喃喃回道。 “不知道,便还是想去赴约的”,阿金一语中的,没有给宋文禹留半分面子。她现在心里堵得慌,不同快得很。既然她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去在乎宋文禹的情绪。 “若是不去,怕是会进一步激怒萧烁”,宋文禹向来是个有尊卑观念的人,而今他竟然直呼太子的名讳。阿金知道,这是他恼怒到了极点的表现。 “你在生气”,阿金这么想的,也就便这么问了,“是在气萧烁拿孟一荻当枪使,还是在生气孟一荻真的愿意给萧烁当枪使?” 宋文禹闭口不言,阿金倒也不以为意。她苦笑了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男人,从来就不会站在女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宋文禹没想到阿金会这么说,他皱着眉头侧着身子看向阿金,满眼的疑惑。阿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并不打算直视于他。她在害怕,害怕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别的一些复杂的情绪,这会让她的心疼得更加厉害。 “孟一荻不答应又当如何。她已经被软禁在别院里了,以她的性子,在这种时候她断然不会主动邀约你的,除非这是太子授意。既然是太子授意,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境地,她没有不做的道理”,说到这儿,阿金终于有勇气与宋文禹对视了,“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太子的孩子。” 宋文禹脸色一白,他将视线移开,又再一次转头看向院子里的那株桃花树,“如此一来,我不应该去。” “可若你不赴约,她的处境会更难。你这一次去赴约,一是可以让孟一荻可以交差,这二来……也是给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一个了断”,阿金想了想,给出这么一个思路,“太子看重于孟一荻,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断然不会让她一人单独赴约。极有可能,你们这一次会面的时候,他会让一个他比较信任的人跟着孟一荻一起。你只要在那个人面前,对孟一荻表现得极度冷酷甚至有些无情便好。你这一次不去,难保不会再有下一次邀约。可若你这一次去了,一次性做个了断。说不定,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阿金字字珠玑,说出来的话与宋文禹如出一致。他五味杂陈地转过头来看着阿金,郑重地说道:“阿金,谢谢。” 阿金凉凉一笑,又开始烹茶,“你不用谢我。只是同为女人,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心有戚戚焉。对了,她为何约你于五日后见?这种事,不应该是越快越好的吗。” “五日后,是她的生辰。” 阿金一愣,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有心了。” 自此,二人便不再有对话。 …… 五日后,郊外湖心亭。 孟一荻坐在湖心亭中感慨万分。她本以为一年以前那一次见面之后,自己就不会再来这里。却没想到,一年以后,自己竟然还是和宋文禹一起来到了这儿。 “坐吧”,孟一荻抬眼见着宋文禹走进湖心亭里来,伸手示意他坐下。 宋文禹看了立在他身后的宫女一眼,只觉得面生。那女子也机警得很,他不过是打量了这么一会儿,便察觉出来有人在看她。于是,二人的眼光就这么交错了一下。 “太子妃殿下,今日您怎么想到约臣下来这儿。” 孟一荻闻言一愣,对上宋文禹坦然的眼神,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别院正好就在这附近。既然是要约宋大夫出来一见,思来想去,唯有这里最合适了。” “太子妃殿下有何吩咐?臣下洗耳恭听”,宋文禹看了站在孟一荻身后的宫女一眼,如是问道。 “你也是知道的,这一阵子我一直在别院之中,不曾回宫,也没有回过王都。所以有些事情,待我知道的时候,便已经发生了……”说到这儿,孟一荻抬起眼来看向宋文禹道:“听说……听说宋大夫上奏弹劾了太子殿下,我震惊异常,想不通透宋大夫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宋文禹重复了这两个字,忽然一笑,言语之中有些许嘲讽的意味,“臣下觉得,太子妃殿下不应该有此一问。若是问了,便是后宫妄议朝政了。” 宋文禹的话语绝情得很,让孟一荻的脸色愈加苍白。她惊讶地瞧着神色淡然的宋文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宋大夫,您上书弹劾太子,算来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吧。我虽居于宫外,却也看得出来,圣人并没有责罚太子。可见,您表中所奏之事还不至于离间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情分。” “圣人是一个父亲没错,在此之前,他却还是天下人的圣人”,宋文禹打断了孟一荻的话,“臣下惶恐,不敢离间圣人与太子之间的父子之情。臣下所表之事,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太子妃殿下,若没有其他的事情,臣下先行退下了。” “宋文禹!”孟一荻见他要走,赶忙站起身来高声唤了他的名字。宋文禹没有转头,她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你应当清楚,圣人至今都未有所裁决,意味着什么。” “圣人之意,岂是臣下能够揣摩的。臣下也劝殿下一句,不要随意揣摩圣意”,说着,宋文禹便拂袖而去。 孟一荻泪眼朦胧地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她抬手将眼泪一抹,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宫女,“你都瞧见了?我与他之间,确实没什么可谈的。你家殿下高看我了。” 那宫女点了点头,监视着孟一荻上了回别院的马车。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闭门思过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青白。阿金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这场会面并不愉快。 想来也是,这分明就是一次别有深意的会面,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阿金瞥了宋文禹一眼,将一碗清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这才道:“都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宋文禹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伸手去碰那碗茶。茶有些烫,让他缩了一下手,便没有再去碰,“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她若是将话带到,太子应该不会再让她来寻我了。” 阿金垂下眼,看着微风将茶碗里的汤水吹皱,“太子妃聪慧,想来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她明白”,正是因为她明白,才会让宋文禹的心情如此复杂,“只是我总觉得,这么做只是缓解一下她现在面临的问题……其他的,我爱莫能助。” “若你因为见了她就心软,你便不是宋文禹了”,剩下的话阿金没有再说下去。宋文禹知道她应该是还有话没有说完,便抬起头来看她。 “阿金,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一定要与我说。我不想你心里不痛快”,宋文禹张了张嘴,没头没脑地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阿金愣了一下,随即莞尔笑道:“本来确实是有些不痛快的,可是被你这么一说,忽然就没那么不痛快了。行了,你也不用在我这儿战战兢兢的。此事告一段落,你都事无巨细与我说了,我也没那么小心眼。” 阿金三言两语打发了他,宋文禹看了她一眼,没再说别的。 …… 孟一荻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进房间里,就见着萧烁早已经坐在里头等着她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到了里屋。竹儿本来是在萧烁身边伺候着,见她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萧烁虽然目光一直随着孟一荻移动,却并没有起身。孟一荻换了衣服从里屋里走出来,表情依旧冷淡。她从容地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等着萧烁先行发话。 萧烁目光沉沉地瞧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孟一荻等了片刻,见对方一直没有开口,便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看样子,今日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手底下的人已经事无巨细都与您说了。想必,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什么好问臣妾的了吧?既然如此……臣妾有些乏了,想要休息。” 萧烁盯着她苍白的脸孔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本有些愧疚,听到她张口就是对自己下逐客令,又觉得恼怒,“你这是要明目张胆地赶本宫走。” “不敢”,孟一荻波澜不惊地回道:“臣妾是真的累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气,不见悲喜,也让人察觉不出一丝一毫赌气的成分。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捉摸不透。萧烁的脸色变了又变,突然觉得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于他而言,愈发地琢磨不透了,“我知你心里委屈……” “臣妾不觉得委屈”,这还是孟一荻头一次打断萧烁的话,“经过这一次的事儿,臣妾反而释然了。” 萧烁微眯了一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他的目光冰冷异常,可是孟一荻却并没有躲闪。 “呵,原来如此”,半晌,萧烁冷笑了一声道:“看样子是本宫多虑了。” 说着,萧烁便站起身来气冲冲地往外走。他刚行到门口,孟一荻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太子殿下,如您所见,臣妾与宋文禹之间,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臣妾即便想要为您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萧烁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紧咬着牙关,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行去。直到他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孟一荻依旧挺着脊梁坐在那儿,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竹儿看着她,忍不住还是开口劝了一句,“太子妃何必如此。这么一来,太子殿下肯定是气急了你。” “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他还是会气极了我的”,事到如今,孟一荻算是明白了。宋文禹这三个字于萧烁而言就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里,碰不得也说不得。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竹儿见状,慌忙上千扶住了他,“殿下不见得是在气您没有将事情办成。” 言下之意,便是萧烁在意的其实是别的事情。孟一荻笑了笑,她又何尝不知。可是,她已经无所谓了。自萧烁提出让她去和宋文禹见这一面开始,一切就已经变了。 竹儿见孟一荻微笑不语,便知道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懂,只是执拗地不愿意服软罢了。她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待伺候着孟一荻睡下之后,方才来到沈玉的房间里。 对于她再一次的来访,沈玉有些讶异。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这是要解了我的禁令,放我出去了呢”,沈玉见她神情沉重,本想着要开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见她不语,挂在嘴边的笑意也渐渐变淡了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今日太子妃去见了宋文禹”,竹儿言简意赅地说完,便坐到沈玉对面,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 沈玉向来聪明,听竹儿这么一说,便想通了其中缘故。只是,她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是太子……” “嗯”,竹儿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沉默。 沈玉眉头紧蹙,偏着脑袋想了一阵,却始终想不通透,“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竹儿抿了抿唇,大概是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又大概是并不想说,她并没有回答沈玉的这个问题,“这些事情暂且不提了。我今天之所以来,是担心娘娘。” “娘娘怎么了?”沈玉心里一紧,拿茶杯的手都不自觉微微颤了一下。 “娘娘自打同意去见宋文禹以后就很平静”,竹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下孟一荻的状态,“就是……太平静了,让人觉得没有人气儿。我担心她这么下去对她身体不好……不然,你偷偷去看一看?” 沈玉讶异地瞧了她一眼,竹儿被大量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表情更是冷漠了些,“怎么了?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关心娘娘”,沈玉笑了笑道:“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咱们这么偷偷过去,被人瞧见了反而对娘娘不好。” 说罢,她沉吟了一阵,又道:“你看这样如何。不然下次太子殿下过来的时候,你在太子殿下面前提上一嘴,便说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探探太子的口风,看殿下是否想将我放出来。” 竹儿撇了撇嘴,也没着急答应她,“我向来都觉得你鬼点子多。如今一瞧,也不算是我对你有成见了。” “我就当你这句话是赞赏了”,沈玉笑眯眯地回道。心里却一直在担心孟一荻的情况。 …… 两日后,阿金收到了消息。 “姑娘,信里怎么说?”阿珍在一旁等得着急,忍不住问道。 “沈玉被放出来了”,阿金看完那张纸条,便又将之卷起来,投进了香炉里,“萧烁还是让她伺候在孟一荻身边。” “呀,真是谢天谢地”,阿珍松了一口气,连忙双手合十向着老天爷拜了拜。半晌,一颗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少许,“可是这也不算是离开是非之地了啊。” 阿金苦笑,“自然不是。不过,这是沈玉自己的选择,她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既然她在软禁期间我们都有法子和她联系上。而今她被放出来了,更是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阿珍见她没说完,好奇地追问道。 “没什么”,阿金回了一句,便把这件事情给翻篇了,“知道少阁主这一阵子都跑哪儿去玩了吗?” “听初见师兄的意思,好像是经常往大慈悲寺的方向去。” “哦”,阿金听到这个答案,稍微安心了些。只要他不在王都里头溜达,去哪儿他都懒得管。 …… 沈玉刚伺候孟一荻喝了固子汤,萧烁正好这个时候从外头进来。沈玉和竹儿转头见到他,连忙行了礼。这几日萧烁来的比较频繁,每次见着他时,眉头也不见舒展。若是以前,孟一荻一定会问上一两句,说几句体己话。 而今她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中规中矩地行礼。萧烁若是拦着,她也便作罢。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例行公事。 这样的疏离冷淡,让萧烁心里堵得慌。他不喜欢孟一荻这样的态度,却又无可奈何。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何以至此。 “身子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臣妾一切都好。”孟一荻轻声应道,说完这句话便低垂着眉眼坐在那儿,看起来低眉顺目乖巧得不行。她仿佛又成了原来的孟一荻,却又好似不是。 这一抹抓不着摸不清的感觉让萧烁心烦意乱,“过两日,你便随本宫回东宫吧。” 孟一荻闻言,总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臣妾觉得,在这里待着挺好的。最近太子殿下事忙,殿下在臣妾身上分心,让臣妾惴惴不安,甚是惶恐。” “一荻,你一定要这么与我说话吗”,萧烁说着,握住了孟一荻的一只手。孟一荻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死死攥住,无法抽身,“你与我之间本是夫妻,无需说这么见外的话。” “臣妾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忽然觉得,居于宫外,或许要比居于宫内安全得多”,孟一荻看着萧烁,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殿下思虑周全,自然也会体恤臣妾的。” 孟一荻三言两语将萧烁堵得哑口无言。他明明知道这是孟一荻在躲他,可是他又无可奈何。萧烁看着孟一荻看了良久,最终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便随你的意愿吧。只是你这身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顶多再在外头住一个月,便应该回去了。” “谢太子殿下”,孟一荻知道,这是萧烁对自己最大的让步了。她点了点头,没有再提出异议。 萧烁五味杂陈地瞧着她,本想着今日在别院里头住一晚上,而今他也没了心思,“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孟一荻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来,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沈玉默默跟在身边,见孟一荻自始至终都未再向萧烁说一句话,心里忍不住叹一口气。 “娘娘”,在回去的路上,沈玉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试探性地开了口,“太子殿下分明是想要留下来的,您若是开口说上一两句话,他定然是会留下的。” “他这一段事情多,我若将他留下了,心也不见得是在这里。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留下。” 沈玉知道,她说的都是托辞。真真假假间,倒只有一句话是透露了孟一荻的心思,“娘娘这是心有芥蒂了。” 孟一荻没搭腔,便是默认了。 “娘娘,可是……您若是还想要与殿下长相厮守下去,就不得不将这心里的疙瘩解开。” “沈玉呀”,孟一荻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也都明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打不起精神来了。好像他对我怎么样,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娘娘……”沈玉皱了下眉头,刚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孟一荻对自己轻轻摇了下头。沈玉见状,只得将那些话咽进肚子里。 …… 朝堂之上,宋文禹对太子步步紧逼,见招拆招,分明是要将其置于死地。他不管不顾的行为多少让圣人觉得下不来台面,一怒之下,索性就找了个由头将他打发回家闭门思过几日。 洛腾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宋府来慰问,见其优哉游哉的生活状态,禁不住一愣。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这莫不是故意的?” 宋文禹喝了一口阿金新做的茶汤,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圣人用心良苦,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而打破朝堂之上的平衡。再一个,也是我锋芒太露,命中该有此一劫。” 洛腾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为了掩饰尴尬,便也拿起了一碗茶汤来品尝。几口下去,竟然尝出几分熟悉的味道,心慌意乱之下,便又将那茶碗放下了,“你向来都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一个。好像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那你还真是高看我了”,宋文禹笑了一下,“圣人突然发难,也是我始料未及的。这其中利害,还是我回来以后经过高人点拨才想明白的。” “你说的那个高人,莫不是指……”洛腾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往房间里望了一眼。大概是知道宋文禹正在会客,阿金并没有在院子里。洛腾见房门虚掩着,便知道她应该是在房间里的。 洛腾回过头来看着宋文禹,实在说不出一句赞扬阿金的话。这个沈默金,处处透着诡异。他想要深究,却又顾忌宋文禹和琉璃,便只好作罢。 宋文禹见他沉默,故意笑着问道:“怎么不吭声了。” “我在想,你倒是清闲了。可是接下来可怎么办?你之前让太子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若等他缓过来,还不是要将你给挫骨扬灰了?” 洛腾的担心不无道理,就是话说得太难听。宋文禹斜睨了他一眼,没急着答话。洛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良久,见他只知道喝茶,压根没有搭腔的意思,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你倒是说话啊。见你如此淡定,莫非是有后招?” “圣人如此出其不意,我能有什么后招”,宋文禹说完,见洛腾着急说话,便又道:“聪明如太子殿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我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我担心……若是太子这一回没有被你打趴下,你以后的日子就……” “你是希望我一举将太子拉下马?”宋文禹挑起一边眉毛,明知故问道。 洛腾脸色一变,慌忙否认道:“我可没这么说。” 宋文禹没有拆穿他,端起碗来将那最后一口茶汤喝干净之后,才向怀仁吩咐道:“和你家夫人去说一下,我的茶汤喝完了,请她再给我做两碗。” 怀仁接过空空如也的茶碗,连忙回道:“刚才您二位在说话的时候,夫人便吩咐了。说是快要吃午饭了,喝太多茶汤也不好。还在问……客人是否要留饭,若是要,她便多给你们准备一些菜。” 宋文禹闻言,看了洛腾一眼,似乎是在征求洛腾的意思。洛腾见状,摆了摆手道:“我待会儿就走,不必考虑我。” 宋文禹点了点头,也没有盛情挽留的意思。毕竟而今自己是被圣人勒令在家闭门思过的,这个节骨眼上留洛腾在府里用饭,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宋文禹看着他,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洛腾这才起身告辞。宋文禹送了洛腾出门之后,再折返回来,饭菜都已经放在桌上了。宋文禹微微笑着坐到桌前,只说了一句“秀色可餐”,便打算开动。 阿金执起公筷来为他布完菜,才道:“都已经谈完了?” “嗯,也没什么好谈的,他就是过来瞧一瞧我。怕我想不开。” 阿金看着宋文禹端着饭碗大快朵颐,不禁莞尔道:“他是不是特别意外,见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沉,反而一副休假的样子。” “圣人的意思,也本来是让我休假不是?”宋文禹理直气壮地说道,忽而话锋一转,“若不是让我闭门思过,我早就带着你去一趟江南了。” 阿金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瞧着他,“你还真是豁达……还是说,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早就安排好了。” 宋文禹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吃着饭。阿金撇了撇嘴巴,便也没有再细问。 饭罢,宋文禹满足地放下碗筷,又从怀仁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手和脸,这才道:“总而言之,为夫这几日会好好地待在府上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是有地方要去的”,阿金眼珠子一转,给了宋文禹一个软钉子吃。 “你想要去哪儿”,宋文禹脸色一沉,佯装生气地问道。 “那么多产业,自然是要去巡上一巡的。你就在家里好好等着为妻办了事回来吧”,阿金说着,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才站起身来让阿珍替自己更衣,准备出府。 宋文禹怔愣了一会儿,半晌才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声对着阿金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阿金穿戴好了从屏风后走出来,笑弯了眉眼瞧着他道:“我也不与你置气。你这几日就好好体会一下平日里我在府里等你的滋味便是了。” 说着,她便带着阿珍出了宋府。 …… 阿金前脚刚出府,就有好事之人将此事报给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听罢,眸子一沉,冷冷哼了一声。伺候在她身边的李嬷嬷见状,连忙道:“老夫人且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我家文禹而今是被圣人斥责在家闭门思过的。她身为文禹的妻子,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摇大摆地出门,到底还有没有心!” 此话说得可重,就算是李嬷嬷也不敢随意搭腔了。半晌,她又听到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谁叫文禹喜欢她喜欢得紧。只要她不在外头惹出什么让宋府蒙羞的事儿,便随她去吧。” 李嬷嬷闻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宽慰道:“老夫人这么想就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千金难买大少爷自己喜欢,他们夫妻和睦才是最紧要的。” 听到李嬷嬷这么说,宋老夫人紧皱的眉头才有所舒展,“哎,文禹向来在官场之中顺风顺水,被圣人训斥还真是头一回。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去问了他们都不愿意说。” “老夫人,朝堂上的事情,咱们也弄不清楚,也不需要弄清楚,有老爷和少爷们呢。您啊,眼下最要做的事儿,就是好好保重身体,等着抱重孙吧。” “是,你说的是。”提起这件事儿,宋老夫人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须臾,那笑容又变淡了一些,“若是沈氏的肚子也能争气一些,我可就真的没什么忧心的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孟一荻的妥协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这世上大约真的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将太子妃软禁在别院里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等到萧烁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连朱良莘都已经听到了风声。 这一下,萧烁可真是焦头烂额了。皇后几次传召他,他都避而不见。直到最后是孔嬷嬷直接去东宫堵的人,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吉昌宫。 “母后这个时辰唤儿子来宫中,是有何事”,萧烁行礼之后,便直接坐了下来,用手捏了捏眉心。最近他疲于应付宋文禹他们,本以为圣人向宋文禹发作之后,自己能有个喘息的时间。却没想到,被逼迫得更紧。 关于朝堂上的事情,朱良莘不是不清楚。只是自己儿子和孟一荻之间的那些纠葛,却又不能坐视不理。萧烁的态度并不好,可是朱良莘却并没有和他计较,“本宫且问你,外头传言你与孟一荻已有嫌隙,且你将孟一荻软禁在了别院,可有此事。” “无稽之谈”,既然已经和孟一荻和解,萧烁并不想将之前自己的那些猜忌都说出来,“只是儿臣觉得,眼下这个状况,还是让她待在别院稳妥一些。等到儿臣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并处理完了,再将她接回来也不迟。” 朱良莘默不作声,听出了萧烁的言下之意。孟一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精贵之身,万万没有在别院出生的道理。萧烁之所以这么说,看样子是打算快刀斩乱麻,在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解决所有问题。 思及此,朱良莘抬头看了一眼萧烁,见他一脸倦容,也只得将一些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你也不要太厚此薄彼了。大孟氏肚中的孩儿还有好一阵子才会出生。可这小孟氏,马上就要临盆了。” “儿臣自然是没有忘记的”,萧烁没想到朱良莘会突然提到小孟氏。他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道:“母后怎么会突然提起她。莫非……这几日您见过她。” “见过一两次”,朱良莘语气淡淡的,“她每日都会主动来吉昌宫问安,可本宫鲜少见她。眼瞅着这一个月她就要生了,本宫体恤她的身子,索性就下了一道旨意,将这些繁文缛节给免了。” 萧烁闻言,哂笑道:“她倒是心思缜密。” “在宫中步步为营的活着,本也不是错”,说到这儿,朱良莘若有所思地看着萧烁道:“你也莫觉得本宫与你絮叨,既然你知道她是个有心思的,就应当好好安抚,切莫在这个时候给你节外生枝才是。” “儿臣晓得的。” 朱良莘见萧烁应承了下来,眉头这才舒展些。可是一想到还在别院的孟一荻,眉头又拧在了一起,“至于太子妃,你还是尽早接她回来吧。你若实在不放心,本宫可以帮你护她周全。放在外头,难免让人捕风捉影。” 萧烁闻言,点了点头。朱良莘见他有所退让,便又道:“好,那本宫便不留你了。” 萧烁站起身来向朱良莘行了礼,刚要离开,又回过头来看向朱良莘道:“母后,儿臣忽然想到,这后宫之中久未曾添子嗣了。” 朱良莘一愣,没明白萧烁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母子二人对望片刻,朱良莘忽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是许久不曾有了。本宫也该好好清查一下这后宫,看这是不是人祸。” “这样也好。劳母后费心了”,说着,萧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吉昌宫。 他人前脚刚走,朱良莘先前还带着些温度的眸子忽然就变得极冷。 “乳娘”,她侧过头来看向一直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孔嬷嬷道:“这两天文贵人的身子如何。” “回娘娘的话,文贵人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圣人呢,还经常去她那儿吗?” 尽管朱良莘问这句话时神色冷淡,孔嬷嬷却还是在答话之前先打量了她一眼,这才低下头去回道:“已经不太去了。圣人这一阵子,缠绵病榻,能够起来走动的时间很短。” “哦”,朱良莘应了一声,忽然短促地冷笑了一下,“文贵人那儿给本宫盯紧些。至于其他宫里的人,若是这段时间有谁传出怀有身孕,不用本宫出手,圣人都会坐不住的。” “奴婢这就去办”,孔嬷嬷领命之后,旋即便走出了吉昌宫。就在她刚离开吉昌宫大门的那一瞬间,原先眼神之中恭敬的神色忽然之间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尽是冷漠和一丝嘲讽。 …… 萧湛正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上那一本石破天惊的证据,还没翻几页,飞云便拿着一封信来到了他身边,递到了他的面前。 萧湛将账簿放下,接过信打量了几眼,便将之又小心折了起来,“阿九说,朱良莘忽然要盯紧文绫了。” 他话音刚落,飞云便很自然地问了一句,“她这是怕文绫怀有皇帝的子嗣。” “大概是吧”,萧湛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那封信,微微笑道:“若是九弟确实不在人世了,文绫的这个孩子确实足够让她忌惮。可惜……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 “王爷现在打算如何做?”飞云随意一瞟,就瞧见了萧湛放在手头的那两个举足轻重的证据。他总以为,若是萧湛将这两个证据一并呈上,圣人之怒萧烁未必能够承受。 “不做什么,继续一点一点地给太子加码,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吧”,说着,他看向那两本账,并伸手将其中一本又拿起来翻开起来,“这两本证据在我没有吃透之前,也不会呈上去的。况且圣人前一阵子将文禹罚了,无非是在给我以警示。他想要兄友弟恭,不想我咄咄逼人。” “那文绫那里,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果真有身孕了吗”,萧湛想了想,如是问道。 “根据陆薇的消息,应该是没有的。” “那便不用紧张。她没有身孕的情况下,朱良莘不会动她。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若是……她果真有了呢”,飞云瞧着萧湛波澜不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奇,萧湛会如何抉择。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萧湛翻纸张的动作停了下来,想了想道:“若是她有了,全凭她意愿,看她要不要这个孩子,我是不会阻拦的。只不过,即便是不要,也要想个办法将朱良莘拉下马。” 萧湛的回答似乎是在飞云的意料之中,他垂下眼帘,不再生问。师徒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萧湛先开了口,“九弟还是会经常去陪我母妃吗。” “嗯,时常会去”,想起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年,飞云脸上冷硬的线条也多了几分人气,“起先他碰到我们的人时还很戒备,时间久了,便随我们去了。” 一副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少时的公主。 飞云这般想着,只觉得麻木已久的心脏又疼痛了起来,可他却并不讨厌这样的疼痛。 萧湛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苦恼,“他去的这么勤,早晚是要被朱家的人发现的。咱们手下人做事更要谨慎小心一些,以绝后患。” “是”,事关任夫人和阿银的安全,飞云自然会慎之又慎。 “想来,我也有好几日没有去见母妃了。索性便趁着明日沐休去一趟吧”,萧湛敲了敲桌子,下了这样的决定。 他要去看自己的母亲,飞云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一想到阿银的存在,飞云还是有些犹豫,“那……你说不定会碰到他。” “嗯,咱们兄弟二人,也是时候见一面了”,萧湛如是说道。 …… 沐休那日,春光正好。 看着这眼前花团锦簇的场景,萧湛便禁不住在想,这几日宋文禹在家中闭门思过,不知道在陪着阿金做些什么。 他自嘲一笑,知道这不是他该想的问题,却又忍不住不去想。那日阿金还他玉牌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是那样的决绝,着实伤了萧湛的心。 “王爷,咱们到了”,飞云见萧湛到了山门前却没有下马,便适时提醒了一句。 “嗯”,萧湛淡淡地应了一句,便利落下了马。他将缰绳一抛,便径直往前行去,并没有等待飞云的意思。 任氏居住的小屋坐落在大慈悲寺的角落处,自成一隅。不管着寺庙的香火如何鼎盛,都与他们无关。萧湛推门走进屋子里时,阿银正与七巧坐在一旁,七巧一直在说话,阿银便沉默听着。任氏坐在不远处,正在飞针走线,偶尔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对小儿女,眼里的温柔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这样的笑容让萧湛一怔,他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母妃露出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三人之中,当属阿银的耳力最好,门边刚一有动静,他便扭头向门口看去,凌厉的眼神似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孤狼。 萧湛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这才扭过头去看向任氏道:“母妃,我来了。” 任氏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萧湛面前,“怎么都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萧湛笑了笑,抬头看向一直在盯着自己瞧的阿银。之前还在阿银面前绘声绘色地说着话的七巧,早就已经缩在了阿银后头,不敢吱声,“儿臣是想到许久都不曾来看您了,实在等不到派人来通知您,便先过来了。母妃莫非不欢迎我?” “哪里的话”,认识说完,看向阿银。 她拧了下眉头,正在想着应当如何介绍阿银时,萧湛却先一步说道:“这位侠士,我与他也是相熟的。母亲,儿子想和这位侠士单独聊聊。” 任氏有些意外地看了萧湛一眼,却始终看不穿自己这个儿子内心真正的想法。她下意识地看向阿银,见他并没有抵触的意思,这才叹了一口气,向着七巧招了招手,这才又道:“那我和七巧去外头等你们。” “嗯,我的侍卫在外头守着,他会保护母妃的。” 任氏点了点头,拉着七巧出去了。门刚合上,萧湛便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见阿银还是戒备地瞧着自己,便也示意他坐下,“你无需这般忌惮我,若是真动武,我可打不过你。今日,我只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阿银利落坐下。他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面前这个青年,总给他一股子捉摸不透的感觉,这让他很不舒服。 “嗯……若是可以,我是想与你聊聊你的阿姐的”,萧湛难得诙谐地开了个玩笑,还未等阿银表态,便又自动换了个话题,“不过咱们时间有限,我并不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与你聊她。” 阿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如此坦诚,甚至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筹码都摊在了自己面前。阿银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 阿银皱了皱眉头,眼神变得更冷。 那是动了杀心的眼神。 纵使面对这样的阿银,萧湛却毫不畏惧。他轻轻一笑,竖起两根手指向着阿银比了比,“你放心,我不是要害你的阿姐。你知道你阿姐总共救了我几次吗?两次。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恩将仇报。今日我来,只是想与你叙旧。九弟,咱们好久不见了。一别数年,你可还好?” 他的话犹如惊雷一般,让阿银乱了阵脚。到底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纵然他想要表现得如何云淡风轻,当有人真的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戳破他的身世时,他还是会有些无所适从。 萧湛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那时你还小,可是我虚长你几岁,都记得的。” “你是任姨的儿子”,这是一句肯定句,“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抱歉。” 阿银言辞生硬地说道。显然,他并不想谈论自己的这一层身份。这一层身份于他而言并不是荣耀,而是诅咒。他的一切苦难,皆是因此而起。 萧湛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便道:“我知道你抵触我叫你九弟,我在外人面前,也断然不会如此称呼你。甚至于,我还会装作不认识你。可是九弟,我们的父亲,在内城里住着的那位圣人,他这么多年来可一直在找你,他……” “他找我做什么。为了送我去见我母亲吗”,阿银讥讽地反问道。 萧湛抿了抿唇,压低声音说道:“我若说,他费劲千辛万苦地找你,只是为了弥补你,甚至于要把皇位传给你,你相信吗?” 阿银盯着萧湛看了片刻,依旧面无表情,“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即便是真的,他想给什么,与我何干,我并不稀罕。” “你可真是……”怔愣过后,萧湛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怎么。你觉得我会如何?欢欣鼓舞?与他之间的仇怨就此一笔勾销?”阿银神色平静地看着萧湛,却说着惊天动地的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那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圣人。你若是动了杀心,便是弑君弑父”,萧湛眉头微微蹙起,不敢苟同地说道。 “你刚才说,本想与我聊聊我的阿姐。那你便应该知道我的身份”,说着,阿银抬起头来看着萧湛道:“我若杀了梁祈安,那才是弑父。我杀了皇帝,最多算是弑君。” “你……”萧湛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正打算再说些什么,阿银忽然站起身来。 “你也不必如此试探我,我对你们的那些事儿,向来不感兴趣”,说着,他便径直往门口走去。 一拉开门,就见着飞云站在门外。阿银抬头看了一眼飞云的脸,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向任氏及七巧,向她们告别。 飞云看了一会儿他离开的背影,这才回过头来走进屋子里,“王爷,你怎么想起来和他说这些话。” “他很聪明”,萧湛依旧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瞧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已经空了的木椅,“我与太子都应该庆幸,他本无意于那位置。” “王爷这是想要九殿下与你站在统一战线”,飞云立马就明白了萧湛的意图。 萧湛没有否认,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可惜他对这些,压根就不感兴趣。我现在只盼着他能够放下那股子执念,莫要做傻事,辜负了绫姨对他的期望。” 飞云没想到萧湛会突然提起花绫罗。他站在一旁沉默不言,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便已经叫他心痛不能自已。飞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换了个话题,“他应该是看出来我是用的易容术。” “无妨,他不会深究的”,萧湛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远眺。只见任氏正站在阿银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 华灯初上,别院里的灯笼刚一挂上,萧烁便准时出现在了孟一荻的房间门口。这一幕,孟一荻已经见怪不怪了。以至于她明明听到了房门口的动静,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上一眼。 反正出现在那里的人,必然是萧烁,不会有其他人。 “太子殿下”,她可以不理萧烁,可是竹儿与沈玉却不得不行礼。 萧烁看都没看她们二人一眼,挥了挥手,便叫二人退下了,“你还没用晚膳?索性,便一起用了吧。” 萧烁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饭菜,用手探了一下温度,便知道摆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可他却没有说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坐了下来。孟一荻闻言,回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从窗边来到他对面坐下。只不过,她似乎依旧没有吃饭的意思。 “怎么?饭菜不合口?”萧烁端起碗来问了一句,见她不答,便自顾自地夹了几口菜品尝起来。细细咀嚼之后,又放下碗筷道:“是不太可口。我明儿个就把这个厨子换了。还好意思说是御膳房里退下来最好的大厨,不过如此。” “不必如此,是我没有食欲”,孟一荻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他人,终于出声回了一句话。 萧烁轻轻叹了一口气,瞧着孟一荻道:“这还是我进门以来,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了别人。你与我之间,竟然已经沦落到此了吗?” 孟一荻垂下眼,再次沉默。萧烁见状,苦笑道:“是我的错,问题如此尖锐,你当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殿下……不必对臣妾如此……” 孟一荻话还没有说完,萧烁便打断道:“本来便是我当初犯糊涂,让你受了委屈,而今你心里有委屈,我是理解的,也受得了你这份委屈。只是阿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真是怕……哪天我保不住你。” 孟一荻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萧烁。他难得如此开诚布公地说话,孟一荻虽然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于是她轻声问道:“是皇后娘娘那儿,听到了什么吗。” “大概吧。前两日母后宣召我入宫,不过是问了那么一句,也没有深问。只是你再不回去,怕是那些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到时候……” 孟一荻咬着唇,将手放在了隆起的小腹上,萧烁的眼神也随着她的动作一道挪到了这圆滚滚的肚皮上,“我本来是打算,等处理完那些琐碎的事情以后,再接你回去的。” “殿下,您不必再说了”,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她其实比谁都懂。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萧烁,眼神平淡而又坚定,“我回去便是。” 她不知道萧烁今日说的这些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正为她着想的,她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追究的。而今她最后一点念想,便是这个孩子。 任它风云如何变幻,她都想要保这个孩子平安。 “待我妹妹临盆之后,我便回去。” 萧烁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将她的退让当成了一种妥协。孟一荻瞧着他欢欣鼓舞的样子,也没有撕破这层窗户纸,只是低下头来,再次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饭罢,孟一荻没有挽留萧烁,一如往常一般。只是在沈玉和竹儿进来伺候的时候,她突然向二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已经答应太子殿下了,等到小孟氏产子之后,我便回去。” 沈玉愣了一下,孟一荻转过身来看着她们两个又道:“总这么回避着也不是办法,我月份将大,随时都有可能临盆,若是嫡子不生在宫中,恐惹人诟病。” “娘娘说得是”,沈玉低下头来,暗叹了一句这光鲜亮丽背后的身不由己,“娘娘回宫以后,万事更要小心了。毕竟皇城之中不比外边那边随心所欲。人的眼线多,是非也多。” 竹儿听到沈玉提起“眼线”二字,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沈玉一眼,见沈玉的眼神压根就没往自己这边瞟,便知道是自己多心了,复又低下头。 孟一荻点了点头,轻轻握住沈玉的手,“你马上就要年满十八了,可还要与我回宫?若是不愿意,我在回宫之前便将你赐婚的事情办妥。” “娘娘,不用了。沈玉自己的事情,沈玉自己有打算。而且,沈玉是想陪着娘娘回宫,看着小皇子生下来的。”沈玉轻轻笑道。 她的话,惹得孟一荻一阵莞尔,“人人盼着他是个皇子,我却希望是个帝姬……” “不论是皇子还是帝姬,都是娘娘的心头肉。” “你说得是”,孟一荻听了她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曾经一度灰败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保护我的孩子。” “奴婢们会陪着娘娘一道,好好保护他。”沈玉说着,和孟一荻握紧了手。竹儿虽然没有吭声,握在胸前的双手却也微微攥紧了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宋文禹受伤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六月的一天,小孟氏产子。孩子生出来的那个时辰,正好是傍晚,残阳如血,看着很是瘆人。消息传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娘娘,小孟氏生了,是个皇子”,沈玉轻声禀报道,并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孟一荻的脸色。只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知道了”,其实昨日萧烁没有按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心里便已经有了预测。这几日别院里的人伺候得小心翼翼,唯恐不周,俨然是怕她迁怒于她人。 她苦笑地低下了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我待会儿会写封信,你替我送到孟大郎君手上吧。” “是”,沈玉微微颔首,“娘娘,既然小孟氏已经生了,奴婢这边是不是要替你打点行李了?” “大概是吧”,这些事情,她已经不放在心上。 沈玉看着孟一荻心不在焉的模样,本来还想开口劝几句,话至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默默退出了房间。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了”,她刚将房门关上,转过头来便看到了竹儿面无表情的脸,“我总觉得刚才在里头的时候,你是想对娘娘说些什么的。” 沈玉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她与竹儿并肩漫步于回廊上,彼此之间已经不再那么生疏,“以娘娘如今的模样,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那也不能不说”,竹儿执拗地看着她,“娘娘向来都很听你的话,你若是劝了,说不定她多少也会听进去一些。” “此一时彼一时”,沈玉与竹儿一道停住脚步。她侧过身子来瞧着竹儿,“一个妻子和一个太子妃的想法,应该是不一样的。从前娘娘是想要当太子殿下的妻子。而今,她只想做一个太子妃。” 竹儿似懂非懂地瞧着她,愣是半晌没能接上一句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她不再去看沈玉,而是扭头看向了廊外湛蓝的天空,“既然小孟氏已经生了,娘娘的预产期又近在眼前。不出几日,皇后娘娘一定会催娘娘回去的。” 沈玉盯着天空上随风而动的那几朵白云,默默听着,没有答话。她心有隐忧,却并不打算和竹儿分享。 …… 孟一菡靠在软枕上,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红玉喂给她的汤汤水水。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微微蹙眉,摆了摆手。红玉立马会意,将汤碗放在了一边,“夫人可还要吃点什么?” 刚才喝的那碗汤,只是为了给她补身子用的,并不能抵饿。孟一菡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疲惫,看样子还未恢复元气,“不用了,我也不太想吃。刚才那半碗汤水,已经足够了。太子殿下今日可有来过?” 红玉跪在床前,一边小心服侍,一边回道:“来过了。见您还睡着,便去看了一下小皇子,这才离开。” 孟一菡垂着眼帘,久未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又轻轻说道:“皇儿的名字还未取好呢。若是明日他来,你一定叫醒我。” “是,”红玉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敢多问,“夫人,今天孔嬷嬷也来探望过……听孔嬷嬷的意思,夫人不日将要晋升分位了。” “哦,我知道了,”孟一菡依旧慢条斯理地答着,心不在焉的态度倒是在红玉的意料之外。红玉低下头,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主子是愈发让人摸不透了。 其实,不是孟一菡不在意这些,而是朱良莘给的那些小恩小惠她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说好听点是晋升,最多也只是个侧妃罢了。若是换做旁人,大概会感恩戴德,可是孟一菡全然不以为意。 她要的,远不止于此。因着这个话题,孟一菡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在别院安胎儿的孟一荻,“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殿下可有说?” “没有。孔嬷嬷那边口风也很紧,奴婢打听过几次,都一无所获。” “呵,”孟一菡莫名觉得好笑,她缓慢地移动,换了个姿势靠在软枕上,“那便不用去打听了。同住在东宫,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是,”红玉干脆地应了一声。自此,主仆二人的谈话这才告一段落。 …… 日子一晃而过,一个多月以后,孟一荻带着沈玉和竹儿回到了内城。这一次行程安排得及其隐秘,即便是有沈玉伺候在孟一荻身边,阿金也是过了几日以后才知道的这件事。 “你是说,萧烁接孟一荻回东宫了?”阿金正要落子,听了初见的汇报,有些诧异,“他的那些麻烦,他都已经解决掉了?” “并没有,”初见说到这儿,微微一笑,“这件事情,师姐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宋大郎君面壁思过的日子也已经过了,圣人又让他回到了朝廷里。本来太子只需要对付一个润王,这一下子,还要再对付一个金科状元郎,情况只会更坏,不会更好才是。” “那他这个节骨眼上把孟一荻接回去是什么意思?是对她不放心?”阿金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就说明萧烁对孟一荻的疑虑还没有打消,更不要提对宋文禹的态度了。阿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却还是想不通其中道理,“我不明白。孟一荻尚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让她暴露于危险之中。” “师姐,”初见无奈地看了阿金一眼,“深宫之中的女人,谁不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的这些顾虑在那些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再则,就像你说的,孟一荻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古往今来,哪有嫡出的皇嗣生在宫外的道理?” 阿金听了初见的分析,不禁有些感慨。她忽然将棋子放下,站起身来。初见抬起头来看着阿金,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姐这是要去哪儿?” “回宋府,”阿金说完这三个字时,人已经走出了房间。初见站在房间里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半残的棋局,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将手里的棋子放在了一边。 阿金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正好就瞧见宋文禹神情凝重地坐在房间里发呆。阿金站在门外,瞧着他这幅样子,心里便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她提裙跨过门槛,故意搞出些动静来,宋文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阿金,“你回来了?” “嗯,”阿金应了一声,坐在他对面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刚回来吗?怎么朝服都没脱?” “我……”宋文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摇了摇头道:“不是。” 宋文禹坦然的态度让阿金心里舒服了几许,说话时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了些,“那是怎么了?我一回来就见着你坐在那儿发呆,可是朝廷里碰到什么事儿了。” 宋文禹侧过头来盯着阿金看了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没什么。在想着太子的事情。” “哦,”阿金闻言,眼神一黯,却也没有揪着不放。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招呼阿珍进来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宋文禹道:“你这么早回来,应当是还没有用午膳的吧。” “没有,”宋文禹本想说他没什么胃口,抬头见着阿金清澈的眼神,又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你安排便是了,有什么吃什么,不必特意准备什么。” “好,你今日要是得空。吃了饭咱们就去京郊的庄子里去转一下吧,自从公公将那些庄子转到我名下,你还没专门去看过呢。” 宋文禹一愣,不知道阿金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们之间的气氛,仿佛在那一瞬间又回到了平日里的祥和。只是阿金和宋文禹彼此都清楚,自打宋文禹选择没有据实已告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变了。 因为是要去庄子里,午饭之前阿金也没闲着。刚刚如下,京郊到了晚上还是会有些冷的。宋文禹坐在一旁,瞧着阿金忙里忙外地张罗着,突然有一种二人是出去踏青的感觉。 “不必准备得这么周全。当天晚上是要回来的,”眼见着阿金忙得像是一个陀螺一样,宋文禹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拉住了阿金的衣袖,“你坐下来歇会吧。” 阿金闻言,听话地坐下,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就是因为晚上要回来,才要多做些准备。夜凉,再则这一来一去路上有不少时间在马车上,总要准备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宋文禹瞟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食盒,轻轻应了声,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拢好,“父亲一共给了你四个庄子吧。今日是要都一一看过吗?” “不用,咱们就去产杨梅的那个庄子就好。眼下正好是产杨梅的季节,临了还能带着些新鲜水果回来,思来想去,还是去那里最合适。” 宋文禹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看样子自己刚才的感觉没有错,阿金分明就是奔着踏青去的。想通了这些,宋文禹又有些感动。他深深地看了阿金一眼,心里有些愧疚,“你都知道了?我刚才发呆,并不是为了太子的事。” 阿金歪着头,明知故问,“你不为了太子,那是为了谁?” 宋文禹被她问得脸有些发红,他叹了一口气,将阿金搂进了怀里,“不是为了谁,只是有些不安。” 阿金将脸闷在他的怀里,没有搭腔。她的气息透过衣襟喷洒在他的胸膛上,温柔如羽毛,却也灼热似火。宋文禹沉默地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心里的那一股子不安,正在想着应该怎么描述,阿金忽然坐直了身子,“你是在担心孟一荻。” 宋文禹抿了抿唇,默认了。 “你担心她什么呢?她是太子妃,尚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这个时候回宫中待产,无可厚非,”阿金面无表情地将初见今日里跟她说的话又对着宋文禹说了一遍。像是在说服宋文禹,又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只是觉得,之前的那件事情,还没有完,”宋文禹与她四目相对,阿金从他的眼睛里只是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兴风作浪的是谁,却奈何不了她。一想到孟一荻回宫之后要与那个始作俑者朝夕相处,宋文禹的心便提了起来。 “还没有完,是肯定的,”阿金并没有为了安慰他而睁着眼睛说瞎话,宋文禹怔怔地瞧着她,只觉得她太过直白,半点也没有劝慰的意思,“那是她的独木桥。而你只需要走好你自己的路,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阿金说完,便站起身来,继续去准备下午出行的东西去了。宋文禹坐在那儿,反复回味着阿金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忽然有些释然了。 出发前,二人双双携手上了马车坐定以后,宋文禹也没有将阿金的手放开的意思,“阿金,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是我犯糊涂了。希望娘子莫要生我这个糊涂蛋的气。” 阿金闻言,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将手抽离,“我一开始就没生你的气,只是心里难受得紧,我又何曾见过你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禁不住在想,若是哪日是我遇险,你可也会这般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胡说!”宋文禹皱着眉头,光只是听到她这么说,他就已经开始心里不舒服了,“你不会遇险的,永远不会。” 阿金看着他满目惶惶的模样瞧着自己,忍不住就笑弯了眉眼。他伏在他的膝上,轻声说了一句,“你看,我就是这么好哄的。瞧见你真真切切地关心我,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你说得对,我一定不会遇险的。” “嗯,”宋文禹低声应了一句,温柔抚摸着阿金的发髻。 就在二人动身前去京郊时,萧湛却是一人坐在润王府里,瞧着暗探刚送过来的那封信,默不作声。 飞云站在一旁守着他,陪着他沉默。直到萧湛开始动手烧这封信,他才道:“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宋文禹吗。” “他早晚会知道的,”萧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团火焰,眼神清冷凉薄,“现在告诉他,他又能做些什么。” 飞云垂下眼,所有疑问都会耿直地问,从来不藏在心里,“王爷这么做,可是为了阿金姑娘。” 提到阿金,萧湛的眼神更是冷了。他沉默半晌,只待那一团火焰熄灭,只留下一摊灰烬,才缓缓说道:“这种时候,宋文禹不应该再与孟一荻有所牵扯。我很清楚,以他的性子,他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绞尽脑汁地想要保全孟一荻。可是有时候啊,越是想要保全,越是什么都保不住,包括他自己。” “那个孟一菡,当真是舍得,”飞云叹了一句,“宋大郎君牵涉其中,着实无辜。” 不用想,与皇嗣血脉有所牵扯,即便以后将这事情给说清楚了,宋文禹的仕途也必受影响。 “女人。是男人的造化,也是男人的命数。文禹命中该有此劫,逃是逃不掉的。我只希望,他能够冷静面对。这件事情,半个字都不要透露出去,就让他和阿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是。” 飞云微微倾身,向萧湛行礼道。 依着萧湛的估计,这件事情怎么说都要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宋文禹才能够知晓。可是宋文禹却是在事发五日之后便知道了。那一日,阿金正在东厢房里分装从庄子里带回来的新鲜杨梅,宋文禹坐在一旁忙着公务,二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日子好不惬意。 怀仁步履匆匆慌张而入,打破了这样的平静。阿金与宋文禹双双侧过头来往怀仁这边看,见他跑得脑门子上都是汗,宋文禹皱了一下眉头,“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少爷,”怀仁欲言又止,深呼吸之后才道:“是孟大郎君来访。” “一葳?”自打宋孟两家疏离,孟一葳便鲜少来访。再加上近日里他与萧湛联合打压太子,孟一葳就更不方便来了。宋文禹想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失了仪态,只道:“让孟大郎君在偏厅里稍待,我马上过去。” 怀仁领命,又急忙跑走了。阿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他有话没有说干净,却也没深究。她将手里刚分装好的一篮子杨梅包裹了起来,放到宋文禹手上,“我还在想着要不要给那位孟大郎君,如若是要给,该如何给。既然他已经上门来了,你便将这一袋子杨梅给他拿过去吧。” “是,”宋文禹拿着那水果篮子,只觉得沉甸甸的,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阿金一眼,“阿金,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的。” “嗯,”阿金笑了笑,目送他离开之后,便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分装起杨梅来。 宋文禹捧着杨梅到了偏厅,刚一进门,就愣住了。印象里,孟一葳脸上总会挂着笑容,而今他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宛如一座雕像。听到房门处传来脚步声,他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宋文禹。 宋文禹被他冷凝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见对方不说话,也没有站起身来迎接的意思,他也并不在意,只道:“一葳你今日怎么来了?” 说罢,他便将杨梅先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再转身面向孟一葳时,对方这才开口说话,“这几日你可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关于宫里的。” 宋文禹直直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些什么来。可是那里除了一片能够将他人吞噬的狂风暴雨之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一葳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正好放在了那一个被包裹得正好的水果篮子上,若有似无的果香飘散开来,让他更觉得讽刺。 “呵,”孟一葳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和沈家千金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可是阿荻却因为你……却因为你命悬一线!” “你说什么?”宋文禹猛地瞳孔一缩,不自觉上前一步,“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且问你,几个月以前,就在文渊成婚那日,你家老夫人突然病重,是谁给她医治的?” 宋文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他盯着孟一葳只是沉默。孟一葳见他没有应答,冷笑得更是明显,“就算你缄默其口,皇后也已经知道是伺候在阿荻身边的沈玉出手相救的。可是文渊成婚那日,阿荻就只带了沈玉一人前去观礼。我且问你,你又是怎么求她让沈玉出诊的?你们二人是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一葳,我……”宋文禹有口难言,刚想要解释,却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他便已经被孟一葳打得一个趔趄,撞翻了摆在桌上的水果篮子。 一个个颗粒饱满、红彤彤的杨梅滚落出来,落在二人的脚边,殷红的汁液浸润了地面,像极了新鲜的血液。 怀仁听到里头的响动,慌忙冲进门来,就见着宋文禹坐在地上,而孟一葳则双拳紧握地站在那儿。杨梅散落一地,分不清那些污迹到底是杨梅的汁水还是宋文禹的血。 “孟大郎君,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怀仁想要上前,却被宋文禹抬手阻止了。 只见宋文禹从地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一葳,“太子妃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谗言,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血脉存疑。偏偏她来你府上的那一日,你们二人确实又共处一室过,这谁能说得清!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宋文禹闻言一怔,思绪千回百转,眸子忽然变得更加的黝黑,“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与太子妃之间清清白白,并无苟且。” 孟一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突然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又怎么不知道……你们二人清清白白,并无苟且。可是,这件事情横竖是说不清楚了!说不清楚了!宋文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你的错!” 说罢,孟一葳便拂袖离去。可怜那些杨梅,被他踩得四分五裂。宋文禹低着头瞧着那一地狼藉,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向房门口。怀仁在一旁跟着,瞧着宋文禹这幅模样始终不放心,忍不住提点道:“大郎君,您脸上还有伤……” 宋文禹脚步一顿,伫立良久,这才又往前行,“今晚上咱们不回东厢房了,回书房安寝吧。” “是,”怀仁轻轻应了一声,便跟在宋文禹身后,往他婚前书房的方向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阴谋算计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一连几日,宋文禹都是以公务繁忙为由住在了书房,可这并没有将孟一葳打伤他的这件事情给瞒住。相反,在他住去书房的第二天,阿金就已经知道了那日孟一葳与宋文禹在偏厅起了冲突,只是不清楚细节罢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情让她有些在意,那就是沈玉再一次失去了联系,算起来也已经是有半个多月杳无音信了。 “阿珍”,这一日,阿金写了一封信,并将阿珍唤了进来,“把这封信交给初见,便说让他想办法联系药王谷的人。我总觉着,沈玉那边怕是出事了。” 阿金的话只说了一半,他依稀觉着宋文禹突然对自己避而不见,还有孟一葳的突然到访,都和沈玉有关。可口说无凭,这些猜想都做不得数。 阿珍接过了信,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姑娘可是想好了?若是将这封信发出去,还不知道药王谷那边要怎们编排咱们呢。” “不说,若是日后沈玉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更是麻烦”,阿金无奈地看了阿珍一眼,“再说了,之前义父恪守承诺,压根就没有将鸽子放进内城。我们若是想要打探到沈玉的消息,还得药王谷出手相助。” 阿珍抿了抿唇,向阿金行了个礼,转身正打算出去,又被阿金叫了回来,“再交代你一件事,你离府之前,将怀仁叫过来。” 阿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张嘴刚要说难处,忽然又明白了过来。于是她狡黠一笑,对着阿金回道:“姑娘放心,奴婢定将那厮给绑过来。” 阿金被阿珍俏皮的样子给逗笑了,不一会儿,脸上那抹笑意渐渐淡去,只留下一脸惆怅。怀仁被阿珍推搡着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阿金这幅落落寡欢的模样,人已经到正主面前了,再想着逃跑也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也逃不了。 “大少夫人……”怀仁向着阿金行了个礼,便垂着头,等着她的吩咐。 阿金闻言侧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半晌,“为什么请你过来,不用我说,你应该清楚的吧。” “大少夫人,您这真是高看小的了。小的被阿珍姑娘这么一路拎过来,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啊。”怀仁连忙应道,回答得滴水不漏。 见他这般反应,阿金倒也不生气,只是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我问你答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来看向窗外,语气平淡地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思,“孟大郎君突然到访的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说与我听。” …… 因为脸上有伤,宋文禹寻了个由头向朝廷告假在家,所谓公务繁忙,不过是他的托辞罢了。其实这么躲着阿金,并没有让他心里好受多少,反而愈发地沉重。 阿金和孟一荻二人的身影时不时地在他脑子里晃悠,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做事情。这种情况,宋文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让他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而今的他,即便手握书卷坐于案前,也不过是在虚度光阴而已。正在他发呆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他本以为进来的是怀仁,便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放在了书本上。 阿金依靠在门边打量了他一阵,这才进到房间里来,在他对面坐下,一手托腮看着他道:“夫君别装样子了,阿金又不是外人。” 阿金的声音忽然在宋文禹的耳畔响起,着实吓了他一跳,差一点书都没有拿稳。他猛地抬起头来,与阿金对视了片刻,他的仓惶失措全都落在了阿金的眼睛里。 “你……”宋文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把脸转到一边,似乎是不想让阿金瞧见他的狼狈。 “你是想问,我怎么突然来了?还是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阿金保持着托腮的姿态,气定神闲地将宋文禹藏在心里的那些话全都翻了出来。 宋文禹放在双膝上的手有些紧张地攥成了拳,阿金见他始终不肯再转过头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别躲着了,那天怎么回事,我都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还未等宋文禹有所回应,人便已经到了宋文禹面前。只见她弯下腰,双手捧着宋文禹的脸,好让他只能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瞧,“你这脸上只是淤青没错,但若不好好地活血化瘀,你就算请了半个月的假,都不见得会好。” “阿金……”宋文禹有些难堪地瞧着阿金,他声音干涩,皆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阿金。 阿金像是没有瞧见他的窘迫一般,一心一意地观察着他脸上的伤势,将他的脸转来转去。最后,她才松开手道:“孟一葳下手够狠的,你当时怎么就不想着躲一躲。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脸上的伤这么明显,早晚会让人知道是孟大郎君下得手的。” 其余的话,自不必说。眼下只要宋文禹受伤的事情和孟大郎君关联上,孟一荻的处境就会更难堪,这也是为什么宋文禹不愿意顶着这一脸伤上朝的缘故。 阿金见他不搭腔,便知道他不想深谈这件事。她直起身子来低着头瞧了他一会儿,这才又轻声说道:“我叫怀仁打盆清水进来净手,然后我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她便去开了房门,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又关上门。一转身,就瞧见宋文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文禹问道。 阿金一边走近他,一边答道:“原先心里就有了些猜测,但是若说知道,也是刚才一会儿的事情。” “嗯”,宋文禹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以前对阿金避而不见,他本就有些愧疚。而今把话说开了,他也并不觉得轻松,“阿金,这件事情……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你是束手无策的”,阿金一针见血地回道,她的话让宋文禹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许多了,“你越是想要帮她一把,她的日子便越是难过。” 宋文禹的身子紧绷着,就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他又如何不知道,可他却偏偏想要破了这个死局。他的心思,阿金也一清二楚,可是她偏要说破。 正在这时,怀仁端了一盆清水进来,见房间里气氛有些尴尬,也不敢多做言语,放下阿金要的那些东西,便又悄悄退了出去。阿金走到水盆前仔仔细细地净手,又捧着一小盒药膏来到宋文禹面前,“头仰起来,看着我。” 宋文禹听话地照做,就见着阿金将药膏涂抹于掌心中间,用人体的温度微微将之融化了,才给他上手涂抹。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宋文禹感到有些刺疼,却还可以忍受。 “你这几日若不想回东厢房里住,便不回去吧。但是每日我都会过来给你上药,不出三日,淤青就不会那么明显了”,阿金一边给他推着淤青,一边如是说道。 她的云淡风轻,让宋文禹心里堵得慌。他时不时地打量着阿金的神情,却根本摸不透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半晌,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阿金的手腕。阿金愣了一下,终于正眼看他了。 “你是在生我气吗?”宋文禹刚问完这一句话就后悔了。明明是他先做了逃避的选择,事到如今却问被动接受的阿金是否气愤,简直不知所谓。 他本以为阿金会反唇相讥,却没想到阿金只是平静地瞧着她。可不论她如何冷静,他都从那一句问话里觉出了几分哀伤,“文禹,生气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我没有!”宋文禹有些急了,声音高亢了些。见阿金皱着眉头瞧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将阿金的手腕抓得更紧了些,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生气。” “那你可有曾责怪”,阿金垂下眼来,不再看他。她感觉到自己在问完这句话时,对方的身子似乎有些微的颤抖。阿金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动静,挂在唇边的笑意,更为苦涩了,“多少还是有的吧。毕竟当初提议让沈玉救人的,是我。说不定,你还曾经恶意揣度过我的真正用意,对吧?毕竟,我可不是沈家千金。我是通天阁上的大姑娘,江湖人称小魔女的梁金啊。” 宋文禹身子一抖,一把将阿金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哪怕将人圈在怀里,也无法抚平他心中强烈的不安,“阿金,我没这么想过你。” 阿金抬起手来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势,眼睛里带着些受伤,也带着些心疼,“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没这么想。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想法呢。只是啊……你也没有否认,你在后悔当初找了沈玉。” 说罢,阿金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轻轻一推,便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阿金向后退了几步,这才又站定看向宋文禹,“你心中尚有魔障未破除,在此之前,你不回东厢房,我也不会勉强你。药膏我放在这儿了,明儿个我再过来看看你。” 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盒药膏放在书桌上。之后,便毅然转身离开,决绝的样子让宋文禹的一颗心跳得厉害。待到房间里又只剩下宋文禹一人时,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一下跌坐在了椅子里。 阿珍与怀仁守在书房门外,二人都是练武之人,再加上宋文禹与阿金的谈话并没有避讳旁人,自然也让他们听了去。二人神情都十分凝重,相比之下,阿珍的脸上还多了些许愤怒。 正在她对怀仁怒目而视的当儿,阿金突然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阿珍,咱们回去吧。” “是,姑娘”,阿珍跟在阿金身后,临走之前还瞪了怀仁一眼。 怀仁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追到阿金面前,跪了下来,“大少夫人,您别生气。大少爷只是一时转不过弯了,他对太子妃,早就已经没了其他的想法。大少爷的一颗心,可都是在大少夫人身上的。” 阿金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只道:“你先起来吧。” 主子已经这么说了,怀仁也不好再跪着,只得站起身来,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继续对阿金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少夫人,您玲珑心思,也应该知道咱们大少爷不是糊涂的人。” “他不是糊涂的人”,阿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只是越不是糊涂的人,却越容易做糊涂的事儿。这几日,你好好看着他吧。宫里若有什么动静,也随时来报与我知。” “是”,怀仁连忙应道,并站到一旁,让出了一条道。 …… 走廊上,灯笼随风摇曳,烛光在阿金与阿珍这一对主仆的身上肆意摇晃着。二人一路上沉默无言,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东厢房。阿珍推开房门进去,忙着将房间里的灯笼都点亮。 阿金则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解着披风,“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为何不愿意现身?” 阿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阿珍一愣,立马警觉起来。与此同时,一个身着连帽披风的女子从房间里的阴影处走了出来。阿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摘下连帽,“你……” 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是阿九。 阿金仿佛对阿九的出现并不意外,直到那人到自己身前跪下,她才冷漠地看向她道:“你已经不是我通天阁中人,跟了别的主子。对我,不用再行此跪拜礼。” 说罢,她又看向阿珍道:“你去外头守着吧。” 阿珍知道兹事体大,连忙出了房间,只留下阿金与阿九二人。 “姑娘,我……”阿九站起身来,艰难地开口。见阿金一脸冷漠地坐在那儿,不禁心如刀绞,“姑娘,您最近这一段日子过得可好?那宋文禹,可有苛待了你。” 阿金看着阿九,没有回答她的话,“你那位新认的主子,怕是并不知晓你今日会过来吧。冒这么大的风险出现在我面前,总不至于只是来寒暄几句的。有什么事,便长话短说了吧。” “姑娘”,阿九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似是在向阿金哀求,可是一想到这厮在自己身边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自己下了避子的药,阿金便又恨又心痛。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背叛,那滋味实在是难受,“姑娘应该有听说孟一荻的事情吧。沈玉,已经被朱良莘囚禁起来了,他们还对她用了刑。” 有关于沈玉,阿金总算是有了反应。她的眸子里泛着冷芒,这个时候的她,越是平静,越是让人背脊发凉,“朱良莘,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阿九低下头,不去看阿金,“朱良莘是从孟一菡那儿知晓还有此事发生的,她本就看不惯太子对孟一荻的情深意切。惊怒交加之下,也失去了判断的能力,本来她是想要动孟一荻的,可是孟一荻现在怀有身孕,又有太子护着。所以,便只能在沈玉身上下功夫。” “她倒是不遗余力地想要给自己儿子头上戴绿帽子”,阿金冷冷一笑,听了阿九的描述,阿金心里便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多半,她这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舍了一个孟一荻,正好可以将宋文禹拉下马,解开萧烁眼下的困局。何乐而不为。” 阿九听了阿金的话,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瞧着她。刚才她说的那些,与萧湛的想法是一致的。想起那个看似温润,时则阴冷的男人,阿九禁不住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她这次偷溜出宫来给姑娘报信,也不知道是否能瞒天过海。那人的手段有多狠厉,她是见识过的。纵然是生长在通天阁,她也从未见过如此杀伐果决的人。 “既然消息已经带到了,你可以回去了”,阿金突然出声说道。 阿九抬起头来看着阿金,眼中恋恋不舍,“姑娘,我……” “你留在这儿越久,对你我二人越是不利。况且,我实在不想和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有所牵扯”,阿金面无表情地瞧着她,像是在瞧着一个陌生人。或许从阿九毅然投奔萧湛开始,她们二人就注定要形同陌路了,“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想要为父母族人复仇,我无法拦着,却也不愿意被牵连。不过这次你带来的是沈玉的消息,我还是要对你道一句谢的。” 说着,阿金便向阿九微微颔首,此后就再也没有表达友善的动作了。阿九的脸色白了又白,最后她目光盈盈地瞧着阿金,也回了个礼,“姑娘珍重。若是姑娘有所求,但凡说出来便是,阿九一定鼎力相助。” “不必了”,阿金知道,阿九而今一定是潜伏在宫中,却并没有借力的意思,“江湖事,江湖了。山人自有妙计,不劳姑娘烦心。阿珍,送客。” 她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只见阿珍站在房门口,甚是为难地看着阿九,“这位姑娘,请吧。” “阿九……拜别姑娘,姑娘一定珍重”,为了不让阿珍为难,阿九动作僵硬地向阿金行了跪拜礼之后,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外淅淅沥沥,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阿珍看着枯坐在房中的阿金,烛光只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另外半边脸,则隐藏在了阴影之下。 “姑娘,沈姑娘的事儿,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飞鸽传书给药王谷。咱们准备准备,去宫中救人”,阿金盯着放在不远处的灯笼,语出惊人,却也在阿珍的意料之中。 “是”,阿珍没有多问,立刻退下去安排了。她一离开,阿金眸子里的光更是冷得厉害。 就在刚才与阿九交谈的过程之中,她想明白了很多事。从阿九向她透露沈玉的下落开始,她便知道萧湛一定是将阿九安插在了吉昌宫中。否则,阿九不可能对孟一荻的处境如此了若指掌。 即便如此,萧湛还是任由这把火烧到了宋文禹的身上,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什么角色,至少他是冷眼旁观了。宋文禹眼下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是当局者迷,二是他压根不清楚萧湛的手下豢养了这么一批江湖人士。 阿金微眯着眼睛看着那灯笼,烛光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真是好算计啊……” 可怜宋文禹,被人家算计了还在为人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想到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烛火明明灭灭,让她冷若冰霜的脸更显得寒凉。 宋文禹来到房间门口,踌躇不前的时候,正好便瞧见了她这么一副神情,禁不住愣住了。他抿了抿唇,心生退意,可是转了个身之后没多久,又出现在了房门口。 叩叩叩,轻轻三声敲击,将阿金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她转过头,见着宋文禹站在门口,有些意外。 “我……见你的房门没关,就进来了”,宋文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不太自在地解释道。 “这里是你家,你想进来便进来,不用管其他的”,阿金说完这句话,见他还站在门口,不免有些生气。于是她语带娇嗔地问道:“还是说,你真的打算看看就走?” 话已至此,若是不进房间里,显得他这个人太不会看人脸色了。宋文禹脸色一红,掀起衣摆一脚跨过了门槛。阿金垂下眼去不看他,心底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怕,这个榆木疙瘩会不愿意就着她给的台阶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宋文禹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道:“刚才见你神情凝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阿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又偏过头去,“在想沈玉的事儿。” 其实,她撒了谎。刚才她满脑子里想着的是宋文禹被利用的事情,才会那么杀气腾腾。 “沈姑娘那边……我会想办法去打听消息的,你不要着急”,宋文禹想起刚才阿金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不安。 见对方这么小心翼翼地安抚自己,阿金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着急。你放心,我是不会做傻事的。” “嗯”,明明已经得了阿金的承诺,宋文禹心里的那股子不安却还是没有办法消除。他瞧着阿金,欲言又止。 阿金被他瞧得心烦,又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权谋旋涡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三日后,宋文禹伤愈又重新站到了朝堂之上。孟一葳远远地瞧到他,表情很是纠结,似乎带着些愧疚,又透着些不甘心。直到朝散,也不曾见他过来找宋文禹。 洛腾作为旁观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你和孟大郎君,是怎么一回事?” 宋文禹不语,目不斜视地往下马处走。洛腾跟在他身边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打量他的脸,半晌才问道:“我听说孟大郎君闯到你家去打了你,这事情是真的了?” “你听谁说的?”宋文禹突然顿住脚步,语气严肃地看着洛腾问道。 “我大姐前些日子回了一趟洛府,我听到她是这么和父亲说的,”宋文禹的眼神狠厉,让洛腾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文禹听了洛腾的回答,脸色稍霁,复又闷不吭声地向前行去,一路上不管洛腾如何追问,他都不曾给一点回应。直到上马车前,他才看向洛腾道:“对于这件事儿,你三缄其口便是了。不该问的,便不要问,免得惹祸上身。” 若是不了解宋文禹的人,一定会觉得他的言语之中带着威胁。洛腾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明白,宋文禹是在就事论事。越是如此,他越是手心发凉,本还想刨根问底,最后还是打住了这个想法。 洛腾退到一旁,看着宋家驶离的马车,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禁不住微微攥成拳头。片刻之后,他也翻身上马,没有多做停留。 …… 早在一个时辰前,宋家的男人们还没有下朝归来的当儿,魏凌云便已经登门拜访了。 他这次来得唐突,并没有准备什么拜帖,可门房听了他自报家门之后,还是赶忙去了主屋传信,问老夫人的意思。 “魏院正的公子为何会突然造访?”宋老夫人也觉得奇怪,据她所知,他们宋府和魏府之间,是没什么交情的。又听门房说是来找宋大郎君的,就更奇怪了。可毕竟魏家的人是行走于深宫之中的,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宋老夫人吩咐道:“将魏大郎君引到偏厅里坐着吧,再去东厢房通传一声,若是文禹还没回来,你们便和这魏大郎君好好说说。” 沉吟片刻之后,又加上一句,“我与大夫人都不好去招待晚辈,你便让大少夫人跑一趟吧。” “是”,门房应了一声,连忙又往东厢房赶。于是,便有了现下阿金与魏凌云共处一室,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为了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偏厅的房门是开着的,外头还站着两个丫鬟守着。魏凌云坐立不安地看了好几眼那两个丫鬟,又侧着身子看向阿金,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反观阿金,倒是平静得多。只见她喝了一口茶,这才将茶碗放在一边,笑盈盈地看向魏凌云道:“魏医正不用焦心,夫君今日没有传信回家说不归家吃饭,估摸着朝散了以后便会回来的。” “好,好。原是在下唐突了”,魏凌云也知道隔墙有耳,不方便说更多。可是一想到沈玉现在的状态,他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扔进了滚水里,受尽煎熬与折磨,“大少夫人,我……” 阿金见他已经沉不住气了,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来压在自己唇上。魏凌云见状,忽然就没了声音,沮丧地低下头来。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守在外头的丫鬟估摸着茶水大概已经凉了,又送进来新的茶点。 魏凌云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茶汤出神,正在想着宋文禹大概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时候,宋文禹本人便已经来到了偏厅里。 “夫君”,阿金率先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宋文禹走到自己面前,“魏医正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了,你们且说着话,我这就退下了。” 说着,阿金带着阿珍就要往外走。魏凌云见状,有些着急了。他慌忙站起身来,急切地看着宋文禹夫妇二人说道:“还请大少夫人留步。凌云所求之事,也需要大少夫人留下来听一听。” 听到他这么说,宋文禹便将魏凌云的来意猜出了八九分。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阿金,见她并没有推脱的意思,这才又对着怀仁道:“你到外头去守着,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吧。” “是”,怀仁领了命,径直便出去了。阿珍见状,在询问了阿金的意思之后,便也跟着出去了。 “魏医正今日是为何事登门拜访我宋府,现下可以好好说上一说了”,房门关上以后,宋文禹这才看着魏凌云道。 魏凌云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携手又回到主位上坐下,这才稍稍安心,“宋大夫,我确实是有事相求。之前我撒了谎,说是登门拜访您,实则是有求于大少夫人。少夫人,还请您能够想想办法,救阿玉一条性命。” 宋文禹闻言愣了一下,倒是阿金表现得平静得很。自打魏凌云踏进宋府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魏凌云竟然会为了沈玉的性命,做到如此地步。 于是她抬起头来,看着魏凌云,一字一句轻声问道:“魏医正应该清楚,现下阿玉的困境,若是想用寻常法子,基本上是无路可走的。” “在下知道”,魏凌云回答得坚定,他眸子里的神情更是坚定,并不像是在说假话,“正因为如此,在下才斗胆前来,请大少夫人出手相助。少夫人,我……我去看过阿玉,我害怕她,害怕她撑不下去。” 魏凌云声音哽咽,说出来的话让两人皆是心里一紧。宋文禹神情凝重地瞧着他,沉默不言。阿金原先上扬的嘴角也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冷漠。 “你先回去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必要时,我会让夫君与你联系的”,半晌,还未等宋文禹开口,阿金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凌云一愣,随即喜出望外地对着阿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打开房门,向府外行去。宋文禹阴晴不定地瞧着魏凌云渐行渐远地背影,直到那身影已经走过了二道门,他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已经坐回到主位上的阿金,“你应该知道,你刚才那句话,便相当于是答应了。” “不然,我还能如何?”阿金抬起眼来看着宋文禹,“冷漠拒绝,然后眼睁睁地瞧着沈玉无辜受牵连吗。” “你想怎么做,”宋文禹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 “我已经去信告知药王谷了,希望他们的人能够快马加鞭地赶到王都,有他们相助,说不定真有金蝉脱壳的好法子。既可以把阿玉救出来,又不会连累了太子妃,”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偏头看向宋文禹,“如此,夫君便可以安心了吧。” “阿金,你……”宋文禹从这话里嗅到了一股子醋味,却又不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覆在阿金的手背上,异常郑重地瞧着她道:“我不关心旁人,真的只是担心你。” “那倒不必,这么大一件事儿,我也不会贸然出手的,”阿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离,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又转过身来特意问了几句,“你要不要我干脆将太子妃一道救出来?” 宋文禹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你看那内城是牢笼,可再是牢笼,而今都是她的家。你将她从她的家里带出来,之后怎么办?她还能去哪儿。” 阿金斜睨着宋文禹,没有搭腔。她惯来毒舌,却始终没办法对一个四面楚歌的可怜女人落井下石。话已至此,她也没了聊天的兴致,索性便先带着阿珍回东厢房去了。 …… 经过漫长的等待,药王谷的人终于在十日以后赶到了王都里。阿金一收到信,便立马带着阿珍去了一趟运来客栈。来的人依旧是拓跋亮,阿金由初见引导着进到房间里时,就见他一席玄色衣衫跪坐在桌旁。 琉璃与阿银,也在房间之中。 “大师姐,阿银,”阿金进来先和二人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将目光放在拓跋亮的身上,“拓跋公子,好久不见。” 拓跋亮抬起头来看向这笑得明媚的小妇人,冷冷点了一下头,尔后便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药王谷出来的人对自己是这么个态度,阿金早已经习惯了,倒是阿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攥紧了手里的碎星。 “阿金姑娘一言九鼎,之前在我离开之前便向我药王谷承诺,一定保护沈玉的周全。若是沈玉出了什么事儿,也一定事无巨细,第一时间来报。可是为何,当我们知道的时候,沈玉已经被那帮人伤成了那副模样?” 面对拓跋亮的接连诘问,阿金并没有急着回答,她先是走到拓跋亮的对面坐下,再又给对方舀了一碗茶汤,轻轻推到他面前,这才道:“事已至此,我们无意推卸责任。只是通天阁一直以来不曾在宫中安插眼线,前一阵子更是将王都之中的鸽子尽数召回不羁山。这件事,想必药王谷也是知晓的。毕竟我们的人和你们的人,是同一时间撤离的。” 阿金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拓跋亮有气没处发,甚是憋屈地瞧着她,“阿金姑娘以为,现下应当如何是好。” “信中我说得很明白了,只求药王谷带上一味药,可助沈玉金蝉脱壳。其余的,由我通天阁来安排。” 药王谷擅长于制药用毒,而通天阁擅长于易容遁形,化腐朽为神奇,两股势力若是能够合作。想要救出沈玉,并非难事。 只不过,要看沈玉本人配不配合。思及此,拓跋亮有些迟疑地看向阿金,“有件事情,我一直在担心。师姐心中一直挂念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妃,而今,她是否也会因为她,而不愿意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对于这件事,阿金看得明白,“沈玉很聪明,她应该清楚。这一次,不论她走还是不走,都帮不了太子妃殿下了。她留下,不过是在作无谓的牺牲罢了。” 阿金垂下眼,茶汤之中雾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轮廓。 …… 偌大的东宫正殿,平日里都是门庭若市,金碧辉煌的。而今侍人尽数被撤去,只留下竹儿一人在孟一荻身边伺候着。孟一荻一身素衣跪坐在几案前,隆起的小腹尤为明显。竹儿瞧着她瘦弱却依旧挺直的背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悲痛。 “娘娘,您若是累了,便去歇一下吧,”这一阵子,孟一荻一睁开眼便在不停地誊抄佛经。自从朱良莘不分青红皂白将沈玉押走之后,孟一荻也没办法走出这东宫的正殿了。 “你的脸,好些了吗,”孟一荻笔下不停,开口问道。 竹儿心里一暖,眼睛也有些发涩,可是面上却依旧还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回娘娘的话,没事儿了。” 孟一荻放下了毛笔,抬起竹儿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温柔地放开手道:“还是有些肿的,回头我要些冰块来,给你敷一敷。” “娘娘,”竹儿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她知道她是想哭的,可是从小到大经历的严苛的训练,已经让她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孟一荻也察觉到了竹儿的异样,她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过是些冰块。我还是要的来的,母后不是说了吗,不可短我的吃穿用度。” 竹儿紧咬着下唇,没有出声。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朱氏,她的心里又憎恨了几分。对于朱家,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若不是朱家人,她早就应该冻死在雪地里,或者成为王都城外的一具饿殍。是朱家人将她捡了回来,又将她训练成一台杀人机器。 竹儿看着孟一荻聚精会神地誊抄佛经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当了她刀下冤魂的小丫鬟。那个小丫鬟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小柳,竹儿记得,孟一荻曾经因为小柳的死黯然神伤了好久。 往事如烟,一幕幕又上心头。正在竹儿想得出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主仆二人皆抬起头来往外看去,就见着孟一菡正站在门口,遮住了本应倾泻进来的光线。孟一荻眯着眼睛瞧了她好一阵,才看出是她。 孟一菡逆着光站在那儿,她本以为孟一荻见到她会说些什么,可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来继续誊抄着佛经。对于这样的漠视,孟一菡倒也不生气,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缓步走进房间,眼见着离孟一荻越来越近,竹儿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一菡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行礼的丫鬟,尔后又看向孟一荻微微笑道:“姐姐,不若将这奴婢差遣出去,好让我们姐妹二人说说体己话。” 孟一荻闻言,笔锋一顿,险些污了字迹,还好她立马收了力气,总算是将那个字给写完整了。于是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毛笔放进笔洗之中,瞧着那一盘清水渐渐变成了墨色,“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姐姐这句话可是见外了。你我乃同胞姐妹,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孟字。再则,咱们姐妹二人又共侍一夫。若要说这体己话,定然是说不完的,想说多少便有多少。” 孟一荻神色冷淡地将毛笔洗干净之后,便将之挂在了笔架上。做完这些,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孟一菡,“竹儿,你先退下吧。” “娘娘……”竹儿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孟一荻,见她的眼神坚定而不疑有他,这才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孟一菡的目光随着竹儿离开的身影远去,又转过头来看向孟一荻道:“姐姐收服人心的本事,妹妹着实佩服。就连皇后娘娘安插在你身边的人,现如今也能对你如此忠心耿耿。” “你到这里来,只想说这些吗?”孟一荻扶着笨重的身子换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坐姿,如是问道。 “姐姐的身子,怕是已经有七八个月份了吧。再过一个月,便要生产了。太子殿下可很是期盼这个孩子呢……毕竟若是个男孩,就时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了。只是可惜呀,尚在腹中,就要经历诸多磨难……”孟一菡盯着孟一荻的肚子,喃喃说道。 “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出去吧,”孟一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一丝惧怕,镇定得就好像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正在谈论的不是她最为看重的孩子,而是别的无足轻重的东西一样。 见孟一荻这么油盐不进,铁板一块,孟一菡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终于淡去了,“姐姐,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的宽宏大量,你的自以为是,都最让人生厌。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吗。” “就算我落魄如斯,还轮不到你一个连侧妃头衔都没有的女人来大放厥词,”面对孟一菡的狰狞,孟一荻依旧孤傲。她知道有竹儿在外头守着,孟一菡最多在她面前呈口舌之快,她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孟一荻如是想着,双手一展,便让宽大的袖子彻底遮住了自己隆起的腹部,隔绝了孟一菡怨毒的视线。她嘴边噙着笑,目光讥讽地瞧着孟一菡道:“我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到底,你还是沉不住气了。” 孟一菡被她戳中了心事,脸色变得更为难看。算来她的皇儿已经满月,可是太子却鲜少来看望她和孩子。甚至于,她的孩子现如今都还不曾有赐名。 反观孟一荻,即便是有污名在身,即便皇后怀疑她腹中孩儿血统不正,可是太子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保她。若非有太子的誓死守护,孟一荻早就成为这深宫之中的一缕芳魂了——连带她那腹中孩儿一起。 突然,一个想法从孟一菡的脑子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她的脸色又恢复平静。孟一荻见状,眉头也微微蹙了一下。 “姐姐,你果真是宽宏大量的。知道竹儿是皇后的人,还将她留在身边,替她疗伤,”孟一菡说到这儿,话锋一转,红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只是我很好奇,若你知道了竹儿干过的事情,你可还会这么处之泰然呢?” 孟一荻沉默地看着孟一菡,她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卖关子,所以并不打算接这个茬,“不劳你费心。待会儿太子殿下应该会来,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要和他撞上。到那个时候,还要想着说辞糊弄,又是何必呢。” “呵,”提起太子,孟一菡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萧烁不蠢,时至今日自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挑拨,孟一菡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想着可以瞒天过海。毕竟,只要孟一荻和她的孩子没了,她的儿子便贵为长子。如此一来,她所做的这一切,总归是值得的,“太子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姐姐还是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吧。我真的很期待,当你知道竹儿都做过些什么之后,你还能不能这般云淡风轻。” 说罢,她便拂袖离开了这处让她觉得晦气的幽禁之地。竹儿守在门外,自然是听到了她的挑拨之言。所以当孟一菡走出正殿的时候,她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带着杀气的。 可是孟一菡并不惧怕她眼中的冷芒,竹儿越是这么盯着她,她越是对着竹儿笑得灿烂。以至于让竹儿觉得,这女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目送孟一菡离开之后,竹儿赶忙走进殿中跪在了地上,“娘娘……” 正在发呆的孟一荻回过神来,她轻轻说道:“起来吧,地上凉。” 虽然时值盛夏,可是这大殿里真是阴冷得紧。孟一荻知道,自己的心境到底还是被孟一菡影响到了,“竹儿,我想阿玉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竹儿想起沈玉受刑的惨状,实在不敢据实已告,只能含含糊糊地回道:“沈玉那儿,除了吃住得不好以外,其他的都还能忍受。” 孟一荻没有再细问,其实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沈玉的凶多吉少,“全是代我受过啊……” 孟一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正如她现如今所陷入的权谋旋涡一样,茫然四顾,都没有亮光。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就是个傻瓜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有药王谷的人鼎力相助,阿金没有几天就将营救沈玉的计划全都部署好了。阿金见拓跋亮听了自己的想法默不作声,好脾气地等了一阵,这才道:“拓跋公子觉得这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好是好,可是这打探沈玉所在之人,是否可靠。” “自然是可靠的,”阿金言简意赅地答道,并没有将魏凌云的身份以及他和沈玉的关系和盘托出。对于药王谷的人是否能够接受他和沈玉的这段感情,阿金心里并没有底。 拓跋亮听罢,抿了抿唇,“你们只去两个人,把握可大?” “不过是送个药,又不是将人给掳出来,没有问题的。”阿金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拓跋亮莫明觉得安心。 “好,那我便在宫外接应。祝大姑娘您马到成功。” “一定,”阿金说完这句话,便带着阿珍退出了拓跋亮所在的房间。一转头,便见阿银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她走了过去,微微仰着头看着这个个头已经高过她的少年,轻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的?还专门在这里等着我。” “阿姐其实不必亲自前去。我去便可,”阿银冷冰冰地说着暖心的话,认真的模样让阿金笑开了怀。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阿银的发髻,“这次我和阿珍是要借着杏林苑医女的身份才能进宫的。阿银你若是担心阿姐,可以和拓跋公子一道在宫外接应。” 阿银微微蹙眉,向来平静的眼眸里现出几分犹豫的神色,“阿姐若在宫中碰到了难事,一定要记得放信号灯让我们知道。” “我知道了。” 见阿金又郑重点了点头,阿银这才让出一条道来,让她继续往前行。 离开运来客栈之后,阿金带着阿珍回了宋府。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宋文禹这个时辰竟然会在家中。 “今日这么早?”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进了房间。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宋文禹的脸色并不好看,“怎么了?” 宋文禹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阿金断定他心里有事,可见他并不打算说,便也没再问了。眼下能让宋文禹烦心的,总共也不过是那么一件事,那么一个人,阿金心知肚明。 她径直走到屏风后头,开始更换起衣裳。人离开身边了,宋文禹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他转过头来看着屏风上倒映着的绰约身姿,“你出去巡庄子了?” “是了,不过没出城,就是去了城里的那几个产业转了转。顺道还去了一趟沈大郎君那儿,”沈默麟近日里在王都的珠宝生意越做越大,从他店里出来的首饰已成为了贵妇们争相炫耀的抢手货。虽然阿金不喜欢这些应酬,也难免会被邀请参加一些宴会。给女主人送上沈默麟店里的一些小玩意,总是不会出错的。 听了阿金的话,宋文禹看了放在自己手边的那几个锦盒一眼,“又是哪个府上递帖子了?” “倒没有,”阿金换了衣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我是有备无患,所以才从沈大郎君那儿买了些小玩意,都不贵的。” 阿金说得真诚,让宋文禹有些郁闷。他也就随口一问,并不是嫌弃阿金乱花钱。他无奈地看了阿金一眼,见对方一脸无辜地瞧着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阿金小心翼翼地问。 宋文禹嗯了一声,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不是因为你。” “那就是因为孟一荻了,”阿金得了这个答案,忽然就坐直了身子,换了一副姿态。 宋文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他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两夫妻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阿金先开了口,“你总归要跟我说一说吧,关于你为什么不高兴。不然,我会想多的。” “我今日散朝之后便去了润王府,”宋文禹低头盯着攥成拳的双手,他在拼命忍耐,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我只想求个答案,我想知道润王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太子妃落难的事情。” “然后呢?”阿金垂下眼,双手拢入袖中。答案,她一早就知道了,她只是好奇若是宋文禹也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一早就知道了,却什么都没说……”宋文禹回忆起二人在润王府争执的场面,想起萧湛质问自己的那些话,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宋文禹突然沉默了下来,阿金掀起眼皮来瞧着她,她说的话,像是安慰,又更像是在陈述事实,“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他本不会去多管闲事。更何况,他也无从下手。” 听了阿金的话,宋文禹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阿金见状,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她眉心微微一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你只是因为他没有告诉你而不高兴?还是因为对现状束手无策。” “都有一些。”宋文禹想一想,最后有些犹豫地答道。 阿金闻言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站定在宋文禹面前,“你就算知道了,也并不能做什么。皇后一直将此事压着,隐而不发,一个是为了保全太子的名声,另一个这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或许,太子妃忍过了这一阵,把孩子生下来,眼下的困局就迎刃而解了。你现下出手,不论你做了什么,都只是会让太子妃的处境雪上加霜。” “你会这么想,可见你一点都不了解皇后,”宋文禹低声说道:“听说,皇后已经不让太子踏进东宫一步了,强行让他住到了宫外的太子府。东宫,现下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明知孟一荻处境岌岌可危,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宋文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十几年前的冬天。 他躺在雪地里,濒临死亡,若不是有阿金……或许他和萧湛二人都要永远留在那座深山之中了。 宋文禹思及此,转过头来看向阿金。虽然他一言不发,阿金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与他对视片刻,错开了视线,“你想让我做什么?” “……若是可以,你去救沈姑娘时,可否去见一见她。” “好,”阿金点了点头,宋文禹在说出这个请求时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站起身来本来想到位爱投去透透气,临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有什么话,想要带给她的吗。” “没有。”宋文禹摇了摇头,此时无声胜有声,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格外苍白空洞。 阿金瞧着他沮丧地坐在那儿,兀自陷入沉思之中,便知道他这是沉浸在了一些过往之中。而那些过往里,并没有她。 关于他和萧湛之间争执的那些细节,她也并不想去过问。当务之急,是将用来金蝉脱壳的假死药送到沈玉手上。 “阿珍,你去魏府通知一下魏医正,咱们明日就按照计划行动。” 阿珍闻言有些意外,“姑娘,这么快的吗。咱们不再筹划一下。” “时间来不及了,”阿金坐在院子里种的那颗桃花树下,神情凝重。她视力极好,哪怕是坐在此处,也能将坐在房间里宋文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我寻思着,皇后这几日估摸着就要拿太子妃开刀了。届时,伺候孟一荻的那些人,一个都不会留下。” 阿珍听得心惊胆战,行了礼之后,连忙退下去魏府寻人了。阿金一人坐在桃花树下,就这么远远看着宋文禹,忽然她就想到了那一架一直被放在角落里的古琴。 阿金身随心动,鬼使神差地将那把古琴从书房里拿了出来,放在膝上。在试了几个单音之后,便开始弹奏起来。 本还在房中呆坐的宋文禹忽然听到有音律之声传来,有些意外,细听之下,发现竟然是《平湖秋月》,更是大吃一惊。他扭过头去往房外一望,正好瞧见阿金着一身桃色衣衫,坐在桃花树下拨弦。 一时之间,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过往突然变一股脑地涌进了脑子里,让他的眼眶逐渐湿润。 …… 与此同时,宋文渊也正好陪着庄晓梦在不远处的小园子里散步。东厢房处的古琴之声依稀传来,二人也都是爱音律之人,皆是侧耳倾听。半晌之后,宋文渊的眉头却高高隆起。 “夫君,嫂子的琴艺好生精湛啊,”庄晓梦诚心实意地称赞道,一转头,就见到宋文渊眉头紧锁的模样,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道:“夫君,你怎么了?” “嗯,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他心里疑惑,为何偏偏是《平湖秋月》,可是这毕竟是兄嫂二人之间的事情,他不便过问。 “哦,”庄晓梦乖巧地应了一声,又笑弯了眉眼,“我一直觉得嫂嫂是个妙人,却不知道她除了琵琶就连古琴都弹得这么好。回头,我定要找她好好讨教一下。” “嗯,去吧,”宋文渊温柔地瞧着她,见她眼中似有星光,又忽然开口道:“晓梦,你就是你,不必与任何人比较。你若是想要学,去学便是。但是也不要为了能够取悦我而委屈了你自己……我无需你取悦,也舍不得你做这些。” 庄晓梦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被宋文渊吃了个透,更没有想到宋文渊忽然会说这些话。其实从嫁进宋府开始,她便隐约知道宋文渊的心里藏着一个人,她也曾经痛苦嫉妒过,可是在阿金心无芥蒂地三番四次出手相救之后,她也豁然开朗了。 像大嫂那般玲珑剔透的人,就连她这个女人也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更何况是宋文渊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年。不过好在,二人都未做逾矩之事。这不可明说的秘密也一直被宋文渊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从不宣之于口。这样的宋文渊让她心疼。 本来她都已经默默接受了自己不是他心上人的设定,宋文渊突然的表白让她的心里乐开了花。原来人开心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呼吸困难的。 宋文渊见她脸色发白,慌忙扶住了她,“晓梦,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我是开心,太开心了,”庄晓梦喜极而泣。 宋文渊将她揽入怀中,哭笑不得地说道:“傻子。” …… 一曲弹罢,阿金长舒了一口气。她意犹未尽地用手轻抚着琴弦,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阿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见阿金弹得认真,便一直在旁边等着,“姑娘,一切都安排好了。” “好,”阿金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房间,坐在里头的男人到底没有走出来,“我乏了,想休息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再叫我吧。” “是,”阿珍应了一声,目送阿金走到偏房里,并关上了房门。 …… 沈玉对于阿金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当阿金将药丸地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伸手去接。阿金见她面带迟疑,也并不着急,只是问道:“怎么了?” “姑娘,假死药只有一颗吗,”沈玉咬着唇,如是问道。 “只有一颗。药王谷要救的人,也只有你,”她一开口,阿金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不自觉地,她的脸色便冷下来几分,“能让药王谷不顾江湖规矩,举全谷上下之力相救的,也只有你一人。” 沈玉羞愧地垂下了头,声如蚊呐,“沈玉知道……可是,终归是见不得太子妃性命不保。” 阿金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一番挣扎之后,她终于还是问道:“她那边现下如何了,你知道吗。” “不甚清楚,”沈玉摇了摇头,随即苦笑,“不怕姑娘笑话,您瞧我这一身伤,已经是自身难保,若非有人来告诉我她的近况,我又如何能够知道太子妃殿下的近况。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是担心。” 阿金想起宋文禹对自己说的那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先将这颗药好好收着,养精蓄锐,待到三日后服下药丸便是。其他的,交给我们便是。” “是,沈玉恭送姑娘,”沈玉见阿金要走,拖着一身伤便要坐起来行礼,被阿金拒绝了。 “行了,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折腾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才不枉费小魏医正的一番苦心才是,”阿金想到魏凌云,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我没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若想告诉他,便自己说吧。” “沈玉……知道了,”沈玉愣了一下,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离开皇宫,定然是要回药王谷的。一想到魏凌云,她的心整个都揪了起来。 阿金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带着阿珍出了刑房。 “这宫里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阿珍跟在阿金身边如此感叹道:“刚才我检查沈姑娘身上的伤,虽都不伤要害,却都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这帮人下手这么狠,就不怕屈打成招吗?” “他们就是要屈打成招,”阿金冷哼了一声,最后还是决定去东宫看一眼。于是她飞身上了琉璃瓦铺就的房顶,看了一下东宫的方位,这才带着阿珍继续向前行去。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阿珍看出来这不是出宫的路,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嘴。 阿金正懊恼于自己的多管闲事,听到阿珍这么问,便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去东宫。” 二人一阵衣衫翻飞,不一会儿就趴伏在了东宫的围墙上,一眼就瞧见有个宫女打扮的少女被二人压制在正殿门前,动弹不得。 阿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阿金道:“姑娘,现下这是闹哪出。” 阿金不动声色地盯着在正殿门口的那三人看了又看,忽然脸色一变,就直接冲出去了。那正全力压制竹儿的两个宫女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突然出现,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早已经被阿金敲晕在地上。 脱离禁锢的竹儿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对方是敌是友,她还拿捏不清楚。阿金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竹儿?” 竹儿一脸警惕地瞧着她,“你是谁。” “总归不是和她们一伙的,”阿金说着,看了一眼晕在地上的二人,又将视线放到竹儿身上,“你家娘娘呢。” 提起孟一荻,竹儿忽然脸色煞白。她抿着唇一把将房门推开,只见在殿中的孟一荻也是被人一左一右钳制着,有一位老嬷嬷捏着她的脸,在给她灌药。 阿金面色一冷,一掌拍了过去。那老嬷嬷感觉到身后有掌风袭来,身子灵活地往旁边一让,又提气向阿金攻来。钳制孟一荻的两个宫人也很快回过神来,加入战局。一时之间,正殿之中打斗之声不绝于耳,虽然有些难缠,终究不是阿金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之后,三个人便折了两个。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给孟一荻灌药的老嬷嬷,还在负隅顽抗。阿金拉出藏在袖中的琴弦,对着老嬷嬷弹了几个单音。那嬷嬷闪避不及,堪堪让那几记杀招擦肩而过。最后她趴在地上,吐了好几口鲜血。 阿金面无表情地瞧着身负重伤的她,头也不回地对阿珍及竹儿吩咐道:“你们快去娘娘如何了。” 竹儿眼中噙着泪,连滚带爬地来到孟一荻身边。只见她一身月白的衣衫已经被药汁污染,白净的脸蛋上一片青紫红肿,显然是被哪个老虔婆生生掐成这样的。 孟一荻这一阵子身子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折腾早就晕了过去。竹儿颤抖着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不禁喜极而泣。可当她将那只已经空了的药碗拿起来在鼻尖嗅了嗅之后,脸上欢喜的神情一下又没有了。 “你……”竹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受制于阿金的嬷嬷,“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 老嬷嬷轻咳了几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向竹儿道:“竹儿,你刚才所作所为,已经是叛主了。” 手下败将如此嚣张,阿金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做声,只是看向竹儿道:“她们给太子妃喂了什么东西。” 竹儿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孟一荻,满眼皆是仇恨地看着无动于衷的老嬷嬷,咬牙切齿地回了阿金的话,“他们这是给太子妃喂了穿肠毒药。都是宫里对付女人的法子……可以让人一命呜呼,更可以让别人以为她是难产而亡。” 阿金听了竹儿的话,神情复杂地看向脸色苍白如纸的孟一荻。只见她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在昏迷之中也眉头紧蹙。看样子,这药是要发作了。阿金当机立断,对晕在外头的那两个人起了杀心,于是她偏过头对阿珍道:“阿珍,把外头那两个人了结了吧。” 阿金有此决断,在场的几人并不意外。竹儿甚至以为阿金也会对孔嬷嬷痛下杀手,可是阿金却并没有。在处理完其他几人之后,阿金忽然解除了孔嬷嬷的禁制,“待会儿我会放一把火,烧了这个东宫。我如今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你……”孔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那一刻,她很确定,阿金是认出她的真实身份了,“你这么做,并不能将我救下。” “你大可以回去复命,就说有一帮行踪诡异的人突然出现,救了太子妃一命,”阿金冷笑了一声,“话应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现在,赶紧滚吧。” “你这是,你这是要引火烧身的!”孔嬷嬷是真正着急了,她与阿金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阿金打的是什么算盘。 “那也与你无关,走!”阿金凌厉喝了一声。孔嬷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间满是血腥味道的房间。 竹儿震惊异常地瞧着阿金放虎归山,再与阿金说话时,声调都忍不住上扬了几分,“你怎么可以放虎归山了!她!” “不论她以前是谁,而今你眼前的她,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阿金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孟一荻身上。她的身下,已经开始绽放出点点红梅。阿金知道,不可以再托着了。 “阿珍,你去把沈玉带过来。待我点火之后,你便带着人去我们原先商量好的地方放求救信号。”阿金转过头来,意志坚决地看着阿珍。 “姑娘,您这是打算……”阿珍心里隐隐感觉到了阿金要做什么,她想要阻止,却也明白,除非说服阿金放弃孟一荻,否则阿金的法子怕是唯一的求生之道,“姑娘,您其实大可不必救她……” 阿金闻言,眼波流转,又看了一眼孟一荻,眼中尽是怜悯,“我又何曾不知……可是若是现在见死不救,他大概会怪我一辈子吧。” 说罢,阿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阿珍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 阿珍走后,她又看向竹儿,“你今后如何打算。与我们一起走吗。” “我与太子妃一道离开这儿,”竹儿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给孟一荻擦拭脸上的污渍。 “……你既然熟悉这个毒,便应该知道,她不一定能够活下来,”这个穿肠毒药,她在年少时曾经见过一次。那一次的受害人,正是阿银的亲生母亲,花绫罗。 “纵使如此,我也要陪着太子妃走完这最后一程,”竹儿语气坚决,让阿金没了再去劝她的念头。 “好,”她轻轻应了一句,忽然凝神运气,再睁开眼时,她早就已经换了一张脸。 竹儿惊讶地瞧着阿金看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 若不是确定太子妃在自己怀里躺着,她都要以为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女人才是孟一荻。 “我的人估摸着一会儿就到,她还会带着沈玉。你赶紧带着孟一荻去会和吧,”说着,她便一步一步走到主殿的床前坐下,看起来神情平静得很,一如平日里的孟一荻。 “我……还不知道恩人你的名字,”竹儿看着阿金,喃喃说道。 “不用知道,咱们不过都是相逢过客,”阿金垂下眼,“你带着她出宫以后,一切都听从阿珍的计划行事。也许,她说不定可以转危为安。” 话已至此,阿金没有再说什么。竹儿对着阿金深深一拜,随后便抱着孟一荻离开了。 阿金看着大厅里那满地的尸体与血污,忽然笑了一下。最终,她还是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质问与猜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梦里,火光冲天。 萧烁站在被火焰重重包裹的寝宫之外,被多名宫人死死抱着,无法踏入寝宫一步。 阿荻!阿荻! 在磅礴大雨之中,他撕心裂肺地叫着孟一荻的名字。他的阿荻似是听见了,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正在二人目光相交的时候,一段房梁砸了下来,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阿荻!”萧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直冒,整个人就好像是浸在了水里一般。 “殿下,您醒了,”伺候在一边的侍人听到内里的动静,连忙进来察看。见其正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不禁惊喜地说道:“殿下可有觉着哪里不舒服的?奴才这就请太医过来给殿下瞧瞧身子。” “阿荻呢,她在哪儿,”萧烁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似是蕴藏着一场风暴。 宫人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太子这是在问太子妃的下落。本还八面玲珑的他,一下就变得愚钝而又怯懦起来。他将头垂得更低,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 太子见到宫人忽然变成这般模样,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萧烁看向大殿外,喃喃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掀被起身,径直向外走去,步伐坚决而又急促,不带一丝停留。 “殿下,您这身子骨还没好全呢,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宫人们甚是惊慌地跟在他身后,既不敢拦着,又不敢放任他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只得硬着头皮苦口婆心地劝,“您之前在东宫那儿吸了不少烟火气,太医都交代过了,您醒了之后还是要卧床休息的。” “皇后娘娘现在何处,”东宫二字,已经成了萧烁心中的一根刺,碰不得也拔不得。那么大的火势,将整个东宫付之一炬。若不是因为正好下了一场大雨,或者还要连累其他的宫殿。纵使如此,萧烁的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他希望知道孟一荻的消息。 “皇后娘娘,眼下在寝殿里歇息着呢。殿下,不如您随奴才们回去歇息,您醒来的事情奴才已经差人前去禀报娘娘了。夜已深,这外头还下着雨,殿下您可不能再受凉了。” 宫人刚说完,萧烁忽然顿住了脚步。宫人喜出望外,原以为是萧烁想通了。一抬头,却见萧烁站在雨幕之下仰着脸,任冰冷的雨滴侵蚀着他单薄的衣衫。 宫人吓了一跳,赶忙撑了伞帮他遮着,却被萧烁一把推开,“走,去皇后的寝殿。” 说罢,他就这么淋着雨向前走的。期间任谁想来给他遮风挡雨,都被他一把推开了。就这么折腾了一路,待到萧烁站在皇后寝宫门前时,他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冰冷潮湿的衣衫包裹着他的身体,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 守夜的宫女似乎也没想到萧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且还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正打着盹,忽然感到有一股子寒气逼近,睁开眼看到萧烁时,失声惊叫了一声。 “太子殿下,”两个值夜宫女慌忙跪了下来,抖如筛糠。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雨夜太冷,还是太过于惊恐。 “去,替本宫传报一声。”萧烁冷冷地说道,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一道紧闭的门扉,仿佛他的视线可以穿过这厚重的房门,忽略掉这墨黑的夜色,直达朱良莘的床榻之前。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萧烁的吩咐去做,“请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通传。” 东宫失火之后,朱良莘的心情就非常不好,直到子时才睡下。若非萧烁是这般模样寻到门前,宫人们是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朱良莘休息,触这个霉头的。 宫人进去没多久,房间里便点灯了。过了一会儿,前去禀报的宫人出来,恭恭敬敬地对萧烁说道:“太子殿下请进。” 萧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就见着朱良莘披着一件外衣坐在风位上,并未梳妆。她一手撑着额头,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听到有脚步声,这才睁开眼来看向萧烁,“这么晚了,你应该在你的房间里休息才是。” “儿臣还有自己的房间吗?”萧烁听了朱良莘的话,只觉得甚为讽刺。 他用词尖锐,语气神态都寒冷得像是这一个雨夜。朱良莘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这才语气平静地回道:“东宫没了,还可以再建。这段日子你就住在太子府里。” “呵,”萧烁冷笑了一声,这个女人一如往常,临于危前还是可以如此气定神闲。她故意不去提起被她软禁在东宫里的孟一荻,仿佛只要她不说,萧烁就可以忘了她一样,“这场大火,可是与你有关。” 朱良莘用修长的手指轻抵着额头,“皇儿受了惊吓,开始说胡话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在殿里伺候着的宫人皆是战战兢兢,恨不得现下就有个地洞能够让他们钻进去,好让这一对剑拔弩张的母子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 “我有没有说胡话,母后心里清楚得很,”萧烁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向来冷傲的脸庞也因为怒火而有了几分烟火气。 朱良莘看着他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那闪亮的眸子里除了怨恨,便无其他。即便她的心肠再冷硬,也还是被这目光给刺伤了,“从你进大殿开始,便一直在因为东宫失火而责怪于本宫。本宫且问你一句,你可有证据?” 同样的话,在东宫刚出事的那会儿,她也跟萧悟生说过。那个时候,那个男人也和萧烁一样,是这般质问她的。对于萧悟生而言,孟一荻是否死在了大火里,他并不在乎。只不过东宫失火牵动了他敏感的神经,让他忽然之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甚至于,现下孟一荻不知所踪,也和当初如出一辙。 思及此,朱良莘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 “何需证据,自从你将阿荻软禁东宫,并不准许我去探视她开始,我便已经隐隐察觉到你想做什么,只是没想到……”萧烁欲言又止,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在懊悔,母后有多心狠手辣,他一清二楚。可是他为什么默认了母后的种种行为?萧烁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就连孟一荻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放肆!”朱良莘重重拍了一下几案,“本宫是见你身负丧妻之痛,才会一再容忍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胡言乱语!本宫是你的亲生母亲,孟一荻的肚子里还有你的亲生骨肉,本宫为何要下此毒手?” 他睁开眼睛,再次抬头看向朱良莘,“孔嬷嬷去哪儿了。” 朱良莘闻言,背后出了一层薄汗,面上却没有异常,“孔嬷嬷这几日沐休,本宫准她出宫探亲几日。” “哦,既然如此,本宫回头回太子府,便到舅舅府上问一下,看看孔嬷嬷这几日是如何安排的,”萧烁笑盈盈地向着朱良莘行了个礼,再起身时,脸上已经全然没了半点笑意。 朱良莘紧咬着牙关,眼睁睁地看着萧烁负气冲进雨幕之中,却没有出声阻拦。直到只有落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才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逆子!” 伺候在殿中的宫人闻言,纷纷跪了下来,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们都给本宫记着,今夜,太子未曾来过。” “是,”宫人们颤颤巍巍地应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朱良莘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你们下去吧,”朱良莘冷声吩咐道,宫人闻言,如临大赦。连忙站起身来,鱼贯而出,独独留下月容一人在旁边伺候着。 “继续查孔嬷嬷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朱良莘坐在静谧的寝殿之中沉默良久,突然如是说道。 “是,”月容垂下眼眸,轻声回应。朱良莘坐在凤位之上,听着外头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已全然没了睡意。 …… 阿九单膝跪在地上,萧湛没有吭声,她是不敢擅自起来的。萧湛听了她的汇报,久久未曾言语,他就这么坐在阿九面前,听着外头时有时无的雨声。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便听得萧湛轻轻说了一句,“你起来吧。” 阿九讶异地抬头看了萧湛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谢王爷。” “你家姑娘很疼惜你,留了你一条性命。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驳了她的面子,”萧湛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不带任何起伏,却让人心中生不出一丝暖意,只有畏惧,“再则,你回来是对的。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已经不适合留在皇后身边了。就这样吧。” “阿九辜负了王爷的期望,还请王爷责罚。”阿九依旧腰杆挺得笔直站在萧湛面前,并没有因为萧湛的网开一面而松一口气。 萧湛温和地看着她,“你不用觉得我是因为你家姑娘而饶了你。若非你家姑娘想出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不论你是留在宫中还是回到我这儿,总归都是一个死字。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回头若有什么事让你去做,我会吩咐的。” “是,”阿九咬着唇,向萧湛行了礼后,这才退出房间。 直到他离开,久久不曾出声的飞云忽然开口说道:“阿金姑娘深谋远虑,居然在那种时候能想出那么个法子。江湖人称小魔女,果然名不虚传。” “师傅,您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怪她?”萧湛难得笑出声来,心情十分愉悦,“她若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朱良莘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孟一荻的死活。只不过……我看孟一荻不见得会领情。师傅也不必责怪她利用了绫姨,她这么反将一军,也方便我们行事了。” 虽然事实如此,飞云却还是不敢苟同阿金的做法,只能沉默以对。萧湛见他没有搭腔,倒也不以为意,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向文禹交代孟一荻的事情……” …… 雨下了一夜,宋文禹也等了一夜。直到雨势渐小,房门处才传来细微的动静。宋文禹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便见到一抹纤细的人影迅速闪进了房间里,并关上了门。 他与这个人沉默相对了,周围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忽然,只见那人将手一挥,放在桌子上的烛台便亮了起来,照亮了二人的面容。 “阿金,”宋文禹站起身来,见她身上还穿着避雨的蓑衣,脸色苍白得很,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还是其他。 阿金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摘下放在一旁,“你应该是猜到我做了什么了吧。” 宋文禹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大概猜到了,却不知道……是否与你有关。” “是,”阿金垂下眼,从腰间拿出那一枚大禹治水的玉山子,递给宋文禹,“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你现下若是跟我出城,或许还可以见上她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宋文禹闻言一怔,阿金刚才的话里包含了太多内容,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她……”宋文禹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金,见从她身上要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便又将视线放在了那枚玉山子身上。 白玉润泽的身子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泛着幽光,良久,宋文禹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伸手接过那枚玉山子,拿在手中摩挲,低声问道:“她受了多重的伤。” “她是中了毒,中了和良妃当年一样的断肠毒,”阿金瞧着宋文禹失魂落魄的模样,即使心疼又是苦涩。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思想逐渐与身体抽离,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缕魂魄,随风飘荡。阿金不着痕迹地将手撑在桌面上,脸色愈发地苍白,“我救她出城,本可解毒,可是孩子没了,她也没了求生的意志。现下,人已经昏迷了,全靠一口参汤吊着气。她意识清醒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么说来,是你临时起意,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诉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阿金,语气有些冷漠,“你其实不必这么试探我,我不会去的。去了,也是给人添麻烦。” 说着,他便将那枚玉山子放到袖中,站起身来道:“我叫人来伺候你沐浴更衣吧,你忙碌了一天,也应该好好休息了。” “你要去哪儿?”宋文禹的嘴巴在阿金眼前一张一合,可她却早就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只是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他。 “放心,我不会去找太子妃的。况且,没有你带路,我也见不到她,不是吗?”宋文禹侧过脸看着阿金,他在盛怒之中,根本没有在意阿金的异样。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因为二人离得很近,宋文禹这句赌气的话,阿金倒是听清楚了。她只觉得心如刀绞,突然喉中一股子腥甜喷了出来。污了桌面,也让宋文禹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宋文禹赶忙抱住了她,后知后觉地看着已经气息奄奄的阿金。 阿金强撑着眼皮贪婪地看着宋文禹,就好似是在看他最后一眼。她恋恋不舍的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宋文禹的脸颊,但是手指还未触碰到宋文禹的脸,便已经无力垂下了。 “阿金,阿金!!”已经昏死过去的阿金哪里还听得到他声嘶力竭地吼叫,倒是守在屋外的阿珍听到里头的动静,连忙闯了进来。 “姑爷还是不要这样抱着姑娘了,您这样抱着她,也无济于事。”阿珍忍着脾气,哽咽地将宋文禹一把推开,然后单凭一人之力将阿金扶到了床上躺下。 “她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吐血的?啊?”宋文禹看着阿珍熟练地为阿金擦拭嘴边的血迹,又将几颗药丸送进阿金的嘴里吞服,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阿珍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阿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阿珍被他挡住了去路,一双杏眼满含泪水愤怒地瞪着宋文禹,“姑娘不让奴婢说,奴婢不敢说。姑爷若真想知道,便等姑娘醒了以后再问吧。” 说罢,她一抹眼泪,绕开宋文禹去给阿金绞了一条面巾来给阿金来清洁面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看向宋文禹,语重心长地说道:“姑爷只需知道,姑娘现如今这般模样,全都是为了救孟大姑娘,便足够了。” 她说完这话,也没有给宋文禹行礼,而是径直端了水盆出了房间。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怀仁一如往常一般出现在门口,他惊讶地瞧了一眼尚穿着常服的宋文禹,见之一直站在房内,看着睡在床上的阿金,他有些疑惑地轻声提醒道:“少爷,该是去上朝的时辰了。” 宋文禹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阿金面前,低头吻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这才去屏风后更衣。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刚一离开,阿金的眼角便溢出了眼泪,顺着她的鬓角落入枕上,杳无踪迹。 …… 东宫的这一场大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孟恪痛失爱女,因病告假无法上朝,就连圣人今日也未曾出现,更别说经历丧妻之痛的太子了。文武百官赶到金銮殿才被侍人告知今日圣人龙体欠安,无法上朝。 消息灵通的,多少都知道了东宫的事情;蒙在鼓里的,也并没有往深处想。先前还聚在一起的官员顷刻间就散开了,三三两两地又往下马处走。 洛腾在群臣之中一眼就瞧见了宋文禹,连忙走到他身边,见他面目阴沉,便明白他一定是知道了孟一荻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洛腾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蹩脚地问道。 “嗯,”宋文禹点了点头。此刻,他想到的并非孟一荻,而是阿金昏迷之前的模样。 那带着些失望而又释然的眼神,让他十分不安。不觉间,他便加快了步伐,想要早些回到家里。 “孟大郎君今日也没有上朝,”洛腾轻声说道:“这件事儿,孟府好像昨天就知道了。是吉昌宫宫人去报的信,说是东宫意外走水,太子妃还有正殿的一众宫人都没有救出来。” “意外?”宋文禹反问了一句,他眸子里的冷意让洛腾心里一紧。 “文禹,莫非还有其他隐情?”到底是衙门官吏出身,洛腾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他的脸色几经变化,却始终不敢将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 “没有什么隐情,改日咱们再聊。”宋文禹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复又松开。忽然,萧湛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随意交代了一句,便向着萧湛疾步走去,“臣下有事情与王爷相商,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萧湛突然被宋文禹挡住了去路,短暂的惊讶之后,立马恢复了平日里温吞的模样。他点了点头,也没再让飞云跟着自己,便与宋文禹去了旁边一处角落站定,“你这么急匆匆地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文禹神色复杂地看着萧湛。他在自己面前,鲜少以王爷的身份自居,很明显是将他纳入到了自己人。一直以来,宋文禹之所以愿意与萧湛一道披荆斩棘,是他始终相信,今日的润王日后也一定会是一位明君。 而今,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臣下疑惑,东宫失火之事,王爷可是一早就有所察觉,”宋文禹向萧湛行了个礼,恭敬问道。 “不曾,”萧湛回答得言简意赅,他不再问,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的意思。 宋文禹眉头微微一皱,“东宫失火,可与那些流言蜚语有关。”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关心这些作甚,”挂在萧湛嘴边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淡去,他看着宋文禹,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宋大夫对太子妃的关心,未免有些过了。” “非也,臣下只是关心,此事可与王爷有关。”说着,宋文禹抬起头来看向萧湛。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却还如此坦然,放眼而今整个朝廷,青年才俊之中敢这么做的人大概只有宋文禹了。 “若你只是关心这个,那么你可以放心了。确实与本王无关。”萧湛说着,习惯性地笑了笑,一如往常温柔,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萧湛见宋文禹仍然眉头紧蹙,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于是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廊外开得正好的芙蓉,“你应该知道,朱良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了能够保住太子的储君位置,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都毫不出奇。” 宋文禹捏紧了拳头,盯着萧湛云淡风轻的侧脸,“臣下只想知道,王爷是否早就已经收到了风声,知道皇后会加害于太子妃殿下。” “知道了又如何,你能做什么,你又可以做什么?”萧湛冷声打断了他,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挪开视线。 “为何见死不救?她喝的是断肠毒!和当年良妃娘娘如出一辙!”宋文禹痛心疾首地看着萧湛。他分明是亲身经历过十几年前的那一场惨剧的,他分明也对自己说过,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一遍。往事历历在目,昔日承诺犹言在耳。宋文禹有些不相信,自己鼎力相助的生死之交,会变得如此陌生。 “文禹,”萧湛看着他看了良久,忽然沉声说道:“今日你这般质问我,到底是因为我处事过于冷酷无情,还是因为出事的人是孟一荻?若是前者,我无话可说。可若是后者……” 他没有将话说下去,只是转动着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他想警告宋文禹,不要辜负了阿金。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下了。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萧湛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个僻静的角落。 宋文禹转过头,看着廊外开得正好的那一片芙蓉花。因着昨日的那一场落雨,大多数的花朵都已经没了原来的形状,仅留下一两株完好无损的傲然挺立在阳光之下。 宋文禹盯着那些幸存下来的芙蓉花,强压在心底的那一抹子不安忽然就扩散开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归还古琴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赶到房间里时,阿金已经醒了。阿珍正在给她一口一口喂着汤水,主仆二人见他进来了都没有什么动静。最后还是阿金让阿珍出去,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碗退了出去。 宋文禹走到阿金床前,端起白瓷碗,想要继续给阿金喂食,却被阿金拒绝了。只见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放下吧,我也不饿了。” 宋文禹看了一眼还剩半碗的汤水,也没说什么,“怎么样,好些了吗?”他将汤碗放在一边,神色关心地看着阿金。 “好多了,不过是些小伤,”阿金目不转睛地瞧着宋文禹,又是那一种贪婪而又痛彻心扉的神色,让宋文禹很不喜欢。 他像是生怕阿金跑掉似的,一把拉住阿金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着实冷得可怕,“怎么手会这么凉呢。” 他絮絮叨叨着,又用手背探向阿金的额头,发现她额头的温度也是冰凉异常。宋文禹皱紧了眉头,将阿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还是叫大夫过来看一下吧。不如就请魏医正过来,如何?” “不用了,昨日之事,他也饱受惊吓。我让他回家称病告假,短时间内不要出府,”阿金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咳嗽了几声,“况且,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心里清楚,他是看不了的。” 因为强行使用千面术而受的内伤,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医正能够治得了的。 “你……”宋文禹突然想起了阿珍今早上说的那些话,他想要一问究竟,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果真不想去见太子妃最后一眼吗,”阿金见宋文禹欲言又止,还以为他是在考虑这件事。 宋文禹闻言,伸出手来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就这么想让我去吗?” “不是,”阿金笑了笑,经过一上午的休息,她泛白的嘴唇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粉粉嫩嫩,看起来像是桃花花瓣,“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以你看,她还能撑上几日?”话题又因为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而变得沉重起来。 “不好说。早晚的事情……”阿金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女人,她的感情是复杂的。但凡她对自己有一丁点敌意或者本来就性子不纯,也不至于让她如此耿耿于怀,“她很好,你当初心悦于她,确实没有看错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可怜一荻,对太子用情颇深,却落得如此下场。”宋文禹是心怀愧疚的。毕竟,一切因他而起,又因他而终,“而今,她的家人都以为她命丧火场,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见不见得,有那么重要吗,”阿金半靠在床榻上,若有所思,“或许这样悄无声息地去,是她最大的愿望吧。我若没有放那场大火,朱良莘大概就要拿她清誉大做文章。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让你停下步步紧逼的脚步。这般手法,和她当初污蔑良妃的手笔,如出一辙。” 多年以后,一样的毒药,一样的大火,一样的不知所踪,再次在圣人面前出现。阿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朱良莘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得很。 “只不过,朱良莘也不蠢,她一定会拿捏住孟一荻的死,好为萧烁脱身的。你们若是想要一招致胜,可要抓紧时间了。” 不知不觉,二人说了很多,阿金忽然觉得有些累,便又睡了过去。宋文禹瞧着她靠在床柱边上睡着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阿金放进被子里,又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头,这才放轻脚步退出房门。 只是他刚走,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姑娘,”阿珍进来以后,坐在了床边。躺在床上的阿金,分明是醒着的,“姑娘,庄子那边来信了,说……孟大姑娘没了。” “嗯,”因为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阿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临走之前,孟大姑娘有醒来吗。” “有,还和沈姑娘吩咐了后事,”说到这儿,阿珍面有难色,“孟大姑娘的意思是,不想留此肉身,想让沈姑娘将她的骨灰带回药王谷里,洒在百花山坳里。她说……她来世不想生在王都了,只想做山野里的一株野花,随风生长,随风而逝,好不自在。” “……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吧。毕竟,是她最后的遗愿,”阿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算了算时辰,她应该服下沈玉给自己开的丹药了。 “姑娘,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阁主之前准您回来,只是想让您回来和姑爷道个别的。您身上的伤……不回不羁山,如何能治好。” 阿金默不作声地接过药丸吞下,良药苦口,她却面不改色,“见着他,我便说不出道别的话了。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阿金垂下眼来,轻声回了一句。阿珍抿了抿唇,心里虽然焦急,却没有再去劝,“孟大姑娘还有个愿望。她的意思是,若是可以,还请姑娘您帮个忙,将她的那把古琴送回到孟府上去。” “好,我知道了,”阿金从阿珍手里接过一碗甜汤,喝了几口,将嘴里和心里的苦涩一并压了下去。 宋文禹快到傍晚的时候回到家中,阿金就将孟一荻的死讯告诉了宋文禹。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久久未曾言语。阿金瞧着宋文禹隐忍的模样,不甚唏嘘。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夫妻二人竟然会为了同一个女人沉默相对。半晌,宋文禹终于有了动静,“明儿个正好是沐休,我带着那把古琴去孟家吧。” “你去不合适,还是我去吧。你就不要出现了。”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 “可你现在这么一副模样,让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啊,”想起孟一葳那个莽夫,宋文禹就脑袋疼。他对自己大打出手倒没什么,他就担心那个莽货会控制不住脾气伤了他的阿金。 “没事的,我是受人所托去送还遗物。他们看在孟大姑娘的面子上,都会对我以礼相待的,你好生在家里等我的消息。”说着,阿金轻拍了一下宋文禹的手背,以示安慰。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可是夫妻二人却一夜无眠,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堂些,阿金便起床梳洗,带着那把古琴敲响了孟府的大门。 孟府的门房瞧见是宋家大少夫人来访,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不敢怠慢。阿金只是在门边等了一会儿,门房就急忙跑回来带路了。 “让宋少夫人久等了,我家大郎君说,请大少夫人去偏厅稍等片刻。” “好,”阿金点了点头,带着阿珍在另外一个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偏厅里坐下,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丫鬟前来奉茶与瓜果。此后,便再没有人来。 “姑娘,这孟大郎君是有意晾着我们?”阿珍怀中抱着古琴,愤愤不平地问道。 “无妨,咱们慢慢等着便是,”阿金垂下眼帘,摘下面纱喝了一口已经温了的茶汤。茶是好茶,孟府的主人就算再不待见她这个客人,也没有在这方面克扣。 阿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汤,放下之后又吃了几块水果。一大早上忙活,她确实有些饿了。阿珍见自家姑娘如此气定神闲,不禁肃然起劲。 与此同时,孟一葳在房间里也得到了关于阿金淡然处之的消息。他眉头微微一皱,只觉得被人狠狠打了脸。坐在床边刚将孩子哄睡的洛莘待下人下去以后,温声劝道:“你也晾了人家一个时辰了,再不现身未免太不合适。” “他们宋家人这个节骨眼上来我孟家拜访,本来就不合适,”孟一葳恨声说道。 “怎么会?越是这种时候,宋家人越要不避嫌。否则,那些败坏孟大姑娘名声的流言蜚语,岂不是成了真的了?宋家大少夫人这么做,没有错。”洛莘说得很公正在理,让孟一葳老脸一红。 想到生死不知的孟一荻,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可怜我的妹妹……” “阿葳,你是聪明人,你应当清楚,这件事情本来就和宋大郎君没有半点关系,阿荻与他清清白白。宫中有人想借此做文章,无非是想要为一些人避货罢了。”洛莘自从有了孩子,性子温润了不少,之前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依稀还在,可是大多数时候,她都会习惯于耐着性子谆谆教导。 相比之下,孟一葳反倒是显得有些孩子气了。 他站起身来,快速地嘟囔了一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她,看她到底为什么来我孟府,”说着,孟一葳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气冲冲的样子到不像是见客,反而像是去讨债的。 洛莘心里担心,便吩咐伺候在门外的小厮快些跟去。 且说阿金在偏厅里吃吃喝喝,好不恣意。忽然她喝茶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便抬手将面纱重新戴上了。阿珍见状,就知道这是有人来了。 孟一葳推门进来,见到阿金优雅地端坐在一旁。若不是他瞟了一眼桌上的瓜果盘,还真是看不出来之前阿金在这里大快朵颐过,“宋少夫人久等。” “还好,妾身本以为,孟府是打算留妾身午饭呢,”阿金笑了笑,一点情面都没给孟一葳留着。 孟一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先前对阿金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商贾之女,果真是伶牙俐齿,睚眦必报。他如此想着,神情便冷了几分,“不知今日宋少夫人造访,是有何事。” 阿金转过头来,向着阿珍微微颔首。阿珍得令,将古琴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孟一葳手边的几案上,并掀开了裹着古琴的锦绸一角。 孟一葳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这把琴,为什么在你这里?” “太子妃殿下与我,曾经在太子府见过一面。当时她就将这把古琴送给了我。后来,她入东宫,我俩又见过一次,那次她和我说,若是她遭遇不测,便请我将这把古琴送回孟府,给你们留个念想。”阿金真假掺半的说辞让孟一葳将信将疑,同时又十分震惊。 阿金分明在暗示她,孟一荻早就知道自己会有如此下场。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宋少夫人说的这番话,着实令在下震惊。” 阿金垂下眼,也没有雨他争辩,“真假与否,如今还有什么意义。琴,我已经送到了,妾身告辞。” 说着,阿金便站起身来,向着孟一葳行了个礼。孟一葳见她要走,赶忙唤道:“慢着!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金背对着他站着,没有转身。她轻叹了一口气,“孟大郎君,你就没有想过吗。为何沈玉为我家老夫人看病如此隐秘的事情,会被皇后知道,还知道那么多细节?太子妃之后所受的那些委屈,到底是谁附加在她身上的?还请孟大郎君明鉴。” 孟一葳呼吸一窒,他喉头哽咽,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手放下时,无意间触碰到了琴弦。一声单音,如泣如诉,在这房间之中回响。孟一葳有些恍惚,仿佛瞧见妹妹就坐在琴桌前,调皮地拨弦调音,忽然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他,冲他微微一笑,就消失不见了。 “阿荻……”孟一葳痛苦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阿金不忍心再听,带着阿珍径直走出了偏厅。 孟府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宋府的相比,更显精致,且府院面积庞大,若非有小厮引导着,还真是容易迷路。 “这位小哥辛苦了,”来到孟府大门口,阿金柔声向小厮致谢,正准备上车离开。就见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孟府门口。她下意识地驻足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太子府的礼制。 阿金挪开视线,在阿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阿珍,我们走。” “哦,”阿珍吩咐了车把式,也跟着阿金坐进了马车里,“姑娘,您怎么看了那马车一眼,神色就不对劲了。” “你若见着瘟神,还愿意笑脸相迎吗?”阿金反问道,见阿珍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这才无奈地又补充了一句,“刚才那辆马车,是太子府的。这个时候,能用太子府的车,且还来了孟府,不是太子,便是孟一菡。这两个人,我都不想见。” “哦……可是刚才姑娘的马车走得那么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瞧见,”阿珍恍然大悟,突然有些担心起这件事情。 “那也总比打个照面好。”阿金懒洋洋地回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做声了。一大早就在忙活,现在事情办完了,精神松懈下来以后,她着实有些累了。 孟一葳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里,将阿金的话转述给了洛莘。临了,他有些惶惶然地看向洛莘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在离间咱们孟家人吗?” 洛莘低着头,看着尚在襁褓之中熟睡的孩儿。稚子睡得香甜,让人光是看着都心生欢喜,“夫君,若我说,我信宋少夫人说的,您可会觉得惊讶?” 孟一葳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若说之前阿金说那些话不过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话,那么洛莘的话无异于给他当头一击棒喝,“你的意思是,果真是她做的……” 孟一葳不蠢,自然能够想到最有嫌疑的人是谁。洛莘抿着唇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将这个事情慢慢消化。正在这时,忽然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孟一菡回来了。 孟一葳闻言,脸色忽然就阴沉下来。洛莘见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连忙唤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既然她回来了,我便去问上一问,这件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糊涂!”洛莘压低了声音斥责了一句,为了不吵醒正在熟睡中的儿子,她将孟一葳拉至一边,这才轻声说道:“你现下无凭无据前去质问,又有什么用?反倒是会连累了宋少夫人。” “那当如何?”孟一葳气急败坏地看向洛莘。 洛莘见他如此心浮气躁,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与孟一菡见面了,于是他提议道:“你在房间里呆着,我去婆母那儿招待二姑娘吧。” 说罢,她便招呼奶娘将儿子抱回了摇篮,又安慰了几句孟一葳,这才往孟万氏的主院行去。眼下孟一葳正在气头上,自然没办法像洛莘一般冷静,看得长远。 不论事情真相如何,孟大姑娘都已经没了,可是孟府还在,太子身边还有一个孟二姑娘。洛莘很清楚,只要孟二姑娘不失势,孟府都不会在明面上与孟一菡决裂的。 想起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孟一荻,洛莘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本是将门虎女,又怎么会看得惯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又不得不多加忍耐。 不知不觉已走到孟万氏住着的地界,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哭泣的声音。洛莘站在院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抬步走进院子里。 一进门,果真就见着孟一菡坐在孟万氏身旁,真轻声安慰着孟万氏。听到门边的响动,抬起头来看到洛莘,这才站起身来对洛莘道:“大嫂,您来了。” “阿曜刚刚睡下,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洛莘向着孟万氏行了个礼,尔后拉住孟万氏的手轻声抚慰,“婆母这般伤心,怕是要哭坏了身子。阿荻若是知道了,也是要伤心的。” “活到这把年纪,我这条命,不要也罢。只求老天爷开开眼,能用我的命去换了我家阿荻的命哟,”孟万氏说罢,又嚎啕大哭起来。 洛莘叹了口气,轻抚着孟万氏的背脊,直到她情绪稳定了些才道:“婆母,您一夜未睡,不如现在好好将安神药给喝了,休息一会儿。” “不,我睡不着,我睡不着啊。我一闭眼,眼前就尽是阿荻的音容笑貌,这让我如何能睡着?心如刀绞啊,这是在剜我的心肝啊!”孟万氏捶胸顿足地哭着,哭到最后,许是实在没了力气,这才靠在洛莘的肩膀上低声啜泣。 洛莘小声哄着孟万氏将汤药喝了,这才让两位嬷嬷扶着她上了床。忙完这些,洛莘将注意力放在孟一菡上,却见她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如泣如诉的表情并未直达眼底。 她知道,孟一菡并不悲伤。她表面上的这些功夫,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洛莘垂下眼来,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自己对此女的厌恶,“夫人怎么突然回府了?太子那儿可有说什么?” “殿下刚经历丧妻之痛,妾身也是沉浸在失去姐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本是不想回来徒增伤心的,可是太子殿下体恤我们孟家,总想着让我回来看看,我这才……” 孟一菡将话说到这儿,就没再说下去,只顾着拿着丝帕擦拭眼泪。 “太子殿下与夫人有心了,”洛莘向着孟一菡微微颔首。 “大嫂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虽然妾身现如今是太子府的人,可终究还是孟家的姑娘呀,”孟一菡红着眼睛,看着洛莘真诚地说道:“说起来,今日怎么不曾见到兄长。” “你大哥有正事要忙,我也不好多问。每天这个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在书房的。” “哦?可妾身刚才听门房说,大哥先前还接待了客人的……似乎还是宋家的人?” 孟一菡如此试探,洛莘倒也不意外。心里寻思着怕是宋家大少夫人离开的时候,正好与孟一菡撞上了。她笑了笑,眼中不带一丝别样的情绪,温和地答道:“就是宋家人,是宋家大少夫人,宋沈氏。不过,她不是来找你大哥的,是来找我的。” “原来如此,没想到大嫂和宋家大少夫人还有几分交情,”孟一菡没再深究下去,只是说的每一句话,都绵里藏针。 “几分交情不敢当。都是在内城里住着的,再加上宋大郎君与你大哥交好,我们之间有些来往,也不足为奇吧。”洛莘也不恼,继续好脾气地看着孟一菡。 孟一菡深深地看了洛莘一眼,只觉得有一阵子不见,洛莘变了许多。良久,她才灿烂笑道:“大嫂所得是。” 说罢,她便又回到了之前那么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就好像先前坐在这里悲痛思亲的那个女人,全然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众叛亲离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料理完孟一荻的后事,众人起程的时间将近。关于自己的去留问题,阿金也要给一个答复了。所以当阿金出现在绿柳山庄里时,众人并不意外。 “大姑娘,您来了,”阿金进到沈玉的房间里时,她正在收拾行李,见阿金走了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陪着她坐到了桌前。 阿金在她的卧室里扫了一眼,一眼就瞧见了放在长桌上的那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那物体前面还插着三炷香,香烟袅绕,缓缓升空。阿金垂下眼,心里一阵唏嘘,“你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嗯,”沈玉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身上的皮肉伤都好了大半,只是因为在地牢里关久了,现下还有点畏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大部分的细软都留在宫里了。” 提到这一茬,阿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魏医正那边,你可要通知一声?” 沈玉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可是阿金却还是一眼将她的隐忍给看穿了,只是没有戳穿罢了。 “不了,”她说,“那日东宫和吉昌宫的地牢接连失火,我和太子妃又不知所踪,他那么聪明,大概是已经猜到了这些事情都与我有关。他在王都一日,在宫中当差一日,对我们的事儿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阿金发现自己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爱而不得的怨偶,眼前的这一对就是。她抿了抿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你这一去,山高水长。他若想去寻你,可从哪儿下手啊。” “大姑娘,很久以前我就和他说过,若哪一日寻我不见,便去药王谷。他若有心,一定能找到。若是无心……”沈玉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没有再说下去。 阿金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又将视线放在了被供奉在案台上的那一个包裹上,“你是真要将她撒在百花山坳里吗。” 沈玉循着阿金的视线望去,香烟袅袅,氤氲了她的眼睛,“还是会留一些埋在山坳里,为她立个碑,给人留个念想。” “这样也好,”阿金点了点头,没有让自己陷进这沉重悲伤的情绪里太久,“你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我很放心。只有一样,通天阁也是你的家,想我们的时候,回来看一看,也是无可厚非的。” “奴婢知道了。”沈玉看着阿金,微微一笑。这还是自阿金进门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大姑娘,你今日来,应该也是和阁主践行的吧。” 阿金没答她的话,只道:“你怎么就觉得是践行,而不是跟你们一起走呢?” 沈玉没与她争辩,只是将手指轻轻按在了阿金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她才收回手,“大姑娘身上的伤势虽不见好转,却已经控制住了。只是,您若是不回通天阁,无法根治。” “我会回去的,只是不是现在。”阿金将袖子整理好,便起身与沈玉告别。刚一出房门,就瞧见阿银正抱着碎星站在门口等着她,“是义父叫你过来的吗?” 阿银点了点头,跟在阿金的后头往梁祈安的房间行去。 “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义父说,他若来了,你不一定会跟着他回他的房间里说事儿。” 阿金撇了撇嘴,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养父还真是把她的性子给吃透了。 山庄不大,姐弟二人不一会儿就到了梁祈安的房间门口。阿金推门要进去,却把阿银挡在了门外,“你四处转转去,阿姐有些话想单独和义父说。” “知道了。”阿银没有多想,飞身就上了不远处房间的屋顶坐了下来。阿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将房门关上。 一转背,就看到梁祈安坐在方桌前,已经泡好了茶,“坐吧,别杵在那儿。” 阿金默不吭声地坐在了梁祈安的对面,她刚一落座,梁祈安又忍不住叨叨上了,“你今儿个来,是拿定主意了?” “父亲何必明知故问?”阿金将茶碗端起来,仔细品了一口,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您若是能好好和我说话,说不定女儿还能在这儿待上一会儿。若是不能,女儿这就回去了。” 梁祈安被她噎得够呛,立马可怜兮兮地瞧着阿金,“合着你刚才不让阿银站门外,也不让他进屋,就是为了能够这么目无尊长地怼我。” “你错了,我这是为了给父亲保留些颜面,”阿金看着梁祈安,一本正经地答道。 梁祈安无奈了。自己这个女儿的嘴皮子从小到大都这么利索,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舍得打,就只能认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是不想跟着我们回通天阁。也罢也罢,女大不中留。” 梁祈安挥了挥手,连连哀叹。阿金明明知道他这是在以退为进,看准了她吃软不吃硬,可梁祈安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还是勾起了她心里的愧疚。 阿金微微蹙眉,咬了咬唇,下意识就放软了声调,“不是不回去,等到了个合适的时机,我会和文禹说这件事儿的。毕竟,现下东宫的事情还没有个结论,我这个时候突然消失,难免惹人猜疑。” 梁祈安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看着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说出口的都是关心她的话,“你这个伤,不能这么拖着。” “女儿知道。”阿金低下头,不再言语。女儿难得这么低眉顺目,梁祈安也不好咄咄逼人。 父女二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只听得梁祈安又道:“行吧,我也不催你。但有一样,别不把自己的伤势当回事儿,觉着有什么不好了,一定想办法联系我们。” “是,谢谢父亲,”阿金知道,梁祈安能这么说,就已经是退让了。她眉开眼笑地替梁祈安斟茶,甚是谄媚。 梁祈安用手指了指她,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茶,“本想着带阿银走,既然如此,阿银留下。你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父亲有此安排,是有其他的顾虑吗?”阿金有些意外地看着梁祈安,梁祈安此番入王都,一个是想要对那些前尘往事做个了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带他们姐弟俩回不羁山。而今梁祈安竟然主动提出让阿银留下,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梁祈安讳莫如深地看着那茶水,沉默半晌才道:“王都里的事情,怕是要尘埃落定了。在此之前,是最乱的时候。他不放心任夫人,我也是。” 听到梁祈安提到任夫人,阿金心下了然,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道:“弟弟若是知道父亲做了这个决定,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你这个弟弟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在乎得紧,”梁祈安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阿金,又道:“和你一个样。” 阿金狡黠一笑,撑着下巴看着梁祈安,一字一句道:“父亲不用谦虚,也不看看我们姐弟二人是谁教导出来的。” 说罢,她也不等梁祈安有所回应,便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梁祈安反应过来,刚想要叫住她,人就已经消失在他眼前,只留下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 梁祈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壶中尚有茶水,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 见了沈玉以后,阿金就变得轻松了许多。因为心情变好,就连明日里因伤势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这边厢沈玉轻哼着小调进了东厢房,却被房间里凝重的气氛给吓到了。 她一只脚跨进了门槛,另外一只脚却不知道要不要也跨进去。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宋文禹回过头来看到了她。阿金见状,连忙问了一句,“怎么了?” 宋文禹向她招了招手,她这才乖巧地来到他身边坐下,“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听说萧烁要出家。” “出家?”阿金愣了一下,利欲熏心的太子殿下居然选择遁于空门。莫说宋文禹觉得不真实,就连阿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们这是从哪儿得的消息,该不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吧。” “好一阵子的事情了。说是太子妃没了以后,太子殿下就醉心于佛法,也不理朝政。圣人劝说无效之下,现如今只得将监国的位置交给润王去做了。”宋文禹将阿金搂在怀里,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阿金歪着头想了会儿,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说来,你们这戏台子都搭好了,突然就被人通知不用演了……这算是不战而胜吗?” 监国之位,对于储君而言何等重要,大家心知肚明。而今这监国之位圣人属意于萧湛去做,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有没有不战而胜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一样,若他就此真的执意出家,以前搜集的那些关于太子结党营私的罪证,不一定还能治他的罪,”宋文禹心事重重,早在阿金回来之前,他早就已经将这些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最后,他只能得出这个答案。 “不能绳之于法罪魁祸首固然令人可惜。但是他若真的一心向佛,你也无法奈何于他。退一万步说,他出家当和尚,又与贬为庶人有何分别呢?我只怕,这些不过是权宜之计。” “润王与我,本想着一鼓作气将其党羽一一剪除。可现如今圣人忽然有了这番动作,明显就是在暗示润王将步伐放缓一些,莫要咄咄逼人,”宋文禹下意识攥紧了拳,最后又无奈松开,“君王之心,果真是猜不得。” “你也不必如此挫败,圣人如此,不见得是要姑息养奸。他只是……大概是,开始顾念亲情了吧。”这句话说出来,阿金都觉得可笑。 这个圣人,好生奇怪。当初那般辜负良妃,对待阿银。临到老了,竟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亲情啊……”宋文禹眯着眼睛,想着萧湛曾经经历的种种待遇,心中五味杂陈。他将阿金搂得更紧,轻轻叹息道:“阿金,有你,真好。” 阿金脸颊绯红,无声地回应着他的拥抱。 他对自己是这般的依赖与深情,让她又如何舍得离开。 …… 萧烁一身白衣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临摹着孟一荻生前没有写完的那些佛经。自东宫失火之后,他也曾疯狂地调查这件事情,不眠不休。然后突然有一天,他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从此闭门不出,只是誊抄这些佛经,就连早朝都不上了。而今的萧烁,仿佛把那些功名利禄早已经抛诸脑后,就连自己的这条性命都没有放在眼里。 眼见着圣人对萧烁是放任的态度,且还将监国的职务给了萧湛,朱良莘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萧烁的房门猛地被人推开,朱良莘瞧见地板上到处摆放着誊抄完整的经文,经不住身子晃了晃。房门外的动静并没有让萧烁停下手中的笔,朱良莘瞧着他继续气定神闲地伏案抄写着经书,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她就不禁有些绝望。 “母亲小心些,莫将我好不容易抄写好的经文给踩污了。”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刚抬步往房间里走,这才听到萧烁说话。 他一开口,便又是这些该死的佛经。 朱良莘闭上眼睛,应是将心中的焦躁给强压了下去,“这些经书,你打算抄写到什么时候。” “当初你让阿荻抄写百遍。我最后一次去看她时,她已经抄了二十遍,可惜现下她抄写的都被烧没了,我思来想去,索性便替她抄写个一百遍吧。”萧烁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知不知道,现下外头众说纷纭,你父皇已经将监国的位置给了萧湛。阿烁,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的吧?啊?莫非,你是想将这太子储君之位也拱手让人吗?”朱良莘来到萧烁的书桌前,双手撑着桌子殷殷期盼地瞧着萧烁。 萧烁闻言,抬起头来,正好瞧见朱良莘眼中隐隐闪现的泪光。他叹了一口气,又将视线垂下,“母亲,你在怕什么呢?是怕我没了储君之位,还是怕没了我这个儿子?” 朱良莘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听明白他话中的深意。片刻之后,她茫然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这有什么区别吗?若储君之位让萧湛拿了去,你我母子二人可还有性命?” “母亲,你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可以为你争帝位的人。而今我已经不想争那个位置了,母亲看在多年的母子情分上,莫要再逼我了。” “我逼你?”朱良莘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这笑话让她想要放声大笑,可她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分明有了几分哽咽,“事到如今,竟成了是本宫逼你?好,真是好得很啊!” “以前的我,确实是想要那个位置的。而今的我……”萧烁没有说下去,他现下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朱良莘是何等聪明的人,又怎么看不明白。 只不过,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阿烁,难道你就这样认输了吗?难道就要这样不战而降?” “母亲,我们已经输了。四弟甚至于都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认输的机会,”萧烁意味深长地看着朱良莘,说着朱良莘最不爱听的那些丧气的话。 “你在说什么鬼话!”萧烁的冷静让朱良莘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她失声尖叫了出来,并将萧烁堆在几案上的卷轴如数扫到了地上。卷轴七零八落地跌落在地上,向四处散开,萧烁看了一眼眼前的狼藉,依旧神色平静。 “母亲,儿臣曾经去彻查过东宫失火的事情。那四具尸身,儿子还亲自去查验过。” “你,你什么时候?”朱良莘怔怔地看着他,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烁看着朱良莘惊诧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朱良莘,又像是在自嘲,“那四个人皆不是我东宫中的宫人。巧的是,那一日在东宫中伺候的宫人们都被孔嬷嬷给支走了,可是这些尸身之中,却又没有孔嬷嬷。母亲,你之前说孔嬷嬷沐休几日,也是谎话。我已经查过了,孔嬷嬷并没有回舅舅那儿,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既不在你这儿,又没有回舅舅那儿。那么您说,她是去了哪儿?”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萧烁却偏偏选择了沉默。朱良莘的身子抖了抖,她只觉得萧烁越发让她捉摸不透了,“东宫那把火,不是本宫放的,也不关孔嬷嬷的事,你要本宫说几回?” “儿臣自然之道,失火与母亲无关。母亲从来都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但是,儿臣还在灰烬之中验到了一味毒药,那味毒药与良妃娘娘所服用的,如出一辙。母亲,您告诉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巧合?为何这味断肠毒会出现在东宫?” 萧烁说完最后一句话,抬起眼来看着朱良莘。他的眼神冷漠而又隐忍,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是如此的复杂,这些复杂的情绪几乎是要将他撕碎了。 朱良莘咬着牙,与他沉默对峙。她本想数落孟一荻的不是,可是而今人没了,萧烁的心也跟着这个女人一起没了。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能再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真正想法,如此一来,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阿烁,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若不回去,你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朱良莘避重就轻,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萧烁看着朱良莘,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一刻,他的心里已没了怨恨与迷茫,只有悲伤与失望。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怜悯地瞧着朱良莘,像是在看一条在干涸的湖床上奋力挣扎弹跳的鱼,“母亲,儿臣能查到的,四弟也一定能查到。他心机是如此深沉,且还有宋文禹、洛腾这两大助力,东宫失火一事,早晚会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当年鹈鹕宫发生的事情,他们也会查清楚的……这,才是四弟多年夙愿。也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事情的开端。” “不,不可能,”朱良莘一下退了好几步,她步伐踉跄,肆意践踏了好几张雪白的卷轴。 萧烁起身,将地上的卷轴一份份卷起来放好,他一边不急不慢地做着这些事,一边对朱良莘说道:“母亲不必再劝我了,我而今这般模样,不见得是坏事。” 朱良莘下意识地退到一旁,木讷地瞧着儿子俯身捡卷轴的动作。从小到大,萧烁就一直被要求着凡事要做到最好。自他懂事开始,朱良莘就不曾见过他这般闲散淡然的模样。 那一刻,朱良莘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失去这个儿子了。 她面色苍白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房间门口,萧烁收好了卷轴抱在怀里,站起身来看向朱良莘时,只来得及瞧上一眼那逆光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得朱良莘在那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低下头,清点了一下怀里的卷轴,发现个数刚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有些话还没有说完。他为了孟一荻而动了出家的念头是真,为了朱良莘也是真。 自打他在东宫正殿验出断肠毒之后,他便已经知道这是一盘死局。他自请出家,便是自贬为庶人。 或许,这样还能救母亲一命。至于母亲的母家,他已经爱莫能助了。 萧烁将那些卷轴重新摆好,眼前又突然浮现了孟一荻的身影。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单手捂住了双眼。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滴在他洁白的衣衫上。 阿荻,你回来好不好? 我想你了。 也想我们的孩儿了。 他拼命压抑着的悲伤情绪突然间爆发出来,他低声呜咽着,不敢放声大哭。阿荻和他的孩儿一道没了,他也是始作俑者啊。他又有什么资格哭呢? 阿荻,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我愿意用我的下半辈子,常伴青灯苦佛,只为换得与你的重逢。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人终相见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孟一荻头七刚过,萧烁便向圣人递了一份折子,求请圣人恩准其移居大慈悲寺。萧悟生将这份折子压了好几日,最后终于还是松了口。 于是,萧烁便果真从太子府搬去了大慈悲寺,带发修行。阿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意外。 萧烁恳请出家,本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原本以为这只不过又是朱良莘和太子商量好的一出戏码,萧悟生也不见得会准。阿金喝了好几口茶,只觉得怪不真实的。 她抬起眼来看着宋文禹,又确认了一遍,“他这果真是要出家当和尚?” 宋文禹垂着眼,手里也捧着一碗茶汤,“听说,本是要剃度,可是圣人没有准,只说让他换个环境住着,就当散散心。” “哦,”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心想,这做皇帝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萧悟生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既保全了皇家的颜面,也成全了萧烁的念想,更是给他日后反悔留了一条后路,“那……皇后那边……” “朱良莘在萧烁离宫当日,就和圣人大吵了一架。”宋文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孔嬷嬷的事情,嘴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线。 阿金知道他这是又在想朝堂上的事情了,便坐在一旁静静吃茶,等着他开口。眼见着一盏茶已经吃完了,阿金正打算叫阿珍进来再把茶汤续上,宋文禹忽然开口道:“这些日子,怕是又要忙起来了。” 阿金看着他笑了笑,“忙归忙,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阿金,”宋文禹打量了阿金一会儿,在阿金说到注意身体的这个话题时,他总觉得脑子里有一个想法闪过,可他却说不出那是什么,“你也是,我看你这几日脸色一直不好,可是那日淋雨所致。” 阿金怔愣地瞧着她,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深邃。自东宫失火那一日以来,宋文禹不曾对她的身体状况察觉出一丝异样。而今却突然提了出来,到底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不知道,这几分真心是否能够敌得过他和孟一荻那曾经的感情。 “阿金?”宋文禹见阿金只是看着自己沉默,心里不由得一紧,“你怎么了?若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你与我说便是,不要瞒着我,这王都之内最好的大夫,我还是能够帮你找来的。” 宋文禹的想法很简单,沈玉既然已经启程回了药王谷,那么阿金身边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信任、医术又高明的人在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敢说这样的话。 “没事,沈玉走之前,是给我留足了药的,”阿金红唇微微弯起,笑得甚是温柔。只是她没说清楚,沈玉留的药,治标不治本。她这内伤若想根治,必须得回不羁山。 一想到这儿,阿金的心情又变得凝重起来。她脸上分明是带着笑的,可是心里却苦得很。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宋文禹辞别,她甚至不知道,从此一去,自己可还能回到宋文禹的身边。 阿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文禹,”终于,她还是声音艰涩地开了口,“我……若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想回娘家了,你可愿意让我回去?” “你是指沈家,还是……” “不羁山,”阿金垂下眼,竟然有些不敢与他直视,就怕他察觉出她有异样。 宋文禹愣了一下,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非要这个时候吗?” 阿金刚想回他的话,便听到他又道:“最近动荡得很,太子一党已经是强弩之末。依照朱良莘的个性,她却不是那种会低头的人……阿金,我是担心,她狗急跳墙,你若是这个时候与不羁山上有所接触,难保不会被这么一条毒蛇纠缠上。” “我明白,我也只是说说。”阿金抿了抿唇,故作轻松地回道。他说的这些,她都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她想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终究还是因为他。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宋文禹终究还是察觉出了阿金言语里的失落,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刚想要解释自己的初衷,却见阿金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哪儿呢,我只是在想,你们胜败在此一举,可要动作快些。什么时候你们大功告成了,我什么时候好回家看一看啊。” 宋文禹宠溺地瞧着她,语气温柔地应道:“好,到时候我陪你一道回去。” “好,”阿金的心微微一颤,这一刻她分明是想哭的,却还是笑了出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阿金有沈玉给的汤药撑着,身体状况倒也没有急转直下,只是会时不时地咳嗽,看起来愈发地娇弱了。 “阿珍,给我倒一碗茶汤来,”这一日,阿金正坐在兰茵记的雅房里翻看着账簿,咳嗽实在是压不住了,这才冲着门外的阿珍高声吩咐道。可是喊了好几嗓子,都不见阿珍进来。 正奇怪着,房门被人推开了,只见萧湛端着一碗香气温和的茶汤走了进来。阿金愣了一下,随即往他身后瞟了一眼,依稀见着阿九低眉顺目地站在屋外。待到萧湛进到房间里后,便伸手将房门带上了。 “润王,这是何意,”阿金冷冷地瞧着萧湛,忽然有些生气。这厮不请自来倒也罢了,还偏偏让阿九守在门口。想起之前萧湛让阿九潜伏在深宫之中为他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的眼神更是冰冷。 “你先把这碗茶汤喝了吧。我特意调制的,不会和你现在吃的药相冲,还能缓解你的咳嗽,”萧湛像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敌意一般,他将茶碗放到阿金面前,尔后自己也在阿金对面坐了下来。 阿金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还是将那茶汤端了过来一饮而尽。说来也奇怪,一碗茶汤下肚,果真就不咳了。阿金用袖子抹了抹嘴,有些不敢相信地放下了碗。 “怎么样,没给你下毒吧。不仅没毒,还缓解了你的燃眉之急。”萧湛见阿金如此合作,紧绷着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阿金五味杂陈地看着萧湛,“多谢殿下。” 而今萧湛已是监国,尊称一声殿下,并不为过。 “听说你受了伤,我本以为你是要和通天阁的人一道离开的,”萧湛瞧着阿金苍白的脸色,又想起先前那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下意识地便伸出手来,想要为她把脉。 阿金见状,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手臂,“我这个时候走,恐怕是对你们不利的。还是等你们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再动身吧。” 萧湛苦笑,没有做声。他哪里不懂得,她的一切顾虑都是为了宋文禹,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欣慰。 “阿金,近日里不要去郊外和大慈悲寺,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 阿金疑惑地瞧着他,本想问能有什么麻烦。转念一想,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妙,便也没有问。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像极了多年不见的旧友。润王看着阿金足足喝了两碗茶汤,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阿金见状,站起身来要将他送到门外,却不想就在此时,萧湛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纵然阿金反应快,立马将手抽了回来,她的脉象却还是被他摸到了。 那一瞬间,萧湛的脸色变得极其可怕,“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为什么还拖到现在?” “王爷,这好像不关你的事情吧。”阿金面色也冷了下来,先前还算融洽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萧湛脸色阴晴不定,他盯着阿金看了半晌,胸口剧烈起伏着。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又迅速冷静了下来,“你的伤势,文禹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阿金目光冷冽,“他知道了又如何,无非便是想着怎么让我尽早去不羁山。可是眼下朱家眼线遍布,我若是有了异动,你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给的理由是如此冠冕堂皇,让萧湛心里嫉妒得直发疼。是的,他嫉妒宋文禹。他没有想到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通天阁大姑娘梁金,竟然可以为了宋文禹做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了,”萧湛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言语之中透出一股子决绝和狠辣,“我那里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药,过会儿我会让人送到宋府。你若是推辞,我便将你的伤势情况与文禹说个清楚。” 阿金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只得将拒绝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二人沉默半晌,萧湛还是那个首先打破沉默的人,“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阿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她查账的心思也没有了。阿金无奈地将账本一一摆好,又换了阿珍进来。 阿珍愁眉苦脸地推开门进来,对着阿金跪下道:“奴婢护主不周,还请姑娘治罪。” “起来吧。他身边能人异士辈出,别说那个飞云了,就是阿九你也不见得是对手的。走吧,账簿我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了,是该回去了。” 说着,阿金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阿珍扶着她进了马车里,二人坐定以后,忽然道:“姑娘,您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咳嗽了呢。” 阿金愣了一下,想起萧湛的那碗茶汤,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 宋文禹发现,萧湛最近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总是善于不急不躁地将敌人威逼于死角之中,而今的他,却雷厉风行,大有几分快刀斩乱麻之势。 这样的改变,宋文禹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好,却还是忍不住对萧湛进言道:“王爷,太子殿下刚去大慈悲寺带发修行不久,您也刚认监国之职,这个时候突然向朱家发难,恐怕会让旁人觉得您有些心浮气躁。” 萧湛瞟了他一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为了阿金能够早日回不羁山上治伤,他是有些心浮气躁了。而且,他还有几分自己的私心。心上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与自己的生死之交琴瑟和鸣,实在是戳痛了他的心。 “本王有分寸,文禹不必担心。” “……是。”宋文禹本就不是善言之人,见萧湛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也跟着沉默了。 二人之间气氛微妙,仿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关系就变得紧绷尴尬起来。目送萧湛离去之后,宋文禹这才转头上了自己的马车。怀仁跟在身后,小声问道:“大少爷,您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可是让王爷不高兴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宋文禹十分笃定地回道,没有在怀仁面前多言,“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说着,他便将车帘放下,兀自琢磨着今日萧湛的异常。 …… 与此同时,大慈悲寺。 萧烁一身灰纱长衣坐在禅房之中,一头长发未再一丝不苟地束起,而是抓了一把头发挽成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他端坐在佛像前,心无旁骛地念着经。 直到把那正本波若波罗蜜心经念完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真的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了吗?”朱良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却没有转过头去。 面前那一尊如来佛祖像,平静祥和,他盯着那一双慈眉善目的眼睛看了良久,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是的,这样过一辈子,甚好。母后若是心情难以平静,也可礼佛。” 说来讽刺,朱良莘的寝宫之中确实是有一个佛堂。多少阴谋算计,偏偏就是在那佛堂之中商量出来的。佛堂,不过是一个遮掩。而今亲耳听到萧烁如此规劝自己,只觉得这一切又是可笑又是荒唐。 “你以为你自请出家了他们就会放过你?”朱良莘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快步上前,走到萧烁身边又猛地停下,“你还特意来到大慈悲寺来住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母后若是不想我在大慈悲寺住着,我也可以自请去杭州的灵隐寺,”萧烁说着,又再次将眼睛闭上。手中念珠缓缓转动,他又开始念起了《地藏经》,只为祈求阿荻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可以早登极乐。 “可以了,不要念了!”朱良莘忍无可忍之下,大吼了一声。这声音何其悲切绝望,让守在门外的容月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儿啊,我的儿。本宫知道你伤心难过,可是大孟氏已经香消玉殒,你这样作践自己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本宫知道,你是在怨本宫,怨本宫不该动你心尖尖上的人。可是……你不应该恨本宫,你应该恨的是萧湛,是萧湛一步一步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若非有她,大孟氏又怎么会……” “母后,事到如今,为何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萧烁张开眼来,终于看向了朱良莘。只是他的目光,让朱良莘整个都愣在了那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面前这个男人,并非她的儿子,只不过与她的儿子长得相似罢了,“母后,大势已去,你又何必执着。前世种种,我都已经忘了。” “忘了?”朱良莘下意识地呢喃着这两个字,忽然她冷笑出声,“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老死在这寺庙里头了,你是铁了心要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你也是铁了心将你亲生母亲弃之不顾了?好,真是好得很啊!” 朱良莘恨极,猛地出手甩了萧烁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在安静的佛堂之中突然响起,显得尤其突兀。萧烁被打得头往旁边一偏,脸上却不见任何恼怒,依旧是那么淡淡的。 他转过头时,朱良莘分明瞧见了他嘴角的淤青。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像是在泄愤,更是一种无能为力之下的绝望。 “你……”朱良莘见他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承受,心凉了个彻底。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萧烁面色平静地瞧着她在自己眼前逐渐崩溃,眼中唯有怜悯之色,不见其他。 仿佛,他与她之间只是陌路人。 “母后,请回吧。”萧烁转过身,又跪坐在了蒲团上。诵经之声再度响起,香烟袅袅,似是要将这梵文吟唱之声直送到天庭之上。 朱良莘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行尸走肉一般向禅房外走去。守在门边的容月见朱良莘脸色苍白地走出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了朱良莘摇摇欲坠的身子。 “娘娘……” 朱良莘闻言抬起头,有些彷徨地看向远方。片刻之后,那一抹无助的神色又消失不见了,“贵妃任氏,住在哪里。” 容月愣了一下,心里觉得不妥当,却又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的山舍就在那边的山坡底下。” “带本宫去。”朱良莘说着,一把推开了搀扶着她的容月。她整了整衣衫,又将略微凌乱的发髻抚平。既然要见那个女人,她又怎么能让她瞧见自己这满身的狼狈。 “是……”容月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声答应。 山坡下,茅草屋子里一片岁月静好。 任氏如往常一般坐在窗边绣着荷包,平日里她只会给萧湛做,而今又多了一个阿银。七巧在厨房里忙完了,净了手坐在任氏身边帮她分线。 任氏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七巧,想到日后她或许会和阿银一道回江南,心里就有些不舍。 “七巧,”思及此,任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七巧道:“若是阿银让你跟着他去江南,你可愿意?” 七巧愣了一下,随即脸颊绯红。她甚是惶恐地在任氏面前跪下,惊慌地问道:“七巧是做错了什么事儿吗?若是七巧做错了什么事儿,夫人责罚便是,可千万不要赶七巧走。” 任氏见着她这番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先起来说话,”待到七巧站起身来,她这才又道:“我问这话,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只是……他总归是要回江南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七巧眼眶微微发红,怔怔坐在任氏身边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奴婢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即便公子是要回江南,奴婢又怎么能舍夫人而去。他要走便走吧,若是他心里有我,日后一定还会来寻我的。” 任氏听了七巧的话,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沉重。若阿银是个普通人,任氏倒也会默许七巧这样的想法,可他却是圣人久寻不得的第九子萧诺,也不知道此次他远走王都,又要何时才能回来。 又或者,他会与他的义父一样,半生都不再踏入此地。 “七巧……”任氏正打算劝说七巧跟阿银一道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主仆二人有些意外地对望了一眼,在获得任氏的允许之后,七巧这才前去开门。她本以为,站在门外的或许是寺庙里的小沙弥,又或许是阿银。却没想到,是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 七巧心思单纯,见少女冲着自己微微笑着,便也没想那么多,只道是在寺庙里走迷路了的香客,“这位姐姐,这园子可大,你可是走迷路了?大殿在前边儿,这儿是后院。” 容月见着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后又见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话,有些哭笑不得,“请问……贵妃娘娘是在里头住着吗?我家主子,与贵妃娘娘是故人。” 她话音刚落,七巧脸色就白了,她立马将头转过来,看向任氏。只见任氏依旧坐在软塌上,屋子里没有亮光,让她半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之中,瞧不清楚她的神情。 “夫人……”七巧很清楚,既然是夫人的故人,还称夫人为娘娘,那便一定是从宫里来的了。却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让她进来吧。”沉默良久之后,任氏叹了一口气,如是吩咐道。 “是,”七巧应了一声,并打开了房门,让到了一边,“我家夫人有请,姐姐您请进来吧。” 容月向七巧点了点头,跑到了小院子外边,不一会儿便扶过来一位妇人,那妇人通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幕离,光是站在七巧面前,都让七巧觉得压抑得很。 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让容月扶着那妇人进到屋子里,这才与容月一起退出了房间。 “妹妹,咱们好久不见了。” 留在屋子里的两个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客人先说了话。她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幕离。 站在任氏面前的,赫然是皇后朱良莘。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心离开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任氏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之前听说太子殿下现下居住在大慈悲寺中,我便在想着,是否有哪一日,我会见到你。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本来,本宫也没想来你这儿看看。只是临时起意罢了,”朱良莘环视一周之后,这才在任氏左手边的竹椅上坐下。平日里都是她坐在主位上俯视他人,今日的视角,让她觉得有些新鲜,“没来之前,还觉着你是来这里自讨苦吃的,现在瞧着,好像这里更适合你。” 任氏微微一笑,像是听不懂她言语之中的讽刺,“你说得没错,或许我更适合这里。” 任氏的逆来顺受让朱良莘的心里更是堵得慌,她冷冷瞧了任氏一眼,“既然妹妹觉得自己适合这儿,为何还要纵容四殿下搅动朝堂,让本宫母子二人不得安生。” “皇后娘娘,虽然妾如今久居于宫外,不问世事多年,近来有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知皇后娘娘所谓的不得安生,指的又是什么?若是指太子殿下自请带发修行,这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圣人也恩准了的。既然如此,又何来不得安生呢。” “呵,瞧瞧你。还是如当初一般牙尖嘴利,最会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朱良莘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比起花绫罗,本宫更讨厌你。” 良妃的名字突然被提起,让任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她掀起眼皮,眼神幽冷地盯着朱良莘,“我们彼此彼此。既然我们二人如此两看生厌,娘娘为何不喝了这盏茶,就此离开。从此,我们天涯各路,大可不必相见。” “你以为本宫是想来见你的吗?听说四皇子甚是孝顺,经常来大慈悲寺侍奉母亲,本宫便想着来碰碰运气。”见任氏语气变得凌厉,朱良莘反而镇定了下来。本来她是冲动之下才想着来见任氏一面,待到冷静下来之后,便又不自觉地开始为萧烁谋算起来。自始至终,她都不愿意相信萧烁已经无意于朝政,一心向佛。她只当他是没有想明白,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认定了是萧湛。 “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任氏唇角微微一勾,看向朱良莘的眼神带着些讽刺,“湛儿今日不会过来的。” “本宫时不时地来看一看妹妹,总能碰上一回的。还是说,外头那些关于四皇子孝顺谦逊的口碑,不过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并不是事实?” 朱良莘的话绵里藏针,任氏并不打算搭理她,只道:“皇后娘娘若是想在这里等,我自然是要陪着的。天色也不早了,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也可在这里用膳。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怕是入不了娘娘的眼。” 朱良莘唇边笑意微凝,任氏这是在提醒她,宫门酉时就会关闭。宫门关闭之前,她这个当皇后的必须要回去。除非,她是不想当这个皇后了。 朱良莘微微眯了眯眼,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任氏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还会再来探望妹妹的。” “恭送皇后娘娘。”任氏嘴上虽这么说,可是却并没有站起来。她坐在阴暗的屋子里看着朱良莘渐行渐远,直到朱良莘一行人从她院子里消失了,七巧才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进来。 “夫人,一切还好吧?”七巧关上门,疾步来到任氏身边,见任氏仍然坐着不动,便大着胆子去握住她的手。任氏的双手冰凉,吓了她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任氏缓缓摇了摇头,“只不过……遇见故人,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七巧跟着任氏出宫的时候,也才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再加上良妃的事情已经成为了皇宫之中的忌讳,她对于那年发生的惨烈的事情,自然是不甚清楚的。 饶是如此,她见任氏脸色苍白,便也知道任氏口中的那些“陈年往事”定也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刚才那位夫人,应该是宫里的人吧?”七巧问得小心翼翼,“她可有让夫人受委屈?” 任氏闻言一怔,她侧过头来盯着七巧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不觉间笑意温柔,“我二人身在宫外,她又能给我什么委屈受?倒是你,七巧,你虽然说是宫女,却自小跟着我这个老婆子住在了这青灯苦佛之地,你可曾觉得委屈。” 七巧眨了眨眼,有些懵懂地看着任氏,“夫人为何这么问?这里挺好的,夫人对七巧这么好,这里的规矩也没有宫中那么多。相比之下,七巧自然是愿意在这里陪伴夫人的。” “你这个小妮子,倒是看得通透,”任氏话锋一转,忽然揶揄道:“可若是我这里和阿银那里比起来,你是不是更想去阿银那儿?” “夫人!您又取笑七巧了!”七巧一愣,回过神来时脸颊绯红。她直起身来气恼地跺了跺脚,便提裙一溜烟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探出个头来对任氏说道:“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就在院子里吃吗?” “就在院子里吃吧。”任氏应了一声,待到七巧活泼的身影又消失在门边,她噙在嘴边的笑意才慢慢淡去。 今日这个插曲发生得太过突然,任氏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将此事告知萧湛。另外,她也有好些话想要问问他,亲口听他说出来。她思量许久,直到七巧再次推开门,她才开口吩咐道:“七巧,给我准备纸和笔。” 七巧闻言,立马便去置办了。不一会儿,就已经将文房四宝都布置齐全。她站在任氏身边,为其研墨,也不多问。直到任氏将信写完,交到了她手上,“这是给四公子的信,明日你亲自去跑一趟。” 七巧心中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抬头见任氏仍然是眉头紧锁,“夫人,您还在担心什么?” “我是在想,阿银这一段日子怕也不能来了,”任氏低下头,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来。 阿银的眉眼与良妃长得太相似,她是害怕朱良莘瞧出端倪。 …… 朱良莘脸色阴沉地回到内城。往日里,都是孔嬷嬷伺候在她身边,而今变成了容月,让她浑身觉得不适。容月也隐约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在时刻提醒着皇后娘娘孔嬷嬷的不知所踪,故也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丁点做错便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容月扶着朱良莘回到吉昌宫里坐下,她见朱良莘正伸手轻揉着太阳穴,便轻声道:“娘娘,奴婢为您去杏林苑请医女过来为您烧艾如何?” 朱良莘现下头疼欲裂,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容月见她没吭声,便当她是允了,没有敢再问。容月离开之后,偌大的房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空寂,没有一丝人气。 朱良莘缓缓睁开眼睛,冷漠地打量着这宫中的摆设,只觉得一切都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包括她自己,仿佛也已经和这座冰冷的宫殿浑然一体,感觉不到一丝鲜活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容月终于带了杏林苑的医女过来了。那医女看起来年纪甚小,不论是声音还是容貌,都稚嫩得很。尽管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可那骨子里冒出来的生气却还是刺痛了朱良莘的心。 “啧,”朱良莘闭着眼睛,皱了一下眉头。 小医女见状,连忙收了手中艾条,往后退了两步,“娘娘,可是这艾灸让您觉得不适?” “你下去吧,”朱良莘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医女自然不敢再留下,向她行了个礼之后便退下了。 容月等那医女走后,才看向朱良莘道:“娘娘,可是那医女服务得不周到?” “你也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头疼的毛病由来已久。刚开始艾灸还可以缓解一下头疼,现如今,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早就已经收效甚微了。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是,奴婢这就退下。”容月听罢,低下头退出了吉昌宫。 …… 阿金这一日来到运来客栈小坐,见阿银竟然也在,颇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任姨让我这一阵子少去那儿,”少年的眉眼之间不见一丝阴郁,可不知为何,阿金就是能瞧出来他心有疑虑。 “怎么了?” “阿姐,任姨虽然不让我去那儿,却没有说明原因。” 阿金听了他的话,心中了然。难得见他身上有一丝烟火气,便打趣道:“你是苦恼于任夫人不与你说原因,还是担心是任夫人嫌弃你,不让你过去?” 阿银被说中了心事,愈发沉默了。初见站在一旁,只觉得少阁主好可怜,一如既往地被古灵精怪的大姑娘玩弄于鼓掌之间。 “任夫人怎么可能讨厌你,定是有苦衷,不便与你说,”阿金的心思百转千回,直觉任氏之所以不将原因告知,是怕将阿银牵扯到一些麻烦事里去。可她没有将自己的考虑说出来,反倒是插科打诨道:“这话又说回来了,你到底是怕任夫人讨厌你,还是怕任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讨厌你?” 阿金话刚说完,阿珍就忍不住噗嗤一笑。阿银还是那么一副冷漠的样子,只是耳朵尖有些发红,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地唇红齿白了。 因为难得碰见阿银一回,阿金索性在运来客栈用了饭才回宋府。回到东厢房内,只见怀仁在,宋文禹却不在,不禁有些奇怪。 怀仁本来就是坐在庭院中,听到门边有动静,赶忙站起身来往那边看,瞧见是阿金走进来了,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少夫人,您可回来了。” “何事?”阿金眉毛一挑,看着怀仁一溜小跑来到自己面前,直觉就是宋文禹被什么琐事缠住了。 她这般想着,怀仁也这般答的,“今天老夫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少爷刚一回家,她便将大少爷给叫了过去,都不让我跟着。” “去了多久了?”阿金听了怀仁的话也没着急,兀自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看向怀仁问道。 “估摸着……也有一个时辰了?” 阿金愣了一下,立马就有了主意,“那便再等一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你家少爷若还没回来,我再去老夫人房里要人也不迟。”西施文学 怀仁没想到阿金是这么决定的,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眼睁睁地看着阿金带着阿珍回到了房间里,他才回过神来。 “大少爷,您受累了……”怀仁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 宋文禹正襟危坐在老夫人房中,近日宋老夫人的身子恢复得不错,又开始活络于朱门贵妇之间。刚开始宋家父子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可是见宋老夫人每次参加聚会回来都一脸喜气的,便也不忍心打扰她的雅兴了。 只是宋文禹怎么都没想到,宋老夫人参加聚会是真,为自己张罗贵妾也是真。初闻此事,宋文禹有些哭笑不得,眼见着祖母如此顽固不化,他又有些无可奈何。 “祖母,您大可不必如此。一来操心劳累,二来孙子也不需要,”宋文禹目不斜视,就连那些美人画都没看上一眼。说起这些个东西,他都觉得好笑,真不知道祖母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玩意。非礼勿视,自己既然没这个心思,自然也不会去看。 宋老夫人脸色泛白,是真的有些被自己这个懂事的大孙子给气着了。她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他一个多时辰,可是这厮就好像是庙里的和尚一样,眼皮都不掀一下。这让宋老夫人对自己的审美标准才生了怀疑,难道自己选出来的这些个姑娘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宋老夫人不死心地摊开了一张她最中意的美人画像,让李嬷嬷拿过去给宋文禹瞧。宋文禹目视前方,连偏个头都懒得。 “你看看,这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你们小时候还曾一起玩耍过。没想到啊,当初总是跟在你和孟大姑娘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成这般模样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宋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道,竟然还提到了孟一荻。宋文禹只觉得心被狠狠扎了一下,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神色。他侧过头来瞧着宋老夫人,眼神异常冰冷,“祖母,你这又是何必呢。过去之事,过去之人,怎好再提。” 他严肃的语气听得李嬷嬷心里发怵,反观宋老夫人,明知道已经触碰到了宋文禹的逆鳞,却依旧不为所动。眼见孙子被他刺激得终于有了反应,她心里竟然还有几分得意,“我本不想提,这都是你逼我这么做的。若不提到孟大,你会认认真真地和我说话吗?肯定又是将我敷衍打发了过去,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这么蒙混过关了。” 宋文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宋老夫人瞧。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祖母,倒像是在看大理寺里的犯人。李嬷嬷捧着美人画像的手抖了抖,在宋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宋文禹面前,将那画像往他面前凑了凑。 然而,宋文禹依旧没有看她手里捧着的东西。 “你也别在这里往我身上撒气,太子妃没了,我知你心中伤痛。可是斯人已逝,这个名字也再提不得。祖母费心为你张罗的,都是顶好的,不论是家世样貌人品,都没得挑。说起来,我们宋家只给人一个贵妾的身份,也确实是委屈了……特别是这个礼部尚书家的姑娘,人家虽不是嫡长女,却也是嫡长房出身。” “既然觉得委屈了人家,祖母又何必安排。我与阿金相处得很好,无需他人。” 宋文禹话音刚落,宋老夫人就气得拍了桌子,“混账!看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堂堂一刑部大夫,圣人钦点的金科状元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商人女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是她给我灌了迷魂汤,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宋文禹看着宋老夫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噎得宋老夫人半天说不出来话。 李嬷嬷见状,慌忙放下手中画像,来到老夫人身边替她顺气,“大少爷,老夫人这身子刚好,气不得的。” 宋文禹咬紧了牙,终究没有再咄咄逼人。他站起身来,对着宋老夫人郑重行了个礼,“祖母好生休息,孙儿这就告退了。” 说罢,他也没有等宋老夫人准许,便转身离开了。 “你瞧瞧他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宋老夫人指着宋文禹离开的背影,痛心疾首地骂道。越是这么想,她便越是觉得为宋文禹张罗纳妾的事情,是刻不容缓的。 “老夫人……”李嬷嬷犹豫了一阵,这才委婉地劝道:“原先您是担心这赐婚的姻缘会让大少爷不满意,而今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也算是随了您的心意。” “琴瑟和鸣?”宋老夫人冷哼一声,“莫非你也是喝了那蹄子的迷魂汤不成?若非那一纸赐婚,那沈氏女早就不会坐在宋家嫡长少夫人的位置上了!这种话,你休要再说。” “是。”李嬷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自是不敢再劝。 宋老夫人将宋文禹这一留,便留到了傍晚。宋文禹步伐沉重,临到推开房门之前,才调整了一下情绪。 “回来了?”其实阿金早就听到了院门处的动静,只不过是在佯装不知罢了。 宋文禹看着那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些诧异,“你还没吃?” “嗯,等你呢,”阿金笑眯眯地答道,全然不提他去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事。 一顿饭下来,阿金说得话不多,竟然也一个字不提,这就让宋文禹心里更加忐忑了,“怀仁与你说了吧,我去祖母房中的事情。” “嗯,我本在想着,过一个时辰你没回来,我就去寻人,”阿金说得云淡风轻,却听得宋文禹眼皮一跳,差点连手里的饭碗都没能端得稳。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阿金说祖母做的那些荒唐事了。阿金见他沉默,状似不着痕迹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吭声了?” “没事,”宋文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否认。话说得太快,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恰在此时,阿金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困窘,恰到好处地接了他的话,“有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收到风声……大慈悲寺那里,最近恐怕是有异动。” 阿金说得委婉,让宋文禹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在说的谁,“太子几天之前已到大慈悲寺居住,你说的异动,是指的这个?” 阿金摇了摇头,宋文禹见她如此反应,脸色立马就变了,“你是说……” “总而言之,我是断定那边是有异动的,”她说这句话时,竟然有些不敢看他,因为她的消息来源实在经不起推敲,她就只能如此斩钉截铁地搪塞过去。 宋文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忽然在阿金面前站定道:“明日我会将此事告知润王爷。” “嗯,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更是马虎不得。”宋文禹太清楚朱良莘现下已经被他们逼入绝境,经阿金这么一提醒,他禁不住有些后怕。 “嗯,你说的没错,”阿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宋文禹主动对自己坦白,索性便主动问道:“老夫人今日找你去是做什么?总归不是与你讨论朝堂上的事情吧。” 宋文禹本还沉浸在这些诡谲云波的事情之中,突然被阿金冷不丁这么一问,禁不住有些慌张。他飞快地抬头看着阿金,见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脸忽然就红了。 阿金觉得有趣,又问道:“你脸红做什么?” “没,没什么,”宋文禹结结巴巴地答道,更显得他做贼心虚,“阿金,祖母让我过去,并没特别说什么事。” 阿金歪着头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夫君还是早些跟我说比较好。不然,回头老夫人来找我,我可真就一点准备都没有了。” “什么?”宋文禹被阿金的话给诈出了一身冷汗。仔细想想,好像家里这位老夫人也是个狗急跳墙的冲动性子。于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无奈地坐了下来,待到情绪平稳了,才看向阿金道:“老夫人想为我们房里添人。” 他话说得委婉,却并没有起到任何平息阿金怒火的作用。这个老东西,身体好一点就作妖。阿金这般想着,唇边却笑意未减,“哦,她是想将谁硬塞给你?” “我管她是谁?那画像我都没看。我已经和祖母说了,此生我宋文禹,便只有你阿金一个妻子,不可能有别人。” 宋文禹说得笃定,就差指天发誓了。他这般赤城的模样,倒是成功地让阿金心里的火气卸了一半。怒火散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委屈。她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觉得委屈过。 可是即便如何委屈,她都倔强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宋文禹瞧着阿金不言不语,眼中含泪的模样,心疼极了。他将阿金搂进怀里,一遍一遍地抚着她的背,就好像是在哄孩子一般,“阿金,不要和祖母置气。与你过日子的人是我,只要我不松口,他们也没办法。” “你不松口,你祖母迟早会找到我,”阿金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当然,她来找我,便是她自讨苦吃了。我自然不会为难她,当然也不会让她讨到半点好处。这个,得先和你说好。免得到时候你祖母说是被我气坏了身子,你又来气恼我。” “我知道,我尽量不让她来烦你,”宋文禹不是在安抚她,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这王都之中的纷纷扰扰,他实在是有些厌烦了,想起往后的日子,他突然下了决心,“待到事情尘埃落定,我便辞官随你回江南吧。” “什么?”这一回,轮到阿金愣住了。她有些呆愣地坐直了身体,双目直视宋文禹。对方的眼神如此真诚炙热,让她险些沉沦其中。又或者说,她早就已经沉沦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待到尘埃落定,我便跟着你离开。家中尚有文渊,可是你却只有我……我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可是……你家人不会同意的,”阿金的心在发颤,声音也在颤抖。 “我会说服他们的,”说到这里,宋文禹微微一笑,“莫要小看了金科状元郎的思辨能力。” 阿金瞧着他,心中复杂万分。她很想问清楚,为何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可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 阿金轻轻答道,心里却并没有将宋文禹说的话完全当真。她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第167章 碎星出鞘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日复一日,转眼间竟然又到了深秋时节。看着大慈悲寺里满树金黄的银杏,朱良莘却一点欣赏这美景的念想都没有。 马上,便是农历八月十五了。五日之前她来到大慈悲寺再一次想要说服萧烁回到朝堂中去的时候,萧烁却告诉她,他想要在八月十五日这一天剃度出家。 法号,了尘。 想起那日母子二人的对话,朱良莘冷笑了一声。容月跟在朱良莘身后,听到这细小的声音,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皇后此时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迷茫无助,让她觉得有些可怜。可是,她也清楚,皇后还轮不到她来可怜。 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摸爬滚打的人,谁的身上没有一两件刻骨铭心的事情,谁又没有一两个命中的劫数。 而今太子萧烁,便是皇后命中的劫数。 朱良莘在那株活了千百年的银杏树下驻足良久,硬是压下了心中翻腾的那酸涩的惆怅之感,这才又带着容月去了萧烁的禅房。 禅房里敲击木鱼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访而暂停。直到念完那一整本经文,萧烁才将小锤放到一边,睁开眼睛,“你来了。” 朱良莘站在他身后,瞧着他那一身月白色的僧袍,已很难从他身上看到零星半点过去的影子。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复又睁开。 “你过几日便要剃度了,届时你便不再是当朝太子,亦不再是本宫的儿子萧烁,只是出家人了尘。怎么?本宫不过是想在此之前与你说说话,再来看看你,这也不行吗?” 萧烁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朱良莘会放下身段说这样的话,他到底还是心软了,“母后今日里来想与儿臣说些什么话,儿子听着便是了。” “进你这山门之前还有很多话想说,刚才推开门瞧着你念经的模样,忽然便不想说了,”说到此,朱良莘顿了一下,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烁坐得笔直的背影道:“就让母后好好看一看你吧。哪怕不看你的模样,看一看你的背影也是好的。” 萧烁闻言,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朱良莘看。朱良莘与他对视了片刻,发现他的眼中不见任何挣扎与温情,只有审视和些许疑惑,于是她笑了笑道:“怎么这般瞧着母后。” 萧烁垂下眼来,双手合掌于胸前,“儿臣在想,母后是变了,还是其实并没有变。” 他说得隐晦,朱良莘却全听懂了。她五味杂陈地看着萧烁,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母后与你所说,都是肺腑之言。”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是萧烁却依旧垂着眼泪,没有半点动容。朱良莘沉默了一会儿,见对方竟然是这般反应,眼中渐渐也没了泪水。 她抬起手来用指腹擦拭了一下眼角,又温婉地笑开了,“倒是我自讨没趣了,你即将是佛门中人,又怎么会被这些世俗红尘给乱了心思。罢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本宫不拦你,也拦不住你。只是那小孟氏,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若想离开,请母后与父皇放她出宫。她若不想离开……那就让她留下来吧。只是宣儿,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抚养。”提到自己的儿子,萧烁眼中掠过一丝愧疚。这个孩子自打出生以来,他就鲜少前去探望,转眼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这孩子的模样竟然也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模糊。 萧烁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而孟一菡也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是一类人。 朱良莘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哂笑道:“本宫还以为,你果真是了无牵挂了。原来,到底还是有些牵扯的。” 说到此,朱良莘便没有再说什么了。萧烁低着头,全当朱良莘是应允了她的请求。毕竟,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朱良莘若还想再东山再起,宣儿便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此想来,朱良莘定然也不会对宣儿太差。 只不过……这并不是萧烁想要的。萧烁越是往深处想,就越是觉得这是一个死局。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静心咒,不愿再与这些世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朱良莘也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有咄咄逼人,“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也看了,本宫走了……烁儿,后会有期。”朱良莘如是说道,便带着容月转身离开了的房间。 萧烁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瞧着朱良莘抬步走向灿烂的阳光中,那刺眼的光芒让他始终看不清楚朱良莘离开的样子。萧烁闭上眼,自嘲地想,从始至终,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看清楚母亲。 朱良莘离开萧烁的小院时表现得很平静。正是因为如此,容月才会心中惴惴不安,战战兢兢地跟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朱良莘停住了脚步。容月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正好瞧见任氏住着的那一方院落就在他们站着的山坡之下。 山坡之上,那一颗凤凰花树早就已经卸了干净。时值深秋,却还是郁郁葱葱的,没有半点树叶枯败的迹象。 也不知道她们是站了有多久,朱良莘总算是有了动静,“本宫忽然有些想家里人了。今日你不若随本宫去一趟朱家吧。” “是,”容月不疑有他,上前扶住朱良莘,二人继续向山门行去。 …… 阿金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没来由地烦躁,可是偏偏日子过得平静,没有一丝一毫地波澜。除了太子明日要在大慈悲寺剃度以外,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真的是没有一点大事儿了。 这一晚上,宋文禹坐在阿金的身边看书,无意间抬起头来,见到她正盯着房间的某一处发呆,便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阿金,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阿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这一阵子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是要有大事发生。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讨厌得很。” “沈大郎君那儿生意如何?”听了阿金的话,宋文禹倒没急着说些让阿金宽心的虚话,反而是剥茧抽丝地一样一样地细问,直到问到了通天阁的情况,得了一切安好的答案之后,他才又道:“你看,大家一切都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儿,所以我觉着,大概只是因为你月事要来了,才会如此吧。” 阿金瞪了他一眼,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她的心情确实也没有这么沉重了,只是那一抹不安,总是会时不时地蹿出来,让她心神不宁。阿金怔怔地瞧着桌上的那盏灯笼,见它散发出来的光亮忽明忽暗,便想着将灯罩拿下来,剪一下灯芯,“大概是这些天太过风平浪静了,才会让人觉着有些害怕。” 宋文禹将她手里的灯罩接了过去捧着,又看着她拿着剪刀细致地剪着灯芯,屋子里顷刻之间变得更加亮堂了些,“你担心得也没有错。越是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便越是怕横生枝节。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阿金没搭腔,只是将手里的剪子放下,又双手接过宋文禹捧着的那个灯罩,她刚把灯罩套在烛台上,就见怀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临到门边站着的时候,险些还摔了一跤。他那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更显得苍白。 阿金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大少爷,出大事了。您快些随我来。”怀仁吞了口唾沫,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他话音刚落,宋文禹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临离开之前他又转过头来看向阿金,“阿金,你等我回来。” 阿金胡乱地点了点头,直到宋文禹也离开了,才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阿珍见状,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担心姑爷,若是如此,奴婢可以跟在姑爷身后,前去一探究竟。” “不行,”阿金摇了摇头,“若他是去见萧湛,你一定会被发现的。” 阿金正在沉思的当儿,忽然窗口处传来细微的击打声。阿金听到这动静,立马打开了房门,便见一只通体玄色的雀鸟站在窗棂边上,歪着头瞧着她。阿金将它引到手上,又喂了它几颗鸟食,这才拆开绑在它爪子上的竹筒。 “姑娘?可是通天阁那边的来信,”阿珍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通天阁豢养的传信夜莺,见阿金脸色变得难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阿金僵硬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阿珍,喃喃道:“果然是出事了。阿珍,我要出去一趟,你不要跟过来。” “是,”阿珍应了一声,就见着阿金将那纸条扔进了灯笼之中,直到看着那纸条燃烧殆尽,她才起身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一个起落便翻过了宋府的院墙。 …… 大慈悲寺,大火连绵。 七巧扶着任氏在几个黑衣人的护送之下一路往山门处厮杀突围,眼见着就快要到门口了,却不知道从哪儿又蹿出来一对黑衣人。他们眼神冷峻,胳膊上绑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这便是他们和护卫任氏的人的唯一的区别。 “夫人,您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小的们是请您去做客,并非是要害您性命,您这又是何必。”为首的男人开口说道。他话音刚落,他的人便已经将任氏包围了起来。一直护着任氏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也将任氏及七巧圈了起来,大有负隅顽抗的架势。 任氏抱着瑟瑟发抖的七巧,冷冷地瞧着对方的领头人,“你们请我去做客,我可以答应,但是要留下我身边这些人的性命。”速递 “夫人,恕难从命。我们主人要请的人,只有您一个。其他闲杂人等,不能留。” “是吗,”年轻人的这个答案,任氏其实早就猜到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虽然浑身颤抖,却倔强地抓着匕首站到自己面前的七巧,“如果你不愿意留他们的性命。那我唯有……用老身这条性命,以死相逼了。” 说着,她便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来驾到自己的脖子上。护着她们主仆二人的黑衣人都愣住了,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之中都看到了些许动容与惊诧。 他们本是萧湛安排在大慈悲寺保护任氏人身安全的死士,在此之前,他是在通天阁长大的出云国人。曾经的国土早已经付之一炬,曾经长大的地方也被他们自己所背弃了。 这样的他们又何德何能,可以让任氏以命相救。 “夫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低声说道:“您不必如此,他们是不会妥协的。我们……一定会将您平安送到殿下身边。” 同样是死士,他们自然知道对方不会如此轻易屈就。那黑衣人刚说完,其他几人便都执剑于胸前,杀气腾腾地盯着这些将他们包围的敌人。 “这位小哥说的不错,夫人还是不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了,”对面的领头人声音懒洋洋的,看似慵懒,言语之中却尽是残忍,“我最多答应您,若您愿意乖乖听话跟我们走,我们给他们留个全尸。” 话毕,他便往后退了两步,抬手向任氏众人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夜,愈加深沉。 大风呜咽,让火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夫人,快走!”少年嘶吼道,三人成一组挡在了那些死士面前。他们明知寡不敌众,却义无反顾。 任氏被七巧和其他几个黑衣人拽着往前行奔跑,一刻都不让她停留,哪怕她想转过头来再看一看那些人的模样都不行。没过多久,死士们便已经再次追了过来。任氏眼睁睁地瞧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最后只留下七巧扶着她死命地往前奔。 眼看着那山门已是越来越近,几乎近在眼前。七巧忽然停了下来,拐了个弯将任氏往密林里拉。 “夫人,山门那边去不得,那些人的功夫明明在我们的人之上,却还是在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们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有后招的,”七巧压低了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当二人来到一处深沟的时候,她忽然拉着任氏蹲了下来,“夫人,您在这里好生躲着。一定要好生躲着,您要是没了,七巧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的。”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傻话!”任氏心惊胆战地听着,只觉得七巧这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她本来干涩的眼眶终究还是涌出了泪水,“你不要做傻事,和我一起在这里躲着,他们寻不到我们的。” “夫人,不行的。他们若是没找到我们,哪怕把这座山掀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咱们,”七巧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向火光冲天的地方,只怕这些人发现了这处隐蔽的地方,“夫人,您好生在这里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不要出来。夫人,山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四殿下一定会过来救您的,您一定要等到四殿下来救您。” 说着,她便一把扯下任氏披在身上的斗篷,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任氏睁大了眼睛瞧着她,将七巧的手抓得更紧了,“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准你去!不准你去!孩子!你才多大啊!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阿银交代!” “阿银少爷……”七巧怔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阿银对自己微笑。是了,她还从来没见过阿银少爷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思及此,七巧含着泪,对着任氏凄美一笑,很是坚决地将手从任氏的禁锢之中一点点抽离,“夫人,麻烦您……若是,若是七巧等不到阿银少爷了,还请您帮奴婢替阿银少爷说一声抱歉。” 说着,七巧向任氏匆忙行了个礼,便转身向光亮处跑去。 “七巧,七巧!!”任氏疯了一般想要追出去,最后却还是生生忍住了。她视线模糊地瞧着七巧远去的身影,泪眼朦胧,却不敢哭出声。 …… 萧湛带着人马赶来灭火的时候,大慈悲寺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断壁残垣,那颗凤凰花树也未能幸免于难。萧湛瞧着已经烧成灰烬的草屋,眼神之中寒芒更甚。饶是冷静如宋文禹,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王爷,”飞云清点了战场之后来到萧湛身边,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因为自己的所见所闻,“夫人已经找到了,其他人……也已经找到了。” “都活着吗,”萧湛声音平静地问道。正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平静,才让人望而生畏。 “除了夫人以外,其他人……都……”飞云说到此,没有再说下去。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下去。那些少年不仅仅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族人。 “……能让他们全军覆灭的,你觉得会是谁。” 萧湛沉默片刻,忽然这般问道。宋文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搭腔。答案不言而喻,根本就不必宣之于口。 “呵,”萧湛冷笑了一声,“她到底是等不及了。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倒是很像她的风格。” 说着,他便转过身去向大慈悲寺的深处走去。宋文禹见状,连忙跟到萧湛身边问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去。” “本王忽然想到,废太子也在这寺庙之中修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本王不去瞧瞧废太子的情况,又怎么能说得过去。” 他给的理由冠冕堂皇,却让宋文禹听得脚底有些发软。他一咬牙,向前走了几步拦住了萧湛的去路,“王爷,还请三思。” “本王的母妃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还请宋大夫前去安抚照顾。本王,去去就来。”萧湛一边说着,一边绕开宋文禹继续向前走去。 …… 与此同时,在大慈悲寺内的一处山坡上,阿银正抱着奄奄一息的七巧坐在月光之下。若不是因为他们身边还躺着个面目全非的死人,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又将是多么地赏心悦目。 阿银就这么将七巧搂在怀里,眼神涣散地看着远方。直到怀中人有了些许动静,他的眼睛才重新聚焦。 “阿银……少爷……”七巧废了好些功夫,才看清楚眼前人,她想要挤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却筋疲力尽到只能扯动一下唇角,“少爷……您来了……” 当那把长剑刺进她的身体里时,她就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阿银少爷能够来救她。这是她的奢望,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成真了。思及此,七巧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些,“真好呀……还能再看您一眼……真好……” “我来迟了,是我不好,”阿银看着七巧努力对着自己微笑的模样,心里酸胀得难受,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排解这样的感受,便将七巧的手抓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你打我吧,是我来迟了。” 七巧缓缓摇了摇头,贪恋地看着阿银。若是在平日里,她一定会羞怯地将手拿开,可是这一刻,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少爷,您不要自责,这不是您的错。您能来,就好。” 七巧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话,眼神向一旁偏了偏,阿银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发现有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泡在了血里,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模样。 阿银将那东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香囊,“这是……” “给你的……少爷……你……”七巧看着他,本想再多嘱咐几句,可惜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她话还没说完,人便已经没了气息。 夜风,呼啸而过。还带着些许血腥气味。 “七巧?”阿银抱着她,轻声唤道。可是这一次,少女不会再回应他了。 “……七巧。”少年那一身月白的衣衫,早已满是血污。他将少女紧紧抱在怀中,久久不愿意放开。 …… 一丝凌厉剑气冲天而起,让萧湛与飞云的脚步双双顿住。二人看向那山坡处,依稀能瞧见有一束蓝色光芒直冲云霄,大有披星斩月之势。 “那是什么?”萧湛盯着那异像问道。 “……是碎星,”飞云回过神来,一番内心挣扎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向萧湛说了实话,“这是碎星出鞘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苦命鸳鸯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烁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推开房门,他便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到是萧湛坐在自己面前,他颇有些意外,旋即又释然了。 “阿弥陀佛,”萧烁低下头来,双手合十说道。 “皇兄可知道这一晚上死了多少人?”萧湛一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地看着萧烁,他的视线停留在他已经放下的乌发之上,“为了能够留住你这一头青丝,这一晚上一共死了三十多个出家人,还有我府中二十多个死士。他们,皆是因你而死。” 萧烁闭着眼睛听着,心中痛苦万分。自打朱家死士突然深夜来访,并将他的禅房包围起来,将他禁锢在房间里开始,他便知道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母后竟然还是如此执迷不悟,用了这么极端的法子。 “任夫人可还好。”良久,萧烁问道。 萧湛有些意外地瞧着他,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萧烁出家不过是缓兵之计。而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他冷冷地看了萧烁一眼,笑道:“二皇兄,您觉得若是本王母妃有个什么闪失,你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吗?” “阿弥陀佛,”这一点,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之所以明知故问,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再则,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母后此番兵走险招没有成功,定会做出釜底抽薪之举动。四弟不应在此,而是应该快些赶往皇宫。” 他说得如此坦然而又平静,真真是让萧湛感到诧异了。屋子里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外头还有飞云带着死士守着,自然也是不怕隔墙有耳的。萧湛沉默片刻,身子倚在了座椅一侧的扶手上,带着些疑惑地瞧着他,“你应当知道,她做着一切是为了谁吧。” “或许是为了贫僧,又或许是为了她自己。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没有看破罢了,”萧烁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萧湛,“四弟你如今亦身在其中,却不知是心甘情愿的,还是随波逐流?” “为何这么问?”说来可笑,兄弟二人长久以来都不曾如此推心置腹地说过话。而今这第一次,却是发生在如此情况之下。萧湛有些想笑,可是想到大慈悲寺而今的模样,他却又笑不出来。 “你早就应该猜到母后的后招才是,却不为所动。想必,不是胸有成竹,就是压根就不在乎结果如何。” “你都猜错了,”萧湛突然冷笑了一声,“这是朱家人的手笔,我也是在来了这里以后才发现的。至于朱良莘的后招,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为何会如此淡定?因为……朱家死士没有活口留下来呀。既然没有活口,又何来报信一说。连朱家的家主都不知道消息,身在宫中的朱良莘又怎么可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萧烁听了萧湛的话,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心里一下散发到四肢百骸。他怔怔地瞧着萧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阿弥陀佛……” 最后,他心有戚戚地闭上了眼睛。萧湛见他这般模样,微微笑道:“皇兄,自打我走进来安然坐在这儿开始,你便应该猜到了那些人的结局了吧。” “猜到是一回事,从你口中得到应证,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么,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萧烁睁开燕来,与萧湛四目相对。却见对方薄唇微启,只吐出来一个字。 “等。” 萧烁眉头微蹙,疑云满腹地看着萧湛。只见萧湛将身子坐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击着木制的椅子扶手,言语之间颇有些无奈,“皇兄。这一次,不论我还是皇后娘娘,都算漏了一个人。而今,我们都要因为这个错误而吃亏了。皇后娘娘,尤甚。” 萧湛的话并没有替萧烁答疑解惑,但这并不妨碍萧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似云淡风轻的他,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握拳放于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湛道:“还请四弟明示。” 萧湛瞥了他一眼,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萧诺,我们的九弟,尚在人世。” 本来,他并不打算让萧悟生知道萧诺的存在。可眼下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他?”萧烁睁大了眼睛,饶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遁入空门,斩断那些红尘过往,乍听到这个消息,也再也没有办法心如止水,“他……” “朱家派来的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而今,他多半是已经往朱家去了吧。” “……皆是他一人所为?” “是。” 萧湛回答得干脆,萧烁却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似乎能够看到萧诺一人一剑,浑身浴血的模样。这么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不堪大用的舅舅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萧烁心烦意乱地想着这些,一不小心便将手中紧紧攥着的珠串给扯断了。他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着分崩离析的佛珠四散滚落。他伸手想去捡,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 最后,他只能瞧着那些念珠越滚越远,其中一颗念珠,缓缓滚到了萧湛的脚下。萧湛看了一眼怅然若失的萧烁,弯身将之捡了起来,递到了萧烁面前。 萧烁盯着那颗念珠看了良久,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紧紧握在手心里。这一刻,他竟然有些释然了。 萧湛饶有兴趣地盯着萧烁看,他很确信,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萧烁的心境便已大不相同。他的这个二哥,可比顿悟之前有趣多了。 “皇兄刚才在想些什么?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感觉人的气息都不一样了。”萧湛问道。 萧烁抬起头来看着萧湛,并没有理他话语之中的揶揄,“四弟,若是可以,还请留我母后一条性命。” 萧湛假装没有听懂他话中之意,只道:“她的性命,本王说了不算,该由父皇决断才是。” 说完这句话,兄弟二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交流。 …… 洛腾正在自家的庭院里喝着闷酒,无意一抬头,却发现月亮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轮血月。他下意识地啧了一声,只觉得晦气。 酒过三巡,正打算去睡觉的时候,忽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慌张急促的脚步声。洛腾听到这声音,便没急着进房间,而是站在院子里等着。 没过多久,就见到他在御林军中的左侍郎卫全副武装地跑到了他的面前,向洛腾行了个礼,“洛统领,朱雀巷那儿出大事了。朱府有刺客闯入,已经挟持了朱大统领。” “他们有多少人?”洛腾听了侍郎卫的禀报,立马向自己的房间跑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穿上行装,赶去朱家。 左侍郎卫在他后头小跑跟着,不敢怠慢,“只有一人。” “一人?”洛腾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下属,“朱家向来守卫森严,怎么就凭一人单枪匹马便挟持到了朱大统领。” “属下以为,那人不同于一般的刺客。光他手上那把长剑,便不是凡物……”左侍郎卫思量片刻,才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统领,这个刺客怕是江湖中人。” 洛腾闻言一愣,没有再问下去,“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他简单交代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左侍郎卫站在院子里等着他,无意间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只见那一轮挂在天上的血月,颜色更加深邃诡异了。 …… 朱府庭院内,尸体满地,一片修罗场景象。16读书 白衣少年手持长剑,一手提着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朱良栋,神色漠然地瞧着与自己对峙的御林军侍卫们。 “你们让开,我不想杀无辜之人,我要找的,只有朱家人。”白衣少年开口,声音沉稳清澈,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冷冰冰的模样让侍卫们的手心里都泌出一层粘腻的汗液,让他们险些连剑都拿不住。他们心里虽然害怕,却也知道职责所在,不能退。 更何况,这还是国舅朱良栋的府邸。他们若什么都不做就放这个刺客走了,等国舅缓过劲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治罪御林军呢。为首的千夫长扫了一眼庭院里的狼藉,这才又看向白衣少年道:“大胆狂徒,刺杀朝廷命官及其家眷,你早就已经死罪难逃!还不快快放下朱大统领,尚可不牵连你家中无辜!” “朱大统领,”白衣少年提着朱良栋的领子又往上拎了拎,或许是因为勒到了脖子,一直没有动静的朱良栋痛苦地呻吟了几声,“这么一个猪狗不如,草菅人命的东西,你们竟然奉之为大统领,竟然还是所谓的朝廷命官。我没有杀他家中任何一个女眷,他家中的死士屠戮了大慈悲寺多少无辜僧人,他们甚至还……甚至还虐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我没有杀他的家人,他却杀了我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要为了他身上披着的这张皮,就不需要他负任何责任了?既然如此,不如我将他这身皮给扒了,你们就不会有任何意见了吧?” “慢着!”千夫长见少年作势真的要活生生扒了朱良栋的皮,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哭丧着脸,声音颤抖地说道:“这位少侠,你且三思,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活着的家人着想吧。”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千夫长也全当是赌一把,就赌面前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还有亲人在世,若是无牵无挂,孤身一人,莫说是朱良栋,恐怕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家人……”阿银提着朱良栋的手因为这两个字松了松。是了,阿姐还生活在王都之中,她嫁给了那个宋文禹,看上去很幸福。若是自己一意孤行杀了这个朱良栋,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阿姐的身上。 千夫长武功不济,却是个人精。见到阿银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连忙趁热打铁道:“少侠,你听我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阿银抬眼看着他,眼神在片刻的迷茫之后又变得坚定,“若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回头呢。” 他话音刚落,附着在他手中长剑之上的剑气寒芒一闪,即便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肉眼瞧见这凌冽的杀气。千夫长向后退了几步,他心里知道现在朱良栋生死未卜,洛统领也还没赶过来,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退的,只有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这个长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的表现,让阿银有些意外,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正视这个男人。眼见着一场厮杀即将一触即发,正在这时,却有一紫衣少女从天而降,落在了阿银的身边。 千夫长看了心里暗暗叫苦,只道是自己的救兵没有等来,却等来了对方的帮手,他正在哀叹自己运气不好的时候,却只见那少女一把制住了白衣少年执剑的手,“阿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琉璃扯了一下阿银,却没有拉动,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阿银,又低声说道:“你阿姐也来了,就在附近等着你。” “阿姐……”正如琉璃所料,她一提到阿金,阿银便有了反应。 “是,她来了,我本来不让她跟过来,她不放心你。” 阿银闻言,眸子里闪现出一丝挣扎。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他一直拎在手中的朱良栋,纵然心有不甘,最终还是放手了。只见失去意识的朱良栋一下砸到地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走吧。”琉璃看都没看旁人一眼,她眼下只想着快些让阿银离开这个地方。二人正打算离开,洛腾偏偏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在姐弟二人面前站定。 只是一眼,他便认出了琉璃。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怔怔地盯着琉璃看了良久,可是那一句“是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阿银,你先走,”在见到洛腾的拿一瞬间,琉璃便知道,今日不会善了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阿银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师姐,我……” 阿银话还未说完,就被琉璃打断了,“你留下来无用。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总有一天是要有个了结的。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撞上了,不如就今日做个了断吧。听话,你快走,你阿姐自然会接应你。” “……是,师姐你多加小心。”阿银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飞身而去。 御林军见到阿银突然离开,下意识地就想要去追,琉璃大声说道:“各位官爷不用白费功夫了,一来追不上,这二来就算追上了,不过也是白白送了性命罢了。还是各位觉得,自己的武功在朱家豢养的死士之上?” 在场的官兵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只觉得自己刚才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坊间一直传闻朱家在秘密培植自己的势力,看样子是真的。只是这朱家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去屠戮大慈悲寺?又怎么会惹了那么一个厉害的人物,这一个个谜团让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如坠入云雾之中,找不到头绪。 “他是通天阁的人。”这不是疑问句,自打洛腾看到琉璃站在那少年身边开始,他便已经确定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撕扯着他的胸腔,让他只觉得火气上涌,眼睛都有些发红。他看着琉璃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负心汉。 琉璃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出来,“洛统领这是怎么了?吃的什么飞醋。” 站在洛腾身后的侍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这个女人还敢这么出言不逊,她是真的没有将他们统领放在眼里啊。 果不其然,一股子杀气自洛腾的身上一下爆发出来。他脸色阴沉地拔出了佩刀,指向了琉璃,“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想让我束手就擒,也要看你的本事了。”琉璃轻轻一笑,如是说道。 …… 朱府院落之中刀光剑影,阿金带着阿银收敛着自己的气息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对有情人的激烈交锋。眼见着二人战况胶着,阿金将怀中琵琶抱紧了些,作势要弹。 手指刚放在琴弦之上,却见琉璃向着她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阿金愤恨地将琵琶的琴弦按住,半天没有动作。此时此刻,阿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这才发现自己凭一时之气做得这些事情,会给通天阁带来多少麻烦。 “阿姐,师姐他……”阿银观战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我觉得师姐根本就没有伤他的意思。” “她是没有,可是对方就不一定了,”阿金冷冷说道。她没有想到,洛腾竟然是如此冷酷无情。刚才二人相见时的对话她都听到了,若说洛腾没有认出琉璃来,她是半点也不相信的,“洛腾武功不弱,师姐旧伤未愈,打的这么心不在焉,我担心……” 她话还未说完,那边厢仿佛便已经决出了胜负。阿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诧之下,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长刀就这么刺进了琉璃的身体里。 阿金咬着嘴唇,猛地拨了一下琵琶琴弦。裂帛声起,众人都捂住了耳朵,却还是或多或少出现了耳鸣,胸口发闷的状况。更有甚者,还口吐鲜血。 洛腾手里紧握着刀柄,看着已经没入琉璃身体的刀身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琉璃,就连声音都已经变了,“为什么不躲。” 刚才这一招,他有十足的把握相信琉璃是可以躲开的,所以他才没有收着打。琉璃一手捂着伤口,对他轻轻一笑,“我今天若是跑了,你该怎么办?” 洛腾哑然,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你……”他喉头哽咽,手颤抖得有些握不住刀柄了,可他却不敢妄动,只怕对琉璃造成第二次伤害。 “拔刀吧……”琉璃强撑着已经睁不开的眼皮,“我不想被抓回朝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她往后退了退。洛腾见状,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是他的手刚触到琉璃的胳膊,就被人一掌拍了出去。洛腾拿着那把血淋淋的长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的属下跟他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他的眼睛里,而今只有倒在阿银怀中奄奄一息的琉璃。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挣扎地站起身来,向前踉跄走了几步道:“她是有修炼往生蛊的吧,往生蛊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对不对!” 去而复返的少年杀气腾腾地看着他,却并没有对他出手。琉璃伤得很重,不能再多耽搁一秒,“没错,只可惜,往生蛊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她把它给了别人。” 说完这句话,阿银便抱着琉璃迅速离开了朱府。 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千夫长和左侍郎卫见刺客都已经逃走了,连忙上前去看朱良栋的情况。而洛腾却呆立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宫中贵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宋文禹才从大慈悲寺赶回府中。一进门,就见到阿金披着披风,怅然若失地坐在屋子里。宋文禹驻足在门边,先是惊讶于她并没有睡在床上,当他眯着眼将阿金从头至尾打量个遍以后,他的心整个都揪了起来。 “阿金,你受伤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慌乱地跑到阿金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她的情况。只见她那一身藕粉的衣服上,血迹斑驳,大片大片地点缀在衣服上,就连她修剪得当的指甲缝里,都是干涸的血迹。 “不是我的血,”阿金将视线落在宋文禹的身上,“是师姐的。” 宋文禹怔怔地瞧着阿金,只觉得今日的阿金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了。她看着他时,眸子里带着的那一股子疏离与痛恨,刺疼了他的心。 宋文禹一把将阿金抱进怀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拥着。 “你都知道了吧,朱府发生的事情,”阿金悦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她的语气越是平静,宋文禹心中便越是不安。 “刚与润王爷回到王都,就听说了,”宋文禹答道。其实,何止是听说,他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因为他刚踏进城门没有多久,左侍郎卫就来寻他,带他去看了洛腾。 “朱良栋不该死吗,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护着他,”阿金说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便有了动作。宋文禹明显感到,她在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他的怀中推出来。宋文禹沉默不语地将她圈在怀里,不愿意让她离开,“我师姐该死吗?为什么……他如此狠心。” “阿金,阿金,你听我说。阿腾他……”宋文禹用尽全身力气将阿金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仿佛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阿金挣扎了一阵,见他如此决绝,索性便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只是这温暖的怀抱,无论如何都已经捂不暖她寸寸冷下去的心。 “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也知道,不是我师姐该死。是他们该死。”阿金的声音轻而软,在他的耳边徐徐道来如此冷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充满着不甘和愤恨。 宋文禹听得身子一抖,背上也现出一层冷汗,“阿金,不要这么想。你越是这么想,便越是在钻牛角尖了。” “不,或许这是我这一阵子以来,最清醒的时候,”阿金将视线放远,落在铜镜二人相拥的倒影上。她冷漠地盯着镜子里交叠着的二人瞧,镜子里的影像模模糊糊,她对宋文禹的爱,也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宋文禹,你我二人终归不是同路人。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你说什么?”宋文禹呆若木鸡地看着阿金,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话。 阿金漠然地将他轻轻一推,挣脱开他的怀抱。二人四目相对,可眼中再也没有曾经的深情。只有冷漠与隔阂,“就此别过。从此你我二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宋文禹见状,猛地站起身来攥紧了阿金的衣袖,“阿金!” 这一声呼唤,极其卑微怯懦。阿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屋外,天色愈加明亮,眼看着太阳就要升上高空了。阿金眯着眼,瞧着远处的霞光,轻声说道:“你也应当清楚,眼下你我二人分开,是最好的。朱府一事之后,朝廷与通天阁,必将势不两立,形同水火。你若想留下我,便是弃宋家人之安危于不顾。还是说,你是想将我留下来邀功请赏的?”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这诛心的话让宋文禹的眼眶也开始泛红,他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有些站不稳。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阿金没有正面回复她,只是将袖中已经写好的和离书拿了出来,向宋文禹一扬道:“这是我写好的和离书,印鉴我已经盖了,你只需要盖上你的印鉴,我们就……” “阿金!”宋文禹一把将阿金拉到自己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道:“我们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真的还不至于……” “可你也无法否认,这是最有效的办法,”阿金看着他时,眼神依然没有温度。唯有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的双手,泄漏了她心里真正的情绪,“你也无法否认,我们已经没有时间……阿银昨晚上闹得动静太大,官家一定会有所察觉。你……当真是不怕宋府受到牵连吗?” 宋文禹抿着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阿金的意思。二人就这么僵持着,仿佛时间已经静止。最后,还是阿金又开口说道:“放下吧。若是我想走,你是留不住我的。” “你想走吗,”宋文禹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金,“若是不管不顾那些,你想走吗。” “……文禹,”阿金没有想到,这些话竟然会从宋文禹的嘴里问出来。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扑到他温暖的怀抱里。可是想到日后二人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她还是选择让自己铁石心肠,“我该走了。” 她话音刚落,阿银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庭院之中。白衣少年负手而立,静静地瞧着正在经历生离死别的二人。宋文禹一抬头,便瞧见了这个神情冷漠的少年。他的出现,更让宋文禹明白了阿金离开的决心。 “珍重,”阿金垂下眼,不再去看他张皇失措的模样。 阿银的出现像是一瞬间卸掉了宋文禹身上所有的力气,阿金轻而易举地拂开了他的手,他只是满眼期盼与祈求地看着她。可是自始至终,阿金都没有再与他对视一眼。 她不敢,也不能。 “文禹,就此别过……珍重。”他眼睁睁地看着阿金来到阿银身边,临走之前,她侧过身子向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天色彻底透亮之前,姐弟二人纵身一跃,双双离开了这一方小院落。 宋文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院子。仿佛,佳人还在那里一般。 怀仁进到东厢房里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大少爷,您这是……少夫人呢?”怀仁摸不着头脑,走到宋文禹面前想扶他起来,却发现他双手冰凉,“大少爷?” “怀仁,她走了。”宋文禹抬起头来,看向怀仁,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绝望。 怀仁愣了一下,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宋文禹身子一沉,就晕在了他的怀里。 …… “她走了?” 和宋文禹生病的消息一起传到萧湛耳朵里的,是阿金不辞而别的消息。 “是,不过宋府是对外宣称回了娘家。”飞云道。 “走了好,她跟着梁祈安回不羁山,就可以好生治病了。”萧湛知道她的伤势,听到这个消息时,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想到卧病在床的宋文禹,他又有些心情复杂,“既然文禹病了,就让杏林苑去个大夫给他好生看看。他正值壮年,可不要这个时候落了什么病根。” 萧湛的话老气横秋,可飞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刚与飞云吩咐完这些,就见着一个侍人恭恭敬敬地端了一碗汤药来到他面前。萧湛身边的医官见状,赶忙上前来试毒,确认无碍了以后才又退到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上。 萧湛双手端了药进到萧悟生的寝宫之内,王侍人见他来了,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尔后才伺候着萧悟生从床上坐起来。 “父亲,该喝药了,”萧湛跪在床边,神情专注地用吹凉了那汤药,又舀了一勺送到萧悟生嘴边。 萧悟生张嘴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朱良栋的事情,你处理得如何了。”萧悟生一边喝药,一边问道。 “儿臣张贴了告示不过才七日,前来敲鼓的苦主已经不下二十人。有贩夫走卒,也有世家商贾,”萧湛一边答着,手上喂药的动作并没有停。 不觉间,一碗药便已经见了底。王侍人见萧悟生已经把药喝了个干净,连忙递上帕子和糖果过来。萧湛接过帕子,给萧悟生细细擦干净了嘴,又将那盛着糖果的盘子,放到了萧悟生的手边。 刚刚萧悟生只是闭着眼睛听他说,并没有发表意见,他吃不准萧悟生还要不要保朱家。 “让大理寺好好理一理这些个罪状,既然是要拿人,总归先要理清楚,做到自己心里有数才是。” “是,”萧湛看了一眼萧悟生,更是有些摸不清楚萧悟生的意思了。 “下去吧,孤有些乏了,想要歇息。”萧悟生没有碰那盘糖果,只是闭上眼,挥了挥手,疲累地说道。 “是,”萧湛没有多言,向萧悟生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萧悟生撇过脸来,看着他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这才转过头来,盯着明黄色的幔帐上的繁复花纹发着呆。 “圣人……”王侍人轻声唤道:“还是吃颗糖吧,那药闻着就很苦呢。” 萧悟生摇了摇头,半晌才缓缓说道:“阿诺的行踪,他们可有查到?” 王侍人面带愁容,“圣人,现在可不止从龙卫在查,大理寺、刑部还有京兆衙门可都在查九殿下的去向呢。” 区别在于,只有从龙卫知道萧诺的真实身份。18 萧悟生听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在报复我。” 王侍人吃不准萧悟生说的这个她,到底是指谁,便只有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等着萧悟生的下文。奈何,萧悟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说了。 萧湛从宫中回到王府,刚进书房里,便对飞云道:“这一阵子,吩咐大家小心行事。现在圣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通天阁和九弟身上,咱们莫要在这个时候出头。” 飞云明白他的担心。他们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少都与通天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节外生枝不说,说不定还会给朱家一个逃脱的机会。 萧湛说完这句话,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萧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实在不想站在通天阁的对立面。 “王爷可想好了今后如何面对通天阁?”飞云见他沉默,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句。 萧湛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飞云一眼,“师傅可是还在恨着梁祈安。” 飞云张了张嘴,那一个恨字,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他自然是恨的,可是他恨他什么呢?恨他太过玉树临风,独秀于林,才会给公主招来祸患吗。 这一刻,飞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恨他,还是在嫉妒他。 “若是朝廷想要拿下通天阁,王爷打算怎么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选择已经无法避免了。萧湛苦恼的,也是这个。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人啊,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犯了错,但是最后却总是喜欢把错处归咎在别人身上。” 他所说的,正是萧悟生眼下的心态。 “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吧。无论如何,朱家这次一定是逃不过去了。”萧湛抬起头来,不再隐藏眼中伶俐的锋芒。 …… 宋文禹病好之后,朝中便传来一个消息。朱家家主朱良栋,因卖官鬻爵,谋财害命,而被判处极刑。朱家一脉尽被发配,抄没家产。不过数日的光景,如日中天的朱家竟然就这么轰然倒下。 宋文禹听着怀仁带回来的消息,内心很是平静。虽然他并没有参与整个案子的审理,但是他依稀觉得,朱家能够这么快被治罪,关键还是在阿银的身上。若非有阿银的出现刺激了圣人,恐怕朱家还是能够苟延残喘一阵的。 宋文禹用手掩住口咳嗽了几声,轻声问道:“洛大郎君近况如何,你可知道。” “还能如何,夜夜买醉,谁劝都不听。听说前些日子,他还在朱雀巷子那儿和人打了一架……”怀仁叹了一口气,“可把洛大统领气的不轻。听说孟大郎君都已经和洛大娘子一起回洛府侍疾了。” “侍疾。”宋文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恐怕并非侍疾,而是为了躲灾。朱家倒了,太子彻底出家了,那个小孟氏和小皇子又应当何去何从? 当下,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这是孟家和洛家少有的默契。 思及此,宋文禹忽然站起身来。怀仁见状,慌忙去扶,却被宋文禹轻轻挡开了,“给我更衣,我想要去一趟大慈悲寺。” 自那一夜之后,大慈悲寺僧人死伤过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现下正是重建的时候,而废太子萧烁则在那里正式剃度出家了。自此,大慈悲寺就成了内城里生活的人的禁忌。只觉得那里不太祥瑞,若不是为了拜佛进香,还是少去为妙。 可是偏偏宋文禹,却要反其道而行之。 “大少爷,您要去那里作甚?”怀仁不解地问道。 “烧香拜佛,去一去晦气,”宋文禹答得有些敷衍,可若是向怀仁表明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怀仁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离开宋府的。 宋文禹回答得如此笃定,怀仁半信半疑地协助他更换了常服,又扶着他上了马车。等到车子到了大慈悲寺门口了,宋文禹下了车,又打发怀仁去准备香烛。自己则是来到了一片狼藉的后山,打听萧烁如今的去处。在僧人的一路指点之下,他终于来到了萧烁的禅房门前站定。 宋文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稳了一下心神,这才伸手将门推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儿,从房间里宣泄而出。宋文禹盯着眼前这个穿着灰色僧袍的男人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认。直到敲木鱼的声音暂歇,他才出声道:“殿下。” 萧烁将小锤放置一边,起身面向宋文禹鞠躬道:“此地并无殿下,只有贫僧了尘。” “了尘……”宋文禹五味杂陈地看着已经变成另一番模样的萧烁。人还是那么个人,可是周身气质,还有说话的语气早就已经判若两人了,“了尘师傅,我来,是为了成全一位故人的心愿。” 萧烁睫毛微微一颤,心如死水的他到底因为这一句话有了些许情绪。他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泛起了涟漪。他的沉默似乎也在宋文禹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药王谷?她将自己最后托付在了那里。” 说罢,宋文禹拱了拱手,便转身出了禅房。禅房外,春和日暖,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宋文禹抬头眯着眼睛看着那阳关灿烂的天气,对阿金的思念,更是泛滥成灾。 …… 今日吉昌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到来,完全是在朱良莘的意料之外。 自从被萧悟生下令软禁起来之后,吉昌宫就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朱良莘身边不仅没了孔嬷嬷,这一次就连容月也折了进去。她的身边,是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伺候周到的贴心人了。 所以这个不速之客可以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她并不意外。她只是奇怪,为何她会想到来这里。 “你怎么会来这儿。” “自然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文绫温柔应道。 皇后眯了眯眼,看着文绫依旧清澈的眼眸,竟然一时之间揣测不出她的真实来意。于是她轻哼了一声,哂笑道:“文淑妃现如今是双身子,来这个地方,恐怕晦气。” 文绫笑了笑,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满脸的天真烂漫,“皇后娘娘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皇后扶在团椅上的手微微握紧,她盯着这张与良妃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不禁暗暗生恨,“原来,文淑妃是过来看本宫笑话的。” 文绫转过头去,微微仰着下巴看着大殿上画着的蝙蝠祥云,唇边依旧带着一抹笑意,“过两日便是朱大统领处刑的日子,臣妾想着,皇后娘娘近日深居简出,身边又没个贴心伺候的人,估摸着还并不知道这宫外发生的事情吧。” “你说什么?”朱良莘怔愣良久,她像是被人忽然就摁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挣扎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文绫站起身来,对着朱良莘盈盈一拜,转身便要离开。朱良莘瞪大眼睛看着她翩然离开的身影,猛地站起身来,全然失了仪态,“你给本宫站住!你说……你说朱家大郎君,怎么了?” 她越是竭嘶底里,文绫越是昂起头来面带微笑地走出了这座幽冷的宫殿。一路上,陆薇扶着她,心思百转千回,竟然有些后怕。她是萧湛安排在文绫身边保护她,扶持她的帮手,可是一直以来,她却并没有将文绫放在眼里。可是文绫今日的表现,却完全震撼到她了。 二人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上,四个侍人抬着步撵不远不近地跟着。文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忽然听到陆薇轻声道:“娘娘,上步撵吧。” “没事,我不觉得累。”文绫含笑回道。看样子,她心里是真的很开心。陆薇抬头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垂下眼来。这女人笑得如此温柔写意,却让陆薇的心里冒着阵阵凉气。 “也不知道等咱们走了以后,皇后娘娘会如何竭嘶底里。想想,可真是有些让人期待,甚至有些让我想要留下来看一看。”她向来不爱用本宫自居,我行我素的性子,按理说是断然不能在宫中生存下去的。偏偏,萧悟生却纵容她这样。渐渐地,就算她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旁人也见怪不怪了。 大家只有一个共识,文绫文淑妃,是萧悟生的心尖宠。文绫却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谁的心尖宠。那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在含情脉脉地瞧着自己的时候,分明不是在看她,而是想要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女人。 即便如此,她也无所谓。她并不在意什么圣宠不衰,她在乎的人…… “娘娘这么做,若是传到圣人的耳朵里,怕是会让圣人对娘娘产生嫌隙。”相比于文绫的欢呼雀跃,陆薇却不敢苟同。 文绫撇了撇嘴,“他不会的。他看着我这张脸,就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文绫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抚摸着自己柔嫩的脸庞。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远处湛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道:“陆薇,你说这些宫里的的贵人可真是奇怪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陆薇没有答她这句话,后头还有闲杂人等远远地跟着,她实在不想和文绫继续这个话题。好在文绫也不是个喜欢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人,只见她咧嘴一笑,整个人又明媚了起来,先前的那些忧愁伤感一扫而光,不复存在。 “好了,扶我上步撵吧,我有些乏了。”她说着,便站在原地不再走了。陆薇点了点头,赶紧向那四个侍人招手,让他们将步撵抬到了文绫跟前。 第一百七十章 思念伊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文绫主动去吉昌宫的事情陆薇最终还是汇报给了萧湛。在她意料之外的,萧湛只是沉吟片刻,便道:“无妨,既然是皇后母家的事情,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是。”陆薇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而今的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切都在萧湛的掌控之下,她是有些太过于忌惮皇后了。 “她身子现如今怎么样了。”萧湛垂下眼,云淡风轻地问道。 陆薇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道:“胎像稳固,已经是将近五个月的身子了。” “再过四个月,就要临盆了,”萧湛撑着下巴,顺着陆薇的话说道:“在此期间,你仍需尽心尽力照顾好淑妃。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必再出宫了。非常时期,唯恐节外生枝。” “奴婢晓得,”陆薇诚惶诚恐地回应道。见萧湛没有其他吩咐了,便退出了房间。 飞云站在萧湛的身后,凝视着陆薇渐渐远去的身影,缓缓开口道:“你就不怕文绫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成为你的阻碍吗?” 萧湛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傅,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我父皇的性子吧。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九弟尚在人世,我们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提起九皇子萧诺,萧湛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当初自己之所以被立为太子,多是因为良妃并无争夺之心,恰巧母妃又与良妃情同姐妹,自己这才近水楼台先得月。后来良妃被皇后诬陷与人私通,九皇子并非皇家血脉之后,母妃与他也是第一个受牵连。 从情感上来讲,九皇子与良妃之于他,是亲人;而亲生父亲萧悟生于他而言,却是一个陌生人。他蛰伏多年,眼见着就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偏偏事情却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真真是造化弄人。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滴细细密密地打在屋顶上,敲击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挂在屋檐上的风铃,也是随风摆动,叮当作响。 萧湛的思绪有些飘远,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不羁山上,现下是什么光景。” 他牵挂着的那两个人,可都是在那神秘的不羁山上。 …… 夏末秋初,其他地方不过是下几场秋雨,不羁山上却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雪势不大,但足够寒冷。阿金这一日起床,就挑了件最为保暖的袄子穿着,阿珍端着早点推门进来。见她是这么一身装扮,忍俊不禁道:“姑娘这是打算提早过冬了?” “你不觉得,今年的秋天比往日的冬天还冷吗?”阿金瞥了她一眼,并没将她的打趣当一回事。 早餐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粥,再加上一些江南点心。阿金双手捧着碗,等那红豆粥可以入口了,才徐徐喝上一口。阿珍在一旁伺候着,见她吃得还算愉悦,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九到山下了,不得其门而入。姑娘……可想见她一面。” 阿金一愣,抬起头来看了阿珍一眼。半晌,又垂下眼帘来继续吃着早餐。她这幅模样,看起来温柔,可也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她已非通天阁中人,况且她曾经效力于朝廷中人,怎好将她引进门来。你去见她一面,问她有什么所求,问完了就让她下山吧。”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操心。而今的通天阁看似一如往常地平静,实际上早已经摇摇欲坠,根基不稳了。她回不羁山上来,一个是为了疗伤,再个便是要助义父一臂之力。 利落地吃完了早饭,阿金用帕子擦了擦嘴,“义父与师傅现下可还在闭关。” “在的,阁主和堂主已经闭关有一阵子了,现下还没有出关的迹象。” 阿金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阿银呢,他在哪儿。” “少阁主……”提起这个曾经冷漠无情的少年,阿珍微微蹙眉,“少阁主没有下山。可是奴婢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随他去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件件都与他有些牵扯,他是应该好好想一想的。”阿金知道,越是到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越是不能心浮气躁。解决问题总要一步一步来,不可操之过急。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门。顷刻间,一股子冷风夹杂着花香和细小的飞雪飘洒而来,阿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待适应了外头的温度,才抬步离开屋子。 阿珍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到了梁祈安与黛月闭关的地方才悄然退下。彼时,阿九已经在不羁山下久候多时了。 阿珍怀中揣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五味杂陈地看着笔直地跪在雪地里的阿九,“你这又是何苦呢。” 已经冻得身子僵硬的阿九听到人声,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来看了阿珍一眼,尔后又默默垂下头,“姑娘呢……” 她的失落,阿珍全都看在了眼里,“姑娘有事要忙,无法亲自前来。这个汤婆子,是她让我给你的。” 许是因为太过寒冷,让阿九的思维有些迟缓。若是在平常,她一定能发现阿珍言语之间的异样,而今她却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地盯着阿珍递过来的那个汤婆子发呆。 阿珍见她迟迟未接,不由分说地将汤婆子塞进了她的怀里,又上前将阿九从雪地里扶了起来,“非我通天阁中人,非请自来者,皆是自讨苦吃。你曾经在阁中呆了这么久,这点规矩还不知道吗?分明就是……” “我知道……我是自讨苦吃,”阿九有气无力地应着,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那云雾缭绕的山之巅,“可一听说通天阁可能有麻烦,就不由自主地回来了。” 她兀自苦笑,站稳了之后便轻轻推开了阿珍,“谢谢你的忠告,可我还是打算在这里守着,直到大姑娘和阁主原谅我为止。”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阿珍有些急了,她恨恨地跺了跺脚,“大姑娘不恨你,更别说原谅不原谅的了。” 阿九听了她的话,脸色惨白。她又何尝不知阿金的性子,可从此让她与阿金变成陌路人,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结局。她宁愿阿金恨她。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九低下头,全当没听到阿珍的这句话。她向阿珍行了个礼,便一脚深一脚浅地转身离开了。阿珍心中焦急地看着她踉跄离开的身影,心知她并不是要下山,可她到底是要去哪儿,她也问不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九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 山上,阿金披着锦缎兔毛披风坐在一方亭子内。亭子四面挂起了幔帐,可挡一些风雪,又能够让阿金听到亭子外的动静。阿珍踩着积雪进到院子里来时,她便已经听到了这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姑娘。”阿珍掀开帘子,走进亭子里,见放在阿金手边的一杯茶已经喝空了,又给她续上了一杯。 “阿九她还没有离开吧。”阿金问道。 阿珍点了点头,“阿九怕是去了山下守山人的地界了。” 一直以来,不羁山下就总会有一些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聚集在一起为通天阁把守山门的人。阿九的这个决定,也在阿金的意料之中。 她将摊在自己面前的账簿又翻了一页,细细看着。为了第一时间迎接义父与师傅出关,她每日都会守在这里,直到夜深人静。 “姑娘,听阿九的意思,朝廷这是打算向通天阁动手了?” “萧悟生早就有这个心思。若不是有义父的退让,他也不会一拖再拖。眼下……他怕是要等不起了。” 阿金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她刚接了初见从王都发回来的情报。而今朝中主事之人,俨然已经是润王萧湛。圣人萧悟生因为缠绵于病榻,已经有一月有余未曾上朝了。若是萧悟生愿意就此放下,就应当顺水推舟将储君之位传给萧湛才是。他迟迟未有动静,便是有别的打算。 总归,他是不可能将皇位传给文淑妃腹中尚未出声的孩儿的。 一想到这些事情,阿金着实觉得脑袋疼。她伸出手来轻轻敲打了几下太阳穴,这才抬头看向阿珍道:“你去吩咐阁中人,现下出去办事要小心。若是有人拿通天令上山求我们办事,一律不要自作主张,将客人都带到我面前来便是。” “是。”阿珍垂下头,“姑娘,还有一事。就是……现下通天阁中已经有人在猜测阁主和堂主为何突然之间双双闭关了。” “他们怎么说?”阿金翻看账簿的手指一顿,声音却平静得很。 “有猜是阁主受伤了的,也有猜是堂主受伤了的……还有些人,隐隐约约知道了发生在王都朱府的事情……” “告诫藏书阁里的那些人,嘴巴闭紧了,关于前一阵子王都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个字都不要透露出去。倘若我听到半点风声是从他们那儿传出去的……”阿金没有将话说尽,阿珍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通天阁大姑娘梁金自打十五岁起就一直在阁主不在的时候代管阁中大大小小的事宜。通天阁中人都很清楚,宁愿惹了阁主,也不能惹到这个杀伐果断的小阎王。 “奴婢知道,这就去办。”说着,阿珍便退出了亭子,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眼瞅着天色将暗,阿金伸出手来,依旧有雪籽飘洒下来,落在她的指尖。她将手缩了回去,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账簿发呆。 看样子,今日也怕是等不到师傅和义父出关了。 她正这般想着,洞口处突然有了动静。阿金激动地站起身来挑开帘子往那边一看,瞬间热泪盈眶。 …… 日复一日,日子还在一成不变地过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宋府里的人虽都察觉出了一丝端倪,却都不敢当着宋文禹的面议论。与其他人的小心谨慎比起来,宋老夫人倒是显得耿直得多了。爱文学网 “你也不必常常来看我,我这身子,我心里有数,”宋老夫人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就连御医也已经对她如今的状况束手无策。每每来此问诊,也只是叮嘱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宋文禹看着放在宋老夫人手边的碗,那里头的汤药宋老夫人已经喝了大半,只留下一层底。他清楚地记得,阿金曾经说过,若是那根续命草不吃掉一整根,药效会大打折扣。不出三月,宋老夫人的状况必定会急转直下。 而今,三个月期限眼瞅着就要到了。 “孙子近来无事,自然是要多来陪一陪祖母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宋老夫人掩好被头。 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叹道:“若沈氏身子康健,而今你们孩子早就已经会走路了吧。” 宋文禹怔然,冷漠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等到阿金将身子调养好了,也不迟。” “文禹……”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瞧着他,“莫非你是要祖母这把老骨头,临死都见不到自己个的嫡长孙出生吗?” 宋文禹冷静地盯着宋老夫人,态度依旧平和温柔,“祖母怕是病糊涂了。您的嫡长孙,刚出生呢。” 他所指的,是宋文渊与庄晓梦的孩子。那孩子在阿金离开一个月以后临盆,总算是给宋府带来了一丝愉悦的气氛。 宋老夫人知道自己是说不动他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头撇向一边,“也罢也罢。你出去吧,老身想要休息一会儿。” “那祖母就好好休息,旁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宋文禹站起身来,向宋老夫人行礼之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刚走,伺候在一边的李嬷嬷便开口劝慰开解宋老太太道:“老太太莫往心里头去。大少爷如此爱重大少夫人,自然是要挂心于大少夫人的身体状况的。” “文禹那孩子是你看着他长大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孩子有所隐瞒?” 李嬷嬷笑了笑,“禹哥儿不仅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还是您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正因为如此,您应当放心才是。他从小到大,从未行错过一步,也不曾见他冲动行事,但凡会伤害到宋府名誉的事情,他都一一规避掉了。老夫人,这么一个听话到让人心疼的孩子,您还担心什么呢。” “那都是以前。自从他娶了沈氏,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宋老夫人咳嗽了两声,李嬷嬷将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她却没有伸手去拿,“你瞧沈氏才走了多久,他那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眼睛里尽是颓废,他还这副样子天天来见我,看得我都要折寿好几年。” “老夫人,”李嬷嬷噗嗤一笑,“说到底您还是关心大少爷的。既然如此,您何不退让一步,不要总是捡大少爷不乐意听的话说。” 听了李嬷嬷的话,宋老夫人有些不服气,她不高兴地看了李嬷嬷一眼道:“得了,老身心里有数。” 话已至此,李嬷嬷知道再劝也没什么意义了,只得作罢。 宋文禹从祖母的院子里走出来,便被怀仁引到了花厅里。 “阿腾?”这还是这么久日子以来,宋文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洛腾。对方憔悴的模样,让他一时半会没认出来,甚至不敢上前相认。 洛腾听到宋文禹的声音,站起身来向宋文禹抱拳行礼,“文禹兄,多日不见。” 宋文禹进到屋子里,招呼他坐下,“这些日子你一直告病假于家中休养,现下身子如何了。” 洛腾苦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又看向宋文禹道:“文禹兄莫说我了,听说嫂子回江南休养了,你一人在这王都,还好吗?” 宋文禹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便也只能自嘲地笑了笑,“是为兄多此一问了。” 洛腾摇了摇头,“文禹兄心中挂念鄙人,鄙人心中十分感激……今日上门拜访,其实是有事相求。还请文禹兄为鄙人指一条明路,我想去找她。” “谁?”宋文禹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 洛腾与他对视片刻,这才又打破沉默道:“这些日子我在家中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文禹,现下屋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隐瞒。我只想找到紫衣,其他的事情我本也没有兴趣。” “阿腾,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文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婉拒了洛腾的要求,“你若是身子恢复了,还是早些回宫里述职吧。” “我会进宫面圣的。待我辞去官职,便可去寻她了。” 宋文禹闻言,不禁有些气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硬是压下了心中怒火问道,而洛腾却是答非所问,“当初我以为她身上是有往生蛊的,这才会使出全力与她一战……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将往生蛊种在了我身上……到头来,都是我自作聪明。” 说罢,他伸手将衣襟拉开,好让宋文禹清清楚楚地瞧见他胸口上诡异繁复的花纹。 “这是……”宋文禹指向他的胸口,洛腾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整理好后,向其点了点头。宋文禹万般无奈地垂下手来看着洛腾,“即便你现在想要去找她,也不能去。” “为什么。”洛腾紧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宋文禹。 宋文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当从何说起。思量再三,他才开口道:“朝廷已经盯上了通天阁,圣人一直有一举歼灭的心思,只是苦于找不到前去不羁山的路。你这个时候过去,怕是会稀里糊涂地当了这个引路人。更何况……紫衣不见得留在山上了。” “她没有回通天阁,能去哪里。”洛腾眉头紧蹙,怅然若失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宋文禹想了想,“大概,是在药王谷吧。” 宋文禹的推测让洛腾整个人又振作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向着宋文禹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启程去药王谷一趟。” “阿腾,那只是我的猜测。万一……万一她并不在那里,又或者……” 洛腾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不走这一趟,我一辈子寝食难安。无论我找不找得到药王谷的入口,能不能见到她,我都要走这一趟。” “好。那我祝你得偿所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宋文禹说罢,也站起身来对他行了个礼。 “……文禹兄,待我启程之后,我府中若有什么事情,还请你多加担待。”临走之前,想起家人,洛腾忧心忡忡地对宋文禹说道。 “你不打算和家里说清楚吗?”宋文禹有些奇怪地看着洛腾,“就这么一走了之。” “若是能够说得清楚,我又何尝不想说。只怕,隔墙有耳,连累家人。” “辞官一事,你家里人早晚都会知道。你得先想好对策才是。”宋文禹抿了抿唇,语重心长地交待道:“莫再叫洛大统领为你担心了。” “嗯。”洛腾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文禹兄便送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后会有期。”宋文禹微微颔首,就这么站在门口,目送洛腾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怀仁见宋文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忍不住道:“大少爷若是想去寻大少夫人,也可以告假一段时日。” 宋文禹闻言,脚步一顿,旋即恢复如常,“待到王都里安定了,再去寻她也不迟。” 怀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这王都安定与否,说起来倒也简单,圣人下旨立储君便是了。横竖现下就只有四皇子一人侍奉其左右,小的是真不明白圣人的心思。” “不得妄议天家,”宋文禹忽然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怀仁道:“圣人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作为臣子百姓,又怎可揣摩圣意。怀仁,以后这种话断然是不能说的。” 怀仁没想到自己的那些自言自语一字不落地被宋文禹听了去,他大惊失色地跪了下来,“少爷教训得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宋文禹弯下身子,将战战兢兢的怀仁扶了起来,“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一片宁静祥和,不过都是些假象罢了。越是这种时候,咱们做事越是要小心。你跟着我经常出入宫中,更是要谨言慎行。” “大少爷……小的是看您思念大少夫人憔悴至此,心里实在是着急……”怀仁愁容满面地看着宋文禹。关于那天在东厢房里发生的一切,他怕是整个宋府里唯一一个知情者。 “我知道,”宋文禹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个时候我不去找她,于她,于宋府,才最为安全。” “是小的莽撞了。”怀仁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只恨自己差点好心办坏事。 宋文禹嘴角勾了勾,“不是你的错。”说罢,他便松开了怀仁的胳膊,背着双手看向廊外。 王都里的天,是愈发的寒冷了,满树的叶子也从碧绿变成了金黄。大风一吹,满总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 “秋天到了……”宋文禹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他的那个怕冷的小娇娘,在山上过得可还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药王谷之行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义父。”阿金见梁祈安出现在洞口,连忙迎了上去,“师姐怎么样?我师父呢?” 梁祈安看着殷殷期盼着答案的阿金,慈爱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义父有些渴了,想喝口你制的茶汤。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下吧。” “好,”阿金愣了一下,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义父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的这些表现,让阿金觉得,洞里的情况并不乐观。 父女二人来到亭子里刚刚坐下,阿金便开始为梁祈安制茶汤。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平常一刻钟就能够做好的茶汤,这一次阿金花了半个时辰才完成。 “义父,请品尝。”她将盛着茶汤的那枚黑曜瓷的茶碗推到了梁祈安的面前。 梁祈安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双手捧起来喝了一口,“阿金,这次的茶汤,苦味很浓,清甜的口感次之。” 阿金垂下眼,没有辩驳。她知道,梁祈安这是在说她在制作这碗茶汤的时候,心不在焉。 梁祈安将瓷碗放下,叹了口气。茶汤之所以苦,不仅仅是因为制作它的人心不静,更是因为品尝它的人心中苦涩。想起日间憔悴的黛月,梁祈安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的神色。 “阿金,为父想带你的大师姐和师傅去一趟药王谷。你看,可好。” 阿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义父你且放心,这里有我照看着,等你们回来一切都会完好如初……大师姐的伤……” “光凭我与你师傅二人,怕是已经无能为力了。”梁祈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本来,琉璃的伤势可通过往生蛊来修复。只是你师傅讲往生蛊种在了我身上,她又将往生蛊给了别人……若想要找到与往生蛊同样效力的东西救你师姐的命,唯有去药王谷走走一遭。” 阿金没再吭声,通天阁与药王谷恩怨纠缠多年。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梁祈安也不会送上门去任人家编排了。思及此,阿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梁祈安,见阿金沉默得很,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阿金回过神来,一脸疑惑地瞧着他。只见对方微微一笑,仿佛完全没有将摆在眼前的困难放在眼里,“好了,你自个回来也是疗伤的。自身难保,就不要去操心其他的事情了。” 阿金闻言下意识地白了梁祈安一眼,满脸无奈,“反正等你们走后,这通天阁上上下下的事情都需要我操心,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所谓。” “阿金。”梁祈安笑出了声,忽然,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做什么。” “你是个好女儿,也是个好姐姐。”说着,梁祈安又伸出手来摸了摸阿金的头。 阿金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话语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望着梁祈安。女儿可爱的模样让梁祈安沉重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 “义父,好端端的,为何说这些。”阿金回过神来,心中有些忐忑。平日里的梁祈安,风流倜傥,放荡不羁,又怎么可能把这般温情的话说出来。 “没事。只是义父突然觉得,阿金和阿银都长大了。义父,是真的老了。” 他轻声说道。似是一句感慨,又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阿金看着他,忽然有些鼻酸。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睁大了眼睛,不想让悲戚的情绪泛滥从而左右自己。 待到她再看向梁祈安时,便又是那个沉稳冷静的通天阁大姑娘梁金了,“义父,这么感性的话,可真不适合你。既然您已经打算前去叨扰药王谷了,还是先行做好准备吧。女儿真怕,药王谷谷主不给您面子,直接闭门不见。” 梁祈安摸了摸鼻翼,没有反驳阿金的话,反而顺着说了下去,“你别说,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刚才的那些伤感,仿佛一瞬间都随风而逝了。 “阿金,你会不会怪义父?”临走之前,梁祈安问了阿金这么一句话。 阿金疑惑地看着梁祈安,见他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便道:“阿金应该怪义父什么呢?是怪义父当初收留了阿娘与阿金,还是怪义父将阿金抚养成人?” “通天阁一直以来都是你打理的,可是少阁主却是阿银。”这是多年以来深埋在梁祈安心中的一个疑问,今日时机合适,他便问了出来。 阿金偏着头想了想,尔后撇了撇嘴道:“做少阁主有什么好的啊。回头等你这老头正式将阁主之位传给阿银,我便可以去游戏人间了。可是阿银却要被这通天阁绑一辈子,说来,还是他比较惨。” 梁祈安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心里不是滋味,“阿金,若是那小子来找你,你便和他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你不必担心。” 阿金表情有些僵硬,虽然那个人的名字梁祈安并未说出来,可是阿金还是不争气地心痛了。她低下头,没有搭腔。原来,义父什么都知道的。一想到那张自己写的和离书,阿金就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都是骗人的鬼话罢了。 他们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不分道扬镳,闹到最后谁为了谁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呢。这么想来,她当断则断,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也是不错。 “不,他不会找来的。”阿金摇了摇头,很是笃定地说道:“他若是那样做了,他便不是他了。” 见阿金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梁祈安也没再说什么。 …… 吉昌宫中,朱良莘久久地坐在冰凉的凤位之上,看着窗外的日出日落。她已经很久不曾踏出这宫殿大门了,她也知道,或许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走出去。 她正这般想着,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了。强烈的光线透过敞开的大门泼洒进来,让朱良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她依稀瞧见有人走了进来。 待到房门重新关上时,她才看清楚那人的面貌。 “你?”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惊讶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坐下,才回过神来,“怎么?你父皇是让你过来看一看本宫是否还活着?” 萧湛闻言一笑,看向朱良莘道:“皇后娘娘想岔了,父皇而今缠绵于病榻良久,再加上他忙着去追寻九弟的踪迹,现下哪里有心思想起吉昌宫呢。” “你说什么。”朱良莘交握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因为刚刚萧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什么九弟。四皇子怕不是糊涂了,九皇子早就已经夭折了。” “哦?是吗?”萧湛玩味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良久才道:“皇后娘娘莫非还不知道?之前闯入朱府的那位刺客的身份吧?” 朱良莘眉心一跳,脸部的肌肉微微颤动,却硬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安与恐惧,“那个刺客的身份,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吗。不过是通天阁出来的江湖宵小罢了。以前本宫便向圣人进言,像通天阁这种江湖组织,断然留不得,你圣人却……” “皇后娘娘,”萧湛打断了她的话,朱良莘回头看向萧湛,发现他的眼中带着些许兴味与怜悯,“那个刺客,就是九弟萧诺啊。朱家只手遮天了这么久,为何突然之间大厦倾倒。说到底,还是因为父皇对九弟心怀愧疚罢了。换句话说,当年你与朱家玩的那些把戏,父皇可什么都知道了。” 被尘封的往事,就这么让萧湛直白地说出来,算是撕开了最后一片遮羞布。朱良莘心中冰凉一片,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的神色,“四皇子在说些什么,本宫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的抵死不认,非但没有激怒萧湛,反而让他心情愉悦地笑了出来,“来之前我便在想,皇后娘娘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会以何种面目对我。果然不出所料,皇后娘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真炉火纯青啊。” “萧湛!”朱良莘冷声呵斥道:“本宫虽被你父皇幽禁在这吉昌宫中,可本宫依旧是皇后,你的母后。你怎敢如此目无尊卑,在这里大放厥词!” “朱良栋已经被斩首了,你朱家的男儿皆被发配北疆,朱家女子皆是充入教坊。朱良栋而今还身首异处地躺在菜市口无人收尸呢,因为是圣人下的命令,让此等罪人曝尸七日,没有人敢抗圣令,更何况你朱家已经没人了。朱良莘,而今,你摆着这皇后的架子是给谁看呢?” 听着萧湛娓娓道来这些关乎朱家的血雨腥风,朱良莘只觉得身体一寸寸变凉,到最后,她连牙齿都在打颤,“你……”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多问几个宫人,还有外头的守卫。这么大件事情,宫里宫外,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不过,这些在宫里当差的人,怕是不会和您透露半个字。儿臣这般想着,便前来探望母后了。” 说着,萧湛便站起身来向朱良莘鞠了一躬。这是往日里皇子面见皇后时所用的最高礼节,而今萧湛再用,却尽是讽刺之意。朱良莘怒极反笑,也跟着站起身来,“往日里圣人常与本宫说到,四皇子是个性格温润、与世无争的人,这才赐给四皇子一个‘润’字。而今看来,圣人怕也是受人蒙蔽了。萧湛,你又何必在这里咄咄逼人,对本宫百般嘲讽。说起来,咱们俩倒是一类人。” 朱良莘言下之意,萧湛在嘲讽她手段狠辣,虚伪算计的时候,其实也在骂他自己。萧湛闻言,轻飘飘地掀起眼皮来看向朱良莘,“与皇后娘娘相比,本王自愧不如。听到母家家道中落,族人皆是如此凄惨下场,皇后娘娘却还是如此镇定自如。本王扪心自问,做不到如皇后娘娘这般。还有一件事,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有兴趣知道?是关于废太子的。” 朱良莘在片刻的怔愣之后,神情忽然变得狠厉,“你对他做什么了!” 朱良莘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仪态,只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最后一点能够保护的东西。可是她的张牙舞爪在萧湛看来,亦是一种无能为力。 “本王没有拿废太子如何。只是前一阵子听说,废太子走出山门云游四海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萧烁去了哪儿,萧湛心里是有些猜想的,却不屑于与朱良莘说,“皇后娘娘现如今真真可怜得紧,想当初您可是有通天的本事,宫里宫外的事情就没有您不知道的。真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在,您看看您自己,就连自己的儿子已经离开了王都,您都一无所知。朱良莘,这样的你,还能做什么呢?” “纵然本宫什么都做不了,那又如何?”朱良莘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向萧湛,又在只离萧湛一两步的位置上站定,“没有圣人的旨意,旁人又能奈我何。” “自然不能。”萧湛微微一笑,回答得很快,“经您这一提醒,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眼瞅着,又要到霜降了。霜降那日,亦是良妃娘娘的忌日。你觉得,今年您还能活到霜降之后吗?”第一读书网 萧湛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潇洒地离开了吉昌宫,只留下朱良莘,一脸不可置信地站在昏暗的宫殿之中。 “他……要拿我祭奠那个贱人?”朱良莘心中慌乱地呢喃自语道,旋即又将之否定了,“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做,他……” 朱良莘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怎么可以……” 此时此刻的她,无助得像是一个孩子。萧湛今日向他传递的消息,打击得她连连后退。而这最后一条,最为诛心。 “到头来,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朱良莘抬手将泪水抹去,面色冰冷地说道。 …… 这几日萧湛心情甚好,即便萧悟生并没有将他立为储君的心思,他也浑然不在意。从吉昌宫出来之后,萧湛便径直回了王府。自大慈悲寺失火之后,任贵妃便顺理成章地回到了润王府居住。 因为前有七巧护她周全,后又有阿银及时赶到,她并没有受伤,只是人更加地消沉,不似往日那般有神采。 “母亲,”萧湛推开门,看向正在房中礼佛的任氏。 任氏闻言睁开眼睛,向其微微笑道:“湛儿回来了,坐吧。” “母亲是在给七巧念大悲咒吗?”萧湛应声坐下,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佛经,如是问道。 任氏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摊在桌上的那本经书,“当初阿巧为我誊抄的那些经书,都付之一炬了。现下,我连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没有……惟有多念几遍大悲咒,可以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母亲,这本不是你的错。”萧湛见任氏仍然这么自责,轻声劝慰道:“而今朱家一干人等皆已伏法,也可告七巧在天之灵了。” “一个朱家倒了,便会有另外一个朱家起来。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屡见不鲜了,朱家覆灭,不过是给其他人让路罢了。说到底,朱家真正的罪孽并未公布于众。而阿罗她……” “母亲,总会等到那一天的。”萧湛握住了任氏的手,他忽然有些好奇,若是那一天真正来临,萧悟生力排众议将萧诺又带回了皇宫,自己的母亲又会怎么选择。 是会站在自己这边,还是会站在萧诺那一边。 他正这般想着,任氏忽然出声问道:“你父皇可有察觉到阿银的身份?” 萧湛神色复杂地看向任氏,任氏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什么都不必再问。只见她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父皇没有大张旗鼓地打探九弟的动向,他只是指派了自己身边最为信任的从龙卫去追踪。相信这一会儿,这些人怕是已经搜寻到不羁山下了。” “他这又是何苦。阿银并不想回来。” 萧湛听罢,不禁苦笑,“母妃还不知道父皇的为人吗。他总是想要给他在乎的人最好的——他自以为最好的东西。若是别人驳了他的面子,他又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现如今该如何是好。”任氏紧皱眉头,禁不住开始担心起阿银的安危。 “阿银若是接受,倒也罢了。他若是不接受,甚至强硬拒绝,只怕……”萧湛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有些事情,无需说出来,便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害怕。萧湛当然清楚,通天阁屹立百年不倒,自然是有它不向外人道的本事。萧悟生想要拿下通天阁,怕是一定会费一番周折。 只是如此一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要开始动荡了。 萧湛皱紧了眉头,不禁有些心浮气躁。这还是他死里逃生回来以后,第一回觉得无能为力,也是第一回觉得事情不受自己的掌控。这种感觉,他尤为不喜。 “你父皇的身子如何了?” “不好。”萧湛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圣人龙体安康,不得私下妄议。哪怕他们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枕边人。 “如此,你父皇怕是要愈发地急躁了。”任氏这般说着,又轻轻阖上双眼,开始吟诵经文。 听着母亲诵经的声音,萧湛不自觉将思绪放远,考虑起如何应对阴晴不定的父亲。 …… 魏院正父子俩衣不解带地在宫中侍奉了半个多月,直到见着圣人的情况有些稳定下来了,这才急匆匆出宫回家,拿些换洗衣物,和平日里要用到的日常物品。 魏夫人本就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哪里见过丈夫和儿子如此憔悴疲惫的模样,刚将二人迎进门,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魏院正皱着眉头,又是疼惜又是无奈地牵了牵魏夫人的衣袖,“夫人莫这样,被旁人瞧去了,多有猜测。” 魏夫人闻言,立马将眼泪擦了干净,哽咽地瞧着魏院正道:“老爷这一阵子不着家,也不见传个口信回来。云儿也不出宫,全家上下可担心得紧。” 至于担心什么,自不必说。这条巷子里多是住的杏林苑的人,哪个医正被赐死抄家,他们都清楚得很。魏夫人一个人在家中担惊受怕之余,还要安抚年迈的婆婆,个中滋味也只能自己咽下。 而今见着两父子平安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见到夫人如此,魏院正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真相了。魏凌云见父亲沉默,便先哄了母亲为二人张罗热水,待到魏夫人离开后,才向魏院正道:“父亲,咱们既然请了半日的假,索性便在家里用完午膳再回宫吧。” 他心疼母亲,也心疼父亲。魏院正在宫中侍疾以来,从未正点吃过一口像样的饭,都是见缝插针地用膳,囫囵吃了些什么,味道怎么样,全然不记得,只为填饱肚子。 听了魏凌云的提议,魏院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父亲,您是不是在担心……圣人的情况……”魏凌云将父亲扶着坐了下来,见没有外人在场,他轻声问道。 魏院正警惕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甚是严厉,“云儿,有些事情,不要胡乱揣测。” “父亲,我已经看过您写的看诊记录了。” 魏凌云话音刚落,魏院正惊得一下站起来,惊怒交加地看着魏凌云,“你,你这个孩子,你怎么!” “父亲往日里对于自己的看诊记录,从不藏着掖着。可是这次却一反常态,儿子也跟随父亲侍奉于圣人面前,自然也能瞧出些端倪。前两日,李医正甚至被从龙卫杖毙在宫门口……父亲,孩儿也是杏林苑的一份子,事到如今,您想要孩儿不牵扯进来,怕也难了吧。圣人他……已经开始杀杏林苑的御医了。”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让魏院正彻底没了脾气。他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最后又缓缓跌坐在软塌上,愤恨地拍了一下放在软塌上的小几,“只怪父亲学艺不精,连累了你们……” “御医也是人,不是天上神明。治病救人,也不意味着有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利,父亲不必如此自责。”魏凌云安慰了魏院正几句,忽然话锋一转道:“儿子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个法子,但可一试。” 魏院正苦笑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现下圣人的状况,说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也不为过。” 话已至此,魏院正这也是变相承认了萧悟生命不久矣的事实。 “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魏凌云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看向魏院正道:“父亲可听说过药王谷?” “你……”魏院正在听到这个名字从自己的儿子口里蹦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他一脸复杂地看着魏凌云,内心挣扎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孩子,别说这药王谷不是那么容易求到药,即便是你将那灵丹妙药求来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魏院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将过去的那些恩怨情仇一一道来。关于曾经的那些往事,魏凌云不甚了解,只是依稀听说了圣人对江湖人士的不喜。 他见魏院正似有动摇,连忙进一步说服道:“可是咱们若不踏出这一步,还能活得几日?父亲您亲自诊治的圣人,心里最是明白。如若求到了药,或许能够救整个杏林苑的人。” “这件事情,你不必再说,没有商量的余地。”魏院正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孩子,你还太年轻。太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不知道药王谷是否真的能够成为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我可以确定,就算他可以救得圣人的性命,圣人也不一定领情。届时,咱们魏家的下场说不定会更为凄惨,你知道吗!” 魏院正说出来的话将魏凌云彻底震住了,他茫然地看着魏院正,很想多问一句为什么。恰在此时,魏夫人却出现在了房门口,见着父子二人只是坐在那儿沉默,也没有察觉出异样。 “云儿,你回房间去洗一洗吧。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回头娘亲让人叫你起来吃饭。” “知道了,母亲。”魏凌云站起身来,缓缓向魏夫人行了个礼,机械地走出了父母的房间。刚刚父亲说的那些话,始终在他脑海中回档,萦绕不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怀心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魏凌云的想法不可不谓大胆,就连萧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甚为诧异。 他盯着飞云看了半晌,忽然嗤笑出声,“还真是看不出来,小魏医正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他比他父亲有胆量。” 萧湛一边说着,一边将茶盏放下。身在润王府中,倒也不太担心隔墙有耳。飞云见萧湛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忍不住又道:“若是魏凌云真去了药王谷,说不定他真能够让萧悟生起死回生。既然如此,为何魏院正却没有准许他去寻药。” “因为如此一来,无论圣人生死,他们魏家都难逃灭顶之灾。”说到这儿,一抹讽刺的笑浮现在萧湛的唇边,“圣人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又那么记恨江湖中人,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病是药王谷的丹药治好的,那么魏家就在劫难逃了。” “可此时杏林苑中的御医早已经束手无策了。若是不求助于药王谷,萧悟生也是要死的。届时,侍疾的那些御医恐怕也是要掉脑袋的。” “一个人死,总比一家子没命要强。你说呢?”萧湛一语道破,见飞云忽然变得异常沉默,便又道:“师傅可是在担心魏凌云一意孤行,果真就去了药王谷?” “嗯,若到那时,你打算如何自处?” 现如今局势大好,但是尘埃落定之前,有些事情不得不未雨绸缪。 “若真是那样啊……”萧湛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若真到那时,也要看看父皇有没有命撑到魏凌云从药王谷赶回来,你说呢?” 飞云闻言一怔,随即向萧湛郑重一拜道:“原是我多虑了。” 萧湛浑然不在意地笑道:“绝非师傅多虑,师傅的关心,徒弟明白的。” 一个潜伏的危机,突然之间就成了萧湛手中可以拿捏的筹码。飞云从他的举手投足间,已经依稀能瞧见新一代帝王应有的模样。此消彼长,新的一代悄然崛起,而年迈体衰的上一代也已经慢慢出现颓势。 萧悟生这几日性子暴躁,喜怒无常,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唯有王侍人,还能神色如常地在萧悟生身边侍奉。 此刻,在萧悟生的寝宫,一股刺鼻浓郁的药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只见萧悟生整个人窝在八步床上,床榻四周皆用帷帐遮盖,让人瞧不清楚里头的人的状况,只能听到他威严冰冷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帷帐传递出来。 “这么说,从龙卫已经到不羁山脚下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到了不羁山外围。不羁山外围有守山人,其中有不少能人异士。此外,不羁山的真正入口也很难寻到。即便是识得奇门遁甲的人,也要费一番周张。” 跪在殿中的是从龙卫一员,他刚刚接到自己的同僚从不羁山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立马就带着这个急件来到了圣人的寝宫。只是这消息不好不坏,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萧悟生龙颜大怒,责罚于他。 他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就听到萧悟生缓缓说道:“行了,孤知道了。你传孤口谕,他们此次前去不羁山,无论如何都要将九皇子带过来。如若不然,他们也不要回来了,也在不羁山当个守山人吧。” “是。”那从龙卫神色惶惶,领命之后便迅速退下了。他人刚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从龙塌上传来。 “圣人……”王侍人见状,连忙来到龙塌前跪下,却不敢拉开帘子。 不一会儿,一只枯槁的手从幔帐的缝隙之间伸出,萧悟生将一边幔帐拉开,居高临下地瞧着王侍人道:“给孤拿些润喉的汤水来。” “是。”王侍人听了吩咐,连忙示意在一旁伺候的小宫娥将一碗温热的冰糖雪梨汤端到萧悟生面前。 萧悟生看了一眼那透明的梨汤,半晌才伸出手来接过那雪白的瓷碗。不过是一个端汤的动作,他做的是那般小心翼翼,困难重重。眼见着手越抖越厉害,大半碗的梨汤都洒了出来,萧悟生愤恨地将汤碗往地上猛地一砸,吓得殿内所有的侍从都跪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萧悟生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脸色阴沉地对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侍从沉声道:“你们都给孤出去!” 那些侍从如临大赦,慌忙退了出去。只留下王侍人一人,跪在床边扶着他依旧颤抖着的手。 “圣人……”王侍人眼中含泪,甚是心疼地瞧着已然垂垂老矣的萧悟生,“您可莫要将自己的身子给气坏了。那些个奴才们做事不仔细,小的再给您盛一碗来润润喉咙。” “不用了。”萧悟生摇了摇头。冷静下来之后,他又何尝不清楚,这些侍从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恼怒的是自己就连一碗汤都已经端不稳了。 萧悟生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想起魏院正在用药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圣人,现下给您用的这个药方,药性霸道,时间长了您身子会受不住的。 当时的他全然不在乎,只想着活下去。可是他是真的不在乎身体的这些变化吗? 不,并不是。 他不仅想要活下来,还想要如常人一般活着。 思及此,萧悟生眸子冷冽地盯着半开着的房门道:“传杏林苑魏院正。” “是。”王侍人向他行了个礼,便走出去传信去了。萧悟生双手撑着床榻,紧紧咬着牙关,心有执念,便容不得自己的身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半分差池。 “阿诺,父皇还没有与你相见,又怎么可以变成这般模样……” 他心中这般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一通发火,已经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在召见魏院正之前,他需要闭目养神,将那些气力补充回来。 …… 彼时,在不羁山上。 白衣少年在雪中疯狂练剑,剑气凌人,不知砍断了多少树枝。最后那一招,更是有开天辟地之势。 阿金在一旁静静瞧着,待到阿银收了招式,才撑着伞走到他身边。 “阿姐。”阿银回头看到阿金,有些意外,“阿姐,外头冷。” “我当然知道外头冷,若不是为了寻你,我又如何会从暖和的屋子里出来,”阿金白眼一翻,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牵起阿银冰凉的手就往廊下去,“你这几日好好歇息一下吧,阿松与我哭诉了好久,说你光在藏书阁这边练剑,毁了他不少花草树木。你便行行好,看在他照顾这一山的花草树木也不容易的份上,饶了他的这些心头好吧。” 阿银听了阿金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狼藉,他的冰冷漠然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我去向阿松道歉。” “可别了。你提着碎星去道歉,是想要吓唬谁?”阿金看了一眼未曾收回鞘中的长剑,寒光四溢的剑身,是有几分瘆人,“把兵器收起来吧,我们到茶室里去坐坐。” “嗯。”阿银点了点头,一声嗡鸣,碎星瞬间被收入鞘中。 茶室里炉火烧得正旺,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阿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微微皱眉,似有心事地坐到阿金对面,便一直盯着她瞧。 阿金舀了一碗茶汤放到阿银面前,见他如此严肃地瞧着自己便笑开了,“怎么了?为何这么盯着我瞧。” “阿姐你……似乎比以前更怕冷了。可是因为你的伤势。”阿银问得诚恳,一双黑眸里星光点点,看得阿金心里一阵发虚。 “阿姐没事。义父和师傅已经带着师姐去药王谷了。现下那闭关之所正好留给我来疗伤。”阿金语气轻快地说着。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哦。”阿银垂下眼,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知道,阿姐从来就不会骗他。所以阿金说什么,就是什么。 “义父走之前,吩咐说让你我二人共同打理阁内事务。你看,我已经放了你一个多月的假了,总归是要收收心了吧?”阿金试探性地问道。 那一对灵动的眸子,让阿银没办法说一个不字。于是,他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阿金长舒了一口气,她是真怕阿银就此消沉下去。见他对打理阁中事务没那么抵触,只觉得如释重负。 “账簿那些繁琐的事儿,我便不交予你了。往生阁那边接的单子,你要好好把关。此一时彼一时,现下朝廷一直在盯着我们,咱们不得有任何错处被他们抓住。” “我知道。”提起朝廷,阿银眸中的神色又变得冷冽起来。这些许变化阿金看在了眼里,却并没有点破。将沉浸在悲痛情绪之中的阿银一点一点引导出来的计划,比她想象之中要顺利。 因为开心,阿金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一抹红晕。正在这时,阿珍的声音在茶室外传来,“大姑娘,有人打算攻上山来。山下的一些守山人,快要顶不住了。” 阿金愣了一下,那一刹那,她仿佛瞧见了阿九浴血奋战在一片皑皑白雪之间。纵然已成陌路,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不管她的死活。阿金站起身来,正要推门而出,却被阿银拦住了。 “阿姐好好休息。我去看一看便是。” “多加小心。”阿金点了点头,在阿银离开之后,又吩咐阿珍让她从往生阁叫两个人跟着阿银一起下山。做完这些事情,她这才又坐回到蒲团上。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 不羁山下,从龙卫与守山人打得难分难解,双方兵力均有折损。在且战且退的过程中,阿九不自觉就成了守山人的主心骨。从龙卫们也敏锐地察觉出来了这其中的变化,在攻击时都会将注意力放在阿九身上。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深谙此道。 “九姑娘,实在不行,你便先想办法脱身,去给通天阁报信。我们掩护你。” “不,他们就在等我们找援兵。”阿九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与他们几人对峙的从龙卫。 其他守山人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吭声。他们之所以来到不羁山脚下,有的是为了报恩,有的是为了求助。大家各怀心思,却都不愿意退缩。眼下还有战斗力的几人站在这苍茫大地间,只觉得孤立无援,一股子悲壮的情绪油然而生。 “妈的,”其中一个光头啐了一口血水,吐在雪地上,染红了白雪,“咱们这么退也不是办法。都不知道应该往哪儿退。索性便主动攻过去,以攻为守,杀它个片甲不留。” 他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一个中年人,握紧了手中长刀,应道:“正有此意。” 眼见着其他几人都已经调整了身形,蓄势待发。忽然一白衣少年从天而降,落至他们身前,那蹁跹颀长的身形,让一身狼狈的他们皆是看直了眼。 “少阁主。”阿九怔怔望着少年拿着的那柄尚未出鞘的长剑,一下便跪在了雪地里。 “你已非阁中人,无需如此。”阿银微微侧头,向着站在他身后的众人冷声说道:“你们往后退便是,后面有阁中人接应。” “好,好。谢少阁主救命之恩。”几人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连连冲着阿银的背影道谢,拉着阿九就要往山后撤退。哪里知道,阿九却执拗地跪在那儿,并不愿意起身。 “少阁主。” “你也走。留在这里,只是累赘。”阿银一边说着,一边眸子阴冷地瞧着在自己面前排成一排的几个人。 “少阁主,您一定要当心。”听了阿银的话,阿九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跟着其他几人离开了这修罗场。 “……九殿下。”从龙卫之中为首的一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向着阿银单膝跪下,“末将终于找着您了。九殿下,圣人有令,让小的们将您安安全全地带回去。” 少年漠然地瞧他,因着他刚才说的这句话,眼神更是冷冽,“你们找错人了。我非你口中所言九殿下,我是这通天阁的少阁主,你们现在离开,我尚可留你们一条性命。如若不然……” 阿银单手背在身后,拿剑的手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让从龙卫众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跪在他身前的领头人彻底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地寻到这不羁山山脚之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圣人让他找到的人,对方竟然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九殿下……”这领头人很清楚,不论是进是退,自己和这些同僚恐怕都凶多吉少。他看着阿银,禁不住喉头哽咽起来,“九殿下,若是末将没办法带您回去,咱们也是回不去了……所以,多有得罪。” 阿银微微蹙眉,一脸不解地看着对方从雪地上踉跄站起。刚才的那一场厮杀甚为激烈,这些从龙卫早已经遍体鳞伤。阿银打量了众人一番,认真地回道:“你若此时与我硬碰硬,并无胜算。” 那领头人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尔后,便拿起了手中的佩刀,“末将自知不是殿下的对手,可若末将空手而归,怕龙颜大怒,牵连族人……殿下,请赐教。” 阿银闻言眉头更是紧锁,片刻之后,他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名栖凤。” “好,那我便与你过两招。”说着,阿银便一手拔出了碎星。 ……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阿银便已经回来了。阿金瞧着他雪白的衣衫仍旧一尘不染的模样,便笑道:“听说你放了那些逃下山的人,甚至还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养伤?” “唯有此人,未曾对我下杀手,是一心求死。”阿银看着阿金,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姐,我不明白,时至今日,为何那个人会想要我回去。” “大抵,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想要赎罪吧。”阿金想了想答道:“他可是用整个江山赎罪,你不心动吗?” 阿银垂下眼,沉默以对。阿金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自从七巧没了以后,阿银就总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她看了难受得紧。 连着大好的江山都没办法让他提起半分兴致,阿金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忧虑。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得阿银突然出声道:“我是义父的儿子,通天阁的少阁主。除了不羁山上,哪里都不是我的家。他曾经害我母亲一条性命,也差点害了我。而今给我这江山又如何?我要它有什么用?阿姐,王都里的人都好生奇怪。那个人很奇怪,这个栖凤也很奇怪。” 阿金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栖凤是谁,她唇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趣地看着阿银道:“看样子,你并不讨厌这个从龙卫的领头人。但你可曾想过,你顺手把他带到了不羁山上,等将他的伤治好了,他终究是要回去的。那个时候,你让他该如何自处?” 阿金说的这些,阿银倒是都没有仔细考虑过。当时栖凤主动撞上碎星的时候,他就被他这种一心求死的行为给震住了,还有栖凤轻声的那一句叹息,“谢谢……” 阿银不明白,他为何要对一个杀了他的人说感谢的话。于是他没有多想,就将栖凤从山脚下捞了回来。 阿金见他沉默,便知道阿银现在心里藏着事情,又不想告诉自己。于是她敲了敲桌子,让阿银的注意力再次放到自己的身上,“这个栖凤,说不定就是用苦肉计好让你将他带上不羁山的呢。” “所以我将他暂时安置在了断肠崖。一来他可以安静养伤,二来也可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 “嗯,还不算笨,”阿金挑起一边眉毛,很是赞赏地看着阿银,“但是他若被咱们救过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他想离开,便离开。他若想留下,我也不会接受的。” “好。” 一番问答下来,阿银隐隐察觉出来,阿金这是在引导他开始处理阁中事务了。阿银的心中起了一丝异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金看,却瞧不出一丝端倪。 “怎么这么看我?”阿金被他看得笑出来,伸出手来拍了一下他的头。 阿银没躲,只是缩了缩脖子,憨傻得有些可爱,“只是觉得,阿姐这几日与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阿金笑容僵了一下,旋即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既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便是你想多了。这次带上山来的伤员,便都交给你安置处理了,去吧,你先去忙吧,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别来找我了。” “是。”阿银站起身来,向阿金行了个礼。临到门前,又转过身来看向阿金道:“那伤员中间有阿九,阿姐也不去见一下吗。” 阿金翻书的手一顿,默默摇了摇头,“不去看了。反正等她伤好以后,也是要请下山的。我这个时候去见了她,岂不是给她留了个念想。” “那,我先走了。”阿银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推门出去了。 他刚离开不久,阿金整个身子突然一软,差点从软塌上跌下来,阿珍眼疾手快扶住了阿金,心疼得几乎掉下泪来,“姑娘,要不要去床上歇一歇。” “不必。”阿金闭眼默默承受着从身体里传来的噬骨的疼痛。她如何都没有想到,半道出家修习往生蛊,竟然会如此艰难。 “咱们……咱们不要再练了吧。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阿珍低声说着,将一床毛皮毯子盖在了阿金的身上。 先前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再加上现下阿金又开始修习往生蛊,这让她变得越来越怕冷。不过是吹了一点风,都能让她冷得牙齿打颤。 “不行,往生蛊一旦开始修炼,就不能停下。非得将蛊虫孵化出来才可以……”阿金说着,一把抓住阿珍的手。她手掌冰凉的温度,冻得阿珍一哆嗦,“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告诉阿银。他若知道了,义父和师傅就一定知道了。” “是,奴婢,奴婢晓得的。”阿珍忍着眼泪,连连点头,“那,那阿九那儿……” 阿金用毯子裹紧自己的身体,咬着牙回应道:“你代我时常去看一看她吧。让她留下来,本来就不合规矩。再则,现下通天阁已是风雨飘摇,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担惊受怕罢了。” “姑娘……用心良苦。”阿珍小声回应着,心疼地抱紧了阿金。 第一百七十三章 意外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从龙卫的副统领栖凤生死未卜,萧悟生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三人精英队伍最后只回来了两人。当这两人伤痕累累地出现在萧悟生面前,将不羁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时,萧悟生气得一巴掌掀翻了放在一旁的药碗。 “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龙颜震怒,在场...... 看样子这些魔兽已经在这片神秘土地上生活了很长时间,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除了它们还有其它生物。 原来……在SSS级战士眼中,哪怕是SS级战士,也只是如蝼蚁一般,可以轻易碾压。夏启能在瞬息间放倒这房间里的所有人,而房内所有人都知道,夏启甚至一成的能力都没有用出来。 刘玉成一袭白衣,上面有些许血污,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染上去的。他手上拿着一把羽扇,有黑气缠绕。 景睿嘴角抽了抽,当天下午就拿着查到的路线就到了许君与的病房。 夏母看着夏鸣华不说话,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才又收回投放了面前的电视屏幕上。 感叹完,他倒受了月影的启发,虽然现在他不准备到洞里去,不过前方只有高温没有秘阵,每不防象她学习。 叶弦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几乎就要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萌萌,你醒了?”裴辰阳扬起笑,自觉忽视赵萌萌刚才的问题。 “……”会议室五人齐齐睁大眼,就连一项镇定的陆图导演也是一脸心惊的模样。 她刚才,只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想起了慕云清利用和出卖她的那些举措。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来。 陈诗曼被这么多人看着,多多少少有点局促,不过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跟他们坦言的准备。 旁边苏逸之也是一惊,不过并未说话,只是听见其最后一句后顿时气结。 事实上,寒凌海让众人看那些雾气,是想点出那些雾气的不同寻常。 果不然搜寻了十几秒后手机雷达上出现了一个强信号源和几个识别出来的手机信号源。 苏南咽了一下口水,这个神乐真是太勾引人了,虽然心里有种禽兽的感觉,但是做禽兽……总比禽兽不如要强吧? 白发老者一凛,不及转身,从怀中掏出一面青铜古镜,毫不停留反手向后扔去。 磨,不错,林天就是用磨这种最无赖,但也同样是最有效的方法打败那道鸿蒙之气。 “别紧张,如果我怀疑你,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张震摸了摸青萝紧张的俏脸,青萝是否真的忠诚他也不清楚,但当前青萝还是不会对他不利。 然而在张震这里,她却感觉从头至尾没有过这种自信,现在甚至是要哀求对方能多陪陪自己,否则会感觉到黑暗在吞噬自己。 即便如今寒凌海已经迈入了先天之境,但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他心中依然是阵阵毛骨悚然。 但是仅仅半年的时间,卢锦洋便在全校solo大赛上,以一手亚索力压全校高手。 “我是云墨,轻萧可在?”男子浑厚温和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这就是苒城众口相传的男神,几个月前还是苒城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他的确是个极具魅力的男人,卓然不凡的气势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又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羽化之境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今年的冬天特别得冷。王都刚开始飘雪的时候,不羁山上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鹅毛大雪了。 大雪封山,通天阁里的人也只是在山中活动,不再下山。 “这些账簿我都已经看完了,没什么问题。你去信和初见说一声,山下的生意,就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吧。”阿金把...... “那是,不过也是丁老师你的主意好,早就算到他们这些岛国狗,根本不懂分辨礼花炮和迫击炮的区别!”刘强立刻咧嘴说道。 这黑衣人或许是吓得傻了,不但不跑,反而说了一句赵瑶听不懂的话,持刀猛冲了上来。 孙雪点点头,这是事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也就没有再拒绝。 “我,帅哥,睡了吗?”我一听,这娇滴滴的声音不是对面那个新搬来的长腿妹子还能是谁,大半夜的来找我,莫非是想跟本道发生些什么? “西门,我还是有点怕!”喻瓶儿转过身子,有些忐忑不安的开口。 至于容貌的话,那就更不要说了,徐渭就算昧着良心也不得不承认,她比兰芽儿还漂亮一点点,难怪打王清雪主意的人从那么早就开始惦记了。 林梅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来到了门口,却发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林云和舅舅陈明华,脸色依旧是冰冷冰冷,看不出见到父亲的丝丝激动。 白瑾就坐在地上看着北冥邪在那里摆弄着,同时也在加速初尘血脉的修复。 不过就在这时,一种凌驾于两人之上的气势陡然升起,将两人压的立刻坐回了原位。 莫非这颗巨树,就是所谓的天材地宝?所有人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展昭运功护体,灰尘落地,他的衣服上竟依然干净。我不由得冷哼一声,包拯在轿内听见,出了轿子向我拱手说道:“包拯见过王爷。”说完抬头,看见我的打扮却愣住了,眼中精光闪闪,看的我脊背发凉。 岳毅走进房间,把门顺手轻轻给关上,然后找了个木椅子坐下来。 看着老道低腰弯身将牛力的阵法一阵改动,柳毅和慕容芊芊都是一愣,他和牛力的手法基本没什么不同,但是至少稍稍的改动了一下,那个阵法在两人看来就高深了几分。 马上就自己闭上眼睛,然后在爸爸妈妈庇护的臂弯内慢慢地睡去。 但梁浩这些天,性格的确是狂傲的许多,虽然云飞白尝试说过他一句,可那句话,毕竟只是听过就算,跟这些天内养成的宗主傲气和习惯相比,不值一提。 李丞相作为众位人臣之首,现在都已经对这个新任的镇西将军没有异议,那其他人哪敢有什么话说,都乖乖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城这时候没有说话,陈城知道,这样的条件对别人来说肯定怎么都达不到的!本身就只有三阶,怎么可能释放出四阶的魔力呢?要是真的可以释放出四阶的魔力量,那还要这样的魔兽干什么? 迟疑了片刻,卢锦绣让弟弟坐下来,然后拿出父亲和丈夫留下的信给弟弟看。 林悠然,雨馨站在一边,雨荷坐在化妆台上,潇洒惬意,似乎心情极好,嘴角的得意,那弧度不深不浅地枸杞。 车子开回了郊外别墅,云茉雨回房间洗澡睡觉,肖旷一整夜都没出现。 而戍无疆的目的,除去为了帮助相承立威,很大程度上,他实际上是为了易岚青的那一滴鲜血而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欲去江南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圣人称病不能上朝已经有一阵子了,在此期间,因为润王萧湛身上还有监国一职,许多事情便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他来决策。 一开始,朝堂之上还有人对此颇有微词。日子久了,连这种反对的声音也没了。萧湛的杀伐果断大家有目共睹,再就是眼下圣人膝下便只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今日他们对他摄...... 石矶娘娘一听,就没有了留手的准备,直接施展八卦帕,落在哪吒头上。 凉风从江面吹打过来,拍击船舷发出清脆的响声,偌大的商船配合着水浪,偶尔发出几声低涩的咯吱,仿若要散架一般。 全阳子就以他所炼制的灵器威胁其所帮助的组织——超脱,阻止药王殿来袭,不然他将不交出灵器。 而让虬龙真君的进击之势更加暴涨,眉头一皱,但是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当即变招。 林枫暗叫一声“不好”,台下的人们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擂台上一片金光爆闪,爆闪的金光将林枫笼罩在了其中。 “dk队他们有一个天手玩家,我们也有一个,而dk队的英雄又那么强,我们如果多一个天手玩家,那才有胜利的希望!”龙一飞很自豪地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 一时间伊曼纽尔的脸上充满了享受的表情不说,甚至还时不时的从口中发出一道舒适到极点的声音。 现在的鸿钧道人本命天道法则都被张昊天所夺,剩下的都是通过吞食其他圣人和鸿蒙紫气所得到的,这种抢夺而来的东西,虽然是属于他的,可是不是他一点点修炼而来的,天生就不稳定。 这里可是公司,而她秋若曦则是皇图集团的掌托人,一向都是走的冷傲路线,如果让下面的员工看到自己被叶寻欢给抱着,那么恐怕瞬间会成为热议,同时她的威望恐怕也会受到一定的打击。 在球过半场后,周毅的一个击地传球,球从杰森-基德的脚边穿过,弹到了格雷格-门罗的手中,帮助后者轻松扣篮得手。 俩人盯着石‘门’,终于在这时升的差不多了,受虐狂一闪身进入,张泉因为没有他灵活,所以只能等石‘门’在升高才能进去。 “她说的是真的吗?”夜熙蕾不禁问向始终沉默的百里容,百里容没有直接回答夜熙蕾,他微微垂下脸,从洞口而来的阴凉的风,带起了他垂落的长发,长发丝丝缕缕地掠过他的唇边,再被他从口而来的叹息吹开。 周毅偷偷的向泰夏安-普林斯竖起了大拇指,刚才的裁判判罚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在防守的分寸上把握的很好。 他挺费劲地解释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说清楚没有,忽然觉得记忆里常识性的东西,要解释出来竟是那么困难。或许是这些东西太超时代了,他也不指望别人能懂。 除此以外,几个妾生子也都是学有所成,没什么所谓的纨绔。刘建荣自感家教得力,管束得法,一向于此道很是自豪,当然没少了吹嘘一番。 七点半出,来到山脚下已经八点一刻了,只见山脚下的一块荒地里面摆放着十多台柴油电机,还有五十个黝黑的油桶,守护这些油桶的是二十多头灰狼。 官员急忙叫人去督府拿名册,冷汗直流。敢情这些日子对李宓好酒好肉好色招待都是白费?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偏要勉强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沈默麟正在店子里招待客人,一抬头看到宋文禹站在自己面前,一时半会儿都没认出来。一是他压根没有想到宋文禹会再出现在这里,再一个便是宋文禹眼下整个人的气质憔悴颓废,与印象中那清冷贵公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宋右侍郎,里头请。”沈默麟回过神来,见四下无人,才...... 其中最高的,还是攻击力!一共已经提升差不多五千左右了!这样的速度让路飞扬无限欣喜。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的从张天彦和张子阳那里吸取养分,学习这娱乐圈中的一些东西,而且李雨琦也能教会他很多东西,所以现在的林西凡,在应对这样一个记者会,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并且,天宫并不是禁止不动的。巨大的天宫,在天界大陆的上空,无规则的移动着,没有人能够探测到它的运动轨迹。 “找到了!”路飞扬四周环视了一圈之后,就发现在在不远的一个低昂,有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探查之后,心中明白,那个东西就是自己需要的任务道具了!瞬间,路飞扬的身体就出现在了那个东西的面前。 “我和两位并不熟悉,但是我相信刘皓他们的眼光,既然他们对你们两位如此放心的话我也不多说,希望两位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这两架高达从今天开始就由两位来驾驶。 “完全没问题先解决其他的天王,让天帝失去助力,这是再好不过的了”王彪点了点头。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用太在乎其他的天王的影响。但最好还是将其他的变数全部先解决掉会比较好。 就连这所谓的赵家二号人物,赵成平,也不例外,待遇完全相同。更不用说,他的儿子赵京了。 “你……”澹台明月哭笑不得,今天一天,她被麻星曜给亲了一口,还被那个劫匪给抱过,现在倒好,给一只鸟给非礼了。 三人的攻击瞬间碰撞在一起,强劲的气流,尖锐的破空声,沉闷的撞击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生出如同一道闷雷凭空炸起。 “好吧!也是偶像派高手呢。”路飞扬等人完全的无奈了,看不出来那个家伙还真的是一个演技派的高手呢。“为什么”龙王忽然一愣,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看起来那个家伙脸上的严肃之色看起来很是严重的样子。 下午的饭局,还是那几个老面孔,不过时间上有点早,杜若要去市里开会,唐浩然得为方南国服务,这两人就都没来,反正他们也已经提前喝过曾毅的升官喜酒了,再喝就喝成双份了。 和正在承受工业化最后阵痛的大明不同,东华王国这个“天选之国”的条件实在太优越了除了有一个不死心的美利坚社会主义合众国当邻居。所以在过去2o多年里,东华王国发展的相当成功。 前八的排名,需要逐一对战,规则很严密。而后面的排名,则按照榜单顺序,想要争前面的名次,就打败前面的人。 行星战星的美好前景吸引到了萧宇。萧宇决定进行一下这方面的研究。 好在自己没冲动,若不然此刻陷入其中,就算不愿参战恐怕也会被逼的战斗。哪怕想要逃都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前面的被后面的包围,后面的被更后面的包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欲上不羁山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得了沈默麟的指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运来客栈。梁初见对他的到来很意外,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见了。 “宋大郎君,”梁初见推开门,见宋文禹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那儿,连忙上前行了个礼,“不知今日您过来是打算在这儿订一桌酒席,还是?” ...... 坐着飞机来到了龙江市,当他见到郭东那一刻的时候,心都碎了。 当然,还有一个结果他没想到,这些家伙吃惯了香喷喷的中餐,回美国后,大大地刺激了华夏餐馆在美国的发展。 而他带来的警卫,蹬蹬蹬就分散了开,将丽娜家族的那些保镖给围了起来,那些那家伙满脸苦色,根本不敢动弹,乖乖将枪给扔到了地下,这手枪能跟人家的95式自动步枪对干吗?。 “首长,青州号开始沉没了,所有官兵,官兵无人弃船,与舰共存亡。”一个少校走了进来,哽咽着说了一句。 “知道。”姚叶提了提手中的鬼头刀,左手高举火把大步朝树林里走去。树林里既黑又密,不大一会便将他火把的光给淹没了。 洗浴室里水声有些大,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喊话,待他靠在门框边抬起他桃花般的眼眸往里面看去时,韩锦宇发誓,他有种差点内出血的感觉。 看老人虽然穿着随便,但应该也是个有地位,但为人低调的人吧。既然和孙艾欣关系那么好,那为什么孙艾欣仅仅是一个护士,没有帮衬帮衬呢? “猛儿,退下。”戚猛的话刚说完,便遭到了戚公的训斥,他只好一脸不情愿的退出了客厅,临走之前,他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与此同时,丹英的手从我的指尖划过,这一刻的分离使我脑中一片空白。 “你想干什么?”陌千千紧张的缩着身子,她还未回神便被韩锦风给拧到了自己的怀里,反拧着她的手臂将她趴在自己的大腿上。 胖子那嘴巴在晋级一级后,牙齿全部变成一颗颗尖锐的锯齿模样,强大的吸引力如同旋涡一般讲四周的物体全部吸过来。 尽管动作轻柔,广欲还是醒了过来,看清身前之人后,广欲呆滞了片刻,随即又是大喜。 不过百来人出头的力量,却是抵御着数百的变种人暴徒以及几乎同等数量的敌方契约者,犹如惊涛骇浪之中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甚至还占据了一定的上风。 那玄铁符甲,先是浮起了一层黄芒,将那剑光挡了一挡。而后也是‘篷’的一声,四下里炸裂开来。 说到喜欢的事物,坂井泉水的眼睛亮晶晶的,而叶昭也尽职尽责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时不时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 自从昨天西格的命令下达之后,便在各个村庄内遭到了疯狂的抵制,尤其是在这几个新建的村庄里面。 所谓太阳,在轮回级强者眼里,只是无数太阳真火凝聚在一起形成的而已。 但是褚阎王却没有掉下去,而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奋力一跳,双手抓住了三十层的楼层边缘。 如今落入我的手里,纵是将来吃不上肉,现在总能喝上两口汤吧。 “金刚我等先回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必杀光这些飞僵一族的杂碎,还有你们!”此时一把神剑,指着另外几人一起说道。 不过,水滩再往前走,就是一片细波淙淙的水面了,那里的水肯定很深,所以我不能再过去了,不然说不定会陷进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各自离开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在递了折子之后的第二日,便去了御书房——眼下就只有萧湛这么一个皇子在内苑侍疾,白天想要找到萧湛,便只有在这御书房里。 “臣见过王爷,”宋文禹被侍人领进门之后,向萧湛行了个礼。 萧湛并没有批改奏折,而是坐在...... 他们走进酒吧,酒吧里还有很多人在喝酒,这是要通宵达旦,酒吧里迷离的灯光,使人看上去更加的好看了起来,郭雅丽找了一个空位子,就坐了上去,林东紧跟了,也坐在了他的对面。 “哇呜!爽呀,这不是一般的酒,这是创世神才配享用的甘露,辣死我啦,但是好好喝!”死死抱着那个酒瓶,石头王是夸张的吼道,这下子那些围拢上来的精灵、矮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众人正要离开时,真有四匹狼把大家包围了,估计这是一家四口出来觅食。 被火系禁咒深红袭击砸到,飞影身上的无敌光环破碎不说,后背还被炸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所以每次闪动翅膀都会产生令人发狂的剧痛,这样一来空中追击动作就肯定是迟钝了不少。 “……德拉大人你喜欢就好,咱们现在可以回去龙之屋了吧?”木已成舟,白赢和德拉是绝不可能把到手的东西还出来的。 郭雅丽没有回答他,沉默的开着车,忽然,她将车停在了周丽杰的酒吧门前。林东就是一愣。这个酒吧他很久没有来了,他跟周丽杰的关系也断了。 千影雪喃喃道,她的美眸红红的,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看着孤云泛青的消瘦脸庞,非常不舍。 萧尘刚才那番话,等于不把七品丹王放在眼里,她听着心里当然不怎么舒服。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了回馈领主大人的仁慈和收容,我们愿意去战斗。”停顿了一下,狐族老人终于给了白赢一个明确的答复。 翔子冷静下来了,脑袋冷静的她处理事情可不是像现在这么冲动。 地下基地的地方是一样的,但宇佐见莲子的装扮却有与先前不同的地方。 “就是,就是,是敌是友,那个知己知彼嘛!”木云有胡乱劝了一句,引来青鸽和夏星的一顿白眼。 周氏的身形一阵摇晃,李姝雯大叫道:“父亲!”然而李唯承毫不理会,兰氏一双秋水明目朝他勾过来,他的眼中便只剩下兰氏了,撇下一屋子的人转身便走。看着李唯承和兰氏的背影,周氏心如撕裂一般。 她平日是最喜欢说话的,但现在气息萎靡得厉害,甚至眼皮也懒得翻。 只怕现在君澈淼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他心中有所怀疑,但现在还不是直接挑明的时候。 康阳双手哆嗦了一阵,冷哼一声甩袖走了。荣挚看着她的背影,牙根咬的生疼。 莫九卿不用猜都知道茴莺和紫苏的想法,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不会伤害他,前提是在他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 兄弟之情敌不过现实的残忍,现实的折磨,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皇上!臣有异议!”就在莫九卿刚想说话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骤然响起。 但听它说任务完成时,宋南安却觉得自己舍不得离开,就在此时花恋雪从门前经过,樱花树下她一袭白衣,手持玉萧复立在树下,头微微抬起露出半张光洁无瑕的容颜。 第一百七十九章 船上相遇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魏凌云上船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缩在一边角落里打盹。他将不大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尽量不惹人注意。这艘客船看起来不大,却载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旅客,其中不少人都是要去药王谷的。魏凌云小心打量着周遭的情况,发现这些人装扮各异,其中好些人佩剑在手,并不打算遮掩。他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在这些人的身上停留太久...... 至于为什么说“几乎”,那是因为“眼睛”“耳朵”和“嘴巴”这三项规则的等阶无法判定,扭曲规则始终找不到对应的点去湮灭,最终便只能放任在那里。 不然叶静雪就是反面例子……而且她的行为,夏岚这种性格做不出来了!她现在对自己的感觉,林轩心里上清楚,大概就是那种感动吧,并不是真的感情,还需要磨合一段时间的。 有些应酬,能推的就推了,推不掉的,往往都是喝到后半夜,回家抱着脸盆吐到天亮。 “那老哥你跟着我吧。”夏岚说道,然后突然迈开步往前走,这让林轩眼中疑惑一闪而逝,他在紫金山上被夏岚抱住然后鸡儿硬邦邦后就一度怀疑夏岚是不是有什么异能。 “匈奴的重生:史诗级历史任务,方舟空间编号2511号探索者专属触发,S+级历史人物中行说以匈奴部族气运发布。 这冰雾如同一只利爪,活生生剥开了影的“吞噬领域”,露出了一点儿月光进到空地上。而黑化玥雪依则站在月光中央,宛如月光中的精灵一般。 那人双手抱头,手掌狠狠地攥紧头发向下撕,眼睛睁得很大,嘴角咧到极限,露出惨白的牙齿咆哮。 樱恋下这种柔中带刚的气质,于她平时的一言一行,于她现在拔刀斩出漫天樱花。 事情闹大了,肯定会有人乘机把脏水泼到展雄集团的头上,冯一鸣咬着牙拨着电话号码,半夜两点钟了,老子都没办法睡觉,你们还想睡得踏实? 呆了两个钟头,尹青柏给尹雪松喝了点水,嘱咐几句,他就回了学校一趟。 天色暗下来,周围只有星星零零的几盏节能灯闪着微弱的光,不时有一些飞蛾之类的东西往光亮上扑。 在巨龙钻进柳翎体内的那一霎,那对紧闭了许久的双眸,终于是在这一刻微微抖动,旋即徐徐睁开。 你放心,姐悄悄的出去,早上去领盒子,早一点别人就看不到,等到下午天黑了,我再送到街道主任家里。 徐年老脸满是尴尬的神色,毕竟之前孟瑶可是喊他爷爷的,如今却是直接喊他大师兄。 目光在轩辕婉容的身上瞥了一眼,又停留在了唐瑶和郁芷的身上。 不管他今晚要不要住在这里,现在,他都会在这里和她进行一些他想进行的事。 零零七回答的到没有多出乎叶星星的意料,叶星星立刻又点了好几个在裴凰羽附近的光点,果然都是裴凰羽队伍之中的。 猛烈的撞击让郁高昂的鼻子塌陷,一股鲜血沿着坍塌的鼻孔流了出来。 所有人都默认孙秋雅会告诉尹雪松,事实上尹雪松也确实知道了。 不过看着另外三个权威人士,那两边眉头皱在一起,而且双拳紧握着之后,发现这歌唱的太几把对了。 周倩和苏凝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也清楚薛芷巧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过苏凝还是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若是五十两银子用来花钱去砸那个无赖的摊子的话,不也是很亏的吗? 第一百八十章 病情好转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五日后,萧湛终究还是允了宋文禹的假。这一日下朝回到御书房里,也不知为何,他刚一落座,就只觉得自己心中的孤寂之感比往日更甚。 萧湛就这么坐在书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伸手拿起今日里收上来的第一份折子。只是刚翻开第一页,他又忍不住在想宋文禹的事情。 “...... 夏时雨藏好了东西,可进了枯叶林就不是那么简单一圈圈缠在腰上那么简单方便了。她想了想,最后把那铃铛系在绸缎上,然后又绑在手腕与脚踝处,绑在这里就算是因战斗弄掉了,也很容易注意到,也有机会与时间捡回来。 “如果是剧场版估计可以,毕竟那个界面帝皇侠就是主角,可现在不行,现在你是第一部的剧情,第一部是所有铠甲都有份,要想凝聚气运只有等他们合为一体。 卡尔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渐露血色的眼睛里透着轻蔑的敌对神色,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种眼神,我似乎在第三区人们的眼中察觉到过……我这不得不产生了警觉,下意识去摸右腿别着的手枪。 而这次他来星斗大森林,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历练,跟万年魂兽对战,提升自己的战斗经验。 相对于比较,同为有着一半边境连接着哈默尔恩雪山的白霜、西苍的国土面积远远大于哈尔默、都日波又有水脉分流。 所以每年七月十五阴气最重的时候,会有大批鬼物从这个深不见底的深坑里冲出。 就刚刚这些话让徐冉眼前的迷雾顿时拨散,原本还觉得很重要的信息一直在眼前没法捕抓时,现在全部都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到了最后,吕天明开骂,让他无语的是,天珠器灵直接切断和他的联系。 毕竟这斗罗界面也没什么能增强他的修为了,等级每进一步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现在,这个比特教士再次证明了教士们通常都是狂热和缺乏理智的这一普通人的观点。 张三算了一下,东京城加上周围受灾人口估计有三百万左右,一人一天一斤粮食计算,一天三百万斤,一石粮食有一百一二十斤左右,三百万斤就是两万四千石左右。 “可恶!我担心你,你却不知道!是不是想死呀!”看到尤一天开玩笑的说话,叶心也忍不住说笑了起来。不过叶心说笑的时候,自有一种妩媚。 自己在这待的时间又不能太长,因此袁涛想了想,还是想到用水淹陈塘关这招。 郝宇的手掌,稍稍变换了一下方位,往这具深蓝机甲的颈部接缝处拍去,而同事的,他的身上,迸发出一股强悍的劲气,卷的他四周的空气,都隐隐倒卷开来。 忧伤原本就受了重伤,再被七七这一掌合恨而出的白银斗气一击,差点立刻归西。 为了明天上市的杂志,那些高桥德男的前同事,依然在埋头工作着。 葬礼之后,席撒与南吴王城门派宗王频频见面,除却个别固执的外,大多都与反绿林联盟建立起交情。城外,南吴的军队陆续抵达,数已过两万,但一如席撒预料,哪些人根本不敢攻城。 二人自去,天尊有意要那西伯侯受些苦难,免得他日后不知利害,徒乱了天数,还要自己多费手脚,因此特谴云中子跑这一躺,为西歧引来灾兵。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下山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不觉间,不羁山上的积雪更厚了一些,眼见着就要大雪封山了,梁祈安一行人却并没有回来的意思。 “姑娘,信上怎么说?”阿金坐在窗前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仔细阅读之后,又将之收了起来。 “信上说,他们一切安好,因为考虑到大雪封山...... “那就好,那我们就出发吧。吃过饭之后,就立刻的提货吧。”刘芒话语郑重的说道。 梁龙完全相信艾莉丝所说的,威廉爵士在得知两名同伙的死讯后,会把那些绝密资料泄漏给坚果国,并借坚果国的力量来对付共和国和自保。 两人进了酒馆,马上就有侍者迎了上来,恭敬万分的把两人领到了一张僻静的空桌边。 “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杀了她,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的。而且,有一点或许你永远都不会想明白,那就是,你根本就配不上她。”洛沉说着,冷冷一笑。 也是,宫洛爵身份那么尊贵,工作那么忙,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哪里有时间来守着她这个穷丫头。 前一刻还身体歪斜着依靠在椅子上,稍稍减轻腰部负担的霸道大哥立马神情一松,俨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痛苦感觉。只是他微微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仿佛是在搜寻什么。 顷刻间,随着林思翰一声令下,那些如同虎狼的人拼命地朝着青冥堂大门冲去。 “媚儿,你以后凡事听听太后的话,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只要你听太后的,太后就能抱住你的命,知道了吗?”景夫人说道。 这些黑流的威力在决尘于思看来,可能已经超过了之前的湮灭光柱,但现在的决尘于思也不是那时的决尘于思,那方圆数几里的星辰大阵是闹笑话吗? 但他不一样,他有第二神格,这是现在还能活命的基础,而且神界修士恐怕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拥有第二神格,如此这般,他就具有了其它人所不具备的一个条件,神格之间的互补和转换。 宁千羽也不由得惊叹了一下,奇异珍宝她见得不少,可是散发这种光芒的夜明珠,她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 彼岸世界的五个强者,跟随在韩阳身后,一路向穹顶修真世界飞奔。 在回家最多挨骂但是不会丢脸和边吃边挨骂之间,马丘选择了立即去给二姐端食物。 锁神塔是唯一可困神锁灵的圣器,可同时也是一张通行证。可以说是通往天界的通行证。 那是五天之后,身上还剩一千七百多块钱的我来到了一个叫三和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理说,那只虎妖早就该做出反应才对,对方迟迟不见动静,李纯安反而更加担心。 “我们是贵观钱壁道长请来的,并非擅闯。”褚建国客气的说到。 听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近,张立达走进来,当看到宋默尔转过来的那一刹那。 人呀,一般在遇到重大的人生挫折后,性格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呵呵,是师傅不吝教导。”乐冰一种想偷笑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修练实力天赋固然重要,但有时候运气这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同样不可惑缺。 五彩鸟再次凄厉痛叫出声,下一刻身体强行砸向擂台,本来那花了大价钱建造的擂台,被砸了一个大坑,坑边缘的地方,随着五彩鸟的摔落,土板等物全都往下砸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遍寻阿金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一路奔波,还没到达金陵之前就收到了圣人苏醒的消息。此时此刻,他坐在沈府的水榭之中,心事重重。沈默麟坐他对面,倒了一杯茶,继续刚才二人的话题。 “我已经差人去不羁山打听了。过一阵子就有消息,你回头上山之前,记得多备一些保暖的衣物和用品,那山上长年累月的积雪,...... 宋如玉揉揉手腕,看他开始吃吃喝喝,精神看着还不错,便也用手帕擦了手,掂起一块玫瑰枣糕慢慢吃起来。墨彩很有眼力见的给他们斟茶倒水,石见将屋子里的炭盆挪近了些。 夜魅就打开了钟山给自己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夜魅有些惊呆了。 夜魅听得信了大半,毕竟慕容瑶池有衣料作为证据,但是北辰邪焱也并非是没有证据,这个地方,断掉的树枝,甚至还有大夫可以作为证人。 “杨子,你怎么能这样?”陈东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朋友会这么无礼。 而圣子此刻的修为直接到了开天境圆满,实力强大无比,直接一步跨出,一拳向神木宫的护宫大阵轰去,那护宫大阵剧烈震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崩碎开来。 不过转念一想,单看皇上对自家主子的宠爱和对皇后的嫌恶,她的心便稍稍放松了下来,遂大方的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之后,便奉上手中的食盒,那里面是一碗犹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骨汤面。 古灵魔渊不允许转灵境的强者进入,此前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可此刻,当他们看见转灵境强者在古灵魔渊中的破坏力时,不由得倒吸口气,心中已经明了。 路过佣兵公会,素颜此前听说战圣盟发了佣兵任务,悬赏100个金币杀肖凡,心下有些不信,便带头走了进去,肖凡与不死不败只好跟着。 窗外似有微风拂过,三人悚然而惊,顿时遍体生寒,一起愣住了,都说不出话来。 北辰邪焱这是要在耍弄神慑天的同时,也让那自以为,自己在北辰邪焱的帮助下,已经顺利逃出生天的人,看见这个悬崖,体会到从天堂到地狱,从自己将要获救,到再次走向绝路的悲凉。 如果这里有成为大道圣人机会,轿中人早已出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然后将他的舌头连根带尾的给拉出来打了一个蝴蝶结,接着他再用那杀手断裂的手指堵住伤口,让他保持呼吸。 “啪~”马孝全将手放在那手下的肩膀上,那手下吓得身子顿时一软,躺倒在地。 哥斯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心中这么想的灵又起一件事——这颗星球上应该大部分都是“白雪”,各种平行世界的白雪。 超光速的情况下,一切的物理屏障都不存在,树海的包围也荡然无存。 董晓凯直接一脚踹到了梁洪涛的身上,梁洪涛直接一个普通,掉落到了河里面。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笑武和魔后的对战也开始进入被白热化阶段。 然后甚至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在他胸口,还有丹田的位置戳了一下。 赫劳厉喝一声,此刻他成为了那三十几个巨人的指挥官,不得不说他挺有天赋的。严厉的声音让人下意识无法违抗。 “不用客气,救你也是应该的,有点事情我能不能单独问问你?”说完之后,我有些歉意的看了夏夏父母一眼。 第一百八十三章 偷习禁术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因为有往生蛊的功力与千面术互补,阿金穿梭在这尘世间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一路上,她和阿珍乔装打扮快马加鞭地来到了王都里。 初见在王都再见到她时,很是惊讶。 “大姑娘,”他瞧着眼前风尘仆仆,冷若冰霜的少女,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将之与记忆中...... 为了配合熊启,四人接着在体外撑起了一层淡淡的能量护罩,暮然出现的淡红色能量罩是如此的吸引人的眼球。 熊启有学有样的将自己的右手食指伸入那球体的一个孔洞之中,以便于那机械采血验明身份,紧跟着,熊启的左手抬起,在那球体投射出的虚拟屏上按压了一下,做掌纹测定。 叶成也有些不好受,他很愿意接受锦卿做他嫂子,只可惜各种阴错阳差之下,她和哥哥还是分道扬镳了。 猎狼和幽狼愤怒的击杀着周围的虫子,上方头狼二号机甲的腕藏光束炮轰的更加密集了。 托托莉觉得自己的研究遇到了瓶颈,理论上的东西自己已经研究完毕,现在差实践,没有实践的支持,自己的理论都是浮云。但是没有资金来支持,又哪来的实践呢? 没过多久,国家再次的找上晨瞑瞳,不过这次却是礼貌多了。主席亲自来晨瞑瞳家请晨瞑瞳。晨瞑瞳当然要卖面子咯。于是就来到了一个大厅里商量了起来。 克里斯轻轻‘抽’出刺入日耳曼人后心的短剑,然后和身旁的同伴一起尽量不发出动静地将尸体轻轻放倒在地,而后离开了这里,来到树林深处,那里一只整装待命的军队正如夜‘色’中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伫立着。 在这时,暴狼身上想起的那急促的嗡嗡声,却是让幻想中的倭人们醒了过来。 冷籽轩知道,一般情况下,凡是他和籽言在东方家吃饭的时候,叮当也会在。 “他是活该好吧?幸好是半年就出来了,要是像苏辰一样坚持一年,恐怕死的就是我了。”我略微有些心悸的说道。 “有了孩子,还准备结婚,苏恋薇……这些事情,你倒是瞒得紧,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明明早就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可宋天墨还是装做不知道,神色冷凝的看着她。 赤风笑嘻嘻地挂在他身上,说起话来吊儿郎当的的,语气却很坚决。 他却一脸认真说,“先欠着,等你回来,我每天都笑给你看。”言语间,眉眼透着一股子倔强。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想给摄政王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不想他的记忆之中,所有的红色都只是残酷萧杀的血光。 心碧被他吓了一跳,起先还不肯应这句话,被他反复逼问了几次,才终于点头说了声“是”。 每一次,夜楚晟的血气都在体内达成完美的循环,然后从脚下化为气浪喷出,增加自己的速度。 柠乐抓起鸟蛋,深感怀疑,此公子莫不是气过头,把脑袋气傻了吧? 怕令狐白患上风寒,段嫣给他穿了一件厚厚的裘皮大衣,配合令狐白两个尖尖的狐狸耳朵,格外可爱。 “如果苏家人顾你生死的话,最多二日,当然,就算他们不顾,我也不会伤害你,你把你身上一件信物给我。”凤安说。 还真别说,要是这个谷蒙蒙经常多笑笑,再配合上这完美的火辣身材,绝对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圣人苏醒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一转眼数日已过,萧悟生在杏林苑众医正的精心调理之下,身子也渐渐好转,只是尚不能下床走路。 “有福,把这些东西撤下去吧,”在王侍人的侍奉之下,萧悟生喝干净了药,看都没有看那些糕点一眼,便让人撤下去。 王侍人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人,好言相劝...... 而更恐怖的是,对方既然能进化至这种层次,必然有着极高的智慧,即使自己命钟馗暗中盗取对方的龙蛋,事后其恢复过来,只要一个念头,近在咫尺的阳山城就会面临毁灭的危险。 一阵透彻心扉的寒意和恐惧瞬息弥漫而上,眼神一瞟此刻还有四十多名皇阶大能再侧,我不信你一人能够抵挡住他们。 “安南荡妖分院通信科副科长,朱俞。”朱俞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百炼门的结丹老祖,在颜越与其身后的破口处来回而望,似知道了颜越在里面干什么。 何莉再次惊呆了,她无法理解陆白的意图。徐伟和导购员都感到惊讶和嘲笑。 “没错。就是这样,走吧,上去会会武大郎。”太子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李师师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就连她刚开始听的时候都误解了,这些姑娘也肯定会误解的。 兀颜光几乎是将所有的事都分析的面面俱到,分析的这么透彻,阿里奇就算是一头猪,那也应该是听懂了。 当他们继续他们的理论,孟杨的语气是温和的,但他们都闭嘴了。 叶修怔怔的看着在自己身边‘笑看武神风云变’款款而谈的苏南,不由得正了正色。 靠近洞口的地方温度较低,食物都是放在那边的,是天然的冰箱。而山洞深处虽然谈不上温暖如春,但是绝对不冷。 “那岂不是说, 我们现在能调用两百万魔晶, 已经是现金最充裕的一家了?我还想引进战略投资者呢。”银币说到。 夜祥阴沉的脸色终于稍稍缓了缓,可脑子里还是会不断回放舞儿那段话,舞儿为什么会胡思乱想?为什么会伤感?难道因为自己不辞而别?也不对,那天在街上还好好的,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迫不及待一般,第二天果然没去公司,很早就起床,梳洗,换衣服。 没想到自己刚调侃完人,接着就是自己被调侃了,莫羽蓁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林晓听了我的话,脸色都苍白了,我估计她不敢确定我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药瓶装的是什么?不过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恐惧跟惊慌。 她躲在暗处,果然见到萧允墨从里面追了出来,随后朝山下追去。 本来只是想捉弄她一下,却不曾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香艳的一面。 刚开始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负责人有权利决定公司的任何事。 没一会儿,两人就拉来了两板用简陋纸盒装好,整齐堆放到一起,表面没有商标也没有其他标记的东西。 黑袍人冷酷地将牧雨困在结界内,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无法动弹。羲朝的君王,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牧雨被束缚的瞬间,终于得到了放松。刚才的交锋,他差点被牧雨翻盘,那惊险的一刻,让他心有余悸。 清晨的第一缕眼光照进窗户,虞熙辰的脸上染了一层光晕,一双星眸微睨,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佳人倩影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撷芳殿内,文绫正坐在窗边缝着小孩儿衣服。听到有人来报皇帝到了,她拿着针线的手不禁一顿。经宫女提醒方才回过神来,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对着缓步走来的萧悟生行礼。 “爱妃免礼,”萧悟生见状,赶忙上前一手托住了她。奈何他自己的身子现在还没好利索,没有多少力气,...... 公园里现在倒是很多人,不过,大都是老年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点放学了,老大爷老奶奶们都出来溜达,顺便来个黄昏恋了。 目前,整个大规模的探查,还没有彻底的开启,50艘飞剪船,不过是前期的先头部队的,后续的工作,会逐步的完善。 不得不说,狄龙还算是很有口才的,三两句就把王二等人说的很坚定。其实狄龙说的都是对的,他们之所以做出背叛的决定,也是因为死去的两兄弟刚刚给了一百万,他们其中一个的妻子就带着钱消失了。 马尚风和李大贱人面带不屑,这人也就这点本事了,光知道欺负穷人和老实人,对萧兆和他的狐朋狗友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泰坦凶蛮对于这两名偷袭他的人类天空神纹者很恼火,一定要先将其击杀,巨大的身体狂奔追击,所过之处,地面炸裂。 “阿甘,我认为你对于自己的道路有些过于轻率了。”安迪的声音有点大。 这一拳,饶是一般的天元境五重武修,都不敢轻易的去接,因为之中裹挟了无匹的威势。 叶浩轩现在不过是金仙境界,赵水月的实力更低,他们两个在这太极仙界之中,都难有自保的实力,若是去向神界,更是没有任何的自保之力。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情绪,在一瞬间彻底疯狂的沸腾了起来,就好像是迸发的火山,就好像是翻涌的海啸,将所有的人声都淹没。 白衣至尊浑身都在颤抖,满脸俱是惊异之色,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自己的这只宝贝麒麟兽,眼中目光火热。 听到这里,秦明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个造化老祖来头极大,可没想到居然是天界的仙庭之主,在天界说是权势滔天都不为过。 不过李海脸上的笑意马上就消失不见,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齐天乐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好似感受到了李海的目光,心中一惊,立马放开了雷胜雪的手掌,这一下意识的动作,被李海一滴不露的看在了眼里。 “呼~~”,中年人在见到黑影的时候终于重重的松了口气,打破了周围的静谧,蠕动了一下嘴唇,缓缓的说道:“乾,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那个李海的踪迹?”。 艾御义忙又为慕云澄引见道:“这是我父亲的三位闭门弟子,这位是大师兄冯智。”他右手边第一人朝慕云澄憨憨笑了笑,看他体格健壮,孔武有力,该是有惊人的力气。 这利剑眨眼已到了熊倜的咽喉,直奔要害之处。谁想躲开这一剑,简直难于登天。 看着那秀气好看的拳头印记,不少人都额头上冒冷汗,根本没多大的心情欣赏这绝美的印记。 这时,光明神也出现在了当场,刚才上边的情形都被他看在眼里,觉得此事略有蹊跷。当即,他向十二星座使了个眼色。 付了房钱,三人的时间立马变得空档起来,此时已经将近晌午,虽然以李海三人的修为,已经可是保持好些天不吃不喝,不过有ròu吃,总比喝西北风的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起疑心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湛不过是在王府小睡了一会儿,便又被萧悟生紧急召回宫中。待他赶到时,萧悟生还未醒来。王侍人瞧见他,赶忙上前行了礼。 “润王,圣人刚刚睡了一个时辰,还未醒来。” 萧湛点了点头,问道:“为何父皇招本王进宫如此之焦急。” ...... “什么,竖子尔敢。”听到田充的禀报,早有预料的田方咬牙低吼了一句,负责齐墨机关之事的公输甫的背叛,让田方怒火攻心,一口气闷在心头,郁郁不出。 等到大家都拜见完毕,我师父说有事和我师兄商议,一起走了,留我在前厅和众弟子熟络熟络。 虽然即便从目前开始克利夫兰骑士队一直输球也是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如果能够继续创造纪录的话,那么又又谁会喜欢输球的感觉呢!? 总之,只要贾巴尔不犯法,或者说,这个亿万富翁犯法的事没人知道,那就等于他没有犯法。 此时在屋里打架的骊梦和栖情也停了手,呆楞楞的望着我和慕风濯。 好吧,幸好现在酒楼里没什么顾客,而且大部分还在一楼那边闹闹哄哄中,所以这种充满了怨念和怒意的发言虽然声音有些大,但是却没有被任何闲杂人等注意到。 陆南溜达上去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整个三层全是自己包圆了!除了门口地两间警卫室。所有地都属于陆南一人。 整个滇池和滇王宫尽皆落入赵军之手,李御犹如一位主人,说起话来很是随意。 这使得后来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将本田将志等人狠狠羞辱了一番,并将他们赶出了智囊团,赶出了公务员队伍。 血魔就算是再强大,也不可能把斯坦恩大陆上所有的人类都杀死吧? 她忙止了泪,可是这时侍卫已经到了门口,可是她还沒有找到筎肆和锦云嬷嬷的尸体,她如何能离开,她不死心地在尸体堆里疯狂地寻找着,可是侍卫们将她包围了的时候,她依旧沒有找到。 老赖太懒,压根儿起不来,老刘头岁数大,觉虽然轻,但觉也多,所以当满别墅里的人除了这三个男人之外,恐怕也就只有一个胖丫鬟能起得这么早了。 “萧炎,经常听说你,没想到你会到药都来。”祭通天经过萧炎,戏虐的对他说。 阶拟旨报世宗的,故疑胡应嘉受徐阶指使,增添了对徐阶的不满和怨恨。 “十三皇子不是什么外人,你千万不要叫我王妃,听着怪别扭的。”苏易容抬眸冲她嫣然一笑,忙又低头,目光紧紧锁在棋盘上。 乾符四年二月,黄巢率军攻陷郓州,杀节度使薛崇。三月,又攻陷了沂州。 倒不是古登有多大方,而是黑市的拍卖会并不算是一个非常隐秘的事情,像豪雨佣兵团这样的老牌佣兵团,哪怕不经过佣兵行会的关系,早晚也能打听到这个消息的,只不过佣兵行会打听的更详细一些罢了。 “真可怜,外出一趟就疯了,以前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还对他不管不顾。”其中一人惋惜着说。 若妤听了这句,便是将手摊开,闭上了眼,猜着她们这样神神秘秘的倒是要给自己什么。 只是听他地称呼,还有这恍恍惚惚、念念叨叨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思念自己的情人。他好歹是个出家人好不好,叶薰打量着他的僧袍暗暗摇了摇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文禹归家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文禹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宋府,见门前并未挂上白布,惴惴不安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些。门房见宋文禹站在门口,连忙迎了出去,“大郎君,您回来了。” “张伯,”宋文禹向着门房点了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祖母现下可还是歇在松...... 而通过亲身感受来看,恶来的同境界,与他刚刚突破至乘风阶段相反,恶来早已跨过这一阶段很久很久了,很有可能接近乘风的大圆满,甚至无限接近下一阶段。 廖世昌喝醉了,也是发了狠,抵在墙上,死命的压着徐雅然。手上的力道很大,任徐雅然怎么也拉不开那对掐在她脖子上面的手,倒是她的脸色慢慢的青紫起来,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涂宝宝没有刻意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她的泪顺着脸颊,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落在了徐雅然的手背上面。 尹欣一手握叉,另一只手伸出两指,在短叉之上轻轻一划。忽然从他的手指之上,升起一道浅淡淡的绿色的光雾,出现之后直接进入到短叉之内。短叉忽然从他的手中飞起,在半空中飘动了两下,便冲着一个方向冲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外的人也多了起来。只是众人彼此之间都没有过多的敌意,只是各自寻找着暂住之地。 吐血的何正雄感觉自己好了很多,看向张凡的目光以全是感激,现在的他终于相信张凡有能力解决掉那些杀手了。 单涛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再这么打下去,无论输赢,自己都会消耗不少体力,实在是合个不来的买卖。本来就有停手之意,正好现在尹欣率先提了出来,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自己当然就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了。 “世子?”家仆一脸错愕,他本来是想讨好,却不料招来一记耳光。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林浩才会说难办了,这种情况简直无奈,本来你的实力就比对方弱了不止一个档次,现在还连人家的影子都摸不到,除了等死,几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这不,天还未亮,挂心的蓬莱就从盘坐中一股脑的起来了,找了点清水拍拍脸清醒了一下,还不忘蓬松了一下焦黄微卷的凌‘乱’头发,然后,如同晨练的慢跑一样向着杨景的‘洞’府就去了。 司禅看着花梨认真做事的样子,虽然也看出来花梨缝制的技术不好,但花梨认真做事情的样子倒是挺吸引人的。 将作处现在占地极广,好在当初规划的好,而且卫所这边毕竟不似普通的镇落,人烟不密,以种种办法,将零星散落的军户搬迁掉,并非难事。 当然,自家人云历山是不会看的,所以云历山只是瞄了江思思与江钟氏。 李康氏却是一脸的担心,其实她心里清楚李翠花是因为什么事情,多多少少是因为花木的婚事,只是李康氏一向也不赞同表哥表妹之间这么亲近的关系在一起,虽说是喜上加喜的好事情。 午饭过后,乔明瑾收拾好了桌椅,周宴卿、云锦就带了关师傅回到乔家来。 “废话,让你离开就离开,赶紧走,这不是你能解决得了的!”父亲有些不耐烦的跟我说,然后示意大头把我拉走,大头有点为难,对我苦笑了一下,意思是别难为他,走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时日不多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格非下朝回来便已经知道了宋文禹回来的消息,宋余氏一阵张罗,为的就是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 “父亲,母亲。”宋文禹来到花厅,给长辈们行了礼之后便坐下了。 “默金的身子怎样了?她这次没跟你回来,是不是…...... 唐老板并不羡慕这些资金,因为他们手中有前期套牢的筹码,好不容易杠过被套牢的苦楚,迅速拉升股价,但也不一定能挣多少钱。 大殿的装潢和地宫摄尘殿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纯白晶莹,美伦纯粹,大殿正前方施法修建了一座悬地而浮的玄台,和地面只有一根手指长短的距离,寒烟尘将摄尘殿的长龙椅搬到了这里,除此以外,大殿再无一物。 只见,万金宝为了防止被秦玫娘给认出来,他也是想法子装饰自己了,他叫了一名大颠国的士兵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士兵盔甲来,他想要和这士兵互换身上的装扮,以此,来躲避秦玫娘的视线,不被她轻易发现自己。 这件事冷月对她也是很内疚,要是别的事,自己都可以成全她,可梦星晨对自己来说,是世上最珍贵的存在,是根本无法割舍的。 既然他们已经跨出了第一步,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了,从今往后,所有的一切,他们两人共同面对,所有的苦痛与责难,则全部由他林宇浩来承受。既使前路充满艰难险阻、荆棘丛生,他也决不会退缩。 张三风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成为五方强者便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此时的张三风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了。 忽然想起赤发老者等人追着自己讨要的那个东西,便从乾坤袋中将它取出。 在我眼瞳中的惊澜几乎没有散开的刹那,已经吻在了我的眉梢眼角,我吸口气,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良久的沉默,让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冷凝。 “一样大,都是珠王。”这次不用船老大提醒,周围的人都同时叫了起来。 而且,妖王与鬼王已经知道了我就是纯魄之心的载体,恐怕入了这珑城,也不会安生了吧。 由于吴天麟还要帮威廉的姑妈安妮玛丽皮埃尔进行针剂,所以他简单地跟费主任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挂断了电话,而后才走出病房,向着楼上的无尘手术室走去。 秦奋再次扬起下巴看着远处的办公室,以自己十八星级武者的实力,竟然感觉不到那房屋中有任何的生命波动,这索洛夫将军如果不是实力强大到了一个地步,就是人根本不在这间办公室中。 它显然是遭到了攻击正在逃跑,猪鼻里喷着白气,猩红的双眼瞪得老大,流露出惊惶恐惧之色,屁股和背脊上还插着数支羽箭。 秦问天没有看到,只是挥了挥手,顿时血魔帝的身影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山本勘助看着远处的茫茫青山和几缕阳光落下的阳光,目光平淡的说道。 周嬷嬷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闭嘴了。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不过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这一幕壮观至极,他就像一颗慧星,拖着深绿色长长的尾巴,发出可怕的呼啸声。 “四千国人军,只可坚守不可寻求决战?师父为什么会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沼田祐光不敢反驳,只能带着满脑子疑惑领兵赶赴鱼津城。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宋家白事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宋老夫人到底是没有撑过腊月。按照锦北的惯例,宋家男子需遵丁忧礼制。宋老夫人去世之后,宋府便挂上了青白两色的幔帐长幡,宋家人还专门将灵堂设在了正厅,方便亲朋好友前来吊唁。因着宋氏父子在朝堂之中的地位,就连平日里鲜有往来的人家这几天也前来祭拜了宋老夫人。 宋文禹作为长子,每日都...... “这茫茫草原,必须要找到牧队,否则我们肯定要被饿死”江中看了看静悄悄的草原,沉重的说。 “我说吴哥,你呀,有什么情况就说,别搞那些虚的来逗我了。”余振夫笑着说道。 周壹到达粤东省省城的时候是农历腊月二十一号了,去了军区把车子取出来后,周壹便第一次开着汽车去了香港。至于证件,周壹早就非常的齐全了,而且绝对是不用什么一次次审查的。 “你说的是屁话,比如在你的国家,有人要杀你们国家的情报人员,你们能愿意?我觉得我们这次的行动可以放弃了,回吧!”凤一鄙夷地说道。 不过林枫的手机到现在没收到胖子的求救信息,想必没什么问题吧。 林夏来到船甲板上,那门魔法大炮上的花纹异常的复杂,看上去竟像是一具古物一样,非常的有历史感,两名海盗已经装填了魔法晶石,林夏要做的就是锁定要攻击的目标,拉动魔法大炮的拉绳而已是,十分的轻松。 人影交错,轰鸣不断,那声声轰鸣好似惊天雷鸣,震得地面都微微的颤抖,这边突然出现的大动静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巴布伦惨叫一声,半边肩膀抛落到地面,这一下,纯粹是他自己的力量引起的,否则江海想要斩下防御无比惊人的兽王领主的肩膀是根本没有可能的。 两年多没见,朱永军一点也不见老,仿佛岁月的划痕刻不到他的脸,只是身材比在青州时丰满多了,似乎有些发福的迹象。 “你……”陈馨妮其实经常换各色男朋友有有她的苦衷,平常这些风言风语她也听惯了,但听惯了并不代表她能够接受别人在她的面前直接说她,但一时间却也拿林枫没办法。 说起来,毕竟是欧夫人做的粥,夏初一喝起来,倒是一点都没有之前的反应。 走向了窗台的位置,尼禄打开窗户望着外面的雾,表面虽然面不改色,但实际上内心里面忧心忡忡。 两人没营养的闲聊两句,一个着急恢复身体,一个闲着想要继续练功,各回各的屋各忙各的事。 当然白神在太和城的时候是窥视到了成风的记忆海深处,对于成风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其实白神知道原因,虽然知道原因,但为什么在天规之下是这样的形态一事,对于此事以白神他的智慧也是一知半解。 记者偷偷翻了个白眼,但是却觉得这次采访有了个热点,这么狂的人可不多见。 这时天雨柔看着成风一身的漆黑火焰在燃烧消散,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一副根本就是真仙都无法忍受的痛苦样子。 “没关系,看一年我也愿意,我就是喜欢看。”舒离不解的问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话改换一下,在孟星芒这里,是亲人不疑,疑人不亲。 云诗诗用一副师姐的口气教训苏雨,苏雨委屈的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开口。 洪禄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一百九十章 风将再起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下得又大了一些,怀仁快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些没有打扫干净的雪花。 “大少爷”,他向文禹行了个礼,“润王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回了王府。” “好,我知道了。”宋文禹垂下眼,...... 而事实上,张说得有没有错△为新朝皇帝,他有定立新规矩和新礼制的权力,未必非要沿袭李唐的礼制。只是张为了避免无谓的扯皮,在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都沿袭了李唐制度,并没有做出系统的更新。 四位院长的心情很是复杂,就连鹤宵也是一样,他们不知道自己希望出现什么结果,鹤宵又希望寒枫雪击杀对方,又害怕寒枫雪击杀对方,敖天宇后面的实力,那可是谁也惹不起的。 寒枫雪整个的人如遭电击,心神动了动,浓郁的雾气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出现,而后又被收起。 辛追心中一松,“哇!”一声将口中的苦胆水吐了出来:“还好,终于把你送到了。”就瘫软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就在软倒在地的时候,他依旧用手狠狠地抓着手心里的钱票。 这摘星洞里的第一战,谁也想不到徐笛身边的十二护卫,只是跟魏巍三人一个照面,就死了七人重伤五人。 “明天化龙洞再次开启,你喊着杀盟四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吧,芒坏,好,真的很好,竟然把我都骗了。不过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代价!”梦星河狠狠的说道。 雕滇点了点头:“放心吧,等到我认为是时候了,会让他们去找你的,而且,雕皇最近要接受彩雕族的传承,即使你想要带走,我也不会同意的。”看着寒枫雪,雕滇也直截了当的说道。 晚上,永宁王府要开设丰盛隆重的家宴,所有亲族内眷出席,欢迎张瑄回家。 “哈哈,白老哥说笑了,当日在摘星城也是形势所逼,不然也闹不出那么大的动静。”郭坏笑着说道。 临走的时候,一脚将芒坏打断的半根黑石柱再次踢断,武帝,这个一直收敛着气息的大块头竟然是武帝境界,比起刚才比武场的那个家伙好像还要强一点。 他们都是请的专业的团队,用的专业的仪器,闵婕自己拍,马云晓认为她拍出的效果并不好,而且后期就算是剪辑,也会让整体显得不那么自然。 “真的?!”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闵婕,那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王安妮神色一凛,虽然她经常在外学习,但家族里这点事儿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夕月姐超级厉害,精通东西方多种甜点做法,而且做出来的超级好吃。”奈奈点头,回想起当初和猫月月撑得要死的那几天。 “谁知道呢?八成又是在想隔壁大姐姐做的红烧肉了……”银时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隔着无数个日日夜夜,两人又见面了。林萱然看到赵志脸上依然没有任何不悦。 手边放着荀夫子的来信,刘仁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遵循信上所说。 山坳村的板栗格外的香甜,软软糯糯的,鸡肉里面也有一股淡淡的板栗味,汤是最绝的,融合了板栗的香甜和鸡的鲜美,在这冷冷的天气里喝一碗格外熨烫。 车子停在那不走了,她知道此刻车里的人在看着她,可能刚才她打人的时候就已经在看了。念及此,宁清屿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准备转身离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风将至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几日后,鹈鹕宫内又在夜半响起那女子的歌声。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还说自己看到有一妙龄女子在月下起舞,风姿绰约,可是那一身单薄的装扮不合时宜,所以宫内的人更是觉得,定时良妃娘娘魂魄不安,又出现在了这里。 “魂魄不安”,萧悟生脸色阴沉地听完王侍人...... 陈爸爸拿着厨房的家伙离开,离开的时候看着乖乖的、恭敬的站在一边的四个客人,微微的一笑,然后离开。 他还在试图找出阵法的破绽之处,身形在阵法之中不停的闪动,留下一串串的残影。 葛明山站起身:“人该被送回来了,我的回去看看。”他刚回到自己办公室,没等跟陈伟华打招呼呢,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看到了,不会就是被绑架的那些孩子吧,之前就爆出过,明社绑架了很多孩子,专门送到蜂岛交易。 正气门所在的这块大陆,大部分原本属于翡翠域的千山林地,唯有极北之地,乃是苍凉域的万竹林的一角。 这条语音消息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信号极其不稳定导致的,但无论那声音有多模糊,他都不会认错这个声音。 伤亡惨重的奥巴没有办法,只能向皇太极求援。皇太极非常大肚的派出了手下全部的汉八旗,并且调集了一万甲兵随行。 训练的时候,莫司宇都心不在焉的,一到了下午,他就坐在部队门口等着,一步都不肯让,若不是后来有事,只怕莫司宇一直在这里等着。 “怎么又是她?你在她身上究竟做了什么?”石猴王的怒气渐渐平息,似乎他对杨婵也并不陌生。 “我娘病了。”温虎说罢,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简曼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清澈的眼底慢慢的腾起了一丝的水雾,深深的吸了口气,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这不是件应该高兴的事嘛? 八议,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这八种人犯罪,一般司法机关无权审判,必须奏请皇帝裁决,由皇帝根据其身份及具体情况减免刑罚的制度。 “果然是大姑娘了,瞧着她带妹妹的样子,还真十足像个大姐姐呢。”崔太后夸道。 “你这几天谁叫你,你都别出,知道吗?”娄泰再次嘱咐妻子道。 她现在不知奚千雪的情况,也不知道紫光神皇对奚千雪的态度,要怎么救人,无从算计。 两人往后园去的路上,已经有国子学的学生到了,只是他们知道皇帝也在寺中,不敢到处乱走,要么三三两两指点着寺庙正中的佛塔,要么就在外殿里说话。 林晓沫就这样被莫以天霸着反反复复的在床上忍受着他的欺凌,到最后,她索性闭上了眼,任凭他为所欲为。 “以后二丫就开始做饭,大丫在旁边指点。”似乎被顾青云的话提醒了,老陈氏安排道。 喜悦之后,我忙找了堆干柴,到空旷处燃上,省得他们再费劲找我们。 “我马上去看看娘子和孩子。”顾永辰猛然想起这个,立马就想往产房内冲。 “等天才战结束后,你带着妖族和人族的大圣去,到时候,就算白云飞说的话是假的,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龙爷说道。 放眼来看,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古堡,又连在了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龙椅,而且这个龙椅的后面又有山,这象征这个会所的主人有强硬的靠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命运轮回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萧湛约定见面的地方,是在城外那一处十里长亭。阿金对这处亭子有印象,她依稀记得这地方是当初她刚嫁到王都时,宋文禹与孟一荻见面的地方。 那个时候,宋孟二人在这个亭子里郑重道别,而她则藏身在不远处的茂林里,孤身一人,唯有一坛酒陪着她。思及此,阿金的视线不自觉看向那一处林子。却发现...... 只见那大殿之上横挂着一块黑面金字的铜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秩序殿”。 黎沫正坐立不安,视线时不时打量四周,却是一挺着啤酒肚的男人送上门来。 邱成浩淡然地回了杨俊成一句,而后用意味深深的目光扫了一眼一脸轻松的王波。 老陈,你们太棒了。伊人兮泪花都闪出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有没有受伤? 虽然不明白魍魉之畏是什么技能,但是一看这获取信息,一看名头,就应该是好东西,可惜用不了。 当初,田苗谈妥向青峰市二中捐赠桌椅,并委托木器厂生产后,敲定的捐赠仪式日子时五天后。 攀山的路不算太陡,而且路况也还算不错,以田苗的性子是绝对要继续往前走的。 白起随手一丢,像丢垃圾一样把魏怀的尸体丢到一边,然后连忙扶着赢常,“你没事吧?”白起的声音依旧那么的冰冷,但语气中却带着满满的担忧。 不过,虽然元婴已经退位,但是根据元家的规矩,新家主上任之后,要在老家主的看管之下,经过三到五年的观察培养,才能放手将元家交到新家主手中。而这最高峰之上,不仅仅是家主的住处,更是家主庙的所在。 常乐眼睛瞪的宛若铜陵般大,眸光颤动,像是平津河面被风吹起的波澜一样。 郭元山本身是武林盟的理事,实力更是先天巅峰,作为老一辈的武者,他有着自己的傲气,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请墨客出手。 “吕公,这下咱们怎么办?”见福王这里没有反应,王胤昌只能硬着头皮询问吕维琪的看法。 “你们这里的树叶,明显的塌陷,表明刚刚马伯千在这里休息过,或者说他直接摔到了这里。”苏阳看着脚下乱糟糟的树叶。 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次出去总归会有人刺杀他的。张嘴就是暴君,闭嘴就是赵政,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这些人说得不烦,他听得都烦了。 那毛病,就像是她现在和楼下俩爸的距离一样,不过是几级楼梯,似有似无的隔绝,让刘璃心中有了障碍,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客户」的家属。 白晴扶着她坐到一块略显平坦的山石上,习惯性地掏出固神丹,却发现药瓶已然见底。 后来被林碧霄以他来的太频繁严重影响到她的工作效率才改到一天下来两趟,一趟是接林碧霄一起去员工餐厅吃饭,一趟姐她下班。 只见到雪清河沉思了一会, 才点了点头同意道,洛剑心也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也懒得去想,只要他点头就可以了。 “放心吧,这点道理我作为专业的医生,比你懂。”周依荨撇了撇嘴。 路明非没动,他不确定眼前的巨龙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对象,要是出现了认错龙的情况,未免会有些尴尬。 而且人头还是给到了骆森的奇亚娜…骆森本来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结果关注着关注着,对方就又在不知不觉中拿到了两颗人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深宫魅影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沉寂了一阵子的鹈鹕宫的鬼魅,忽然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掖庭。 这一次不单单是路过鹈鹕宫附近的人听到了,就连远在内庭另一侧的吉昌宫里伺候的人,也依稀听到了那悦耳的琴音。 “那是什么声音……”自打被软禁在宫内,朱良莘...... 但事实是,他带来的这些人压根就没能碰到这里的一样东西,全都被花沐儿三人给揍成了猪头,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没有做出一丝贡献,还恬不知耻地夺取了别人的劳动成果用来借花献佛,施雨竹想想还是有些心虚的,“是这样没错,可是这烤鸡可是我抢过来给你的。”怎么说她还是有点苦劳的。 这边众人正聊着,陡然间,  一道暗器朝着葛羽这边而来,  发出了破空声响。 在约定中,蚁兽一族要帮助梦罗克的人民重建家园,并且守护梦罗克的人民。而相对应的,人类也会他们各平共处,提供给它们充足的食物,创造生活的条件,让它们可以离开贫瘠的沙漠中心,不再为吃住而担忧。 “呵呵,是吗?我原来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吗?你不怕我吗?”青年问道。 “厉害呀!”星痕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赞叹安伦,他毕竟才二十余岁,而这种双方大规模的对战,自然能勾起他的情绪。 李平安这话看似波澜不许,云淡风轻,但其中那庞大的威压,却是根本不容置疑。 她在招呼过来那三个本命蛊的同时,将其余两个本命蛊也放了出来。 刚开始都还很顺利,直到嘴里充满了巧克力的香醇,甜板着微微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气氛恰到好处,刘天宇凑上了脑袋。 到底是怎样的记忆,让沈之朔乃至夜氏集团所有人都在为顾少阳死守着,甚至所有人都在故意避开之前的记忆。 蒋青箩躺在休息室内的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后来还是秦安安给点了一株香,她才难掩困意睡了过去。 眼看一场大胜就要到来,突然在胜利等铁甲舰的后方出现一支的舰队向东海疾驶来很明显是日本舰队的援军,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援军呢?? 但是,后面的那句,让寒清微愣,表示已经无力吐槽,爹爹这是褒是贬? 秦执又好笑又无奈,下一秒就看到儿子在里面游泳,狗刨的姿势让男人笑出声。 “这种人,也值得你为他卖命哼。”穹浩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灭不地,继而看向北夜寒和圣初心。 之前有没下雨,花囹罗没注意,只是这个时候雨点打在屋顶的声音格外的清晰。猛然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进入仙城池中后,仔细一看,和自己当年来的样子一模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酒楼客栈、法宝丹药店、功法、等等。 病房之内,沈之朔在给厉大勋做治疗,这是他的领域,所以沈之朔十分冷静专业。 矮山上空一朵白光爆开,凌松子准准的落在了平顶之上。抬眼看向一高出一大截的另一峰,久久的无语。 那会是什么感觉你就可以想像了。火玄气轰的一声膨胀出四五倍,整个玄气圈都停顿了一下。 慕青倒有些糊涂了,原本他觉得有些明朗的事情,这一次却又觉得糊涂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恶有恶报 - 金闺娇娆 - 涂山氏 皇后疯了。 一夜之间的事情。 巧的是,那一日正好是良妃的诞辰。 恐惧与不安的气氛在整个内庭蔓延渗透,让在宫里当差的人愈加谨小慎微,生怕有半点差池,惹得这个皇宫的主人一个不高兴,就让他们白白断送了性命。 其中,压力最大的应当就是...... 现在,又有多少人还能记得德隆-威廉姆斯曾经这个“吃饭睡觉打保罗”的超级控卫呢? 不过盯着秦烈看了片刻之后,她便突然醒悟,秦烈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行,一定要去医院!”叶薰儿此时很着急的说道,隐隐的感觉心都疼了起来。 “保镖!?”张聪一直在听着林修他们的交流,此时听到了保镖两个字样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不过帕克没有太在意,他都混了联盟多少年了,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一点挑衅。 因为,岛国的神祇还有很多,譬如伊奘诺尊,伊邪那美,月夜见尊,须佐之男等等。 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山顶别墅,周围的一切的装潢都非常的高档。 随着炼体功法的运转,昨日吴子健因服用培元丹炼体后,原本吸收灵气已然饱和的身体,竟又将一丝丝灵气纳入了体内。 随着枪声不断的响起,子弹直接射击在了穷奇的身体上,但是穷奇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的样子。 阎霓云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就像卸下一块大石头,望向杨天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端王微微一愣,又是一叹。他早就知道朝霞不似普通娘子那般对什么都一无所知。以朝霞的性子,她可能是对一切都是清楚的,却是一直藏在心里,恐怕也是为了不让他为她担心吧。 一想到第一个三转,我就激动不已,不知道系统会奖励什么,太让人期待了。 不过当关东菊告诉易轻扬,自己涟漪梦境男主角竟然是他的时候,这一刻,易轻扬再度雄起,想要继续修炼了。 原先因为有火焰的包围,天生无法看见金乌岛的情况,现在脱离了火焰,来到岛上才发现这座岛景色秀丽,长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不过这些植物的颜色大多是火红之色,远远看去就像是火焰一般。 两个年轻富二代当场就要离开会场,结果,他们刚走两步,就看到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朝着他们扑过去。 “就是朝霞姐不去,我也会亲自来将你抓去的。”吕香儿见朝霞回应,脸上轻松了不少。可在吕香儿的心里,只要朝霞没有与赵成民举行婚礼,她便放不下心来。想着一会儿要提醒李二夫人,吕香儿才微笑着与朝霞出了卧房。 对于这件事,出岫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前方是平途大道还是荆棘密布,为了云辞,她都会一往无前守护云氏。 陈琅琊虽惊不乱,依旧淡笑着说道,看向血奴,似乎在寻找着他的破绽。不过一切的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没有任何用处,血奴并没有忌惮陈琅琊,因为现在自己要杀他,易如反掌。 记者们记下了贝尼特斯的说辞,然后没人再提出问题,所有人都去看赵煜煜。 吕香儿看到宋远的脸色也有些红,便让吕二娘也跟着一块回去,顺便准备晚上要做的菜。吕二娘本是想亲自接吕洪的,可见宋远也不放心让他自己离开,只得同意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