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警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没想到他下支队的第一天就会在整个高速警察总队出名。 —— 东溪省今年的省直机关新警培训结业典礼办得特别早。 太阳新生,晨雾还未散去,省警校的金盾广场上已队列整齐。 一片点缀着闪亮肩章的藏蓝色制服上是一张张生嫩的面孔,此时都带着期盼的眼神齐刷刷地望向主席台。 徐文武也在这齐整的新警方阵中,等着这即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 “齐海东,省看守所。” “王珍珍,省中原油田公安局一分局。” 每喊到一个名字,都是一份沉甸甸的使命,很多年后,当他们肩章警衔不断变换,人生走过了无数的分岔路时,此时的新警们才会意识到这一刻对他们的意义。 此时他们茫然地睁大眼睛,略带兴奋望向台上。 徐文武也一样,他带着忐忑的心情等着一锤定音,心里祈祷着可以离家近一点。 警校毕业已经两年多的他,并不同于身边刚从警校出来的新人。 这次他是以沿海东广市公安局在职民警的身份,重新参加家乡的省考考上的,为的就是能考回老家东溪省燕南市。 在之前任职的派出所已经工作两年多,本来想报考燕南市公安局,可偏偏今年燕南市局没有招考,他只能“曲线救国”,先回东溪省,再想办法分回老家。 为求稳妥,报考时选填的志愿是省直机关里分数线最低的东溪省公安厅高速警察总队。 简单来说,就是高速公路上的警察。 这单位名字听起来有点拗口,机构也有点古怪,明明省直单位,却大部分在全省各地方上班。 毕竟整个单位近两千号人,要管辖全省三千多公里高速公路,所以在各地市州都设有分支队,燕南市自然也有下属支队。 徐文武这批招录的上百名新警,这次也大都是分到下属各支队去。 他不求像那些有资源的一样能去总队机关或者机动、警卫这样的直属支队,只希望去的支队不要离燕南太远,毕竟东溪省这个中部省份太大了,从南到北近千公里,要是把他分到省界卡口去,那到时回家都要近一天时间,还不如自己之前在东广市局,一张机票就回家了。 今后就要从“黑帽子”变“白帽子”,从派出所民警变身高速警察,以前的那些业务经验,在高速上能不能派上用场?徐文武这下心里一下也没底。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岗位。 但他很快拉回了思绪,仔细听着上面的安排,心里不住默念,只要能回家乡燕南高速支队,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徐文武,高速警察总队燕南支队南山大队!” 从主席台的公安厅政治部主任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分配命令时,徐文武心里懵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口中不由感到一股甘甜,惊喜在他胸口爆开! 回家了! 而且还是在南山大队! 南山县虽然只是燕南这个地级市下面的一个县城,但南山县的南山风景区可是全国鼎鼎有名的五岳之一! 是千百年来的文化名山,三教汇流的圣地,5A级景区! 南山在全国的名气可远比燕南这个普通的三线城市要大多了,这南山大队离燕南市区就几十公里,很方便了! 短暂兴奋过后,徐文武隐隐有些奇怪,他家里没什么背景,这次新警培训中也不是什么优秀学员,除了派出所的两年经验,没任何优势,怎么心想事成的就回了家乡支队。 莫非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接下来的新警分配徐文武根本没心思去听,在照完合照后,这三个月的新警培训区队就正式解散了。 脸上各有阴晴苦乐的新警们陆续被各自的接收单位接走,三三两两地离去,只余一些分到偏远地方的新警们还在翘首以盼那晚来的运兵车,期待着新生活的到来。 燕南支队属于离省城比较远的,徐文武整理好两个背包,穿着崭新两拐制服,站在警校门口,等着接自己的来车。 一名尖嘴消瘦的新警此时靠了过来,点头打了个招呼道:“徐文武,没想到是我们难兄难弟去南山大队,这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这人名叫郝啸,和徐文武培训时在一个新警区队,可徐文武对他的观感一直不怎么样,觉得这人如其名,看起来就吊眉吊眼,说话也油里油气,以前在派出所搞了几年协警,什么套路都懂。 “哦?南山县离燕南市就四十多分钟车程啊,我觉得挺好的啊。” “嘿,你好觉得是好地方啊!那你是根本不懂,你不知道整个高速总队最累的就是我们这了!我们管的是什么?京珠高速!全国南北大动脉!中间还管那个南山收费站!这南山风景区就这一个收费站,全国来南山的都走这里下高速,一到假期,每天接待游客十万起步!到时一天上百个警像玩一样,这是全省高速最累的一段!我看你到时还看你笑得出来不。” 郝啸这样一说,徐文武才回过味来。 南山收费站每逢假期,是整个东溪省最繁忙的收费站,京珠高速南山段又在这,这里是最缺人的地方,自己之前的资料填的就是燕南本地人,又有工作经验,自然被分去支援这样水深火热的路段,这样一讲,能分到这里倒也不奇怪。 “唉,你看人家厉害的,有直接分警卫支队的,还有培训都没搞完,就直接借调政治处的,只有我们这些小虾米去燕南这种……我和你讲,我听说下去后,几年都别想动,想回省城那得……” 徐文武刚想安慰下不胜唏嘘的郝啸,就听见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你们是南山大队的新警?” 徐文武迅速回过头,看见一张皱成一张苦瓜的面孔,一名面相偏老、脸色疲累的老民警来到两人身旁。 打量了两人一番后,来人挤出一点苦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南山大队的胡成,今天过来接你们新警的。” “领导好,我是徐文武,是这次分配到南山大队的新警。”徐文武认真地敬了个礼。 “不是什么领导啦,以后都是兄弟……”胡成简单客气两句,又转回头,询问的目光投向旁边的郝啸。 “领导好!我叫郝啸,也是这次分配到南山大队的新警。”郝啸马上挤出笑脸,想留个好印象。 胡成这下真乐了,难得展眉道:“哈哈,郝啸……“好笑”?你这名字可真是有意思,生怕没人替你取外号似的,走,上车吧,你们就叫我胡哥就好了,千万别叫我领导……对了,我们还得去总队接人,等下从总队回南山,得有好几个小时呢!” 两人听完便跟胡成走,听到还要接人,郝啸随口问“胡哥,我们还要接谁啊?” 胡成头都没抬:“好像是个叫赵凯旋的,之前借调在政治处吧,现在我们去总队接她。” “赵凯旋!?” 郝啸一下叫起来:“她不是公大高才生?已经在政治处上班了吗?” ………… “听说你们东溪警院今年高考的分数线比一本还高几十分?” 在往南山的高速上,一辆福特全顺警用运兵车正往前飞驰,开车的老民警胡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那不是!别看我们警校只是二本,但听大一的师弟说,今年他们进来的分数线比国防大学还高!比一本线高了二十多分,毕竟等于一毕业就是公务员,肯定都想进来啵!他们军校虽然也包分配,但到时还有下基层和离家远这些问题,而且转业又是一道坎,真还不如我们警校,特别现在就业这么难,警校毕业就在家门口当警察,那是最舒服的!” 提到母校的“辉煌”,郝啸那双颊尖瘦的脸上洋溢起一片自豪。 知道现在就业压力大,警校现在很火,但没想到这么火,胡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后排的另外两名新警。 相比起身旁这名一上车就坐到了前排副驾上和自己攀谈聊天的郝啸,另外两人显得格外安分。 徐文武坐在后排,自顾自地想着心事,看起来人如其名都普通,而他旁边空了两排,坐着一位气质出众的女生,正倚窗放空。 在她身前,仿佛有一道空气墙,隔开了车上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女警在基层大队是稀罕物,而气质如此出众,长相还挺漂亮的新女警更是少见,特别是这姑娘还是公大的高才生,之前培训到一半,就被政治处借调过去,编制还没下来就先到总队帮忙搞了一个多月的工作,可见人家绝对不一般! 而且前面在总队大院门口,这姑娘是总队政治处主任亲自送上车,开车前,主任还对着胡成千叮万嘱,要求他们大队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位优秀新警,还必须要重点培养! 胡成一个基层综合中队长,当然忙不迭地答应,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姑娘怎么没事取个“赵凯旋”这样的男人名字,南山大队这种任务最重、最压头的大队,最缺的是即战力! 一个小姑娘怕是坚持不下来啊! 这一看就是来基层镀金的,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调机关去。 胡成有些郁闷地把车窗摇下来吹着冷风。 这十一月天里的清冷空气瞬间灌入车内,这让后排的两名新警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原本压抑的氛围倒也有了缓解。 “唉,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们都不说话,以为晕车了呢,打开窗透口气哈。” 胡成扫了一眼反光镜,后排的两人坐的笔直,这路走一半了,还是这么规规矩矩,神色沉默,一看就是刚出校门的学生伢子,与副驾驶的郝啸形成巨大反差。 这以前在派出所当过辅警的就是不一样,就是会来事,后面这两个闷葫芦,估计半年都顶不上用! 想到这,胡成又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的郝啸试探着问道:“我们大队应该是支队工作量最大的大队了吧?” “我们大队属于一类大队,车流量可以排全总队前五,这个辛苦确实是比别的大队辛苦一点,导致我们所人员流动也比较多,但对你们年轻人来说是好事,能磨出业务来,不像分到那些偏远副线大队的,一天到晚开不出几个单,没几个事故,巡完逻就下班了,那人一进来也学不到业务,哪里还能出成绩?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我也这样觉得,就应该到最能锻炼人的地方去,一个是这个有机会和胡哥你这样的老手学习业务,二来也是有体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车开得很快,高速上的冷风灌进车窗,让郝啸的声音有些模糊啊,但他神情倒是慷慨陈词,抑扬顿挫。 冷风把他对声音传到了后排,徐文武默默听进耳里。 心里暗叹这还没到大队部,这鬼精的同届“战友”已经在卖力地凸显自己了,跟先前在自己面前那怨声叹气的形象是天壤之别,真是天生的演技派。 他感到一丝无奈,刚想闭眼休息下,却感到手机一震,居然就是前排郝啸偷偷发过来一条信息,点开一看,信息写着“我打听过了,燕南支队算总队里比较差的,而南山大队又算是燕南最差的地方了,忙成狗!根本熬不下去,而且听说到了南山那根本别想轻易调出来,我们两算是完了!” 徐文武目光投向前排,他知道这小子是在两面讨好,一边想给队里前辈留个好印象,一边又想跟自己抱团,他也没作声,手指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没事,事在人为,总有好的一面的。” 信息发过去,郝啸没再回信息过来,倒是一脸讨好的和胡成说道:“胡哥,我们三个到队里会怎么分配?我听说咱们队里分事故中队,巡逻中队,综合中队,分别对应事故处理、巡逻开单,后勤保障三个职能,这里面到底哪个好啊?” 胡成不咸不淡地回道:“你那听的都是什么老黄历了?我们总队早就搞事巡合一了,只要是新警基本都会往路上放,事故业务、巡逻业务都有机会学的。” 说到这,胡成又瞥了一眼后排的那妹子,意有所指道:“而且你们两男的不出意外应该是跟着到路上学业务去,但人家小赵啊,是公大的高才生,不知道会在我们基层呆多久呢。” 胡成这话说得有点酸溜溜的,但也难怪,他自己是综合中队长,平时就负责内勤和办公,早就想挖个有潜力的来帮自己写材料,这次本和钢哥说好,这批的三个新警里自己先选一个,可没想到这下来个女警,而女警搞综合又是惯例,到时钢哥肯定把这姑娘塞给自己,而这姑娘一看就留不住,下来镀金的,估计在基层待几天就要去机关! 所以此时胡成拿话刺她,就是想看这妹子有什么反应。 可人家居然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眼神空空地看向窗外。 胡成略微有些恼怒,这姑娘也太清高了吧,刚想直接问她,旁边郝啸又凑过来问:“ “呃,去路上就去路上吧,胡队,我今天见了你,我就想到跟着你走,您一看就是业务能手,想向您学业务,再说了,这当交警,不办案、不处理事故那能说是当交警嘛?” 这话胡成听着一阵好笑。 “谁和你说我是搞业务的?我是综合的,你们几个别瞎想了,反正到时具体岗位,大队领导会定。对了,还有一个事要提前和你们打个预防针,我们大队马上要搞服务区检查点,在南山高速服务区会设一个警务站,那边条件比较艰苦,你们估计得做好准备,可能会从你们中间选一个派过去。” 听到这,郝啸一下紧张起来,警务站是独立于大队的“独立团”,是为方便管理狭长辖区的独设机构。 同时,高速警察的警务站不像地方公安局,那人家再远也是在市里,在城区。 这高速警察的警务站那可是设在偏远的服务区里,工作休息都在里面,条件艰苦是肯定的。 “啊!胡哥,那……” 郝啸刚想说话,突然看到胡成神情一肃,整个人死盯着车前方的高速路上,同时脚踩刹车,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往后一靠,接着这辆警车猛地往右一靠,停在右侧的应急车道上。 车还没停稳,胡成就一把扯过警报器,尖锐的警笛声响起,他往前一指,郝啸才发现前方十几米处,一辆大众的SUV正横停在主干道中间。 车头撞的粉碎,部件散落一地,两个人被甩在地上,生死不知。 “碰到事故了!你们别下车,才刚来,不知道高速上多危险,我下去处置现场!” 话说完,胡哥已经把车停在右侧应急车道上,把警笛调成长鸣模式,叮嘱两句就跳下车,车内三个新警面面相觑,徐文武想了想,却没理这位前辈的叮嘱,打开车门跳下去,前面的郝啸刚想喊住他,没想到旁边的赵凯旋也跟着下了车。 他一愣神,心想这两人真是图表现不要命,没不把前辈的话放心上,但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下去。 第二章 初警 - 铿锵 - 乌衣 高速上的风刮得人摇晃,几十吨的半挂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感觉随时能把人刮飞。 徐文武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场景,他以前在派出所出过交通事故现场,但没想到高速上的现场这么危险,后面是川流不息的大货车,一个不注意没准就被卷进去。 胡哥今天开着这辆运兵车,特意来接新警的,没想过会遇到事故,后面就没带反光锥桶、警示牌什么的,加上他自己本来就不管路面业务,这一下遇到也有些慌乱,站在路边应急车道上正等着过车的空隙准备冲到事故点,回过头,又发现徐文武他们几个新警也跟着下来了。 “你们下来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现场怎么搞都不知道呢!瞎胡闹!” 风太大,几个人虽只隔了几米,却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徐文武跑到近前,抓着他手往后比划着:“我在派出所搞过,会急救,我帮你!” 另外两人也跑过来,异口同声:“我们也培训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胡哥刚想拒绝,可想起今天什么装备都没得,现场那两人看起来又动不了,加上现在都傍晚时分了,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后面没人示警的话,根本都过不去现场。 便只能点点头,对着三人道:“这样,小赵和郝啸,你们俩站护栏外,找个树杈、棍子什么都可以,对后面来的车挥舞,提醒后面车别撞过来。” 两人一听就往后面去,胡哥扯了一把徐文武衣袖:“等下你千万跟着我!等没车的时候再跑过去,等下不管做什么,眼睛都一定看着来车方向!有冲过来的车就赶紧往应急车道躲,躲不了就往中央护栏上跳!有事互相喊!” 徐文武点了点头,两人便看着来车方向,准备找了个没车开过的空隙,胡哥用力一扯他袖子,两人便迅速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胡哥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的脚,看到这两人虽然趴着,但鞋都好好地在脚上穿着,他心里默念一声“还好还好”。 这出事故,最怕的是当事人鞋甩掉,鞋掉了,证明人也就应该不行了,这说法自古有之,但也不能说迷信,人在受某种刺激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用力绷紧肌肉,脚也会收缩,把鞋夹紧,而受到重击后,连本能的肌肉收缩反应都没了,自然就不行了。然后再就是从撞击力度上来说,本来鞋子都是合身不容易掉的事物,如果连鞋都撞飞了,那证明这力度也够大了。 果然,他和徐文武到现场,将两人翻过来,虽然都摔得一脸血,但都对外界还有反应,人也清醒,知道喊疼,胡哥又趴下身问了几句基本情况,一个人没办法应答,另一个姓宋的伤者倒能清楚说上两句,说他们是云贵省过来的,不小心开快了,撞到护栏上,车头就失控了。 胡成又问了两句,见车里没别的人,他俩便把两名伤者一一抬到了警车旁。 这现场虽然车撞得严重,但两人还算运气好,应该没生命危险,那个姓宋的当事人更是顽强,硬是慢慢坐起身来,哎哟哎哟地缓了两口气,居然喊着还要回车上去! 这种人胡哥倒也经常见到,马上一瞪眼:“你踏马的要钱不要命!?这么多车子,你过去干什么?车上有什么贵重东西比你的命更重要?你放心,到时他们施救车来了,把你东西都会带走,你到时去停车场拿一样的!” “阿sir啊,那不行啊,我这系很重要的东溪啊!” 刚刚手忙脚乱,徐文武没仔细打量,一听这人亲切的东广口音,才发现这伤者应该是东广人。 胡哥一翻白眼:“你们东广的驾驶人最麻烦,只知道赚钱,这钱是赚不完的!知道不!?你好好在这站着,等救护车过来!” “不系啊!我这个必系过去拿东西啊……” 胡哥和他啰嗦夹缠了几分钟,恰好这时后面示警的郝啸走过来,这时车流量上来了,后面的车流已经堵住了,原地示警意义不大了,他过来请示怎么办的。 胡哥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事故地点是湘北市,是湘北支队雷石大队的辖区,再开几十公里过去就到南山大队了,算是隔壁单位的地盘,他赶紧打电话给当地的高速指挥中心,说明了一下情况,让当地湘北支队赶紧派警过来! “阿sir啊,我过去整理一下啊,现在后面车都没动了啦……” 打电话时,这人还在啰嗦,胡哥没吵得不耐烦,干脆一点头:“那你快点!刚好把三角警示架也拿过来!” 那人一点头,如蒙大赦一般,赶紧一瘸一拐地回到那撞坏的大众车后座,翻找起来。 胡哥这边一转头,对郝啸说:“后面车这一下放不通,估计他们雷石大队的一下也上不来现场,我们也没办法……等下把三角牌摆后面,我们就往前开吧。” 他说完,又问地上照看另一名伤者的徐文武情况怎么样。 徐文武用手机闪光灯照了照另一个伤者的眼睛,又看了下,回答:“这人体征还是稳定,瞳孔反应正常,身上应该有骨折,但是……” 徐文武突然顿住话头,地上这原本一直喊疼的伤者突然脸抽搐了几下,突然怪笑起来。 “……他有点不太对劲。” 胡哥这时也过来看了看,地上这人表情古怪,像是控制不住面部神经一样的抽动着脸,似笑非笑地挤着眉。 “嗐,估计什么应激反应吧,看来这得赶紧送医院了,我们不等他们雷石大队的兄弟和救护车了,我们先把这两人往前送吧,前面十多公里就有一个雷石收费站出口,下面有个医院。” 胡成看了几眼,也摸不清楚,只能让徐文武把人先抬上车。 这时,那坚持要去车上拿东西的伤者也背着个双肩包一拐一拐走过来,胡哥白了他一眼,让他上了警车,又和徐文武、郝啸把躺在地上的伤者抬到警车后排,再把赵凯旋叫回车上,就往前开。 胡哥一边开,一边让赵凯旋联系当地122,让救护车在雷石收费站等着,别绕到现场去了,别到时被堵在后面,一边问两人情况,那前面拿包的宋姓伤者说他是驾驶员,叫宋佳,东广做生意的,另一名同车的是他堂弟,问他怎么撞上去的,他支支吾吾半天,现在又说不记得了,胡哥也懒得刨根究底,心想反正不是自己辖区的事故,等下雷石大队的民警到了,移交他们就是了。 路上,这宋佳看都没看他那受伤的堂弟一眼,倒是四处在翻找充电器,说自己这手机没电了开不了机,能不能借个充电器。 胡哥开车没理他,倒是后排的赵凯旋自己拿了根充电线给他,宋佳谢了两句,就插在车扶手箱里,充了会电,然后把手机开机,拨了通电话,叽里呱啦地用东广话说了两句。 他打电话时,神情特别紧张,虽然说的是广东土话,还特意背过身去,旁边赵凯旋和郝啸都没在意,徐文武却上了心,他越听,脸色却越发铁青。 又开了一段,那宋佳突然喊着要停车靠边,说自己要下去方便一些,开车的胡哥一脸不耐烦:“这都前面就是收费站了,马上到出口了!你忍一下!” 那宋佳却是一脸急迫的表情:“阿sir啊!求你了!我真的忍不住了,要爆啊,不然要拉车上了!” 听到他这样讲,胡哥才不情愿地找了个港湾把车停下,那宋佳扯过双肩包,就急匆匆下车,等了好一会儿,才一头大汗地回来。 他这时脸色稍显轻松,上车一边关门一边说抱歉,胡哥略带情绪的埋怨:“你这堂兄受伤了,你都憋不住这一下,真是的……” “不好意西,不好意西,人有三急嘛……” 胡哥白了他一眼,没理他,松了手刹正要往前开,突然听到后排的徐文武突然喊了一声,让他停车。 “又怎么了?你刚刚怎么不去方便,这……” 胡哥以为这新警也是要去方便,却没想到徐文武径直对着那宋佳严肃道:“你刚刚那双肩包呢?” ………… 这突然的一幕让众人都有点懵,胡哥也不知道这新警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那宋佳更是神色紧张,过了几秒才讪笑了两下,装傻道:“包?什么包啊?我没包啊?” 徐文武神色猛然冷峻起来,他一指宋佳肩膀:“就你前面从车上带下来的那个双肩包。” “哪个……哪个包啊?我没带包吧?” 胡哥这时也发现不太对劲,这宋佳前面还把那包看得比性命还珍重,硬要穿过那么危险的现场,从撞毁的事故车上拿下来,现在居然说没带包? “别装了,我前面看到你带着包下去的,你把包丢外面去了吗?那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徐文武没理这人的忽悠,一边问一边往外探头,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借着路过的车灯,这高速的港湾一览无余,毫无那个背包的影子,港湾外是一人高的高速护栏,外面是看不清田野矮林,扔出去的话完全就是大海捞针。 “算了吧……可能人家自己把包落在事故现场了,等下让施救帮忙找下就是了。”胡哥放下车手刹,就准备往前走。 “等下,胡哥。”徐文武见状赶紧喊停了胡哥,他凑到这位老民警的耳边,嘀咕了两句,胡哥的脸色从不解逐渐变为惊讶,最后又复归平静。 旁边的另外两名新警完全是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胡哥一脸平常地转过头,对郝啸说道:“你在这车上陪着这两位当事人。” 胡哥在“陪”字上咬重了音,郝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坐在了车门处。 接着,胡哥便拔了车钥匙,带着赵凯旋和徐文武下了车,三人打开电筒,在这寂静无人的高速港湾里四下翻找起来。 “这你们到底找什么啊?”见三人找了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郝啸也有点不耐烦了,他一边守着两名当事人,一边奇怪问道,可他刚问了一句,就突然发现旁边的宋佳脸上淌满了汗珠,嘴唇发白,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郝啸刚想问是不是刚刚撞到哪儿不舒服,就马上惊觉。 这人是在害怕! 这宋佳看来真有什么问题! 第三章 疑案 - 铿锵 - 乌衣 外面的徐文武找了一阵,连旁边的排水渠、护栏外的矮林地都翻了一遍,仍一无所获,他干脆回头到车上,也不管宋佳已经抖如筛糠,将其一下拉下车,低声喝问道:“你现在交代,还能算个自首!等我们找到,到时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队里警犬已经在路上了!你藏是藏不住的!” 徐文武这一下,锋芒毕露,当时就把人给镇住了!宋佳脚一软,整个人就要站不住身,嘴上还是哆哆嗦嗦辩解道:“我……我真不知道你们找什么,那包……包里真没什么东西。” 见这人已经算不打自招,徐文武嘴角一扯,把他再一把拉起来,逼着他指认抛物现场,可这人还是嘴硬,就是坦白包藏哪去了,这黑灯瞎火的晚上,在这危机四伏的高速公路上,一下子想找一个物件,也不是易事,胡哥已经有些不想找了,回头对徐文武道:“还是等白天再过来找下吧?而且说不定你记错了,落在现场也说不定。” 徐文武此时却异常坚定地道:“不行,说不定等下就转移了!就等我们一走,后面很可能就有车跟过来了,把东西拿走就麻烦了。” 胡哥还没说话,徐文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转身对宋佳道:“你手机呢?拿过来。” 听到这,宋佳明显更紧张了,忙把口袋掏出来:“阿sir啊,什……么手机啊?我……我没带啊!” “你前面还借了充电线的,你敢说你没带手机?” 徐文武也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问他手机号码多少。 这宋佳脸色发黑,此时居然说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不记得,徐文武冷笑一下,说那可以,到时直接从系统里查,你总不可能没身份吧。 听到这里,宋佳还是咬着牙低着头,干脆不出声了,这下胡哥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这个新警真的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线索,只是现在情况复杂,本来只是来接新警的路上“捡”了一起事故,没想到牵扯到这种案子,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人跟来,现在只能赶紧把人控制好,带下高速,等下面增援上来。 可徐文武坚持抓现场,说什么都不肯撤,胡哥没想到这新人居然这么坚持,只能赶紧把情况和大队长钢哥汇报,那边听到这么个情况,生怕有危险,一边让这边赶紧带人撤,一边从队里亲自领着人往现场赶过来。 “大队长说了,我们先撤,别找了!” 胡哥收了电话,这边徐文武也没办法坚持,只说再给他一分钟,最后试一下。 说完,他也不管胡哥同不同意,拉着宋佳在这高速港湾里四处翻找,一边找,一边问话,同时观察这嫌疑人的表情,当徐文武路过港湾旁边的排水沟时,宋佳道眼神明显的回避了一下,身子也有一个不自然的耸肩动作。 徐文武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拿过手电筒,对着地上排水沟一照,这下一看,地上的盖板旁边有些细碎的泥土,是翻动过的痕迹,不细心根本看不出来,徐文武叫胡哥他们过来帮忙看住宋佳,自己趴下身,把水泥盖板掀开,里面赫然正是宋佳藏匿起来的那个背包! 这下人赃俱全,宋佳面如死灰,徐文武直接一把拉开那个背包,他捏了几下,就从里面一个暗袋中,翻出一包黄色的塑料药袋子,上面写着正骨粉的字样,一拆开,里面却是分装成十几袋的白色粉末,徐文武拿起来让宋佳指认。 “这是什么!?” 宋佳还想装傻,胡哥已经一把拿过来,仔细辨认了一番后,和徐文武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了那个猜想。 这是K*粉!? 胡哥上班快十年了,事故看的都不多,没想到今天接新警回来的路上,居然破了个毒案!?他一下又紧张又激动,开始徐文武提醒时,还有点不以为然,不太信这个新警一上来就能看穿这么大的案子,觉得应该是搞错了,可现在毒赃就在眼前!他重重捏了下自己的大拇指,才确认这是真的。 “别动!” 胡哥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就上去准备给宋佳搜身,手刚准备往口袋里掏时,徐文武一把拉住他。 “胡哥!对他们这些涉毒的,不能这样直接上手,万一兜里有针头之类的东西,容易被扎,要是有什么病,那就更麻烦了,你得这样,从侧边,慢慢轻轻地捏上去……” 徐文武一边解释一边演示动作,顺便把宋佳搜了个身,还好,这人身上没什么东西,只是还在不停叫唤,想试图说明这只是自己磨的药粉。 徐文武却不和他啰嗦,又从包里翻出他的手机。 胡成凑过来问什么情况。 徐文武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手机果然还是开启状态:“他这是看到我们要带他下高速,担心东西被我们发现,就把包和手机藏在这排水沟里,这手机就是用来定位的,方便后面同伙追上来,到时到了这里,一打这个电话,到时一听响动,就能找到这包。” 被当面拆穿的宋佳这时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低下头。 旁边的胡成却是十分感慨,没想到今天接新警,本想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老同志的风采,没想到反而被这小子给教育了。 但胡成不得不承认,这派出所出来的真是不一样,办案业务这块不是自己这搞内勤的可以比的。 胡成感慨了两句,但现在既然涉毒了,案子情况就很紧急了,把宋佳重新带上车,他招呼后面的三个新警把两个涉案嫌疑人看住,这边还没等他吩咐,徐文武就主动坐到了这台福特运兵车的门口,守住唯一的出入口,旁边的郝啸也明显紧张起来,倒是被现场抓包的宋佳,这下也安静下来,知道自己是越描越黑,只是抱着头沮丧地靠在椅子上。 这到雷石收费站的十几公里,把持着方向盘的胡成提醒着自己开慢点,但紧张的氛围让他还是忍不住踩下了加速,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上班这些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抓到涉毒的嫌疑人,接下来的该怎么做他自己都没底,这人有没有同伙?有没有追兵?会不会突然暴起? 这些念头此时不住地在脑海里浮现,胡成只觉得头皮一下下发胀,他也不管自己老同志的面子了,回过头问徐文武:“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徐文武此时有些哑然失笑,今天还只是他第一天上班,眼前这位老同志却问自己怎么办? 但他还是冷静道:“报告上级啊,再报当地禁毒来接案,看这个案值,应该要直接报当地市局支队了。” “噢,哦……我刚刚已经报告大队长。” 徐文武点了点头:“那我和当地禁毒通报一下,准备移交。” 胡成此时在这位年轻新警面前已经没了老前辈的架子,但他又很庆幸旁边有徐文武在旁,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办? 而徐文武此时也全身紧绷,他特意坐在这俩福特警车的侧门处,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眼前的宋佳,手上同时又拨打起当地的110,通知当地禁毒过来移交。 好在这一路总算是平安的开到了雷石收费站,刚下匝道,还没进收费站,远远的就看到两辆警车闪着灯,带着救护车在收费站等着了,等近了再看车牌,胡成一下放心了。 是自己南山大队的警车! 车还没停稳,这边大门就被一把拉开,一位满脸髭须的大汉一下上了车。 坐在后面的徐文武被下了一跳,差点一下跳起,这人看起来太凶了,但仔细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绷紧的警服,是南山大队的? 这人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宋佳,也不多话,手一指,对胡成道:“是他吗?” 胡成点了点头:“对,钢哥,就是他,包里搜出一大包粉!” 听到这样一说,郝啸他们几个都反应过来,上来的这位硬汉就是南山大队大队长李钢。 初次见面,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大队长好,李钢却没什么表情,只略微点了点头,就把嫌疑人宋佳带下去了,下车后,宋佳还在不停抱怨,说自己事故受伤很严重,必须去医院看看,包里面的东西怎么来的他根本不知道云云。 李钢却没跟他废话,上去将其手别在身后,押着宋佳到了另一台警车上,叮嘱了几句后,又把另外那名伤的重些的嫌疑人送上救护车,又安排了一名辅警跟车去医院后。 这时,李钢才有时间转回来,问胡成现场具体情况。 “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毒贩?” 胡成被问的一愣,一指旁边的徐文武:“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们这位新同志,他叫徐文武,以前在东广派出所干过。” 被突然点名的徐文武此时也过来,打了个招呼。 “李大好。” 听到居然是这新警发现的线索,李钢吃了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新人,却见一个面容周正,略显消瘦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说是年轻人,但他眉宇间毫无新兵蛋子的稚嫩,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沉静。 “好苗子” 李钢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但面容上却毫无松懈,转头对徐文武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两个人神情恍惚,状态一看就不太对,而且那个宋佳,他对那个包特别在意,那种情况下还硬要去拿,又不说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李钢追问:“那你怎么确定他包里有货的?” 徐文武从容道:“其实最重要的在车上时候,那个宋佳打电话给同伙的时候,说了一句客家话——侬嘎快打叠啊。” 听到这古怪的发音,李钢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赶紧把东西拿走’,当时听到这句我就开始起疑了,什么东西能比他们受伤还重要?然后他就要求下车方便,等那宋佳回来时包又不见了时,我就基本确定他那包里肯定有问题!再一问他手机也不在,我就猜到他是把包和手机都藏在现场,准备让后面找过来的同伙回收。” 听到这,徐文武把宋佳的那个背包拿过来,翻出那包约半斤重的“正骨粉”袋子,李钢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脸上总算露出喜色,一点头:“确实是K!” 这么大包的毒,不止胡成没见过,连李钢也没见过,他笑着对徐文武道:“你怎么还会客家话?” 徐文武回答得很谦虚:“我在东广的时候几个同事都是客家人,听得多了,就会了一点。” 一阵警笛声响起,几台当地牌照的警车驶到近前,李钢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湘北市局禁毒支队的到了,他上去接待起当地公安,和对方说明了一下情况,马上便安排人把嫌疑人和查获的毒品往禁毒支队移交走了。 过了一会,这边禁毒的警车刚走,收费站出口那边却又是一阵警笛声响起,远处几台警车呼啸过来,胡成看了一眼,顿时神情有些紧张。 “这是雷石大队大队长——程宇,外号雷公,这可是个厉害角色。”,这位老同志一说完,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像是避开这号人物。 而雷石大队的警车瞬间就停到了徐文武跟前。 下警车的是一位戴眼镜的高瘦男子,相貌有些奇特,他面容清瘦,眼框外括,看起来给人一股说不出的阴鹫感,他扫了一眼现场,也没多说话,徐文武却觉得像是被利剑扫过,浑身一震。 而李钢一看见来人,也感到一阵头疼。 雷石大队和南山大队是相邻的高速警察大队,但各自分属于湘北市和燕南市,又各自属于不同的支队,偏偏这辖区又是在同一条路上的不同两段,两位大队长又都是年富力强的实力派领导,都是争成绩的阶段,这让两队间便有了些暗暗较劲的味道。 这今天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事故,想着就帮忙处置一下现场就算了,却没想到里面还有个涉毒的案子,案值看起来还这么大!按总队的规矩,哪家先移交就算哪家的成绩,本来是南山这边发现的,南山移交了倒无所谓,可坏就坏在这地方是人家雷石大队的辖区! 第四章 换人 - 铿锵 - 乌衣 此时程宇下了车,穿着一身便服,一看就是听到这消息,急忙从家里赶过来的。 他见到南山大队大队长李钢已经到了现场,当场脸一黑,但走到近前,还是嘴角一扯,勉强笑道:“哟,李大亲自过来了!?这么劳师动众啊!兄弟们辛苦啦!” 李钢看起来一副猛张飞样子,实际上却不是个粗人,一下便想到了关窍,满是虬髯的黑脸此时倒堆起一脸笑,满脸横肉挤成一坨,变脸之快让旁边众人咋舌。 “没事呢,兄弟单位嘛,刚好我们这边胡队长接新警的路上“捡”了你们辖区的一起事故,就帮忙带下来了。” 程宇不想和这李队长耍嘴皮,径直问道:“我们大队有民警到事故现场了,那边已经处置了,但是人被你们带下来了,我还……听说是一个涉毒案子?人在哪呢?” 见问到关键问题,旁边胡成已经紧张地撇过脸去,内心祈祷别被这位程雷公点名,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他前面和老李汇报时,电话那边的李钢是一下从值班床上跳起来的,可见这案子的重要性,所以才马上带人从队里赶过来,路上估计老李也是按程序和燕南支队大领导汇报了,支队那边就联系了湘北这边,也是为了提前知会一声,毕竟事情发生在人家支队辖区。 但这案子的关键嫌疑人宋佳和那包毒,刚刚已经被禁毒支队移交走了,现在人家雷石大队过来要人,这一下真不好怎么解释。 李钢眼珠一转,犹豫了片刻,笑着赔罪道:“哎哟,老兄,真不好意思,没想到禁毒来得太快了,刚刚禁毒那边了已经把嫌疑人和东西带走了,哦,对了,还有一个受伤重点的嫌疑人在雷石医院,你们随时可以过去。” 看李钢如此紧张的样子,程宇莫名觉得好笑,他也半响没接话,过了几秒,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那这案子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你们南山大队都把事做完了嘛!” 李钢以为他生气自己移交的事,赶紧补充道:“这个案子肯定还是我们共同办理,对了,我们兄弟大队从来都是共进退,反正你放心,我们之间不存在抢功这回事,这次报材料我一定把雷石大队也写进去,申功报奖也肯定以你为主……” 听到李钢搞错了自己的意思,程宇笑着打断道:“不是,钢哥,我不是生气这个……你看啊,这我们在同一条路上,还是隔壁大队,我们也天天在路上巡逻,卡口也同样在守,事故也同样在看,怎么我们大队的民警就没发现这么重大的涉毒线索呢?” 李钢有点摸不着头脑,回答:“这个……运气吧,都是运气。” 程宇给他递上一根烟,凑近了点上,声音拉近了许多:“钢哥,我们都是直爽人,你这个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你就和我讲实话!这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多手段?是安排了内线呢?还是和他们禁毒打了协作?还是有什么新的布控系统?” 听到这位程雷公关注的是这个线索来源的事,李钢一下笑了起来:“这个还真没有,我们就是纯运气……哦对,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也是我们这个新警比较敏感,敏锐的发现了当事人的异常。” 程宇一脸愕然:“新警!?” “对啊!这案子是我们今天刚接过来的一个新警,在路上发现的这个线索。” 李钢一边说,一边把徐文武叫过来。 徐文武一个立正站好,向两位大队长敬了个礼。 程宇打量了徐文武几眼,疑惑道:“你一个新来的,你说是你抓的人!?” 李钢在旁苦笑道:“这个确实是事实,我们小徐很不错,人在地方公安搞过,有警惕性,侦查意识比较强……” “这只是侦查意识比较强!?李黑厮啊,不是我笑你,你自己这么多年,破过这么大的刑案没有哦!” 程宇开了几句玩笑,一边又问了徐文武几个情况,一听这年轻人在派出所搞过,又搞过刑侦,能力肯定强,模样也周正,他是越看这个年轻人越喜欢。 特别一对比他们雷石大队这次分过来的新人,他一下就动了“歪心思”。 只见他轻咳一声,润了润喉咙,就开始“表演”起来。 “我和你讲啊,钢哥,这个兄弟归兄弟,但今天的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刑事案件,你们南山大队不讲规矩,不讲程序,哪有这样“吃独食”的?这事我不会罢休的……” 见对方突然发起脾气,李刚有些愕然,他忙解释之前也通知了湘北支队,本来是要等雷石大队的兄弟们过来再移交的,这现在完全是人家禁毒来得太快,是一个意外,这个案子他愿意向上级解释,后续两家一起推进,报功也是一起报。 而口口声声被“摘了果子”的程宇还在不依不饶,他说他要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正当的程序!今天你南山大队敢在我们这抓人移交,以后这雷石段是不是就全是由你南山管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通知我们支队的?我从家里跳起来就往这边赶都没赶上?再说了,你别说什么人家禁毒来得太快,我看这就是想贪功!图表现!” 李钢本就有些理亏,脸上只能贴笑:“兄弟啊,你误会了,实在不行,这样,我让我们支队领导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这事到底怎么处理,让他们决定。” 程宇听出李钢甩锅的意思,他嘿嘿一笑道:“现在人都移交了,还处理什么?你也别拿支队领导压我,我现在直接和总队领导汇报,把今天的情况都讲清楚!” 说完,程宇背过身,一副真要打电话的架势。 李钢这下急了,赶紧拦住他:“我的雷公哥!你千万别打电话!这点小事打电话给总队领导干什么嘛!不是给领导添乱嘛!有什么都可以讲嘛!你说,你到底要什么?” 见这“黑厮”总算“上道”,程宇笑着一指旁边的徐文武:“这样,我别的都不说了,就一个要求,这个新警你换给我!我这批来的新警随你选!” 听到这,李钢一下明白了这雷公的心思,搞半天给我演了这场参军戏,结果要的是我的人啊! 他苦着脸回答:“我的哥啊,这我们小徐同志连大队都还没有到,这人还在半路上,你就想劫过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说了,我又不是不和你换!我那三个新警,随你挑!” 李钢听到这,一下乐了。 谁不知道你们雷石这次来的是三个女同志,来了一个“妇联”,让我拿一个能办刑案的男民警换一个不能值班熬通宵的女同志!? 我又不傻! 想到这,他憋着笑,拒绝了程宇的“好意”。 “我的大哥啊,真的不行,小徐这个同志这个,这个和我们大队有渊源!” “你别跟我扯什么渊源!人家这一到我们雷石辖区就能破案,这还是和我们这条路有缘分呢!我看小徐就和我们雷石大队的八字合!你也别扯那些,这样,你是不是嫌弃我们都是女新警?那好,我拿两个跟你换!两个女新警换他小徐,总可以了吧?” 李钢笑着和程宇扯了一通,可任他好说歹说,就是坚决拒绝不换人,最后把程宇逼得急起来:“你要是硬不肯换,那我真就把今天对情况和值班的王总队长汇报,你们南山太过分了,我和你讲,这事没完……欺负人啊。” “程大,这次真是兄弟对不住了,这我们小徐同志真的有特殊原因,我看了他的个人资料,人家就是本地人,这样,我让这年轻人自己和你讲,看他肯不肯离开南山……” 说完,他就把一旁的徐文武叫过来,把情况说了一下,问他愿不愿意去湘北支队雷石大队工作。 李钢一边说,一边对徐文武使眼色,旁边的程宇连瞪了几眼,他才停住,徐文武是好不容易憋住笑,才正色回答道:“报告领导,感谢关心,我确实就是燕南市本地人!我个人还是希望能在南山大队工作!” 听到本人都这样讲,程宇也只好暂时断了“挖人”的念头,瞪了一眼李刚后,就转身走人。 身后李钢还在笑着喊道:“还有,我们兄弟大队从来都是共进退,反正你放心,我们之间不存在抢功这回事,这次报材料我一定把雷石大队也写进去,保证……” 听到这,程宇回头瞥了这“黑厮”一眼,没好气的回答:“这材料还要你写啊?” 李钢马上会过意来,抱歉道:“哦对对对,这次本来就在雷石大队辖区,材料当然由雷石大队报送!” 听到这,程宇才一挥手,安排手下民警接了这个案子的后续处理,自己钻回车里,回大队去了。 等送走了雷石大队一行人,李钢还要安排指挥中心调取车辆轨迹等涉案证据材料,等下就要带队赶往禁毒支队,帮助侦查,根本没时间安排几个新警第一天的入队仪式,就让胡成带着人赶回队里先休息去了。 毕竟这可是南山大队近些年最大的涉毒案,不,应该是今年以来整个高速总队查获最大的涉毒案! 李钢兴奋异常,只是先给徐文武肩膀拍了拍,就先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胡成继续送几个新警。 同车的郝啸和赵凯旋,把刚刚的场面都看在眼里,他们隔的稍远,只看到那位髭须倒立的大队长把徐文武叫了过去,又是向人介绍又是拍肩的,估计是谈案子的事,徐文武脸色又很平稳,具体什么情况他们也不好问,只是都不约而同地有些羡慕这同样新来的同事。 人家怎么一来就能破这么大的案!? 徐文武也有些兴奋,没想到第一天就能起获这么大的线索,但他毕竟已经干了两年公安了,对单位的这些事不同于一般的愣头青,心想自己开始只是为了回家而已,今天已经幸运的实现了这个期望,这次的破案完全是意外之喜,千万不能心浮气躁,之后更要好好干事,现在一定不能表现得太轻浮,惹人闲语,这样才勉强压住了情绪。 就这样一路思绪嘈杂,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胡成一声招呼,几人才知道自己南山大队大队部到了。 第五章 报到 - 铿锵 - 乌衣 东溪省高速警察总队毕竟是省直单位,基建保障都还比较到位,绝大部分高速大队都建了基地,一般都在高速收费站出口处,南山大队也不例外,刚下南山收费站,一座熟悉的白底蓝顶配色建筑出现在三名新警面前,徐文武知道,自己这今后第二个“家”算是到了。 南山大队基地的主体是两栋三层小楼,前面是办公楼,后面是宿舍区,外面还有个院子,后面有篮球场、菜地、食堂、算是一应俱全,比一般的派出所要大得多,也新得多。 车子很快就绕到在后面那栋三层高的宿舍楼前。 胡成在大队挺有威望,一个电话打去,马上就来了几名协警,替三人把行李搬到宿舍,赵凯旋是女警,在三楼住单间。徐文武和郝啸两个住一楼宿舍区,走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大开间,摆着十几张铁架床,有一半都已经放好了被褥,窗台晾衣架上挂着一排湿漉漉的警服,看肩章应该是协警寝室。但所幸环境不算差,除了住的室友多了点,水电空调倒也齐全。 看到两名刚来的小老弟神色有点迟疑,胡成拍拍两人肩膀道:“这个我们大队现在人算比较多,民警虽然只有10人左右,但协辅警兄弟也有20多人,民警的双人宿舍实在已经住满了,而且现在警务站的还没正式搬过去,只能先委屈两位兄弟,将就一下了,到时等警务站建成,他们那些人搬出去,腾出地方来,再给你们换。” 徐文武用手按了按这警校已经睡了好几年的铁架床:“没事,挺好的。” “好,那你们先安顿下,今天这也忙一天了,李大到禁毒那边忙那个案子去了,宋教又在休假,估计要明天再给你们开欢迎会,你们今天先休息,缺什么洗漱用品之类的,我让我们王总带你两去仓库取,如果仓库没有,就先到旁边商店去买就是了,也顺便转转,算是熟悉一下环境。” 胡成口中的“王总”是南山大队的一名老协警,本名叫王龙,在南山大队的时间比很多民警都长,三十出头,长的圆头大脑,大饼脸上两颗芝麻小眼睛滋溜溜地乱转,一看就是油滑人。他在胡成面前头点的琢米一样,胡成交代完,又递了仓库的钥匙给他,就出去了。 等一走,这“王总”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脸色生冷了不少,看来是没把这两个新人太当回事,只是一招手,问了两人差些什么,郝啸脸皮薄,说没缺什么,徐文武却没客气,直接说眼下自己毛巾牙刷什么都没有,“王总”看了他一眼,把仓库钥匙直接给了他,让他自己去领,拿完记得登记就行,郝啸见状,这才说自己也要,便也跟着过去。 南山大队仓库里,都是些日用品和老旧的警用装备,徐文武拿了些日用品,又在本子上登记完,便准备出来了,郝啸却又打了个电话,叫赵凯旋也过来领日用品,这位高才生倒也正愁这事,便也下来,三人一番检索,在仓库门口又把门锁上,抱着一堆简单的家什一边往下走。 还是郝啸先忍不住开了口:“兄弟,我今天真是佩服你,这第一次来大队路上就破了这么大一个案,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还懂缉毒?以后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业务啊!” 徐文武心里虽然有些得意,但毕竟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知道在单位讲话要注意,便回答道:“嗐,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我以前办过点相关案子,你需要我们可以交流。” 郝啸赶紧点了点头,他又问两人各是什么专业毕业,听到徐文武也是东溪警校治安专业时,他心里暗一惊,忙问他哪一届毕业?结果没想到徐文武随口一答,居然早他三届,他这时惊叫一声:“我也是治安的!今年刚毕业,那你是我大师兄!”。 警校的传统就是认辈分,讲资历,一批入警的同系师兄师姐,那是天然就亲热几分,郝啸此时一见徐文武是自己同系,一下就抓着徐文武聊个不停。 而一旁的赵凯旋只是不咸不淡的回答了一句自己是视听技术专业的后,便自顾自的上楼去了,留下郝啸在身后略带嘲讽的说了句:“这公大高材生还是不一样,视听技术是什么专业?我们也是警校啊,怎么都没听过?哎,你觉不觉得这女的有点装,今天路上过来就不怎么讲话的,看你抓人她也没什么反应,好像看不起现场这些事一样?” 徐文武摇摇头,没兴趣嚼舌头:“算了,人家姑娘家家的,和你又不熟,没什么话讲很正常。” 郝啸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忙了一天的徐文武没怎么接口,洗漱一番就在这陌生的铁架床上睡了。 一夜无话。 大早,徐文武被嘈杂的脚步声吵醒,昨晚跟着李队出警的辅警们都回来了,对于和自己挤在一个大寝室的两人都有些诧异,听“王总”一讲,才知道是新来的民警,众人脸上的表情这下就疏远了几分,各自回自己床上补觉去了。 徐文武这时已经被郝啸叫起来,两人到大队转了转,刚好碰到下来找他们的胡成,这位综合中队长客气的问了两人睡得怎么样,郝啸说睡得还行没,反问什么时候开会,胡成回答李大他们才刚刚回来,现在正讨论要事,让他们先等等,说完他却一把拉住徐文武,让他上去,领导有事要问他。 同一天进来的郝啸见状,有些奇怪,徐文武却明白应该还是昨天的事,他也没多话,便和胡成到了二楼大队长办公室,推开门进去,里面烟雾袅绕,南山大队几位领导此时忙活了一整晚,正靠烟提神,等着等下讨论的正主——徐文武的到来。 徐文武走进去,里面李钢坐在主座上,副手旁是一位脸上有一条显眼疤痕的中年民警,徐文武早上看过民警公示栏,知道这是副大队长彭超,而正下坐是一位看起来颇为俊秀的男子,徐文武没有在公告栏上面看见过。 “啊!来了啊,你先坐。” 徐文武忐忑在那男子身旁坐下,李钢随手一抬,介绍道:“徐文武,这位是我们宋玉教导员,他也是这次调整过来的,在你们前面几天,昨天听到你们新警到了,连夜赶回队里的。” 徐文武心里一动,难怪公示栏上面没看到过,原来也是前面几天过来的,难怪有些生疏。 这时,这位宋教导员笑着说:“你好啊,徐文武,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今天早上王曲山总队长还在全省视频会议上提到你,说我们南山大队查获了全总队最大的一起涉毒大案,还特意点明了是一位新警查获的,现在案子还在深挖,接下来的就不用我们管了,但你……” 说到这里时,宋玉一指徐文武:“……总队领导是已经把你记住了!” 听到这,徐文武心情更是激动,再想到自己才第一天就被总队领导记住,相比在东广默默无闻的两年经历,这倒也出乎意料的惊喜。 旁边胡成也附和道:“确实!我们当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案子,小徐啊,你这次真是立了大功。” 听到这,李钢瞪了胡成一眼:“你还好意思讲?你一个老同志,一路没发现问题,还是人家小徐看出这是两个涉毒人员,东西也是人家发现的,你个老同志你害不害臊!?还找我要徒弟?要给你们综合中队加人手?我看在刑事打击这方面,你叫人家小徐师傅算了!” 胡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人家小徐确实不一般,办案水平在那里,但是我这个别的方面,那还是不一样……” 宋玉也笑起来:“什么别的方面?你就会报个账,贴发票都贴不齐!” 见大家越讲越远,李钢虽然心情不错,但还是得顾及场合,调侃老胡几句就差不多了,便把话题拉了回来,继续往下说:“嗯,但是啊,早上王总打电话到我们朴支队长这边,要求我们和他们湘北支队做好沟通解释,别影响相邻大队感情,所以啊,这次后续案件跟进,是由他们雷石主要负责,我们配合,报功这块,估计也是两家平摊……还有啊,对小徐个人,人家是明确点了名,这样的新警一定要好好表扬,所以这次立功受奖估计就……” 说到这,他一指眼前的徐文武:“小徐,大队意见是给你报首功,具体什么奖励,还要看政工那边意见,有可能二等,也有可能三等,总之你不要骄傲,继续努力!” 徐文武听完,赶紧站起身,点了点头,表态一定戒骄戒躁,好好工作。 这年轻人的态度端正,又有想法,又积极,李钢是越看越喜欢,便又把昨天程宇想“抢人”的事讲了一遍,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哈哈,这人,我们肯定是不换的,小徐啊,还有一个事……这次你表现很好,也体现了能力,所以在这里,我们有一个考虑,决定给你加加担子,就不把你当新警看待了,把你当骨干用,所以先把你叫上来,等下新警见面会上,就要宣布对你的一个安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六章 拉人 - 铿锵 - 乌衣 说到这时,李钢语气有个明显的转折,在“心理准备”那里加重了语气,徐文武知道这个“安排”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 但他毕竟不是第一天穿这身警服,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当即立正站好。 “报告李大,我绝对服从安排!” 李钢没想到眼前的小伙子远比他预想的还要优秀,此时的表态让他都心头一热,手重重地一拍:“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不错不错!年轻有为!有思想有觉悟!能力也强!那好,这里我就先给你打了预防针,你做好准备吧,到时好好工作吧!” “是!” 李钢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一旁的胡成:“这样,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通知一下,我们等下就开新警见面会,在队所有人都参会。” “等一下,李大。” 就在李钢都已经起身准备离场的档口,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另外三人也愣住了,只见却是教导员宋玉拦下了众人。 其余彭超和胡成,见这新来的教导员明显还有想法,倒也配合地坐了回去,徐文武犹豫了一下,也坐回位置上。 可李钢只是瞥了一眼这位副手,继续保持着往外走的姿势,似乎并没有听这位局里空降下来的年轻干部话的意思。 “李大,我还是觉得徐文武的确是一个好苗子,人也很有潜力,但现在直接放那里去,还是有点太早了,他这毕竟对高速公路这陌生的工作环境不了解,才一个新人,说难听一点,都还不能单独执法、单独处理事故,这就……” 宋玉说的话虽然都和自己有关,徐文武却听的稀里糊涂,什么“那里”?什么“单独执法”?这是要把自己放哪里去? “小徐地方公安过来的,刑侦、禁毒都没问题,这点交警业务我相信一下就学会了,不就是开单嘛,这点小业务,我在部队那时候,教导新兵开坦克都是直接上真家伙,三天就能下演习场,哪有这么磨磨唧唧的!?” “可我们现在不是在部队!我们现在是执法部门,自己更要讲法制精神。就算小徐学习能力强,很快就能学会业务,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新警,他现在有执法权吗?” 李钢和宋玉搭班子才几天,这还是这位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教导员第一次为了工作与自己争执,特别那句“现在不是在部队”,让李钢暴躁脾气一下就起来了,此时面色一黑,眉头一立,一股“黑云压城”的气势瞬间就压整个会议室气氛为之一凝。 他低声说道:“你是对我们军转干部有什么意见嘛……” 旁边的胡成心叫不好:这下宋教说什么不好,拿老李的军转说事。 宋玉此时也明白自己惹到这位“钢锅”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倒是旁边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 “报告领导,我在派出所就过了基本级执法考试,而且我本身就是在职民警考过来的,和他们刚入警的手续也不太一样,我也没有实习期一说,应该基本的单独执法没问题。” 众人一回头,却是徐文武站了出来。 这番话来的正是时候,打破了先前两位一二把手的对峙氛围。 正主都说话了,那还吵什么? 李钢一摆手:“那不结了嘛!就他去吧,没问题啊,完全能当老民警用嘛!” “那直接把这样的一个好苗子放过去,是不是太浪费了?” 见宋玉还在坚持,李钢此时也没坐回去,只是站着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再盖上盖子,也没正眼看着宋玉,但语气还是放缓了一些:“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南山是燕南支队警力最少的大队,却是事故压力最大的大队,谢大受伤还在家里休养,就这十口人,你告诉我,现在哪个民警能抽去?” “那也不能把一个新警就丢到那里不管嘛!起码我们也要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嘛!” 宋玉如此坚持,李钢的语气也强硬起来:“那好,你现在自己问他,我不说了,等下过十五分钟开新警见面会,到时让他自己谈想法。” 说完,李钢就拿着杯子走出会议室,余下彭超、胡成两名骨干,见到大队一二把手这般“火花四溅”,赶紧跟着李钢前后脚就出去了,倒是留下徐文武和这位宋教导员面面相对。 ………… 宋玉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咳,我们李大部队转业的干部,想法比较直接,他们这种干部啊,服从意识强,但是法制意识薄弱,有时候不太分得清什么是法律什么是命令……你别介意啊!” 徐文武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刚刚又不是冲我发脾气,我介意什么? 但他面上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都没搞清楚他们两先前争论的是什么。 宋玉此时压低声音,凑近一点解释道:“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我们大队正要搞服务区中途检查点,上面在我们这也新设了一个警务站,现在就是要派人过去,这个警务站设在南山服务区,那个服务区虽然叫南山,但实际上是南山后山,离大队部都有五十多公里,条件也很刻苦,队里又抽不出人来,李大他见你刚好年轻能干,不就思来想去,准备安排你去那个警务站。” 原来这么回事! 徐文武先前在车上就听胡成隐隐约约提过一句,没想到这个去警务站的人居然定的是自己。 在东广的时候,警务站一般都建在繁华路段,百姓伸手可及的地方,目的就是快速处置警情,打通服务百姓的最后一公分。条件也特别好,有依托科技和大数据建起的“情指勤舆”一体化实战平台,后面有民警休息室,有宿舍,有食堂,条件并不艰难。 可是这高速上的服务区……荒郊野岭的,而且偏远不说,看他们提起来如此纠结的样子,徐文武已经猜到条件肯定不怎么样了。 见徐文武神情犹豫起来,宋玉继续说道:“那里现在刚建好,说实话,吃饭睡觉的地方都还没安排妥当,而且位置偏远,生活也很不方便,这次老李他做法也比较粗暴,就准备把你一个新人丢过去,连个带你的老同志都没有,而且过去肯定就不是一下子,说不定就是一年两年,也学不到什么业务,我是实在不愿意看到你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被埋没在那里。” 宋玉这番话,让徐文武倍感欣慰,这位教导员长相俊朗,言语温和,观感上就比李钢那个黑塔一样的大汉要舒服许多,而且人家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徐文武虽然知道刚在新单位不能随意表态,但此时还是点头表示感谢。 “谢谢宋教关心。” 见徐文武懂事,宋玉也笑了起来:“小徐啊,你是聪明人,也是地方过来的,有些话我就直接和你讲了,对于你们这批三位新同志啊,我其实是有个想法的,我在大队这边是分管综合这一块,我们大队综合的工作一直很一般,特别是缺少能写会写的同志,我是一直在物色一位优秀的年轻同志当做重点笔杆培养的,我看你有经验,又懂事,还在地方干过,想让你来我们综合中队,好好写材料,到时发展得也更快一些。但我们李大的风格你也看到了,是个做实事的人,总想着把你们年轻人全一股脑推路上去开单巡逻搞事故,前面开骨干会的时候,他就提出这个把你放警务站的打算,这也不能说不对……但是呢,从你们个人发展角度来考虑,在体制内,光做实事不一定有用,同样,在我们高速总队,你光搞业务,并不容易出头,有句话叫“只会埋头拉车,不会低头看路”,你听过没有?” 徐文武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装作不知。 “你在东广干了这么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可能不明白嘛?!你们东广每次竞聘提拔的时候,不也是机关的、写材料的,提拔得快些?现在你还没明白吗?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徐文武这时才算是明白了这位教导员前面与大队长争执的原因,原来是看中了自己这点经验,想把自己拉去写材料。 现在哪个单位、哪个部门都希望自己手底下的人多一点,优秀的人才都捏在自己手里,宋玉这样打算倒也正常。 而且他说的也都是实话,写材料确实是一般家庭年轻人出头的捷径,甚至是唯一途径。 只是徐文武有些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这么抢手,先前那雷石大队大队长想要换自己过去,现在这位教导员也想拉自己去写材料。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优秀了? 他本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考虑同样新来的赵凯旋,按道理一位女民警,又是公大毕业,更适合搞内勤,搞综合,写写材料。 可他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徐文武突然想起人家赵凯旋可是刚入警就借调到政治处搞过一阵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宋玉他们肯定是觉得这姑娘根本就不会在基层大队待多久,所以开始就没考虑人家。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讲的。” 第七章 新警见面会 - 铿锵 - 乌衣 这时宋玉的询问打破了徐文武的思绪,他又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谢谢宋教认可,我……我再考虑一下。” 见到徐文武的犹豫,宋玉有些奇怪,他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与李钢争来的机会。 作为政工口下来的年轻干部,宋玉这次到南山大队来,和李钢这种著名的铁腕一把手搭班子,对于这个安排。他本身就不太满意,这几天接触下来,更是感受到了李钢的强硬风格,南山大队的另外那些老同志,也都是对李刚毕恭毕敬,对他则比较冷淡,他作为教导员,工作起来十分别扭,无从抓手。 不过好在这次马上来了三名新同志,宋玉当然想趁机从里面发掘些好苗子,好好培养一下。 但他没料到,这刚选中的徐文武,却没想象的那么容易挺听话。 “小徐啊,这还需要考虑吗?我看过你资料,你是燕南市本地人吧?你觉得这次能回燕南支队算不错了吧?可我们南山大队已经不在市区了,而这个南山后山的警务站可是还要远几十公里哦,到时你上下班也要上百公里了,那和异地还有什么区别?你如果在综合中队,起码还近了几十公里,回去就方便多了。” 宋玉说得情真意切,但徐文武仍只是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其中的区别,但还是想在考虑下。 此时一阵电铃声响起,宋玉知道这是通知全大队集合,开新警见面会了, 而眼前这位年轻人却没那么容易说服,宋玉也只能有些愠怒的站起身:“那好,你赶快想清楚,马上要开会了,等下李钢肯定会问你,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便回到了上首左边的位置,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十几名身穿警服的陌生面孔鱼贯而入,中间徐文武只认识李队、彭超、胡成等少数几人,另外的都是南山大队民辅警,也都是他以后的战友、兄弟。 但此刻彼此还是互相陌生的悄悄打量。 而最后进来的是他同批的新人——赵凯旋、郝啸。 他们两人一进来,就乖巧地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徐文武见状,此时也反应过来,跟着坐到了后排。 扫视了全场一眼,见人都到齐了,李钢又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徐文武,从这位年轻人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这位团级干部转业的强硬派大队长,鼻腔里轻哼了一声,然后敲了敲桌面。 “现在开会!手机都收起来,今天有新同志在,别蛋汉啊,整点样子出来,别搞那些瞎包样。” 听到这位一把手一口的北方口音,徐文武旁边的郝啸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他马上就被这位黑脸大队长发现,拿目光一刺,他马上收口,硬生生把嘴憋回去。 “咳咳,笑什么?我是山东人,又在北方当过兵,就这山东口音改不了!听不懂?我今天只解释一遍,蛋汉就是耽误事的意思,瞎包就是没出息的意思!我这队里,也不要耽误事的怂蛋!以后再听不懂,就给我憋着!想笑,就出去跑几十圈再笑!” 被点名的郝啸此时被怼,脸唰的通红,低着就差埋腿上去了。 “真是不懂事儿……” 李钢狠瞪了郝啸一眼后,轻咳一声,转回了正题。 “说正事啊,今天是我们大队的好日子,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来了三位新同志,而且,还是这建队以来,第一次来女同志,彭大,是吧?” 副大队长彭超是老资历,更是南山大队的“活化石”,建队之始就在这了,虽然年纪也才四十多,但是最老的老同志,此时也点点头。 “对,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前亮爷、周舟他们那几批,都是一个个从其他大队那抢过来的,不容易啊!” 这次能要来三个人,李钢是费了老大劲,也很得意的一笑,笑得满脸刚髯根根微颤:“这也是大队支委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结果,当然,也离不开支队领导大力支持,本来说刘支他们还要过来欢迎大家的,但现在总队今天正在隔壁湘北大队开全省两客一危检查点的现场推进会,支队领导也过去了,就没过来欢迎大家了,下次再好好见面。” 听到检查点几个字,徐文武心里一动,知道这会和南山警务站也密切相关。 “好,我是粗人啊,不喜欢多说,现在让我们三位新同志做自我介绍!” 李钢一说完,众人就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的三人。 可三人都有些紧张,不知从谁开始,还是宋玉点的将,一指赵凯旋:“就从我们南山大队有史以来的首位警花开始吧。” 他话刚落音,赵凯旋“唰”的一下站起身,她身姿挺拔,此时被制服一衬,更显得出类拔萃,下面顿时传来几句悄声感慨。 “好高啊!” “这么漂亮……” 徐文武此时也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同期生,只见赵凯旋神情庄重,声音洪亮,没由的让徐文武想起警校晚会上的主持人。 这姑娘一看就不简单啊。 “作为一名新警,我对于未来的从警之路,心里充满了期待的同时也略有些紧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始终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这一宗旨,在从警路上不断向前辈学习,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全力让党放心,让人民满意,多为群众办实事、做好事,做好人民的贴心人,坚定的走好每一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姑娘人长得好看,话也说得好听,虽然用的是朗诵体,但此时却也不显得突兀。 徐文武刚想和旁边郝啸感慨一下,一回头,却发现另外这位同期生此时还在紧张的盯着手机,嘴唇一张一阂的背着发言词。 可他还没背完,就被李钢点名,喊了几遍后,郝啸才猛地站起身,他紧张得大汗直冒,低头看了几眼手机后才敢开口,而一开口更是惹着一阵窃窃偷笑。 相比起赵凯旋的流畅自然,他的发言堪称灾难。 “作为一名新警,能加入……我们总队,我那个……一朝入警……营,那个那个……终生入,哦不对,立……立警魂。我要始……始终牢记“四句话、十六个句”的总要求,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执法……”, 还没等他磕磕绊绊的说完,李钢就打断他道:“什么十六个句!是十六个字!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你呀你,这个都记不住!?” “是是的,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等郝啸好不容易说完,李钢没放过这个教训郝啸的机会:“我看你啊,想学学人家赵警花,却背的这么辛苦,还不如简单说四个字……” 到这,李钢停顿了一下,笑着看了下四周,才继续说道:“就说——俺也一样!” 大队长的笑声自然引来了轰然大笑,郝啸这下不好意思的坐回去,马上就轮到了徐文武。 他此时站起身来,没有长篇巨论,就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各位领导、同事,我叫徐文武,东溪警校毕业,之前在东广市公安局工作了两年,很荣幸,有机会回到家乡工作,我将尽心竭力服务家乡人民,服务东溪省高速公路管理事业的发展,绝不辜负各位领导的重托,完毕。” 徐文武说的简洁,下面反应也很平淡,但是李钢一等他说完,马上就点头补充道:“唔,不错,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昨天晚上那起今年最大的涉毒线索,就是我们徐文武同志发现的,今天早上王曲山总队长还在全省视频会议上对徐文武同志特别表扬!现在案子还在深挖,接下来虽然不用我们管了,但我们徐文武同志这次立功报奖没得跑!” 说完,李钢带头鼓起掌来,几个老同志跟着一顿拍手,互相间却面面相觑,他们真没想到这新人刚来就能立功?还是这么大的涉毒线索! 这对南山大队的众人来说,还真是稀罕事,南山是全国南北向的交通主线,日流量过万,节假日上几万都很正常,事故多,违法多,业务压力特别大,大队警力又不足,工作负担远超偏远副线大队要多几倍,加上李钢管理风格强硬,所以大队工作氛围也比较压抑,除了南山本地人,没什么人愿意待在这个大队,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也不太高。 即使这段辖区管控的潜力巨大,但现在这些“老口子”并没像徐文武等新民警那样想事做事,今天李钢这样大张旗鼓的捧徐文武的场,也是希望刺激刺激这些“老同志”,想着往这谭“死水”里放条鲶鱼进来。 掌声中,徐文武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这时候更需要低调,他只是微微点头,鼓完掌,李钢开始问三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家住哪,是不是单身等。 郝啸像是早就做了准备,一股脑说了出来:“报告李大,我是异地民警,有个在谈的女朋友,最近家里也准备结婚,事情有点多,我父母身体又不是太好……” 听到郝啸的回答,李钢脸色就不太好,他打断道:“好,知道了。” 接着转向徐文武。 “小徐,你是本地人吧?家里事不多吧?谈女朋友没有?” 第八章 师父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没有犹豫便回答道:“我是本地民警,没谈女朋友,单身。” 听到这,李钢喜上眉梢,到赵凯旋时,他只是简略了问了几句,毕竟对于女同志,他还没有太多“安排”。 最后,李钢又对三个新人说道:“我看你们大都是异地啊,这个小徐虽然是燕南人,但南山离燕南也还是有几十公里的,在这里,我给三位新同志发个“福利”,这个你们以后就不要担心住宿的问题,这个大队的宿舍永远向你们敞开!休假没什么急事的话,也建议住在队里,这个就没必要到外面租房了嘛,帮你们省钱……哈哈。” 大概李钢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太“假”了。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下面众人也表情各异,有对三人幸灾乐祸偷笑的,有投以同情目光的,也有一脸麻木的,各有想法。 倒是郝啸苦着脸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了一行话递给徐文武:我就知道会坑我们,这下完了,异地,单身,住单位——这是buff叠满了,要把我们两当驴搞了。” 徐文武笑了笑,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听天由命”,递了回去。 这时,李钢正讲到南山大队的情况,也向几个年轻人介绍这份新工作的类型:“干警察,风险大,我们这个高速警察比一般民警风险更大!比部队还危险,我以前在部队时候,一个大的演习下来,伤亡率能控制在万分之一以内,就十分成功了,我妈那时看新闻哪里有演习,晚上总睡不安稳,怕我有事,天天要我转业。后面如她意了,来地方转业干公安,还干的是高速交警,她那个乐啊!以为这下没事了,我开始也以为这下后半辈子安稳了,没压力,但没想到,我们这一行的牺牲率,在警察里面也是名列前茅!全国一年几百名牺牲的民警,其中近半是交警,而交警里面,最多的就是我们高速交警!交通事故致死是我们最大的风险!前两年我们总队改制,加了部分刑侦治安的管辖权,叫高速警察,但这个风险啊,还是特别大!所以我在这里,再次提醒你们几个新人,上路执勤执法、处理事故,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事首先一定要做好安全防护!” 李钢这番话说完,气氛顿时沉默许多,特别对于徐文武而言,他之前在东广公安局的时候,最大的风险是疲劳猝死,但反正自己年轻,这一块压力倒不大,而现在当了高速警察,平时工作都是在高速公路上,这风险就无时无刻不围绕着自己,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背后微微发凉,而旁边郝啸和赵凯旋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见下面气氛紧张,李钢咳嗽一声,把话头又拉了回来:“……当然,先把危险讲清楚,是为了保护你们,不是让你们不做事的,工作还是必须得干,而且要干好,这里,我就不讲套话大话了,我们高速警察,顾名思义,就是高速公路上的警察,职责主要是执勤执法和事故处理,当然,安全宣传、刑事打击,这些职能也都有,而现在总队的工作重点呢,还是事故防控,而事故防控的核心是压降较大以上事故风险,这个压降较大事故的关键呢就是盯紧通过我们辖区的危化车、客车等重点车辆,这个……” 李钢正要讲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可下面几个年轻民警有些走神,头正低着,明显在桌下摆弄手机,他脸一黑,干脆点了一个年轻民警来回答问题。 “吴亮,吴亮……我问你,什么是三清?” 被点名的民警像极了课堂上开小差被抓现行,他头一抬,脸上还有些懵懂,李钢问了两遍,他才有些迷糊地回答道:“三……三清?玉青……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这番话一出,随即而来的是哄堂大笑,连李钢本来憋着的黑脸都一下破了功,气极反笑起来。 “你啊你……真是一天到晚就知道研究些鬼鬼道道的东西!还原始天尊?这要是在部队里,我早就扇得你知道谁才是天王老子!“三清”是总队刚下的文件,是三季度的工作要求——清隐患、清积案、清队伍!这要是被总队纪委抽到你连这个都背不出,我看你也别在南山待了!把你轮岗交流到哪个山窝窝里去!” 被众人哄笑一通,又被李钢痛骂一通的吴亮此时虽然脸上虽然挂不住面子,心里其实倒也在暗想:把我调离南山就调呗,说得好像这里不是山窝窝一样…… 李钢又训了一通,此时更是觉得前面几批的年轻民警,倒还真不一定比徐文武这新警顶用,关于警务站的决定,更认为自己没错。 “这样啊,我今天还要说个事,大家都知道现在总队正在搞勤务改革,要求警力靠前部署,在服务区建立执勤点,要求警务站必须有人24小时驻守,而我们的南山警务站,硬件这一块,早就搞好有一阵子了,一直空着没怎么使用,最多就偶尔服务区搞集中整治时偶尔用下。之前支队就提过要求,要我们把警务站立起来,真正驻守过去,但我考虑我们大队警力少,分不出警力天天守在南山服务区,所以也一直顶着没同意,但现在我们不一样了,有三位新同志过来,警力少的借口也用不上了,这里,我正式宣布,我们南山警务站今天就要开始正式派警驻守,明天就要正式挂牌运转!” 李钢说到后面,语气越发激昂,甚至尾音上翘,最后还停顿了片刻,就是为了等迎接他的掌声,可回应他的却只有一阵稀稀拉拉的反应,更有几个人把头都埋了下去,他倒一下反应过来,明白这是因为警务站条件太差,生活可想而知的十分艰苦,正儿八经的“边塞苦寒地”,没什么人愿意去。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支队长朴咏早就作出指示,现在总队在全省推广两客一危中途检查点,这警务站必须作为南山大队的“桥头堡”,开始全天警力驻守,不能再空置,李钢也没办法,手边实在空不出人来,只能让徐文武这样刚来一天的新民警顶上去。 想到这,他把目光投向徐文武,同时宣布道:“大队初步决议啊,这个就先由我们徐文武同志,再配上我们三名辅警同志,作为第一批警务站的驻守警力,小徐啊,你有什么想法吗?现在都可以提,有没有问题?” 听到这里,全场目光又汇聚在徐文武脸上,其中就有教导员宋玉投来的复杂目光,徐文武心里泛起一阵潮涌,知道这个选择将决定自己接下来很长的一段路途。 但他只略一犹豫,便点头道:“报告李大,我没有问题,服从安排。” 听到这,连李钢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想过如果徐文武拒绝的话怎么办,也想过其他选择,但如果连徐文武这样的新人都不肯去,再去说服吴亮这些老油条,那就是难上加难。 好在这个年轻人果然靠得住。 李钢一点头,接下来便宣布这次调到警务站的三名辅警,分别是辅警队长王龙,白宇,张晓明。 其中徐文武只认识昨晚见过面的“王总”——王龙,他对这位辅警队长观感不佳,只觉得有股莫名的倨傲,甚至对自己隐隐有股下马威的味道。 而此时王龙也面露诧异,他估计也没想到会被安排陪着徐文武去警务站驻守,当下就一脸焦急的扯着脖子,等着下会就要找李钢去拒绝这次安排。 另外的白宇是一名看起来白胖的辅警,外表应该比实际年纪显小,样子比较老实。 而等李钢叫到张晓明这个名字时,后排一个戴眼镜的高瘦年轻人站起身来,徐文武都有些惊讶,这年轻人看起来简直未成年,都不像有二十岁的样子。 这三位就是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亲密”战友了,胖的胖,小的小,还有一个明显就对自己不服气的,徐文武只觉得头疼。 安排完新建警务站的工作后,李钢又宣布了另外两名新警的安排,郝啸在队部事巡中队,赵凯旋被安排到了综合中队负责内勤。 对于这个决定,郝啸、赵凯旋两人并不意外,倒是教导员宋玉在听到安排后,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悦。 “哦,对,这次来了三名新警同志,除了徐文武有过地方公安的工作经验外,另外两名同志还都是应届毕业生,但都需要时间适应身份转换,更需要好的师父带带,我之前就一直想在我们大队建个“传帮带”的规矩,但咱大队之前年轻人少,就一直没弄成,这次正好,我给三位年轻人每人安排了一位师父。” 新警入队,配个师父在地方派出所倒也常见,徐文武就很感谢以前东广的师父,现在逢年过节还会打个电话,寄点特产过去,但他也知道这师父正不正派,靠不靠谱很重要,可以说师父什么德性,带出来的徒弟就八九不离十。好的师父比领导更重要,教你业务,教你做人,关键时候还会挺你,可万一遇到不称职的师父就麻烦了,新警从警之路走得顺不顺,以后发展好不好,都和一个师父的好坏休戚相关。 第九章 王总 - 铿锵 - 乌衣 “郝啸,你在事巡中队,你师父就是你们程队长了。” 点到名的郝啸站起身,应了一句,对面座位上一个梳着大背头,外表干练的中年警察回过头,对他笑了一下,徐文武之前看过公示栏,知道那是事巡中队中队长程天。 事巡中队是业务队,也是南山最主要的一线部门,这程天看起来就十分老练,徐文武不由多留意了一下。 “至于我们的高材生,赵凯旋同志……胡成,这位高材生,就交给你了。” 外表憨憨的胡成倒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一点头,徐文武对这位昨天接送自己的老同志观感不错,能力虽然不说,人还挺随和谦逊的,对比起来,赵凯旋倒比他还有架子一些。 徐文武默默希望自己也能分到一个这样靠谱,又没架子的新师父。 “至于徐文武……你现在到警务站工作,目前警务站基本就你一个民警,一下也没人过去,这样吧,你师父就定我们谢奇峰谢大吧,他分管警务站,只是现在还在养病,到时我给他打电话说一下,等他回来,再好好给你引荐一下。” 听到这,徐文武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不只是一来就被安排去“独立团”,更没想到连师父都没到位,遇事还要自己抗。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这样也好,一个人去警务站,也更能放开手脚,反正这边才刚新建,也不会有什么太重的任务要求,慢慢来就是了。 等宣布完决议,李钢又讲了一些最近的勤务安排、任务布置,便宣布散会,徐文武本以为还会安排个新人见面仪式,聚个餐吃个饭什么的,没想到这位部队出来的军转领导十分简练,客套话都没有,就正常开展工作。 一散会,王龙就追着李钢往办公室去了,不用想都知道是想去请领导收回成命,而另外的白宇、张晓明倒随遇而安,此时过来和徐文武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收拾东西去了。 徐文武看他们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一小,不由想起鹿鼎记里的胖瘦头陀,嘴角好不容易憋住笑,喊住他俩问:“去南山警务站要带哪些装备?需要列清单吗?” 白宇回头道:“警务站装备都有,你把自己东西收拾好,等下胡歌开班车送我们过去。” 徐文武想起昨晚才收拾好一架铁架床,问:“这边就不留铺了?” 白宇叹口气:“你还不知道吗?刚刚李大不是要我们行李收拾好直接搬到警务站,那边说二十四小时驻警,以后就常住那边了,还在这边留个铺干嘛?” 这真是“独立团”的搞法啊。 徐文武也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又要搬家,但刚刚会上已经安排,此时也只有咬牙克服,此时郝啸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笑着调侃道:“没想到把你送警务站去了啊!哎呀,刚刚会上问个人情况的时候,我都提醒你了,别打肿脸充胖子啊!这你还是本地人,就说家里有困难走不开不!你刚刚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什么困难都没有,这人家不就刚好派你过去了?我都打听了,那边是座天坑,徐哥你啊,到时有你受的。” “没事,去就去呗,反正都是工作。” 见徐文武还在“嘴硬”,郝啸心里略感不爽,嘴上语气更是带着一丝嘲讽:“这你去了也好,不然估计就落到我头上了,辛苦你替我趟雷了。” 徐文武神情不变,仍是一脸无所谓的微笑,郝啸也觉得没趣,便走开了,徐文武回到只睡了一天的宿舍,收拾好东西,便到了饭点,到食堂吃午饭,饭桌上,这位李大队长要他们等下吃完饭就往警务站去,今天好好收拾收拾,明天上午他陪支队领导过来,给他们搞挂牌仪式。 “今天我就不送你们了,下午还有去市局开会,这样,等下让综合胡队长送你们。” 徐文武点点头,心想这警务站真不受重视,第一天成立,连大队领导都不送一下,但他还是想着把事做好,便问警务站到时的工作职责是什么?具体有哪些任务。 “哦,我都差点忘了,你看我这记性——警务站的职责啊,讲实话,现在警务站还是个新鲜玩意,也没有具体的职责要求,反正总队的要求是搞好中途检查点,再一个就是附近的一些简易事故先期处理,还有就是服务区的管理吧,当然,每个月基本的执法数据也要……这些其实都是后话了,毕竟我们这南山警务站才刚建嘛,反正最重要的是——上面有领导下来的话,我们这个警务站必须有人!” 听到这,徐文武心下澄明:果然,这大队领导根本也不重视警务站,就是为了占个坑,能应付检查就行! 李钢没想到他的心思变化,还在提醒道:“这你虽然能力强,但毕竟也才刚来,很多东西不懂没关系,尽量不犯错就可以了。” 旁边管业务的副大队长彭超此时也笑着说道:“哈哈,你也别慌,我们李大特意给你配了精兵强将,这我们“王总”是辅警队长,在路上也搞了几年了,你有什么就问他啵。” 徐文武顺着彭超的话望向旁边桌的王龙,此时这位老辅警也听到了刚刚的话,他却只是埋头吃饭,脸上满是不悦,也不搭理这桌的讨论,看来他是真的很反感被调去警务站。 而此时李刚也有些尴尬,他似乎对刚刚彭超的话并不认可,对王龙也不太感冒,甚至低声对徐文武补充道:“你毕竟是民警,又有地方的经验,有什么你自己多考虑一下。” 听出一丝不寻常的音弦,徐文武抬起头,刚想从这位铁塔大汉的脸上辨别出这句话的异样之处,此时旁边的胡成已经吃完饭走过来,给他肩膀拍了一下。 “走啊,我把车停门口,你们搬东西下来就是了。” “哦。” 徐文武匆匆扒了两口饭,便提着东西来到外面。 大门处,那辆先前的运兵车和一辆大众老警车便停在那,他前面就听说警务站只给配了一台警车,想来就是这辆老大众了。 看着这辆比自己可能大不了多少的老警车,徐文武有些无语,只能安慰自己: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他把行李放到大车上,这里后厢已经装满,前排队里唯一有B证的胡成开车,张晓明坐在副驾驶,已经没位置坐人。 徐文武只能回头到了大众警车旁,拉开车门,却发现王龙已经翘着腿坐在后座的“老板”位上,白宇在前面开车,另一个后座塞满了行李,只余前面副驾驶的“秘书”位了。 徐文武愣了一下,在体制内,上车的位次和开会的位次一样重要,也是地位的体现,今天这场面,明显这位辅警队长没把自己当一回事。 徐文武也没说话,他神情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上,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便往南山警务站开去。 ………… 路上,王龙明显对这次安排有情绪,嘴上一直零零碎碎的,他和白宇一直在吐槽这次的安排,徐文武听着没说话,突然,他话锋一转,问徐文武:“你们这批新警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考这里来了?我们南山应该是全总队最苦的几个大队了,你们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还是你分配的时候没找人?” 徐文武淡淡回答:“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找什么人,我是燕南人,这次能分到燕南支队,我已经很感谢组织了,我没什么想不开的。” 听到这,王龙嘴一撇:“那就算你想回燕南,那你还不如去市区几个大队,像柏庐、大东等,又在市区,不舒服些?再说了,你是根本不知道我们现在掉到一个多大的坑里!我看你前面在会上答应得那么爽快,那是你根本不知道这个警务站是什么样!我告诉你,那里连床都没有!吃饭和他们加油站的一起吃,用的是服务区的公用洗手间!经常还停水停电!那比西部偏远地方还苦!” 说完,他还问旁边开车的白宇,证明他说的是事实。 白宇点了点头,一边回答:“确实,不然怎么我们一直不肯住过去咯!其实这警务站早就搞好了,就是因为条件太苦了,我们一直顶着才没过去。” “对啊!结果没想到你这一来就一口答应了!搞得我们现在都只能陪你过去了!” 徐文武听出王龙这番话,有些怪罪自己的意思,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圆头大脑的王总,冷冷回答:“我是当警察的,对命令只能先执行,有难处也只能克服,你们如果有意见,可以不去啊,这又不是我要你们来的。” 听出徐文武语气有点不善,白宇一下没说话了,倒是后面王龙又抱怨了一句。 “别说了,我前面找老李,直接被怼回来。” 白宇好奇地问:“他怎么说的?” “呵,还能怎么说?他那山炮样子你又不是不晓得?要我要么服从安排,要么就辞职走人……切,我是现在屋里生意亏了钱,不然老子早辞职了,还要他在这里逼逼?” 第十章 建站第一天 - 铿锵 - 乌衣 王龙这话也算说给徐文武听的,他斜眼瞟了一眼前面副驾驶位上神情沉静的新警,心想:你不过就是比我会考试一点,运气好那么一点嘛,要说这路上的事情,没我你能行嘛?李大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一个新警算什么? “那也是,你家里开路虎的,这几千块钱,还费劲干什么。”白宇知道王龙家里情况,此时也随口附和了一句。 “唉!要不是我爸硬是不准我走,我早就不干了,拿这三千块钱一个月,现在都跑这南山后山来了。” 王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话听的他十分受用,此时悄悄从反光镜里观察徐文武的表情,却发现这人全程并未表现任何情绪。 在王龙看来,这昨天刚立功的新警看起来十分木纳,估计和因公负伤的副大队长谢奇峰一样,是头只知道做事的老黄牛,昨天只是运气好而已, 一般来说,公安局里的辅警、协勤和正式民警之间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编制,毕竟现在经济环境这么差,大部分人都在疯狂挤向体制内,王龙也想考编,只可惜自己是大专学历,还学的酒店管理专业,之前几年还能考些偏远地区的三不限岗位,这几年连西部都快找不到符合报名条件的岗位了。 就这样磋跎几年,他便也没考试的心里,本想躺平,但在这高速上,想舒舒服服的当辅警都不可能。 如果在派出所,当一名老辅警倒能混就混,任务压力没这高速警察这么重,也不用天天上晚班,还没这么大风险,甚至在自己辖区能积累不少人脉,做点小生意什么的都有帮助,可这高速大部分都是异地工作,连辅警都没几个本地的,加上几乎都是“住队制”,又天天在高速上转,接触不到什么社会上的人和事,不管是做生意的资源还是人脉都没办法积累。 要不是工资比地方派出所辅警多个大几百,他早就不想在这做了。 无欲无求则天下无敌! 所以别说徐文武,就是教导员宋玉、几个副大队长,王龙也并没太放在眼里。 特别这徐文武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又不怎么爱说话,估计也是个菜鸟! 完全就是老李嫌这个警务站鸡肋,又不想把精干警力放这里来,就派个新人丢这里摆着充数!看他那牛逼样,不就是狗屎运抓了个涉毒的嘛,他还以为把他一个人放到警务室来是看重他呢?! 想到这,王龙不觉有些好笑。 相比起来,那个叫郝啸的新警就懂事多了,听说要去事巡中队学业务,郝啸笑得嘴都咧开了,一散会就去找师父鞠躬感谢,又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辜负领导期望,绝不给事巡中队丢人,一定要在大队干出个样子,请领导看他今后的表现。 那人家才是聪明呢! ………… 开了快一个小时高速,两台车才驶入一个服务区,远远的看见写着“南山”两个大字的大灯牌,徐文武知道这是南山服务区到了,警务站就设在这里。 南山县在燕南市的最北边,而这个南山服务区在南山县的最北边,过去十几公里就是湘北市里,徐文武要从这里回趟家,也要快两个小时。 警务站设在服务区的一楼,本是一个大超市,后来经营不下去,就改到对面一个小房间去了,燕南支队找服务区要地方建警务站时,服务区的经营单位嘉和物业就把这个空置的一楼大房间给了南山大队。 徐文武下了车,四处张望了几遍,他昨天来的时候就经过这里,按道理这里也是在主线上,车流量应该不少,可为什么主干道的车却没多少开进来休息、加油的?整个服务区看上去有些空荡荡。 他不由感叹一句:“这里怎么没什么车进来啊?” 旁边的胖子白宇从车上抱下一床被子,笑着介绍:“徐哥,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我告诉你,这白天还有几个加油员,超市还有卖货的,你看到晚上咯,基本就我们警务站几个人。” “这里物业没保安吗?” “有啊!但那两个保安从来看不到人,偶尔来个保洁,搞一下卫生。” “为什么?” “服务区没钱啊!养不起这么多人。” “这是主线啊,车流量这么大,怎么可能没生意?难道没车进来么?” 徐文武越发觉得奇怪,东广那边的高速服务区建的都是气派辉煌,人声鼎沸的,生意从来都是爆满,别说超市,连肯德基、星巴克都有,哪里像这里这么落后。 白宇听到这,笑着用燕南话说道:“徐哥,你啷个也是燕南人,听没听过一句话?叫——火车好坐,燕南难过?” 徐文武点头,这句话燕南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都流传不知道多少年了,甚至让燕南火车站比燕南市本身还出名,但那是因为早些年,燕南火车站周边治安不好,扒手、骗子扎堆,凭借着“偷天换日”的娴熟手法,给无数来到燕南的人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令人敬而远之。久而久之,燕南火车站仿佛成了让人“难过”的是非之地,甚至有些列车马上要进燕南站时,列车员还会挨个提醒关好车窗,拉上窗帘,就是担心火车站台上停留的短短几分钟,都会有人“伸手”进来“掏心掏肺”。 “那不是老早的说法了么,这什么年代了,现在治安水平早不是几十年前了,再说了,那也是他们火车站的事,关这高速服务区什么事?” 这时,旁边走过的王龙冷笑一声:“这道理都差不多的,这南山服务区保安不管事,一天到晚找不到人,经常还有盗油事件发生,人家怎么敢进来?加上这边服务区物业也稀烂,超市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再说前面过来三十多公里就有湘北服务区,人家那边搞的干干净净、又大又好,都在那边休息好了,而且过了我们这,再走几公里下去就是马市收费站,下去就是马市镇,那人家还干嘛到这里来休息?” 原来如此,徐文武这下算明白为什么这个服务区生意如此之差了,一方面设置的位置就尴尬,夹在中间,一方面物业又不管事,几乎不存在服务意识,服务区也不安全,时间一久,服务区的口碑坏了,自然就没人进来了。 这生意越差就越没钱,越没钱就越招不到人,提升不了服务,就更赚不到钱。 这是一个死循环啊。 白宇又补充道:“而且我们大队之前就这么点人,要负责的辖区那么大,不可能安排民警在警务站常驻啵,这边也只能空置,这边有事大队出警过来也要四十多分钟,也管不及时,而建了警务站又不用,领导很不高兴。” 王龙精准补刀:“所以把我们几个倒霉的扔过来了。” 这话徐文武听着是苦笑不得,看着面前紧缩的警务站大门,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实确实比想象的还困难。 南山警务站的牌子挂在服务区一楼的左侧,门口墙上刷了蓝白公安标识、悬挂着公安标识的灯箱,大门是玻璃门,推开进去,开间是一间很大的办公房,用文件柜隔开,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摆了两张铁架床。 徐文武看了积满灰尘的地板,满是蛛网的房顶,他心里苦笑起来,这艰苦条件真的超出他的想象,连东西搬下来都没地方放。 看到这情况,连送几人过来的综合中队长胡成都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把几个年轻人就这样卖了。 “唉,我记得后面好像有几个扫把,你们还缺什么?我到时回队里给你们找。” 王龙见状,阴阳怪气道:“胡哥,那这不是缺什么,你看这里有什么?这比燕南监狱条件还差的多了!” 胡成听出这位辅警队长的情绪,但此时他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几句,倒是徐文武不说话,径直到后面翻出扫把、抹布,开始清扫起来。 他在派出所带过联防队,知道说一万不如做一千,与其喊三个辅警动手,还不如自己先带头做事。 果然,在他带动下,另外几人也开始打扫,几分钟后,清干净一排座椅,行李起码有个落脚地。 “好了,你们先忙,我先回队里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啊,我让今晚巡逻的给你们送过来。” 见到这边的沥沐风雨,胡成更不好意思久留,挥下手后就准备回大队,倒是旁边的高瘦辅警张晓明一下喊住他:“等下,胡哥,我也跟你回大队,我这几天休假。” 王龙见他也要跑,笑着喊住他:“你那假是在大队的,现在到警务站了,你这休假不和我们警务站说?” 在大队时,王龙就是辅警队长,以前辅警排班休假都是他安排的,虽然只是一点小小权力,但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这次调警务站来,他自然而然的认为今后白宇、张晓明依旧归他管,此时正是要张晓明向他表态请假。 可没想张晓明却脸一沉,把王龙晾在一旁,跑到徐文武旁边,问这位新警:“徐哥,你是负责的,我能不能回去?” 第十一章 熊 - 铿锵 - 乌衣 而此时的王龙也反应过来,这小子是绕过了自己,刚刚还想摆下谱,没想到却被无视,顿时脸憋的通红,心里一肚子气。 徐文武一愣,他虽然刚来,却也看出这高瘦寡言的年轻辅警对王龙有些不满,但他只是一犹豫,便说:“反正我们这里有四个人,我是新来的,我先不休假,你们三个轮转就是了,平时可以休一个,你这次就先回去吧。” 听到这,张晓明也不理王龙,跳上胡成的警用运兵车,便把门关上,看也不看气头上的王龙。 胡成也知道辅警间有些龃龉,但他笑着没说话,再一次告别后就驶离了。 他这一走也不是不负责,换作同样刚分到大队的郝啸和赵凯旋,胡成肯定不会放心,担心两个人没经验刚参加工作,那两个丢在这里,生存估计都生存不下去,而且还在实习期,被处分是轻的,搞不好会丢饭碗。 但徐文武虽然一样是新人,但他完全不一样,做人做事要老练的多,特别昨天的案子中,就看出人家的刑侦治安的业务水平,那比自己都高多了。 这样的人能出什么事?人家在派出所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就高速上这些个司机,这些个警情,应该是小case啦。 再说王龙也是老资历了,白宇又十分稳重,有他俩老辅警在,一般的小事应该也能应付。更何况警务站这边辖区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警情,大队一样要出警支援。 说不定,人家大队领导把他独自放在这里,就是想看看这徐文武到底又几斤几两。 而且最重要的是,南山警务站必须要正式启用了,需要一个二十四小时驻守的正式民警,不然没法向支队乃至总队交代。 所以胡成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一脚油就带着张晓明打道回府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走后几分钟,徐文武接到的第一个警,就是超越想象、难以应对的“恐怖故事”。 ………… 送走胡成,徐文武绕着警务站走了三圈,仔细研究了这个不知道还要待多久的“家”,可让他看来看去,是越看越恼,连一贯沉着冷静的他都有些开始懊悔起来:答应来警务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是人住的地方么? 外面办公室里倒是支队花了钱装修好的,做了一排办公桌,摆了几把椅子,还有台内网电脑。里面里两架钢架床,此外空无一物,连个床头柜都没有。 车就更不用讲,那台老朗逸,蓝白涂装,车顶装了个警报器,车门用力点都要散架似的,仪表盘常年亮着一排故障灯,给油倒是声浪大,一看发现原地吼。 这还是好不容易给警务站配的,听说李钢本来都不准备给警务站配车,准备让徐文武就守着南山服务区,不用管路面上的警,上下班队里派车过来接送。 大队总共就那几台车,综合中队一个运兵车,大队领导一台勤务车,其余的五台车全是事巡中队的,毕竟事故处理,巡逻执法都是事巡中队的事,就连这台老朗逸都是事巡中队让出来的,还带着条件——今天开始,从马市到湘北就属于警务站辖区,其中除交通事故这块,其余的警情,就都由徐文武处置。 听到这,徐文武就有点头疼,自己才上班第一天,占整个大队近一半的辖区就划为自己的“责任田”了! 而且,看来过不了多久,等熟悉一点了,马上事故也会移交过来。 等于以后这过半辖区的所有事,都由自己负责! 一个新警管半个大队,这听起来有些好笑,但站着李钢的角度看,却又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南山大队辖区近百公里,但大队基地设置在朝南的南山县这一头,而马市到柏庐朝北这段,离大队就是一条直线的两头了,等于是隔了整个辖区,出个警就要快一个小时,万一在对面,还要绕到湘北辖区去掉头,来回就是一个多小时,如果有紧急警情,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这设在南山服务区的警务站就特别重要,北向的警情接处起来能节省半小时以上。 加上这边要搞中途检查点,更是必须派个民警守在这,反正警务站也没有处罚纠违的任务,只是单纯接处警,相比大队的民警虽然辛苦,但反正徐文武新警本来就要锻炼,这总比新兵下连队轻松吧。 这就是李钢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徐文武第一天遇到的警情就比想象中的复杂太多。 ………… 在被张晓明无视后,王龙情绪上头,当即就甩下徐文武和白宇两人,往服务区经理办公室去了,也不说去干嘛。 徐文武也不做声,正想着怎么搞个空调来,这时电话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来电,他接起来,那边说一个女性声音。 “徐文武吗?这里是大队,这样的,452公里往南方向,有个警情,有过路司机反映,呃……这个是真的吗?我再确认一下,你等下哈!” 徐文武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警情过来了,这警务站都没安顿好,坐的地方都没有,行李都没打开,结果就要出警了? 这时那边大队的值班电话好像有些问题,没说完就挂掉了,但过了十几秒又打了过来。 “什么情况?” 徐文武对这第一个警情有些莫名的兴奋,可那边的指示却让他怎么也想不到。 “……那个,是这样,刚刚有过路司机反映,那个452公里往南方向的路边……有一头熊。” “什么东西?” 徐文武以为听错了。 “我说路边有头熊!” “啊?!” 徐文武愣了几秒,他打开外音,转头问旁边的白宇。 “你们这……高速公路上还经常有熊出没吗!?” 白宇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几遍,也才反映过来,惊叫道:“怎么可能!这路边野猪、野鸡倒是见过,熊!?真的是那个动物世界里的熊!?还在路上走!?” 徐文武和大队值班员确认了几遍,那边再三确认是有司机反映是头熊。 “活的?死的?” 徐文武再问,那边却说不清楚具体情况,要民警到现场查看,记得及时反馈。 这下还真到了徐文武的认识盲区了,他自认为派出所两年下来,见识的也不少了,但高速公路上找熊这种事,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个也……太复杂了吧,这熊我能怎么办?要是真有头在路边,我过去又没武器的,能做什么?能不能让大队那边的事巡中队出警?我这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啊。” 值班员妹子也有些委屈:“但也不能不管啊,那熊在高速公路上也是危险源啊,再说了,这个警就是他们事巡让我派给你的,说以后马市到湘北这边的警情都是警务站管。” “那好吧,帮我通知下森林公安他们,再联系下镇政府,看是不是有什么养殖场什么的。” “好……你注意安全。”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留下徐文武和白宇面面相觑。 等过了十几秒,等徐文武消化完刚刚这匪夷所思的信息,他还是咬了咬牙,招呼白宇准备出警。 “徐哥,我们真去啊?” 白宇一边穿反光背心,一边心惊胆战的问徐文武:“那真是头野熊,那不会吃了我们去?” 徐文武拉开车门,脸上也有些烦躁:“这车上有什么装备没有?警用盾牌、警用伸缩棍什么但?我刚过来,连八件套都没发,你们这出警怎么都没什么装备?” 白宇摊了摊手:“大队倒是有些反恐装备,但警务站这边一直是空置的,哪里会准备这些。” 徐文武叹了口气,现在全身上下唯一的铁制物件,就钥匙扣上的挖耳勺了。 拿挖耳勺对付熊? 开什么玩笑! 但警情就是命令,不得不出发,万一真是一头活熊,伤了人就麻烦了,他一边发动车,一边思虑等下怎么处置,好在这毕竟是开警车过去,警车上有警报器,还有警灯,熊应该怕这些声响吧?再说了,等下看情况,先远远跟着,划立隔离区,发现不对,等森林公安他们赶到再处置。 考虑妥当后,徐文武一脚油门,正式开始第一次出警。 ………… 南山服务区是京珠高速南溪段465公里往南方向,这个警情在452公里往南同向,看起来只有十几公里,但徐文武所在位置已经过了452公里,要跑到对面往北444公里柏庐收费站去调头,才能赶到“熊出没”的位置。 开着这台老朗逸警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这车空调效果差,开久了憋的慌,一开窗,冷风就呼的往车里灌,徐文武缩了缩脖子,看了看远处落山的残阳,心里有种感慨而奇异的感觉。 这陌生的高速公路以后可能就是自己一生的事业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个警情就如此奇葩。 这时,他手机响起,又是值班室打过来的。 “喂!徐文武,那边又有几名过路司机报警!确认了,那熊是活的!真的是头熊,就在路边排水渠里!” 第十二章 熊出没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头皮一下炸起来,他以前在派出所接触过许多奇葩报警,有夜跑群众把路边草丛里的金毛犬当狮子,害得整个所紧急出动抓捕的,有一户人养侏儒凯门鳄当宠物,通过马桶爬到楼下,吓晕老人的,但那都是一些乌龙警情,大部分都没什么危险性。 可这是一头活生生的熊,还在黑漆漆的高速上!? 旁边的白宇此时也紧张起来:“徐哥,要么我们别去了吧!这南山山脉绵延几十公里,主峰就有十二座,山这么高,林子这么深,真有野熊跑出来,那都是饿过头,准备找食物冬眠的,你看我们俩,哪够它吃的。” 徐文武瞥了一眼这大白胖子,说:“你这体量,还是够它吃几顿的了。” 白宇这下就差哭出来了:“哥,你别开玩笑了,我真怕到时那熊趴车门了,万一我们这老朗逸撑不住,那我下车可跑不动啊!” 徐文武这下反而笑出来了:“那我不就只要比你跑的快就行了嘛。” 白宇此时脸比哭还难看:“别吓我啊,哥!我没开玩笑,我到时跑不动的!我们还是别去了,等森林公安先到了再说吧!” 徐文武看了一眼旁边沿着高速绵延远方的峻岭崇山:“没事的,这我们毕竟能随机应变嘛,要真等他们森林公安赶过来,估计得一个多小时了,到时万一有车撞上去也太危险了,由着那熊乱跑也不行,到了下面村里更麻烦,这天色愈来愈暗,我们起码先过去做好警戒,搞清楚情况。” 说话间,两人已经掉完头,往“熊出没”地点已经只有几公里了,徐文武降低了车速,打开警灯,拉响警报器,他紧握着方向盘,让白宇仔细看路边,别漏了踪迹。 这台老朗逸的警笛倒是能用,一路尖叫着赶到报警地点,徐文武把车速已经降到最低,在最右边的应急车道上慢慢前行,身子绷得铁紧,随时准备挂档踩油门,一看到有动静就倒车后退。 在他看来,这野生动物,怎么也应该会怕灯光与声响,这警车虽然破,怎么也是钢铁造物,只要不是什么大棕熊,应该也咬不破这铁皮子,再说了,南方应该也没棕熊啊!最多有个狗熊、黑熊什么的,那东西就算下山也是翻个垃圾桶,爬围栏偷个狗,吃个鸡的,不怎么敢攻击人,好几年没听说南方有野熊攻击人类的新闻了。 想到这,徐文武心里安复了些,旁边白宇不住问他车门锁好没有?徐文武回答刚刚已经锁了几遍了,再说了,这熊还会拉车门不成? 白宇此时脸上发白:“你别说拉车门了!我都见过熊还会开车的!” 徐文武有些哑然失笑。 “开车?你那个怕是看动画片吧,那也太扯了!” “不是,是真的!千真万确!” “在哪里看的?!” “呃……生态动物园,那熊会踩独轮车!还会顶球呢!” “噗……”徐文武一下没憋住笑,这时白宇忍不住严肃道:“我知道那是动物园!是训练的!我的意思是说这熊智商不低,到时真说不定会扒拉我们车门,你一定把车门锁给锁好了!” 徐文武看他一脸认真样子,苦笑着点点头:“好好好,你自己看,锁了几遍了。” 就在这一路又惊又怕的张望间,两人已经开车驶过了报警地点,徐文武越开越慢,也同白宇一边张望:“你看到熊没有?” “我也没看到啊!这都过了一公里多了!” 刚刚一路过去都没看到熊后,白宇顿时轻松许多。 “太好了,等下就反馈值班员,说没发现就行了,我们回去吧。” 可徐文武却突然在应急车道把车停住,然后开始慢慢倒车。 “前面值班室通知我们说那熊在排水渠里,这刚刚黑灯瞎火的,排水渠又低,没看清楚,我们再倒车到报警位置仔细看下。” 白宇这下郁闷起来,只感叹这新警真是胆子大,这种警还这么认真干什么,没发现不是最好的事么。 这台警车便慢慢在右侧应急车道倒车,此时车流量很少,几分钟才有路过车辆开着灯光驶过,徐文武又倒回了报警位置,他一边看着反光镜,一边借着后方来车的灯光,看着路边的排水渠。 忽的,徐文武把车停了下来,右手还把警笛给关了,整个人神情凝重地望向右侧窗外,白宇此时也跟着紧张起来,问他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这位面容英朗的年轻民警却示意他不要说话,一边侧耳聆听,最后,更是把车窗摇下一半,好听的更清楚,吓得白宇连连摆手,生怕这漆黑如墨的窗外,突然伸进一只熊爪。 “哥,求你了,你打开车窗干什么啊!这万一那玩意就在窗外,这伸手进来……” 徐文武却竖起食指,打断他道:“别说话,你听!” 白宇只好闭嘴,此时也跟着他竖起耳朵,果然,窗外高速公路边,传来“昂~昂”的奇异声响,那声音十分古怪,听起来有些沙哑,又有些低沉,不像白宇听过的任何生物。 “是……那熊在叫?” 徐文武点点头:“应该是的,但情况不像很好的样子,我们再倒一点,应该就在旁边了。” 他又往后倒了一段车,此时左边正常车道里,一辆大挂车驶过,高流明的车灯把这一片照得通亮,而此时,徐文武和白宇两人瞳孔猛地放大,只见右前方几米处的位置,一只黑熊脑袋正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啊!”白宇一声尖叫下。 “艹!”徐文武也跟着发出一声喊,同时右手猛地下意识挂进前进挡,右脚油门顿时踩到底。 这台朗逸顿时爆发出一阵轰鸣,“刺~喇”轮胎一声锐响,两人已经驾车窜出十几米,顿时把那熊甩在身后! 可徐文武开出百里米后,终于冷静下来,他又停住车,刺鼻的轮胎烧焦味道顿时涌进驾驶室,他却毫无知觉地回头看下刚刚那处,旁边白宇急得不行,连声问他怎么停下来了?还不逃命?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白宇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还有什么奇怪的!?刚刚亲眼看到那熊了!那熊头不就正对着我们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艹!我尿都差点吓出来了!” 徐文武摇了摇头:“不是,你没发现那熊都一动不动嘛?按道理,这我们开着警车,又拉着警报,还有警灯,它看到我们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那喊叫,按道理,它就算不逃,就算来攻击我们,也不应该在那动都不动啊。” 白宇此时毫无兴趣讨论那个吓人的生物,而徐文武仍在分析:“而且你看啊,刚刚那角度位置,那熊明显就是在排水渠里,但它却也没通过排水渠逃跑,估计肯定有问题,很可能受伤动不了!” 一边说,徐文武一边又往后开始倒车,白宇急叫道:“你干什么!?还过去干什么?都看到那熊在那了!” 现在徐文武脸上已褪去了恐惧:“你相信我,那熊肯定动不了,我们过去确认一下。” “不要啊!我要下车!” 不顾白宇的拒绝,徐文武一边倒车,一边说:“别说了,等下到熊旁边了,你下车就是了。” “那……那我不下了。” 白宇只好悻悻收口,等车又倒回来远处,徐文武克服恐惧,拿出手电筒照向那熊。 果然!只见一头黑熊正被卡在那高速公路旁的排水渠里,那水渠深且窄,这熊不知怎么掉了进去,整个身子卡得很紧,进退不得,此时被灯光照耀,四肢正不停抽搐,想挣扎起身,却越陷越紧,只露出熊头,伸出地表,望向警车。 见到这熊真动弹不得后,白宇也总算松了口气,他一回头,却见徐文武正打开车门。 “你又干什么!?”他急着叫住徐文武,这位新警却回头笑道:“没事的,这熊绝对出不来,我下去拍几张照。” 说完,徐文武便下车,走近那熊,白宇看他打量了一会,真没什么危险,便也战战兢兢地跟着下了车。 走近一看,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打量一只大型食肉动物,这头黑熊看起来也不太大,比一般的大型犬大不了多少,胸部有道浅色的月弯形标记,呈“V”字状,脖子上的毛粗且密,耷拉下来倒还真有点像一条大黑狗。 闻到人类接近的气味,那熊“昂唔昂唔”的叫的更起劲了,徐文武仔细看了看附近,只见旁边不远处正是一个高速公路港湾,还有一个垃圾桶,食物残渣洒落一地,方便面汤汁、饼干碎渣被翻得到处都是。想来,应该是这熊到了要入冬的季节,被这高速公路上面的食物气味吸引,便从护栏缺口地方爬进来,却不小心掉到这排水渠里,卡在里面上下不得。 搞清楚情况后,徐文武回报了值班室,那边也连连称奇,他又催了一下森林公安,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就有开着皮卡车,拿着绳索长棍的森林公安民警到了现场。 第十三章 辖区 - 铿锵 - 乌衣 这人家的装备就齐全多了,两位森林公安的同志上来先问了情况,然后拿出小臂那般粗的麻醉枪,抵在动弹不得的狗熊腹部,一针下去,又等了半小时,待药效发作,这头熊死死睡着,便下去用绳索绑了,再用皮卡上的绞盘慢慢把熊拉出来,接着捆好,放进背斗里的笼子中,这个奇葩警情总算完结。 “这熊是哪里来的?我们这南山山里还有这东西?” 徐文武给同样穿警服的森林公安兄弟递上两根烟,人家接过来,吸了口后回答:“哈,你们不知道吗?这柏庐镇底下就有专门养殖黑熊的养殖户,但是这今年没有跑过熊,这头熊倒像是三年前跑的一头小熊,在山里躲了这么几年,之前我们搜山都搜了十几次没抓到,这头崽子精的很,你看,它这爪子都全是齿牙嶙峋的,牙齿外翻断裂,明显野化了,攻击性强,之前都躲在南山后山深处,刚好最近柏庐搞开矿,天天打山炮,把它吓出山,又没东西吃,就跑高速上来了。” 那人又笑道:“也算你们运气好,这刚好摔下来,卡在水渠里,要是没卡住,那万一有个车停住这里,那个司机下来上厕所,说不定就把人都拖走了。” 听到这,徐文武苦笑一下:“那这种好运气我还是希望别再有了。” 又聊了两句,森林公安这边把熊带回处置了,徐文武把现场拍照反馈后,也往回走,这高警生涯的第一个神奇警情,没想到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回到警务站,那边王龙居然还没回,白宇给他打电话,说是在这服务区物业周经理那里喝茶,那边声音嘈杂,估计聊的正欢,说了两句后,王龙又让白宇和徐文武过去,说介绍这周经理给他两认识。 白宇握着话筒,看了旁边的徐文武一眼,把这情况说了,问徐文武过不过去? 没想到徐文武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了,那边王龙暗哼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白宇听出两人间明显有了隔阂,他夹在中间,这情形又有点尴尬,便试探着和徐文武说:“徐哥,你这虽然是正式民警,但王龙他毕竟在这里也是老辅警,这边服务区他还是很熟悉的,我们以后住在这,也该过去认识认识。” 面对白宇的好心提醒,这边徐文武却面无表情,他当然明白这现在刚刚建站,服务区这边的关系相当重要,但他心里想着的是这就算要和服务区接触,也不应该以这种形式,也不应该通过王龙。 今天虽然是他高警生涯的第一天,却不是他从警的第一天,怎么样带队伍,怎样管理这个小团队,徐文武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带着白宇,一边收拾起后面的小小寝室,一边和他聊着路上的事。 这以后自己就要管一段辖区了,却连基本情况都搞不清的话,那就抓瞎了。 白宇人胖,外表也和气,和徐文武刚刚这一番“出生入死”下来,倒觉得十分投机,此时一股脑的把辖区的情况介绍起来。 南山警务站虽然也有个南山两字,实际上却是南山山脉的后山,也就是北段,这里离南山县还有几十公里,警务站再往北,就是燕南京珠高速的最北段——柏庐段,再往柏庐过去,就是隔壁湘北市的雷石大队辖区,而警务站往南过了马市收费站,就是大队的辖区,全长是大概四十多公里的京珠高速,听说半年后,还要开一条永南高速,那条新路会从警务站辖区穿过,估计到时还会有一段高速归到警务站的辖区内。 而这四十多公里高速上,沿线是绵延几十公里的南山山脉后山,大部分属于山区高速,其中有三个收费站,分别是北边的柏庐,中间的慈溪,南边的马市,而警务站最靠近的就是马市收费站,下去就是马市镇,也是附近最大的镇了,常住人口20000多人。 这条路上,不只是高速警察一个单位,同时还有路政、养护、收费站、施救队等等相关部门,各自职责不同,编制不同,任务不同,这些部门基本都属于南溪高速管理集团燕南分公司,他们算是一个系统的,但和高速警察彼此之间工作上联系紧密,遇到事故等情况,都是互相通知,协同出警。 但彼此毕竟不是一个系统,加上又没有隶属关系,以及长久以来的复杂历史,导致工作中也不是那么的“亲密无间”,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有些“摩擦”,甚至是“斗争”,而具体什么情况,白宇就给了个古怪表情,让徐文武日后慢慢体会了。 徐文武也知道这协助单位间,有些龃龉倒也正常,点头表示明白。 “噢,对了,我们这服务区属于哪个部门管辖?” “哈哈,问的好。” 白宇停下手里的拖把,一指窗外巨大的服务区广场,那里竖着“维修”、“餐厅”等几块通亮的广告牌。 “你可别小看这服务区,里面的机构也很复杂,这服务区不属于燕南分公司,它是直属于省公司下属的运营部的,但它的修理厂又是高速集团外包的,餐厅呢,又是服务区自己运营的,而加油站呢,又是直属于……” 徐文武听了一半就不想听了,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个南山服务区里各部门的关系就如此复制,看来以后工作协调起来,根本轻松不了。 而且,这还只是高速公路也不只是路上这些部门公司,除了路上的这些部门,这沿线还有各地的乡政府、镇政府、沿线派出所,对了,还有今天刚刚来的森林公安…… 这一条路,真就是一个小小的社会! 想到这以后还有这么多部门要打交道,这么多事要处理,徐文武就头疼起来,这比派出所轻松不到哪去! 但此时他也收起的之前的轻视之心,看来以后要守好这片辖区,真需要下一番功夫。 “那我们平时主要工作是什么?” 徐文武一边想,一边把两架钢架床的床板整理好,一边又问道。 白宇有些奇怪的反问:“今天我们李大没和你交代吗?以后检查点开通后,我们估计要二十四小时在警务站驻点值班,这边以后会成为一个路上检查点,进服务的那些危化车和客车之类的,都要我们负责检查,有违法的还要处理违法,而且,像今天这样辖区路上的警情,也是我们出警啊。” 徐文武点头:“那就是守着警务站搞检查,开罚单,中间有警就出警咯?李大今天倒和我说了一下,但是没说这么具体。” 白宇苦笑道:“那你别看他猛张飞的样子,他实际上很精的,这你昨天刚来,肯定不会把任务都一下全告诉你啵!到时把你吓跑了怎么办?估计明天挂牌后,那时他才会给你安排这些具体任务。” 徐文武边听着白宇的吐槽,一边把床板铺上床,这用铁皮文件柜隔出来的寝室,空间太小,这摆了两张床就基本没什么空间了,他又把被褥行李放进来,好不容易才折腾出一个可以睡人的地方后,才坐下来歇了口气。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对了,这现在还没让我们处理事故,到时这边有事故的话,是让大队过来处理吧?” 听到这话,白宇却冷哼一声:“这现在你刚来,肯定是先这样搞,但是你看吧,等时间久点,他们事巡中队长程天肯定会去找李大,到时肯定会让我们警务站负责这个辖区的简易事故。” 事故和执法,是高速警察的主业,毕竟这高速警察前身就叫高速交警,做的主要还是交警的工作,主要业务也就是这两块。 执法不用说,徐文武都知道就是拦车、查车嘛,看到有问题的车辆,拦下来,涉及违法的用警务通或者PDA(警务移动终端)开单罚款,这类似于派出所的治安打击,但交警业务毕竟还是比较单纯,其中涉及刑事犯罪的内容比较少,也就是一些酒驾、醉驾,还有一些重大刑事违法线索的查处,但那些基本查到后就是移交,具体办案不太用管,相比派出所刑事打击这块真是轻松太多了。 而事故,基本上就算是交警的主责业务了,徐文武在这块还是彻底的知识盲区,他自己以前开车虽然也出过事故,但那都是简单听交警划分,再走程序就是报保险就是了,可现在自己也算是当了交警,到时总有自己处理事故的那天,责任怎么认定,程序怎么处理,这块得需要恶补。 “对了,我们这里事故处理,有什么培训之类的吗?” 白宇摊摊手:“我们辅警基本不管事故的,具体就不清楚了,但我看他们老民警,基本都是有培训有课程的,哦,对了,他们好像还要事故考试,考完能拿事故处理资格证什么的吧……” 正说话间,警务站的门被猛的打开了,老辅警王龙回来了,看到两人把卫生都已经搞了个七七八八,也啧啧感慨了两句。 白宇见他进来,神情有些拘束,王龙却不客气,径直走到白宇刚刚收拾好的床边,老大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被褥往上一摆,当即就把白宇的床占了。 第十四章 挂牌 - 铿锵 - 乌衣 “哎呀,这床都替我铺好了啊,辛苦了啊!” 说完,王龙就脱鞋往上面一躺,也不管另外两人的目光,开始睡了起来,虽然语气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动作却十分霸道。 警务站后面只有这两张床,只能睡两个人,王龙这一下就先占了一个,徐文武都一愣,他没想到这老辅警居然如此嚣张,白宇却是一脸习惯的表情,默默地提起自己的东西,想要到前面办公室找几个凳子将就一下。 “你这……” 徐文武刚想替他打抱不平,白宇却一摆手,抢在徐文武之前劝道:“没事啊,我就到前面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就是了,再说车里也可以睡……” “不行,你睡我这里,我刚好到前面看看,查点资料。” 徐文武叫住白宇,硬把他拉到自己这架铁架床上,把位置让给了他,白宇不住推辞,徐文武是硬压着才把床让给了他。 “你先睡,我说了有事,本来也睡不着,而且明天我就找队里协调,到时一定搞个寝室什么的,不然我们这两张床也不够住。” 看到这,白宇才肯躺下,徐文武提着东西到警务站前面,这前面的办公区空荡到说话都有回音,好在还配了一台内网电脑,徐文武坐在电脑前,登上去看起了总队网站,同时又下载了一些业务相关的法律法规,又看了看总队的数据排名,开始研究起交警这块的业务。 到了深夜,后面寝室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这白宇虽然平日说话声音不大,这鼾声却十分夸张,徐文武简直感觉后面有头巨兽,那鼾声把对面楼的声控灯都弄亮了,估计这一通宵不会停。 看来不管怎么样,明天都得再找个寝室,不然以后想睡个好觉都不容易。 徐文武一边想,一边把外面的几个椅子拼成一条,和衣躺上去,迷迷糊糊间,总算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在服务区餐厅吃了早饭,王龙却没跑服务区经理那边喝茶去,看来也知道今天是挂牌的大日子,白宇和徐文武忙活了一早上,把警务站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总算家什不多也有不多的好处,这打扫起来算比较轻松。 到了十点多,远远就看见一行两台警车驶进服务区,停在警务站门前,正是大队长李钢带着宋玉、胡成到这边举行挂牌仪式,高挑爽利的女警赵凯旋,举着照相机在旁边抓拍。 “哎呀,不错,这边卫生都全部搞了啊!我开始还担心,想着要不要从队里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没想到你们几个人就搞完了。” 看到这以前蛛网尘埃都被一扫而空,李钢脸上笑得十分开心,他是部队出来的脾性,最看重内务卫生,作风纪律,一看徐文武这么懂事,这下更放心了。 但徐文武还没回话,倒是旁边的王龙抢先答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李大您在大队教导的好。” 徐文武瞥了他一眼,倒也没作声,旁边白宇此时冷哼一声,替徐文武表达不满。 高警总队的仪式一般比较简略,这次的挂牌也是十分简略,没揭红布,没放鞭炮的,就真是举起新做的“南溪高速警察南山大队南山警务站”的招牌,挂在警务站门边的墙上,一行人围着拍几张照,就算是礼成了。 连作为新人的徐文武都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太简略了,但想来简略也有简略的好,自己本就不是喜欢这些场面的人,这样倒也方便。 挂完牌,李钢在警务站同几人谈话,本来是要搞座谈会的,可这边的条件实在太简陋,连椅子都不够,便干脆都站着聊了几句,就算是动员了。 “现在我们警务站条件比较艰苦,大家又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工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压力也大,但我相信我们小徐同志啊,毕竟是沿海先进地区回到家乡的优秀民警,这点事肯定可以克服的,我希望……” 听到李钢刚好说到这,徐文武赶紧找个机会,插话进去。 “李大,我还有几个情况需要向您报告一下,这个我们警务站现在有个当务之急,就是这个生活问题,我们现在床位不够!里面寝室只有两张床,还有,这个外面只有服务区的公用洗手间,那里连热水都没有,想洗热水澡还要自己去提水,另外,我们这里也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现在天气还算好,再冷一点,怕是难以坚持。” 徐文武开口就连提了三个急需解决的问题,李钢挤着黑脸,勉强笑着听完,然后就叫来旁边的胡成,点着他开始训起来,把胡成一顿狠批,说他作为内勤负责人,怎么连兄弟们这么多困难都没解决,这大家睡觉都没地方,那还怎么工作!? 胡成此时也很委屈,他心想这本来警务站条件就不成熟,拍板硬要上的也是你李黑脸,怎么现在板子全打到自己身上了? 但他话还是回得好,马上保证一定尽快解决,空调、洗衣机之类的,凡是队里有的就马上搬过来,没有的就立马立项买新的,至于床的事,队里有几个空床位,今晚就组织人想办法搬过来。 听到这,徐文武马上拒绝道:“这不是床的事,你看里面寝室只有那么点空间,摆两架床已经没空间了,得先想办法找寝室,我就想能不能请大队领导帮忙和服务区协调一下?我看了一下,他们服务区倒是还有不少空房间,带独立洗手间的都有,如果能从他们那里想办法整一两个寝室,那我们这边问题就基本能解决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南山大队的老人,脸色都有一瞬间的古怪,气氛也停滞了几秒,特别李钢、宋玉两位大队领导,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徐文武也察觉不对,但他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的,这自己警务站本来就在服务区里,工作也有利于服务区的经营,警务站对服务区还有部分管理的责任与义务,也有服务的地方,这向对方业主单位协调几个空房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又不是什么索拿卡要,正常的工作关系而已。 这有什么奇怪的? 在尴尬的几秒后,李钢轻咳了一声:“这个……寝室的问题,到时再看吧,这个你们自己警务站自己也可以去说啊,这个床的问题……” 旁边的宋玉此时也解围道:“哦对,大队仓库还有几个折叠床,可以先搬过来顶用一下,那行军床式样的,不怎么占空间,连这外面办公区也可以摆嘛。” “对,你们辛苦啦,条件确实十分简陋,但这个也是一种锻炼,我当年在西北搞拉练的时候,那个沙漠里啊,我近一个月没洗澡,没挨过床,那个……” 李钢此时也打起哈哈,开始“忆峥嵘岁月”,徐文武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又提了几点工作要求,布置了几项工作任务,这次没有“座位”的“座谈会”就这样结束。 这挂牌到谈话,整个突出一个字——快,也可能是大队领导看这边条件太差了,午饭都没说留下吃,同徐文武三人握了握手后,就准备回程。 送领导上车,看着大队一行人驶出服务区,徐文武顿时有些惆怅,特别对比起光鲜亮丽的赵凯旋,想到自己今晚连睡哪都不知道,简直欲哭无泪。 “这……刚刚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我提找服务区要房间的事,老李他们是那个表情?” 等人一走,徐文武就转头问旁边的白宇,这胖辅警在南山也做了几年,应该清楚里面的门道。 可白宇没急着回答,他对着徐文武挤了挤眼,示意旁边王龙还站在旁边。 徐文武马上会过意,收口不提,这边王龙倒也配合,见大队领导一走,马上也拍拍屁股往服务区那栋小楼找人喝茶聊天去了。 他一走,白宇小声凑过来说:“唉,徐哥,你是不知道,很多事看起来没那么简单的,老李他也不容易,唉……” 徐文武这下更纳闷了,这白宇支支吾吾地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又不是违法违纪的事,只是请大队领导协调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有什么你说啊,别这样神神秘秘的,这我们自己警务站几个人,连睡觉都安排不好的话,确实难以开展工作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徐文武如此坚持,在扭捏了半晌后白宇才说出实情。 “这事挺复杂的,要从之前的事讲起……南山服务区建设一开始,他们自己就存在很多问题,管得稀里哗啦的,治安又不好,还有盗抢偷油的情况,生意一直上不去,他们经理周立之前请派出所帮他们打击,人家来了几次,蹲了几次点,但一直没什么效果,加上这里远,就不肯来了,再催就说是我们高速警察的事。” 听到这,徐文武倒理解,沿线派出所来说,高速公路就像铁路一样算是一个封闭单位,人家自己上高速都不容易,你这边的案子不愿意管倒也正常。 第十五章 追车 - 铿锵 - 乌衣 “后面,这周立就找了我们老李,老李当场就答应了,还保证一定抓到,老李这人你知道,部队出来的,原则性强,作风也硬,可他偏偏就是这个作风太生硬了,回去后他就马上布置这个盗抢打击,当晚就把队里人都拉上来,换便装的换便装,假装保洁员的保洁,躲货箱的躲货箱,还差点就要开枪库,上枪了,最后还是当时的教导员陈冲把他拦下来,说这动枪太危险了,而且就抓个高速小偷小摸的,又不是早些年车匪路霸的年代,没必要上装备,这才把老李那动枪的心给按下去……” “等等,你说我们这里还有枪?” 徐文武一下倒来了兴致,他以前在地方公安,最烦的就是配枪任务,一方面怕丢,一方面怕出事,但现在回来当高速警察,这下以为以后没什么机会摸枪了,心里还有点遗憾,毕竟当警察连带把的机会都没得的话,那总觉得不像回事。 可没想到这大队就有枪库? 白宇一点头:“当然了啊,听我们最老的老同志——彭大讲,这我们总队十几年前的时候,经常要通宵打盗抢,经常配枪巡逻的,他都开枪打伤过两个抢劫犯,这我们大队当然有枪库了,而且这我们那枪还挺新呢,一排排95突,帅的很,以前没出事的时候,老李还经常组织我们擦枪保养,摸得机会太多了。” “出事……” 徐文武敏锐的听出关键两个字,白宇此时也叹了口气:“对啊,就是那天晚上出的事,李大他不是把队里人都拉上去了嘛,这那天也是奇怪,不知道哪运气这么好,当晚就还真遇到一个偷油贼了。那贼是开个改装后的面包车,车后厢改成一个油桶,带着个抽油泵,等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偷偷开进服务区,先转圈看哪台车睡熟了,看哪台车油箱盖没传感器,等选好目标后,再把车偷偷摸摸开到那停着的大货车旁边,然后用特制工具弄开油箱盖,把管子伸进柴油箱里,然后把油抽走,这大货车一箱油动不动就几千块,他们就专门干这个。” “然后呢?” “那天这贼不知道是太嚣张了,天天来,还是运气好,反正我们蹲守的第一天就碰到这贼了,那天这偷油车刚停好,李大他就发现了,然后让我们准备等他那个伸管子的时候就堵上去。” 讲到这,白宇有些感慨,放缓了语气:“但没想到,不知道是那贼警惕性高,还是我们露了破绽,反正还没伸管子,那贼就突然发动汽车,一看就要跑的架势,老李当时就一下跳出来,上去要堵他,结果我们的围堵车还没合拢,那人家一脚油门,面包车就冲出包围圈,人也冲出服务区,上高速了,本来陈教看到人跑了,都说算了,偏偏老李当时一上头,喊着全队都开车去追那偷油车,那偷油车虽然开的快,但架不住老李不要命的开法,在几公里外的高速主线上被追到了,一路喊话都没喊停,老李也是胆子大,干脆就开车别那个偷油车,结果那小子运气好,一别没把他车别下了,倒是一脚急刹车,后面的一台路过的丰田车撞了上去,这下后面车上的人哪见过这阵仗,一下急着打方向躲避,就坏事了,丰田车子刮到中央的水泥墩上,掉了两个头,转了几圈,又撞到右侧护栏上……” “麻烦了。” 徐文武听到这,已然猜到了接下来的问题。 果然,白宇讲那个丰田车,撞到护栏后车几乎报废了,车里就一个女司机,人伤的重,送到南山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后,算是救回来了,可也花了几十万治疗费,而那个偷油车却反而跑了。 这抓捕过程中,误伤群众,是最麻烦的事,徐文武这下明白李钢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抓偷油贼没抓到,反而造成后方事故,这人家家属怎么不会闹?当天就一堆人过来把我们大队门都给堵了,要我们给个说法,而李大当场就被停职了,总队下来人调查了好久,检察院都来了,差点就要脱衣服,后面还是花了几十万,李大赔了钱,挨了个大处分,还追究了值班领导陈教的责任,把陈教给调离了,加上那人最后恢复的还行,这才没再找我们。只是那受伤的司机出院后,还要求赔偿,还找到服务区要钱,这服务区的上级管理方南溪高速集团经营部没办法,也赔了一笔大钱,这事才算完,可后面南溪高速集团把这事归于我们追击不力,造成后果,要我们把这钱给出了!可这明明最开始就是为了帮他们打击违法,才出这情况,哪有还要我们给钱的道理!?反正后面两家单位为这个事又吵了好久,这现在我们和服务区就基本断了来往,搞成这个模样了。” 听到这,徐文武沉默片刻,原来是这么一个情况,难怪当时一说让老李替他去协调一下,他们几个人是那副表情,这以前有这么一回事,难怪现在关系搞的这么僵。 想到老李也不容易,徐文武感叹一句:“我明白了。” 白宇点点头:“是吧,反正想靠大队领导去协调,估计是难了,人家服务区现在还觉得我们大队欠了他们一堆钱呢,这关系一下根本处不好,估计到时真要帮忙的话,只能看我们自己的私人交情了。” “对了,还有个事,这按道理今天我们挂牌,支队领导也应该过来一趟吧?昨天老李自己也说了啊,说会请支队领导过来到警务站看看,这怎么今天又没见人啊?” 徐文武又发现一个问题,这他本来昨晚就想好,要是大队不肯解决警务站的住宿问题,他就向支队领导开口的,可没想到今天连支队领导的人都没见到,这也太奇怪。 白宇此时苦笑道:“唉,可能支队领导比较忙吧,这段时间确实事情比较多,总队又喊着搞新的勤务模式,可能跑别的现场去了。” “那也应该来一下吧,反正我就觉得有点怪怪的,总感觉我们大队好像不太受重视,氛围也有点冷冷清清的……” 见徐文武观察如此敏锐,白宇也只好实话实说:“你其实也说对了,老李确实也不太受重视,他之前那个事,受了处分,支队领导对他也有想法,加上现在却确实最近比较忙,估计就没过来看了。” 难怪,徐文武想起前天自己刚来的时候,挖出那个涉毒线索后,老李那个激动样子,看来他确实也憋了一口气,想重新证明自己。 “好了,不说了,不来也好,我们还轻松一点。” 徐文武拍了拍白宇的肩膀:“今天是我们挂牌的第一天,先开个胡吧,检查点搞起来。” 南山服务区检查点是警务站的最主要任务,现在服务区白天的客车、危化车等重点车辆里进来的不少,按要求每台重点车辆都要到检查点登记,接受检查,民警要到车上仔细排查重点车辆的各种情况,尽量保证这些高速公路上的重点车不出问题。 同时,检查点反正就在服务区入口处,这边什么车进来都一览无余,有什么明显违法的车辆也能及时发现,进行查处。 这就是警务站最主要的任务。 徐文武这时穿上反光背心,戴好帽子,又看了看前面大队送上来的装备: 箱子一堆,实际上东西却不多,两副警用塑胶盾牌、防爆叉两个,发光警示棍三支,防爆头盔两顶,手铐一副。这些东西都是灰扑扑的,一看就是陈年老货。 “这么连个伸缩警棍、辣椒水都没有啊?” 徐文武掂量了几下,这都是一些处突装备,平日执法又没什么用,他摸了半天,才从旁边找到一个老式大哥大样式的设备。 这就是PDA(警务移动终端),执勤执法、处理事故、登记检查都是靠这家伙,好在大队这倒是没有忘,给带了上来。 “还好这个在,这下能开单,搞检查了。” 这PDA他之前就在派出所用过,这虽然制式不同,但操作逻辑还是相通的,徐文武自己操作了几遍后,很快就上了手。接下来便和白宇分了工,白宇负责用警务通拍照登记,徐文武负责登车检查。 中午是自己花钱到服务区吃饭,这南山服务区的饭菜相比大队来说,简直难以下咽,但毕竟工作餐,忍忍也就算了,中午略微休息一下,下午就继续开始检查登记。 这第一天正式执法,徐文武却没太多新鲜感,毕竟相比派出所的业务,检查车辆这种事总是枯燥许多,好在这检查点就在警务站,有车来了登车检查就是,倒也不怎么费神,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按总队规定,四点过后,重点车辆就不需要进服务区检查了,倒算轻松。 在检查完最后一台客车后,徐文武伸了伸懒腰,白宇递了瓶水给他:“怎么样,这第一天就熟悉了主要工作了吧?我和你讲,其实……” 徐文武却没接过他的水,而是一指不远处的一台面包车。 “你看那台车!” 第十六章 无证 - 铿锵 - 乌衣 白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台外表普通的五菱,这种车在高速上一天见个十七八次都很正常,这台外表又新,又是南溪牌照的,有什么问题? 胖辅警只仔细看了几眼后,随口道:“这车这么新,里面看起来也没改装,又只有一个人,常见的超载都没有,应该没什么问题啊,没单啊。” “我说的不是车,是人。” 说完,徐文武也不解释,上前招手,将这台刚刚在服务区停车位上停好的车拦了下来。 白宇心想这自己在这条路上也干了几年了:我都没看出问题,你一个新来的难道会比我厉害?这不纯浪费时间嘛。 徐文武走到车前,对那司机说着什么,却没什么动作,过了几分钟,见徐文武还没回来,这让白宇有些奇怪,他只能也走上前。 “怎么了?” 徐文武一回头,有些无奈道:“这人说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还有这种事!? 白宇愣了两秒,才消化掉信息,他看向那司机,却见其果然正不住摆手,无论问什么,都只是指了指喉咙,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这明显装的吧!” 虽然觉得实在搞笑,但这人不说话,两人倒也还真没办法,徐文武让他出示一下证件,他就假装自己说不出来话来,一直装傻。 纠结了一会,徐文武拿出手机,直接在上面打字:请您配合一下,出示下驾驶证。 他把手机举到那人面前,这司机开始还一副搞不懂情况的样子,徐文武拍了拍他肩膀,拿着他的手指着上面的字,这人才恍然大悟一样,发现了这个跨时代的“交流方式”。 这下总不能说自己连字都不认识,这司机只能也拿出手机,在上面输入道:我是哑巴,你们照顾一下。 看到这句话,徐文武就嗤笑一下,他前面就看到这司机表情明显有些鬼祟,明明车位就在那里,看到警察后,就猛的一下踩刹车,犹豫了片刻后,居然开始打倒车灯想要驶离,后面见到徐文武过来,又开始假装自己不会说话。 现在又要让自己照顾,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他又用手机打出一行字:请先熄火,和我们过来吧。 那人磨蹭了一会,见这警察不好忽悠,这才熄火下车,跟着两人到了警务站里坐下。 徐文武看着他一脸装愣的样子实在好笑,但还是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先喝水吧。” 那人一听,一下没反应过来,径直拿起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旁边徐文武和白宇这下笑出声来。 “哎呦,这耳朵不是挺好嘛!这一下就能听到声音啦?” 那司机这下差点呛到,捂着嘴咳了几下都不敢发出声响,脸涨的通红,但戏演到一半,总得演下去,他好不容易憋住气,又用手机打了一行字:“呃,我耳朵不太好,但是有时听得到。” “嘿嘿,这我们给你倒杯水,你这耳朵就能听到了?原来我是神医啊!” 徐文武嘴上一直开着玩笑,缓解着气氛,心里警惕却一下都没放松,这人遇到检查,就开始装聋作哑,要么是有严重违法,要么甚至可能是逃犯! 他此时密切注意着这人的动作,一边想着怎么办,旁边白宇也拿出纸笔,试着和这人交流,可他就是油盐不进,一直指着自己喉咙,就是不开口,白宇这下也火了,一拍桌子:“别给我装啊!装够了你啊!扯这些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证?不说话是吧?不说我直接让派出所来人,把你拖下去先关了!” 这桌子一拍,这人也焉了,干脆也不说话,不交流了,徐文武看情况僵住了,把白宇拉到一边:“这和当事人交流,事还没定性前,别拍桌子,拿捏不准的时候,拍了也没用,甚至还起反效果。” 白宇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无赖,一下也火气上头:“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人就这样扣着吧?这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口啊?” 徐文武心里却早就想到办法,拍了拍胸口:“没事的,我有办法,看我的。” 说完,他回到桌前,缓言劝他:“师傅,你这也不可能装一辈子啊,有没有不就一句话的事嘛,这等下送派出所,你不一样要讲话的?该处罚就处罚嘛。” 见这警官还好说话,这人总算又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出一行字:领导,我给你钱,就照顾一下我们残疾人。 说完,往徐文武眼前一递。 看到又说要给钱,徐文武这下没客气,把他手机一把拿过来,也不回字,反而把他手机退回到桌面,打开他的通话记录,只见上面满满当当的一列,一天十几通电话,这不明摆着正常人么! 徐文武把通话记录往那人眼前一摆:“哈哈,你这哑巴一天也打这么多电话?医学奇迹啊!?” 见这铁证如山,再也装不下去了,那人只能一佝脑袋,含含糊糊的总算开口道:“领导,不好意思,我……” 这人总算开口,徐文武和白宇也松了口气,说起来也好笑,这人就是附近柏庐镇的,在农村无证开车好几年了,一直没去考驾照,反正乡下查的少,就这样以为上高速了一样,结果没想到今天一进这南山服务区准备上厕所,就看到两个警察在入口,他当时就慌了,本想倒车逃跑,没想到徐文武直接上来拦车,他就急中生智,想到装聋哑人,想先蒙混过关。 没想到这手机通话记录出卖了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 “你别说你倒霉啊!你这无证驾驶,是这路上的其他司机,其他行人倒霉!你这水平没经过考核的,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领导,你说的是,我不说话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徐文武也是第一次抓到无证驾驶,大概的程序他倒清楚,开单做案卷,再把人送到执法办案区做材料,最后送拘留所拘留。 但他现在一个人在警务站驻守,这边根本走不开,加上才上班,又还没警综平台系统的办案权限,只能打电话给大队,请大队派人过来接手。 他给李钢打电话,李大队长让他联系事巡中队,徐文武便给事巡中队程天又打过去,没想到那边程天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们警务站自己不能送拘留吗?我们这边晚上刚好要搞夜查!没人手!你们自己送下吧,喔,哦,对,你才上班吧?是没权限,那你怎么抓到?啧……好吧,那你等着,我叫人来接……唉,麻烦。” 程天说完,也不等徐文武回话,就径直挂了电话,这人都口气让徐文武十分不爽,也有些不能理解,但又想到这和自己以前在地方公安一样,办到一半的案子移交给别人,确实是会让人不太舒服。 想到这,他倒理解了一些,就这样看着那司机,等大队过来,没想到一直等到了晚上,来接手的居然是同为新警的郝啸。 这位同期新警一进警务站大门,就开始大吹法螺,笑着称徐文武简直是高警奇才,这上班才第二天,就抓了个无证拘留的,简直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徐文武笑着给他肩膀一拳:“好了,别策了,怎么派你来了?” 郝啸撇了撇嘴:“这没办法啊!你徐大站长安排我们做事,我们必须要来啊! 他边说,边从后备箱搬下来一个折叠床,递给徐文武。 “还有,刚刚胡成他们内勤还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哟,你们就睡这折叠床?这也能睡人?那晚上不是动都动不得,练功啊?” 听出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徐文武笑着道:“谢谢啦,没办法,就这条件,再说这不是为我做事,都是为了工作,好了,辛苦啦,要不要吃饭再走?” 郝啸看了看警务站这简直是家徒四壁的环境,又看了看这不堪入目的住宿条件,他心里又稍微舒服了一点:“哎呀,饭就不吃了,谁在这服务区吃饭咯,那饭是人吃的?再说我等下今晚估计要忙到凌晨去了,等下我师父还要教我做案卷,走拘留程序呢,好了,人在这里?执法记录仪视频你记得录电脑,我走了。” 虽然话不好听,别人毕竟是来帮忙接手的,徐文武还是笑着把人送到门口,目送郝啸爬上那事巡中队霸气好看的帕杰罗越野车。 开走前,郝啸一边扯好安全带,一边摇下车窗,又笑着调侃道:“徐总啊,我之前就劝你了,这来这警务站干什么,你这样的优秀人才,一来又是抓毒又是抓无证的,却在这里守着这破庙,埋没了嘛。” 徐文武仍只是笑了笑:“都是为了工作,没事的。” “那好,我走了。” 一挥手,便一踩油门,帕杰罗轰鸣而去。 在后面的白宇此时也感慨道:“卧槽,这帕杰罗还是好看啊,我们这老朗逸在旁边一对比,就根本看不得了……” 徐文武没说话,默默回警务站,开始铺那折叠床,这折叠床铺开也窄小的可怜,一个人睡上面都不敢翻身,一动就会摔下来似的。 白宇见他情绪有些低落,稍微一想刚才的情形,倒也明白过来,也替他不值道:“徐哥,说实话,昨天开会我们也在,我当时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来警务站?” 第十七章 排班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耐心装着折叠床,对白宇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才回答:“我也知道,这他们事巡中队,是搞业务的主力,成又在大队领导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确实是会快些,但是啊,这谁都不肯来警务站的话,那谁来?总要人来嘛,既然问了我,那我当然服从安排。” 徐文武这正大光明的话说完,白宇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只想:这人看起来挺厉害的啊?怎么这到关键问题上,就感觉愣子一样呢? 他只能幽幽的回了一句:“好,那是你思想觉悟太高了……别人可是躲都躲不赢。” “也不是我觉悟高,我没想的那么高大上,只是我毕竟是当了几年警察的,服从是第一位的,再说了,我觉得这警务站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的,是,条件是差一点,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嘛,我们把环境搞上去就是了,再说了,我觉得我们这里毕竟是一个派驻机构一样的工作性质,其实有很多把工作干出彩的空间,你看吧,今天这个无证,不就是碰上的,我一看那人就不对劲,果然如此。” 徐文武装好了折叠床,又躺上去试了试,还真没办法翻身,但总比睡椅子强,白宇看到这个情况,抢着要和他换,但还是被拒绝了。 “徐哥,你水平我当然佩服啦,我虽然是才跟你接触,但我感觉你人挺好的,就是有时觉得你太实诚了,怕你吃亏。” 徐文武摆了摆手:“不会吃亏,你相信我,现在才刚开始,等我把这边的情况摸清楚了,把问题捋顺,到时我们警务站不会比他们大队的环境差……”说到这,徐文武又笑了起来:“……还有,我这人嘴笨,眼睛也不活泛,不喜欢和领导在一起,不自在,我们警务站这样独立团模式挺好的。” 见他胸有成竹,白宇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徐文武说的会把警务站搞的比大队还好这句话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前面的评价错了。 这人不是愣,估计是傻。 “对了,我们一般执勤执法在哪里搞,除了我们门口检查点?” 白宇指了指门口,奇怪道:“这我们警务站不就是检查点嘛?就在警务站搞就是了,看到有问题的出门就能抓,这不是挺方便的吗?” 徐文武却笑着摆了摆手:“这我们以后天天要住在服务区的,如果看到严重违法,当然要查,可如果天天堵在人家服务区查违章,那很可能影响人家餐厅加油站的生意,到时都没车进服务区了怎么办?毕竟还住在这,不能把和服务区的关系搞僵不。所以,我想换个地方查。而且主要是搞一般的执勤执法,比如一些不严重的交通违法单,我们应该去哪里查?哪里适合搞检查?” 白宇愣了几秒,才明白他意思:难道这人还准备给自己“加担子”? “不是……你是说除了我们日常检查,你还准备到路上去开单?搞纠违?” 听到这词,徐文武一拍大腿,“对对,就是纠违!我一下没想起用什么词形容,这现在毕竟是干交警了嘛,纠违和处理事故不就是我们主业?我这才刚来,得赶紧学起来,再说了,这刚刚你没听那个无证的司机说啊?他在柏庐乡下无证驾驶了好几年,都没人查他,证明这附近地方的纠违力度很不够啊,这样的人在他们那里开的慢还好,要是上我们高速了,这速度这么快,那出事不是出大事?再说了,这我们警务站说起来也算是管了这几十公里的辖区,我们除了在服务区执法外,也应该扩充一下打击面积,把整个辖区的路面环境给弄好点,违章少一点嘛,哎,哎……你看着我干嘛?” 徐文武这番话说完,白宇像是听天书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发愣,像是打量一个奇怪的地外生物。 白宇这下觉得自己前面的评价还是错了。 这人不是愣,也不是傻,是又愣又傻。 半晌过后,白宇才长叹了口气:“哥,你这……啧,这大队也没给我们定纠违指标啊,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我是想……” 正说话间,王龙回了警务站,正剔着牙,看样子已经吃了饭了,他和服务区经理混的相当熟悉,估计之后是天天往那边跑的样子。 徐文武依旧无视他,也不说话,更不安排任务,这让他反而心里发慌,此时回来,便主动问起来这以后工作怎么安排? 虽然王龙资历老,又是辅警队长,但毕竟警务站就徐文武一个民警,再怎么也只能听他的。 特别这人看起来平时闷不吭声的,但一出手就是刷刷大案,而且也不像郝啸、赵凯旋那两个纯新人,毕竟是派出所过来的老口子。 想到这,王龙还是有点服徐文武,如果换另外两个新人,他连问都懒得问。 “文武,这……我们警务站的班怎么排?”王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随意往徐文武这边作势递了滴,但徐文武没接,他只是看了看烟盒子,没想到这辅警抽的是八十一包的合烟。 徐文武心里暗想:抽的这么贵?他工资才多少钱?还是这烟是周经理那边发的? 这老油条不好管啊。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这样想,之前李大也答应了,说由我们自己排班,反正警务站就我们四个人,但出警又必须是正式民警,路上一有警就必须要出警。有违法,也必须我处置,换句话说我自己是没得假休的,那我就随时待命,随时出警,我也不休假了,你们三个人轮着休,一次休一个,另外两个人在警务站在岗,你看怎么样?” 新警上班先不休息,一直连上几个月,直到适应工作为止,中间有事再请假,这是南山大队一直以来的“土规矩”,有点残酷,也不合理,更不遵守劳动法。 之前亮哥他们前面几批新警来的时候,也熬不住,几次向李钢提意见,但这位大队长就摆明了讲:“公务员本来就不受劳动法调整!” 于是这土规矩倒也就这样持续下来了。 现在徐文武说自己不休假,让他们三个辅警轮流休,这白宇和王龙当然立即就同意了,估计张晓明也没意见。 见第一个规矩定了,徐文武又往下说。 “好,那既然站里基本要24小时驻点,而且每天有几个小时的检查段,那这里就放一个辅警同志,由他值个24小时,每天早上八点交接班,反正这24小时内,检查点登记,问路的,过来咨询的,都是由这个驻守的同志负责,有事做事,没事休息,你看怎么样?” 虽然看起来只是两个辅警轮流值班,而徐文武这个正式民警不值,但徐文武都事情更多,就像他自己说的,反正出警也是他出,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要管理服务区的重点人口、对经营单位搞卫生检查、安全清查,信息收集、治安管理、还有路上的隐患排查,辖区沿线的路防、人防,反正几乎除了值班以外的事,也都是由他做,说起来工作量起码是他们辅警的几倍。 而每周交接班的时候,还要去大队开会,那边还有政治学习,主题教育,党建培训…… 王龙想起都甚至觉得还是当辅警好。 这当民警太辛苦了。 徐文武没想到他对心理活动,只是继续说:“晚上没什么事的话,值班的可以睡一下,但是如果有群众敲门,就得马上起来,白天工作时间,就必须规规矩矩坐在前台这里,检查时间段,更要注意进来的车辆,不能漏检少检。” 王龙觉得这么安排不错,反正就是守着庙,做事:“行,这个值班没问题。” 于是这第二个规矩也顺利通过。 说到这了,白宇问:“那另外一个呢?还有个班是什么?” 徐文武一扬眉:“另外一个辅警,值完班后第二天就陪我啊,我出警就跟我出警,执法也和我一起,反正现在值班压力也不大,晚上应该能休息,这第二天就和我出去转。” 一个出警的班,一个值守的班,这是要动静结合? 王龙听到这,又想了想,反正现在警务站又没任务,不管是值班还是出警班,应该都没什么事,而且这徐文武一个人也不会太折腾,便也同意了。 “好,那就这样了,今天算是白胖子你值的班?那我明天早上八点过来接班。” 说完,王龙又准备出门,去周经理那边喝茶聊天,却没想到被徐文武给喊住。 “对了,还有个事,之前大队胡主任还说过,每个月给我们每个人补贴200块钱伙食费。” 高警总队毕竟是省直单位,伙食费比地市一般单位高一些,警务站四个人又没请厨师,在服务区吃饭都是按月交钱的,但那标准太低,又没什么早餐,便给他们四个人每个月两百块钱。 “哦,可以,你准备怎么搞?” 第十八章 纠违 - 铿锵 - 乌衣 辅警和民警的标准又不一样,,其实本来是徐文武补300,另外三个人每人150块的,但徐文武为了团结,和队里争取成了每人200. “我意思这钱,直接发给每个人,你们自己拿手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这边也没早餐,大家自己解决。” “嗨,都行,随便吧,我走了。” 徐文武一片好心,想着把钱公平发下来,但王龙却毫不在乎,像是讨论这点小钱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一样,挥挥手便出了门。 徐文武和白宇对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好在第二天,王龙还是准时过来接班,白宇才能抽出时间跟着徐文武到路上去纠违,开着老朗逸在路上转悠,蓝天白云,阳光洒在脸上,倒比在警务站守着搞登记舒服多了。 就是这台老车无处不在的异响有点烦人。 “徐哥,你真要给自己找点事做的话,那我们就往柏庐去,那里下面有几个采石场,镇上又有矿,收费站都是大车,秩序一向很乱,大队到这边太远,过来开单来的少,我们去刚好,十几分钟就到了。” 徐文武点头,两人便从柏庐下了收费站,刚下匝道,徐文武就发现真是来对地方了,这柏庐收费站是个小站,但这大白天的早上,居然下高速都要排队,前面乌泱泱的堵了几台大车,把出收费站的人工口子堵得水泄不通,后面几台小车在按喇叭,大车却一点不急,甚至熄了火,人全部下来,围着收费站岗亭吵着什么。 徐文武他们警车在最后面,看不到具体情况,他便拿着帽子、执法记录仪下了车,步行到前面去,看怎么堵了这么久。 他一边举着执法记录仪,一边往前拍,只看到几个货车司机正和收费员吵得很凶,徐文武也不说话,默默走过去,在身后问了一句:“怎么还不走啊?” 一个穿着皮衣的胖司机头都没回,直接用本地柏庐话回了一句:“叫你麻拐,关你卵事,有屁事等着!” 这些大车司机都是本地人,在本地跑的时候都自认为一方霸主,经常乌泱泱就是几台车一起跑,又都是些社会人,嘴上什么都搞得定,跳磅,逃费经常都来的,一般的小车司机都不敢惹他们。 他这一句话回完,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来人似乎也不敢做声,但是同伴却脸色发白,像是看到什么可怖事物一样。 这皮衣司机猛的一回头,却看见一名交警正举着执法记录仪对着自己。 徐文武黑着脸:“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柏庐是乡下地方,很少看到交警出现,这些大车司机飞扬跋扈跑习惯了,一时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执勤的交警? “呃……呃,领到!我们是在吵绿通的事。” 这皮衣司机脑子倒是灵活,看这交警这么年轻,以前也没见过,估计是外地刚分过来的,赶紧换了不标准的普通话,想着忽悠过去。 徐文武却冷哼一声,用燕南话说:“我是广你前面的话什么意思,我也是燕南人,柏庐口音也听得出,是谁给你的权利刚刚这么嚣张?可以随意辱骂他人?还有,你们卡在这里干什么?后面车都快堵到匝道里去了,你们是故意搞事的?” “领导,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晓得是你郎葛,我说错话了……” 旁边的收费员此时见有人来管了,一下也马上站出来:“他们是在这里吵绿通的事!一车的普货,就后面装了几箱白菜,硬要说是绿通,要免通行费!我们说不符合标准,他们就把路堵了,说今天谁都别想走!” 从2005年开始,国家为了减轻物流成本,几部委统一部署,开展了“绿色通道”的建设工作。 意思就是车辆运输的农产品符合《鲜活农产品品种目录》规定的品类的,在高速公路“绿色通道”(”五纵二横“)即可享受免收过路费,同时给予便利优先通行待遇。 一般高速上,到了收费站看见有“绿色通道”的车道,就是可以减免通行费的路段,跟收费员说你装载的货物,然后等收费站检查登记放行即可。 徐文武对绿通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不太懂具体操作,但这点事,查就可以了,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国家规定和南溪省的政策,就明白这收费员说的是对的,不是所有的装鲜活农产品的都属于这个范畴,首要条件就是绿通货物要占全部货物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他绕到这货车后面一看,果然这台货车的后厢就最后面装了几箱白菜,看起来满满当当,搬开一框白菜,看到里面全是别的普通货物。 “那你们这本来就不合规啊,就这几箱,不属于绿通啊,该交费,在这里堵什么?” 徐文武关好车门,就指着那皮衣司机说道,那司机见这警官不太好说话,此时也马上点头:“对对对,领导,我搞错了,我马上走!” 说完,就马上爬回驾驶室,发车准备交钱出去,徐文武却在下面喊住他。 “等一下,驾驶证行驶证出示一下!” “领导。我马上就走了,你这……” “别啰嗦,我全程录着的,证件出示一下!例行检查!” 那司机无奈一下,只能把证件拿出来,徐文武就这样一连收了这堵路的几台货车司机的证件。这下,这些人再不纠结绿通的事,只恨自己没早点下高速,没想到把一台警车堵在了后面。 等几台大车一台台出了收费站广场停好,徐文武又一台台拍照检查,这时司机都围了过来,完全不复先前的嚣张态度,此时老老实实的等徐文武说怎么处理。 徐文武也不多话,从车上拿下PDA,一个个点名说道:“徐长寿,你这个驾驶证逾期没审验,违反了道交法九十条,罚款500……” 那皮衣司机首当其冲,没想到今天这两百多块的通行费没薅下来,现在又要罚五百?当场就不干了,说领导你不能这样罚啊,那我这一天白做了! 徐文武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头一边开单,一边说:“哦,对了,你这车后护栏下防护装置拆了,属于安全设施不全,按要求,还要再给你罚两百。” “你这……” “有意见可以说,我们这全程录音录像的,我等下也会慢慢给你解释,怎么样,你有哪些意见?” 皮衣司机这下彻底焉了,只能点头:“我没意见,确实是我违法了,这个后面的单子能不能不开了?” “可以,只开逾期未审验的,这个警告了,下面一位,朱权,你这台南B276G4车载货超高!你这要……” 徐文武一路连开了几张罚单,罚的之前堵路的货车司机个个不敢吭声,当场签字走人,但他这一顿严罚之后,这柏庐收费站后面居然半小时内就再也没下过一台货车来。 徐文武有点奇怪,怎么前面还车水马龙的,这一下就没车了? 旁边的胖辅警嘿嘿一笑:“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些本地大车之间都是有车友群的,哪个收费站有交警执勤,前面被罚的马上就会在群里发消息,后面的车子自然就不会这时下来了,估计要等我们走后,他们才会下收费站。” 原来如此,看来这看起来最简单的开罚单,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是一个随时博弈的过程。 白宇又说道:“而且啊,刚刚徐哥你也罚得太狠了,五百块钱的一般程序都开了两起,这下更是吓到他们了。” 徐文武嘴角一扯,淡然笑道:“哼,就是要这效果,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以后柏庐这个口子,不能让他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白宇心想,这难道以后还准备经常守着柏庐继续搞? 他本来以为,来警务站虽然苦一点,但工作会轻松一些,所以虽然前天宣布的时候,开始还挺不爽,后面也不抗拒了,但看样子这位徐SIR完全没有躺平的想法。 白宇有些无奈道:“那现在这又没有车了,我们回警务站吃饭去?” 徐文武看了看手表:“还早,现在回去才十一点,再看一下吧,就是没大车,也有小车违法可以查嘛,既然出来了,就多搞一点,哎!你看,那台车出来了,没系安全带!” “那我去收证!” 他话还没说完,白宇就拿着执法记录仪跑下车,去收驾驶证去了,这胖子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表现得还是挺积极的。 过了几秒,徐文武却没见白宇收证回来,反而是和那台小车司机争执着什么,过了一会,白宇居然黑着脸,空着手的回到警车前。 “徐哥,这个女司机不肯给我驾驶证,说我没有出示证件给她,那她为什么要出示证件给我们……要么你过去看下?” 还有这事? 徐文武第一次碰到不配合的,当即就下车过去,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台两厢的老雨燕,车子虽然旧,但洗得很干净,贴的墨绿色的双拼车衣,车顶天线上还挂着一个可爱的装饰性毛球,仪表盘前也摆了一堆娃娃和玩具,刚到车前,一股香水味就铺面而来。 驾驶员也是一位看起来挺可爱的圆脸姑娘,带着眼镜,留着齐刘海,此时表情却十分的“狰狞”。 第十九章 狰狞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怎么也想不到“狰狞”这个词会用在形容这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姑娘身上,但现在事实就是如此,此时她并不肯出示证件,也不肯下车,反而手指着他和白宇,口口声声要他们把证件拿出来。 “你们凭啥要看我的证?你们先出示你们自己的证件!” 这姑娘车上还坐着几个小孩,看到警察在外面,此时几个小脑袋好奇地伸出来,小孩子们都很新奇,嗤嗤发笑,可马上又被这圆脸姑娘的凶悍语气,吓得不敢出声。 没想到车上还有儿童,徐文武还来不及检查这台车,以前在派出所,倒很少碰到这样无理纠缠的当事人,因为一般都知道派出所是真能关人,真能收拾人的地方,但对于交警来说,威慑力就没那么强,被人要求出示警官证倒是常有的事,徐文武也没废话,直接从口袋把证件拿出来,对着这姑娘一亮。 “你好,女士,这是我的警官证,现在可以请你出示一下你的驾驶证了吗?” 那姑娘看见黑皮套的警官证后,却仍不罢休,仔细看了几眼后,突然一声叫起来:“你这上面是写着公安两个字!不应该是交警吗?我怀疑你这个是假的!你是不是假警察!?” 徐文武这下真有点无奈了,高速警察和交警一样都是公安,证件自然也一样,但她硬要挑这个刺,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讲清楚。 “我们交警一样也是这个证件,你放心,这个做不了假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的啊?这个新闻里假警察多了去了!我怎么验证啊?” 这番无理蛮缠下来,周围开始三三两两围上不少附近的镇民,能看警察吃瘪,这热闹谁都爱看。 而徐文武这下真有点烦了,但他还是耐心的继续解释:“你看我们穿着制式警服,开着警车,已经属于按照相关规定,向你表明了标识身份,你必须配合我,而且,我还按你要求,给你出示了警官证,现在最后一次提醒了,请配合,不然我将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还要强制我!?你来!我看你怎么强制!你强制我什么!” 出警最怕不讲理的女同志,你说理她胡搅,毕竟这事又不够严重,你还不能动手,实在是棘手,而且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次要是没整好,以后柏庐收费站是没脸来了。 “要不?喊大队过来增援吧?这个真……” 见这么多人围过来看热闹,旁边还有调侃开玩笑的,白宇在旁边也有些紧张,他紧紧盯着旁边的围观者,这平时柏庐下来的就少,这边大车的交通乱象已经隐隐有些失控的趋势了,如果再让这胡搅蛮缠的混过去了,以后执法权威就真没了,而且要是有群众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去,那这丢的还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面子,总队都会过问处分。 徐文武此时也压力山大,但毕竟才第一次下来纠违,就搞不定叫大队过来增援?那也太丢人了,他突然想起这PDA还有人脸识别系统,能直接通过对着当事人拍照来比对数据库里的信息,既然这女的不肯出示证件,那就举起拍照看看。 “唉……唉,你干什么!?” 说到做到,他举起PDA摄像头对着那姑娘,也不管她的抗议,就开始摄像,只见选框里,一个圆圈图标转了几转,徐文武就等着弹出信息,却没想到最后却显示一句话:图片比对失败。 这都不行? 徐文武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这姑娘:“怎么回事?没比对上?” 白宇凑过来看,解释道:“嗐!她化了妆,这图片和她系统内的素颜证件照片差太远了!可能看起来都不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比对的上!” 听到这话,这姑娘这下更是双眉倒竖,脾气更暴了:“你怎么说话的你!?什么叫我和素颜差太远了?我今天就只画了一点淡妆好唄!不懂就别乱说!你自己难道长得很好看嘛!?胖的那样……” 徐文武倒是急中生智,他直接对着这姑娘激将道:“你别叫唤了,你这样子,估计也没驾驶证吧?水平这么差?上高速连个安全带都不肯系?还带着这么多孩子,你这水平一看就考不过驾驶证的,大姐,你哪一年的?” “大姐!?你叫谁大姐?我……”这姑娘这下被气得说话都说不捋不直,她一把拿出包,从里面翻出一张驾驶证:“你看清楚了!我清清楚楚九八年的!还有,是谁说我没驾驶证的?你才是大叔吧……哎,哎,你拿我证干嘛!?” 有证就好办,在她举着驾驶证晃悠的档口,徐文武一把就从她手上拿了过来,接下来二话不说,就回警车上去了。 “唉唉!你……你还给我!” 那姑娘追着到警车边,徐文武也不理她,坐回副驾驶位上,摇下车窗,对着证件开始开罚单。 “莫小妙,呵,这是你名字吧?” 徐文武对着她的证件,却又故意举起来,证件照片对了几对后,故意调侃道:“我说这照片比对怎么不成功咯!这照片拍得挺文静端庄的嘛,这和本人确实不一样啊!” 那本名叫莫小妙的姑娘,此时更不爽了,对着徐文武正目而叱:“你们警察有资格这样说一个女孩子的长相吗?你……” 徐文武这下收起调侃笑容,正色道:“我是在辨别你是不是本人,搞清楚比对失败的缘由,确定你是不是拿的自己的驾驶证。还有,请你放心,我们别的资格没有,但对于你这样上高速带着这么多小孩子,还不肯系安全带的违法行为,我们进行处理的资格还是有的。”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PDA现场开起罚单。 这下见没办法了,莫小妙只能气愤地一跺脚:“算了,懒得和你们这种人多说,要开就快点开!我还有事。” 徐文武也不答话,随着小打印机滋滋响声,一张简易罚单就开了出来。 “莫女士,你在高速公路上未按规定使用安全带的违法行为刚刚被我们查获,现在对你进行告知,你违反了道交法第……” “多少钱?你直接讲!别说这么多,我真的有事!” 徐文武不理她的要求,继续说:“告知是我们执法的程序,你不想听我也要讲,我们这里全程录音录像的,我继续说,您这个还违反了南溪省关于道交法的实施办法的第……” 莫小妙这下恨不得掏出钱甩进去,然后马上走人,可这警察仍是不急不忙地说完了一堆告知流程,才把罚单递过来给她签字。 接过来后,莫小妙看了一眼就哼声道:“就罚50块钱,扣1分的事,搞得这么麻烦!” 徐文武只是微笑着,没回话。 “给!” 莫小妙签完字,就把单子不客气地甩回去,这时,旁边白宇刚好过来。 “徐哥!她这车上还有四个小孩,后排坐了三个,但我记得她这个车应该是四座的!加她就是超载了!我都录好了。” “哦,还有超载啊!” 徐文武点了点头,又拿起PDA查了查这个车的数据,确认是四座的后,便拿起PDA继续开单,这边莫小妙脸色一下黑了:“我……我这车才五个人啊!怎么会超载了!?我……” “女士,你自己看下,上面清清楚楚写的核载四人……哎!你别拿,看着就行。” 莫小妙能仔细看了看交警手里那个玩意,又急忙拿出自己那崭新的行驶证,翻了几遍后才发现,这车好像确实是只能坐四个。 见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徐文武笑了笑:“你该不会是行驶证以前都没仔细看过吧?你也太大意了吧!” 听到这话,莫小妙此时恨得牙痒痒,只是黑着脸回道:“罚多少?你快说!是不是有是五十?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扫给你算了,别开单了。” “你这个属于超载25%,是罚两百,扣六分,你别急,现场不交罚单,我们也不收,你自己去网上面交或者处罚大厅交都行……” 不等徐文武说完,莫小妙就抗议起来:“这个两百,那个五十,你这不是罚我250?你这是骂人是吧!?你们能这样吗?” 徐文武真是觉得今天找到了以前在派出所做调解时的无力感,开这姑娘两个罚单,本来这么小的事,没想到如此复杂。 “女士,我们是执法者,我这记录仪开着没停,我没有哪句话骂你吧?再说了,这个罚款也不是我定的,我也没有任何选择权,这完全是由您的违法行为决定的,你如果上高速系好安全带,不超载,怎么会有这些事?” 徐文武说得委婉,莫小妙却不依不饶,坚持这罚款250块钱的数字,对她是一种侮辱,她拒不接受这两次处罚。 见好话说尽,徐文武叹了口气,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你骂我,我还不能抗议了?!” “这个事刚刚和您也解释了,是你恰好有这两个违法,而这两个违法又不适用于警告的,是必须罚款的,至于250这个数字,那完全只是巧合而已,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你别说了!我反正不会接受这样的处罚!还有,你警号多少!?我现在就打电话投诉你!” 第二十章 投诉 - 铿锵 - 乌衣 投诉这种事,徐文武倒还见多了,熟稔的举起警官证:“我叫徐文武,警号171357,欢迎您监督,但是请您在上传视频等证据时,不要恶意剪切、编辑,不要伪造,夸大事实……” 这姑娘突然想起举报投诉这个途径,一下就行动起来,也不听完徐文武都告知,转身就打电话去了,可她打了几个电话后,又气冲冲的跑回来:“为什么他们都不接我的投诉!?” 这话把徐文武都气笑了,他拿过那姑娘手机,看了一下:“美女,你这个打的是122,是地方公路事故的投诉电话,我们是省直单位,你要打12122投诉,那是管我们高速上的。” 莫小妙将信将疑的试着拨过去,那边果然对的,她便当着徐文武的面,示威式的大声把投诉内容了一遍。 “对对!他态度不好!不肯出示证件,还有…那个证件也是假的,写的公安两字!哦,哦?你们的是公安?那我不管,反正他态度不好!对了,他骂我,还侮辱我,说我是250!什么?录音?没有,不是说话骂的,是开单子骂我,他给我开了250块钱罚单,哎呀,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徐文武全程苦笑,等这姑奶奶投诉完,才甩下一句狠话:“你们这些人,就只知道搞钱!” 说完也不等解释,转身甩头离去,开着那台雨燕,轰了一脚油门,从徐文武旁边急驰而过,等着姑奶奶走人,这场热闹才散开。 回警务站的路上,果然大队的电话打了过来,徐文武在副驾驶不住解释,说了好些分钟,才挂电话,脸色也满是疲累,白宇有些无奈道:“徐哥,你何必硬要和那女的较劲呢,搞的自己被投诉,这又没什么好处,懒得扯不……” 他话没说完,徐文武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听他语气,那边打过来的是值班领导宋玉。 听到这位教导员的电话,徐文武一下坐直了,脸色也不好看,看来那边说的更严厉,没少批评,他只是一连说了几个“是”、还不停道歉,从头到尾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好的,我明白了,回去就写……是,以后不会了。” 好不容易挂完电话,徐文武脸这下黑的难看,旁边白宇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哈,刚刚是我们宋教打过来的?” 徐文武无力的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还说了“遇事三分让”、“群众的满意就是我们的目标”这几句话?” 听到这,徐文武倒还真一下对白宇连连点头:“是的,他刚刚的原话就包括这两句!” “哈哈,我们宋教啊……他挂在嘴边的就是这些,倒也不是不对,就是你没发现他有点脱离实际嘛?” 徐文武听白宇口气,看来是对这位外表俊朗,人又年轻的宋教颇有微词。 “那不是我一个人说啊,那你问问其他老人……” 白宇接下来果然说了许多关于这位宋教的情况。 宋玉之前在机关工作,对群众投诉十分看重,特别是到了南山大队后,开会必讲群众满意度,只要有投诉举报的,先不管有理没理,涉事民警先写情况说明,然后开会检讨,程序有问题就先检讨法治意识、执法能力欠缺的问题。要是程序没问题,就检讨执法态度不好,引发群众投诉信访的问题。 反正用他的话说:“只要你让当事人投诉了,那就是你的问题!” 而且最麻烦的是,这位宋教导员的职责还包括分管大队的纪检工作,他有事没事就从系统里翻查之前的执法信息和事故处理信息,然后给当事人打电话进行回访,问当事人对处理的民警执法满不满意! “这不扯淡嘛!” 连白宇这样呆了几年的辅警都私下抱怨:这高速警察大部分都工作就是纠正违法,这开单罚款,本来就是一个引发矛盾的事,这还搞满意度调查? 难道问:“你好,是XXX吗?我们这边有个回访,是这样,我们民警前天把你驾驶证吊销了,让你以后五年考不了驾照,让你损失上万块,请问你对我们的执法满不满意?满意请按1,不满意请按2!” 看白宇把宋玉回访的样子学的惟妙惟肖,徐文武都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心情也好多了,便叹了口气道。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罚,说实话,我也不想啊,但是这当警察就这样,必须一碗水端平,你看啊,我们刚刚前面才抓了几台大车,这边又查到这个叫莫什么去了的女的,但前面大车既然罚了,后面这女的凶我们几句,我们就放了的话,那之后我们在这里还怎么查车?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听徐文武这下说的正经,白宇笑了一下:“嘚,你自己觉得值就好,我是看你辛苦,这好不容易开了几单,又挨了投诉……” 徐文武此时也摸了摸脑袋:“说实话,想的通归想的通,但为了这事刚刚被宋教一通训,确实是有点不爽。” “哈哈,你看吧,这事到开例会的时候,他肯定还要提的,我给你个建议,以后你啊,还是得注意点,他要是盯住哪一个,那个人接下来都要小心了。” 用白宇的话讲:这南山大队两位主官,李钢是粗中有细,而这位宋教却是细中有粗,粗的就是他这股对待群众信访工作的态度和原则,真是铁打不过,火烧不断——凡是有投诉,必先收拾民警。 “所以啊,相比起这位白脸的宋教,我们更喜欢黑脸的刚哥,起码人情味还稍微多些。” 见这位老辅警对两位主官进行了评价,虽然是私下,但徐文武也没吭声,这时说什么都不太好,毕竟自己才刚来,人际关系,特别是和领导的人际关系,一定要小心。 他干脆换了个话题道:“哎,不过说真的,我以前觉得交警业务简单,压力不大,但没想到这几天下来,我感觉比派出所还累,特别这纠违处罚这块,搞不好就投诉,而且一投诉就有效果,我感觉比派出所管的严多了。” “那不是,这交警哪有那么好搞,你以后慢慢体会吧。” 一路说话间,两人开车回到了服务区的所在——南山服务区,白宇从匝道入口一直开到警务站门前,可还没到,徐文武就喊着让他刹车。 “怎……怎么了?” 白宇有点奇怪,这都到门口了,还有什么事? 徐文武却一指警务站的侧边,在服务区入口处的道旁树下,正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些什么,旁边还放着大包小包的。 “那是干什么的?” 白宇跟着一看,便挥手道:“嗐,那就是等车的,这附近乡镇的居民,嫌到汽车站太远了,就从服务区的缺口处,上高速服务区来了,然后在服务区这里等过往的客车来坐。” 徐文武奇怪道:“这……服务区应该是不可以上下乘客的吧?而且这客车怎么知道这里有人坐车呢?这要是他发车时候,是客满的,到了这里再接几个,那不是座位都没得坐?那安全带都不能系?发生事故怎么办?” 他对交通法还不是很熟,但之前看新闻就看过一些相关内容,此时用朴素的是非观问道。 白宇也点头说:“确实,你说的对,这服务区是不能上下客,这也是违法的,以前我们要是看到客车这样上下客,我们也抓啊。” “那他们……” 徐文武很奇怪这些人站的位置就在警务站对面,完全不管这里停着警车,站着民警。 “啊?哦,你说这几个啊,这不是我们以前警务站都没人嘛?这人家看你这是个空房子,就习惯在这等车了,哪知道我们现在住过来了。” 白宇一边说,一边对那边喊了几句,让这些等车下去,可对面都是一些中老年人,根本没搞清楚这胖辅警在喊什么,白宇只能走过去。 “各位老乡,这里服务区不能等车的,你们在这坐车是违法的。” 白宇说了几遍,这些附近村民却咧开嘴笑了笑,神情麻木,也不回话,他凑近一点,这些人就散开一点,但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徐文武此时也跟过来,他用南山本地话劝导了几句,这些人也只是说不用领导管,就坐这一次云云,反正死活就是不动。 “啧——再不走,我给你们开罚单了啊!这行人到高速上面来,罚50块钱一个人!看你们要不要罚款。” 白宇说完,还拿起执法记录仪假装拍照,这里面有人开始往远处躲开,怕真被罚款,但这地方就在服务区入口,车子一台台飞速往里面窜,要是不小心再过去几米,就到了入口车道上,被撞上当场非死即伤。 “先别赶了,怕出事。” 见人多两个人控不住局势,徐文武想到了这服务区的保安队。 他问白宇:“这保安呢?这服务区秩序本就是他们管的啊!这人都进进出出的,他们不管事吗?打电话给他们队长,叫他们过来帮忙处理,就我们两个人,万一把人赶车道上去了更危险。” 没想到白宇却没听话拿出手机,而是苦着脸:“徐哥,他们保安不会来的。” 第二十一章 摸清情况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奇道:“这服务区经理已经不管事了,连这保安都这么牛气?不管,反正打电话过去,他不来,就说我们到时……” 他话说到这,本想找办法收拾人家,可用以前的工作思维想了一圈,好像是没想到这高速上制约业主单位服务区经营方的办法,还是白宇提醒道:“那这样,我先打给他们石队长,如果不肯来,就说约谈警告他们?” 徐文武一拍手:“对,起码可以约谈警告嘛!” 白宇这便打起电话,徐文武一边盯着这些准备乘车的。 胖辅警挂完电话,便回答:“该说的都说了,他们讲现在吃饭,等下过来。” 听到保安队是这个态度,徐文武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粗话。 “这我们自己忙一天没吃饭了,帮他们维持秩序,结果他们还磨磨蹭蹭的?” 但白宇只是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果然,等了快半小时了,这边才远处出现三三两两几个保安,正以饭后散步的架势走了过来。 徐文武情绪不太好,鼻孔出气道:“这服务区秩序应该是你们维持的吧?怎么这人明晃晃地站在入口这里等车,你们都不管一下?要是被车撞到了怎么办?” 他一说完,这几名保安却没答话,其中一个姓方的队长甚至只是看了一眼徐文武,却又转向旁边的白宇。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这人谁啊? 不想让场面难堪,白宇出来打圆场道:“这是我们新来的警务站负责人,徐文武同志。” 那保安看了一眼徐文武肩上的一杆一肩章,心想:原来是个嫩口子啊,这小子估计和我崽差不多大! 他明显有点轻视徐文武,也不正目对他,说道:“哦,徐警察啊,这样,我们这也经常劝这些人的,但是他们不听劝也没办法啊,这人又不是我们放上来的,你和我们讲没用!” 说完,竟然一副转身就要走的架势,徐文武咬了一下牙,在后面喊住他们道:“这维护服务区秩序是你们的义务,再说了,这些人明显就是从缺口上来的,那把缺口堵住,你总该做吧?还是你们就真不怕出事?就不怕担责任?这我今天正式警告你们,要是以后出了任何后果,这些人在高速上乱窜,出了事故,我保证追查到底!” 徐文武这番狠话,没想让这老方笑了起来,他一瞪眼:“你们李大都不敢这样和我讲话,你算什么?我又不是你发工资,有本事你抓我走咯!我看你狠咯!” 说完,他带着另外几个保安头也不回地走了,徐文武脸色唰白,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新职业之路上吃瘪,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继续放狠话也没用,只是转过头,对着那几个看热闹的等车人说:“他们不管,我管到底,我就在这里陪你等!等下有客车敢在这里接客,我就上去罚,罚到再也不敢来为止,反正我耗得起,我就在这路上上班的,我看你们这下等的到车!?” 徐文武说完,他还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水泥台阶上,看样子是真要和这些人耗下去,白宇也只能在旁陪着,好在没过多久,旁边就有几台客车驶进服务区,可看到这里警察就在旁边坐着,当下就停也没停,直接开过去了。 见这警察如此执着,这些村民也知道今天是在服务区上不了车了,只能悻悻提着东西,大包小包的穿过车道,从旁边围墙的一处隐蔽缺口,下去了。 徐文武虽然话说得狠,但倒也是紧张这些人的安危,一路陪同护送,最后下去时,还叮嘱了几句,要他们别再上来了,但估计也是鸡同鸭讲,没什么效果。 送完人,他又给大队汇报这里的情况,那边值班员用好听的女声告诉他,这事要上报支队,让支队联系南山高速管理处,由他们施压,这下有了办法,徐文武便立马把这个缺口拍照发在群里,标注好位置,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下火气。 见徐文武这么较真,白宇还是劝道:“你也别生气,现在我们李大都不好管服务区,我们也不好动手,没什么机会,不过,这事啊,你再怎么逼那些保安,他们都不会管的,毕竟……” “这事他们也参与了是吧?” 白宇还没说完,没想到徐文武已然把答案说了出来。 胖辅警惊讶得合不拢嘴时,徐文武就继续说道:“是不是他们在这里看到有附近要坐车的乘客上来了,他们就私下给那些大巴车打电话,让他们进来接人,事后再分一点信息费?” “我滴哥啊!你怎么猜到的?这有人和你说过?” 徐文武哼了一声:“这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容易看穿,这有乘客,就有报信的,有通知,就有车过来接,再说了,刚刚那姓方的,我还没说这人怎么上来的,他就自顾自说不是他们放上来的,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白宇点头,说:“确实,这老方也不是个东西,所以我看你刚刚做的这些事,担心都是无用功,你看啊,这边服务区刚封一个口子,过段时间,就有新的口子供附近的居民上下高速,应该就是他们打开的,毕竟这上面坐个车往南边,那坐的人多去了,不愁没生意,一看到这有人等车,这些保安就过来,问等车的去哪里,说免费帮他们联系客车,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潜规则了。而这黑车的车费,司机可以直接装口袋,又不用给公司,一趟坐几个人,就是几百上千块的外快,再事后分给保安一部分,这肯定大家都乐此不疲不!” 徐文武阴沉着脸听完,反问:“既然你们都知道,那为什么没处理?” 他这一问,白宇一下跳起来:“处理啊!怎么没处理!老李他带着我们蹲了好多次了,以前巡逻班的一个重要任务要求就是在这对面蹲守,只要看到有客车违停、上下客,就马上抓拍!但是这架不住人家有内应啊!这些保安,没事就守在那边天桥保安亭里,看着这边动静,只要看到警车,就提醒那些司机不要过来,搞得我们很难查获,加上之前我们大队离这又远,所以蹲了很多次后没什么收获,这个任务就无疾而终了。” 听到这个情况,徐文武心里好受了些,他就怕队里没管没问,但现在既然这个情况,队里对这个事处理起来的困难他也想得到,现在是抓拍抓不到,过来驱赶又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想办法从服务区内部入手,要想办法给服务区管理方施加压力。 而既然老李因为以前那事,不好出手对付服务区,那得自己动手了。 徐文武想到这,没再说话,拍拍白宇肩膀:“辛苦啦,这一早上到现在,都三点了,还没吃饭,我们先去换个衣服,再吃饭去。” 这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但这一早上就没歇息过,反而搞得一身汗,徐文武准备回警务站换衣服,再休息下,进门就看到王龙正把腿搭在桌子上,玩着手机。 “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徐文武忍不住,出声讲了王龙一句,他现在是警务站的唯一民警,刚刚白宇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之后不管出什么事,板子都会打到自己身上。 而且这两天下来,他也初步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是该开始动作了。 没想到这新人居然教训自己?王龙脸色闪过片刻的诧异,但他很快就沉下脸来,想着要不要假装没听到,可刚刚徐文武语气中露出的那股严肃劲,让他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把脚放了下来。 徐文武看他这架势,估计今天值班也没认真登记客车,不然为什么就在对面等黑车的村民都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也假装没看见? “你刚刚没看到我们在门口忙了两个小时?” 徐文武又是一番发问,王龙听出里面的不善,但他这次选择无视,撇了撇嘴,也不回答。 被无视的徐文武正想着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不服管的老辅警队长,旁边白宇却看见这气氛凝重,出来打圆场:“徐哥,我们等下去马市镇上吃东西吧,这服务区东西也不好吃,那边有个市场,有土菜馆,吃起来味道可以,还顺便买点东西,我们这来得匆忙,洗发水什么的都没有。” 开警车下去?徐文武有点紧张,他不想做违规的事,但这胖子却一拍胸脯:“这市场就在马市收费站旁边,我们下去巡逻,把警车停在收费站里面,换便服过去吃点东西,买点日用品,来回几分钟而已,总不算违规吧!?再说了,我们平时走访沿线乡镇的时候,不也是要开警车过去嘛?和大队报备一下就行了。” 听到这,徐文武也点了点头,两人便带衣服,开车往马市去,临走前,白宇还问了问王龙要带些什么,这刚刚被徐文武闹了个白脸的老辅警,倒也交代了一些物品。 毕竟警务站就这几个人,关上门再怎么吵,打开门还是要一起做事。 第二十二章 女鬼 - 铿锵 - 乌衣 ………… 到了马市,像白宇说的那样,把车停好,又换了便服,怎么看也不算违规,可徐文武还是不肯在饭店吃饭,担心时间拖太久,只是匆匆买了日用品,又带了些面包饼干之类的食物,便回警务站了。 路上,徐文武随口问白宇关于王龙的情况。 一听到这个名字,白宇就露出复杂的神色,他说王龙确实是南山大队的老辅警,资历很老,也很清楚这路上的业务,但是对人有点傲,比较有个性。 徐文武虽然不太喜欢王龙,但也不是来故意说他坏话的,他只是想了解一下站里几个兄弟的基本情况,同时,也是做下排查。 “上次听你们聊天,他家里很有钱吗?做什么生意的?” 白宇想了一下,回答:“他家里应该是做生意的吧?反正看他上班,经常开家里的一台路虎车,具体做什么的还真不清楚。” 听到这,徐文武有些犯疑:这高速总队的辅警,虽然也都是总队统一招聘,各地市州的工资也略有不同,但就燕南支队来说,也不太高,就三千多一个月,就这样的工资,养一台路虎车?怕是一年工资也就都来养这台车了吧?那他在这里图啥啊?这上班这么辛苦,还离家这么远,“事少钱多离家近”是一点都不沾啊。 徐文武说出自己的疑问后,白宇也笑了起来:“是啊,我们也经常策(调侃)他,说他这么大老板,在这里混干什么?这辅警又没有编制,又不稳定,耽误他发大财,他自己有时也经常骂娘,说再搞一级勤务就辞职了,但又没看到走人。” “可能是一种惰性吧,人在一个环境习惯后,很容易就离不开这个环境了。” “对!还有一个奇怪的点,这次讲实话,李大他让我和晓明来警务站,倒一点都不奇怪,我们俩算是在大队表现普普通通,但他王龙在大队还是辅警长!我们休假、评优、考核都是他管的,而且他又是勤务主力,这李大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也放警务站来了,这点也很奇怪。” 这话引起了徐文武的注意,他思考了一会,回答:“人啊,在一个地方久了,都会变得有惰性,而且容易变“油”,这妖怪久了都要成精,这领导把人挪一挪,动一动,很正常的。” 白宇对徐文武的话深表赞同,沉默了一会后,犹豫了一下,问:“对了,徐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文武打断道:“以后叫我文武就行,别徐总徐总的,搞那套虚的,都自己警务站几个兄弟。” 白宇摸了摸鼻子:“那我还是叫你徐哥好了,咳咳……徐哥,这个你最近考过来的,我想问下,他们说这个以后我们高警总队会开放内部指标,辅警有机会转正,有没有这回事?” 公务员考试还有内部指标? 徐文武刚想一口说不可能,但他仔细想了想,明白了白宇的意思。 “你是说以后会不会从优秀辅警里面招录民警?”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徐文武想了想,他知道有些地方有这种政策,就是重大立功表现的辅警,符合公务员招录要求的,可以直接特招入警。像《南溪省公安局辅警奖励实施办法》就规定:获得辅警个人二等功的个人,符合录用条件的,经厅党委研究决定,可招聘为文职。另外,获得辅警个人一等功的个人,成绩特别突出的,符合公务员录用条件的,经厅党委研究决定,并报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批准后,可特招入警。 听起来很美好。 但能够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辅警几乎不存在。 “你说的这些,很多地方都规定了,但那些条件都很难,有些要求一等功之类的,那都是拿命拼的,真到那一步,你不会愿意拿那个一等功的。” 徐文武把现实情况和白宇说了,听到转正无望,这位胖辅警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能感觉眼里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哎,也没事咯,现在公务员这么卷,转正也不现实……”他摸了摸鼻子,又苦笑道:“其实像王龙他们这样条件好的,还在这里搞辅警,很多都是来的时候,被那些招聘的劳务公司和外面中介给骗了,说来这里干多少年可以转正,还说得绘声绘色,所以他们才甘心在这里熬资历,看来也都没用。” 徐文武也有些感慨,现在公务员考试的内卷程度,实在是很夸张,两人感慨了一番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说道。 “哦对了!辅警转正这种说法虽然有点哄骗的成分在里面,但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我知道的有些省份已经在试点从辅警中定向招警了,但那个也有要求,一般是要求工作五年以上,连续三年考评优秀等等条件,而且招聘职位也很少,但确实会比社会统招要竞争少些,南溪省很可能这两年就会跟进,那到时你完全可以参加嘛,而且我建议你还是现在开始练兵,多参加各地考试,多试几次,我刚好今年的资料都在,还有笔记,到时我都拿过来,还能给你补课。” 听到这里,白宇一下来了精神,他点了点头,衷心感谢徐文武。 说话间,两人便回了警务站,王龙还是坐在前台玩手机,但是起码坐姿端正了许多,白宇把东西带给他,他用鼻腔哼了句谢谢,徐文武倒也没说什么,毕竟都在一个槽里吃饭,以后还需要慢慢磨合。 接下来几天,倒过的繁忙而平淡,徐文武一看到有在服务区等车的,就立马上前驱赶,后面在警务站门口等车的现象倒没再出现过,简易的执法纠违他也在慢慢学习适应,唯一适应不了的,就是睡觉时,里面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天晚上,大队巡逻班的送张晓明过来接班,他休完假,换王龙回去,白宇在站里值班,他便带着这个白净的年轻人接处警。 这上半夜算是风平浪静,徐文武早早地准备休息,养精蓄神,毕竟这里就他一个正式民警,真有事就得一个人连轴转,旁边的白宇正刷着他推荐的题库,张晓明拿着自己的手提电脑捣鼓着什么,十点多时,这个年轻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随口说道:“啧,今天真安逸,没什么事嘛。” 这话一出,徐文武当场脸一黑:“呸呸呸,别乱说话啊!” 旁边白宇都马上附和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在警队,值班最怕的就是说大话! 警队很多事是邪门的,搞公安的都知道,值班这天绝对不能说:“今天没什么事嘛!太无聊了!今天就这几个警?”当这种大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真的会分分钟遭到“报应”。 张晓明自己说完后就开始后悔,赶紧也拱手对着空气打了个“四方揖”,表示自己刚刚不小心,说错话了,只求安稳。 徐文武白了他几眼,教训了两句后,又钻回被子里,可他总感到心神不宁,生怕电话响,越这样担心,就越睡不着,就这样迷迷糊糊折腾到凌晨两三点。 电话真的响了。 徐文武被失眠搅得辛苦,好不容易睡着,这一下被叫醒整个人都是麻的。 他懵懂地接过电话,那边的声音却让他一下惊醒。 “徐文武,这个有过路司机反映,这个在南山收费站附近路边……看到鬼影……” 这一下浇了个透心凉,徐文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在梦里,他用力给自己掐了一下。 “你刚刚说什么?!” 那边的大队接警员也很懵逼,她有些懊恼道:“哎呀,支队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时候,我也以为她们是在开玩笑,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怎么能信,肯定是报假警的!但那边说已经不只是一个司机打电话过来了,而且还形容得绘声绘色!说是红衣服的,女的,披头散发的,就在路边飘着!” “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你们先核对清楚吧,这种胡话也要出警?” 徐文武忍不住在电话里骂了一句,这种警在派出所偶尔也会出现,但经过上次高速公路上找熊的事后,他的接受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这晚上漆黑无垠的高速公路上,再发生什么他都不奇怪。 “但是那边说,怕是有行人在路边走,也怕是被撞了,让我们还是赶紧出警。” “这大晚上的谁在外边高速上面走?……哎,好,我这就去看下。” 徐文武实在很郁闷,这刚刚才睡着,又要出这样的一个奇葩警,他用力拍了几下,才叫醒睡得踏实的张晓明,这个小伙子一脸迷糊,听了几遍才听明白徐文武说的是什么事,而明白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一声尖叫。 “鬼!?” 徐文武一边拿装备,一边拿手电:“对!还是女鬼!” ………… 夜里的高速公路上,是一片死寂。 因为地势较高,又没有隔档的缘故,这里的风吹得总是特别的疾。 张晓明用双臂夹了夹肚子,有些发颤说道:“徐徐徐哥,这我我我们等下干什么?” 徐文武还有点起床气,冷笑一声道:“还能干嘛?碰鬼!” 第二十三章 抓鬼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说的“碰鬼”,倒也不完全是气话,这大晚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又没个确切位置,去找一个所谓的“鬼影”?不就是碰鬼嘛! 还是个女鬼! 张晓明并没有因为徐文武强调的这是个“女鬼”而感到轻松。 他缩了缩脖子:“那……那徐哥,等下要是真碰到了这个……女鬼,我们怎么办?” 徐文武哼了一声:“你问我怎么办?我才刚上班几天!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你们这高速上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警都有啊!?我在地方公安两年都没这几天接的稀奇古怪的警多。” 年轻人苦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才来没多久,就比你早几个月!” 徐文武叹了口气,那没辙,两个都是菜鸟。 不过估计问这队里的,也没几个抓过“鬼”。 但他也没怕,这要是真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也不会当警察。 徐文武把手电调成高亮广域模式,一边恨恨道:“算了,你也别怕了,这广东那边老话都说——当差的火点高,我们当警察的正气足,鬼怕我还差不多!” 徐文武说完,转身冲入黑暗中,张晓明也只得跟着进去。 ………… 广袤的黑暗中,两只微弱的灯光忽明忽现,曲曲折折,徐文武第一次徒步出警,长大后,他还是第一次重新认识到自然的伟力,在以公里计的纬度上,手中标注上百米亮域的警用手电却像两只原始人的火把,只能照亮眼前的来路。 “徐徐徐徐哥啊……” 风声把张晓明原本就断续的话切割的稀碎,徐文武回头蹬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把话断清楚了再开口?冷就先回去穿衣服!” 张晓明回头看了看已经隔远的服务区,这一个人回去更吓人。 他们已经摸黑搜寻了快半小时了,先是绕着服务区找了一圈,毫无所获,徐文武担心“这女鬼”还在路上,要是人的话,被撞了更危险,便沿着服务区入口,倒着找过去。 但这一路毫无发现,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你再给那报警的过路司机打几个电话,问问具体位置,有什么参照没有?” 徐文武让张晓明去问,他挂了电话脸却更白了:“徐哥,那司机没说什么,他还提醒我们,注意安全,他们说那女鬼是从高速公路旁边飘到路上的,下面看不到脚,他们现在自己都不敢开了,都停在前面港湾里听金刚经呢。” “怕这些还出来跑车?太怂了。” 徐文武嘴上不知道是骂张晓明还是骂司机,他心里想的却是这晚上跑高速的大部分是跑大车的,走南闯北惯了,应该是不信邪的,怎么今天也搞得这么紧张? 骂归骂,但他回过神来时,手掌捏却满了汗。 正说着时候,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徐文武拿手电的手抖了好几下,才堪堪接住差点吓掉的手电,等他猛地照过去。 却发现只是疾风吹动了矮树的枝叶,扫到了灌木丛间。 徐文武回过神,长出了一口气,这高速上的警真不像地方派出所,那以前就算是晚上出警,也是在充斥着人间烟火,起码有着路灯照耀的地方,这高速上比乡镇还可怕,没车过的时候,真是纯黑的旷野,还有无边的怪风。 “艹,我都吓了一跳,这个……”徐文武回过头,刚准备叫张晓明往回走,却发现这年轻人脸色煞白的徐文武斜后方,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啊啊……那。” 徐文武浑身一阵激颤,迅速反应过来,一回头,真看见一个红色的事物穿过高速公路中央隔离带,正发出奇怪的叫声对着自己这边飘过来! “喔喔喔……” 情急之下,徐文武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警告,只能下意识的拿起手里的警用手电轮圆了,准备用手电锯齿状的强击头当警棍用,而那个鬼影毫无减速的踪迹,径直冲他而来,可就在即将迎面而撞到时候,一股奇异的香味此时钻进他鼻子里。 这……这是香水味? 用香水的女鬼? 不可能吧! 这一下,他反应过来,耳朵也听清楚那奇异叫声不是别的什么声音,是女子的哭声,他下意识地收住手,才堪堪将那强击手电停在那“女鬼”脸旁。 “你他么的是……人?!” 徐文武一边问,一边拦住旁边正要用交通荧光棒抡在“女鬼”头上的张晓明。 “呜呜呜……呜。” 此时两人拿手电对着这“女鬼”,她正用手挡着脸哭的厉害,手电强光下,哪有什么“女鬼”,就一个穿着红色上裙,下穿黑色长裤的一个年轻女子,还背着个书包,一看就是大学生模样。 这女学生,上面长裙穿的宽松,风一吹就飘起来,下面黑色裤子又隐入黑暗,看起来和飘着一样,加上她估计是害怕了还是什么,半天只会呜咽呜咽的哭,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大晚上在高速上面猛然看到了,不就以为是女鬼了。 “呜呜……叔叔,我……我差点死了,我……吓死我了。” 张晓明气不过,他年轻人本就胆子小,刚刚差点吓出心脏病,此时怒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吓死?这一路不知道多少人差点被你吓死呢!这真要是有个车被你吓出事故怎么办!” 徐文武也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但此刻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你什么情况?大晚上到高速公路上面干嘛!?你是不要命了?” “是那个司机太坏了,我要去马市的,结果他开过了,忘了把我放下去,又不肯调头,我和他吵起来,他就把我丢在高速路上了!” 一听这,旁边张晓明就接话了:“你意思是被甩客了?” 有些大客车司机,嫌下高速掉头麻烦,为了偷懒,就把本应该在车站下车的乘客直接放在高速收费站出口附近的高速公路上,让这些乘客自己走下高速公路去,这对于司机来说,节省了一点时间,可这些被甩客的乘客要在错综复杂的高速公路上步行好几公里,才能到收费站出口。 更危险的还是这样夜里的甩客,极易造成行人事故。 “嗯嗯!就是把我放高速路上了!我一个女孩子,又不知道路,手机又没电,连哪个方向是马市都不知道!我就在高速公路一个人走,又害怕又难受,我走了一段,怕走错了方向,以为在对面,就翻过那护栏到对面去,结果那对面也不是,还这么黑,一个人都没有,呜……警察叔叔,我还以为我今天会死在这里!”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在这,不会让你有事的。” 徐文武本来还想教训她一顿,看这姑娘哭的眼睛肿成球了,他也于心不忍,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看她身子抖得快失温了,赶紧脱下反光防护服,给她穿上,护着她往回走。 这姑娘是休假的大学生,没抢到火车票,就想改汽车,可是那汽车票也卖完了,本来都不准备回来了,结果车站有黄牛过来说可以带她上车,只要她在车站外面等一下,价格贵一倍。 她将信将疑地跟着黄牛在长途汽车站外面的路口等了一会,没想到果然那台前面说卖完票的大巴车出站过来了,这时黄牛催着她给钱,她一急顺手就给了,那大巴车到她面前停住,上了车才发现没有位置坐,只能站着,地板上还坐着不少同样混上来的黄牛票。 听到这,徐文武冷哼一句:“超载,上下客,私下搞钱,他吗的,这下大车也太乱了,赚这黑心钱!” 衣服上传来阵阵体温,又有人保护,这姑娘情绪稳定了许多,她哽咽着要警察一定帮他抓到那个司机,这今天一个人半夜在高速公路上,几次差点就踩空,摔到路边,还差点被车撞,今天是她十几年来最恐怖的一天。 徐文武听完咬咬牙:“你记得那司机车牌吗?” “我……我当时气晕了,哪记得车牌……只知道是往南边走的车,说是会经过马市。” 这车牌不记得,又是找黄牛带上的车,车票都没有,而且这姑娘真吓懵了,连那车的外观颜色都回想不起来,何况是具体的司机长相,被甩客时间。 徐文武一筹莫展,这事想回查,估计难了,只能先把人安稳送到家。 好不容易到了警务站,徐文武又和张晓明开着老朗逸把这姑娘送到了马市,好在她其实住的地方离收费站不远,很快就送到家里,叮嘱了几句,那姑娘又流着泪说了好久感谢的话,说的徐文武也不好受,便回头了。 回去路上,徐文武给指挥中心回了情况,那边听到这个情况倒也觉得正常,他心里却不舒服,挂完电话问张晓明。 “这边这些客车都这么嚣张了吗?这大晚上的,一个姑娘,也不讲清楚方向,连一点良心都没有,就这样扔高速公路上?就为了省点功夫?就算是黄牛票,也不能这样吧!?万一出事他们不怕?” 第二十四章 事故新人 - 铿锵 - 乌衣 张晓明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年纪轻,脑袋清楚,一下想到:“说不定,这些司机就是因为知道是黄牛带上来的,没票没证据的,他们觉得这些乘客万一出了事也追不到他们头上,毕竟我们这里又不是每公里都有摄像头,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这人是从他这里下的车咯。” “那倒也是。” 徐文武点点头,全国的高速公路上,其实绝大部分路段都没有摄像头,其中还包括ETC探头,测速探头等等,反而是监控探头覆盖率远比一般人认知的低。 讲到这,徐文武突然又想到:这高速公路上的风险隐患和治安刑事案件侦办难度,远比天网完整覆盖的城市,甚至摄像头基本覆盖的乡镇要大的多。 “那这些甩客的大车司机,就没办法管他们了?” 上班这么久,徐文武还是第一次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之前这段时间,虽然也挖了涉毒线索,但那毕竟不是主责主业,他还觉得这份新工作比之前办刑案要轻松一些,也没太大的责任与压力,可今晚这事,看到那姑娘哭得泪如雨下,他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工作的方向。 “哎,现在确实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探头少嘛,巡逻的话,人家看到警车就跑了,一般难得抓现行,但之前不是听胖子他说,现在我们警务站门口驱赶上下客的已经有效果了吗?起码这在我们服务区警务站附近没看到了上下客的吧?” 徐文武摇了摇头:“那不一定,这些客车司机精的很,我们在服务区驱赶,他们就叫人在服务区附近不容易发现的高速路边上车,我都发现几次了,这还是上车,有时他们就直接让人在服务区下车,反正和上厕所的人混在一起,也难以发现。” 张晓明听着,他没提出什么办法,倒觉得徐文武对这块明显是上了心的,只能安慰之后总会有机会,抓到机会时重罚就行了。 徐文武没他那么看得开,他有些疑虑地望向目光难以穿透的黑夜,有些担忧他只是隐隐感觉到,却难以言明,只希望这担忧不会变成现实。 ………… 又过去几天,徐文武试了几个办法,但附近的客车高速随意上下客都屡禁不止,别说整个路段了,估计更多。 这天清早,天刚蒙蒙亮,他正坐在警务站的电脑前想着要试试别的超常规手段时,这边却听到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他猛地一下蹿到门口。 正看见几台警车呼啸而过。 “哎!那不是大队的车!?” 白宇此时也听到响动,也凑过来看,一边看一边指:“刚刚过去几台,应该是从柏庐上高速掉头往南去的,啧,这大队得怎么过来了?有事故?” 警务站正式建站以来,纠违执法这块表现亮眼,徐文武不等大队领导指示,就自行搞了好一段时间的收费站执法了,连李大都在微信群里点名表扬了两次,另外的警务站本身的值班检查点,也正常运转,但这高速警察的另外一项重点业务——事故处理,一直没让徐文武沾手,毕竟考虑一个才工作不到半个月的新警来说,现在做到这些,已经进步神速了,不可能这事故担子也马上压在他身上。 何况,事故处理不像纠违执法那么一板一眼,裁量标准都是死的,超载一个人就是超载。事故处理是一门业务,更是一门手艺,它涉及到不同诉求的当事人,涉及到现场救助、现场勘察、前期处理、伤亡鉴定等等一系列工作,从来不是责任划分几句话这么简单的事。 交警在事故处理中,既要当现场救护的消防员,还要当事故还原的侦查员,责任划分时又是裁定义务的法官。 何况事后还涉及保险理赔、车辆定损、法院起诉诸多环节,其复杂性和执法开单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警务站这边发生的事故一直还是由大队代劳,事巡中队过来处理,即使徐文武在研究补课了许久后,主动提出想接触学习一下事故处理,换了的也只是副大队长彭超轻轻一句。 “想学业务啊?你先把事故现场图画个两篓子看。” 意思想开始学事故,画个几百上千张事故现场图才是一切的起点。 这话把徐文武噎得无话可说,就像以前派出所的办案队一样,能办大案要案的真正业务专家,确实就是这么牛气。 徐文武只能暂时打消实战学习的念头,真的从大队要来几沓格子纸,一点一点对着学,一点一点画起来。 但今天的事故,好像和以往的又有点不一样——一般简易事故不会有这么多警车过啊! 这感觉是整个南山大队的警车都过来了。 “你看群里!” 在晓明提醒下,徐文武才注意到大队微信群里也已经翻天了,群里连着刷了几屏幕的动态信息,都在催现场情况、警车位置、具体定位等等,还有不同警组在回报情况,但却没有具体的现场总结,他看得有些不解,还是旁边白宇有些紧张的解释道。 “这……怕不是出事故了吧!还是大事故,可能有伤亡哦,难怪都在群里发。” “那怎么没人在群里说伤亡情况啊?” 徐文武有些不解问道。 白宇低声回答:“现在事故预防压力这么大,上面领导很注重这个影响的,事故具体情况在搞清楚前千万别在这种群里发,一方面怕泄出去,造成舆论,一方面还怕引起恐慌。” 原来如此,徐文武一下理解了,他刚想问警务站要做什么时,电话刚好响起来。 那边的值班员小文今天的语气也显得特别急躁,急匆匆的主谓宾都不全。 “要你现在到现场后方示警!快!” 徐文武被她的情绪一感染,也有些磕巴:“什……什么示警?现场在哪里?谁要我去?” 那边小文更烦躁了:“你还不知道现场在哪!?就过了你们警务站不到十公里位置!” ………… “徐哥,我们这行人事故经常有,这沿路都是贫困县,老百姓不就喜欢天天跑高速上面来捡垃圾,砍柴火什么的,又都是些老年人,耳聋耳背的,在上面走也没个意识,当自家晒谷坪一样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横走竖跑的,这被大车稍微一刮,人不就没了。” 往现场赶去的路上,白宇见徐文武紧着脸不说话,以为他第一次出亡人事故现场,还有点紧张,便不住开解道:“这行人事故虽然也是亡人事故,但毕竟算最简单的亡人事故了,你也别太在意,我们只负责外围,等下停好车,搞好后方警示就是了。” 白宇说了几句,徐文武都没回话,此时不远处已经看到一路雪糕锥形桶斜着延伸,逐渐把高速公路右边一条车道给封闭住,后方尾端一名大队的辅警正站在那不住挥舞着发光警示棒,对后方来车警示。 “要不要我下去移一下……” 白宇刚想说自己下去打开防护区的口子,好让自己这台警车开进去。 却发现徐文武并没提前减多少速,他一下紧张起来,紧紧抓住副驾驶右手边的拉环,本来要说出来的半句话也咽了回去。 “滋啦!” 轮胎拉扯变向时发出一声锐响,徐文武一个急甩方向,车子就从防护区的缝隙间驶入了后方防护区里,他接着又是一脚急刹车,将车停在了后方警示区域。 “你就打开警灯警报器,在后方示警!” 不顾白宇还沉浸在刚刚的特技驾驶中惊魂未定,徐文武把车丢给他后,就自顾自往前面事故勘察区跑去。 “唉……唉!你去哪儿!?” 白宇在后面喊都喊不住,他不知道这个刚来南山的家伙怎么了?怎么听到是行人事故后明显不对劲,车开这么猛都算了,整个人这么大脾气?! 而徐文武此时正跑到一半,刚看见现场勘察区的拉线,就被一个声音猛地叫住。 “徐文武!你干什么?瞎跑啥?” 他一回头,正是在现场负责调度指挥的大队长李钢。 “我……” 徐文武喘着气,站定身子。 “不是叫指挥中心通知你到后方示警嘛!你到前面来干什么!?” “我刚好是过来找你的!” “找我?你小子弄啥呢?!没看清现在啥情况嘛!?有什么事明天说!老实到后面去!”李钢不耐烦地一挥手,就让徐文武回去,他以为这小子是发现了警务站生活的艰难困苦,过来找他提条件,要东西的。 却没想到徐文武动都不动,站着定定地看着他回答:“李大,我是有关这个事故的情况要向你汇报!” 这番话倒让眼前黑塔般的汉子感到一阵意外,李钢眯起眼,看着他:“事故?这个事故关你什么事?你就把后面示警管好就是了,小周在那里,你去警车里帮他喊话,让后面车别停留,直接过去……” “李大,我安排了白宇在那里喊话了!我是真有情况要向你汇报!” 见这小子冥顽不灵,李钢此刻倒认真看向他,严肃地说:“你一个刚上班半个月的,简易事故都没搞过的新人,这行人事故关你什么事?” 第二十五章 自己找事 - 铿锵 - 乌衣 李钢言语间已经隐隐有了怒意,脸色更不好看。 在他看来,徐文武就算刚立了功,再怎么有能力,也才刚上班,这种亡人事故,队里有骨干,有领导,等下支队还有专家过来指导,他一个现场都没看过的新人,对自己安排的任务不管不顾,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但徐文武却顶着李钢的怒目而对,径直说道:“李队,我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甩客引发的行人事故,我们警务站这段时间,已经发现辖区经常有大巴车违法上下客的……” “哈?你就是说这个?” 李钢没让他说完,一脸不耐烦道:“甩客?你知道一般大巴车甩客不是甩在收费站就是在服务区不?而你知道这里离你们南山服务区多远不?离柏庐收费站又有多远?我告诉你,都有近十公里,你说这个大车司机大晚上把一个老人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路中间?这和杀了这人有什么区别?这些开客车的连这个都不懂?他这是觉得自己活腻了?想自己进去蹲牢子?还有,你知不知道,我们辖区近乎百分之一百的行人事故都是沿路乡镇徒步上高速的村民,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是客车甩下来的,凭什么?” 徐文武也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心思都在根治行人上高速上,自己看到这个情况频发所产生一个猜测,此时被李钢这一通数落,他一时语噎,李钢看他这样子,也没再搭理,现在时间宝贵,现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没功夫听一个新人的无端猜测。 “你快到后面示警去!等下支队领导要过来了,别在这傻站着!” 李钢一声吼,徐文武才反应过来,懊恼着跑回了事故现场尾端的防护区,和辅警们一直挥舞发光棒、喊话,提醒后面来车,别发生二次事故。 好在这日头逐渐高了,今天恰好是个暖秋,阳光明媚,后面的车老远就能看到这边的警示,加上有个车道能通行,现场并无拥堵。 只是徐文武的情绪却十分阴霾,这边白宇在警车里摇下车窗,招呼他现在没什么来车,可以坐过来休息下,他却摆了摆手,没有一点心情休息。 确实,这之前在高速总队的新警路算是顺风顺水,但现在徐文武才发现一个关键问题:自己在警务站这样待下去,连学着处理事故的机会都没有,到时郝啸甚至赵凯旋他们都成业务骨干了,自己难道还在警务站天天巡逻、检查、登记客车?一点交警的核心业务都不懂? 在来报到之前,徐文武也打听过许多在南溪的师兄师弟,特别是高速总队的“前辈”,他们给他的意见都是如果想做好业务,巡逻罚款要上手很容易,只有把事故钻透才是最重要的。 想着郝啸每天跟着程天那些业务骨干学业务看事故,进步飞速,前几天就看见他在微信群里发自己独立处理事故的消息,现在他也正在前面勘察区帮忙学习,而自己现在连事故现场都没看过,只能和辅警们在后面摇着发光棒! 而且以后差距只会越拉越远。 现在警务站就自己一个新警,连向谁学都不知道! 就算开始给自己分配了一个谢奇峰副大队长做师父,可那人还在休养中,都没见过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徐文武担心自己会被远远甩在后面,正想着找谁教自己时,却听见旁边白宇猛喊一声:“徐哥,注意,支队车来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却见一台红旗警车跟着一台帕杰罗警车,闪着警灯,拉着警笛由远及近近。 这就是支队过来看现场的? 徐文武翻阅高警总队的制度规定时,知道只要有亡人事故,支队分管的领导和值班领导都要到现场指导,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在白宇等人提醒下,徐文武快速打开防护区口子,将两辆车放了进去,而这两台车也没有在后端停步,径直到了中心现场,那边李钢正老远就迎着上去。 说起来,到新单位也有一段时间了,徐文武却还连支队领导都没见过,倒是看到赵凯旋他们在大队已经接受了几次支队领导的慰问,对于他这个“远在边关”的新警,支队领导倒是慰问的时候,提过两句,还送了点水啊、被褥啊,还是宋教转过来的,现在徐文武连支队领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那怪他们对警务站“畏之如虎”,天天说来这就是“发配”。 现在看来,这还真是“苦寒”之地,做什么都难出头! ………… 现场勘察并没有搞多久,徐文武警务站这组是最后撤离的警组,在施救、养护清理完现场后,徐文武接到通知,可以开始收锥桶撤离了。 收拾完,回去路上,徐文武开车刚好经过事故现场,那里还残留这血污印记,路边还零零碎碎散落着细细碎碎的车辆碎片,但很快,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平静,像是这里没发生过事故一样,风化、雨水都会抹除一个人消失的痕迹,他多看了几眼,脑中还在不住猜想着这个事故的形态、情况、责任。 但接下来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大队那边也没人再和他通报接下来事故调查的情形,也没有人给他布置任务,徐文武只是在后面几天里,零零碎碎听到了这个事故后续处理的一些情况。 就像李钢所说,这确实是一个小车撞行人的亡人事故,中心现场是在靠近应急车道的中央行车道上,简单说就是高速路中间撞的,时间是凌晨5点44分,小车是一台雪铁龙C4,司机比较老实,当场就停下来了,也没有逃逸,据他所说,因为有急事要连夜赶回东广,便开了夜车,当时这段是有些微右转弯的弯道,他开的有点累了,就一分神,没想到,旁边突然一个影子窜出来,他开始还以为撞了一个动物什么的,车前面发动机盖、水箱什么的撞得稀烂,他便赶紧停到路边,回头一看,没想到是一个老人。 到这里,这个事故倒还真是个典型的行人事故,可偏偏,现在大队事巡中队的骨干们碰到一个麻烦问题,这个尸源没办法确定。 发生亡人的事故、案件、意外,这个确定死者身份永远是第一位的,毕竟所有工作都要先把这个固定了,但这个事故就麻烦在这个死者却没有任何明确信息。 只知道男性,65岁左右,死亡时的穿着,以及提着的一袋垃圾,应该就是个附近上来捡垃圾的村民。 开始,徐文武只是听他们事巡中队的在询问沿路村镇书记,让他们去帮忙寻找尸源,看哪家有人上来被撞了,家人还不知道的,后面在群里又看到郝啸他们张罗着发公告,再过了几天后,已经开始看到大队已经在沿线开始摸排走访了。 但都是一无所获。 李钢都在群里骂娘,说这事忒怪了,这沿线一般都是穷困乡镇,家里有人出事的话,早就闹起来,找人要钱了,现在这不管不顾的,难道都不知道这家里少了个人? 时间拖的越久,对事故处理越不利,大队领导也急了起来,事巡中队在沿线开始拉网摸排,但仍没有消息。 这段时间,警务站这边倒还是过的平静,这事故虽然发生在警务站辖区,但事故本不用徐文武管,而且那边也离服务区有近十公里,所以连摸排找尸源的任务都没排到他头上。 但徐文武没有放过自己,他不等大队指令,自顾自的开始在服务区开始走访询问,看最近有没有那个工作人员没来上班?但忙活一阵,也没有发现相关信息。 即使如此,他也没放弃,开始往附近开始继续摸排,效果甚微,尸源没找到,人倒是走山路摔了几跤,王龙取笑白宇,说他们是驴咬着嚼子拉死磨——纯没事找事。 徐文武却没说话,仍是自己做着走访,这天,他又叫上白宇,准备扩大范围,往南山警务站北边找去,王龙哼了一声,一脸笑话的样子,说:“哟,又出去办大案啊?” 徐文武没回话,只是发动老朗逸,带上笔记本,和白宇驶出服务区。 路上,白宇情绪也有些低落,他问这样到底有什么用,都已经查到离服务区几公里的反方向了,离事故地点十几公里了,这根本不符合沿路捡垃圾的村民常态。 “这些人都是沿路捡高速上的垃圾去卖钱,一般就在家附近几公里的地方来回走,不可能走过十几公里去捡垃圾,一方面我们巡逻密度这么大,要是走这么远,那起码走几个小时,先不说人受不受得了,这早被我们发现了。再者,这大晚上的,更不会走这么远去翻垃圾了,他们晚上也看不清,所以,不管怎么说,这都绝不会是我们这边过去的。” 白宇说到后面时,已经明显带着点情绪了,他也陪徐文武跑了这么久,已经跑的疲累烦躁,不想还这么白白浪费精力。 但徐文武摇了摇头。 第二十六章 发现尸源 - 铿锵 - 乌衣 “不会是徒劳无功的,你相信我,在我看来,我们的方向没有错,服务区附近是甩客的高发区。你想,为了防止疲劳驾驶,保证出行安全,交管部门规定了客运车辆在凌晨2点到5点不准进入高速公路行驶。我们服务区检查点就是检查这个的,所以一般客车凌晨2点样子就要到服务区休息,而这死者如果是在服务区甩客下来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时间区间,而这人走到事故发生地的话,刚好是3个多小时,这也基本符合一个老年人的步行时间,加上他还要捡垃圾,差不多正是这个范围,所以我们查这边很必要。” 白宇毕竟在南山也工作这么久,此时反对道:“好,就算像你说的,这人可能是甩客,是服务区下的,那他既然住在沿途的居民,既然住在这里,那他应该熟悉回家的路啊,那为什么凌晨五点多跑那么远的地方捡垃圾,还捡一个通宵?” 徐文武冷静道:“问得很好,这就是我们要查出来的,坐车被甩客是他进入高速的原因,同时也可能是导致他跑这么远捡垃圾的原因。” 对他的话,白宇虽然并不太认同,但此时也只能陪着,他们从柏庐下了高速,掉头上国道,这次却没往各村里去。 徐文武径直来到了派出所,白宇有些奇怪,这之前大队搞沿线摸排,都是找村镇干部,或者直接一户户进屋去走访,和地方派出所协作也有过,但那都是打个电话的事,没想到这徐文武却直接到派出所? 高速警察总队和地方公安的关系是互不隶属的关系,高速上面的事故、违法、涉交类刑事案件都是由高速警察负责,但治安案件和其他刑事案件都是由地方公安负责,当然高速警察发现了相关线索的,也应当先期处置,再移交地方公安处理,徐文武第一天报到时发现的涉毒线索也是这样处置的。 看起来,管辖上划分得泾渭分明,但实际中,却存在不少交叉重合的地方,但是双方并不存在管辖和编制上的关系,高速警察总队是省直单位完全的条线领导,地方公安局要受地方党委和上级公安的双重管辖,两者协同起来,隔阂还是不少。 所以南山高速大队和公安的关系,远不像地方派出所和地方交警大队那样密切,讲白了,像今天这样的事,去找人家,不一定管用。 帮你是情分,不帮也正常。 “徐哥,你这是想请他们帮忙摸排?” 车开进柏庐派出所的院子,白宇就觉得奇怪:这大队之前就向沿线派出所问了情况,请他们如果最近有人过来报失踪案件,记得向南山大队报送一声,但这些天过去了,都没有接到报送辖区失踪人员的。 这人家派出所自己的事本来就忙,这能帮着在辖区问一句就不错了,现在上门来找人家干什么?难道你徐文武觉得自己在地方搞过,人家就对你会不一样? 徐文武没说话,他带着白宇找到了值班室,问了下今天的值班领导,然后直接过去。 白宇开始还担心徐文武刚上班,不知道两个单位间的关系,乱说话吃闭门羹,没想到他只是向对方提了一个要求。 调取当地的农村留守老年人信息台账。 之前就听说辖区高速上出了个行人事故,一直没找着人的,这位值班副所长还担心高速这边请他们帮忙摸排,自己所里现在没什么警力,哪有人派呢。 结果这年轻人过来只是要台账? 那就给呗。 徐文武顺利拿到台账,拍照复印都搞了,感谢后便驶离了派出所。 白宇一边开车,一边问他接下来去哪里,没想到这新人径直翻着上面的地址信息,摆摆手,示意先别开车:“我先按上面打电话,接电话的就不去,没接的我们就直接过去。” 白宇心叫:原来是这样啊! 但转念一想,这样确实是个好办法,之前的沿线摸排没方向、没重点的,大海捞针一样,费时费力又没效果,像徐文武这样拿着台账按图索骥,这留守老人台账,正是对辖区没人管的孤寡老人登记的,这种老人出了事,连个报警的都没有,恰好符合这次死者的情况,这样找效率高太多了,而且上面还有联系方式,那些能确定电话打通的,人没事的,自然就筛选了大批目标,只要把上面没接电话的重点目标走访就可以了。 两人说干就干,一番电话打下来,却没想象的那么轻松,这上面的都是孤寡老人,年纪又大,长期独居下,许多都没有用电话,就算接了,大部分也口音浓重,甚至已经说不清楚说的什么话语,这样一来,筛下来还有一半人口。 虽然没想象的那么高效率,但事还是得做,两人便开着这台老朗逸走街串巷,在羊肠乡道里穿行,到这电话拨不通的孤寡老人地址寻访,一边问路一边开,没在家的就问隔壁邻居、村长领导,同时还做好登记,看最近出现什么时候,家里有哪些情况,找了一天下来,倒也筛了不少目标,看样子几天就能筛完。 第二天,徐文武继续沿这名单上门寻访,上午运气不好,车胎居然爆了,不知道在哪扎了个钉子,好不容易补完胎,又接个电话要出警,急急忙忙上高速,弄完已经下午五点了。 看着天色将晚,白宇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可徐文武觉得现在回去也还早,这边刚好在柏庐收费站这边,还能再上去看一户。 没想到,这一户倒还真看出好消息来了。 下午探查的这一户住在三清村六组的一个桥梁函道旁边,真就是个几天没见人的主,而且失踪日期正是事故那段时间。 据邻居说,这老人姓罗,子孙后代都没在当地老家了,而且老人因为精神有点问题,家里人也不太管他,电话也没有,就靠着低保过日子。 “不过罗老汉倒是经常没看到人,但他出去几天都很正常,他在桑竹镇那边有个亲戚,也可能是去那边住了,这个你们要说有什么事,那应该不会,他身体、反应还可以。” 听到这里,白宇觉得那这事就没那么靠谱了,很可能就是走亲戚去了,他刚说请这位邻居关注一下,有什么信息告诉他们后,徐文武却拿手肘捅了捅他。 “怎么了?” 徐文武一指那罗老汉房屋的一角:“那里全是压扁捆好的纸板。” 白宇听他这么一说,这老人每天也习惯捡垃圾,那符合死者画像啊!? “而且……”徐文武又一指他头顶,神情颇为严肃:“你看那边。” 白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百米开外,原来那桥梁函道的另一头……正是高速公路。 ………… 得知警务站这边发现重要尸源线索时,李钢还有点不太相信,他根本就没给徐文武派这个事故的任务,没想到大队上下十几号人,忙了这么些久,居然在离事故地点十多公里的三清村里被警务站给找到了。 大队这边马上接手,派人马上找到这个罗老汉的亲戚家里,又和他远在东广的家人联系上,那边听到这么个情况,倒也答应马上过来辨认尸体。 接下来的情况,徐文武都是后面听说的,罗老汉远在东广的亲戚赶到后,马上到了殡仪馆进行辨认,从现场死者的衣服和残留的尸体特征上确认这就是罗老汉,这尸源总算确定了。 案件总算有进展,李钢脸色也好看许多,专程在大队例会上给徐文武记了一功,但徐文武感谢过后,提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要求。 “李大,我还想后续为这个案子的调查处理上帮忙。” 李钢有些费解,但想到这个年轻人每次总能在出乎意料间的站出来时,便问:“这案子都是大队处理的,你想怎么帮?” “我还是觉得这个事故有涉客的成分,我问了他的邻居,这个老人平时有沿着高速捡垃圾的习惯,但那天晚上,从时间来说,他也不太可能凌晨特意上去捡垃圾,应该有别的因素,我还是想从客车这块入手,因为警务站这边上下客的情况太普遍了,我想好好查查。” 李钢本想拒绝,觉得是白费功夫,而且现在这案子不管这罗老汉是怎么进入高速公路的,这个小车肇事司机就在现场,行人进入高速也是不争事实,就按一般的行人事故处理就行了,该下葬就下葬,该走保险走保险,再去扯罗老汉进入高速公路的途径没什么意义,甚至把案子搞复杂了。 但这段时间徐文武表现突出,再说了他自己调查也算是一种学习,便应允他自行调查,有什么需要和事巡中队中队长程天联系。 得到允许后,徐文武总算能展开手脚,会后,他特意跑到事巡中队去翻看事故案卷,程天一边给他找现场照片一边在旁语气幽幽的说道:“可以啊,徐站长这个水平果然高啊,刚上班就能办亡人事故了。” 第二十七章 给个好评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微笑道:“程队长别开我玩笑了,警务站就我一个民警,什么事都是我,没有什么站长不站长的。” 程天也笑笑没说话。 看完了案卷,徐文武顺便在仓库搬了一些日用品后就准备回警务站,关于这个案子接下来的调查,他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已经和服务区上下客有关,那现在马上调取这个服务区的监控记录就很关键,而且如果这个罗老汉真是从服务区下来的话,这个事还得尽快办,毕竟现在按李钢的态度,这个案子等鉴定结果出来就要下认定了,等认定书一下,到时再说什么第三方责任,已经没意义了。 这时天已经暗了,得赶紧了。 路上,徐文武正想着今晚没事就直接去服务区调监控时,接警电话就过来了,说是往北南山服务区里发生一起纠纷,那边报警人说不清楚,让他过去看看。 高速服务区一般是两个方向,徐文武他们警务站在的是往南,但对面往北的事也要管,反正走过天桥就到了,如果要开车,也就是柏庐掉头,倒也方便。 徐文武和今天值出警班的辅警张晓明此时也正好在往北方向,便一路开到对面的高速维修站。 高速公路修理站一般是承包制,前面听值班电话,这事好像是因为修车起的冲突,徐文武到了这里,远远就看见一个一米九高的大壮汉,正站在门口发呆,徐文武一见这人就感觉不对劲,他双眼发直,目光呆滞,不像是正常人模样。 “这刚刚有人报警,这人呢?你们老板呢?” 徐文武和他说话,却没看到他眼珠动一下,他越发肯定这人不是正常人,旁边张晓明倒认识这人,说是修理厂的小工。 这都快有两个自己这么粗壮了,还“小”工? 徐文武心里吐槽,但还是又问了几句,这神塔一样的痴脸汉子,丫丫呜呜的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后面才指了指旁边停着的一台车身刷着货拉拉几个字的国产面包车,然后用不像人发出来的声音应了一句。 “喔”。 徐文武对了对车牌,报警的就是这台车,可现在找到了这个报警车,却没见到报警人。 他又在旁边找了一圈,才发现旁边维修站的小楼旁,蹲着一个矮小的男子,正不住哭泣。 “师傅,哎,师傅,刚刚是你报警吗?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男子见警察来了,还是蹲着哭个没停,徐文武还以为他是被刚刚那维修站的壮汉威胁了,上前安慰了几遍,保证警察在这里,没人能欺负他,这人却站起身来,低声解释不是他报的警。 不是这哭着的男子报警?那是谁? 徐文武给报警人打过去,没想到却是那壮汉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着徐文武傻笑。 “到底什么情况?” 这哭着的男子这时才解释,不是他被欺负了,只是车胎爆了,但自己修胎都没有钱了,现在马上货又要超时,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修理厂的小工才报警了,让高速警察过来处理。 难怪指挥中心说这报警人话都说不清,只是不停的报“南山服务区、纠纷”几个字,原来就是这个看起来痴呆的汉子报的警。 徐文武说这个修胎不给钱,只是经济纠纷,按道理不该报警,有什么问题应该找相关部门解决,也可以通过法院处理,但这修理站小工咧嘴傻笑道。 “喔喔……反正……老板……让我收不到钱……就报报报12122。” 徐文武叹了口气,估计这晚上修理站老板不想自己值班,就让这痴脸汉子晚上替他值班,让他一有事就报警,反正高速警察会来处理。 这些人倒知道怎么找方便。 但既然来了,徐文武想干脆顺便处理了,就问修个胎多少钱,没想着壮汉比了个“二”的手势。 徐文武问:“20?” 没想着壮汉马上喊道:“两……两百!” 呵,这说到钱的时候,说的不挺清楚嘛。 不过说起来,这高速路上补个胎居然要两百,比下面确实贵了不少,徐文武问那车主,你身上有多少? 那人摇了摇头,说只有五十块,就准备用来下高速的。 “你这也是开车的老板,身上就这五十块钱?” 徐文武不敢相信这人把钱算得这么准就带着点山高速,可没想那司机竟直接哭了起来:“领导!我一天没吃饭了,我真的全身上下就这五十块,我哄你都是畜牲不是人,你实在不相信,你可以把我搜我身……呜,我真的活不下去,我这趟货必须今晚十二点前下马市,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了,赶不到平台还要扣我两百块钱,我这单实在是赚不起了,我屋里娘连止痛片都买不起了,呜……” 言语会骗人,但眼泪不会。 徐文武嘬了一下牙花,他本想帮着这人砍一下补胎钱,可看来不只是这点补胎钱的事,他干脆问:“你这车拉的是什么货?” 那人抹了抹眼泪:“货倒不多,就一个搬家大学生的几个箱子,呜,但时间来不及了,马上超时了。” 徐文武看了看自己这台老朗逸警车的后备箱,咬了下牙:“那这样,你把货搬到我们警车上面,再把地址发给我,我替你去送这趟货,你就在这补胎!” 那人愣了几秒钟,又听徐文武重复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听错,他止住了眼泪,连连向眼前的警官道谢。 “你别说了,快来帮我搬东西!”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把这台货拉拉上的行李搬到警车上,一边还抽时间对着那修理站的小工说:“还有,这今天补胎就只准收二十!你们这高速上搞修理也太赚钱了,这人家一般群众,虽然在高速上确实就你们一家修理厂,但也不能这样翻十倍不!” 那痴脸汉子听到这话,也只是嘿嘿傻笑,徐文武也不和他掰扯,径直在修理站墙上找到了老板的电话,给那边打了过去,那老板听声音正在外面打牌喝酒,潇洒着,这听到徐文武自报身份,一下就点头答应,这点小面子能给倒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这是20块钱啊,我替他给了!” 徐文武接着从自己袋里掏出钱来,递给那修理站小工,一边叫过辅警,对那哭着脸的货拉拉司机道:“我走了,应该赶得上!” ………… 一台高速警察的巡逻警车从马市收费站驶下高速,径直沿着国道往马市镇街上飞奔,国道颠簸,旁边副驾驶的张晓明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右手的拉环,还不住感慨:“徐哥,这开着警车送货拉拉,你还是头一个人啊!” 徐文武笑了笑:“这我也是看那人确实是个老实人,太不容易,想着能帮还是帮呗,这人啊,总有难的时候,这现在经济环境不好,这人一看也不容易。止痛片都买不起的话,那这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 张晓明点点头,又说:“那这也是你人好,讲实话,像他们这些跑货拉拉的,一般都有违法行为,平时最好查了,一查一个准,违规载货啦,改型改装啦,像刚刚那台车,就明显拆了后排座位来违规装货,这要是换了程天他们,罚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帮他送货!?” 夜幕中的漆黑乡道,如同蹲伏巨兽的喉道,这台警车的车灯,正如一柄直刺这虚空巨兽咽喉的利剑。 徐文武绕过一个急转弯,才吐出一口气,幽幽说道:“说实话,当警察是一个越当越冷血的职业,看的多了,自然会冷漠,但我看来,这高速警察,还和一般的警察不太一样,我们执法纠违,为的是改变他们坏的开车习惯,保护交通安全,并不是为了那一百两百多罚单,今天这人,你说他家里老娘连吃药都吃不起了,你现在还去给他开罚单,给他“秉公执法”,你觉得他会怎么想?还顶的住这样的生活吗?” 没想到这徐文武有这番慈悲心肠,张晓明也没说话了,两人一路疾驰,倒很快到了导航指示的所在地,徐文武对了对手机,把车停到这栋农村自建房门口,按了按喇叭,半响后,有个年轻人打开门看了看,好不容易才走过来,奇怪问道:“警察叔叔,你们有什么事吗?” 徐文武笑着一指后排:“你好,我们是货拉拉的,你在平台上托运的行李到了,请你点收一下。” 那年轻人开始还以为和他说笑,可等后排行李拿出来,他瞪大眼睛,一路不可置信:这现在警察都兼职货拉拉了!? 徐文武帮他把东西放到屋门口,还提醒道:“帮你运货那司机车爆胎了,我们就帮他送过来了,你看下手机上的时间,麻烦签收一下,这个还有几分钟就超时了。” “哦哦,好的好的。” 面对警察送货上门,这年轻人态度非常好,不住点头。 徐文武忙完回到车上,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摇下车窗,叫回那人道:“对了,记得给个好评!” 第二十八章 突破 - 铿锵 - 乌衣 第二天,徐文武手机上一个陌生人加了他,通过后才发现是昨晚那个货拉拉司机,他一直说要把那补胎的20块钱还过来,微信上发了几遍后,徐文武想了想,还是接下这钱来,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接下来的关键任务就是得马上在服务区这边找线索,警务站这段辖区,监控最多的就是服务区这块,也只有这里可能把上下客的行人拍进去,其余的卡口摄像头,都没办法捕捉步行的人物。 服务区的监控室在三楼的一个小房间,徐文武敲了敲门,才发现这里监控室都不是24小时值班,里面没人回话,他只能再次打电话叫那方姓保安队长,那边听到说是高速警察找他们问话调监控的,就推托今天休息,不会过来。 “我没和你开玩笑,现在严肃告知你,我们今天调取证据是带着文书的,请你们按要求配合,拒不向公安机关提供,那你就构成阻碍执行职务,可处以行政处罚,情节严重可追究刑事责任。” 徐文武说得认真,那边老方支支吾吾,半天不给回话,他马上又给高速集团南山分公司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下由上面施压,这光头保安倒很快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哎,这监控大部分都坏的,又没什么好看的……” 他一边说,一边拿钥匙开监控室的铁门,徐文武没吱声,进去后发现,这话倒也属实,这一排几台显示器,上面能用的只有不到一半。 “你看吧,弄这么大劲干嘛,这……” 徐文武摆弄着监控器键盘,一边问他:“老方,这我们还要问你点小事,问完就走,很简单,你们最近有没有看过这个老人?他应该是经常在附近活动的。” 他说话间,旁边张晓明拿出罗老汉身前的打印照片,老方看了两眼,便摇头表示这人没见过。 “你仔细看啊!我没和你们开玩笑,这人很重要,你看清楚了再告诉我。” 老方咧嘴笑起来:“我有老花眼,认不清这个人,这人怎么了?” “什么事你先别管,你确定没见过这个人?那好,这照片你拿过去,请你们保安队的帮忙一起看看,如果有什么发现再告诉我们。” 老方喔了两声,随手接过照片,便不陪徐文武他们了,由着他们自己在这查看。 这边的监控虽然可以用得不多,但这服务区毕竟有十几个监控通道,这当天时段的监控看下来也有个几十G,徐文武耐心的和张晓明在这守着,中间随便吃了个饭,到这天下午三点多,张晓明看着看着,突然一声喊,一掌把旁边看得昏头昏脑的徐文武给拍醒。 “徐哥!你看!” 徐文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屏幕上倒真见着一台加油站的侧边的服务区出口处,一个老人正晃晃悠悠的找到旁边一名坐着玩手机的保安,那保安硕大的光头,在监控屏幕上都明晃晃的发亮,不正是老方?两人说了一会话,那保安明显不耐烦,头都没怎么抬,就顺手笔画了一下,那老人便走出了服务区,往柏庐方向的高速公路走了。 徐文武一下睡意全无,他暂停了画面,仔细截图,放大像素,看了看屏幕里的老人穿着,又比对案卷里死者被撞时的样子。 “下面黑绒裤,上面老绿色军装……” “是他!应该是他!” 果然是罗老汉,而此时时间也是晚上两点三十四分,从这里走到事故地点,老人腿脚慢的话,三个小时倒也正常。 这下真有突破了,徐文武反而紧张起来,这刚刚视频里,清楚看到这老人找这老方说了什么?从模糊视频里,都看出老方不太耐烦,随手一指,那会是说什么呢?问路?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蹦出时,徐文武一下把事情就想通了! 对,应该就是问路,老人被甩在这服务区后,不知道怎么下去,这老方就随手一指,老人便往前走上高速,而从事后他被撞身亡的位置来看,当时应该是指错了方向! 整个链条想通后,徐文武又仔细翻看了前后段的视频,都没有再看到这个老人出现在监控里,这就更印证了猜测,这人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在高速服务区上的,前面应该是坐客车进来的,然后因为一些因素,被放在服务区,由他步行回去,但却被老方指错了方向,便往与回家截然相反的位置走上高速,又半天找不到回家路,这才在夜里走了一个通宵,直到被撞身亡。 视频线索找到后,老方的笔录就更关键了,之前他说没见过这个老人,那完全是胡话,但也可能是他本身就对工作不在意,根本没想起这回事。 徐文武出来后,马上把发现重要线索的事和大队报告了,李钢没想到他们还真发现了老人上下客的视频,他马上带着事巡中队程天等人到了警务站,看到视频里的老人后,他才确定这方向是出现了偏差。 “现在关键是马上突破这个老方,看怎么找到这台上下客的客车。” 徐文武情绪急切,李钢却在警务站里来回踱步,他担心的事情和徐文武并不一样,半响过后,他才点头,那好,还是先问话吧。 为了搞这次询问,徐文武特别把警务站前台大厅重新摆了一下,清出两个位置,好一边问话,一边做笔录。 这次把老方叫过来,他一进大门,一下愣住了,没想到今天阵仗还真不一样,李钢和程天等人都在,满屋子警察等着自己。 “这我到底犯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 徐文武径直让他坐下,开始和李钢他们一起问话,可不管怎么问,这老方都说没见过罗老汉,问急了,就咬着牙就是不吭声。 “现在那请你看这视频!你仔细看看,这上面是不是你?都这样了你还敢说没见过?这做伪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久攻不下后,徐文武把监控视频摆在他面前,老方睁大眼睛,上去看了看,又迷茫回头:“这我也没看出什么啊?这每天找我问话的这么多,我哪记得这么多人?再说了,就算我真给这人指路怎么了,难道犯法了?” 徐文武咬牙道:“这人现在死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老方沉默了片刻,他之前听说了最近南山大队出了个亡人事故,也隐隐猜到警务站这几个人找自己为的就是这事,但他还是板着脸,装出不解道:“那……那也不是我撞的啊,关我什么事?” “这……” 徐文武刚想开口,旁边李钢倒是拦住他,和颜悦色道:“方总,这我们也是找你了解情况,想搞清楚当晚上下客的大巴车,这你只要告诉是哪台车当晚把人放下来的就可以了,这能做到吧?” 这话徐文武隐隐觉得不太对,按道理,老方指错路导致老人进入高速公路也是对事故发生起了因果作用,要负责任的,但他很快明白,李大这样说,倒能分化对方,让老方先把客车交出来,不然现在警务站没办法确定当晚上下客的客车,这关键的一环没办法固定。 没想到老方却没这么好忽悠,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装傻道:“什么客车啊?我搞不懂这客车又关我什么事了?” 老方油盐不进下,徐文武和李钢等人问了两个小时也毫无突破,只能先把人放回去,徐文武气愤道:“这人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嘛?明显这边上下客的客车都是他联系的!他和这些客车都有交易,拿了黑钱!也只有他能确定当晚是哪台车甩下的罗老汉。” 李钢点燃一根烟:“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和我们说实话了,这老小子,现在还兼着当地派出所的驻村辅警呢,别看他装傻的样子,心里对公安这套清楚得很,只要抗过去,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要是说漏嘴,这罗老汉家里这么多亲戚,吵都吵死他了,再说了,这亡人事故,带一点责任都要赔十几二十万的,他怎么可能开口。” 李大虽然看起来凶,这时分析得倒也在理,徐文武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服务区的空旷的星空,突然冒出一句:“那我会想办法让他开口的。” 李钢看了他一眼,隐隐觉得这小子做事还是以前地方公安局办案的那股劲,看到案子就咬着不松口,当即提醒他:“你别乱来哦,我和你讲,这事现在还算稳定,那撞人的小车车主保险倒齐,罗老汉家属情绪也还稳定,也还不知道这回事,所以我们这能突破就突破,实在突破不了也就算了,要是搞得复杂了,到时弄得我们一身骚就麻烦了,所以我告诉你,这我们高速警察,能把事圆满弄完就不错了,你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徐文武也没看他,只是对着满天星空道:“李大,我们当警察是为了什么?” 李钢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便转头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群体性事件 - 铿锵 - 乌衣 李钢虽然没有回答徐文武的问题,但以为他之前的话徐文武听进去了,可没想到事情会往狂风骤雨的方向发展而去。 ………… 接下来的几天,开始一切还风平浪静,因为事故的影响,服务区的上下客现象已经收敛,但老方还是每天叼根烟,神悠悠地在服务区晃荡,上次在警务站被询问的事,被他当做一件谈资传遍了整个南山服务区,都知道南山高速大队拿他没一点办法,李大队长亲自出马,都只能悻悻放他出门,更别说现在警务站刚来的小年轻了。 上次询问没攻破的事,让警务站的威严扫地,本来这服务区业主单位的,就没把高速警察当回事,这下更人没在意了,连白宇和张晓明都憋着股劲,说这以后在服务区说什么都没人听了,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找回面子,而王龙在旁只是冷眼旁观,徐文武安抚着两辅警,说警务站站住脚跟的机会会来的。 但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这天临近中午,徐文武正在下面柏庐收费站查车执法,突然白宇打电话过来,急着说出大事了! “你别慌!出什么事了?” “有人把服务区入口都堵了,现在还在服务区入口闹呢!还动手打人了!” 南山服务区是京珠高速的动脉之处,这里南来北往上万的车流量,虽然生意不好,但这一堵,那往大了就是影响全国的南北运输,要立即层报到省里的,确实是大事。 而且还涉及打人?那更得马上赶回去。 但听到这个消息,徐文武却没预想的那么重视,他不紧不慢地问:“那派出所上来没有?” 按道理,服务区的治安刑事案件,是由当地派出所管辖范围,但一般会请高速警察先期出警,帮忙前期处置,简单的调解也是请这边负责。 “派出所上来了,问了一圈,说是事故引起的!他们不管!现在只是看着这群人,没让他们再打人。” “事故引起的?堵门的是干什么的?” “哎呀,我忘了说了,就是上次行人事故,被撞死的罗老汉家属!他们说是服务区导致的!所以才把路给堵了。” 听到那边白宇焦急的声音,徐文武却反而平静下来,他召回正在拦车的王龙,两人开着老朗逸回到警务站。 到了服务区入口,果然看到一堆人正扯着白底横幅,把服务区入口给拦住了,几台大车堵在入口匝道处,进出不得,好在此时车流量还不大,暂时没堵到主干道上去。 入口进不去,徐文武只能绕到出口处,趁着没车的空档,一把逆行进去。 到了现场,见警车来了,那群人倒一下来劲了,原本斜倚摆在地上的横幅,一下又举了起来,一群人情绪高涨,甚至喊起口号,就是给过来的徐文武他们听。 徐文武下了车,所有目光瞬间移到他脸上,现场焦急烂额的白宇赶紧凑过来,向他说明情况。 “这都是罗老汉的家属,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罗老汉是被服务区保安指错了路,才上的高速,这就堵上来了,还有几个都动手了!呶,你看把人打的。” 徐文武一边听,一边走近,看到白底的横幅上用黑字写着“罗启民死不瞑目,南山服务区公司血债血偿!”一行字,旁边地上,老方正抱着头蹲坐在路边牙子上,看来已经挨了两下。 再旁边,一名派出所的老民警,带着两名联防队站着老方身旁,看来不是他们的话,这老方凶多吉少。 这老民警看到高速的来了,嘴角一扯,对众人说:“好了,他们高速警察到了,这你们有什么找他们,我就只一点要求——不准再动手啊!有什么纠纷都可以谈嘛,要赔钱就赔钱啊,再动手,我就不是警告了!该抓我就抓了!” 说完,也不和徐文武交接,带着两名联防队员便离去。 派出所一走,罗家人此时都向徐文武围了过来。 “你是高速的领导吧?” “喂!你是高速警察吧?这你们要负责啊!” 罗启功生前,这些家人不见踪影,留着一个老人独自在柏庐的乡间靠捡垃圾、低保生活,在他死后,这些亲属一下全从异省外地跳了出来,拿着他的死大做文章。 他们堵了高速一个多小时了,派出所前面上来,对他们堵路不闻不问的,估计是觉得高速堵不堵是高速警察的事,这让他们这组人很没有劲头,觉得白堵了,这下好不容易高速警察的车来了,劲头也一下来了。 但是见这来的也是个年轻警察,这些人就有些怀疑,不知道这“一杆一”能做些啥? 没想到徐文武第一句话就震住他们了。 “你们想不想解决问题!?想解决这个事,我们就先把路给放开,这高速公路服务区属于国家高速,如果主干道拥堵,造成严重事故的话,你们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徐文武说的中气十足,一边说,一边让白宇王龙举着执法记录仪开始拍摄,罗家人不知道他底细,听到要负刑事责任,都有些退缩,纷纷躲开摄像头。 “现在这个事,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得知的消息,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冷静处理,现在他们服务区经理就在楼上,还是请先上去谈!人家保安只是做事的,你们再为难他也没用。” “那我叔爷爷就白死了咯!?就是他不负责乱指路,害得老人走到高速公路上去,结果被撞死,怎么能说他无关?!” 一个罗家的年轻人此时站出来质疑,徐文武一摊手,马上回怼道:“他再怎么做错,那也是职务行为,他毕竟是保安队长,你们再守着他也没用,不信,你们自己问他嘛,你看他有没有钱赔!” 这样一说,提到了最关键的赔钱问题上,罗家人这次会上来闹,就是因为得到一个匿名消息,说罗老汉的死亡,还有第三方的因素,就是这服务区的一名光头保安不负责的乱指路,导致的老人走错方向,离家越来越远,才被车撞到。 罗家人听到这,马上上来服务区,堵着入口,把那个“光头保安”找到,上去就一下子,要不是白宇报警处置,这老方不知道得打成什么样。 现在徐文武把罗家人的诉求一点透,原本抱着头在地上叫唤的老方,此时也反应过来,赶紧苦着脸,连忙解释自己家里也没有钱,就旁边一个服务区保安,兼着村辅警。 “你们有什么,可以和服务区经理讲!但现在堵路不是一个办法!我最后数几下,再不给我把路撤了,我就直接通知巡特警支队过来处置了!那到时触犯刑罚,影响的就不是这个事了!” 罗家人本就是为了求财,被徐文武一说,这下也纷纷反应过来,找这保安榨不出油,那也应该直接找服务区经理啊!找人没钱,可以找单位嘛! 现在有方向找,哪愿意为了这事,背刑事案子的风险。这徐文武一说,马上现场横幅就撤了,一堆人气势汹汹地提起老方,押着这保安队长,浩浩荡荡的往服务区经理办公室去了。 徐文武和白宇等人跟在后面,胖辅警看这伙人架势,简直像是去攻城的,不觉耸了耸肩:“徐哥,这下也太吓人了吧,这伙人这是堵着要钱去了,服务区周经理他们可有麻烦咯。” 徐文武冷笑一下。 “呵,服务区麻烦就麻烦呗,自己这摊子弄得稀烂,队伍不管队伍,服务不做服务,现在他们搞出事了,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好,反正他们对我们也不待见,连开始调查也不配合,这我们也没必要替他们擦屁股、强出头。” 这样一想,白宇一下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好事嘛!这服务区反正一直对警务站爱理不理,这下也让他们体会体会。 “但是,等下如果谈过火了,动手砸场子,那我们还是必须制止,不能出格。” “好的,放心,都在这呢。” 白宇拍了拍胸脯,突然想起一个事。 “对了,徐哥,你说这罗家人怎么知道这保安指错方向的事了?这不是我们案卷内容嘛,又没搞证据公开啥的……” 白宇这话一讲,徐文武脸色微变,他刚想回答,一阵铃声响起,李钢的电话过来了。 徐文武看到是这位大队长来电,表情瞬间就绷紧了。 果然,迎接他对暴风骤雨般的质问:“徐文武!你现在在哪!我刚刚接到总队电话,说我们现在南山服务区已经被堵住了!有群体性事件!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总队的值班领导都知道了!现在支队也在过问了!我告诉你这事处理不好,你也别说你立了什么功之类的了!立马给我滚蛋,哪里来的回哪去!你赶快说下现场情况,我这边马上就赶回南山,大队警力也在路上了,你必须马上稳定现场!不可出现流血事件,现在拥堵多远了!?” 没想到徐文武却没有他预想中的慌乱,反而是第一句话就让李钢满腹怒气,却全打在了棉花上。 “报告李大,我刚刚已经处置完了现场,现在服务区入口的闹事群众已经被疏导,服务区入口已经没有拥堵,通行秩序井然。” 第三十章 清场 - 铿锵 - 乌衣 “没堵了?” 这个答案倒出乎李钢意料,他又问:“那现在人呢?” “都要去服务区经理室呢。” “你把人带那去干什么?!” 听到这,李钢还以为徐文武不懂事,担心他激化矛盾,没想徐文武马上回答道:“李大,人家家属的诉求其实很明确,就是对服务区这样放纵高速上下客的情况很不满,要讨个公道而已,这诉求合情合理。再说了,又不是我们带过去的,是人家家属自己找过去的,和我们也没关系啊。” “那万一等下你控制不住怎么办?动手怎么办?” “我在现场,当然要尽力维护的,但是维持这个服务区的秩序,本来就是他们保安队的职责嘛,再说了,这当地派出所都不急,我觉得我们在现场做好我们分内事就好了,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出乱子。” 听到徐文武说得信心十足,李钢也想通了。 确实,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现在这家属在服务区那边闹,也总比跑大队部这边来闹要好些吧。 想到这,李钢倒也没先前那么火急火燎了,他让徐文武盯着现场情况,自己也准备过去处置。 徐文武这边收了线,抬头正好看到家属们正冲进服务区经理周云的办公室,里面顿时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听见在砸东西,徐文武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正看见家属们揪着一个圆头方脸的矮胖子,把人摁在办公桌上,那胖子不高,横截面却差不多,刚刚见势不妙,本想突围,没想被抓了个正着,现在人被几个暴躁家属摁在大开间的桌台上,台灯文件夹洒了一地,手拿脚捆的,活像农村里的杀猪场景。 “警官,他是不是那个害人的狗经理!” 见徐文武进来,家属一边作势要打,一边向徐文武确认是不是打对人。 这个尴尬时候,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徐文武只能赶紧叫住手,一边摇头。 “我没见过他们经理,我不知道这位是不是。” 听到这样说,家属还是没放过桌上的胖子。 “那他跑什么!明显是心虚。” 徐文武心里暗笑,这胖子肯定就是周云了,但他点破的话,这顿打肯定要记他身上,他便一指旁边吓得战战兢兢的老方。 “你们可以问他嘛。” 这时被点名的老方,顿时面如灰土,这领导正被按住,要是被自己点破,那以后自己这个服务区保安队长也被想做了。 “你快说,不然连你一块打!” 就在这危急时候,还是周经理自己站出来,他仗着自己两百斤的体格,找准时机挣脱束缚,顺手抄过一把椅子,护在胸前,大喊:“你们干嘛!别过来啊!我警告你们!这……这,警官,你们也说话啊!这要杀人了?!” “好了,可以了!都给我停手!” 见闹得也差不多了,徐文武这时站出来,喝止住双方,让家属先把诉求讲出来,怎么也不能动手。 “这我姑爷爷就是死在你们手上!现在都还没下葬!还在殡仪馆躺着,你们服务区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把人给送过来!看你们能心安理得?” 听到家属要把尸体送来,周云脸都绿了,声音更哑了:“我……我都不知道这个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人不是我们服务区撞的吧!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 “怎么不找你们麻烦!那视频拍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服务区保安给我们家老年人乱指路,才走到高速上去,才被车撞死的,这你们不要负责!?” 家属一边骂,一边作势又要打,周经理还算反应迅疾,一溜身,赶忙躲到徐文武身后,才算躲过一拳。 徐文武被他一藏,迫不得已被顶到了前面,直面愤怒的家属,而这时周云才敢探出头来,对着一旁同样狼狈的老方,挤出一个幽恨埋怨的眼神。 意思很明显:今天我出去了,一定收拾你! 这帮家属群情激昂,见周云躲在高速警察身后,仍在找机会绕过徐文武,见缝插针地递过拳脚。 “各位,能不能听我讲几句?”一片混乱中,徐文武和白宇不停呼喊,但仍止不住沸腾的人群,还是他好不容易喊出一句“你们到底还要不要钱!”。 这才让现场稍微平静下来。 “钱?当然要钱了!他们服务区必须赔钱!” 只要能谈,那就还好说,徐文武整了整被扯乱的领口。 “好,既然要钱,那我就直说了,这你们现在找人家服务区要钱,还要不到……” 一听这半截话,家属们就不乐意,当场又要发飙,还是白宇把人拦住,徐文武才好不容易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我说这个赔偿,必须建立在整个事故经过完整清楚的情况下,才能要钱!不然没个前因后果,这事故认定都没办法下!你们怎么要钱?” 听到说具体怎么要钱的事了,这下家属瞬间安静下来,态度整个来了个急转弯。 “咳咳,那警官,我们怎么才能要到钱?” “你们想,这事总有个前因后果吧!现在我们只知道罗启民是在服务区下的车,向服务区保安问路后,走上高速被撞了是不是?那现在这人怎么下了车?从哪下的车?下的哪台车是不是还不清楚?” 徐文武耐心解释了两遍,这下家属们不住点头,但很快就有人提出疑惑。 “那这人怎么下的,和要钱……哦不,和这个事故有什么关系?” 徐文武一拍手:“当然有关系啦!事故认定书要认定责任,必须还原事故情形,现在没找到那台甩客的车,这个行人进入高速公路的路径就不完整,事故就没办法认定这个服务区的责任,你们怎么要钱?对不对?毕竟人家甩客的客车责任还没追究,你们就先追究起指错路了的,没这说法是不是?” 听到这,家属们恍然大悟,不住点头。 徐文武又补充道:“还有,这个客车是保险的啊!这个他的赔偿责任是由保险公司理赔的,只要先找到这台车,这是不是又能更好地尽到赔偿义务?” 这下被点通的家属们一下激动起来,乖乖,大客车按道理都是客运公司的,正规的话,保费缴得都很高,那这又是一笔赔偿金! “那……那警官,你们一定要抓到这台甩客的大客车啊!这个一定要把钱……喔,要给我们罗启民讨个公道啊,人不能白死了!” 说来说去,争的都是个钱字,既然徐文武理清楚了情况,罗家家属现在对徐文武那叫一个客气,简直奉若神明,这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请放心,我们高速警察当然会尽力去调查罗启民进入高速的原因,这个客车也会想办法找到,但现在还请各位停手,放开我们的周经理和方队长,我还需要他们配合调查,如果相信我的话,请各位先回去吧,随时可以和我联系。” 虽然心有不甘,但眼前的年轻民警的话对于此刻的众人来说,犹如圣旨,反正人家穿制服的已经答应了会找到这台车,现在堵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想清楚这一关窍,罗家家属在对着周经理和老方发了几句狠话后,倒也陆陆续续散了,白宇和徐文武一路看着罗家人坐上面包车,驶出南山服务区后,这才放心。 给李钢打电话报了情况,听到人散了,那边的李大队长心情顿时转好,不住表扬徐文武,但听到这位新警说家属方提了要求,必须查出把罗启民甩在服务区的客车后。李钢心情又跌落谷底。 “你……你怎么就答应了?” 徐文武在电话里,也无奈道:“我也没办法,人家家属确实知道这个服务区保安指错路的情况了,再说了,这本来查清楚行人进入高速的完整路径,也是行人事故调查的重点,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李钢一瞪眼:“谁说必须查清楚行人路径的?” 徐文武却笑道:“这不是总队《规范高速公路涉行人事故调查意见》里的要求嘛?第四章,第三款。” “有这个嘛……?” 李钢心里疑惑,这年轻人哪里补的课,连自己上班这么些年,对总队卷跌浩繁的文件都不能完全搞清楚,他居然都背出来了? “好了,你既然要查,那你查吧,反正你现在也是案件调查组成员。” “好,谢谢李队!” 李钢说完,刚准备挂电话,又想起一个关窍,沉声道。 “还有,这家属怎么知道这个服务区保安指错路的事?” “我不知道啊,但这个人家家属证据公开的时候也总会知道嘛。” 听到这,李钢语气有些生硬起来。 “小徐啊,你最近表现不错,积极上进,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有什么事,不能太急了,更不能忘了规矩,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徐文武明白李钢的潜台词,当即点头:“李大放心,我明白,我就是为了给各方当事人一个公道。” 第三十一章 查清 - 铿锵 - 乌衣 挂完电话,白宇问现在去干嘛,徐文武嘴角一扯:“走!我们再去找方队长去。” ………… 但没想到不等他们上去,这边老方和周云已经在警务站门口等着了。 老方一脸灰土,周云脸上也是红一片紫一片,两人加在一起,那叫一个色彩斑斓。 “徐警官,这次,哎……真的是辛苦你了,不然我们今天真走不出来了。” 看见两人狼狈,徐文武笑了笑,没急着说话,先将两人请进了警务站。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条件艰苦,辛苦两位站着说话了。” 警务站条件确实差,徐文武也没想给两人好脸色,也没去找凳子,就自顾自坐在行军床上,对着两人双手抱臂,一脸似笑非笑。 周云还是第一次来警务站,听徐文武说到条件艰苦几个字,作为业主单位的他脸色更不好看了,知道这是在点自己之前对警务站不理不睬的态度,好在反正现在脸上红紫一片,看不出窘迫。 “徐站长,这个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这个对你们警务站的支持也不够……” 见周云说到这,徐文武竖起手掌,赶紧摆手:“哎,别扯远了,这你们工作确实是没做好,但不是对我们警务站,我们不用你管,你们这最主要的,还是对过往群众的工作没做好!现在服务区上下客多严重,你们不知道吗?我们之前警告过你们多少次?你们管过没有?现在出事了,你们知道错了?” 说到这,老方低下头,旁边周云不住点头:“是是,说的是。” “现在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当然是配合你们工作,现在不就是过来说明情况的嘛。” 刚刚一番折腾,周云算是对眼前的年轻民警算服了,先不说对南山大队什么态度,反正刚刚说没有这位年轻民警的话,挨的就不只是一顿打了。 听到这,徐文武笑了起来:“呵,你们这开始配合我们工作不就好了嘛!早点承认见过那老人,我们就早点把客车抓到,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刚刚也不会被人堵门了是不是?” “对对!” 周云一边说,一边推了推老方,这位原本嚣张跋扈的光头保安,此时挤出一点笑容:“徐总,上次是我说错了,我想起来了,这个罗启民当晚确实是从一台客车上面下来的。” 总算听到这个答案,徐文武眼神一动,旁边白宇也顺即反应过来,打开执法记录仪,对着眼前蹭亮的光头。 “这个……” 对着执法记录仪,老方又有点结巴起来,徐文武一瞪眼:“这次是你的最后机会啊!上次对着我和李队,你说的谎话还记录在案呢,再说假话,这次罗家家属不会放过你,我们更不会放过你!” “领导,这次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我确实知道那个老年人是从客车上下来的,但具体哪台我真不知道。” “这老人是从客车上下来,但哪台车你不记得了?你是在逗我吗?你不是都有这些到服务区接客的司机电话吗?你搞不清楚是哪一个?” “哥,我那号码有上百个,我真搞不清楚那天晚上是哪一个……” 老方拿出手机,徐文武一把拿过来,这老小子这次没说假话,他手机都有一个专门联系客车来服务区当黑车的群,群里快两百台客车的司机微信了。 按图索骥! 这是徐文武此时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但老方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那老人当时是下车的,那客车还不一定是来接人的,也可能不在这名单里面,也有可能是路过的客车…… 他咬了咬牙,还以为能逼着老方拿出通讯录,就能找到是哪台甩客的车,但没想到,还是不能确定。 不过也好,这也算是缩小了范围,甩客的那台车,应该习惯了这种在服务区上下客的方式,这才会把罗老头放在南山服务区,所以目标在这近两百台客车里的几率还是不小的。 想到这,徐文武定了定神,又问:“那罗启民,当时问你什么?你为什么往柏庐收费站往南方向指?他明明是住在三清村位置,那根本就应该往北走,你为什么指了一个反方向?你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虽然从视频等各方面证据看来,老方应该和这个罗老汉素不相识,没有故意加害,指错方向的必要,但也必须仔细查问。 面对徐文武此时犀利的眼神,老方此时脸色鼻子、眉毛挤出一坨去了,满脸一个大写的苦字。 “徐……徐警官,我真没有什么目的,那个老人当时说的不知道哪里口音,我听又听不清楚,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且他态度不好,这我开始不理他,就上来扒拉我手机,我一下不耐烦,猜到是来问路的,就随手一指,哪知道他会走到高速上去了……” 这个答案倒没出乎徐文武意料,但他还是仔细核对了视频,加上老方的苦瓜样子,他基本确定了这个说法。 这次问话虽然没弄清是哪台大客车甩客,但起码缩小了范围,再加上老方承认指错路,导致罗启民走上高速公路的事,也算是收获不小。 徐文武把笔录做完,又交代两句,让老方签字画押,便让两人先走了。 临走前,周经理连连握着徐文武的手,一边说以后有什么尽管吩咐,这个事故就一定拜托他了,到时家属那边工作还请高速警察这边想想办法,服务区也禁不起家属那样折腾。 徐文武挑了下眉毛,知道他说的是抬尸堵路的事,他毫不怀疑这罗家家属为了要钱,还真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我对你,和对他们家属说的都是一样的,这该调查的,我们自然要调查清楚,不用你提醒,当然,也还是需要你们服务区配合。” “必须的,必须的!” 周云的眼睛本来就小,此时奉承的表情像是王八脸上塞绿豆一样,都看不清眼缝了。 但这下效果总算达到,服务区这下也不敢把警务站当透明了,而那个老方,这下总狠狠的挫了他锐气,之前那副横行霸道的样子,和此时的胆小后悔形成鲜明对比,更出气的是,之前他还王八吃秤砣的不肯开口,此时被家属一逼,这下竹筒倒绿豆——什么都交代了,徐文武浑身舒爽,伸了伸腰,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两人走远,白宇这下也出了口气,对徐文武竖起大拇指:“哥,这我真服了你了,这一下子让这两个土霸王给整听话了,太厉害了。” 徐文武却笑着摆摆手:“也不是我厉害,是人家家属厉害。” 这案子有了巨大突破,徐文武赶紧把情况和事故处理组汇报,还和副大队长彭超把从老方那找来的线索都传了过去。 听到被这个刚来不到一个月的新警挖出来这么重大的线索,彭超的脸都黑了,挂了电话就开始训大队事巡中队的那帮人,特别是把中队长程天骂的狗血淋头,这十几个人的中队都比不上一个民警的警务站,开始找不到尸源都算了,现在人家警务站连甩客的关键细节都挖到了,行人的路径都快找全了。 “还不快给我去查公司,查客车!” 这位分管业务的副大队长,将徐文武给他的那两百个车牌,都输入了交管系统,一边安排人联系公司,核对行程,一边让人对这些车辆轨迹进行比对摸排,整个事巡中队一下任务繁重起来。 徐文武警务站这边也没歇着,警务站的本职工作就是客车登记检查,可惜事故当天,甩客的那台客车,进来时不在检查时间段内,所以系统没登记。 但他还是采取笨办法,干脆就从每天的登车检查中,一个个核对相关gps轨迹,看看有没有机会撞个死耗子,碰上那台车。 而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最后还是事巡中队通过行程比对,在徐文武挖到的那近两百个客车号码中,发现了一台重点嫌疑车辆,通过到公司所在地出差,调取了当天车辆监控,把司机带回来问话后,铁证面前,这司机也一下回想起来,把当天甩客的事实撂的一清二楚。 按这司机说法,当时他是在马市收费站外见到的罗启民,这老人当时闹着要上车,吵着要带他一程,反正就在服务区前面几公里的位置下车就可以了,他家就在路边,自己可以走下去,老人一边说,一边举着十块钱,这司机当时脑一抽,就答应了。 结果没想到,他开着开着,就忘了这回事,过了那个下车地点,天色又晚,罗老汉也搞不清位置,就闹着敲玻璃要下车,这司机没办法,就把他放到了南山服务区,由他自己走回去,可没想到,这罗老汉问路问到了不负责的老方头上,这老方随意地一指,罗老汉就走上了和家截然相反的方向,老汉一边走,还一边顺着捡垃圾,可走了一晚上,还没走到家,这年老糊涂,一下就走到行车道上,最后被那台小车给撞了,人就这样没了。 第三十二章 新宿舍 - 铿锵 - 乌衣 事故查清,整个南山大队都松了一口气,这个事故说起来倒也罕见,罗启民被甩客后,因为指错路,走上高速公路,最后被撞死,其中直接死因的罗启民因为行人上高速的原因当然负主责,但也给老方、客车都带了责任,毕竟他们是造成罗启民死亡的间接原因,估计也要赔不少钱,而没有过错的撞人小车定了个无责,只在强制险范围内赔偿一万八千块。 而且,对于老方在服务区替大客车上下客打掩护、当掮客的行为,周云态度也很明确:立即辞退。 “你说周云他这把老方开了,是不是真因为给我们面子啊?” 这天,白宇正和徐文武闲聊,徐文武一边看文件,一边随口回答。 “谁知道呢?但我肯定,这老方在服务区也霸道了这么些年,根基还是很深的,大家以后要小心点,以后万一找过来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这倒也是,不过这次给他的打击应该是够大了,队里好像是给他带了个次责,这个罗老汉的死亡赔偿金就是几十万,他次责下来,估计要出个几万十几万的,还没保险,这出大血了。” “这么多啊!?” 听到这个数字,旁边看着电脑的年轻辅警张晓明吐了吐舌头。 徐文武点头:“不算多了,这个死亡赔偿金按照受诉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标准,按二十年计算。但六十周岁以上的,年龄每增加一岁减少一年;七十五周岁以上的,按五年计算,罗老头才六十九岁,这里就是十一年,加上六个月的丧葬抚恤金,再加……” 这番话听得张晓明一愣一愣的,连白宇都佩服道:“徐哥,你这才上班一个多月啊,连这个都会算了!?” 徐文武笑着答:“嗐,干一行学一行呗,我这现在干的交警活,交警的业务总得搞熟啊,这都是现学的。” 说话间,一个干瘦的女人走进警务站,穿着服务区保洁员的反光背心,站在门口一脸局促地说:“哎,小帅哥,帮你们房间卫生搞好,现在可以去看了。” 这阿姨明显是服务区的保洁员,至于她说的房间,白宇就是一头雾水了,房间?什么房间? 徐文武倒是喜出望外,一下站起身来,给她倒了杯水。 “啊,阿姨怎么这么客气,你就把钥匙给我们就可以了,这个卫生我们自己做。” “那前面周经理安排我们必须做好的,没事。” 这保洁阿姨一边说,一边递过几片钥匙,旁边白宇凑过来看,不明所以,徐文武倒是笑着一指头上屋顶。 “这个罗启民的案子办完后,罗家家属也没来服务区闹了,他们周经理很感谢我们,问我们警务站生活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我就提了这个缺少宿舍的事,说现在我们四个人,就一楼这一个房间,实在伸不开腿脚,大家住得也不方便,他一听,马上就说现在服务区还有空房间,随我们选就是了,选中马上给我们腾,我这不就选了楼上的两个小房间,刚好当我们宿舍。” “哇!这是大好事啊!赶紧看看去。” 听到这,连正在电脑前值班的张晓明也一下兴奋起来,嚷着上去看看新宿舍。 三人到了楼上,这是两个带独立洗手间的小宿舍,刷的白墙,普普通通的水磨砖地板,一看就是集体宿舍的装潢。而且面积也不大,就够摆两张木架床的,和一般学校的四人间差不多大,但好在干净整洁,还有窗户,这下总归有了单独空间,再怎么也比下面警务站睡大通铺舒服多了,更别提徐文武这段时间天天睡的那行军床,相比起来,这简直就是五星级套房。 “以后我们四个人,三个人上班的话,一个在下面值班,有大通铺临时休息,另外两个晚上就能回房间休息,这下有了两个独立宿舍,比以前舒服多了。” 白宇到处看了看,这里还有配套的一副桌椅,凳子,还装着空调,直感慨这比大队辅警宿舍条件都好些。 “那好,就这样了,那我们四个把房间分一下,两人一间吧,谁和我一间?” “我我!” 白宇马上反应过来,抢在张晓明之前应答下来,没人想和王龙一间宿舍,晚了几秒的张晓明只得叹口气,接受老这个结果。 但好在,警务站在岗的两名协警,基本都是一个在下面值班,一个上面休息的模式,他和王龙碰面也少,也没那么郁闷。 三人看完房间,都很满意这次的提升,白宇更是感慨,这下警务站的日子总算是越来越好过了。 而宅男张晓明更是忙着在白墙上到处找网线接口,一边说:“哎,徐哥,这次周扒皮怎么一下这么大方了?拿两间宿舍给我们?以前我听说大队宋教想花钱找他去租,他都不肯的。” 徐文武笑着还没回答,旁边白宇抢着道:“这你还没搞明白啊?上次我们徐哥帮他那么大一个忙,那要不是我和徐哥在,他挨顿打不说,估计服务区都给他封了,现在这事总算处理好了,他也总懂味了啵,不感谢我们感谢谁?再说了,这下他们也应该知道我们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吧!以后需要我们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功利,把上次那群体性事件的处理,说得像故意邀功一样,但服务区和警务站的关系又确实如此,虽然互不隶属,但毕竟在一个区域生活,两者相互牵扯,又相互提防,更多时候,又相互需要,相互扶持。 “好了,不说了,我们早点把东西搬上来。” 说完,三人兴高采烈地回下面一楼警务室,徐文武惊奇发现刚刚送钥匙的保洁阿姨还在,他问这阿姨还有什么事吗,没想到这阿姨搓了搓手,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样子,问起来却只是连连说没什么事。 徐文武觉得奇怪,便攀谈了起来,才知道这阿姨姓李,今年54岁,看起来却像是六十多岁样子,霜鬓银白,双颧高耸。 可左问右问,这阿姨又不说清原因,徐文武突然想起她刚刚替警务站打扫宿舍的事,拿出手机说。 “阿姨,对了,刚刚搞卫生辛苦你了,我给你发个红包。” 听到这,这李阿姨却触电一样,连忙摆手拒绝。 旁边白宇按捺不住,径直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位李阿姨才犹豫了片刻后,回答道:“哎呀,我就是刚刚在门口,听到你们说前些天那个撞死人都事,那个真的赔了这么多么?” 徐文武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两句,最后又解释这个不是什么好事,那阿姨听了听后,便点头离开了。 “这阿姨有点奇怪啊。” 徐文武没说什么,只是感慨道:“这服务区做事工资又不高,又辛苦,让人看着都显老,也是可怜……” “……啊,派警了。” 徐文武话没说完,电话响起来,是大队值班室打过来的,说是柏庐收费站过来几公里位置的一个高速天桥上面,有人抛石子,把过路的两台车砸了,人差点受伤,让他们赶紧去看看。 接了警,徐文武赶紧招呼胖子白宇出发。 路上,徐文武开得飞快,白宇都有些紧张,忙招呼他稳点稳点,这事经常有,不用那么急,注意安全。 “经常有?” 徐文武稍微降了点速,奇怪道:“这高速上面抛石子的话,那不是挺危险么?这高速上面车速都是一百多公里每小时,一颗石子砸过来,那动能十分恐怖,要是石子再大点,那砸死人都有可能啊!以前有位著名的公益歌手,他老婆不就是被高速天桥上抛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我知道这事危险,但确实也不是第一次啦,喏,这就在前面那个桥,对,看到没,慢点,我们看下桥上有人没有。” 这个警情的位置离警务站很近,徐文武很快到了肇事的天桥位置,这是高速公路上常见的过往天桥,横跨高速公路,从下面看上去,桥梁不宽,就是乡间常见的公路桥,估计过车都难。 “啧!上面没人,又被跑了。” 刚刚一路过来,徐文武特意没开警灯警笛,就是想抓个现行,但此时桥上已经是空空如也,毛都找不到,根本不知道扔石子的是谁。 徐文武在旁边的矮坡处爬上爬下,还试着翻出高速护栏,想找路到那天桥上看看,可发现下面没路径上去,只能回来,拉开反光背心拉链,透口气。 他一边歇气,一边看着四周环境,这旁边应该就是柏庐镇所属的乡村田野,偏僻无人。 “这扔石头的,以前抓到过没?” 说到这,白宇也有些恼怒:“哪有,都是扔了就跑,反正我们开车过来就没看到人了,问司机,他们也说看不清天桥上面是什么人扔的石头。” “行车记录仪呢?” “行车记录仪都是对着前面路面,哪有对着天上的,这天桥上的情况又拍不到。” 听到这,徐文武也有点泄气,但事实如此,只能先反馈情况。 第三十三章 提要求 - 铿锵 - 乌衣 他回报值班室,说没有发现肇事人,值班室说被砸了车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大队去了,后续不需要警务站处理。 从程序上来说,这个警就算了结了。 但徐文武不甘心。 回去路上,他还在和白宇分析:“这种当事人现场被砸了石头后,当场肯定是受惊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处置,就往前开一段,证据也没留,那这样的事情就容易接二连三发生,说不定有一天就会酿成大祸,得想办法把人揪出来。” 白宇倒对这警出了几次,见怪不怪道:“这怎么揪啊?这砸石头的,说不定就是神经病之类的,恶作剧的也有可能呗,只能从过往居民着手,可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哪个人会过来呢?我觉得完全就是意外啊,哪个有毛病的随手扔的。” 徐文武却摇了摇头:“不,我反而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另一种可能,这个说不定是团伙作案,而且是故意的刑案。” “刑案?” “对,高速上应该也有碰瓷的吧?你在这工作几年了,应该见过吧?这事可能就差不多,说不定就是抢劫的,一伙人,派一个在桥上故意拿着石子砸车子,另外几个可能就埋伏在附近,等那车一被砸,司机没经验的话,就停车检查,而一停下来,那原本埋伏的同伙就上去围堵抢劫。” “啊!?” 听到徐文武的猜测,白宇一下也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但高速公路上碰瓷的警也不少,他没见过也听说过,碰瓷也是同一种模式:一伙人故意找机会制造小事故,把车弄停,再想办法讹钱敲诈。 这样说起来,这个事的操作流程倒也相似。 “那你说这些砸石子的,就是为了让司机停在现场,好围过来抢劫?” 徐文武点点头:“很有这个可能没,不然这样做干什么,我在派出所的时候,见过一些相同的敲诈和抢劫手法,也都是先故意惹事,让人留在僻静处,再围堵过来。” 说到这,白宇又想起先前徐文武在现场找寻的样子,难道找的就是埋伏的痕迹? “那你意思这两个司机,在现场不停车开走,反而是逃过一劫咯?” “嗯。” 两人陷入沉思,后续没再说话,回到警务站后,徐文武倒还真研究起这个事来,他找大队值班室要了过往的报警记录,开始翻找起相似的警情,一边比比划划不知道写些什么。 接下来几天,被砸的那两台车的司机早就处理完走了,砸石子的警也没再出现过,就在白宇都快忘了这个事时,这天中午,徐文武却到楼上宿舍,叫醒睡梦中的白宇和张晓明。 他一挥手,宣布要召开个“行动布置会议。” “行动?布置?会议?” 张晓明和白宇都愣住了,对于这小小的警务站三人组,还能搞什么大“行动”? “哥,你有什么就在这坐着说呗……” 张晓明还有些没睡醒,他马上要轮休了,只想安稳度过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就等王龙上来接班。 可徐文武却坚持要到楼下警务室开会。 “到楼下去,给你们看点东西。” 到了楼下,他打开电脑,两名辅警没想到他竟然还做了PPT,上面有图标,有分析的,倒还真有的作战会议的氛围。 白宇定睛一看,一下叫起来:“这……这是历年的警情分析?!你把这两年的接处警记录都分析了?” “对,我特意做了表格,分析了这两年来的相关警情,主要还是柏庐这段辖区的,我就发现,像这个路边行人往行驶的车上砸石子警情,两年来次数还真不少,已经有十七次警情了,基本每两个月就会出现一次,时间也比较集中,87.5%都是集中在下午五点至八点的几个小时里,上午和晚上都很少,中午偶有发生,而方向上又不呈现规律,南北向都有,大体持平,可见,这砸石头的,主要还是从天桥上面由高向低的投掷石块……” 听到这,张晓明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就是由高向低了?难道不能是躲在旁边草丛或者护坡外投掷的?” “这个很简单啊,就是因为这个警情的方向分布基本上南北向均等,而且有几次都是南北双向同时被砸,可见这砸石头的位置,可以同时方便的向南北双向投掷,如果是站在路边草丛里,或者护坡外,那一般只能站定一个方向,只有站在天桥上,才能顺手的向双向车道进行投掷。” 原来如此,张晓明服气了。 “那意思这还是站在天桥上扔的咯?” “对,我分析了几个报警位置,绝大部分也是集中在我们上次出警的那个桥的位置——就是离柏庐收费站七公里的那个,那个桥附近集中了绝大部分相关报警。” “那锁定地点了,我们又怎么办?难道蹲守么?凭我们这几个人?” 白宇说到这时,脸色微微有些担心,他知道这位新民警虽然刚来不久,但工作热情和工作态度远比大队许多老民警还要强,上次上下客的事,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下又为了抓这个砸石头的人,搞的要去蹲守的话,警务站根本吃不消。 “对啊,这个我们就三个人,还要值班,总不能守在那吧,那附近有没有摄像头?如果有的话,我们把监控调出来,再对照你这个时间表,不就能筛查了?” 辅警张晓明也想通了这个关窍,想着能不能轻松点,没想到徐文武摇了摇头。 “没办法,我已经查过了,最近的摄像头在一公里外的乡道上,这一块完全没有监控,靠这个没用了。” “那怎么办?” 徐文武起身踱步到旁边墙上的地图前,食指轻轻敲击着上面那座横跨高速公路的公路天桥。 “我想的是引蛇出洞。” “啊?” 两名协警异口同声的问:“怎么引?” 徐文武若有所思道:“我先要请个假。” “请假?” 说起来,徐文武上班快两个月了,一天休息都没休过,但白宇他们都不觉得奇怪,这就是南山大队的“老规矩”了——新人过来先连续上三个月班,也算是对新警的“杀威棒”。 所以,没休假不奇怪,倒是徐文武现在说请假,却有些奇怪了。 李钢著名的铁腕领导,新人怎么敢请假!? 此时,徐文武说完,也不解释,便给大队长李钢拨了过去,电话接通,李钢情绪不错,说:“正想找你呢,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这个上次涉毒的案子,牵出一条跨省的线来!目前已经上下游抓了四十多个人了,总队要给我们南山报功,我给你报了二等功过去……” 说到这时,李钢语气有些变化:“……但是呢,这个上面考虑你毕竟是新人,今年的指标也不多,就给你改成三等功了,这个你别太介意啊,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嘛!再说了,这新人刚来就立功的,你还是我们支队头一个……” 李钢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没想徐文武却毫不在意,点点头表示理解,顺畅的让他反而不太好意思。 “咳……你理解就好,这样,奖金和证书都已经到大队了,下午我给你送奖上门……” “不行……” 李钢本把这个当做一个表彰的小仪式,没想过征求徐文武意见,却没想到被他径直拒绝,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话了。 “什么?” “我下午不在,唔,我要向你请个假。” “请假?请假干什么?” 新人上班三个月不休假的规矩,就是李钢从部队带来的,他御下极严,又讲规矩,此时听到徐文武要请假,语气已然不太舒服。 “我要去提车。” “提……提车?” 李钢还以为他是好不容易考回了燕南,想回家看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 “对,提车,我买的车到了,必须去提了。” “哦哦,多久?” “一个下午就可以了,车已经到燕南的4S店,我去下把手续办完,开回来就行。” 买车不是小事,听到这,李钢也只好点头答应。 “还有,我还有个请求,希望李大答应。” 对于徐文武这个不一样的年轻民警,李钢是又佩服又有点怵,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想法和郝啸他们完全不一样,自主性太强了,开始把他一个人放到警务站来,也就是看到他能独立办案,可没想到独立到这个程度,上次罗启民的案子就是,这小子不仅确定了尸源,还挖出了甩客客车,搞定了群体性事件,从头到尾都没让大队操心过,哪里像个新民警。 前途不可限量啊。 只是这也意味着大队领导没办法掌控他,根本摸不清他的想法和下步计划。 头脑里转了几个圈的李钢,此时正担心徐文武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是要求回大队部?还是想正式认命这个警务站站长? 在他看来,这小子的状态是蒸蒸日上,就算现在说他要来当这个大队长也不奇怪。 “李大,我想申请这边警务站辖区的事故,由警务站处理。” 第三十四章 提车 - 铿锵 - 乌衣 “你说什么?” 李钢预想过很多要求,可没想到,徐文武居然是提了这个让李钢难以理喻的要求。 他要给自己加任务? “李大,我是看大队部这边到警务站有几十公里,出警不方便,一些小一点的事故,跑这么远,也浪费警力,我最近也在不断学习,补课,这个我认为自己处理简易事故,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你连初级证都没有……” 说到这,徐文武赶紧回答:“我之前已经问过支队法制科了,这个月月底就有初级事故处理资格的考试,我已经报名了,如果通过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希望李大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李钢所说的初级证,指的是初级道路交通事故处理资格证。我国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实行资格等级管理制度,交通警察经过培训并考试合格,可以处理不同级别的道路交通事故。 取得初级资格,就可以主办除造成人员死亡以外的其他道路交通事故,并可以协助取得中级以上资格的人员处理死亡事故。 取得中级或者高级资格,就可以处理所有适用简易程序和一般程序的道路交通事故,并可以对道路交通事故案件进行复核。 而且,设区市、县级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分管事故处理工作的领导和事故处理机构负责人还要求具有中级以上道路交通事故处理资格,意思没这个证,有些岗位还去不了。 所以这个证对交警来说,是个硬通货。 让警务站处理一些简易事故,这个本就是李钢的规划中的事,但那原本是一年后的打算了,现在警务站就徐文武一个新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伙子现在就自己提了出来。 而且现在警务站处理事故的条件也不成熟,就一台警车,就一组机动警力,连个轮岗接替徐文武但也没有,这里也没办法设置调解室、问话室,也没有处理事故的硬件条件。 怎么看都还是操之过急。 说来说去,徐文武还是太上进了。 但,李钢喜欢的就是他的这股上进。 此时,他又想起徐文武之前在罗启民行人案里的表现,犹豫片刻,李钢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请求。 “但我有个要求,等你过了初级资格,你这边也只先处理简易事故,不处理一般事故,并且事故决定书盖章发送给当事人前,要先给大队分管领导过目,每周还要把案卷送到大队检查评阅……没问题吧。” 事故处理是交警的主要业务,也是高速警察的核心业务,其中关系复杂,牵扯到现场施救拖车,后续保险理赔,医疗救治……,这可不是小事,监督必须全流程全范围,特别对于徐文武这样的新人,还是一个人在这警务站里搞事故,天高皇帝远的,要是没把控住,那搞不好都要脱衣服的。 从严治警就是从优待警。 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这都是李钢的带队哲学,此时对他来说,能同意让一个新人处理事故,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宽大了。 “没问题,请李大放心,我一定每个案子都请分管领导审核把关,不乱做决定。” 徐文武答应的斩钉截铁,李钢也不好再说什么,嗯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这边见徐文武收了线,旁边张晓明和白宇都一下围了上来,他们都关注点在徐文武前面说的另外两个字上。 “你等下要去提车!?” “你刚来就买车了!?” 白宇虽然年纪比徐文武大几岁,但辅警工资本来就低,虽然想过买车的事,但总还是力有未逮,而张晓明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车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更加遥远,没想到面前的这新民警,才上班不到两个月就要提车了!? 公务员待遇这么好? 徐文武被两人追问的举手投降,咧嘴笑道:“我又不是这两个月才上班,以前在东广都上了几年班了,买车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买什么车了!?” 白宇很关心这事,一下凑的更近了。 “咳咳,油车啊,我这上班开的不多,充电的地方也少,不就买油车了。” “我是问你买哪款?什么牌子的?” 白宇和张晓明虽然还没买过车,但这当高速警察的,天天接触的就是车,怎么会不好奇自己同事开的是什么车。 说到这里,徐文武少见的露出青涩腼腆,他低头笑了笑:“到时我开回来不就知道了……” “你今晚就开回来?” “嗯,李大就批了半天的假,我本来还想提了车后回家里看下,估计这次又没机会了。” 徐文武说到这,有点想家了,语气有些酸涩,旁边白宇奇道:“提车不是小事啊,你这样还是第一次提车的,应该还是要搞个仪式吧?我看别人提车都是放鞭炮,过家门,办个酒席什么的,你就把新车直接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放着?” “哎,我就从来都不信那些东西,这车不就是工具么,哪有那么金贵,而且要不是为了查这个天桥砸石头的事,我都还没想过开自己车过来捏。” “你要开这个车去查那个警情?” 白宇愈发惊讶,徐文武看了看时间,再不走都赶不上提车了,也没多解释,换了一身便服,拿过老朗逸钥匙,就让白宇把他送往南山收费站。 开警车只能在辖区行驶,反正平时巡逻也要跑这边,这次顺便把人送过来,倒也合理,只是出了辖区的话,那就算公车私用,徐文武严守纪律,只让白宇把他放到南山收费站出口,就让白宇开着那台老朗逸警车掉头回去了。 他打了个车,从收费站进了市区,找到了那家4S店,拿着提车单走了进去。 ………… 这天下午,白宇和张晓明还在一直猜测这位年轻新警会开个什么车到警务站来,白宇还在说肯定是台国产车,不然徐文武不会连牌子都不好意思透露,张晓明却在纠结,这现在什么年头了,怎么还买燃油车。 夜幕低垂,两人从服务区餐厅吃了饭,回到警务站门口时,却远远发现大门被一台宝马5系给堵住了。 警务站正门口原本的确划了几个车位,停上去就会恰好把警务站大门给堵住,设计的很不合理,但那是警务站设立前就划了的,现在这里每天有人办公,门口如果停车的话,有碍观瞻,加上经常有客车过来登记检查,被人堵了门口也影响工作,所以一般白宇和张晓明他们看到有司机停在这个位置,都会让其离开。 时间一久,干脆两人就把这个车位上摆个锥桶,上面贴着一张纸:“办公场地,禁止停车。” “又哪个的司机不长眼咯,又把我们门堵了。” “这么大的警告看不到哦?” 两人一边抱怨,一边走近,张晓明视力好些,远远发现不太对,这个宝马是个全新的新车,连车把手上的贴膜都没撕的,车窗贴着个临时牌。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迸发出一个猜测。 不会是…… 绕过那台新车一进门,果然看见徐文武正在警务站里摆弄着手上的新车钥匙。 “哇!大哥!门口那台五系是你的啊!?” “真买宝马了?豪车啊!?” 两人的尖叫差点把警务站的顶棚都给掀了,徐文武笑了笑,略显羞涩的回答:“哎,这又不是什么豪车……” “这还不算豪车啊!你是全款还是贷款的?” “全款呗,不习惯贷款。” 徐文武笑着低声回答了一句,换来的又是一声尖叫。 “土豪!” 白宇虽然平日里,看过不少豪车,也查过不少宾利、保时捷的驾驶证,但在他看来,开豪车的真不一定都是有钱人,其中干二手租赁的、上公司户走退税的、贷款买车充大款、搞直播之类的太多了,甚至十之八九都是这种。 倒是像徐文武这样,在体制内工作能全款买下一辆几十万的宝马五系的人,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而且这车保养、油费也是一笔负担,能开宝马五系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群了。 毕竟现实生活里,又不是网上吹比,哪有那么多有钱人。 特别像徐文武这工作的,如果不是一年收入就能覆盖车款,何必买台这烧钱玩意。 此时,徐文武笑着解释:“我真不是什么土豪,买这车也全是我自己的钱,没让家里出一分钱。” 听到这里,白宇和张晓明更惊讶了,这徐文武家里都没给他出钱?那他这几年上班到底存了多少钱啊?东广那边警察收入这么高? 看出两人的疑惑,徐文武干脆解释道:“我也没那么有钱,我只是之前在东广时候存了些工资,车款是够了的,买这车其实我也考虑了很久,本来想着要不要买这么贵的车,毕竟现在回南山上班了,我们南溪的工资标准确实比以前降了不少。” “那你买这么贵的车?这每年烧油都是一笔钱啊,你怎么想的?” 第三十五章 埋伏 - 铿锵 - 乌衣 这些天下来,白宇和徐文武关系很熟了,此时自然地替他担心,有疑惑就直接说了出来。 徐文武点头回答道:“我也知道养车不便宜啊,但其实还好,这一代五系燃油经济性挺好的,没那么费钱,我买这个车,主要还是两个原因,一个是我这车还是在东广市局的时候买的,那边经济好,对民警的福利也多,买车有公安内网的团购价格,像这台五系,我们内陆买可能要三十多近四十万,但那边我从公安内网团购的话,价格可以少大几万,像我这个低配的,落地才31万,其实也没那么贵,而且这个优惠是离开东广市局就没有了的,我这不就赶紧在调动前,把车给订了,不然就没机会享受这个团购折扣了,就这还排了几个月队,这几天才通知我可以去提车。” 张晓明听到也兴奋起来:“哇!你们那边民警还有这福利!?辅警可以买么?” 徐文武摇了摇头:“可惜,我现在一个是离开那边了,再一个,那边每个人都是凭警官证买车,而且限购一台,也是限制了车型的,选择空间不大。” “这样啊……”看到买便宜车的机会落空,张晓明有些失望。 白宇又问:“那还有个一个原因是什么呢?你就只是因为便宜才赶紧买的车?” 说到这,徐文武的语气有些放空,像是想起了什么。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为我妈买这台车。” “什么?你妈会开车么?” 白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徐文武只是笑了笑,明显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妈从小把我带大,吃了很多苦,我小的时候,有次我们那村里有人结婚,接完亲的车队从村里出发,准备去酒店,顺便就带上我们吃席的人,我和我妈就坐在一辆宝马五系上面。” 说到这时,徐文武目光前所未有地柔软起来:“我妈那时上车就悄声跟我说,这个车肯定很贵,看里面那装饰,那沙发坐起来,跟的士完全不一样……” 白宇被他的情绪带动,言语也柔和起来:“你就是那时候听到你妈妈说喜欢五系,就决定要买了这车?” 没想到,徐文武摇了摇头,眼神也突然锐利起来。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是后面,当时我们本来都准备出发了,是新郎跑过来拉开门,说这个车是给女方上宾准备的,我们俩没资格坐在这车里,要我们俩赶紧下来。” 听到这,白宇他们也一下气愤起来:“这人太不知道做人了吧,怎么能说这话!?就算安排错车了,这时都坐好了,也不该这样硬改了啊!” 徐文武笑得略带苦涩:“我当时才十岁多的一个小孩,但已经懂得什么叫青眼白眼,被人这样看轻,心里也不舒服,也想和他争论,但我妈的性格一直就是很柔和,很老实,总是为他人着想,当场她就拉着我下了车,还向那人道歉,结果我们俩错过了接送车,最后是走了很久的路,坐公交车去的酒店,我当时还记得……我妈妈后面在田埂上,一边走一边和我讲,说那个车虽然只坐了一下,但真的很高级啊。” 那时天气其实不好,阴雨绵绵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后的田埂上,连车都没得坐,其实很狼狈,但那天的雨,此刻隔着十几年的岁月,穿越时空般淋到徐文武脸上。 让他不觉有些眼眶温润。 “哎,反正,我那时就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啊,一定要买台一模一样的车给我妈,不怕你们笑,后面我还特意问了人,知道那台我妈坐上去特别喜欢的车,叫宝马五系,唔,还好,今天我没让她失望……” 说完后,徐文武背过身,站起来去饮水机那倒水,顺便掩饰自己的情绪,旁边的白宇和张晓明半晌没说话,过了几秒,两人才反应过来,轻咳两声,打破此时的低沉氛围。 “咳咳,没事咧,这个现在越过越好了嘛,恭喜你心愿实现啊,我们俩其实下午还准备了点东西,恭祝你喜提新车!” 说完,白宇和张晓明从柜子里翻出一沓红色鞭炮,徐文武没想到他们两竟然如此有心,一下也愣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呀,这个虽然你说你不在意这些礼节,但我们觉得还是应该有点仪式感,走,我们现在给你搞个接车仪式!” 三人来到屋外,白宇点燃鞭炮,拉拽出舞动的一条火蛇,远远绕着徐文武的新车响了一圈,最后扔进垃圾桶,噼里啪啦的热闹劲,打破了这寂静的服务区。 “好了,给你拍个提车照!” 白宇推着看呆了的徐文武,站到车子前,用手机简单地给他拍了张傻笑的图。 “赶紧把图片发给阿姨呗,这个今天提车的好日子。” 徐文武笑了笑,没辜负两人的一片好心,给母亲发了过去,那边也开心的不行,这个原本他没重视过的提车日,没想到在两人的帮助下,显得没那么清冷。 ………… 第二天,回到工作状态中的徐文武,布置起这次的任务。 “今天我们既然有民用车在警务站了,那我们觉得就可以想办法抓那个砸石子的嫌疑人,这样,等下我们三个都开我的新车过去,然后看那个天桥附近有没有什么动静,没人的话,我就把你们俩放下来,你们上去埋伏在桥上,然后我再返回高速,绕着这个点位来回开,看到底是谁过来砸石子。” 白宇知道他好不容易向李钢请的假,为的就是今天的这一幕,看他兴师动众的,把自家车都开了过来,就是为了来这一出“引蛇出洞”。 两名老辅警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徐站长的工作热情也太高昂了吧。 白宇先问:“徐哥,这你怎么就知道这现在我们过去,能等到那砸石头的孙子?” 徐文武拿过自己的分析记录:“你们看啊,我说了我把这几年的情况都统计了一遍,这个砸石头的警情,什么时候出现最多?就是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下午这个时候,而且是没风没雨,天气晴朗,视线良好的时候,就这两个小时出现频率最多,占一大半去了,我们现在去,碰到的几率有近百分之十!” 两人没想到他连具体概率都算出来了,只能佩服,但张晓明又问。 “你就不怕等下真有人出来,把你车砸了?” 听到这句话,徐文武面有难色:“怕啊,怎么不怕!?但是这个情况不早点排掉,以后总有天会有过路司机被石子砸伤,相比有人因此受伤,我还是愿意拿自家车冒险的……当然,你们等下看到有嫌疑人出现了,尽量早点出手,争取别让他们把我车给真砸了。” 看徐文武那副纠结的样子,白宇和张晓明是哑然失笑,反正这个“抓捕”计划是布置好了,徐文武拿过一套防爆盾,防爆叉,斜放进自己的新车后座上,便带着两人出发。 路上,三人还在不断推演等下可能出现的情况,白宇说就怕这真是团伙作案,一个负责在上面砸,下面就有人围过来,抢劫要钱,到时徐文武一个人在车上,怎么对付得了。 徐文武一边开车,另一只手摇了摇那看起来就不靠谱的防爆盾:“我早就说了,这个可能性最大啵,但现在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就先这样吧,万一真是团伙犯罪,我在下面先拖着,你们发现不对赶紧叫救援,我就随机应变,尽量不动用这两个老家什。” 虽然觉得这个机会漏洞百出,也没什么成功率,但现在箭在弦上,也没什么纠结了,干就完事了。 很快,三人就下来高速,从国道处绕到了事发的高速天桥下,徐文武先远远把车停远,仔细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再让白宇和张晓明下去。 他们两个毕竟在这条路上的时间远比徐文武长,一下车就找好了位置,埋伏了起来。 见两人布置好,徐文武这时又驶离国道,重新在柏庐收费站上了高速,这时,又从高速上开到了这个天桥下。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蓝天碧云,犹如水洗,能见度达到最高值,徐文武远远就看见这天桥上毛都没一根,不只是埋伏起来的白宇和张晓明两人,连个路人都没有,哪里有砸石子的嫌疑人? 难道今天注定扑空? 他有些不甘心,只能放慢车速,慢慢开到天桥下,可这一趟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第一次引蛇出洞失败了。 徐文武摇了摇头,继续往前开,又到柏庐收费站掉头,再次从另一个方向,驶向了这个事发点位。 这一次,依然毫无动静,徐文武有些不甘心,甚至主动给值班室打了个电话,特意询问起今天这附近有没有警情,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想到,今天整个辖区都风平浪静,连个小事故都没有,徐文武叹口气,又一次到马市掉头,再次往这个桥下驶过。 第三次没有动静。 第四次、第五次,依然没有动静。 第三十六章 莫小妙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就这样掉了六次头了,每次过桥下时,都特意放慢速度,就是想看有没有人在桥上停留,结果依然一无所获,他忍不住给白宇张晓明也打了电话,可他们俩从埋伏的位置看去,依然没有任何可疑对象。 第六次。 这次,徐文武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 但却远远看见两个人头在桥间浮动,正直直盯着自己,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徐文武一下眼热,心里猛地一惊,想的是难道真就是这两个人? 他赶紧减慢车速,心里默念:快动手啊,甚至有些期待自己车玻璃能被砸中两下,好抓住二人。 可没想,桥上两人居然对自己挥了挥手,他还来不及反应,竟然电话先响了起来。 徐文武瞟了一眼屏幕,是桥上埋伏的白宇打过来的。 他一下反应过来,此时站在桥上挥手的正是这两小子。 “你们站出来干嘛?这不就暴露了?” “徐哥,这蹲了一个多小时了,过桥的都没几个人,这样傻蹲着哪抓得到人啊,我们撤算了吧?你过来过接我们呗。” “再试一下咯,这都还没天黑。” “不会来了咯,这小学生都放学了,哎……啊!” 白宇猛地一声喊,徐文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砰通两下,一颗石子从桥上砸下来,落在徐文武车前几米处,又弹起来砸在他引擎盖上,又嘭的一声,把他这台新车引擎盖砸了个深深的印子。 徐文武吓得一缩头,幸亏他有所准备,握紧方向盘,才没失控,也辛苦那石头没往玻璃上砸过来,按高速公路上的车速,这一下,要是砸穿玻璃落人身上,肯定人得受伤。 惊魂一瞬而过,徐文武赶紧减速,停到路边,那边电话里也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他赶紧呼喊桥上白宇和张晓明两人,问人抓住没有?要不要支援? 这人也太嚣张了!桥上有人的时候就敢往下面砸车? “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吗?我马上过来支援?!” 过了两秒,那边传来白宇的声音:“抓到了!没事,是几个小孩!” “小孩?” “对!应该是放学的小学生,下课后无聊,过这天桥上时就往下面扔石头玩!我和张晓明扣了一个在这里呢!刚刚这群小鬼打打闹闹的从桥边过,当着我们面就往下面扔石头!” 原来如此。 徐文武这下明白为什么之前被砸车的人怎么报警时讲不清谁砸的车了,这小屁孩才多高,趴在天桥边上头都不怎么露,被砸的司机是从下面高速过的,由下往上看,脑袋都看不到。 也难怪这个时候被砸的警情最多了,敢情这个点就是这帮兔崽子下课放学的点! “是砸我车的那个吗?” 徐文武看着这台刚提车不到24小时的全新宝马,引擎盖上刚刚那被砸出来的凹点,比砸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必须是,这小崽子还在踢我呢!赶紧来!” 徐文武赶紧上车,到前面收费站下了高速,然后从国道赶到事发的天桥上。 他到现场时,白宇和张晓明都累坏了,两人正抓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小孩理了个小圆平头,黑的发紫的肤色,一看就是典型的村里娃娃,此时脏兮兮的校服上满是撕扯的印子,正坐在地上,和两人怒目而对。 “你叫什么名字?” 徐文武走到小孩面前,看着这孩子,这小孩抬起头,满是桀骜不驯的神情。 “关你屁事!” “嘿,可以,嚣张,白宇,你们告诉他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吗?” 白宇擦了擦汗:“早告诉他我们是警察了,这小子不信,硬不承认自己犯的错,说我们欺负他。” 今天为了打埋伏,三人都换的便服,此时围着一个小孩,旁人看起来是有点奇怪。 “小弟弟,我告诉你,你这个往下面高速公路上扔石头,砸车砸人都是犯法的,你这个行为,不是小事,你到底叫什么?家里是哪里的?” 徐文武压着情绪给这孩子说道理,可没想这小孩听都不听。 他嘿嘿一笑:“那好,不说是吧,那跟我们回公安局吧!走,我们把人带派出所去!让派出所联系你家里人,看你家里人怎么收拾你!” 听到去派出所,这下小孩跳了起来,哭闹着不肯去,倒是白宇从他的背包上面的联系卡,看出来这是柏庐中心小学的学生,上面还有电话。 打过去,那边听到是这个情况,让徐文武他们把小孩带到学校来处置,三人觉得也是这个办法,毕竟乡里娃娃,家人肯不肯教育是小事,最重要的家里父母在不在家都不一定。 三人带着小孩到了柏庐中心小学,这里是前几年援建的小学,环境倒还不错,新建的校舍,值班的门卫一看就认识这小孩,说这最调皮就是这个娃,叫许茂,是四年级学生。 门卫把徐文武引到了教学楼,说学校值班室就在楼上,和教研室在一起,刚刚打电话的应该是他们班主任莫老师,她今天值班,应该就在那里等徐文武他们。 谢过门卫后,徐文武等人带着许茂到了楼上教研室门前,里面亮着灯,果然有人。 临进门前,徐文武找了张纸,眼泪鼻涕一把抓的给许茂擦了擦脸,想着起码等下在他老师前样子好看些,别让人觉得是自己几个大人欺负了这小孩,可没想这小子开始还好好的,刚一进门,看到那值班的女老师,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挣脱徐文武的手,一下冲到那女老师怀里,倒真像这小崽子反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一样。 “你们打他了?!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用暴力啊。”那女老师不明所以,还真以为许茂被欺负了,一边护住他,一边问道。 “呵,这……” 徐文武哼了一声,刚想解释,却正对上那女老师的目光,两人顿时一愣,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 “是你!?” “是你!?” 徐文武赫然发现眼前这齐刘海的圆脸姑娘,就是第一次在柏庐收费站查车时,胡搅蛮缠的那个女司机,还因为被她投诉,徐文武写了好几份情况说明,还要在大队会议上就执法态度作出检讨。 “你是那个莫名其妙?” “你是那个交警?!呸,什么莫名其妙?我没名字啊?” “哦哦……对,莫什么来着?莫……” “莫小妙!” 徐文武在这姑娘提醒下,才记起她那奇怪的名字,同时回忆起的还有那次令人不爽的执法经历,他不觉头疼起来,本以为今天就是走个教育索赔,督促学校搞好学生安全教育,以后杜绝这个现象的简单流程,可碰上这难缠的姑娘,看来绝难轻易收工了。 而此时,莫小妙对徐文武,却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上次在柏庐收费站,和这交警吵了几十分钟,被他叫大姐,还说自己妆画浓了,和系统照片就不是一个人,最后还罚了一个250块钱——这样一个侮辱人的数字,想起来就火大。 “你们高速警察怎么还追到地方公路上来了?你们有这权力嘛?” 果然,莫小妙一开口就先质疑起徐文武他们的合法性。 “这帮小孩子,在高速上面的横跨天桥上,往下面扔石头砸车,这我们近几年就接到十几个这样的警情了,砸坏不知道多少台车了!?这我们高速警察不能查?不能管?要是伤到人的话怎么办?你们学校负责!?” 徐文武气愤之下,语气有点冲,那叫许茂的小孩一下就被吓哭了,莫小妙把他护在身后,反驳道:“你怎么能证明这之前的就全是我们班许茂砸的?” “我们没说之前的都是他砸的,但……总之,今天我们抓到他了,这之前的也可能是他砸的,这说法总没错吧?” “今天你们怎么抓的?你们怎么证明这次的石头就是他砸的?他承认了?” 听到了这熟悉的胡搅蛮缠,徐文武干脆都被气笑了。 “呵,我们抓到他扔石头的现场了,怎么?莫老师这都不信?觉得我们警察会骗人?” 听到被抓现场,莫小妙这下也不说话了,徐文武冷哼一声,继续补刀。 “对了,莫老师,你怕是教语文的吧?” “我教什么关你什么事?” “我是看你这么牙尖嘴利,哦不……有条有理,猜到的。” “你……” 莫小妙被他这样一说,柳眉倒竖,徐文武就静静对着她怪笑,两人目光间火星四溅。 “就算这样,你们高速警察也不能欺负人啊?你看他衣服都被撕烂了!” 这莫小妙看来果然是学语文的,不占理的时候,就开始从弱者身份出发,开始挑徐文武他们的刺,一边说,一边还问许茂:“刚刚这几个大人有没有打你?你有没有受伤。” 旁边的白宇此时也忍不住了:“这位老师,你上次胡搅蛮缠都算了,今天这事你好意思说这些?这小孩是我亲手抓的,从头到尾没对他用过重力气,身上的印子都是他挣脱时自己在地上滚的,我都被他踢了几脚呢!” 第三十七章 赔钱 - 铿锵 - 乌衣 说到这,赵晓明也在一旁附和,莫小妙被这样一怼,一下也没话说,哼哧了几秒后,只能问道:“那你们现在想要怎么样?” 徐文武有些无语道:“当然是要求你们学校开展安全教育,杜绝这个情况啊,还有,必须让这孩子家里知道这个事,写封保证书,还必须让你们学校签个警示函,以后再发生这个事情,就要……” 听了这一堆的要求,莫小妙头都麻了,特别是学校警示函的事,她说得给校长汇报,看能不能签。 徐文武双手抱臂道:“随便你,反正这个警示我们肯定是要下的,签不签我都要给你们下,我现在已经带过来了。” 他一说完,就让白宇打开执法记录仪,对着闪着红点的摄像镜头,莫小妙皱眉道。 “你什么意思?” “我就这个意思啊!必须惩戒到位啊,这种往高速上扔石头的行为危险性这么大,出了人命怎么办?这必须下函警告,没什么好商量的余地。”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倒是旁边白宇安抚道:“莫女士,我们也不是针对你,是这个情况确实主要由你们学校学生引起的,这个危险性太大了,我们也是为了你们不出安全事件,这签了也不代表就是你们责任,只是证明我们告知你们单位了。” 听到这,莫小妙才不得不给校长打了电话,和那边把情况一说,总算是同意签收,这边徐文武把警示函一递,莫小妙不情不愿的在上面签了名。 “哦对,还有个事,这个我的车被砸了,还要通知这小孩家属,过来把我车修车费赔了。” 徐文武搞完公事,开始聊自己修车的问题。 “什么?” 莫小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交警居然是开自己的车去办案。 “你们可以开自己车去这样搞么?这不是钓鱼执法嘛!” 徐文武冷哼一声:“这砸车都够得上刑事犯罪,还钓鱼执法?我这是引蛇出洞,你别啰嗦,赶紧联系这小孩家属吧,我这新车呢,引擎盖上就砸了个凹点,心疼死我了。” “必须要赔嘛?就一个凹点?那应该伤的也不重吧?许茂他家里人都不在,他家里条件很差的,父母在东广打工,就一个奶奶管着,你们能不能有点爱心?能不能大度点?这点修车钱就算了吧。” 说到这些时,莫小妙身后的许茂脸色也不太好,明显这娃确实家里条件不怎么样。 “啊?条件差是这个违法犯罪的理由么?再说了,他砸了我车,要不是我减速,这就弹到玻璃上,说不定就砸我脸上了!我人有没有事都不知道,你让我算了?人命关天的事,你劝我大度?那句话怎么说去了?老郭的相声听过没有?打雷了要怎么样?离你这种人远点。” “你!” 见徐文武坚持,她略微迟疑一下,便哼了一声道:“好!赔就赔嘛!实在不行,我来赔!走,你车开过来没有?我先看下到底砸的有多重,不就是一点凹陷嘛,这点小钱,谁赔不了呢!” “好,我车就在楼下,走,让你看下。” 到了楼下后,莫小妙彻底傻眼了,眼前是一台崭新的宝马五系,这确实是只砸了个凹点,可问题这是一台宝马啊,徐文武当着她的面,拨通了4s店电话,特地开着外音,听到说这引擎盖上的凹陷要做钣金,修补下来要一千多的时候,莫小妙一下态度就缓了下来,不像先前那么紧绷了。 “唔……徐警官,你这个……能不能算便宜点?就这个要修一千多?” 徐文武收起电话:“对啊,刚刚你自己听到的,我没有虚构一个字吧。” “那……” 莫小妙有些扭捏,前面把调子起的太高,关系搞得太僵,现在想缓和一下,让徐文武少要一点都找不到台阶下。 “能不能就我自己拿个修补胶,用个锤子帮你敲一下,我们这乡镇老师的,工资也不高啊,这就一千多……” 徐文武此时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果断拒绝道:“你在开玩笑嘛,我这新车啊,不到4s店修,到哪里修?再说了,这孩子现在砸了我的车,是刚好我特意蹲守的,抓到他了,之前十几台车,人家可都是自己开走的,自己掏钱修的,那些被受了惊吓,差点受伤的司机们,他们的损失谁来赔?” “可是……” “好了,你别说了,这你不想赔没关系啊,叫这小孩家里来赔啊,这次我绝不会妥协,必须给他一个教训,而且是一个深刻的教训,不然这路上被他们这班孩子,搅得不安宁,万一出事谁来负责?” “我前面就说了,他家里都没管事的在家,所以才这么皮,你一定要这样?” “那我不管,这件事我一定要坚持的,这是原则问题。” 见徐文武油盐不进,莫小妙一跺脚,开始胡搅蛮缠起来:“那我问你,你们当交警的这么有钱吗?你们工资买得起这么贵的车吗?!开这种豪车,符合你们艰苦奋斗的要求吗?” 徐文武冷笑一声:“没哪条规定说不能买宝马吧?再说了,我有没有钱,那是我的事,艰不艰苦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哼,反正人家柏庐交警队的就没人明目张胆的开宝马,你们这高速警察难道就不一样些?你们工资有这么高?这钱来的有没有问题?” “哈哈,你要投诉就随便投诉,反正我问心无愧,呶,这是我这个月工资,你可以看下,看我到底买不买的起。” 徐文武拿过手机,在莫小妙眼前晃了晃,刚好他这个月工资调过来了,但是养老保险和公积金关系都还没转过来,拿的工资都是扣除五险一金前的数额,上面这个月的收入竟然有一万多,看的莫小妙是咂舌攒眉。 她是南山市下面的乡镇特岗教师,工资本来就不高,才三千出头,和徐文武这样省直公务员的待遇差距甚远,这下深受打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徐文武也没想和他炫耀,要是拿前几个月在东广的工资给她看,估计还要让她崩溃,这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实力买车而已,没想到却给这姑娘心里埋下重重的阴影。 见她不说话了,徐文武也有点不好意思,他都想收回前面硬要这娃娃赔钱的话了,没想到莫小妙垮着脸,低声道:“那……能不能缓一缓?我打个欠条给你,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后,你到时也修完车,按发票上面的金额结算?” 徐文武本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帮这孩子出钱,但看这姑娘现在这可怜的样子,和先前是天壤之别,他也点点头:“嗯,好,没问题,你加下我微信,到时我把维修单拍照给你。” 两人换过微信,徐文武看到通讯录栏里多了一个短头发的可爱卡通头像。 “还有,这个小孩的保证书,要他家里人签字,搞完也可以拍照发我看。” “好。” 两人说好后续处理,徐文武三人就驾车而去,上车后,不知怎的,徐文武看到后视镜里莫小妙带着许茂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姑娘也许没想象的那么坏,反而有点可怜。 车厢里,白宇还在感慨:“哈哈,刚刚真是出了一口恶气!徐哥,你注意到那250的表情没?她前面下楼看到你这辆宝马时,那脸色瞬间就黑了,估计她根本没想到会是台这么贵的车吧!哈哈笑死了,她在上面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这钱谁赔不起呢。看她这下说不说大话!” 张晓明也符合道:“对啊!还有刚刚,徐哥给她看工资的时候,她那个样子,整个人都呆了一样,呵,让她嚣张……” 上次莫小妙投诉的事,让警务站的兄弟们都很不爽,这次恰好出了气,都在替徐文武说话,没想到这正主此时却脸色并不太好。 “别叫人家250了,这上次确实我们开的单子,数额是有点尴尬,还有,她也是想为那孩子出钱,也能理解。” 徐文武说完,旁边白宇有点愣了。 “你怎么了,怎么替她说起话了?这你不是因为她乱投诉,还要在大队做检讨么?” 徐文武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觉得说不定,她其实还是个好老师呢。” ………… 回去后,当晚,徐文武手机微信上那个短头发的卡通头像就动了动,他点开,莫小妙没有说话,就传过来一张图片,是拍的一份保证书,字迹歪歪扭扭的,下面签名落款的是许茂,还有几个潦草奇怪的黑色印点,那根本看不懂是什么,徐文武刚想问,莫小妙发了一段解释过来。 原来许茂真是奶奶不会写字,只能用炭木按了个手印上去,老人手不听使唤,按的歪扭,让他别介意。 “没事的。” 徐文武回了三个字过去,想了想,又加上“可以了”三个字。 过了几秒,输入框里,莫小妙回了一个“ok”的卡通表情。 徐文武看着她的头像,想了想,又回复了“辛苦了”三个字。 第三十八章 例会 - 铿锵 - 乌衣 过了一会,莫小妙又发了个信息过来,问他这个欠条怎么写。 “什么欠条?” “就是欠你修车费的欠条啊。” 她还回了一个惊讶的卡通头像,徐文武不觉笑了笑,回了一句。 “不用打欠条了,你到时有了钱再说吧,我相信你。” 莫小妙只打了个嗯嗯,就没再说话。 ………… 接下来几天,莫小妙没再没回他信息,徐文武也没多想什么,倒是白宇天天凑过来开玩笑,说这小妮子是不是准备赖账了,徐文武呵呵两声,没当回事。 这段时间,在辞退了老方之后,服务区倒还真没见过上下客的情况,砸石头的警也没再发生,警务站的工作眼见走向正轨,这天下午,徐文武接到值班室通知,让他到大队开工作例会,还说领导特意点名要他过去。 徐文武一愣,问:“工作例会?什么时候开。” 值班室的小姑娘奇怪道:“我们工作例会不都是星期四么?” 徐文武又问了个傻问题:“那今天星期几?” “今天就是星期四啊!你在警务站呆懵了吧。” 今天星期四?不是因为开这个例会,徐文武倒真没有星期几的概念,因为在警务站上班是日复一日,天天都是他上,现在还看不到休假的安排,自然也没了时间的概念。 而南山大队的例会都是周四的晚上,这是因为交接班都在这天,选这么一个周中的日子,也是让新接班的警力,好应对周末的勤务工作,按高速总队的研判,周末的事故高发,勤务最重,自然就让刚接班的生力军顶上去。 “是不是上次报的三等功到了?”听到徐文武今天下午要过去,白宇好事地问道。 徐文武笑了笑:“不知道啊,如果是的话,晚上我回来给大家带个宵夜。” “哦耶!”白宇拍手鼓励,连一旁的王龙都侧眼看了看他,气氛融洽了一些。 徐文武这次回南山,开的是自己的新宝马,但他没想把车开到大队部炫耀,而是直接把车先放4s店,再打车回大队,他交了钥匙,问了做钣金的师傅,说是这个工时不长,晚上来店里拿钥匙就可以了。 等他打车回了大队,走进院门,他发现这些天在警务站呆得久了,到了大队,居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反而觉得那个服务区的小小警务站,才是自己的“天地”,才有熟悉。 说起来,回这里的次数倒真屈指可数,在大队食堂打饭,都没自己的碗,徐文武拿的公碗,用的公筷,甚至队里许多面孔都不认识,他发现郝啸他已经和事巡中队的打成一片了,他却连认人都认不全,许多人和他打招呼,他只能笑一笑,连名字的都叫不出来,实在有些尴尬。 于是,他找了个食堂的角落位置坐在,没想到,竟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坐到了他旁边,是同一批的漂亮新警——赵凯旋,这姑娘天天在大队,可没想到和他居然也差不多,没和几个人打招呼,也径直坐到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看来在队里她也混得不熟。 但他和这冷丽美人也没话说,不知怎的,总感觉和这姑娘不是一个世界的。 “对了,这个星期天,考试的事你知道么?” 扒了几口饭后,徐文武觉得这样埋头不说话,实在是有点尴尬,试着找个话题打破冷场。 没想到赵凯旋只是点点头:“知道,在南大考试。” 南大指的燕南山的燕南大学,这个周末要考事故资格考试,考场就在那,徐文武前面就和李钢提过,说过了这个就让警务站自己处理辖区事故。 不冷不淡的两句话后,徐文武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倒没想这姑娘过了一会,主动开口:“对了,这个治安管理处罚法的题目你有没有?我那找不到最新的……” “治安?我们不是考事故处理资格么?” 徐文武一愣,还没回过神,赵凯旋自己倒反应过来:“哦,对,你是派出所过来的,早考了初级执法了。” 初级执法考试也叫基本级执法资格考试,是在编在职的公安民警参与执法活动的一种资格考试,和事故资格差不多,算是干业务的两个基本证件。 徐文武之前就过了执法资格,而赵凯旋和郝啸两个刚上班的,自然要先考执法资格考试。 两人不知怎的,这对话总是对不到点上,让气氛更显尴尬,徐文武吃完饭,站起身去洗碗,想了想,又还是绕了回来:“你是在找题库吗?就是执法考试的?没有的话,我倒可以找到,我去年的资料还在呢,要的话可以找给你。” “真的!?那太谢谢了,这次队里就我和郝啸他考基本级,我俩都没题目的……你那资料多少钱?我转给你。” 徐文武摆摆手:“还要什么钱!我免费转给你,我说起来我大你们两届,算是师兄,师兄帮师妹,天经地义嘛。” 赵凯旋一下笑了起来,喊了一声:“师兄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师兄了。” 这罕见的一下笑,只如晨暮微阳,透过晨雾,清新而明媚。让徐文武一下脸都微微红了,点点头,便赶紧走开了。 他心想:没想到这姑娘说上话后,没想象的那么冰山嘛,还真挺好看的。 “哈哈!你不请客!” 走廊上,徐文武只觉得脖颈一下被人搂住,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内勤主任胡成到了,这位他在大队少有的熟人,此时正笑着说:“你这次三等功的两千块钱还在我这里,哈哈,不请客别想拿。” “唉,好的,胡哥,必须的,那天也是你的功劳呢!你订地方,今晚我们就去。” 徐文武对胡成观感很好,这次报功,当天同车的胡成和郝啸他们都没报,只报了他一个新警,虽然李钢说是因为案子线索是徐文武发现的,可也是因为胡成高风亮节,没和年轻人争功,让徐文武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而见徐文武回答得认真,胡成笑了笑:“开玩笑的,哪会真让你年轻人请客,再说了,我今晚还有个零点班,以后再说吧。” 说笑间,两人到了会议室,南山大队的习惯是星期四吃完晚饭就开例会,高速警察的上班性质比较特殊,一般是异地工作,连续上班,整个大队分成两组警力,轮替工作,上八天休六天,几乎是一周一换。 这样听起来好像休假特别多,特别爽,实际是因为上班期间,都是24小时连轴转的工作,所以压力和勤务特别重,不这样轮替,根本顶不住。 加上动不动的特殊勤务,加强勤务,而且越是节假日,越会全体取消休假,集体加班,工作强度其实远超正常作息的普通公务员。 从这个交接班的例会就看得出,眼眶发黑,一脸颓废的都是熬了一个轮班,连续工作了八天的,而那些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都是刚过来接班的生力军。 徐文武在警务站也熬了一个多月了,神色也十分疲惫,他作为新人,现在还看不到休假的那天,只能暗自期待,看警务站就自己一个民警,看到时怎么排假。 这自己一个人,轮休估计比较难,除非再加一个民警,可现在也没听说哪个会到警务站来啊…… 咚咚两声。 会议开始,李钢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徐文武的思绪。 “开会啊,我不喜欢啰嗦,我们之间进正题,今天啊,有个好消息宣布……” 李钢不愧部队出身,开会都是直奔主题,他先讲好事,先宣布了上次徐文武报到那天,挖的涉毒线索,破获了一条上下几十人的网络,被总队领导几次点名表扬。 但这个毕竟地方主办,加上雷石大队联合报的功,所以,给南山大队只留了一个三等功名额,自然给了徐文武。 虽然李钢没点透,其实因为考虑徐文武是一个新警,所以报上去的二等功变了三等功,但此时的小小颁奖仪式,却并未因为这点波折而丧失其应有的严肃和光荣。 李钢站在台前,手捧着奖章和奖状。 目光炯炯,神情肃穆。 “徐文武~!” “到!” 徐文武站起身,昂首走到李钢面前。 挺拔的身姿,标准的手势,然后…… 敬礼! 李钢单手回了个礼。 徐文武从他手里接过木制的奖章盒,没想到这奖章还有点重,他又另一只手捧过奖状。 “恭喜啊。” “应该的。” 此时,台下掌声雷动,赵凯旋在旁边抓拍了几张照片存档,以备今后内勤室写总结,发宣传时用。 她发现徐文武脸蹦的有点紧了,提醒他放松一点。 倒是旁边的李钢笑着说道:“对了,你还有两千块奖金在老胡那里,到时不拿就充公了啊!哈哈。” 这玩笑话,逗得全场都笑了,喊着要他请客,徐文武也一下笑了起来。 赵凯旋这下抓拍了几张不错的照片。 “ok”。 徐文武下了台,脑袋里还沉浸在被刚刚的颁奖的余味,心情有点激动。 第三十九章 暗潮汹涌 - 铿锵 - 乌衣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他都有点恍惚,听得不太真切,没想到这刚来高速警察两个月,竟然就能立功,实在是让他喜出望外。 这时,台上回到了正常的例会环节,各个中队汇报上周工作情况,布置下周任务,警务站新成立,就徐文武一个民警,自然相关工作汇报就略过。 等轮到教导员宋玉发言,布置工作时,他先是不浅不淡的说了对上周工作的几点点评,突然他抬了抬眼镜,目光一转,径直望向徐文武说道。 “还有个事,今天啊,我们有位同志,要做个检讨。” 听到这,徐文武浑身一震,一下反应过来。 “这不是在说自己吧?” 而宋玉接下来竟直接点了他的名,杀了个措手不及,这位教导员朗声说道:“徐文武,今天按道理,你刚受到表彰,不应该这个时候批评你,但是啊,人无完人,金无赤金,你在有些方面毕竟还是个新同志嘛,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今天就乘机一起讲了,再说了,我们的工作方针本来就是看到问题,要扯扯袖子,不让你把错误继续下去,你说对吗?” 体制内批评人,不怕李钢那样的硬桥硬马的来,就怕这样的软刀子。 徐文武一下醒悟过来,宋玉说的应该是莫小妙投诉的事,但那本就过了快一个月了,如果不是上次又遇到莫小妙,这个事他都快忘了,再说了,当场情况说明就写了好几份,都已经写麻了,本以为这事已经翻篇,没想到又被翻了出来。 还是在现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时候。 “宋教,你说的是什么事啊?徐文武他怎么了?” 让徐文武意外的,此时居然是李钢站出来替他问话。 见一把手发问,宋玉笑了笑:“哦,是这样,前段时间,我值班的时候,有个当事人反映说我们徐文武同志在执勤执法的时候,态度不太好,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叫妇女,诋毁她长相,侮辱她人格,还给她开了250的罚单什么的,林林总总说了好几条呢。” “哦,有这事?” 李钢目光移向徐文武,这外表憨粗的汉子,此时心细如发,正想看这年轻人的反应,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执法被投诉这事,对高速警察来说,倒司空见惯,毕竟执法执法,执行的是法律,惩戒的是违法行为,就算你出发点是为了纠正人家的坏驾驶习惯,但毕竟这现场执法,罚人家款,扣人家分,人家当事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可以说,没几个高速警察没被投诉过。 但这个投诉也分好几种,大部分投诉的当事人,都是被情绪驱使,投诉也是无效投诉,这种都是程序没问题的正常执法,但当事人会纠结你的态度啊,敬没敬礼之类,讲白了,就是找你麻烦。 可是徐文武这次的不同,他这是真金白银的罚了人家250块钱的,这个较真起来,说是侮辱人格,倒还真说得过去。 “小徐,别的先不讲,你真给人家罚了250这个数字?” 李钢问这话时,下面哄堂大笑,可众人笑着笑着,发现李钢的表情不对了,笑声便渐渐敛旗息鼓,直至不敢大声喘气,都知道李钢这个黑脸汉,真黑脸的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 徐文武面无惧色,直接答:“对,可确实她有两个违法行为,一个未按规定使用安全带罚50,一个小客车超载的罚200,我这不可能发现了不罚她吧。” 徐文武还没说完,李钢右手指节重重的在桌上“咚咚”敲了两下。 “你啊,糊涂啊!怎么能这样对待当事人?你这到底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 “不是……我就寻思执法不就是什么情况就怎么处置呗,哪里想到这些……” 这时旁边宋玉说话了。 “小徐啊,这个250的数字在全国绝大部分语境里,都代表着什么含义,相信你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这个数字具有侮辱性,那你何必还这样开单呢?难道一个安全带不能开警告吗?你们在新警培训时,就没人告诉你这样属于粗暴执法、机械执法?你把“以人民为中心”的主旨放到哪里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人民群众的位置?觉得自己在派出所的工作经历很足,能力很强,到了我们高警总队,是这段时间的表扬让你飘了?还是你觉得自己能耐了?得劲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立了几次功,都不把人民放在眼里了?” 宋玉这话等于是把徐文武的问题上升到了立场的角度上了,徐文武自己也听出来不对劲,倒是台下,郝啸等人早就觉得徐文武这刚来就一直出风头,此时倒也乐见他挨批。 见徐文武胀红着脸,一时间没回话,宋玉便继续说道:“这样,你先认个错,把情况说清楚,再和大家讲讲,你以前在东广公安局的时候,是怎么服务人民的。” 听到这,徐文武一急,说话声音更大了:“不是,宋教,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么高远,就觉得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没想过会有这种忌讳,你……” 徐文武此时语调越高,宋玉越轻松,他要的就是年轻人冲动冒进,一点小委屈都受不住,刺激一下就急头白脸的样子。 这时,倒是李钢说话了。 “徐文武!你还争!?你有什么好争的!?年轻人干工作急了点很正常嘛,你该认错就认错好了,难道我们宋教还会故意冤枉你!?” 大队长这番话,算是给他指明了下台阶的正途,可徐文武外表沉稳,平时做事为人也进退有据,但偏偏唯一的弱点,就是受不得别人冤枉,此时他逆鳞被触,一下没忍住,还是争执起来。 “李大,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你们可以去翻条文、翻执法记录仪视频,那姑娘……当事人,她当时就不属于警告的范围,两个违法行为都是法条和规定中明明白白都要处罚的行为,我怎么警告她?另外,既然宋教刚刚问我在东广公安局的时候的表现,我自认为我当时服务人民这一点做的挺好,几年间,没有任何投诉,而且,我觉得我们地方派出所在处理这种恶意举报、无效投诉的时候,比高警做的好……” “哦,你刚刚说什么?你们派出所?徐文武,你觉得你现在还在哪里?” 宋玉等的就是徐文武急中出错的这一刻,他抓到的就是这个关键的言语漏洞。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徐文武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我们派出所”这句话。 “徐文武!” 不给徐文武解释的机会,宋玉突然一声爆喝,台下胡成等人都是一惊,这宋教也才来两个月,但一直都是温文尔雅,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动真怒。 “你先搞清楚你现在在哪里!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别张口闭口的你们派出所你们公安,我们都是警察队伍,工作不分贵贱,更不分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但是你现在这个立场啊,问题太大了,我不知道是你这个派出所的工作作风太深入了,还是你个人就习惯了这样粗暴的工作模式,总之,你这样再被投诉的话,我会向上级机关反映,就说你这个同志可能还不符合我们高警面对群众的工作要求。” 这番话算是极重的了,也是宋玉在南山大队首次立威的时刻,这一下,不管是胡成、程天等业务骨干,还是副大队长彭超等班子成员,都知道了这个外表俊朗的年轻教导员,可不是由着李钢拿捏的绣花枕头。 烂船也有三斤钉的,更何况是他宋玉这样机关下来的年轻干部。 可没想到,这样的重压之下,徐文武还是没有服气,他眼神突然冷冽起来,低声道:“宋教,我觉得,今天你这话有点不对,我们地方公安搞过的,没有……”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听出一丝火药味。 这是要顶到底的节奏了? 台下胡成都在心想:这新来的宋教导员抓着徐文武来立威,算是踢到铁板了,完全选错人了。 “好了,别说了!” 最后,还是李钢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站出来收拾局面,他冲着徐文武吼道:“徐文武你这个态度就不对!宋教难道就故意针对你了?你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这个话题今天不讨论了,你给我交个深刻检讨过来!五千字以上!听到没有?” 李钢在南山还是有威望的,这一开口,都没人再说话了,徐文武不情愿的点了头,心想这五千字,我得抄多久啊。 “还有,以后不准把地方公安和我们放一起对比,都是兄弟单位的,乱讲什么呢!?传出去影响兄弟单位关系!再说了,现在你们总是“地方”“地方”的叫人家,那人家怎么叫我们?难道叫我们“中央军”啊?这像话吗?开玩笑嘛不是!” 不得不说,李钢真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这一个玩笑下来,他说完自己先笑了,全场也跟着大笑起来,原先的肃杀氛围一扫而空,宋玉也扶了扶眼镜,没再说什么。 “以后都给我注意下口吻,好,今天就这样,散会!” 第四十章 亡人事故? - 铿锵 - 乌衣 ………… 回去路上,徐文武一个人开着宝马,在夜雾中飞驰,这台新车,即使速度达到一百二十码,却车内静谧如常,连轮胎胎噪都听不到,驾驶质感远不是警务站的老捷达所能比的。 到了南山服务区,徐文武把车停到警务站门前,拿着两袋肯德基下车,递给了前来迎接他的白宇。 “哟!真带了夜宵啊,这么客气!看来今天发奖金了。” 白宇接过纸袋,却发现徐文武情绪有些低落,他奇怪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徐文武没怎么回话,点了点头走开了,倒是旁边王龙小声说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这位徐站长,嘿,算是得罪人了,这年轻人,做事这么高调,天天都是他出风头,怎么不招人嫉妒咯。” “今天开会怎么了?说什么了嘛?” 王龙听队里人说了一些开会的情况,此时嘿嘿一笑道:“听说今天开会,他被宋教猛批了一顿,反正啊,以后我们警务站的都要小心点,这以后万一跟着他得罪宋教了,没好果子吃。” 听到宋教两个字,白宇一下明白了,估计是徐文武没注意搞好和这位教导员的关系,被抓把柄了,他突然一下反应过来,应该就是上次那个莫小妙惹的事。 这边徐文武恰好也收到了莫小妙的信息,那姑娘问他车修好了没,附带一个可爱的喵咪表情包,他没什么心情,就回了一个嗯字。 莫小妙又问修了多少钱。 徐文武冷冰冰的回了一个1135的数字,就再没看手机。 莫小妙很快就回复道:“那我发工资就还你……” 徐文武只是想给那许茂一个教训,并不想为难这姑娘,此时手机上输入到:“都行。” 过了一会,莫小妙像是察觉出他情绪不佳,又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情绪不好。 徐文武心里好气又好笑,这事就是因她而起,但此时自己提出来,感觉又太小家子气,他干脆闭口不提。 ………… 十几公里外的柏庐中心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莫小妙正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徐交警一下变得这么冷漠,回信息仿佛超过两个字就要判刑一样,弄得她心里不太舒服。 哼,你不回我,我还不回你了呢! 莫小妙想到这,就干脆把手机丢一旁,不去想还钱这个事。 这时,她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飞快翻个身,把手机从枕头下翻出来,竟然是一个座机号码。 “你好,是莫女士吗?” 电话那边是办公电话,莫小妙一愣:“对,你是?” “哦,你好,我们这边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是这样,之前您投诉的关于我们民警执法态度的问题,这边已经做出处理了,我们今天领导已经让当事民警做出检讨,在此,也向您道歉……” “啊……!” 莫小妙一下想起来,之前第一次和徐文武见面时,两人发生争执,她转身就投诉的事,没想到今天收到答复了。 她本想解释,自己当时也有错,徐文武并没有侮辱人格,可那边大队的电话很快就说完了,她都没来得及解释,现在处理结果都已经通知她了,估计也不存在什么撤回投诉。 这下,莫小妙自己猜到了为什么徐文武会是那个态度了,她一下莫名有些慌乱,对于这个家伙,开始的第一印象确实不好,但后面因为许茂的事,让她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此时毕竟还欠人家钱,又害得人家做检讨,她都不好意思下次再面对那张还算是英朗的脸。 想到这,她赶紧在微信上对徐文武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接到电话了,是不是今天你们领导批评你了,因为我上次投诉的事,那次我也是冲动了,这样,我下次发工资了,请你吃饭好不好?我也顺便还钱。” 徐文武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也知道今天挨批的事了,他也没说什么,只能应了两声,感谢两句,说不用吃饭。 说起来,莫小妙讲理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他回了信息,就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想到刚放下去又响了一声提示音,他拿过来一看,居然是赵凯旋发过来的。 “师兄,你还好吗?” 这姑娘今天开会也在场,徐文武苦笑一下,回了两个字还好。 他发完信息就突然想起一个事,这今天还答应给她找执法考试的资料,赶紧又爬起来,打开自己电脑,翻到之前在东广的题库和真题,给她发了过去。 “谢谢师兄。” 赵凯旋欲言又止,后面连着发了两个“摸摸”的表情包,徐文武也回了一个没事的表情包过去。 他放下手机,刚躺下几分钟,突然又坐起来,给莫小妙也回了个同样的表情包。 要一视同仁啊,他心想。 ………… 徐文武很快就没时间低沉了,第二天上午,他正例行登记客车的时候,值班室电话打过来,那边声音急切:“刚刚过路司机报警称:北往南离马市收费站三公里处,发生一起小车撞护栏的交通事故,有人受伤。李大要你们警务站先期处置,请赶紧过去。” 其实不用值班室提醒,徐文武也会赶紧过去,他带着白宇火急火燎的赶赴现场,路上120给他打了电话问具体情况,徐文武说了大概位置,自己还没到现场,让救护车先往这边来。 最怕的就是这种伤人事故,而伤人事故中,更怕的就是这种当事人自己没报警,靠过路司机报警的伤人事故。 这当事人自己都没报警,很可能就是伤得很重,连报警也做不到! 徐文武把这台老朗逸警车开得飞快,可惜到马市比较远,开了快半小时才掉头赶到现场,发现这个事故正位于右边应急车道上,一辆牌号为南DA588A的小车撞击了右侧护栏,车头撞得很严重,而一名男性当事人正神情木讷地倚靠于路边护栏,另一名女性平躺在应急车道上,其头部血流不止。 徐文武跑下车,先配合白宇在后面摆好安全防护区,便立即奔到女性当事人身边,发现这是一个年轻姑娘,应该30岁不到,头上血流不止,在沥青公路上淌了一地,身上衣服都结成血疙瘩,徐文武一摸,这血都开始凝了。 怕有一段时间了,这姑娘命悬了。 他跑到那男性当事人那,还好,这男的居然没什么事,他赶紧问道:“你是司机吗?什么情况?那边女同志是你车上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的情绪不太对劲,半响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我叫宾朋奇,她是我老婆,叫符丽,前面我车子开着开着车辆爆胎了,就撞到右边栏杆,她就被甩出来了。” “爆胎?” 徐文武回头看了一眼,车头撞的严重,两条前轮都撞溃缩进去,也看不分明。 他没纠结,问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报警?这你老婆伤的这样了,怎么还是过路司机报的警?” “我……我,前面撞懵了,忘了。” 这出事故应该有段时间了,再怎么也应该回过神了,而且再怎么懵也应该先报警啊,再说了,也没看他抢救人,就在这愣坐着。徐文武看他手一直在发抖,估计此刻情绪确实比较激动,他也没先细究什么,赶紧起身,转头去看那受伤女当事人符丽,同时试着急救起来。 没多久,急救车和大队警力也赶到了,大队来的两台车,领头的是事巡中队长程天,他一下车,看到徐文武在急救,就问他现场图和照片拍了没有? “现场图和照片?” 徐文武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问他勘察的事,他一摇头:“哪来得及搞呢,正急救人呢。” 程天看了一眼,人确实伤的重,现在急救医生正在接手,他又问:“司机呢?问了情况没有?事故原因搞清楚没有?” “司机自己说是爆胎导致撞护栏的,受伤当事人在副驾驶位置,从车上甩出来受伤的。” “这些你用执法记录仪记录没有?” 徐文武这下倒真没记得:“在现场慌了,急着急救去了,没用执法记录仪。” 听到这,程天一撇嘴:“这人一看估计就不太行了,你把自己的事先做完再急救啊!这第一现场的勘察和问话是最重要的,要你急救什么?这急救车就在后面!等当事人缓过来,再问话,人家有了准备怎么办?怎么查清事故原因?” 程天虽然带了个人看法和情绪,但他说的倒是事实,徐文武虚心点了点头。 “那要不,我现在拿执法记录仪去再问下那个司机?” 程天白了他一眼:“不用了,这肯定是一般事故,你一个新人,又不懂怎么处理,等下问多了反而坏事,我们事巡这边接手了,你到后面示警去吧。” 说完,便招手,让急救车先把人送医院,那宾朋奇也跟着救护车走了。 程天上了警车,摇上车窗的一瞬,对徐文武冷哼一声,神情有些不屑,徐文武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倒也没说话,就看着程天拉着警报跟着救护车去了。 徐文武站在原地,却没像程天要求的那样到后面去示警,他反而在现场仔细勘察起来。 第四十一章 看破真相 - 铿锵 - 乌衣 事巡中队来了两组警力,除程天外还有个黑瘦的民警,被留在现场搞勘察,年纪和徐文武差不多大,应该就是前面两批进来的,徐文武记得他就是之前有次会上把“三清”回答成“三清老祖”的奇人。 好像叫吴亮什么的。 徐文武自然地帮吴亮打起下手,替他扯比例尺,摆标号牌,两人忙碌了许久,在检查车辆时,徐文武发现几个异常处,他是越看越奇怪,越看越心惊胆战。 “亮哥,你看这事故,是不是有问题啊。” 吴亮疑惑道:“怎么了?” 徐文武指着严重崩缩变形的车头,车窗已经蛛网般裂开。 “当事人说他妻子是从副驾驶甩出来的,但你看现在这个车头,的确撞得严重,但车前窗只是破裂,并未破开,乘车人何从甩出?” 听到这,吴亮抬起头:“对哦,那司机真的说是从副驾驶甩出来的?那不可能啊,这玻璃都没开口子。” 但很快,吴亮又想起什么一样,说:“会不会是记错了?我看那司机状态也不对,很多司机出事故后都记忆混乱,胡言乱语的,会不会是他自己把人拖出来,然后忘了?” 徐文武耐心指着车里的情景。 “问题不止这一个疑点啊,还有,你看这个车里,虽然有血迹,但面积不大,也没有喷溅性血迹,更没找到创口,这人不会是在车上受伤的,就算拿荧光仪过来检测,我相信也不会出错,但是外面应急车道上,有那么大块的一片血迹,我怀疑,那里才是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吴亮都有点懵了。 “对,这司机妻子都伤那样了,他也没看出急切的表情,甚至一点惯常的反应都没有,也没有报警,反而他全身的紧张和抖动,符合一个激情杀人者的常见反应!从刑侦角度来说,一旦人、现场、痕迹、工具都出现疑点的话,那这事就必须报刑大了!” “你是说这个不是事故……是刑事案件!?” “对!……不行,我必须赶紧去医院,亮哥,这里交给你了!” “唉?唉!” 刚刚这番话,徐文武既是讲给吴亮听,更是分析给自己听,此刻他想通了一切关窍,猛地起身,飞一样往自己的警车跑去,身后吴亮喊他也没有反应。 徐文武叫上白宇,这位胖辅警本来在后面示警,突然被叫上车,整个人都懵了,他问这是去哪。 徐文武一边扯安全带,只回答了两个字医院,就忙着打电话去了。 他先给李钢把自己发现的这些疑点说了一遍,李钢开始还不以为意,但听徐文武说得笃定,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位有着丰富刑侦经验的“新人”。 “那你去医院吧!注意安全,千万别冲动,尽量深挖,我这边通知本地刑警大队。” “好。” 徐文武得令,让白宇把车开得再快些,他又给和救护车一起走的程天打电话。 “什么事,正忙着呢!” 电话那头的程天很不耐烦,对于徐文武这个爱出风头的新人,他十分不满。 “你和宾朋奇在一起没有?” 徐文武压低语气,同时补充道:“你先别回答,如果在一起的话,你用好或者是,回答,别声张……” 但程天完全不理解徐文武这番好意,他大声说道:“你干什么?这么神经兮兮地干嘛?那司机交钱去了,你有事快说,我这马上要做笔录呢!” 徐文武没恼火他的态度,继续解释自己的发现,被他这样一说,程天才反应过来,但他还是半信半疑,徐文武也不和他争,就让他等下一定看住宾朋奇,他们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徐文武和白宇继续加速,一路都快开到这台朗逸的极限了。 很快,他们在南山收费站下了高速,往符丽被送去的南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赶去。 到了医院大门,徐文武都不等车停好,径直下车往急救室跑去。 赶到救急室门口处时,正遇到宾朋奇靠在墙上抽烟,他此刻情绪已经放松下来了,旁边梳着背头的程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但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中队长,此时神情也有些紧张。 看到徐文武过来,程天才放松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对宾朋奇站成合围架势。 “宾朋奇,我是刚刚在现场的民警,你还记得吧?” 看到从现场赶过来的徐文武,宾朋奇抬起眼,点了点头。 “你妻子符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宾朋奇回答得很自然,神情也没有变化,倒是旁边程天忍不住问:“你老婆伤这么重,你刚刚在救护车上也没问医生嘛?” “我不知道,我现在很累,警官,我不想说话可以吗?” 宾朋奇吸了口烟,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不行!” 徐文武说得斩钉截铁:“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符丽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是甩出车外的吗?” 宾朋奇想了一下,回答:“是啊,前面我就说了。” 徐文武冷笑了一下:“那为什么我们在现场没看到车前窗破开呢?请问她是从哪里甩出去车外去的?” “嗯?” 宾朋奇面部表情明显僵硬了片刻,徐文武直视他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僵持了几秒后,宾朋奇做出退让,他选择了用另一个谎言来掩饰。 “我……可能记混了,好像又不是甩出车去的,好像是她被撞破头了,然后我打开车门,把她从副驾驶拖到外面去的吧……” “哦,你现在改口说是自己拖的,对吧?” 宾朋奇喉结动了动,吞了吞口水,然后说:“唔,我只是记错了,这不影响吧。” 徐文武轻笑一下,没事,等下你和到队里再好好说吧。 他说话间,旁边李钢正带着人急忙跑过来,看到这边徐文武和程天已经把人控制了,这才放心。 “就是他?” 徐文武点了点头,李钢马上掏出手铐,给宾朋奇戴上,当冰冷的钢制手铐触到皮肤时,宾朋奇脸上瞬间垮塌,他甚至都没第一时间狡辩,就垂头跟着出去了。 到了大队,李钢也是第一次问这种刑事案件嫌疑人,问话都不知道怎么切口,还是徐文武站了出来。 另外一名搭档的是同样地方公安出身的副大队长彭超,两人进去时,宾朋奇总算反应过来,开口就问凭什么给他上手铐,为什么抓他? 彭超气势压人,一拍桌子道:“什么原因?还用我们说?!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不交代?” 这位副大队长的压迫没有让宾朋奇崩溃,他沉默了两秒,马上决定抗争到底。 “交代?我交代什么了?” “你说交代什么!?当然是交代你作案的情况!现在还给我们啰嗦!” 宾朋奇冷笑一下:“作案?什么作案?你们警察能乱抓人呢?你们说我作案,我做什么了?我这高速上面的交通事故而已,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告诉你,我是电视台的,我出去后要和市里汇报,我还要到省台去曝光你们,你们高速警察没证据就乱抓人,乱控制人!你们有这权力吗?” “你去啊!到时你去啊,问题你还去得了么?你以后就待看守所了,我告诉你!” 听到这话,宾朋奇脸上情绪难以控制,一下黑着脸,又不说话了。 徐文武看出这人心理状况并不稳定,也没有反讯问技巧,连心理基准线都不明显,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他便试着直接突破道。 “你不说话?也一样可以零口供收拾你,你知道现在谁在你事故现场吗?我告诉你,是南山市刑侦大队他们在做复勘,现在你这个案子马上就要移交刑警队了,你在移交之前,现在和我们坦白,还能算你自首,主动投案,等我们出了这个房间,给刑警签了移交,那你就够不上自首了,这是最后的活命机会了,你要知道,你这案子的情节来说,那可能就是……死刑。” 最后的两个字,徐文武说得冷静而克制,但却像子弹一样,击中了宾朋奇的眉心。 他整个人像脱了力一样,整个身子差点滑下凳子。 过了许久,他才勉力装出正常的神情,无力问道:“你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这就是个交通事故,为什么要交刑警……” 见他负隅顽抗,徐文武叹了口气。 “我就直说了吧,宾朋奇,符丽她头上伤痕很明显是外力击打颅骨致死,但明显不属于车祸造成的高能量暴力,她的腰椎,脊髓等部位肯定也没有严重损伤……虽然现在还没有做尸检,但我可以肯定这与正常事故致死的撞击模式不一样,这都是很简单的检验项目,再者,现场勘察我做的,车内没有明显的创口部位,也没有应有的喷溅血迹,另外,你的表情,你的反应都早就出卖你自己了。真的……你这是一起很粗糙的伪装成交通事故的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案件,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第四十二章 速破记录 - 铿锵 - 乌衣 询问室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徐文武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位自称省电视台工作人员的宾朋奇,这个案子来得太快,发生的快,破案的也快,快到周边信息都来不及收集,徐文武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驾驶证,车辆信息,其余的一切背景情况都还来不及梳理掌握。 但这些已经够了,够他看破这个掩盖成事故的伤害案,够他击破眼前宾朋奇的心理防线。 即使宾朋奇使劲压抑,但他的头还是癫痫般地抽动起来,他的脸开始扭曲,神色开始变形,徐文武知道这是部分犯下重罪的嫌疑人,在犯罪的激情冷却后,在肾上腺素的作用退去后,第一次清醒,开始接受残酷现实前的抽离反应。 “你还不交代……” 旁边主管业务的副大队长彭超还想施压,却被徐文武竖起手掌拦下。他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此时再逼迫,怕是只会起反效果。 “交代?你们,呵呵,哈,你们怎么能……”宾朋奇原本因为极度恐惧害怕而扭曲的脸,此时被彭超的喊声所惊醒。满头大汗中,像是如梦初醒般,重重的抽搐几下,而又复归平静。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那……” 彭超还想说话,旁边徐文武却“呼”的一下站起身,看都不看宾朋奇,径直往屋外走去。 彭大队长开始还很疑惑,但瞬即反应过来,也黑着脸,跟着收起笔录,也往外走去,两人前后一致,竟然就这样把宾朋奇甩在屋里,态度十分明显。 既然你自己不选自首的生路,那就移交刑警,按拒不交代往下办,等着死刑吧。 这逼人的冷漠,求生的强烈欲望,让宾朋奇猛地一下发狂般站起来,呼喊着要两人回来。 “我说!领导,我说!我都说,是我打的……” 已经站在屋门外的徐文武,此时背对着宾朋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转身回去。 ………… 等南山市刑警大队过来接案时,宾朋奇已经痛哭过好几轮了,他此刻内心防线彻底崩溃,已经如实向徐文武等人交代了自己故意伤害妻子符某的过程:当天,犯罪嫌疑人宾朋奇与新婚妻子符丽在省会星城拍完婚纱照后,驾车返回燕南,本来刚刚拿的红本,又新婚燕尔的,原本应是无比美妙的一段路途。 却好巧不巧,在开车过程中,宾朋奇无意中发现车子音响播放起一段陌生男子的暧昧语音,连声呼喊“宝贝在干嘛”,这声音来得蹊跷,宾朋奇一下还没找到来源,这时旁边的还未过门的新婚妻子却神情紧张,急着关掉车子的娱乐音量。 这下宾朋奇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来源正是妻子符丽的手机,刚刚是她用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用车上的娱乐系统播放音乐,却没想不小心点了一下微信,播放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暧昧问候。 宾朋奇这下瞬间发飙,他先是一把抢过符丽手机,符丽也发疯一样想抢回,宾朋奇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一手拦住符丽,一边飞快地翻看上面的微信内容。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此时正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两人甚至已经约好等他出差,就外出苟合,那男的还开玩笑,要她准备些特殊癖好。 自己珍视的新婚妻子,没想到却是他人玩物。 两人在车上顿时爆发出激烈争吵,宾朋奇情绪失控,他干脆将两人手机扔出车外,同时一脚踩死油门,高喊着两个人一起死算了,便将车开到了140公里/小时的速度,然后猛地撞向右边护栏,想和符丽同归于尽。 可剧烈撞击后,两人都昏头昏脑,宾朋奇好不容易从事故现场清醒过来,回头却其发现符丽并未受致命伤伤,只是擦破头皮,正想着爬出车外。 但宾朋奇怎么会放过她,他干脆将符丽从车内拖出来,把人拉到应急车道上,重重地朝符丽头上打了几拳,打得她几乎昏死过去,瘫在地上,然后宾朋奇抓住符丽的脑袋,抬起再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地砸向地面。 一下。 两下。 符丽开始还叫了两声。 后面便无声无息。 在事后的讯问笔录中,宾朋奇说当时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对眼前的一切也根本没有实感,他只觉得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血雾,什么都看不真切,什么都感受不到。 符丽的脑袋在他手上时,他觉得那就像举起一块石头一样,他只是麻木地举起石头,砸向地面,再举起石头,再砸向地面。 直到远处有车驶来,他才慌乱起身,躲到一旁。 接着没多久,高速警察就来了,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但恍惚之中,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后脑被一枪打爆,害怕死刑执行的推针。 他便“灵机一动”,面对徐文武的询问,他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我撞护栏了……”。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在接下来高速警察强大的心理攻势下,他的心理防线崩溃,带上手铐,跟着南山刑警大队的民警,坐上了自己末路的班车。 ………… 徐文武坐在大队院门前的花园台阶上,看着刑警大队的车驶出院门,他仰头重重地舒了口气。 血色夕阳落在他肩头,他突然没理由的想起上午看到的符丽那张被撞烂的脸,紫的红的黑的混成一坨,糜烂,碎裂。 让他不自主地一阵反胃。 此时副大队长彭超正从食堂捧着一个饭碗出来,一边扒拉着,一边对他说道:“咦?你不吃饭啊?李大特意交代食堂给我们留了菜。吃一点吧,这事都已经搞完了。” 徐文武苦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自己喉咙,做了个恶心吃不下去的手势。 “哦!对,你在现场,看到那个女的脸被撞烂的样子了。哎,这事啊,以后见得多了就习惯了,以前我们中队有个规矩,看了亡人事故后,当天必须一起整碗碎肉粉!为什么?就是为了练胆。哈哈!” 听到这,徐文武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他事巡中队的民警。 “嗐,你这还是派出所出来的,这看个死人怎么了?这么大反应?以前没看过?” 他越提,徐文武反应越强烈,此时甚至弯腰干呕了两下,才缓过神来。 “咳咳,我在东广的时候,看是看过,但没看过撞这么重这么烂的,再说,以前我们那哪这么多大案,死人的案子也不多……等下,死了?你说那个符丽死了?” 彭超点点头:“对啊,刚刚医院打过来的,没抢救过来,不过还好,这个反正是刑事案子,不算交通亡人事故,不影响我们大队考评,不然我们大队这不到两个月,连续发生亡人事故的话!那就麻烦了,你是不知道,刚刚听到确定不是事故,是刑事案件后,那钢哥开心地蹦起来!现在急着去要材料,跑支队汇报去了……” 此时彭超正絮絮叨叨讲起这件刑事案件定性对于南山大队的重要性,说得眉飞色舞。 徐文武却神色沉重,以前他也在办案队呆过,之前的师父总说他性子外刚内柔,外表稳重,其实却很容易与人共情,很容易被受害人的情绪影响。不适合办刑案,要把他踢出办案队,那时的徐文武还是在不断坚持与苦熬锻炼中,撑了过来。 可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主办这种刑案了,他却有些不习惯,刚刚听到符丽的死,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压抑,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而没察觉徐文武的复杂情绪,彭超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哎呀,不过说实在的,你还是挺厉害的,这地方干过的就是不一样,这你今天从发案到移交,总共八个小时样子吧?这个速度,可能是破了我们高警的侦破记录!反正我参加工作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快破这种重大杀人案的……” 说到这时,彭超举起手,向他竖起个大拇指。 “……你是我看过能力最强的新人了。” 徐文武这下才反应过来,谦虚地摆摆手:“哪有,今天这个还是您带我突破宾朋奇的口供的。” “别谦虚了,我这么多年没碰过这种案子了,刚刚我都是跟着你的问话节奏走的。” 接着两人又互相推辞了几句,彭超突然停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徐文武说。 “哎呀,不过说实在的,你这样的年轻人实在太少见了,能想会做的,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事巡中队啊?说实在的,大队的条件还是比你在警务站好些咯!而且,我们这里也是大队主要办案的几个人,来这里绝对比你窝在服务区要好得多,在那里一般都没什么大事,也没什么进步,人都呆废了去,你说是不?” 徐文武心里一阵苦笑,难怪这彭副大队长,这下对自己特别和蔼,原来也是来挖人的,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抢手,之前报到那天,雷石大队那个大队长就要自己过去,后面宋教也想让自己到综合搞材料,现在这位彭副队长,也想把自己弄到办案队去。 第四十三章 请托 - 铿锵 - 乌衣 “彭大,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这刚把警务站搞得有点起色,也习惯那边的工作习惯了,也就不想动了。再说了,我在那边一样可以向你请教啊,这不还是在一个大队嘛。一样能向您学习。” 彭超一番爱才之心,看到徐文武态度拒绝,他本来还想着再说道说道,可突然想起这小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警务站就他一个民警,接下来负责应该就是他了。过两个月等支队过来验收完毕,他徐文武就是最年轻的警务站站长,和程天他们中队长一样,虽然没级别,但至少是个小领导了。 而且,彭超更在意的是昨天开会时,宋玉和李钢两人,对他截然不同的态度,想起从入队以来,李钢这样的黑脸干部,却偏偏每次对徐文武都是称赞有加,这背后…… 他还突然想到:甚至一直有传闻,这以后高速大队下设的警务站也是副科级单位,站长都是副科级……到时这徐文武说不定还能顺势解决副科。 那就和自己一个级别了。 想到这,彭超一下警醒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这小子去警务站,说不定就是李钢为他的个人发展所做的铺垫。 差点被他老实本分的外表给骗了! 这小子背后有高人啊。 彭超突然沉默不语,徐文武倒完全注意,他根本没想到彭超心里的暗潮汹涌。 他只是等着白宇去仓库拿了些装备,便和彭超告别,返回警务站来。 ………… 第二天,徐文武就在内网网站上看到了案子的信息:南山大队几小时内破获一起伪造成交通事故的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宾某因涉嫌故意杀人,被南山市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羁押南山第一看守所。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之中…… 白宇凑在屏幕前,也看到了这个宣传信息,一下开心地叫起来,喊着要徐文武到时再请客。 “徐哥,你这不又要立功受奖了?这几个小时就破这么大的刑案,厉害啊!” 徐文武却笑得很谦虚:“哪有,这次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再说了,就算我没看穿,人家刑警过来的话,一样能查清楚,真当人家吃干饭的啊?” 话虽这样说,但白宇还是不服气道:“那如果不是你看出有问题,这事就程天他们几个,根本都不会想到报刑警,哪还有后面的事,你放心,这次报奖肯定还是报你。” 徐文武却摇了摇头:“要是这次大队再报我,让我写受奖材料,那我就拒绝算了。” “为什么呀?” “哎,我这新人一个,才来就这么高调,不好。” “哦……” 徐文武一边说,此时手机“叮叮”响了两下,屏幕亮起,是一个可爱的头像发来了两条信息。 “唔……” 徐文武一看那个头像,就知道是莫小妙发过来的信息,他刚想点开,却发现旁边白宇目光已经紧紧地锁着屏幕,吓得他赶紧一挡,而白宇脸上满是被小诡计识破后的坏笑。 “挡着干什么咯?哪个妹子找你咯?” “哎呀,没什么咧。” 被徐文武发现后,白宇还不甘心,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说“你被害羞啊,就让我看一下!学习一下怎么和女孩子聊天嘛。” “没和谁聊天咯,你怎么一下这么八卦……” 徐文武被他的八卦模样捉弄得哭笑不得,他也奇怪,本来可以坦白“就是那个讨厌的莫小妙嘛”,可话到嘴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只能躲到门外,这些天和这姑娘断断续续地聊了许多,两个人莫名的拉近了不少关系,他知道这姑娘不是本省人,是外地招考过来的乡镇特岗教师,家里独生女,父母在鄂北,自己还正在努力考研。 徐文武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对莫小妙已经了解了这么多了。 两人每天就这样简单地聊上几句,并没什么特别的话题,但却让他孤独的警务站生活多了一份调剂。 甚至每天还有点小期待,期待看到那个女孩发来的信息。 而在两个月前,刚来上班的时候,这姑娘还是第一个投诉自己的“难缠当事人”,这现在一下子亲密了许多。 人的缘分太神奇了。 徐文武在东广的时候,不是没接触过女孩,当时也有不少人介绍了条件不错的姑娘,但他总觉得不一定会在外地工作一辈子,就都推脱了,也没认真想过以后的事,这现在回了家乡,他倒是真可以想想这个交女朋友的问题了。 “你最近有空吗?” 这人都是一顺百顺,这刚刚还在想起这个事,马上这姑娘就开始约自己了。 徐文武想了想,纠结了一会,却还是微信上回了一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没休假。 这时候问自己有没有空,应该就是说还钱和请吃饭的事,徐文武倒真的是没假,这现在警务站就一个正式民警,自己两个月没休假了,哪来的时间吃饭。 再说了,车子的事,他也没想要这姑娘赔了,昨天拿的奖金,修车的钱只占一半,加上这个月工资也发了,一个人根本不缺钱。 想到这,他便补充了一条信息过去:钱你别急着还,我这不急,吃饭更不用。 没想到那边很快就回过来信息,是一个捂着嘴笑的表情包,接着还有一条:我不是说吃饭呢,是有正事。 正事? 徐文武刚觉得奇怪,这姑娘竟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咳咳……”徐文武好久没这样接电话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莫小妙声音却没什么波澜。 “是这样,我不是说还钱的事呢,我现在还没发工资,我是有个忙想请你帮。” “忙?” “对,我们这里昨天一个学生出门被大车压到脚了,这学校门口设置得不太合理,好多大车过,特别上下课的时候,很多大车从旁边过,小朋友们又在路边乱穿,我们教务处这边就想请人来宣传一下交通安全的知识,也是给小朋友们提高安全意识,尽量避免这样的事发生,我们左想右想,市里交警太远了,好像就你们近一点,所以想请你过来上上课……也就是讲讲安全宣传之类的。” 嗐,原来是这事啊,这不就是抓免费劳动力嘛! 徐文武一听就明白了,但他却没直接开口拒绝。 给小孩上课他是真的不在行,他认为自己本身其实是个工作以外不太爱说话的人,这现在还要上去讲课? 但徐文武又不好直接拒绝,便问:“你们这一次要给多少人讲课?我这个口才不太好,怕容易紧张……” 没想到莫小妙直接说:“啊,我们这可能要一次性给全校师生都上课呀,那估计有三百多个学生,加老师家长,估计得四百人喔。” 四百人! 就是四百个木头人在面前,徐文武都会紧张,别说还是这么多根本不听指令的小学生了。 他潜意识地马上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不行两个字。 确实,上次高速天桥石子砸车的事,虽然这几天没再出现,但那绝对不只是许茂那个小孩一个人的习惯行为,整个学校可能还有不少不懂事的小屁孩,会继续把这种可能出人命的危险行为当恶作剧。 再说了,就像她说的,如果这学校门口道路规划不合理,那自己是应该看一看,不说教一下小朋友安全知识,能帮忙向规划部门提下修改建议,那也是好事嘛。 思前想后,徐文武纠结起来,虽然这事应该做,但他真觉得自己讲不了课,但是…… “你是不是很为难啊?为难那就算了,我们再找下……” 这边莫小妙听出徐文武的纠结,刚想说算了,他却一下喊住道。 “我确实不擅长搞宣传,但听你这样说,这事还真得搞,这样吧,我先准备一下,想想用什么形式,最好不用上课这样的老办法……啧,我想想吧。到时答复你。” “嗯嗯!那你准备好了告诉我,我们尽快安排。” 听到徐文武答应下来,莫小妙的声音也很开心。 可挂完电话,徐文武自己马上后悔起来。 自己哪会搞什么宣传咯,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再说…… 他正烦着怎么办时,却看到旁边白宇正挨在墙边偷听。 徐文武一下给他轻敲一下,赶紧问刚刚这胖子听了多少进去了。 白宇一边躲过徐文武,一边嘻嘻笑道。 “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徐哥!哈哈,你刚刚那声音温柔的,我没听到什么……就听到你说要搞宣传什么的,哎!你这可以啊,平时没看到你怎么行动,却没想到这么厉害,这赵美女看起来这么冷傲,连他们这么多人想尽办法都追不上,结果都主动找你帮忙啊,徐哥你这是暗度陈仓啊,哈哈……哎哟” 徐文武却一下愣住了:“赵美女?谁?” “赵凯旋啊!你刚刚不是说什么女的找你搞宣传吗?这我们队里不就是赵凯旋一个人管这块吗?不是她打电话给你?” 第四十四章 警察小熊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一下明白了,这胖子以为是赵凯旋给他打电话呢,便把刚才的情况解释了。 “喔,那个泼妇一样的女的啊,我……” 徐文武白了他一眼:“把泼妇两个字收回去,能这么说当事人么?” “哦哦。”白宇应了一句,接着继续道:“不是,我还以为你和谁聊得这么开心呢,那女老师找你不就是想找个免费的交管教官,这又不是我们的职责,理她干嘛。” “我也不是因为她,就是这入校园搞宣传,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嘛,而且这学校也算是我们辖区的重点对象,这小学生又多,万一又在天桥上砸石头什么的,也是安全隐患,我想着还是去一下……哎,对了,你刚刚说赵凯旋怎么了?我暗度什么陈仓了?” 白宇不好意思摇摇头:“没呢,我听错了,还以为是赵凯旋给你打电话,现在她在大队可火了,那姑娘年轻又漂亮,好多人追求她,队里本来没结婚的年轻民警就多,随便一数就五六个,里面起码有近一半在明里暗里的竞争呢,上次她生日,收的花都快把宿舍堆满了。” “有这回事?” 徐文武感慨还是警务站太偏远了,队里这么热闹,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但事还是要做,很快,他给赵凯旋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想去柏庐中心小学搞入校安全教育宣传的想法,没想到和赵凯旋一拍即合。 “太好了!我刚在想今年的入校宣传任务怎么办,这下刚好有机会,那最好了。” 徐文武点头道:“那这次就靠你了,之前那些宣传是怎么做的?我完全没经验。” “还不就是讲讲课,提提问题,再准备一些小礼物,到时给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们发下去。” “哦,这样啊。” 这一类的宣传都大差不差,徐文武想起以前东广公安局的时候,那边搞入校宣传,是直接装了一小货车礼物进去,可这边是怎么个情况,他还完全不了解。 他想起那天“抓到”的许茂,那孩子穿得脏兮兮,虽然顽劣,但本质也是可怜的留守儿童。 让他有点心软。 “对了,我看到现在网上警察小熊特别火,能不能给这些小孩也送一点过去?” 徐文武说的警察小熊,是现在最火的周边玩具,经常出现在各自警察自媒体、直播间里,算是宣传部门的“杀手锏”,这个赠送品一出,现场绝对火爆”。 “哦,那个啊,我到时问下支队,看有没有,申请一点。” 但徐文武知道那玩具价格也不便宜,估计比较难。 两人又对了一下时间,下周一就可以,课件资料让赵凯旋这边准备,之前的模板都有,想来倒也不难,徐文武倒不需要做什么。 这边协调好,徐文武又把情况和莫小妙说了,那边也很开心,说全校都期待着他们的讲课。 准备好这个,下午时候,徐文武刚在宿舍休息了一下,手机信息却一下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自己竟然好99个未读,还有几十个人在工作群里@他。 之前基本没什么人@过自己,这一下怎么这么热闹? 他赶紧点开工作群,翻到上面,才知道是李钢发了一个截图在工作群里,截图内容是他们大队领导和支队领导的小群里的聊天记录,里面支队领导对昨天破获的那个宾朋奇案件提出了高度评价,都在夸赞南山大队这次破案破得迅速有力,给高速警察争了脸,都纷纷点赞。 李钢把截图转发到了大队工作群,还在群里@徐文武,也给他好好表扬了一番,还说他是昨天刚表扬完,这马上又立新功,还说咱们小徐同志有刑侦工作经验,要他发挥特长,再立新功。 下面自己大队群里紧跟着也是几十个点赞和表扬,徐文武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心里还是一阵暗爽。 昨天会上所受的委屈,这下烟消云散。 某些人的偏见此时更是不攻自破:谁说地方公安的同志就干不好高速警察工作了?这不更有优势嘛! 说到“某些人”,徐文武突然好奇的翻了翻聊天记录,果然没看到宋教的点赞和回复,自己这一下长脸,看来对他来说,等于是狠狠打脸。 之前还在会上批评的同志,隔天就这么干净漂亮的破了个杀人案。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文武虽然这下出气了,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宋教,昨天会上他借着被投诉的事,把自己批评得忒狠了,这下自己破案,又隐身了,按道理,自己也没和他有什么接触啊,怎么就这么对自己看不上眼。 徐文武把心里的疑惑给白宇说了,这胖子在南山大队干了这么些年,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很清楚,做人也通透,他听着徐文武把先前和宋玉接触的方方面面都讲了之后,这胖子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这是敲打你,谁让你不跟他一条船?” “什么意思?”徐文武一愣,没明白。 “啧,就是你前面说的,他不是之前要你跟他去综合写材料嘛?他分管综合的,这就意思你一个新人跟着他,你就是这个……”白宇说到这,用手来回比划了一个圆圈。徐文武瞬即明白,点了点头,他便继续往下说。 “结果你不跟他一路,还这么出头,他不得敲打敲打你,你还不明白?” 徐文武哦了一声,白宇这样一说,他倒也突然想通了。 本来宋玉也是新下来的教导员,他是机关下来的,年轻又有干劲,能力也强,趁着现在干部年轻化,想急着出成绩,争取早点上副处,可偏偏在南山碰到李钢这样的强势领导,什么事都压他一头,他不得想着发展几个得力的民警,帮着他好好干出点名堂来。 第一个看中的就是徐文武,结果没想到,徐文武竟然稀里糊涂的拒绝了。 这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不对付的领导。 徐文武也是有苦难言。 他叹了口气,旁边白宇安慰道。 “嗐,你也别多想,没事,得罪就得罪呗,他这样有能力,有路子的,说不定一下子就高升了,估计也在基层呆不了多久。” “唔。” 徐文武应了一声,虽然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隐隐有点不安,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添堵。 但他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没过几天,赵凯旋那边给了一个坏消息。 这天徐文武正在巡逻,电话进来,赵凯旋那边的声音有些低沉,开口就抱歉道:“对不起啊,徐哥,这次入校宣传我可能去不了了……” “去不了什么意思?” 徐文武一把将车停路边,整个人都急了:“你……这时间都已经和人家那边定好了啊,就明天了,你现在说去不了,那怎么办?怎么会去不了?” 赵凯旋那边也很委屈:“我本来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个入校宣传嘛,上个月也搞过,想着和大队领导说一下就可以了,但是没想到宋教一听说要配合你们警务站搞宣传,他就给我否了,说要我下周一陪他去支队开会,领东西,我说能不能上午去,下午就回大队,抽时间下午把宣传给搞了,但他还是不肯,意思说星期一事本来就多,我这还不务正业的搞什么入校宣传……”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就无语了,这怎么就这么巧,刚好他想搞入校,那边就有事安排赵凯旋了。 徐文武一下不说话了,赵凯旋不好意思的小声问:“你……那个能不能请他们学校那边改下时间?” “怎么改,人家学校都通知下去了,那几百个学生和家长都准备好了,这改也不好改啊。” “可是……” 徐文武有点烦躁,但不好对这姑娘凶,只能咬了咬牙说:“算了,那实在不行,我自己讲吧。” “你自己讲?” “嗯,怕什么,我就不信这个事就这么难了。” 徐文武这下气急头上,连自己当众讲话就紧张的毛病也不管了,他就是觉得越是难办,自己就越要办。 见他决定自己上,赵凯旋好心说道:“那我把课件模板什么的给你发过来,你照着那个念,其实也还好……” 面对赵凯旋的好意,徐文武突然福至心灵,心生慧至。 他直接拒绝道:“不用,这次我干脆就不讲了。” “啊?不讲?”赵凯旋都被他搞懵了,怎么又不讲了? 徐文武笑了起来,解释道:“我不是说宣传不搞了,我意思是干脆就不用讲课提问这种老套的方法搞了,我有个新想法,唔,对,可以这样……” 他这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新想法里去了,旁边赵凯旋听得是一头雾水。 “没事,你不用管了,明天我自己搞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一下就这么有信心,但赵凯旋还是点点头:“那不好意思了,这次没帮到你,对了,还有个事,那个警察小熊。支队也没有库存了,我申请也一下到不了,而且听支队管后勤的说,这个一个公仔成本就比较高,估计很难申请下来……” “那也没事,我自己想办法。” 徐文武说完,便挂了电话,他这下咬了咬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既然有人不想我把事搞好,那我偏偏要把这次宣传搞得最火爆! 第四十五章 特技演员 - 铿锵 - 乌衣 到了约定的日子。 虽然早有准备,但徐文武和白宇开着两台车进学校时,还是被眼前的场面震惊了。 齐刷刷几百双眼睛盯着他们,人头攒动的,一眼过去,铺满了这个新建校园的操场。 徐文武把车停到操场旁,一下车,莫小妙就迎了上来,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特意准备,但这姑娘今天穿得特别漂亮。 她穿着淡蓝色的裙装,敞领中衬着乳白色丝绸纱巾,别着一枚别致的小胸针。一张口,露出碎玉般的齐整白牙。 徐文武看得一愣,一时间竟有点认不出她来。 “咳咳……辛苦啦,我们校长在那边。” “哦哦。”徐文武没仔细听她说什么,他被这姑娘今天精致的妆容吸引住了,甚至鼻间也满是香水幽香。 莫小妙一边说,旁边一位高大威严的中年人迎了上来。 “这位是我们孙校长孙辉,他也很感谢你们,这还是我们学校三年来第一次搞交通安全宣传呢!” 孙校长接口道:“对,谢谢你们过来搞入校安全宣传!现在全省刚好在搞“放假前一刻课”,正是寒假前的关键点,这时搞安全教育太适合了,辛苦你们啦!” 徐文武和孙校长握了握手,他只是轻轻一握,却没想这位孙校长手劲挺硬的,加上他看起来十分硬朗,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他有了个猜测。 “您好,我想……您是不是部队出来的?” 听到这位年轻警官这样说,孙校长一下眼睛就亮了。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南山师范学校毕业,九几年就分配在柏庐小学任教,那时还是猪栏改建的两间破教室。后面1998年,我响应国家号召应征入伍。当了两期士官回来的!” 徐文武也笑了起来:“您身子英挺,气质一看就不一样,特别干练有劲。” “哈哈,我零几年退役后,就继续扎根乡村,奉献教育。说实话,刚退伍的时候也有很多选择,但我本来就是柏庐出来的孩子,我觉得柏庐里的孩子走出柏庐不容易,读书是他们的唯一渠道,搞教育也是为了让更多像我一样的孩子走出柏庐。” 孙辉说,他就是想多培养一些孩子,让他们走出大山。 “向您学习。” “哎呀,应该是向你们这样的年轻干部学习才对嘛!小莫说今天你们高速警察来上课,我没想到都是这样的年轻帅哥,蛮好,蛮好,等下就辛苦你们了!” 孙辉对眼睛尖、嘴巴活的徐文武是越看越喜欢。 聊了几句后,就把现场主持留给他了。 莫小妙此时递过来一个麦克风,徐文武却没急着接过来讲话,而是招呼白宇,径直把车开进了操场! 白宇把警车开到了操场中间,停在学生面前几米处的一块空地上,接着徐文武也把他自己那辆宝马也开了进来,并排停好。 这下几百个小孩子好奇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两人。 本来之前徐文武和莫小妙联系时,说不需要大礼堂教师来讲话,她就有点奇怪,她没想到今天这高速警察居然把车都开进来了。 这不是安全教育课堂么?不讲课? 莫小妙之前也看过别的学校“开学第一课”之类的安全教育课程,要么是放视频,要么就是讲课件,可是徐文武这样子都不像,他开始电话里就说在操场上搞就可以了,她只是半信半疑,现在看来,他真是一场不一样的宣讲课程。 “哎,你们这……不需要放课件,宣讲什么的么?” “嘿,你等着看吧,今天来点刺激的,不搞老套、干巴巴的宣讲课程。” 徐文武对她眨了眨眼,接过了话筒,在片刻的杂音过后,他润了润喉,开始讲了起来。 “大家好,我说今天的宣讲员……高速警察徐教官,我们今天的课程是为了提高大家的交通安全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预防和降压交通事故……” 可能是憋着一股劲,徐文武今天的当众讲话,虽然磕磕绊绊,但至少完整讲完了前面的引导,他首先向在场的学生们普及了交通安全法规和交通常识。随后,一挥手,招呼白宇举起几块自做的KT板。 “大家听我们刚刚这讲了一些知识要点,接下来,我们将做一些模拟的事故画面,演示刚刚这些要点的必要性!” 听到这居然还有模拟演示,下面几百个喜动不喜静的小孩子一下欢呼起来。 有表演看?那比听宣讲刺激多了! 白宇今天和徐文武一样,穿得笔挺,全身都是新制服,手套都是全新的,此时正举起一张印着“开门杀”三个大字的KT板,向在场的学生们展示。 “大家,注意看,我们等下马上演示第一个危险情况——开门杀!大家注意。” 徐文武说完,就把话筒先递给了莫小妙,自己从旁边接过一辆学校提前准备好的自行车,然后绕着停好的两台车,骑了一圈,先吸引住全场的目光。 哈,这交警叔叔骑自行车干嘛? 这是在表演什么? 下面小学生都仰起头,生怕错过接下来的画面。 只见徐文武骑着车来到了自己的宝马旁边,突然宝马车的侧门猛地一下开了,徐文武一下被这下猛的开门给撞到了,借机摔下草地。 喔! 哇! 全场小孩子都被眼前一幕吓到了,徐文武此时却机敏地一滚,然后起身接过话筒。 “看到没有,请各位同学注意,即使停在路旁的车辆,也有可能随时开门,特别是当你在骑行过程中,就很可能发生刚刚上面演示的情况!” 现场的氛围一下被这简单却刺激的现场演示给点燃了。 徐文武接下来又表演“鬼探头”“道路旁玩耍”“内轮差”、“视野盲区”等一些了危险情况。 特别是做“鬼探头”时,徐文武真是把自己当特技演员在表演,他让白宇开着自己的宝马,从并排停止的警车旁边低速驶过,此时自己演示“鬼探头”的路人,从两台车的视野盲区前面突然冲出,整个人嘭的一声,就飞上了宝马车车前盖。 “哇!叔叔是不是受伤啦!” 一群小朋友这下都紧张起来,竟然自发地上前查看徐文武情况。 看他从车顶盖上面笑着跳下来时,这下小朋友们才放心。 到了演示“视线盲区”的时候,徐文武请小朋友们上来参与演示,居然全场几百号小学生,都纷纷举手。 徐文武只能选择了十几位后面几排的孩子,把他们请到前面,让他们坐在宝马车的车轮旁边,准备演示。 “这……这会不会危险啊?” 这参与表演的小学生们就在轮胎下,这场面对于莫小妙来说都有点太刺激了,赶紧一下拦住了徐文武。 “你放心,不会,我拉好手刹地,这现在拖车都拖不动,没问题的。” 他安抚了两句,就开始了演示。 白宇和徐文武先请小朋友们以不同的姿势,站立,坐下等处于车辆的不同位置,然后向下面的小朋友们提问,问哪种状态是视野盲区,两人再接着,通过推动拉好手刹静止状态的宝马车,给处于“盲区”位置的小朋友们感受推力,现场演示了危险区域。 即使只是一点点轻微的推力,当轮胎向自己挤来时,演示的小朋友们还是感受到了交通车辆的危险性,一个二年级的小朋友,更是被吓得当场哭了起来。莫小妙赶紧上去将其抱起,进行安慰,过了一会才止住哭声。 但就是这样,才更有效果,这连串的现场演示,对这些小学生来说,称得上是“惊心动魄”,这是一堂他们终身可能都不会忘记的现场交通安全宣传课程。 “好了,接下来,我们的演示就先不做了,我还给大家带来一点小小礼物,就请大家回答一下刚刚我们演示的内容,回答正确的……我们将送出我们的警察小熊公仔!” 徐文武话一说完,就按了按宝马车的后备箱开关,后备箱盖抬起,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车公仔。 这下将现场的氛围引向了最高潮! “好好,我们一个个来啊,那边那位小朋友,对就是你,我们请你回答一下,如果我们要过马路,看到并行停止的两台车,绿灯此时已经……” 这一百多个小熊,已经是徐文武昨天连夜从网上下单给“隔日送”,所买来的,花了他上千块,上次三等功的奖金除去修车的钱后,基本就用在这里了。 这一百个小熊看起来多,但发出去就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他看着小朋友们踊跃回答,抢着演示,拿到一个个小熊后,他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这里的孩子都不是条件很好的孩子,柏庐只是南山下面的一个偏远乡镇,虽然学校硬件都是新援建的,但这改变不了附近居民的生活水平,他能看出这些孩子统一的校服下面,是一双脏兮兮的小鞋。 鞋子是没得公费发的,所以更能体现这些孩子的生活状况。 徐文武有点眼眶发红,对于今天这堂课,他自掏腰包,花了这些钱。 但觉得很值。 第四十六章 成名 - 铿锵 - 乌衣 宣讲办的很成功,明明已经过了结束的时间,小朋友们还是拉着两位高速警察不肯松手,还要继续看表演,徐文武第一次感到如此束手无措,最后还是请各班主任出场,将各班带回,徐文武才抽空脱身。 校门口处,校长孙辉和莫小妙两人邀请两人吃个便饭再走,徐文武担心路上的事,怕有警情,便客气拒绝了,但孙辉部队作风出身,一下就扳起脸来:“再忙也要吃饭啊。” 徐文武只能双手合拢,不住抱歉:“孙校长,我们是24小时勤务,这一下路上要是有事,我们得马上上去,这不能耽误,下次下次……” “那好,吃饭这事你们有任务就不勉强,那能不能答应另一个事?” “你请说。” 孙辉斟酌了一下:“这样,我们学校正缺一位法制副校长,听小莫说你工作能力强,人又热心,今天我看了你的宣讲,发现确实如此啊,就想请你来我们学校兼任这个法制副校长。” 法制副校长? 徐文武一下愣住了,他虽然以前在公安局的时候,知道有些地方学校会请辖区内的公检法干部在学校兼任副校长职务,协助开展法治教育、学生保护、安全管理、预防犯罪、依法治理等工作,但那都是一定资历或者级别的民警、干部。 自己一个新人?能兼任这个? 想到这,他便果断拒绝道:“孙校长,您可能搞错了,我才刚上班不到两个月,我这在高速警察里算是新警呢。新警不能兼任这个吧?” “咦?可我看你肩章是一杆一了啊,新警不是两拐吗?” “你说这个啊,哦,我以前在地方公安局干过,那边有几年警龄,所以在这边没实习期,我自然就挂一杆一的肩章了。” “哎呀,有公安经验那更好啊,只要你是正式民警那就行了嘛!” 旁边莫小妙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道:“对,我们也会配合你工作,平时不会打扰你,就是一些涉及到学校安全教育,法制教育,预防校园欺凌什么事的时候才会麻烦你来一下,当然,我们这个兼职虽然是没有工资什么的,但是一些基本的体检、宿舍之类福利还是能提供的……” 莫小妙很想争取徐文武,她想破脑袋都想不起这兼任的法制副校长能有什么好处,只能把些基本福利拿来说,生怕徐文武发现这是个做事不讨好的苦差。 还是旁边孙校长有经验,马上附和道:“你放心,这个我们到时有正式聘书,有文件,也会给你们单位递过去,小徐你这么年轻,以后提拔时候,这个也是成绩嘛!我们学校虽然影响力不大,但每年给你写点表扬材料,出个工作业绩证明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两人说来说去都是想留下自己,连表扬材料都拉出来讲了,徐文武是听着好笑。 他不是菜鸟,知道这兼任的法制副校长是个只有责任没有利益的虚职,一般是学校所在地派出所民警兼任法制副校长,很多就是把名片印到学校大门信息牌上,附上个联系电话,没准还是空号,再每到开学放假的时间点,就入校组织学生上堂教育课,对着ppt念个宣传稿,再发个入校宣传的工作信息,存档登记台账。 说不定,都不会每个学期都去,一次多拍几张,就够用几年。 然后,就再看不到人了。 说实在的,今天自己所做的安全宣传,已经比很多副校长做的工作深入的多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本想直接拒绝,可看着眼前莫小妙期待的神情,又想起刚刚那群穿着烂球鞋的孩子。 徐文武轻咬了一下牙关。 管他呢,累就累点吧。 “好吧,我这边没问题,主要看我们大队这边能不能同意。” 莫小妙一下开心的跳起来:“那太好了!你同意应该就没问题了。” 孙校长说:“我们到时跟你们大队联系,把聘书给你寄过去。” “唔。” 徐文武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点点头,便挥手告别,和白宇一人开一台车回了警务站。 刚到站里,就看到莫小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徐校长好! 后面是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徐文武有些哑然失笑,这自己才来多久,现在一个人守了一个站不说,这下还兼了一副校长,真是没一个人把自己当新人搞啊。 接下来几天,他虽然忙着准备事故资格考试,但还是时不时和莫小妙聊上几句。 中间赵凯旋还给他打了次电话,问他要入校宣传的照片,好做宣传信息,说不定还能上个新闻什么的。 自从上次放徐文武鸽子的事件过后,她一直对这位同届师兄有些不太好意思,想着怎么弥补一下,这次就是想给他搞个宣传,出出镜。 可徐文武却说当时自己忙着表演去了,哪里空得出手拍照。 听到正主这样讲,赵凯旋只能作罢。 她又聊到马上来临的执法考试,担心自己对实际业务不熟,想找人请教,郝啸油腔滑调的不着调,也只能向徐文武请教。 这个倒难不倒徐文武,他耐心的给这位公大高材生讲解执法考试的题目和实际案例。 这几天便和两个姑娘同时聊天中飞快度过。 很快到了考试这天,上午警务站辅警张晓明就把徐文武送到了大队,从大队部吃完中饭,找值班的彭大批了半天假,又坐着赵凯旋的越野车往燕南市的考场去。 在这台全尺寸越野车后座,徐文武觉得这姑娘真是有意思,名字取得男性化,连开的车也这么霸气,这车比自己那台五系大了不知道多少个尺寸,坐在后排和坐船一样。 “哇,你这车这么豪华啊!” 他和郝啸一同坐人家姑娘的车,郝啸虽然也在大队,但这是第一次看赵凯旋开自己车过来,上车就连声感慨。 “哪有,就普通国产车,不过说实话,现在国产车挺好的。” “唔,那这车应该挺贵吧。”郝啸对赵凯旋家庭背景很感兴趣,可这姑娘只是笑了笑。 “哪有,很便宜的。” 听这姑娘没什么交谈欲望,郝啸就没说话了,只是悄悄用手机查了查这台车,然后给徐文武发了个截图信息:你看,这车40多万,对这姑娘算是很便宜了!? 徐文武看了一眼,没什么说话,三人很快到了考场附近。 赵凯旋车买的大,但停车水平却很不行,两人下车帮她指挥了半天,硬是停不进一个标准车位。 郝啸自告奋勇的上去,没想也卡在前后两台车中间,还是徐文武上去给他回了两把,将车停好。 这下耽误,离考试就只有几分钟了。三个人发足狂奔,还是迟到了,好在这次考试就在燕南技术学院,学校小,考场近,比较好找,三个人赶在截止铃前进了考场。 气喘吁吁坐到座位上,徐文武抹了抹汗,就开始查看试卷,还好内容比想象的容易,虽然晚了几分钟,但做起来还算顺手。 一番鏖战后,交卷时间到了,徐文武起身交卷,走出考场,他这才发现这行业考试全是在职民警参加,抬头全是密密麻麻的制服裤子,还有不少穿警服参考的,让他想起在警校期末考的时光,猛然间有些恍若隔世。 出了考场,和两人汇合,都说题目感觉没那么难,徐文武之前考过基本级执法资格,笑着说这最基本级突出的就是“基本”两字,基本做完卷子就能过,不然怎么叫新警做事啊。 回去路上,气氛就轻松了许多,徐文武说赵凯旋这一路过来辛苦了,替她开回去,实际上是担心这姑娘技术,实在坐着不放心,还不如自己来开。 赵凯旋欣然同意,在副驾驶很快就睡着了,车里只有轻柔的音乐声,徐文武开的很稳,自己想着心事。 “卧槽!” 突然一声大叫,把他神思拉回来,他还以为是前面有什么险情,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方向盘,可定睛一看,眼前路况平稳,没什么问题啊。 徐文武连忙看向后视镜,刚刚这一声是后排的郝啸发出来的,却没发现郝啸有什么异常,他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又喊道:“徐文武,你出名了!” 出名? 徐文武愣了,他有什么可以出名的,倒是旁边赵凯旋被惊醒,这下凑过头去,看郝啸到底在惊叫着什么。 “你看!这南溪都市的抖音号都转发了,还有几个警察自媒体都@了!” “到底什么东西啊!?我都没听明白。” 徐文武是完全一头雾水,这边赵凯旋仔细看了几眼,也确认道:“啊,是他,真的是写的我们南山大队徐警官……” “喂喂,你们把话讲清楚啊,这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讲什么。” 徐文武恨不得就地停车,倒是后面郝啸给他解释说:“你上次是不是搞了个什么安全宣传演示?那几个表演的特技镜头被一个学校的抖音号发出来,现在被好多大V转发,点击量搞的离谱,高速总队的抖音号也转发了!” 第四十七章 兔起鹘落 - 铿锵 - 乌衣 “总队也转发了?” 听到这,徐文武不得不上心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赵凯旋已经把视频转发给了他,镜头里正是一段上次入校宣传的短视频。 题目取得的很点题:高警硬核宣传,化身特技演员,上好“放假前一课”。 里面镜头一看就是莫小妙在旁边拍的,自己那几个演示全拍了进去,不得不说这姑娘真会抓镜头,把现场演示的紧张感,小朋友的热烈氛围都抓了进去,连自己这身制服在镜头下,也趁得英姿飒爽。 “喔唷,点赞好几千了。” “你要看总队发的这个!点赞快十万了。” 南溪省高警总队的短视频平台账号一直经营得很不错,据说还是全国十佳政务媒体账号,每天都有分享路况,安全知识,警示案例,普法短片,像入校宣传自然也不少。 可是,像这样真刀真枪,演示危险场景的,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哇,都置顶了!” 徐文武跟着点开总队账号,果然发现自己入校宣传的视频被置顶了,估计是看到这个题材稀有,而且上升迅猛,正在流量增长渠道,便把这个视频放在首页置顶了。 “哇塞,这总队几十万的粉丝群体,加上友情链接的其他政务媒体,你这个视频估计到时点击量起码得上百万,哈哈,你这也算是成网红了吧。” 赵凯旋此时都开心地拍了拍徐文武肩膀,对她来说,这也是完成了一个宣传任务指标。 作为男主角的徐文武却没那么开心,他还是担心这个宣传会不会太高调了,自己本来就准备很急促,做得也粗糙,万一有哪些地方没考虑好,被人拿放大镜查找,那就麻烦了。 好在点开下面评论,虽然有一些零星质疑表演安全性的言语,但大体还是点赞叫好的,有说“这个才是教学,才是必要的”,有说“建议全国推广”,甚至还有评论说“交警好帅,求联系方式”的。 面对海量的赞扬和鼓励,看了一圈下来,徐文武脸庞都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 他平复一下心情,放下手机,继续开车往队里赶。 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这回去的路上,他感觉自己开得都有些飘,而车上赵凯旋和郝啸更是一边看一边啧啧感慨。 这下,难道自己真会出个小名?再拿个奖励? 到了大队门口,进门时,正瞧见李钢和宋玉两人站在院子旗杆下面聊着什么,看见赵凯旋的车回来,便问徐文武在吗,叫他过来,有事找他。 “在呢!李大!” 徐文武在车上就应了一声,下车时,他第一反应是刚刚这宣传视频爆火的事让大队领导看到了,估计是问这个事,心里还挺开心的。 可走到跟前,他才发现李钢的脸色不太对,隐隐有乌云欲来之势,而旁边的教导员宋玉表情冷漠,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难道这个宣传没经过大队,两位主官领导生气了? 徐文武这下有些忐忑,却见李钢原本背着的手抽到身前,拿出一个红本本,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聘书是什么回事?” “啊?” 徐文武接过来一看,看到上面“诚聘徐文武同志担任我校法制副校长”的字眼时,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柏庐中心中学那边发过来的聘书。 “这个……这是上次入校宣传搞完后,他们学校很客气,说我们这个宣传搞得好,就问我能不能帮他们兼任这个法制副校长……” 徐文武说到这里,李钢的表情更不对了,他直接打断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在警务站很闲啊?还是说觉得你现在一个人在那边,什么工作都能自己做主了,不需要经过大队这边领导了?” 徐文武心里这下叫苦不迭,霎那间明白了领导发火的原因,赶紧解释道。 “不是,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啊,这个……我还没同意呢,是他们强烈要求的,我一下没好意思当面拒绝,哪知道真发过来了,再说了,这个他们说也是个兼职……” 听到“兼职”两个字,李钢更火大了,他拿起这个聘书,对着徐文武就是一指:“你才上班多久?就搞兼职了?本职工作做好了吗?哦,你是不是最近搞了几个刑案,一下就飘了?我告诉你,你在警务站这些日子里,大队的民警也没闲着啊,你看看大队工作群,每天不是加班搞行动,就是晚上送拘留的,大家都是连轴转,你一个新人,就自己的田不耕,准备去耕别人的地了?” 李钢说的不解气,把一边蹑手蹑脚,正准备躲过去的郝啸叫了过来。 “你看看,同样的新警!人家郝啸现在可以独立办拘留案件了,能看个简易事故了,能当个主力用了,你呢?到现在能不能处理事故?能不能办拘留案?我们自己的高警平台熟不熟?两客一危登记检查的六必检练熟了没有?” 郝啸本来见这边李钢突然发脾气,准备悄声躲开,却没想被提了过来,更没想到一直被徐文武压一头的自己,这下居然被当做正面典型,拿出来对比,说得他一下欣喜怒放,站得笔直。 而一边的徐文武被李钢这一逼视,只能摇头,表示李钢说得对,自己确实很多不会。 “那你有时间去学校当孩子王了?别走路还学不会,就开始学跑了,会摔跤的,懂不懂?你……” 领导发脾气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说话,徐文武只点头不辩解,李钢批了一顿,此时进来一个电话,他一看来电,是总队宣传处副处长打过来的,让他有些惊讶,当面就接了起来。 “哎呀,李处长好,啊,没,没在忙呢,您才是贵人事多,对,是有个一名新警,姓徐,没错,您请说……” 听到又点了自己的名,看来这通电话也是和自己有关,徐文武一下就紧张起来,李钢也一边接一边拿眼睛剜他,意思很明显:你小子,又给我惹什么祸了?等下一并收拾了! 而旁边的宋玉也神色复杂,惊疑不定,他也没想到徐文武居然有什么事让总队宣传处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可没想到,过了几秒,李钢的脸色雨转多云,多云转晴,到后面,这黑脸大个居然笑了起来。 “哈,对对,这我们一直把宣传放到重要位置,这也是李处长你指导的好啊,哈哈,那好,欢迎您随时指导,绝对配合,欸,欸,再见。” 李钢收电话的这一下,全场都屏息而待,不知道刚刚这接下来,是暴风雨还是风平浪静。 而接下来的几秒,徐文武算是再次见识了这位“黑脸领导”的变脸绝技了,李钢眉头皱了几皱,神情变了几变,似乎犹豫着怎么回到刚刚批人时的肃杀气氛,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轻咳了几声,掩饰气氛转换的尴尬:“嗯,听说你这次还发了个宣传?” 徐文武一下想起来,是总队政务自媒体转发的那个入校演示的事,他点了点头,又摇头解释道:“那个……也不是我发的,我都不知道,完全是他们学校……” 看这年轻民警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好笑,又有点可爱,李钢这下憋不住脸,打断他道:“没批评你!这次是好事!别紧张,刚刚宣传处他们说,恭喜我们这边出了个宣传典范,你那个入校宣传的事搞得很好!点击好几百万了,总队领导都看到了,还接到了部局的电话,指示这种形式的安全教育很有价值,甚至要考虑作为模范推广,你马上收拾一下,换套新的警礼服,燕南电视台的已经在路上了,跟支队的同志一起过来,要给你做个采访!” 这下天上地下,完全在一个电话之间。 徐文武自己都一下懵了,刚刚不是还在批评自己,说自己大事不汇报,业务不熟悉,耕别人家的田、忘了自家的地什么的…… 这现在马上又要自己上采访? 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不是,我哪里有警礼服啊,别说警礼服,常服我这边都没发呢。” 李钢这才想起,眼前这新人连制服都还没发全,对他先前的要求确实有点严苛了。他一挥手:“那这样,你去找内勤,让他们给你先借一套新警礼服,没有就拿套新常服,等下给我重视一点,精神一点!说不定素材能上省媒。” 说完,李钢便示意散了,急着回去换衣服,他自己等下也要出镜,作为大队领导介绍宣传南山大队的工作经验,而郝啸和宋玉也都被眼前兔起鹘落的变化给弄懵了,也各自悻悻散去,刚走没多远,徐文武在身后突然问道:“那个……李大,那我这个聘书的事……?” 李钢这一回头,才想起手上拿着的那个红本,这现在人家已经是模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一抬手,不耐烦道:“哦对,这个你拿去,这事……唔,好了,批了,你就先兼着吧。” 徐文武拿过那本聘书,在风中一片凌乱。 这就可以了? 第四十八章 庞然大物 - 铿锵 - 乌衣 面对摄像机,徐文武还是第一次正式接受采访,正对面的是支队管宣传的女民警程絮,她正举着pad,上面显示着一段台本,可徐文武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感觉比对着几百个小孩宣讲还困难。 说是“正式采访”,其实也不是那么正式,就站在大队部一楼大厅的“南山大队”背景牌前,一个人对着镜头讲台本。 不知道是这样空对空的采访太别扭,还是新拿的常服不合身,徐文武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一条两条好几条的总是念错词,旁边程絮也有点不耐烦了,用卷起来的宣传册在他肩膀上敲了敲。 “大哥,这么晚了,能不能早点收工就看你了,我晚点还要回燕南啊,还是你想请我吃夜宵啊。” 同样一支警队里的女同志,程絮看起来就比赵凯旋松弛多了,人也调皮可爱,扎着个丸子头,笑起来两颗小虎牙特别抢眼,时不时和徐文武开几句玩笑,说到后来,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抿嘴微笑。 “我……我不习惯讲话的,我尽力。” “嗯嗯,我就搞不懂了,视频里,你对着那么多人表演也没看这么紧张,这现在对着空镜头,有什么不敢说的?是我太漂亮,你紧张了?” 徐文武苦笑:“我就是对着空镜头才这么紧张,有人那反而就没事了。” 好在,程絮一番威逼利诱下,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素材拍摄,她们接着烦李钢去了。 回到车上,徐文武感觉自己脱了一层皮,接他的白宇开玩笑的问:“怎么满头大汗的,这面对支队程美女,就这么辛苦嘛?” “比以前盯梢都累多了” “哎,他们说支队宣传专干程絮是支队第一美女,挑花眼了,三十岁了还没结婚的,你都没好好聊下?” “啊,她有三十了?算了,不说了,开车吧,累死了!” 徐文武没心情八卦,拍拍他肩膀,示意回警务站。 ………… 辖区的高速路上,月色姣明,清空如醺,徐文武迷迷糊糊的在副驾驶都睡着了,今天跑了一天,下午考试,晚上采访的,好不容易歇一下,却还没睡熟,白宇猛地一脚急刹车,徐文武头往前一伸,把他瞬间吓醒了。 “啊!?” 半睡半醒的紧张时候,根本说不出完整的问句,白宇也吓了一跳,指着前面一团黑影说:“次奥!前面一个东西在桥下面!” 徐文武定睛一看,前面几百米处的蓬塘互通的立交桥下面,一个巨大事物拖着长长的“尾巴”,占了应急车道和行程道两个道,正缓缓前行。 他迷迷糊糊间,还以为在做梦。 这……这是什么东西!?都撞到桥了!还有尾巴? 恐龙?哥斯拉? 月光姣亮,这震惊的几秒钟,老朗逸又往前开了几百米,这才看清那庞然大物,是一台超高超宽的挂车,正拖着一条上百米长的风力发电机叶子,在远处看去,不就拖着一条尾巴的怪物模样。 “吓死人了!这停在桥下干什么!还占了两条道。” 白宇气愤不已,这超宽超载的大件运输车,按道理白天一堆人护送着运啊,哪有晚上这样运的! 两人把车开到跟前,发现这大件运输车原来正在过高速上的一个桥洞,因为挂车后面拉的风力发电机叶片尾端往上翘,有些超高,直接过去会撞到桥面。现在这台挂车用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居然安排了一个人在后面用绑绳、防磨垫,把那百米长的巨大叶片压弯在地上,从翘尾巴变成拖地尾,这样压着慢慢过桥洞。 徐文武他们警车到时,这大件运输车已经过了一半了,虽然看着危险,但这时打断他们更是不行,便在后面拉开警灯警报,替他们警示护卫,提醒后面来车,别撞上去。 而这晚上,所幸后面来车不算多,但都第一次看到这稀罕事物,路过时,都习惯性地减速观看,后面的车只能跟着一脚急刹,搞的差点追尾,看得徐文武是险象丛丛,急得他拿着喊话器,大叫着不要围观,赶紧过去。 到后面,徐文武更是气得差点骂人,好在这大件车总算过了桥洞,通行恢复正常,虽然依然占道,但没造成拥堵。 “这车不能放过,这晚上过境,又没护送车的,肯定有问题!找安全地方查下。” 白宇老辅警经验丰富,追上去就对着大件运输车喊话,叫他们到前面的松山服务区停车接受检查,在把车带到服务区后,白宇跳下去就要把驾驶证收了,准备好好查下这台差点出事的大件车。 徐文武也跟着下车,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这种大件运输车,这种车动辄装载几百吨,超长,超宽,就像一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大火车。 虽然之前没接触过,但现在当高速警察了,徐文武也补了不少相关功课。 他知道大件运输用的挂车和一般挂车不同,大部分是合法改型车,所以没有公告,只能登记注册,使用临时超限挂车号牌,有效期三个月,而且每次都说临时办牌照,办大件运输许可证,还要按照路线设计规划。 所以按理来说,今天这车应该是有问题的,不然不会这么晚还在路上冒险走夜路,也没路政的监护车。 果然,白宇这时也就收证回来了,做了个摆手的手势,用神情示意:确实有问题。 “他的大件运输许可证倒在时限内,但是你看……” 白宇指着登记许可的公司名称,那里登记着“如意专用车辆运输有限公司。” “这如意公司怎么了?” 徐文武有点不解,白宇啧了一下嘴皮:“如意公司啊,老侯的公司,你不知道,这查大件运输的,最麻烦的就是遇到军车开道的,第二麻烦的就是他老侯的如意公司了……哦,你才刚来,不知道也正常。” 白宇解释起来,原来这老侯在全东溪大件运输业,甚至全国大件运输行业里都是风云人物。 搞大件运输的有一句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这种业务,一趟动辄就是几十万的运费,主要运送的都是盾构机、油电、水电设备、风力发电机叶片等巨大的不可解物体,运输的技术难度相当大,要提前规划,要办证,要派人先期勘察跑点,甚至过的每座桥,都要查清楚承重吨位,有些收费站不够宽,连收费站都要拆了,可谓是逢山搭路,过河搭桥。 十分复杂,门槛极高。 但是越是这种门槛高,难度大的业务,想赚钱,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是水平过硬,手里有货,能干难事。 要么,就是路子野,能把门槛砸了。 老侯应该就属于后者。 “他奶奶的,这本来大件运输是一件要准备万全,联系各方单位部门合作,还要请路政全程监护的事,可他娘的老侯胆子大,他就敢不按规矩搞,来野路子的,开始还只是找黄牛,走低速国道,省钱省办证时间,后面为了赚钱,就像这样,明明批的是国道低速的许可,他就敢让黄牛带着上高速,还没得押运!” 说到这里,白宇指了指许可证上面的路线,徐文武这才发现,上面写的是152国道,根本不是通过自己辖区的高速公路,而且时间也不对。 “那这是不按规定路线走啊。” “对,老侯估计又是准备省钱,就让黄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上了高速,现在又连路政监护都不请,趁着晚上交警少,直接来这手强行闯关,这不就被我们遇到了!前面应该还有辆领头带路的黄牛车,估计是刚刚看到我们在后面,一溜烟就跑了!” 这老侯的如意公司果然不靠谱,徐文武这下算是见识了,他把司机叫过来,问他们为什么晚上运大件,而且连路政监护车也没有。 那司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个理由,就只说老板让他们这样做的,他就是个打工的。 “哼,打工的就不用处罚了?你老板叫你违法你就违法?这驾驶证先扣了,回队里处理吧!” 徐文武拦下这车的地方是在大队事巡中队辖区,而且这大件运输车违规运输的违法,主要是路政的事,而且也是一般程序案件,自己警务站也处理不了,便电话叫大队部过来把案子接过去。 好在这快凌晨十二点,大队零点班的刚好上来,是吴亮,此时见到这台大件车,连说了几句麻烦后,还是把案子接了过去。 回警务站路上,徐文武问起白宇,这大件运输车为什么要这样违规操作,这一路过来,后面连个押运护送的都没有,这幸亏还是碰到自己,不然后面车撞过来怎么办? 白宇却笑了笑,说:“这大件运输车按道理是要请路政他们监护,但你以为都像我们做事不要钱啊?人家路政监护都是按公里收费的!最便宜的十几块钱一公里,有些上百块钱一公里,这一趟下来,几万十几万的监护费都很正常,他们这样一违规操作,省的不就是几万十几万了嘛!” 第四十九章 醉驾(上) - 铿锵 - 乌衣 “那他们这种违规车是怎么上高速的?”徐文武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白宇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别的路段过来的也不一定嘛。”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了警务站,第二天一早,徐文武给柏庐中心小学的孙校长打了个电话,感谢了一下聘书的事,虽然这法制副校长没什么太大含义,但既然现在已经接受了,还是应该给个答复。 孙校长那边也很高兴,说是这一块的工作以后都由徐文武安排,不干预他正常勤务,徐文武也给莫小妙发了个信息,这姑娘比他还开心,急着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吃饭,说已经发工资了,想把钱还他。 “那个就不用了,当时我也是想给学生们一个教训,以后不能做高速桥上抛石这样危险的事,后面这段时间也没看到发生了,效果就达到,没必要真让你出这个钱。” 徐文武的拒绝,莫小妙却没接受,还是坚持一码归一码,徐文武拗不过,答应请吃饭可以,还钱的事就不提了。 “那你什么时候放假啊?我们在柏庐见面?还是燕南?还是南山?” 徐文武这才发现两人这和约会一样了,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他又前面刚答应,不好拒绝,便说现在还没时间。 “你这上班真的很奇怪耶,我感觉你天天上班,难道没休息吗?” 其实说起来,现在徐文武和郝啸、赵凯旋三人已经连着上了两个多月了,马上就到了李钢说的“新警连上三个月”的期限,到时应该就恢复正常请休假,徐文武倒能告诉莫小妙下一周就能见面,但说出口前,他又退缩了,只说等自己放假再说。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下退缩,难道是担心两人进展的太快? 这边挂了电话,徐文武就准备去柏庐收费站纠违开单,顺便问问收费站,像昨晚那样的超限车,是怎么上高速的。 到了柏庐,忙了一上午,查了不少砂石车,开的都是简易违法,而去问收费站工作人员关于大件运输车违规上高速的事,却发现人家对这事讳莫如深,一问这个要么摆手说不知道,要么就说从来没见过,不知道徐文武讲的是什么。 “大件运输车啊,你们不可能没见过咯?” “哎呀,没见过,不知道!” 收费站大姐被问的有点不耐烦了,连忙摆手,最后甚至把收费岗亭窗户都拉了起来,来个“闭门送客”。 徐文武有些莞尔失笑,只能默默走开。 旁边查车的辅警王龙看他一个新人,傻乎乎的直接问的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人家收费站怎么可能和你讲实话呢?你这什么都搞不懂,还上去问,只会逗别人嫌(惹人嫌)。” 徐文武看他一眼,知道他话中有话,便问:“那他们为什么不讲实话?这天天这里上班,肯定知道什么吧。” 王龙只是冷笑道:“嘿,那人家就不只是知道咯。” 两人话不投机,也没继续聊,上午查完车,下午徐文武又继续去,搞得这个辅警队长很大意见,阴阳怪气说“生产队的驴都不是这样用的。” 到后面,他也不肯拦车了,就坐在警车副驾驶玩手机,徐文武也懒得叫他,知道也叫不动,干脆自己下车去收证,拍照,再处罚,自己一个人完成全套动作。 下午效率比上午差,但也开了十几条违法,加上上午的二十多条,今天一天就开了快四十多单,这还是徐文武一个警组的成绩,到了晚上统计执勤效能,警务站一个人比整个大队部加一起还要多,值班的李钢都惊呆了,在群里连连夸徐文武,说他执法表现亮眼,要大队民警向他学习。 这一下,群里就没多少人跟着评论了,一下十几分钟都没人说话,徐文武知道自己这样突出,总是惹别人不快,也跟着没再发言。 倒是赵凯旋给他点了赞,显得十分显眼。 到了晚上,徐文武洗完澡准备休息,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马市收费站出口有个事故,要徐文武去看下。 电话是分管业务的彭超打过来的,徐文武接到电话时还有点奇怪,虽然自己和李钢请求以后警务站辖区的事故,由自己负责处理,可那也是说在拿了事故处理资格之后,这虽然考试昨天考了,但成绩还没出,怎么现在就要自己开始接简易事故了? “彭大,我前期处置一下简易事故没问题,可我基本事故资格都还没有,是不是还是得请大队的兄弟过来后续处理?” “唔,辛苦徐站长了,这小事故你就别推给大队了,你现在这么出彩,这点小事没问题啦,总不能都是你天天安排我们事巡的同志做事,你帮事巡这边看个简易事故也应该吧?” 彭超略带调侃的语气,让徐文武想通了关窍:他应该是暗指昨天那个大件运输车后续处罚移交给大队的事,说起来这段时间确实自己总是出风头,但警务站毕竟没办案条件,一般程序的违法都是移交大队了,自己作为发现线索者,受表扬的是自己,但又不具体办案,人家事巡中队的有苦劳没功劳,这下有意见倒也正常。 想到这,徐文武倒也没说什么,接下这个事故,叫上王龙往马市开去。 马市算是离警务站最远的一个收费站了,出发前王龙就有点不情愿,本来都洗漱完躺下了,结果被叫起来出警,自然没什么好脸,拖拖拉拉的还是徐文武催了几下,才从宿舍出来。 去的路上,他也自然而然坐在副驾驶刷短视频,也不管徐文武自己辛苦了一天,从头到尾没提过开车的事,存心就是欺负徐文武这个他眼里的“新民警”。 徐文武也没和他计较,一边开车,一边联系大队,看现场是个什么情况的简易事故,听大队值班员说的语焉不详,情况并不清楚,当事人好像不太愿意交流,就说两个车都停在收费站下面了,等交警过去处理。 他只能自己要来当事人报警电话,自己给对方打了过去。 “你好,高速警察,这边刚刚是你报警吗?” 那边电话虽然接通,可半响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点背景的呼吸声和几声旁边的争吵杂音。 “喂?喂!?” 徐文武连问了几句,都准备挂电话时,总算有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喂,是交警嘛?” “我们是高速警察,嗯也算是交警,这样,你们事故现场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受伤?车子还能不能开?” 徐文武几个制式问题问的电话那头的女孩有些发懵,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话,徐文武只能一个个问题重新发问,那姑娘才说自己车是下高速时候,和前面车撞在一起,撞的倒不严重,也没人受伤,但现在对方车态度很不好,很不讲理,还不准他们走,你们交警赶快过来! 徐文武听到这里,就猜到事故应该是个追尾的小事故,估计损失很轻微,但是双方可能就是斗气,都不肯协商,他还想问两句情况,那姑娘又急匆匆挂掉了。 “这种小事,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开到警务站来咯,还自己去个啥……” 在旁边听了电话的王龙有些不想跑这么远,去看这么小的事故,徐文武没理他,继续往前面开,可又开了几分钟,那姑娘突然又回拨了电话过来。 “你好,没事吧?” 看到那姑娘回拨,徐文武有点紧张,生怕现场双方没克制住,动起手了,却没想到那姑娘此时换了一副口吻,竟然说:“交警嘛?我们这边不需要你们过来了,处理好了。” 说完,又是不等徐文武回话就挂了电话。 这下旁边王龙更是开心,以为不用去马市了:“这人家当事人都已经谈好了,我们在前面新场收费站掉头,回去睡觉算了吧,这少跑几十公里呢。” 可徐文武眼看着过了新场收费站出口,却没有掉头,竟然直接往马市过去了。 王龙这下急起来:“你刚刚怎么不下去掉头?这到马市掉头要多四十多公里啊!那不是自己找事!” 徐文武只是冷冷回答:“我不放心刚刚那个事故,先去现场看了再说。” “还去?这人家自己都说协调好了,要我们去干嘛?我们过去人家早走了,白走这么远!” 徐文武没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开,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马市出口的指示牌,他驶出下高速的匝道,远远就看到收费站出口广场处,两台车正前后停在路边,旁边站着几个人,正站在一旁交谈着什么,估计就是两台事故车上的人。 “啧,果然还在。” 徐文武把车停到两台车后,刚下车,却发现那原本站着交谈的几个人中,有两个人不太对劲,看到警察一来,马上就钻上后面那台事故车,瞬即发动车,就想驶离现场。 “哎!停车!熄火!” 第四十九章 醉驾(下)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察觉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去,从侧边拦下这台就要夺路而逃的事故车,厉声将车逼停,车上男子神情紧张,半天不肯出示驾驶证,旁边一名女子不住叫喊,说前面已经通知你们交警不需要处理了,现在你们过来干什么? “你们拦我们车干什么!?我们都说了不需要你们处理了,都协商好了!” 这女子声音听来耳熟,徐文武猜到刚刚的电话就是她打的,之前吵着叫交警来,现在却又喊着不需要处理,这两下间的差别显而易见。 徐文武定定看着那男的,虽然对方车窗只摇下一点缝隙,但他已经猜到原委。 “请你配合,停车熄火,摇下车窗!”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举起强光战术手电,这个手电筒头部有冲击头,可以当简易的破窗器使用。 他高举手电,神情肃穆,对方毫不怀疑这民警下一秒可能就要破窗,只能配合着熄灭发动机,下了车。 “领导,是这样子,我们先前就谈的差不多了,是我女朋友不懂事,她觉得价钱不太合理,就这样喊着要报警,才搞得这么麻烦,领导,求你了,别……管我们了!” 徐文武只是冷眼看着他,让他先出示驾驶证,再把车钥匙也先拿了,最后让王龙从警车上把酒精测试仪拿下来。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这男子的驾驶证,最后接过酒精测试仪,递到他面前。 “柳方先生!请你先吹下气再说!” 听到这句话,看着眼前亮光的酒精测试棒,那男性驾驶员这下真的崩溃了,身子瞬间一软,不是徐文武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就要一下跪倒在地,此时抱着徐文武的腿,求着他千万不要吹气。 “我前面已经闻到酒味了,你现在配合,我们还能正常按程序来,别逼我采取强制措施!” 徐文武先前刚到现场时,看到对方的紧张,还只是初步怀疑,后面这人一上车逃跑,他就明白了八分,等车窗里飘出一丝酒味时,他就完全确定了。 难怪后面这女的怎么也不要他们过来了,原来是自己男朋友酒驾! 那她前面还报警? “领导,领导……我们真的没有喝酒,求你了。” 那柳方的女朋友此时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前面自己一时冲动,见对方私了要价太高,一时激愤之下,加上酒精上头,就报了警。 后面双方谈拢了价格,她就马上叫民警别过来了,还为自己利用民警砍价的行为有多聪明。 可没想到,这事一旦报警,就根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你先配合我们吹气……王龙,帮我拿下执法记录仪!” 徐文武一个人面对两个不住求情的当事人有些捉襟见肘,他执法记录仪前面放在车上了,他叫王龙帮他拿下,可这辅警队长凑过来后,手里却没拿着执法记录仪,而是低声对徐文武说道:“徐哥,你等一下咯……先别急着吹气,等我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对徐文武使了几个眼色。 徐文武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客气的一声“徐哥”,但他也心底雪亮,此时这王龙鬼鬼祟祟的站出来,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这现在事故当事人要求不处理,自己又只一组警力在这,还没开执法记录仪…… 这小子想搞歪门邪道? 酒精测试仪现在都是全国联网,只要一吹气数据就会瞬间上传到部局里去,谁都删不掉,但现在自己和这几位当事人都在收费站出口的外广场角落里,黑灯瞎火的,又没开执法记录仪,只要不吹气,要搞什么操作的话,完全有机会。 徐文武心底一沉,虽然王龙没有明说,但他还是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他没有理会这小子的话,径直走到警车边,自己拿过执法记录仪,按开开关。 这小小仪器镜头旁的红灯一下亮起。 “别费劲了!我开了执法记录仪了,老实吹气,今天谁违法都走不了。” 徐文武这几声低喝,镇住了原本还想套近乎的柳方,而一旁的王龙见状,也再不敢多嘴,只是悻悻的站在一旁,由着徐文武操作。 “好了,柳方,我们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民警,现在请你配合吹气,检测一下。” “领导……” “别啰嗦了!不然我们就带你抽血去了。这就涉及你的个人态度问题了!你配合我们还好,要是不配合我们,到时又抽出八十以上酒精含量,那可能就是缓刑和实刑的区别!” 这人明显受过高等教育,刚刚这番话居然听了进去,他女朋友这时倒哭着跑过来,搂着他腰,不肯让他吹气。 徐文武把那女的手隔开,把酒精测试仪递过去,那柳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吹了上去。 “对,好,含住,一口气别停!” 随着滴滴滴的检测声响起,酒精测试仪语音自动播报此次的数值。 机械的女声响起:“此次酒精检测含量为1、1、8毫升每千克……” 118 mg/100ml! 醉驾! 徐文武也有点惊讶测的这么高,而这司机的女朋友当场就哭了起来,他也一脸麻木,靠在车引擎盖前,目光呆滞地陷入绝望,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头,整个人陷入酒蒙状态。 这时前面被撞的另一台车的驾驶人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徐文武:“警官,那他们这酒驾和我们没关系吧,我们这事故已经谈好了,我们就先撤了,可以吗?” 徐文武看下这前车驾驶人,让他也吹了一下气,测试仪显示读数为零。 “你看,我们也没喝酒,也是他们撞我们的,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可这司机话没说完,徐文武一下拦住他。 “等一下,刚刚你们协商谈了多少钱?” 听到这,这前车司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哎呀,这个……” 徐文武看他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前车这驾驶人被撞后,看出柳方喝了酒,便要求给钱私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让柳方这女朋友报了警,不然这事估计就过去了。 而且这人肯定狮子大张口了。 他想清楚了其中环节,此时严肃道:“你老实坦白还好,不然你一样要带回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后车驾驶人柳方现在是醉酒状态,不具有民事主体责任,这个给你钱也不合法!到时他醒过来,告你的话,你不止要还钱,说不定还要惹官司!” “啊?这……” 这前车司机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钱吐出来,倒是一旁的柳方女朋友却总算醒悟过来。 “啊对!这现在我们喝酒反正被抓了,那这钱不该收啊,赶紧把钱还过来。” 听到这里,那前车司机才不情愿的掏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有些悻悻的将前面收的六万块钱退回了柳方账户。 “六万块?” 听到这个数字时,徐文武都是一愣,他之前知道这种酒驾发生事故了,想和对方私了很贵,但是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贵。 但他很快又理解了这价格,这六万块钱,免一个醉驾,不只是一个吊销驾驶证,罚款的事,这可是刑事案子啊!甚至影响后代就业,自身工作的大事,这样看来,这个价格甚至算比较便宜了。 “这个人开始找我们要十万!哪有这样趁人之危的?这不是敲诈勒索嘛!我当时一时气愤,就报了警……” “你别含血喷人啊!我们开始还是想帮你们,后面不是给你们砍价了嘛,这下我也把钱还你们俩,我们修车那就要重新找你们赔了!” “修车就修车嘛!我就不信这要修几万了?” 旁边柳方的女朋友还在一旁和对方喋喋不休,看来她根本不知道醉驾的严重性,还在为这钱的事抱怨,而她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算是把男朋友亲手送了进去。 “警官,那现在怎么办?今晚我们怎么回去?你们会有人帮我们开车吗?” 她此时仍天真的可笑,徐文武叹口气:“你等下自己回去就是了,我们不负责,但是你男朋友要和我们回队里,他材料还没做完,而且这个醉驾涉嫌刑事犯罪了,估计要先采取措施……当然,你如果不放心,一个女孩子不方便,没有人接的话,也可以等下跟我们的车过去。” “措施?什么措施?” 徐文武还没开口,旁边那前车驾驶人在冷笑着说:“他这是刑事案子!到时要坐牢的!而且他以后小孩都不能考公务员!” 听到这,那柳方女朋友才真正紧张起来,她把目光投向徐文武,从这名年轻警官的脸上确定了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前面为了砍价,而导致了多么可怕的一个后果。 她“呜”的一下,抱着双臂蹲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对方车那司机还在幸灾乐祸:“让你们前面和我们争那几万块钱的事!现在好了吧,呵……” “你也给我闭嘴,别在挑事了!” 徐文武拿手一指,对方司机才悻悻走开。 第五十章 大行动 - 铿锵 - 乌衣 没想到现在最麻烦的都不是双方驾驶人,而是这蹲在地上哭的乘车姑娘,徐文武有些手足无措,他先给大队打了电话,告知了这边的情况,让那边事巡中队过来接收这个一般程序案子。 另一边,他又让王龙盯着这姑奶奶,别让她做傻事,他先给柳方把简单的情况问话给问了。 最后,他才也蹲到这姑娘旁边,安慰起来:“你也别太伤心,这事不怪你……” “呜,就是我太蠢了,本来没事的,我一下气不过,看那坏人要这么多钱,就气的报警了,呜,早知道不报警了,你们就不会来,他也不会进去了,这以后怎么办啊,明明前面都说不要你们来了,你们为什么硬要来啊!” 看这姑娘哭的稀里哗啦,徐文武有些感慨,拍了拍她肩膀,继续劝解道:“你别这样想,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果真的这个车我们不去拦,不去抓,由着你们回去,你觉得你们真的很开回去么?对你们来说,算是个好事么?” 那姑娘听到这,总算抬起脸来,一脸鼻涕眼泪地问:“什么叫好事?这都要坐牢了,还是好事?” 徐文武认真说道:“当然算好事啦!这个你们回去这一路,他这醉酒状态能开车么?现在是没出大事,这出了大事故,人伤了,甚至再严重一点……你怎么办?再说了,这次被我们抓住,真的算好事,起码这一趟下来,下次他不敢再酒驾了吧,这样以后他起码改掉了一个恶习,对你们这些身边人来说,也是好事,少了多少风险,对吧?” 说了这么一通,这姑娘情绪渐渐好些,又等了半个小时样子,大队零点班的警力赶过来了,这次来的是中队长程天,从大队部到马市,全程近八十公里,算是把辖区跑了个遍,还是个醉驾,虽然算是一个任务指标,但想到今晚一整晚就要为警务站忙这个案子,他脸色明显有些不太乐意。 问了一些情况后,程天就把人带走了,也没怎么和徐文武打招呼,那姑娘也跟着上车过去,另外的前车司机,也通知了明天去大队处理,这个事对徐文武来说倒算是安稳结束。 回去路上,他还在想着刚刚处理时王龙那个奇怪的一幕,虽然后面这辅警长没再提起,但前面他那个眼神和语气,明显是有问题的,这小子难道胆子这么大?当时真想搞点什么?而且看他神情样子,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之前有过没有? 在警务站之后应该是没有过的,徐文武自以为对下面这三个性格迥异的辅警,在管理上还是花了心思,不管是让他们轮班休假,还是提升服务区的生活条件,自己都算是对得起他们,相比大队的生活条件肯定还是有差距,但工作强度和休假时间,那还是远远优于大队辅警的。 徐文武可以拍胸脯地说,对这三个人,自己是够意思的。 所以,刚来的时候还经常听到他们的抱怨这边的条件艰苦,但最近情况是越来越好了,连王龙都没怎么说难听话。 既然自己已经对得起他们了,王龙怎么还能想歪门邪道的路子?! 之前在纪律管理上,徐文武考虑自己对情况环境还不太了解,也没有太多要求,只是对正常工作秩序做了些规定,但总体上管得不算严,这也是因为警务站也没什么复杂的工作业务,又天天生活在一起,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都知根知底。 而且他总觉得,既然穿一样的衣服,不管民警、辅警,都是一个单位的兄弟,一个战壕的战友,哪有怀疑身边人私下搞动作,出卖良知的?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警务站这么小,就自己一个民警,这王龙真要是“搞路子”,收黑钱,那追责肯定就是追自己头上。 这不就是背后打黑枪么。 今天徐文武已经隐约看到那杆“黑枪”的枪口了。 他突然有点憋得慌,按下一点车窗透气。 凌晨的高速上,夜风如刀,只是打开一丝窗户,都刮得人眼眉疼。 徐文武只能摇上车窗,旁边的王龙早就放倒坐椅悠哉睡了起来,完全不知道旁边人的心潮起伏。 ………… 接下来的几天算是比较平静,大队那边来了消息,郝啸给徐文武打了个电话,说那天移送的醉驾案,已经立案,嫌疑人柳方也已经刑拘了,但考虑当晚他的配合态度,又给办了取保。这案子还有个有意思的点,他那个强烈要求报警的女朋友,后面不知道怎么,居然因为这事和他分了手,现在想来,这人摊上这么个女人,也真是倒霉。 而警务站移交的另一个案子,那个大件运输车违规运营的事,后面又有了下文,在问话期间,那司机突然喊着要“戴罪立功”,说要坦白一些线索,要求给他轻判! 听到这,徐文武笑了起来,对着电话那头的郝啸说:“这交警业务的行政案子,也有戴罪立功这一说法嘛?这不都是路政运管他们罚点钱的事,最多拘留吊证嘛,怎么搞的人家这么夸张,连坦白都用上了。” “嗐,这不证明我们工作能力强嘛!给当事人施压到位啊,不过你别说,这线索还真一下出来了。” 徐文武好奇道:“什么线索?” 郝啸轻咳一声,故作神秘道:“到时你就知道了,我估计啊,这次行动大队事巡这边也不会放过你们警务站。” 徐文武笑着说:“什么叫“放过”,我们警务站和你们事巡中队难道是对立的关系嘛?” “嘿,那我和你讲,你们警务站……哦不,就你一个人,对,就你小子啊,三天两头给我们事巡找事做,这里一下移交,那里一下交办的,到时你看吧,这次事巡已经点名要你参战了。” 听到这里,徐文武一下也好奇起来,看来大队是有大动作啊,这什么安排,准备搞这么大? 年轻人不怕事难做,就怕没事做,越是危重险急的大案,徐文武越是兴奋,以前在地方公安时候,那时别人说搞刑侦办案有瘾,他不太相信,也不太觉得,现在来了高速总队,办刑案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倒真能体会那种心情。 有大案,他反而更兴奋了。 那边郝啸嘿嘿笑道:“那你就等着吧!” 很快,郝啸说的大案果然来了。 这天大队突然开一个工作部署会,警务站全体从站里过去开了会,到了现场徐文武才知道说的就是上次大件运输的事。 原来那个司机真“坦白”了,他所属的这个“如意”公司,最近接的业务是燕南特别电工集团的巨型发电机的运输业务,项目十分紧,但是老侯的“如意”公司因为屡次违规,又一直批不下高速公路上的线路资格,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通过黄牛带路,晚上悄摸摸通过一些偏远的收费站上高速,再往东广方向运过去。 而按进度来说,这段时间还有几台这个无准运证的大件运输车要上高速。 “哪个收费站上的?” 部署会上,胡成问了这么个问题,李钢白了他一眼:“要是知道哪个收费站上,我还用你们坐在这?” 综合中队主任被他眼神这一剜,瞬间缩了缩脖子,旁边的徐文武看着好笑,但他很快就感到奇怪:这胡哥是管综合内勤写材料的,怎么这个案子部署会连他都要参与? 再看向场内,徐文武又惊奇地发现不只是胡成,连赵凯旋这样的内勤女民警都来参会了。 这是什么情况?全警出动? 此时,高大威猛的李队长敲了敲桌子:“今天开会就是讨论这个!现在问题就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上高速,只知道最近很可能有动作,我和支队领导也汇报了,支队意思是一定要把这个重大安全隐患给打下来!上次警务站徐文武同志十分警觉,当场看到这种违法情况,马上就查处,这个特别好!” 听到又是表扬徐文武,下面程天、郝啸等人的脸色顿时就黑了,李钢却恍然不觉般的继续说道:“所以!这事已经成为支队最近重案打击这块的首要任务!全支队都会参与,在各辖区开展摸排、巡查。但核心还是在我们这里,因为我们南山大队毕竟是南北大动脉,这些大件运输车,主要是去东广,那就肯定要过我们辖区,这“如意”公司的车,要上高速,也应该是在我们辖区的六个收费站上去!现在我们就准备来个蹲点,我把我们全大队警力分成了十个组!辖区六个收费站每个站派一组警力,统归于蹲守组,主要负责夜间、凌晨时间,开民用车,到收费站蹲守埋伏,看到有大件运输车上去,马上汇报,这边拦截组、机动组再跟踪行动,一切听指挥组调派!” 听到这,现场一下沸腾了,这全辖区六个收费站,每个站都要蹲守!? 第五十一章 支援警力 - 铿锵 - 乌衣 而且这还不是一天两天就完工的意思。 哪有这么多警力? 像是看出大家的疑问,李钢此时嘿嘿一笑,补充道:“我知道这我们本来业务这块的人就少,所以,这次行动,我要求全大队参与,包括内勤、警务站那边,都参与进来!” 这句话一出,便是全场哗然。 胡成当即撇了撇嘴,第一个反对,现在正是搞年底审计的时候,这要是每天晚上不睡觉,陪着事巡他们到路上去搞案子,那白天谁干内勤这一堆事? 其他人也各有不满,都觉得这事有点太夸张了,哪有把所有人都铺路上去搞案子的。 李钢也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脸上表情殊无变化,继续说道:“都别议论了,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有意见,但是有意见保留!这我以前去朱日和搞大演习时,那连炊事班都要强行军,三班岗,这有什么好议论的?这次我宣布一点,我们领导干部,除了休病假的谢大,我们另外三个班子成员全部取消休假,一样参与进来!” 听到说大队领导主动取消休假,一样上案子,这下议论声自然就少了许多,毕竟“给我上”和“跟我上”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而且现在李大只说领导取消休假,再和他争,这“黑脸包公”说不定全大队都给停假了。 接着李钢又布置了关于整个行动的分组和任务安排,徐文武没想到自己警务站三个人居然要负责辖区两个收费站,一个组两个人,两个站每天就需要四个人,除去休假的一名辅警,全上也只有三个人,这是幼儿园都会的算数。 他马上提出异议,说警务站人不够,根本负责不了两个站,能不能考虑一下,加个警力? 李钢想了想,嘿嘿一笑道:“大队这边也都上了,没警力给你们排啊……哦,那这样,你们那不是现在有两间宿舍吗?赵凯旋同志先到警务站帮忙一下吧,参加你们这边的蹲守勤务。” 这句话一出,旁边更是响起稀稀拉拉的零星笑声。 徐文武怎么也想不到会让赵凯旋到警务站参战,这姑娘家家的,到条件这么艰苦的服务区里住?和自己一样晚上值班,上一线?这也不合适啊?再说了,人家姑娘怎么也是公大毕业,虽然女警在基层警队不太受欢迎,但也不能这样欺负啊。 这李钢到底怎么想的? 徐文武此时抬头,却敏锐的发现李钢的眼神和话语间的意味都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弯弯绕绕的落在角落坐着的赵凯旋身上。 难道这就是冲她去的? 而赵凯旋此时更是憋红了脸,硬是扛着没吭声说话。 “唔……赵凯旋,你不是几次打报告要学业务嘛,喏,这次你就跟着徐文武他学习一下吧,他虽然和你同期,但表现和经验你都看到了,成绩不用说,这几个月大队做的最出彩的,根本不是一个新人的样子,完全的主力民警了,你就跟他这几天蹲守一下,看看我们民警应该是怎么做的。” 李钢说这几句话时,虽然神情正常,但徐文武都听出了其中的不满,矛头正对着的就是赵凯旋。 旁边人表情各异,彭超、宋玉都是一脸无关的冷漠表情,倒是这下管内勤的胡成坐不住了,他是综合中队长,算是赵凯旋的顶头上司,这看着李钢对这新来的女民警如此严苛,一下站出来说道:“李大,这个还是算了吧,她一个女同志去警务站也不方便,上次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单纯的希望做好工作而已,您看,实在不行,我去警务站支援……” 胡成这老好人还没说完,李钢就瞪了他一眼,瞪的他心底一哆嗦,后面的话就也虚了。 “胡队长,你别啰嗦,这和你没关系,没问你,再说了,你以为你不要上去啊?大队这边你一样要上!” 李钢转过头,还是对着赵凯旋嘿嘿一笑,一个一米八多的黑脸大汉,笑起来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怎么样?不乐意?” 最后李钢还特意拉了一个尾音,讥讽的意味远大于询问。 徐文武这下也听出来了,看来之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此时借着机会的收拾她,等着她低头认错,只要这姑娘道个歉什么的,估计就不会真叫她上一线了。 但这姑娘也是硬气,没想到直接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刚好想和徐师兄好好请教一下办案经验。” 这下轮到赵凯旋的回答让李钢一愣了,他砸吧了两下嘴,摸了摸绒密的胡须,明显他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一口答应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就这样吧。” ………… 开完会,胡成马上就追着找李钢汇报去了,估计是说赵凯旋这个事,徐文武还一脸懵,他没想到这事搞得这么复杂,倒是赵凯旋却找过来,说她要不就今晚收拾被子等东西,跟他的车上警务站去。 “……你要么再和领导说一下吧,这真的就让你去也不适合啊,这警务站很苦的。” 但赵凯旋倒很坚定,咬着牙说:“没事,我就今晚就过去,开始跟班支援。” 见这姑娘坚持,徐文武也没办法,好在王龙他们要开自己车到警务站去,这台朗逸空出不少位置。 徐文武把老朗逸的后排清空,等她下来,没一会,这姑娘就抱着被子下楼了,身后好几个男民警替她搬行李,提东西的,各个都在替她打抱不平。 谢过众人之后,赵凯旋就自然的坐上副驾,徐文武开车出发,路上气氛都有些尴尬,徐文武想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李钢这么明显的针对她,但考虑两人也不是那么熟,话憋嘴里,还是没说了出来。 到了警务站,一下车,这么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地方,突然来了个这么高挑靓丽的女民警,徐文武真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后面王龙他们回来时,看到赵凯旋在站里,几个人都有些别扭,搞的坐立不安。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扎着高马尾,盆靓条顺的大美女和警务站实在不搭啊。 最后还是徐文武站出来安排,让白宇先去下面带点夜宵过来,自己和王龙提替收拾一间宿舍,反正现在有两间宿舍,一间给女同志住,另外一间自己几个人挤挤算了。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那个行军床嘛。 赵凯旋倒也没闲着,帮着忙收拾了一下,很快一个简易的女寝就出来了,徐文武擦了擦汗说:“不好意思,辛苦一下了,条件比较简陋。” 赵凯旋却看了看这带独立洗手间的小寝室,一脸轻松道:“哪有,这条件比之前你刚来时好多了啊!这两间寝室挺好了,怎么来的?之前没看到有啊。” “怎么来的?还不是打出来的。”旁边王龙插科打诨的提了一句。 徐文武摆摆手:“别听他瞎说,都是工作干好了,和服务区协调来的。” 赵凯旋也没多说什么,这时白宇带着宵夜回来了,一些烧烤和炒饭,几个人关好门,或坐或站的,开动起来。 在这待的久了,徐文武倒也开始摸清附近环境,柏庐收费站最近,下去镇上正街里,倒也有几家店子,晚上能找点东西吃,有时出警或值班搞得晚了,便开自己车到那里吃个夜宵,或者打个包,也算是一种集体生活了。 这乡下的烧烤,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总比服务区的饭菜好吃一点,虽然赵凯旋只是象征性吃了几根素串,徐文武也笑着说,这就算给她接风了。 当晚各自睡下,倒也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赵凯旋问他要了这边内网电脑的密码,她虽然上来支援,但内勤的事也一样要做,在这边一样有电脑,写写材料,做做表格没什么问题。 这天晚上,就到了李钢所说的“大行动”,警务站这边分了两组,徐文武考虑她毕竟没任何一线经验,便和自己一组,开自己那台私家车下去,就在柏庐收费站蹲守埋伏,而两个辅警,开着王龙都那台路虎往马市去。 听到这个安排,王龙又站出来挑刺了:“徐站长啊,这马市这么远,李大又说蹲守不能开警车,怕暴露的,可这烧自己油,自己交过路费,办的又是公事,这也不对吧?再说我这路虎也费油啊,蹲一天得烧多少钱呢?” 徐文武看着他和他那辆路虎神行,当场就回道:“这李大安排的任务,有疑问你可以直接和他说,但是我觉得啊,这个肯定是有安排的,肯定到时是有这个补贴的,这样,我们两台车轮流换,今天你去马市,明天就换我去,这样公平,也不容易总是一台车蹲守,暴露自己。” 听到让他直接和李钢去说,王龙也就焉了,纠结了一阵,还是上车出发,徐文武这边也收拾了一些装备,把对讲机放在扶手箱上,便开着自己的五系,载着赵凯旋往柏庐收费站去。 第五十二章 蹲守 - 铿锵 - 乌衣 路上这姑娘看着他这台新五系,一脸诧异,忍不住问:“你们警务站这么有钱么?一台宝马,一台路虎的,看不出啊,徐师兄你条件不错啊,我平时看你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徐文武笑了笑:“哪有,他那台路虎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这个正经的一分一毫都是靠自己工资攒的,没用家里一分钱。” 赵凯旋笑道:“那你以前在东广的工资很高咯?” 徐文武打了个哈哈:“也不是,那边工资是高一些,主要我没什么开销,下班又不怎么出去的,也没想在那边买房,就一不小心存了这么些钱了。” “乖乖,你“一不小心”这个词用的也真是……” 两人都大笑起来,笑完徐文武看了她一眼,撇开话题道:“你不也是一样,你才刚上班的,怎么开的车比我还贵,你还说我。” 赵凯旋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你那么厉害,这都是我妈给我买的,说只要我联考回本省,不去外地,就给我买车,还威逼利诱的,想把我栓在东溪,我是实在拗她不过,看她要死要活的,就答应了,结果哪知道,这回来还不如外面自在……” 听到这姑娘叹了口气,徐文武心里一动,问:“之前你是不是和李大有什么误会?我看上次开会,胡哥他都挺不开心的,为你和李大争起来了。” “唔,反正我不知道怎么说,上班后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总感觉李大不太喜欢我。” 见赵凯旋没正面回答,徐文武也没做声,他本想再安慰几句,但话到嘴巴,又说不出口。 基层大队勤务重,需要能抗零点班的男民警,这是事实,特别是李钢这样军旅出来的硬派领导,对她这样的女同志有些偏见倒也属实,硬要说没这回事也太假了。 很快柏庐收费站就到了,按照安排,两个人把车停在隐蔽处,等着有没有超限车上高速就行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着天,夜渐渐黑了,对讲机里开始各组还打趣调侃,随着时间来到凌晨时分,人人都疲乏的没了动静。 徐文武看赵凯旋脸色疲惫,就说让她先睡,两个人换着休息,到时累了再叫她。 这样熬到凌晨三点,别说超限车,柏庐这样的小站,到了晚上连个小车都少有,但徐文武却是越盯越精神,相比在东广公安的时候,这样坐在车里的盯梢简直是休假,座椅舒服,又没蚊虫的。 这时他突然发觉有点不对,一个黑影慢慢从右后方摸了过来,徐文武瞬即警惕起来,右手摸过警棍,刚准备叫醒赵凯旋时,这个黑影已经来到车窗边了,蹑手蹑脚的,十分可疑。 徐文武右手举起警棍,都准备招架的时候,才定睛发现这人有些面熟,手就这么一停,再仔细一看,这人居然是李钢。 “咳咳……” 一听声音,再一看那标志性的满脸虬髯,真是这位黑脸大队长! “李大……” “没事,我就到各个哨位转一转,看你们警不警惕,哈哈。” 这是“摸岗”来着……? 徐文武有些哑然失笑,这位大队长真是很喜欢部队那套啊,这蹲点哪还这样“摸岗”,又不是搞演习。 旁边赵凯旋此时也醒了,迷迷糊糊,李钢看了她一眼,就撤了。 “刚刚怎么了?” “李大过来巡查一下,看我们有没有认真蹲点。” “哦……啊!那我刚刚睡了,不就……” “没关系,这个蹲点又不是一下子的事,有个人盯着就行,节省体力。” “哦。” 徐文武看着旁边一辆小车驶过,估计刚刚李钢就是开这台车过来的,这位大队长也算辛苦,亲自上阵不说,还每个点位都这样巡查一遍,看来对大家也不放心啊。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这南山大队刑侦这块确实不太专业,就这次行动来说,也是用的全员上路的“土办法”,情报、图侦、眼线这些刑侦情报手段是一个没上,就靠自己先前抓到的“舌头”,挖了一点线索,就这样兴师动众的搞,效率太差了,也把人都搞疲了。 果然,这一晚空守,到第二天一早,一点风吹草低都没有,各组又撤回去休息,晚上还要继续。 接下来的两天,也都是这样的徒劳无功,大队群里都有了一些意见,很多人觉得这样不是个事,死守能守到那违规的大件车么? 李钢却很坚持,说反正这个星期都蹲,一定要蹲个结果出来。 这天晚上,徐文武又和赵凯旋轮守柏庐收费站,这次他们换了个位置,两个人把车开到收费站里面的内广场,停在一个转弯隐蔽处,有了前面经验,他和赵凯旋继续轮流盯梢,排着的是这姑娘先休息,可她却没睡,这时手机群里一响,赵凯旋一看,是事故基本级和执法基本级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三个人都顺利通过,徐文武更是94的高分。 赵凯旋赶紧一拍徐文武:“哎呀,师兄,上次考试我们都过了,也是谢谢你啊。” “这点小事情。” “哪是小事,我看那题目好多实战案例,我还怕自己过不了关呢。” “那有什么呢,你公大的高材生,对你有什么难。” “没呢,我说实话,其实我很羡慕你,师兄你能力强,又有工作经验,感觉大家都很相信你,不像我,又没什么业务能力,又没一点经验……” 看这姑娘低头说起这些,徐文武也有些触动,他安慰道:“上次是不是李大对你有什么误会?还是你自己没有信心,多想了什么?” 这些天相处下来,赵凯旋对他又更信任了几分,说:“也不是误会,确实是我自己没做好,所以李大才对我有意见。我之前有家里人过来看我嘛,就问我感觉习不习惯,我说还行,就是业务不太熟悉,想多了解一下业务,我妈的意思就是女孩子学业务干什么,也不可能去一线搞执法搞事故的,但我就觉得,这当高速警察了,就还是得多多少少懂一些,她就说这要学业务也不该在这里学,还说我们李大……也不是搞业务出身,要我去支队机关,给我找个好师傅……” 虽然赵凯旋说得含糊,徐文武却一下想明白了:这姑娘看来家里确实不一般啊,估计是早就想把她调离基层,听她说想学业务,才找了这么个理由。 徐文武问:“那你就给李大打报告要去支队机关了?” 赵凯旋先是点点头,但又马上摇了摇头。 “其实都不是我主动打报告的,是我妈妈为我办这个事,就去想办法,让我去机关,结果不知道怎么消息传到李大耳朵里,他就把我叫过去,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吃不了苦,拈轻怕重,什么都不懂,刚来就想当逃兵……” 说到这里,徐文武都完全能想象李钢的黑脸有多吓人,他安静听着赵凯旋说完,这下他总算明白,难怪那天开会时候,李钢会说那些难听话了,在他看来,这姑娘实习期都没过,就准备调离大队,还用的是“学业务”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这不是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南山大队业务水平差嘛。 这哪个单位也不欢迎来了就走的花瓶啊。 何况这是“既要走还要贬低自己”。 但他也觉得这姑娘还是太单纯了,她妈妈估计也不是本系统的人,也不懂公安系统的规矩,这实习期都没过的新人去留问题,用人单位是有很强的话语权的,也不可能绕过用人单位一把手,要想调离,还得先让李钢点头。 他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给了建议:“想调离基层,这个想法是对的,女民警在基层确实不太受欢迎,也没什么发展空间,但你得先得到李大的认可,他这种性格,一看就爱恨分明,如果他不肯松口,这件事那是搞不定的。” 没想到赵凯旋却马上摇起头来:“不不不,我真不是为了调走,我是真心想学业务,我是真心只想把工作搞好!” “好好好……” 徐文武敷衍的应了几句,含笑看着她,虽然不知道这话真假,但这姑娘又主动继续说:“我也是真的很佩服你,觉得你能力特别厉害,像今天这个事,我根本都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蹲守这些大件车……” “这你还不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 徐文武不禁莞尔,这姑娘都蹲了几天了,都还没搞清楚前因后果!? 看来她完全是听命令就执行的性子,完全没考虑为什么这么做,反正领导叫什么就做什么。 这他只能把大件运输车行业和现状等情况简要讲了一遍。 又讲了今天盯梢的重点是什么,等下发现了该这么办。 他说完,刚想再说两句,却看见旁边又有一个影子往这边走过来。 “是李大又过来了么?” 赵凯旋也发现这个影子了,她好奇的问道,旁边徐文武却脸色凝重,仔细看了几秒后,低声说:“不好,不是的,可能是黄牛!” 第五十三章 飒爽身姿 - 铿锵 - 乌衣 “黄牛?” 赵凯旋一愣,她知道这闯关的大件运输车前面都有黄牛带路,可现在凌晨时分,看到这一个黑影悄悄凑过来,还是觉得害怕,紧张的连问徐文武怎么办? 徐文武倒不害怕,但他担心的是自己两个人这么久停个车在这里,又没动作的,一看就有问题,打草惊蛇了,这后面大件车不出来就麻烦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两人一筹莫展间,那黑影已经凑近了,鬼鬼祟祟的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就有问题。 徐文武紧张的额头一脑门子汗,此时那人脚步越来越近,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倒是旁边赵凯旋突然灵机一动。 她突然把头靠过来,一下倒在徐文武肩膀上,这傻小子此时也明白过来,环手把她一把搂住,头依偎在一起,做出亲昵模样。 这一招来的极险,也来的神效,那人凑过来,用手机手电筒往车里一照,一看这车里只是两个年轻人你侬我侬的,被他这手电一照,一下就尴尬的分开,那人见状怪笑一下,也不道歉,回头就走开了。 倒是徐文武这下反应过来,一不做二不休的摇下车窗,对着那人破口大骂道:“照你娘啊!没看过人打啵啊?” 那人恍若不觉一样,也不回嘴,快步走到收费站岗亭处,举起亮着的手机,在空中摇晃了几圈。 徐文武怔怔的看着他做这一切,还没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他一下明白了。 或者应该说他感觉到了……他脚底下的地面在震动! 接着,远处几束强光直射而来,像是几个白炽太阳在眼前展开。 百吨重的挂车,那改装过的远光灯耀的他睁不开眼,他只能半眯着看下来车方向,感受那直如怪兽般的轰鸣,正向他们这里驶来! 在勉强习惯了光束后,徐文武隐约看到岗亭横杆处,前面过来侦查的那个黄牛,此时熟练的将挡在通道处的横杠一把用力强行移开,接着那几台比一般重挂还要大几圈的大件运输车,装着重型电机线圈,擦着收费站道旁的矮树枝叶,轰隆驶过收费站通道! 那几台大车像移山巨兽一般,连接着强行闯过收费站通道,旁边的道旁树被带倒了一大片,徐文武心叫不好,自己所在的路旁位置,也岌岌可危。 所幸他反应迅速,赶紧往旁边一躲,那要占两条道的百吨巨车从他面前擦面而过,带起的风压刮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原本躲在车里的赵凯旋都吓了一跳,等三台车轰鸣驶过,才一脸惶恐的钻出来。 她急着呼喊徐文武:“你没事吧?!” “没事!” 两人还惊魂未定,还是徐文武最先反应过来,他冲赵凯旋一声急呼:“你赶紧对讲机喊话李大他们,就说三台大件车刚刚从柏庐收费站冲关上去了!往南方走!”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往车上高速的反方向——收费站跑去。 “哦,哦……好!” 身后,赵凯旋应答后又觉得不对,急着问他:“那你去哪!?” 徐文武目光四下找寻前面那带车闯关的黄牛,只来得及回答一句:“我去追那个带路的黄牛!那个是关键!” 接着他也不管赵凯旋听没听懂,就飞速消失在黑夜中。 ………… 徐文武一路沿着收费站外的小路跑了几分钟,那个黄牛的身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那人明显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整个人带着兜帽、口罩,从头到尾都看不清面容,甚至到收费站岗亭现场都没有使用交通工具,就是知道现场布满了摄像头,任何可能留下迹象的可能都抹除了。 这人是个专业的! 徐文武心里暗想,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人要么就住在附近,要么就把交通工具藏在附近,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乡间步行这么远。 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得加速了,必须在他逃到汽车或者电动车前拦住他。 可这人刚刚这下动作,看到身后徐文武追来,整个人就发足狂奔,甚至让他一时间都追不上,可见也不是吃素的。 徐文武一边跑,一边看着前面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这黄牛真他么的专业。 不过也是,这大件车闯一次关,少批一次正式手续,估计能少个十万甚至几十万,这个获利率,比很多黑产还高了! 难怪这选来探路黄牛的也这么机灵能跑! 徐文武有点后悔自己准备不足了,没想到这高速警察面对的犯罪分子也这么难缠,开始太看轻对手。 好在自己还算年轻,这以前警校练出来的体能还在,眼看那人的影子越来越近,连喘息声都渐渐可闻了。 “你追我干什么!” 那人被徐文武追的发慌,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回头喊道。 徐文武发狠冷笑,也不回话,只是加快脚步。 那人忍不住,又回头喊道:“你……你和那妹子车上干那事又不管我的事,我又没拍照!” 听到这黄牛还以为自己是担心被偷拍才追他,徐文武一下忍不住想笑,憋岔了气,胸口一痛,脚下就慢了两拍。 那人趁机往旁边一户农家小巷里一拐,一下消失在土屋剪影之中。 徐文武赶紧跟上,走入这黑漆漆的小巷,他猛的跑入,却没看到那人身影,小路前面是一片田埂乡道,是不是跑前面去了? 可他刚走几步,发现不对:这人就在前面一点远,怎么现在脚步都听不到? 他回头望向这几户连在一起的农家土屋,旁边篱笆矮墙,树丛沟渠的,错落不堪,随便一躲都难以发现。 肯定趁着天黑,躲哪个角落里去了! 徐文武心里一下想明白,便用燕南话喊起话来。 “兄弟,莫跑了!你刚刚要是冒拍我!你跑什么!?这样,你先出来,让我看看你手机,里面没我和我女朋友照片,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徐文武喊了几遍,可四周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吹矮叶的声音,再无其他。 这小子真能躲啊,躲哪去了…… 徐文武正想着再喊什么,诱骗那黄牛出来,可突然后劲寒毛一竖,他下意识的低头一躲…… 他只觉得后颈刮过一瞬破风声。 “唰”的一块事物从他头顶飞过,“乒通”一声碎在一片矮墙上。 是一块擦着他脖子略过去的锋利瓦片! 接着一个影子从旁边树丛里窜出,往田埂方向跑了! 这孙子,他么的下狠手了,要弄死我?! 徐文武一下怒起,只恨手边没什么装备,只能一把在地上摸起一块卵石,追上去两步,一下用力砸向那人后背。 “砸死你!” 这下石头去势极快,可天黑如墨,徐文武又站立不稳,这石头“嘭”的一声砸在旁边地上,偏的有些离谱。 可没想到的是,那人被他这惊人声势的一声喊吓得回头,一没小心,从这羊肠小道上一脚踏空,一下侧身摔在旁边的田埂里! 那人在田埂里顺着稻草矮坡一滚,还没站起来,徐文武就呼地扑了上去,将他压住,两人四手四脚的都摔在一起,在田埂地里撕扯起来。 这黑夜凌晨时分,又是这样五感不敏的混战,徐文武哪里还记得以前学的那点擒拿格斗,什么压肘叠背早忘到九霄云外,回到了最原始的抱摔之中。 可他毕竟是警察,手里得留力,几次把那黄牛压在身下时,都有机会制住,可他始终不敢下重手,怕把人打出事。 可那蛮狠黄牛却完全不一样,这逼命时刻,他抓到一线机会,就猛的抓过旁边一块废砖,猛地往徐文武头上敲去! 电光火石间,原本骑坐住这家伙的徐文武,只来得及手掌一档,可那砖头尖还是在他额头用力的一削,瞬间徐文武只觉得一股温热流淌在脸上。 他知道这是流血了。 可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头一麻,接着那人就趁机翻过身来,把他反压在地上,手里举起砖头,眼看就要再砸下去! 事后,徐文武回忆起来,如果说人生前面二十多年,最危险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那毫无疑问就是此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以前在东广公安,也出过几次特勤任务,也抓过毒,扫过黑,甚至也负过伤,但居然最危险,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会是来高速总队之后。 那一瞬间,徐文武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只觉得那一秒被无限拉长,那人杀红眼的狰狞面目在月光下第一次显现的那么清晰。 他清楚的意识到那块砖头,在那时,是冲着自己的脑门去的,那全力的一击砸下来,自己说不定就是头开血破,甚至脑浆都会砸出来。 所幸,那一下被一个帅气无比的标准扫腿给击飞了。 徐文武只看到一个影子“唰”的出现在那黄牛身后,接着一道疾风刮过他脸庞,然后就看见月光下,那黄牛连人带砖头都被这一腿给扫飞出去。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飒爽身姿出现在徐文武面前。 第五十四章 惊魂过后 - 铿锵 - 乌衣 ………… 在支援警力将那黄牛押上车带走之后,徐文武才有时间好好靠着警车喘口气,从急救箱里翻出纱布,按住已经结痂的深褐色伤口。 即使现在惊魂一刻已经过去了几十分钟,他的手还在不断发颤,刚刚的一幕还在脑海不断重放。 之前那凶徒即将举起砖头砸向自己的一刻,是后面赶来的赵凯旋关键一记重腿,把那人给扫倒,解了自己逼命之厄。 徐文武怎么也没想到那姑娘居然有这么厉害,三下五除二便制住了那凶徒,加上后面支援的彭超等人,这下总算安稳。 “你头上怎么样了?要不要现在我开警车送你去医院?” 徐文武想什么来什么,这时一脸紧张的赵凯旋正凑过来,这位扎着高马尾的靓丽姑娘,此时神情关切,完全不复先前出腿一瞬的飒爽英姿。 “啊,不急,估计就破了个小口子吧,反正现在血已经没流了。” 徐文武此时倒已经恢复痛感,只是额头一碰就生生抽着疼,估计那一砖头还是砸破了头。 他嘶咧着嘴,还不忘感谢赵凯旋先前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她后面赶过来,自己真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时,赵凯旋也是一嘟嘴:“哼,谁要你都不等我,也不说清楚什么情况,就抛下我就一个人往这边跑!我都是后面一个人循着声音找过来的,生怕你怎么样了,幸亏我还找过来了,不然这下好了啦,看你怎么办!” “唉,我哪知道你身手这么好,当时又急,就没考虑你了。” 赵凯旋说这些时,照顾他感受,都没说的太严重,可徐文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定定看着她,又郑重道:“真的,谢谢你,没你的话,我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你救了我一命。” “哎呀,师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下担心你。” 两人沉默了片刻,徐文武见气氛有些尴尬,就打趣道:“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你这隐藏实力啊,公大学生搏击都这么强的么?” 赵凯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有,我是从小练跆拳道的,后面公大时候也进了校队,差点代表公大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呢。” 难怪这姑娘那一腿帅的很,一看就是专业的。 徐文武咧嘴笑道:“那你男朋友一定得小心了,要是有点不满意的,那一腿过去人就没了。” “哪有……” 两人不尴不尬的聊了两句,这边又有警车下来,是李刚听到有民警受伤了,便第一时间赶来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那黑脸的高大汉子一下车,就毛熊一样扒拉着徐文武脑袋,仔细盯着他伤口看了几秒,看得徐文武心里都开始发毛后。 他才摇晃了一下这小子的脑袋,一脸凶相说道:“谁让你一个人去追那黄牛的!你知不知道刚刚查了,那黄牛是边境退伍的!人家那身手,说不定就把你收拾了,那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怎么向总队交代!” 徐文武被他这下摇晃的,脑袋都要晕了,好不容易才回答道:“对不起,李大,是我低估了风险,我真没想到这个带路的黄牛都挺厉害的,也没考虑自己安全,我检讨。” 见这小子嘴上服软,额头上伤口也没大事,李刚才缓和了一点,指着他命令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个人主义了!听到没有?我们需要你安安稳稳的尽职履责,不要你逞英雄的,这人抓不到就抓不到,人没事就好!” “嗯嗯,那几台大件车拦到了嘛?” 发现那闯关的大件车后,徐文武就让赵凯旋通知了,但不知道其他警组怎么样,在路上拦下没有。 但此时李刚的表情变化,让徐文武放下心来,这位严苛的大队长此时笑了起来:“那还用说,你们这么拼命,我们在路上的也把车拦住了,现在正在突破问话,准备查实后,联动他们公安局,把这个公司都打击了。” 听到这,徐文武放下心来,他又说了前面赵凯旋救了他的事,李刚知道他受伤,但不知道居然这么凶险,更不知道这姑娘也立了大功,此时对赵凯旋态度就一下好了许多。 “你也辛苦了,在警务站呆了这么几天,难为你了,今晚就回大队吧。” “可是……我等下还要把徐师兄送医院去。” 徐文武摆了摆手:“不用,我等下自己去就是了。” 赵凯旋看了看徐文武,刚想说什么,旁边胡成就凑过来,说:“对!我们综合一堆事都等着她处理呢,得赶紧回来,姑娘家家的,不能总在外面跑。对了,柏庐就有医院啊,等下我送徐文武过去,这个口子不深,估计上个纱布就可以了!” 说完,胡成还对她眨了眨眼,生怕李刚反悔,还要惩治她,把她留在警务站。 这下赵凯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答应等下就回警务站收拾东西。 “恩,你们三个新警这段时间都辛苦了,特别徐文武,立功最多,还受了伤,这样,等下看需不需要住院,如果需要,那就往燕南最好的医院送,千万不能让我们民警受伤又流泪,我晚点还要和支队领导汇报,看怎么慰问一下我们受伤民警。” 听李刚说的兴师动众,徐文武赶紧拒绝道:“李大,我没那么娇气!没事的,这口子真没那么深,我包扎下就行。” 李刚看他坚持,也没说什么,就随他了。 徐文武只提了一个要求:“李大,我就希望一点,这个事能不能不搞宣传?不拍照,不发新闻什么的?” 李刚听了一愣,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徐文武马上反应自己说的容易误会。马上补充道:“哎,我不是说这个事不能宣传,我意思是能不能别拍我……” “你怎么了?”李刚这下更不明白了,倒是旁边胡成机灵,一下说:“小徐,你是不是担心你家里人看到你受伤,怕他们知道?” 徐文武点了点头:“对,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妈身体又不太好,我从东广考回燕南,就是为了照顾她,当高速警察也是为了让她放心,结果这下反而刚上班几个月就受伤,那她知道了更容易担心……” 徐文武说的情真意切,旁边几人听着都不好受,半响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李刚站出来说道:“那好,就先不露脸,不提受伤的事,你看怎么样?” “感谢领导!” 徐文武用力点了点头,李刚拍了拍他肩膀,就安排胡成送他去医院包扎,自己准备送赵凯旋去拿行李。 最后,他对两个新警说:“你们几个新人也快干满这三个月了,今天开始,给你们补休一个星期假,下周过来,就按正常轮休上班吧。” 听到这,徐文武和赵凯旋都是一喜,估计郝啸听到更会开心,这下总算都能正常上班下班,回家休息了。 李刚等人走后,胡成送徐文武到柏庐中心医院挂急诊,这乡镇小医院,晚上值班的只有一名老医生,还是从后面宿舍楼叫了半天才叫下来。 好在他给徐文武看完之后,说这伤的不算深,就消下毒,上快纱布包扎,都不用缝线,过段时间只要没伤口裂开、没发炎,那就没事了。 “但是啊,你这个也真的危险啊,幸亏砸在眼眉骨上面一点,要是砸下面一点,你这眼睛可能就没了!” 徐文武听完后背一寒,也觉得这次确实危险,谢过之后,胡成就送他往警务站去。 路上,胡成问他反正休假了,要不要干脆直接把他送回家。 徐文武确摇头拒绝:“我这一头的纱布,我妈看到肯定急死去,千万别回去,我在警务站休息两天,等额头看不出来,我用头发挡着,到时再回去吧。” 见他这么说,胡成也只好随他。 “唉,你们年轻人怎么这么拼啊,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 这一晚过的跌宕起伏,等胡成把他送回站里时,天都已经亮了,徐文武自己那辆车,也已经被白宇开了回来,赵凯旋的行李也已经不见了。 他回到宿舍,躺下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多久,一通电话将他吵醒,他模糊睁开眼,却是莫小妙打过来的。 “听说你们昨天在柏庐抓人?还开了枪?” 电话那头的莫小妙,十分好奇,正问着徐文武这一天之内已经传遍了柏庐这个小镇的“重大新闻”。 徐文武苦笑一下,只说昨晚确实有点行动,但是这个乡间郊区的,一点小事也传的太夸张了,什么叫动枪了?动砖头而已。 “呵,我不就是听他们在说,说昨天晚上警笛响了一晚,不知道来了多少警车,这把路都封了,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抓杀人犯了!” 徐文武听了心里好笑,心想这大队所有警车都出来了,那不就是这个阵仗,实际就是为了打击一下违规大件车而已。 而莫小妙话锋一转:“那我问你,我们这个吃饭……怎么搞?” 第五十五章 偶遇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听到这,突然觉得头大,他之前还真没想过会这么怕吃饭,明明原本一个自己有理的事,怎么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他本来想说那还钱就不用了,可人家现在又没提还钱的事,只是说吃饭,之前总说没假还可以拖,现在已经放假了,总没借口了,让他进退两难。 想了想,他只能咬咬牙:“那你选时间,定地方吧。” 那边莫小妙一下笑起来:“哈,那我就选今天了喔,地方……唔,你想去哪?” 徐文武说随便,反正附近也就是柏庐郊区,想来也没什么地方好去。 “嗯嗯,那我想去燕南看下衣服,想买件羽绒服,再买个暖宝宝背心,这天气上课站久了腰冷。” “燕南?” 徐文武一愣,他本来是想过两天,等可以拆纱布了,再回燕南的家,现在这姑娘说今天就过去?那自己头上这包裹的伤口,看起来做了手术一样,怎么见家人啊? “怎么?不方便吗?” 莫小妙的声音一下就不开心了,徐文武有点不好意思,想到自己也拖了人家这么多次,再说这次去燕南也不一定要回家,就答应下来。 “那燕南就燕南吧,我过来接你?” 徐文武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知道这姑娘自己也有台小车,不一定会要自己接,可没想到莫小妙一下就点点头:“唔!好,那你等下午下课就来接我。” 挂了电话,徐文武越想越不对劲:这下课接她?那不是人最多的时候,那别人看到不就…… 不过既然答应了,硬着头皮也只能这样。 到了下午四点多,徐文武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出发了,便对留守的白宇他们叮嘱了两句,自己又借了张晓明一顶毛线帽子,把伤口纱布盖了盖,便出发了。 到了柏庐中心小学门口,恰好碰到小学放学,一波又一波的小学生从校门口窜出,还有不少小孩好奇地看了看徐文武这台宝马,有几个大胆地凑在徐文武车玻璃前,对着照镜子做鬼脸。 这场面让他都有点社恐,一直坐在车里不敢下车,只是给莫小妙发了一条信息,过了一会,他就注意到一个倩丽的身影从后面快步走来。 莫小妙今天穿得特别青春,上身红黑格纹小西装,下身小短裙加光腿神器,这样的初冬季节里显得阳光明媚,她开始还是迈着小碎步往这边来,等快到车边时,就已经听到旁边几个认识她的小学生在起哄了,这些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们,一个个看到平时严肃正经的莫老师,今天居然穿得这么漂亮,瞬间就都开始嬉闹起来,弄得莫小妙脸都红了,赶紧小跑几步,赶紧跑到徐文武车前,一把拉开车门。 她人没上车,倒是香水味先涌了进来。 徐文武鼻尖一股压鼻的清新甜香,然后就看见她一下坐进来,红着脸催他赶紧开车。 “赶快走赶快走!我们班那几个小鬼,刚刚看到我了!” “噢噢!莫老师找男朋友了!” “哇哇,哈哈,在车里!” 此时车外几个小学生的起哄声也传到徐文武耳里,他一下也有些尴尬,但看到莫小妙的窘迫模样,又是格外好笑,但他还是赶紧开车,驶离了漩涡中心。 从柏庐往燕南去,其实和去南山差不多远,并不算太久,上了高速,莫小妙这才放松下来,刚刚那些小孩羞得她脸红得透光,额头都布上了一层细密汗珠。 徐文武给她递过一张纸,她擦了擦汗,又煽了煽风,还是有些热,此时车里空调都已经关了,徐文武又不好在这初冬季节开冷风,莫小妙便又干脆脱下外套小西装,露出里面的浅灰羊毛衫。 没想到莫小妙的身材这么好,这下车里气氛开始有些莫名安静,徐文武也有些脸红,他干脆咳嗽两声,找了个话题:“咳咳,那等下你想吃什么?” “都行啊。” 又是这个麻烦的答案,尴尬只能继续。 好在莫小妙发现了他额头上在羊毛帽边缘露出的点点纱布,问他怎么了。 徐文武想了想,就和她说了昨晚的情况,没想到这姑娘比他自己还气愤,一巴掌拍在副驾驶车台上。 “那王八蛋会判死刑么?” “谁?” “就是打你的王八蛋?” 徐文武一下笑起来,这一点动作,哪可能什么死刑,他解释了两句,说这当时自己又没来得及表明身份的,袭警都不一定算得上。 “那就这么让他白打了?!” “那也不会,构刑是绝对够了,就是看什么罪吧。” 徐文武随口应答了两句,两人一路这么不尴不尬地聊了一路,很快到了燕南市区,徐文武找了一个市中心的大商场,停好车,陪她去逛商场买衣服。 上电梯时,莫小妙拿出手机,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要给他把上次修车费转过来,徐文武摆摆手,说不用了,自己本身就是给个教训,这已经过这么久,再说就没意思了。 莫小妙也知趣的收了手机,笑着说那就今天请他吃法,算赔礼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两人在商场上手扶梯时,这里的手扶梯上升的有点快,莫小妙便看似随手的一下轻轻挽着他手臂,让他的心猛地一下跳起来。 这姑娘比自己想的还要主动! 徐文武没怎么正经谈过感情,以前的几次学生时代的情愫都在暧昧阶段就无疾而终了,从警之后,在东广那时就知道上班,根本也没时间想这事。 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有句话叫“在派出所干一年,等于别人活几辈子”。 那段时间,每天几十个警,一年接触几千个当事人,每个警都有纠纷,每个人都有诉求,每件事背后都有隐情,这几年下来,见过吃软饭的龟公,专门骗厂妹的鸡头,见过包男模的女老板,专门找孤寡老人骗房产的女保姆,林林总总,黑暗丛生,最后,都是一地鸡毛。 这让徐文武对男女感情有了很深的了解,他有时觉得自己是看都看透了,无非就那点事,甚至自己也因此恐惧爱情,躲避接触,也是因为害怕被同样欺骗,想着干脆到了年纪,再简单相亲一个,完成任务般把传宗接代这事给了结。 来到高警总队后,虽然工作一样也累,但这边的工作性质相对单纯,那些阴暗面接触的少了许多,让他又渐渐恢复了对感情的信心,所以才愿意和这姑娘接触。 而对莫小妙来说,她就主动多了。 今天这次行程,一直是莫小妙主动邀请的,徐文武之前和这姑娘三次见面,每次的事情不一样,而每过一次,这姑娘的态度都要热情几分,后面这段时间在微信上的聊天也没停断,这一方面是因为同样两个异地工作的年轻人,身边几乎没有适合的恋爱对象,这几次机缘巧合之下,自然莫小妙就把目标锁定到他身上了。 另一方面徐文武条件也确实不赖。 但徐文武对莫小妙的想法却有些犹豫,一方面这姑娘外形、工作都还不错,家庭条件什么的还没了解,性格比较外向,甚至有点小泼辣,可这也是他能够接受的范围,所以在几次推托后,他也还是答应了今天的吃饭。 但他并没想过这么快确定关系。 两人到了二楼,下了扶手梯,莫小妙却没松开轻搂着他的手,徐文武干脆抬手一指左前方:“哎,那边就是女装区!” 他顺便自然把手臂抽了出来。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也察觉到莫小妙隐约有一瞬的不开心,接下来,这姑娘也没再和他有主动肢体接触。 莫小妙买了一件羽绒服,没让徐文武付钱,两人来得晚,顺便逛了一下,就到了饭点,徐文武再问她想吃什么,得到的还是随便的回答。 “那就吃点不一样的吧。” 徐文武带她找了一间炭火烧烤店,等着上菜期间,莫小妙一边摆弄着蘸酱,一边看似随意地突然说:“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唔?怎么会!?” 徐文武一愣,马上否认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已经是一种“排除法的表白”了,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莫小妙接着有些不开心地说:“那我感觉……你现在比我们聊天时,要冷漠许多。” “有吗?哈哈,没有吧。” 徐文武打了个哈哈,这姑娘却很认真。 “真的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我……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有些误会,让你对我印象不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真实的样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那次并不是……” “哎!徐文武!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人说话间,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徐文武听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搂住了他脖子,接着旁边就出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两个人。 是正一脸开心的郝啸和一脸震惊的赵凯旋! “你们……” 徐文武还没说完,旁边郝啸就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哈哈,我们刚休假,赵美女开车回家,顺便送我到燕南高铁站搭高铁,我就顺便请她吃饭不,结果没想到这边店子外,看到一个人很像你,进来一看,居然真是你啊!咦,这位……是?” 第五十六章 修罗场 - 铿锵 - 乌衣 “这位是……” 徐文武瞬间头大,他必须向两人介绍一下,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介绍,而莫小妙此时也含笑看着自己,好像也等着一个说法。 是啊,自己和这姑娘到底算什么关系? 不吵不相识的朋友?一个兼职学校的同事? 还是暧昧对象?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徐文武喉结上下耸动了几下,犹豫片刻,回答道:“这位是柏庐中心小学的莫小妙老师,也是我朋友。” 莫小妙眼神流转,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应答。 可不等徐文武说完,郝啸就笑了起来:“朋友还是女朋友啊,哈哈。” “咳咳,朋友朋友。” 徐文武有时真觉得这家伙毫无分寸感,没想到郝啸此时又自顾自搬过座椅,甚至直接坐在了旁边座。 这时,他只能向莫小妙介绍起来,说这两位都是他的同事,还是同期新警。 “这位叫郝啸,大队事巡中队的。” “你好。” 介绍赵凯旋时,徐文武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说道:“这位是赵凯旋,我们大队的警花。” “嗯呢,你好你好。” 郝啸大咧咧一坐,旁边赵凯旋也只能跟着往坐在了另一侧,四人分居方桌四方。 “今天运气好,这都碰上了,太巧了,你们点菜没?” 徐文武发现,这家伙不止没有分寸感,也没有边际感,此时自来熟的拿起菜单开始勾画起来。 但整个燕南毕竟也就是个小三线城市,大商场就这么几个,三个人又都放假,不管去哪都有经过燕南,此时遇到倒也不算离奇。 “我们点了一些,你们再点吧。” “哦,那我要这个恩格斯牛排,加个德式香肠,唔,这位莫美女要吃什么?” 郝啸转头望向莫小妙,这姑娘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们自己点就是了,我都可以。” 然后她便看向徐文武,他夹在中间,神情十分复杂,隐隐有些左右为难的尴尬,而对面的赵凯旋,在看到莫小妙的那一刻起,脸色更是奇怪,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情绪显得有些低落,目光也四次游离起来。 从两人出现那一刻开始,这小小方桌之间,气氛就陷入一股莫名的尴尬之中,只有郝啸恍然不觉的开心翻找着菜单。 突然,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赵凯旋,骤然向莫小妙问道:“对了,莫老师……你这个名字,我怎么好像哪里听到过?” “啊?喔,是不是这个名字比较奇怪?所以比较少见,哈哈,我这个名字是不是莫名其妙?是我爸取得,觉得女孩子名字可以古灵精怪一点,不过……赵凯旋,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倒觉得你这个名字……啧,怎么说呢,比我更有个性,女孩子取男名,果然……更加有点奇特哈。” 莫小妙这下来了个针锋相对,赵凯旋为之一时语噎,但她很快就解释道:“我这个名字是比较特殊,因为我外公,还有我妈,还有家族这块对我个人发展有些要求,最开始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后面既然是女孩,但还是要担起一些事的,就取了这个男名……我可能说的有点乱哈,不好意思。” 赵凯旋清理了一下语序,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 “我刚刚也不是说名字的问题,我是觉得好像哪里听过你的名字?是不是徐师兄带你到我们单位来过?还是什么场合听到过?” “你们单位?” 莫小妙摇了摇头:“你们那大队是在南山么?我从来没去过啊,包括文武他们警务站我都没去过。” “咦,那就奇怪了……” 赵凯旋念叨了几句后,才发现这姑娘刚刚说到徐文武名字时,叫的格外亲切,让她更是不太舒服。 莫小妙,莫小妙……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 “你是不是以前打过我们大队值班电话?还是处理过事故?我想起来了,我是值班时候好像接过你电话,是什么事去了?” 因为男民警主要负责路面勤务,南山大队的女民警值班时要承担接警员的职责,赵凯旋一个星期就有一天也要拿值班电话,守在指挥中心处理警情,之前莫小妙的报警投诉都在指挥中心有记录,名字也记录在日志本上,加上那天态度特别不好,所以她才格外有印象。 此时见到本人,一下就觉得耳熟起来,只是事情还没对上号了。 莫小妙此时也尴尬起来,明白了赵凯旋是说自己之前投诉徐文武的事,但今天来提这事,又显得格外尴尬。 “我……” 就在莫小妙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的档口,旁边徐文武轻咳两声,他揽住了话头。 “咳咳,你们别乱猜了,莫老师就在我现在兼职法制副校长的柏庐中心小学上班,所以就认识了,算是半个同事而已,我也是恰好送她过来到燕南买个衣服。” “哦……” 被徐文武打岔的赵凯旋,这下听到说只是半个同事关系,脸色一下就好了许多,恰好,此时菜也快上齐了,四人便开动起来。 席间,同批的三个新警聊的都是在单位的话题,莫小妙在旁默默听着,不时翻动一下烤盘上的食材,气氛倒也渐渐活络起来。 四人吃完饭,郝啸还要赶车,便和赵凯旋急着往高铁站去了,电梯前,两人挥手告别,眼见两人下了电梯,徐文武才刚松了一口气,旁边莫小妙脸色却瞬间垮塌,一个人径直往旁边走去。 徐文武觉得有些奇怪,快步上去,像哄女朋友一样,问她怎么了? 这姑娘却黑着脸,不肯说话,徐文武连问了几句,她才幽幽叹了口气,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哎,算了,反正不关我事,哼。” 留下徐文武一脸莫名其妙。 ………… 下电梯的赵凯旋,还在不断念着刚刚那个圆脸女孩的名字。 莫小妙?莫小妙? 这个名字怎么就是这么熟悉呢,绝对来过大队的啊,而且我记得还是和徐文武有关系的…… 她一直纠结到自己的那辆越野车前,上车踩动油门,驶出车位后,才开出几米,她却突然一个急刹车,旁边郝啸被这下反冲力来了个“急点头”,吓了一跳。 他奇怪道:“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 赵凯旋却喊了一声,旁边郝啸这下更奇怪了:“什么想起来了?” “我知道刚刚那女的是谁了!?你还记得上次宋教批评徐文武的事不?就是说他开了别人250块钱罚单的那次,说他粗暴执法,当事人揪着不放那事!那天是我值班,投诉电话就是我接的,难怪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我听过咯,当时就是这个女老师投诉他的!就是这个莫小妙啊。” “啊?” 郝啸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凯旋说的是刚刚那个女老师,他奇怪道:“那这女的投诉他,害的他当众做检讨,怎么现在关系一下这么好了?还出来约会?徐文武这家伙做事真的总是意想不到哈。” 听到约会两个字,赵凯旋心情不知怎么的,一下更不好了,她踩动油门,往前开去。 “算了,管他呢,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哼!” ………… 这边,徐文武快步追了几步,才追上莫小妙的步伐,他有些郁闷这一顿饭怎么吃下来,这姑奶奶态度就一下完全不一样了,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不该这样突然不理人啊。 “你等下,到底怎么了?” 莫小妙还有点气鼓鼓:“哼,没什么……” 她甩过脸去,本来不想理徐文武的,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一下转过头,俏脸生硬的指着他,说:“我问你,你既然有喜欢你的女孩子,为什么还要出来?” “什么啊?”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是刚刚那个……啧,你同事,扎高马尾的,就是那个姓赵的!” “啊?” 徐文武眉头一挤,疑惑道:“赵凯旋?她怎么了?” 莫小妙此时也发现刚刚自己说的太直白了,等于把自己吃醋的态度表露无遗,此时更是觉得气羞。 “你还装!你再装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徐文武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莫小妙在吃什么无端飞醋,但此时他站在商场门口前,还是一把拉住了莫小妙。 “我装什么了?你有什么就说清楚。” “还需要说嘛?刚刚那女的就差把情绪写脸上了!你没看出来?!你敢说她不喜欢你!?” 听到这,徐文武倒真是有些诧异,他对赵凯旋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更没想到莫小妙居然说赵凯旋喜欢自己!? “怎么可能!就纯同事而已。” “那她刚刚看到我的那眼神,开始就要吃了我一样!后面听到你说我是你半个同事,她就一下开心了,这就差把心情写脸上了!你还是别拉着我了,我怕到时又被她看到,走夜路被人套麻布袋子,拉到旁边街道阴暗角落里,被人打了都不知道!你还是离我远点算了!” 第五十七章 约会 - 铿锵 - 乌衣 虽然知道莫小妙在说气话,但徐文武还是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此时他憋不住,露出嘴角弧线,被这姑娘看见,一下更生气,直接扭头就走。 徐文武赶紧上去抓住她的手。 在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就和小孩子哭闹一样,再怎么回应、说理都很难让她平息,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给出另一个事情和选择,转移她注意力。 徐文武直接说道:“好了,别生气了,这样,我赔罪,请你看电影?你想看什么?” 莫小妙眨巴了眼睛,看着他,嘟着嘴,突然醒悟:本来刚刚那点飞醋吃得有些“师出无名”,自己这样干什么?不就一下表明在乎谁喜欢他了么? 而且一下就暴露了自己的好感,让话题完全没办法继续。 好在这家伙还算聪明,没去纠结前面的心思,直接给了一个台阶。 于是,在思考了一下后,虽然莫小妙决定顺着台阶往下走,她嘴上没有松口,但脚下还是跟着他往回走。 “看什么电影?”徐文武又问了一遍。 “随便!” 到了影院前台,此时正是春节档前的电影淡季,只有几部评分很低的国产片,徐文武开始还一本正经地查评分,看影评,搜了十几分钟,迟迟下不了决定,倒是莫小妙不耐烦了,其中随便点了一部爱情片。 对着工作人员:“就要这一部。” “好的,请选位。” 徐文武看了看屏幕上的空白,此时正是晚上商城人流高峰,没想到这一场国产片都快满座了,他选了两个后排靠边的位置,都快到墙角跟了。 选完后,旁边莫小妙此时心情已经好转,正看着他嘿嘿窃笑,徐文武一边买爆米花和饮料,一边看着她问:“你乐什么呢?” “咳咳,没什么。” 两人检票进场,在跟着一对对情侣鱼贯而入时,徐文武突然有些感慨,他已经很多年没和女孩看过电影了,这样的场景对他太过陌生,甚至有些恍若迷梦。 找到后排靠边的位置后,两人坐下,徐文武替她调整好座椅,正看见莫小妙还在偷笑,他忍不住问她到底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在想,有些人啊,是不是没想象的那么老实?” 徐文武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道她在说谁。 “什么呢?” “哼,就是,还装呢。” 莫小妙狡黠的笑了笑,点了点徐文武的胳膊肘:“你给我说实话,你买这么偏的位置……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想干……什么?” 徐文武愣了片刻,环顾四周,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这下自己反倒先脸红起来:“额……啊?怎么会?不……不是那样。”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不只是面对大庭广众讲话的时候才紧张,而是面对这情况一样会支支吾吾。 可他越是这样,越反而显得心里有鬼,旁边莫小妙这下更是笑岔气了,她想着干脆逗他一下,主动贴近一些,对着他耳边轻声说:“说嘛,有什么想法就说嘛,有什么坏心思都可以讲,我绝对不笑话你……说不定,我也有呢?哈哈哈。” 徐文武这下直接脸红到耳朵根了,连一点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摇头:“没有,真没有!” 见调戏他这么有趣,莫小妙继续说:“哎呀……这电影院都有监控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我们实在不行,可以换地方……” 徐文武只觉得瞬间血压升高,一下都冲到头顶了,他知道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圆脸可爱,有时风风火火的,可没想到还这么敢爱敢恨,根本不像南方姑娘的委婉,倒有点东北大姑娘的利落劲。 “我怎么可能……” 而莫小妙之前一直觉得这小警察长得还行,身高也高,是挺好的发展对象,后面看他一直扑在工作上,觉得人挺敬业的,性格应该也靠谱,就更想深入了解一下了,可也认识这么些天了,刚刚这才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手足无措的样子,这种少见的窘迫与可爱,反而让她更喜欢了。 她干脆直接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上去。 “那你脸红什么?” 徐文武只觉得脸上触感冰凉,才发现这姑娘正捏了捏自己,他突然醒悟过来,这算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么? “我这是……” 说话间,旁边脚步响起,两人后排位置正有人落座,这一下像是按下倒带键,莫小妙的手一下就抽了回去,两人都整理了一下坐姿,坐正位置,彼此没再说话。 ………… 莫小妙选的这部电影比较无聊,堆砌着网络上抄来的老套段子,笑点廉价且低级,徐文武看得直打哈欠,旁边这圆脸姑娘却笑声不断,看来她还真是笑点挺低的一个人。 这样也好,心大,没什么忧愁。 徐文武不知道怎么,此时看着这姑娘笑得前俯后仰的侧脸,一下居然还挺入迷的,一下突然想到:要是和莫小妙在一起,那之后呢?应该过得也挺开心的吧?家安在哪?就安在燕南? “你怎么了?” 莫小妙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笑着问他。 徐文武却一下被打断了飞逸的思绪,像是担心被察觉自己的想法般,有些不好意思。 “唔唔,没什么呢。” 莫小妙没再问什么,却往他这边靠了靠,头自然的挨在他肩膀旁,虽然没贴近,也没那么亲密,但徐文武突然只觉得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温柔地包裹了自己。 这就是……幸福? 他想了想,头也微微靠了过去,两人就这样轻轻依偎在一起。 ………… 电影看完的时间,比徐文武感受的要快,灯光亮起时,莫小妙还靠在他肩膀上,在全场稀里哗啦翻上凳子的声音中,莫小妙才反应过来,略带脸红地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还不住抱怨:“这灯怎么这么亮!” 徐文武笑了笑,帮她拎起包,两人往外走。 走出电影院,才发现商城已经打烊,要从影院夜间出口下去,在等了两趟电梯后,两人和着人流走出商城,此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这条步行街都有些萧瑟。 接下来去哪里? 徐文武突然一下反应过来,这虽然算是第一次约会,可他还真没仔细准备,也没想好流程,连刚刚看电影都是临时起意,这下把时间弄得这么晚,该怎么办?怎么送她回去啊。 可这姑娘怎么自己都不说回家的事啊? 徐文武想问她,等下送她去哪,这时间不尴不尬的,她不是本地人,应该是送她回学校?可那开夜车,到学校都凌晨了,还能进去么? 那难道要……开房!? 徐文武一下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这总不能第一次不算正式的约会就讲这个吧!那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可现在这个点,不开房晚上睡哪? 他这下才发现问题严重性,自己不能提,但这姑奶奶现在看样子也没有说这事的意思。 这个时候就有些尴尬了,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往前走着,不紧不慢,都等着对方先开口说去哪。 最后,还是徐文武先憋不住。 “唔……等下……”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接下来是不是送她回去,可这姑娘却突然兴奋的往前一指: “哎呀!那边是杨娭毑臭豆腐?我想吃!” 说完,也不管徐文武同不同意,拉着他就过去,点了两份。 杨娭毑臭豆腐是燕南市的一个网红店,两人在店里坐下,很快两碗纸盒装着的热气四溢的臭豆腐就端了上来,这说是说臭豆腐,闻起来还挺香的,炸的焦脆黝黑的豆腐块上点缀着亮红的辣油,一看就十分地道。 徐文武在东广这么久,不怎么吃辣,尝了两块后,便放下筷子,旁边的莫小妙倒是吃得十分过瘾,吃完后居然还嫌不够,倒也自然地一下从徐文武碗里夹过剩下的几块。 看她这一点都不嫌弃的样子,徐文武本想调侃几句,怕她介意,便又笑着指了指旁边几家店:“那边还有红油粑粑、鸭头、锅盔什么的,你还吃么?要什么我去买。” 这姑娘还真不客气,一连就点了许多,徐文武跑了两三家摊位才买全,过来两人又零零碎碎吃了一顿夜宵。 夜幕下的路边小摊,却平添许多烟火气,徐文武看着这姑娘吃得过瘾,不知道怎么觉得也挺开心点,和这姑娘在一起时,倒挺开心的,不太想别的烦心事,通透放松。 “喏,我吃不完了,你帮我一下。” 正胡想间,莫小妙把一份辣拌水果递到他面前,徐文武看着这姑娘递过来的餐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筷子。 看到他不嫌弃自己,莫小妙像是挺开心的擦了擦嘴,满足说道:“哎呀,今天太开心了,终于到燕南吃到杨娭毑了,你不知道,我早就想到燕南好好玩一天,吃上一天了,我们学校那饭菜简直人神共愤,估计拿去喂猪,猪都不吃的。” 徐文武听到这,头都没抬,鬼使神差的回复道:“你想来啊?那我以后陪你再来就是了。” 第五十八章 夜色 - 铿锵 - 乌衣 听到这话时,莫小妙正咬着奶茶吸管,看着旁边的街景,她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手扒拉着吸管,有些低落道:“那我问你,刚刚喜欢你的那个同事,那个姓赵的,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徐文武没想到她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了,整个人实在有些尴尬,他只能苦笑一下,说:“什么叫喜欢我的同事?你哪里觉得她喜欢我了?” 莫小妙抽出吸管,眼神放空,虚虚说道:“反正我感觉吧,就觉得你对她的眼神不太一样,她看你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徐文武沉吟了几秒,他说道:“那我只能说你感觉错了,我对那姑娘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同事。” “那她对你呢?”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听到这,莫小妙想了想,最后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唔……那你……” 此时两人间的气氛已经十分暧昧,说穿也就是片刻的事,徐文武此时也紧张起来,头都不敢抬起,他知道此时就差一步,就要做出选择,而他现在就是不太想这么快做出选择。 “咳咳,现在我去哪?” 想到这,他干脆先打断莫小妙,先抛出一个关键问题,让这近在咫尺的表白无疾而终。 “啊?哦……” 莫小妙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下去,有些失落,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下恍然大悟般说道:“啊!几点了?” 徐文武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11;03。 “这么晚了!那……那我……” 莫小妙脸上有些复杂,表明看去有紧张,也有焦急,还有些惶恐,但她话锋一转,突然又浅笑起来,用吸管一指徐文武。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 “啊?我故意什么了?” 徐文武这副愣呼呼的样子,让莫小妙撅起嘴笑,眨了眨眼:“你肯定就是故意的!你刚刚叫我看电影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故意想留我这么晚?” 徐文武这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莫小姐!前面我是说看电影不错,但……这后面看完电影,是你自己说要吃点东西的啊!” “我吃东西怎么了?你意思我故意为了留下来吃东西?而且,这刚刚出来时候,就已经十点多了吧!那也回不去了啊!” 莫小妙说完,徐文武也跟着笑起来,他抓住这姑娘话语里的漏洞。 “哈,你自己说看完出来十点多了,那你还是知道这个时间的嘛,那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你都知道看完就要这个时间了,那你前面电影院时候怎么不拒绝呢?” 徐文武这话一说,莫小妙脸就羞红了:“你什么意思呀!意思我就不应该听你话,留下看电影咯?哼,算了,不说了,你反正就是有目的的!” 看着娇哼一声,撇过头去的莫小妙,徐文武一下觉得更加可爱,他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问:“那现在怎么办?” 莫小妙看了看天,样子比他还紧张害羞,搓了搓手,纠结了许久道:“那能怎么办……你带身份证没有?” “身份证?” 徐文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你意思是……开房?” “哎呀!你说出来干什么,听起来好奇怪……” 听到这两个字,莫小妙的反应比他还强烈。 徐文武有些好笑,他本来问她怎么办,意思是她在这边有没有落脚点,或者送回柏庐方不方便,没想到这姑娘径直就问自己有没有带身份证。 “我带是带了,但是……” 徐文武此时心情也有些起伏,第一次见面约会,然后就去酒店,总感觉不太舒服,虽然这还不是自己提出来的,可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必要吧,其实天气也还好,我现在精力也行,我还是开车送你回柏庐吧,这没必要在燕南休息……” 说出这番话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捅了一个多大的窟窿,只见莫小妙一听完,当场脸色就不太好,面色一变,打断他道:“可是……我们学校这个时候回去可能都关门了,我又没钥匙进去……” “那有保安啊,叫他开门就行了嘛。” “我们那保安是本地人,有时会回去睡了,万一不在呢?” “总有办法吧,到了再说吧。哎,哎……” 徐文武话没说完,莫小妙就冷着脸站起来,也不管他在后面追赶,径直往外走,徐文武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只能赶紧提上大包小包,快步追上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到停车场,上了他的五系,这姑娘也坐在副驾驶不说话,徐文武无奈的发动车,在燕南的夜色中,往城外开去。 ………… 回柏庐的路上,莫小妙一路黑着脸不说话,徐文武本想劝她两句,可一听到他的声音,这姑娘就闭上眼假装睡觉,搞得徐文武只能一个人默默开夜车。 燕南回柏庐的高速路,也经过南山大队下去,夜幕中的高速公路静谧,幽远,特别一个人开夜车的时候,很容易沉浸在某些思绪中。 徐文武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看了看窗外飞逝的燕南景色,心里没由的想起母亲,本来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按理可以回去看看好不容易团聚的家人,可他因为头上的伤口,只能忍耐几天,等着拆下纱布,才能放心回去。 “其实啊,你说我和赵凯旋之间感觉有点事,那也是有原因的……” 徐文武突然的开口,让旁边假寐中的莫小妙睫毛动了动,她看似没有动作,实际耳朵早就悄悄竖起来,想听他和那美女同事到底什么个情况。 “我不是说这头上的伤是和嫌疑人搏斗弄破的嘛,你绝对想不到,当时也是人家赵凯旋救的我,你不知道她看起来姑娘家家的,那一腿帅气的很,当时不是她上来一脚把对方踢倒,我估计今天能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都是一个疑问句。” 听到这,莫小妙听的更仔细了,但还是憋着没回话,而徐文武便继续往下说:“所以,人家都算的上是我都救命恩人,你说我能是个啥态度,能不感谢人家么?两个人见了面了,之间有点情绪上的牵扯,眼神有点不对,也很正常啊。” 虽然没开口,也没睁眼,莫小妙鼻腔却重重的“哼”了一声,以示抗议。 “所以你别想太多,人家对我有恩的,我……” 莫小妙听到这,再也按耐不住:“她对你有恩就有恩呗,你们俩既然有感觉,为什么不在一起算了?还是你想提醒我注意一点,那姓赵的身手好,要我注意安全?” 看这姑娘飞醋又起,徐文武哑然失笑,他忍不住调侃道:“你为什么要注意啊?” “注意别被人家打呗,人家会功夫,一下收拾我不就捏蚂蚁一样。” “哈哈,那为什么要收拾你呢?” 这下徐文武看她生气样子格外可爱,就想逗逗他,而莫小妙觉得,这家伙看起来老实,实际上绝对不是这么回事,像现在就笑起来就贱贱的,一肚子坏水! “哎呀,你真的很讨厌,不和你说啦!” 说完,莫小妙就气鼓鼓转过头去,再不理他,徐文武就在旁边不住安慰。 两人调笑间,这原本大几十公里的路途,也显得并不遥远,感觉片刻间,学校大门就在眼前。 黑夜中的柏庐中心小学,像蹲伏的巨兽,默默矗立在这小镇上,徐文武把车停到门口,灯光下,是漆黑禁闭的铁门,灯光照着门岗室几分钟,却都没人出来开门。 “是不是睡着了?” 徐文武忍不住,按了下喇叭,这刺耳的声音在乡野夜空中格外刺耳,他只按了一下就不敢再按了,如果里面有人在睡觉,应该听到就起来了。 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 徐文武实在没办法,又按了几下喇叭,可换来的只是远处的几声狗吠,其余再无动静。 “我说了吧!这老吴肯定是偷偷回家去了,这晚上学校没几个人进出,他锁了门就不管了。” 副驾驶的莫小妙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徐文武却纠结的饶了饶头。 “啧,我下去看看吧……总有办法的。” “哎……” 莫小妙本想拦他,但总不好姑娘家家的,让人感觉这么不肯回去。 又只是赌气道:“那随你!反正我怕,我不下车了。” 徐文武下了车,在铁门前仔细看了一圈,又绕到门岗室玻璃窗前,伸头往里面张望。 里面黑漆漆的,看起来确实没人。 他失望的回到车里,莫小妙问他:“这下怎么办?前面在燕南还方便一些,这里荒郊野岭的,好像镇上就一家旅馆……。” 徐文武却没接她的话,而是盯着那铁门又看了看,气的她重复了两句,他才突然恍然大悟般,喊道:“哎!对了,这个铁门又不高,我应该爬的进去啊,这翻进去就能从里面开门了!” “徐文武你……” 他不等莫小妙说完,就又下了车,跑到铁门前,发现这栅栏门确实很好爬,上面又没封顶,徐文武后退两步,稍微一助跑,便三下五除二的翻了过去。 轻巧的一落地,他就走到里面门岗室的玻璃窗旁,果然这里没锁,他把窗户推开,从里面摸到开关,一按下过去。 铁门一下洞开。 “哈哈,果然没说错吧!” 回到车上,他开心的把车开进校门,全然不顾旁边莫小妙的失望神色。 “你宿舍楼在哪?” 徐文武到了里面,莫小妙此时都不想理他,只是往前一指,徐文武便把车停到了宿舍楼下。 “哎,这今天……” 他刚停好车,还没说完告别的话,这姑奶奶就黑着脸,提着东西下了车,也不管他在身后挥手,气鼓鼓的上宿舍楼去了。 徐文武还傻愣在原地,疑惑这姑娘在生什么气? 第五十九章 夜查 - 铿锵 - 乌衣 ………… 这折腾了一天,徐文武也没地方可去,便又趁着夜色回了警务站,第二天一早,白宇等辅警看到他回来了,都是惊讶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连上了三个月的新警怎么放假都不回去。 徐文武笑着解释,都是因为头上伤口太显眼,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准备过两天再看情况。 这他虽然休假了,可在站里却也没闲着,一会研究下任务指标,一下帮忙搞车辆检查登记,到了晚上,看到队里都在搞统一夜查行动,他又张罗着叫上站里辅警,往柏庐收费站去,准备查点重点违法,净化一下路面交通秩序。 今天是全国统一的酒醉驾统一行动日,加上上次马市那个“害死男朋友”的酒驾事故,徐文武这次把装备带齐,把两个辅警全叫上,准备今晚来次大行动。 他想:马市既然有,那柏庐应该也不会少。 特别像柏庐这样的便宜乡镇,一般碰到警察执勤的几率就很低,当地老百姓可能都没这个安全驾驶的意思,很多人乡镇居民都觉得反正这里乡间野地的,阡陌纵横,又都是小路乡道,平时出警都远,哪里会有交警检查。 徐文武要的就是这个出其不意。 三个人下了柏庐收费站,便开始摆锥桶,设立执勤防护区,准备开始夜查。 徐文武戴上执法记录仪,整了整帽子,抬头看着“柏庐收费站”的招牌,心里一下想起昨晚还和莫小妙在这里上下高速,从昨晚她气呼呼的回了寝室之后,这姑娘还没给自己回个信息的。 想到这,他就拿出手机,果然,那姑娘还在生气,聊天框仍是空白一片。 徐文武想了想,给她发了个笑脸的表情包过去。 收费站查酒驾,倒比城市道路方便许多,毕竟这边有交通岛,有岗亭收费通道,车辆下来就要减速,也不好掉头,在这里拦车吹气,冲关的机会比市里少很多。 相当于布了个口袋阵,进来就没什么办法出去。 但问题就是这里的车流量太少了。 徐文武查了一个多小时,也只下来了十几台车,零零碎碎查了一些轻微违法,但吹气都显示正常,看来纠违效果不太理想。 “徐哥,这柏庐没什么车啊,感觉在这查,还没我们南山服务区效果好,要不,还是算了吧?” 查了这么久,效果这么差,辅警们都有了意见,徐文武也有些纠结,他抬起手表想了想:“那再看一下吧,实在没得就撤。” 正说话间,收费站内广场里面,又有一道灯光亮起,徐文武知道又有车下来了,看灯光是一台小车,果然,那道光束由远及近,从扭曲折射变为笔直。 一台轿车驶向了收费站出口。 “哎,怎么回事?” 三个人正等着那车进收费站缴费通道时,却看见那车灯没了变化,车隐约停在那里没动,徐文武觉得奇怪,赶紧拿起手电筒,打开执法记录仪,小跑着过去准备询问时。 那台车却又动了起来,径直驶向了这边出口。 “看一下!” 徐文武站住脚步,示意附近的白宇过去检查。 胖辅警点了点头,马上过去,那小车驾驶人恰好在缴过路费,见交警过来,倒也配合的递过来驾驶证。 白宇看了一下,驾驶证没什么问题,车后排也只坐了一个人,就伸出了快速检测棒。 “师傅,麻烦吹下气。” “唔,唔……好的。” 那驾驶人略一犹豫,但还是含住了吹气口,随着滴滴滴的检测声音响起,很快读数就报了出来。 “您此次的检测读数为……0。” “唔,好,没问题了。” 白宇见这人没什么问题,就要把证件还给他,此时旁边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等一下。” 徐文武这时走过来,白宇把驾驶证递给他,说刚刚没检出酒驾,车也没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刚刚停在那?” 徐文武一边看着驾驶证,一边问司机。 “咳咳,我……我刚刚有点不舒服,看导航去了。” “到底是看导航还是不舒服?” “啊,噢噢,不舒服,对,不舒服。” 徐文武一边打量他,这司机虽然极力克制,但眼神中的闪烁,让他还是想起在派出所盘查过的那些嫖客、粉头。 “师傅,请你先熄火,然后下车。” “我这怎么了?” “请你先配合。” 在徐文武再三要求下,这人总算是熄火下车,他却没对这人进一步检查,而是转向车后排:“师傅,请问你和驾驶人什么关系?” 这台车后排还有个男性乘客,此时正缩在后排座椅上假装睡觉,徐文武问了两次,驾驶员才说这是他朋友。 “他有驾驶证没有,把他叫醒一下。” “额……有的有的。” 这人倒也演技逼真,硬是在几个人连番催促下,才假装伸了伸懒腰,清醒过来。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嘛,我有驾驶证,你看啊。” 这后面装睡觉的乘客,一脸不耐烦的递过他的证件,徐文武看了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他很快又伸出了酒精测试棒。 “请吹一下。” 这人还在装傻:“啊?我再后排也要吹?” 徐文武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什么意思咯?我在后排又没开车,我乘客喝酒关你什么事。” “请你配合,先吹了再说。” 在拉扯了几分钟后,这人才不情愿的吹了下酒精测试仪,上面读数显示36。 这人一下急起来:“我乘客啊!吹了又怎么样?我喝酒还不能坐车咯?!” 徐文武没理会他的叫唤,只是一边对着执法记录仪,一边拿过pda查询他的证件信息。 “警官,你们不能这样吧?我坐车喝酒也要开单?” 徐文武冷笑一声,对着这“乘客”道:“你们刚刚在前面收费站广场,是不是在换驾驶人?前面是不是你开的车?” “怎么会!我一直在后面睡觉!你们没证据不能乱说啊!” 这人一下急了,当场就否认起来,倒是那驾驶人,此时一脸紧张的站在一旁,不敢乱讲话。 “是不是你很简单,我们查的到的,而且,你听说过一个说法没有?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叫唤着要别人拿证据出来,被冤枉的人,只是会喊冤而已。” “那我也喊冤!你们……不能这样乱开罚单!” 徐文武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又掏出警务通手机,把这个人查询到到身份信息和车辆信息,传给大队指挥中心,让大队帮忙查询卡口数据,进行车辆比对。 “你等一下,我们这边很快就有结论。” “哼,你们这样冤枉我,那不行的……我一定要投诉你们,你们等着,让你们脱制服!” 可这人的叫嚣没持续多久,徐文武这边很快就收到大队的比对数据,一张该车半小时前,通过前方高速路段的卡口照片就传到了警务通上,照片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当时开车的是这个所谓的“后排乘客”。 “这下没话说了?饮酒驾驶,你先到后面等着,我这边马上给你开单!记12分,罚1000,暂扣驾驶证6个月!” 这“乘客”此时只能霜打的茄子,一声不吭的乖乖接受处罚。 后面他也总算承认了,两个人吃了晚饭从南山过来,开的是他的车,本来说好,他喝酒,他朋友帮他开,可毕竟自己车子熟悉一些,那朋友开的不太稳当,他酒精刺激之下,想着高速上没警察,就揽过车子方向盘,自己开了过来。 而前面车子到了柏庐下高速时,突然一看到这边交警在查车,赶紧就停在那收费站前面内广场,和他这没喝酒的朋友换了个位置,假装是他朋友开车,结果没想到还是被徐文武识破了。 “你们交警太厉害了,这怎么都看到了咯,我看你们都没过来。” 徐文武开完单,把强措违法单递给他:“你们俩停在那,明显就有问题,再说了,这人只要心里有鬼,就骗不过警察的,好了,让你朋友开车带你过去吧,你证现在已经扣了,这几个月不能再开车了,还有,记得尽快到我们队里处理酒驾违法。” 处理完这个,白宇张晓明这下都围了过来,没想到柏庐都能查到酒驾,还是这么一个奇葩的换人酒驾,三个人都挺激动,想着今晚总算破零。 接下来又查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工作群里已经陆陆续续在汇报战果了,徐文武这边也准备收锥桶,撤回警务站,白宇张晓明都已经在车上坐着休息了。 这个时候,又有一道车灯亮起,徐文武想着干脆查完这台车就撤,便放下锥桶,等着这台车进来。 有意思的是,这台车居然也和上面那台酒驾的一样,本来快速驶向收费通道,这下却突然停在收费站内广场,也没动静,停在那里。 “呵,难道又是个换人的?” 徐文武一下来了精神,打开了执法记录仪,准备和刚刚一样,等下查卡口照片,可又等了半分钟,那台车还是一动不动,这下就有些奇怪了,他招呼白宇和张晓明,赶紧跑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这就算换驾驶人,刚刚这么久,还不够他们换? 徐文武心叫不好,可能是别的情况,三个人跑进收费站,围向那台停着的小车,这时靠近一看,才发现麻烦了。 这台车车门洞开,车子甚至都没熄火,但车上驾驶人不见了! 这家伙玩了个新套路。 把车停在这,自己跑了! 徐文武知道地方交警,在城市查酒驾的时候,经常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很多有严重违法行为的当事人,可能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严惩,他们一看到交警在前面设卡查车,干脆就直接把车停在原地,然后自己想办法逃离现场,这样等交警跑过来时,又没固定他们本人的违法证据,只能以违停把车拖走,这些家伙第二天再跑到交警队处理,假装昨晚自己有什么急事之类的理由,缴纳拖车费和违法违章,这样就逃之夭夭。 相比动辄扣证、吊销、甚至判刑的酒醉驾违法,那点拖车费、停车费还有两百块钱的违停罚单,简直是轻的不能再轻。 这个套路,很快就通过网络传播开来,许多人不明觉厉地把这种套路当做一个躲避交警的必杀技,以为自己甩下车子就能逃之夭夭。 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地方交警早就想出来破解套路的方法,那就是原地埋伏,一般在设卡查车的位置之前,就埋伏了几组警力,一等这样违停、掉头的嫌疑行为出现,马上旁边就会窜出几名交警,上来抓个现行,让丢车逃跑、掉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而高速警察来说,这样的情况却更少,因为这高速公路上查车,一般设卡的都是在收费站或者高速服务区,都是偏远稀少的地方,这里就算人下了车,能跑哪里去?难道跑几十公里跑回去? 徐文武本来也这样想,可这大晚上的,还真怕这人跑回去。 不是怕抓不到这抛下车不管的驾驶人,而是怕他出事。 这荒郊野岭的,收费站都没出,要么就是沿这高速公路往回跑,要么就是翻出高速公路护栏,往外面野地里跑去了! 这两条路哪条都充满危险。 跑路上怕他被后面来车撞上,跑外面野地里,这黑灯瞎火的,又没光亮,这今天连月亮都没有,人要是掉哪里、摔哪里去了,怎么办! 徐文武这下哭笑不得了,这查车反而要担心这些人别慌不择路,别自己陷入险境。 “胖子,你打开肩灯,往回沿路去找!” “晓明,你往对面匝道去看下!注意安全!” “我往这护栏外去找下!” 徐文武安排好任务,三人分别行动,就是为了把这个抛下车不管的当事人给揪出来,千万可别搞出事来。 这今天天气又不好,月亮都不太亮,徐文武看着白宇和张晓明两人越来越远的闪烁肩灯,自己也打开手电,往护栏外照去。 这收费站旁边被护网隔开的就是一片农田,徐文武拿着手电,沿着护栏照了一路,他心想这人刚刚反应时间也够快的了,这几分钟不到,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抛下车消失了! 这孙子,等下逮住,一定不能放过。 虽然咬牙切齿,但现在还是得考虑怎么逮到他。 这夜里,危机四伏,徐文武没由的想起那天追黄牛的晚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别又是个玩命之徒。 这黑灯瞎火,连月光都没有,要是又来几下,自己还真受不了。 好在今天他装备还算带的齐。 上次的教训很深刻,这高速警察遇到的危险一样多,八件套和警棍这下不能离身。 他抽出警棍,举着手电,沿着收费站旁边的护网找了几十米,果然让他发现了一个缺口。 只要是收费站,旁边护栏处经常都有缺口。 这是因为许多乡镇居民,他们喜欢跑上高速收费站却拾捡废品,把收费站旁边的护栏弄开缺口,是最方便的途径。 这灯光下,时间紧迫,徐文武来不及分析什么痕迹足迹,他直觉般的从这缺口处出去,往护栏外的田埂找去。 这护栏外,是一个急下坡,但也有一段人踏出来的小道踪迹。 徐文武沿着小道,慢慢往下攀,很快就攀到田边底部,这里时一块凹地,却并不四通八达,旁边是一块十几亩的水稻田,往前就没路走了,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这下徐文武就有底了,刚刚这么点时间,这人肯定走不远,就躲在这附近! 他先是仔细打量了四周,到处是秋收后的稻谷垛,人如果不在另外两个方向的话,应该就躲在其中一垛。 徐文武没急着翻找,他反而是先给白宇和张晓明打了电话,两个人那边目前毫无踪迹,毕竟时间就这么短,这人情急之下,不管是车流穿梭的原路,还是需要翻过去的对面,都不是潜意识里逃跑的第一选择。 只有这看似灯下黑的护栏外,才最适合躲避的第一直觉。 徐文武心里有底了。 “出来吧!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我都看到你了。” 第六十章 路上有熊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喊了起来,同时手上光柱在这田野间扫视起来,他想通过喊话把这人给逼出来,可喊了一圈,效果并不明显。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你还不出来吗?我告诉你,你有什么认什么就是了,现在还没事,可你再躲下去,就属于抗拒执法了!属于妨碍公务!那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嘴上说的严厉,其实徐文武心里并不太有底,这个抗拒执法和妨碍公务都是在现场查获后再说的,要是这家伙真躲到明天,到时再慢悠悠的找过来要车,那就麻烦了,毕竟这取证都还没取,人也没抓现行,就真可能被他跑了,可能只能按违停算。 归根结底,还是得把这家伙给逼出来! 徐文武开始有些急躁,他上去一个个翻看稻草垛,可他翻了一个就开始后悔,这稻草垛挺大一个,又捆的扎实,用警棍桶上去,根本试不出深浅,根本也看不出异常,就算有人躲在里面,只要埋的深,一下也发现不了。 而且这里十几个稻草垛,这一晚上也查不完啊。 徐文武脑海里一下想过其他几个办法,这现在情况真的很尴尬,明明可以笃定这人就躲在附近,偏偏月黑风高的,又没好光源,查都不知道怎么查,而且时间紧迫,现场车还停在那,得尽快回去,免得车出什么麻烦。 哎,他想了一圈办法,甚至考虑要不要自己也假装离开,实际埋伏在旁边,等那人以为自己走远了,露头了,再一下逮住他。可这办法也不靠谱,万一这人真的就有那么沉得住气呢?自己难道在这和他耗一晚上?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做心理攻势。 徐文武想到这,便一边找寻,一边让大队查询刚刚留在现场那台车的车主信息,很快,大队指挥中心就发了一张查询信息过来。 车主叫张瑞,省会星城人,男,二十多岁,照片看上去就是个混社会的小年轻。 切,难怪学会了这些歪门邪道! 就是不知道哪里传起来的这个坏套路,现在这些年轻人,都真以为遇到交警,把车丢在原地,自己跑路就没事了。 徐文武心里恨恨的诅咒起最开始发现这个套路的始作俑者,但现在只能用这人的信息,看能不能把人逼出来。 “张瑞!你别躲了!我们已经查到你的驾驶视频了,证据都有了,你信息也有了,我和你讲,你再躲就不是一般交通违法这回事了!我告诉你,那就是妨碍执法了,是违法犯罪!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徐文武又喊了几遍,这寂静的夜里,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他实在撑不住了,这小子太能躲了,这一晚上耗在他身上也不行,而且车还在现场,没人管呢,只能叫拖车,把车先弄回去,明天等他过来再说吧。 徐文武放弃了,他只能拔腿往回走,而且这乡间地头的夜里,确实也恐怖,黑暗旷野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这旁边就是南山山脉,说不定还有野生动物。 还是赶紧撤吧。 等下,野生动物? 徐文武突然一下想起,自己来高速警察接的第一个正式警情,就是那个被卡在水渠里的黑熊,他当时还真是吓到了,怎么也没想到,这高速公路上,居然还真有这样的野兽。 而此时的黑夜,也比那晚显得还要吓人。 想到这,徐文武又鼓气往四周喊道:“张瑞!我再提醒你一下啊,这个我们这段高速啊,是山间高速,真不同于城市道路,这边很危险的!可是有野兽的!我们这几个月前还发现了一头黑熊就在路边出没!你小心一点啊!这躲个违法都算了,别等下躲着躲着,给熊给拖走吃了就划不来了!”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翻出那天抓熊的新闻,当时过来帮忙的森林公安,当晚就发了个短视频,在他们的官方自媒体上,那新闻还引起了一阵轰动,毕竟这高速上抓熊的事,也确实稀奇。 当时胡成还怪徐文武没有新闻敏感性,这么好的题材怎么没和大队说,白白错过一篇爆款宣传稿。 这下,徐文武翻到当天的新闻,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在这寂静夜里,隔了几十米都能听清。 “今天,我市南山沿线高速公路上发生离奇一幕,一头黑熊居然卡在了路旁水渠里,被我们高速警察南山大队的巡逻民警发现,经过……” 新闻播报的声音在这旷野离传的很远,徐文武相信这张瑞应该听的到,他又在旁旁敲侧击道:“你听!看我骗你没有,你小心点啊!这边真的有熊的,赶紧出来吧,别被熊给扒走了,黑熊吃人的,啊……” 徐文武说到最后,突然一声惊呼,然后像是发生什么可怕事件一样,整个人挣扎起来,而这时,他旁边草垛里,一个身影也突然窜出,大叫一声,就往外跑去。 “哈!还跑!” 见这人总算露出踪迹,徐文武这下马上恢复正常,一下追了上去,他刚刚最后故意假装被什么恐怖事物拖住,就是刻意吓唬这人,逼他跑出来。 “啊!你……你追我干嘛!?熊呢?” 那人总算开口,徐文武却不管那么多,上去一把扣住他肩膀,把他双手往后一拉,瞬间反扣,接着警棍往他双手反扣处一别,这下把这人控制起来。 “嘿,刚刚我吓你的,假装有熊出来,别跑了,我们是高速警察,老实跟我过去!” ………… 好不容易,徐文武把这人带回了他抛车的位置,此时,他也把白宇和张晓明给召了回来,核对信息之后,这人果然是车主张瑞。 “你跑什么!?” 徐文武此时翻出驾驶证,对着照片,拿着手电照着他。 刚刚一番逃跑躲藏,这人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像是掉进了鸡窝里,全身都是粘上去的稻草杆子,浑身发出稻杆腥味。 “我不是看你们查车嘛,一下就紧张了……” “紧张你就跑啊!?吹气!” 徐文武懒得和他啰嗦,刚刚自己这一番辛苦,腰都痛了,此时递过酒驾检测棒,这人还不情愿,一直在推托。 白白找了几公里的白宇和张晓明此时也很大脾气,逼着他把气给吹了。 “此次的读数为3、6。” 机器无感情的报数声,此时听起来却是格外美妙,也不枉费刚刚这一场不小的折腾。 徐文武冷哼一声,开始按程序给他开单。 “你小子,真以为跑了就没办法收拾你?我告诉你啊,今天你这个属于抗拒执法,妨碍执法,比一般的酒驾处罚还要重,你等着吧。” 他说完,就开始联系大队过来,妨碍执法由大队移交处置,今天大队值夜班的是副大队长彭超,他听到警务站这边居然这时还在抓酒驾,一下就懵了,问徐文武怎么没休假。 “哎,彭大,我这现在还不方便回去,过几天再说,辛苦您过来接手一下,这小子有妨碍执法情节,逃跑后被我们找到的,还逃的挺远的……哎,唉唉,好,这边等你。” 联系好大队接收后,徐文武把今天晚上的战果往工作群里进行了汇报,这下群里一下就炸锅了,都知道他们三个新警休假了,却没想到这徐文武拼命三郎一般,休假都不回去,还在路上搞酒驾查处!? 而且还在柏庐这种地方查了两个酒驾!? 虽然警务站总数据比不上大队事巡中队,但警务站毕竟就他一个民警,论个人执法量,整个燕南支队估计也没人比徐文武出彩,大队长李钢更是在群里又是一阵点赞表扬。 “徐哥,你这下算是给我们警务站又创下第一了,这柏庐还是第一次查出酒驾,还一查查两。” 白宇在旁边也赞叹道,徐文武笑着摆摆手:“这乡间小站,越是这种别人认为没有交警的地方,反而就越好查违法。” 旁边被查的当事人张瑞此时笑不出来,他哭丧着脸,问:“警官,这网上不都说跑了就没人追嘛,你们干嘛这都要追啊,我就晚上喝了两杯啤酒,至于嘛!?我开车没问题的!” 徐文武看他一眼:“你们别有这种侥幸,真以为把车扔在这,人跑了就没事了?我告诉你,只要我们警察想,总有办法揪出违法来,再说了,这也是为你好,你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人躲在草垛里,你舒服啊!?不怕啊!?我们不来,你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怕……确实怕!” 那人用力的点了点头,最后,又心有余悸的问道:“警官,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路上真的有熊吗?” 徐文武看着他,笑了笑:“你说呢?” ………… 折腾了一晚,总算圆满收官,徐文武把这个潜逃抗拒执法的张瑞送上彭超的车,三个人这才返回警务站。 这一晚真的辛苦,三人几乎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可睡到一半,徐文武被一阵电话给惊醒了。 他迷糊中,摸过自己手机,却发现手机屏幕是暗的,响的都不是自己手机,他这才反应过来,说胖子白宇的手机响了。 徐文武摇了摇胖子的床,喊了他几句,可这家伙鼾声如雷动,却半天醒不过来,徐文武只得拿过他手机,才发现上面是大队值班室打过来的。 “喂,白宇,有个警情……” “我是徐文武,他睡了。” “噢噢,徐哥啊,你不是休假吗?” 那边的接警员妹子觉得有些奇怪,这排班表上三个新警都休假了,怎么徐文武还在接电话。 “没事,你派给我吧,我还没休假。” “哦,那这样,刚刚有个警情,是南山服务区转过来的,他们保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贩子,带着两个小孩,现在就在服务区餐饮店那边,要我们民警过去处理一下……” “啊?什么?人贩子?” 徐文武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可那边重复了几遍,确定是报警人称,有人贩子在服务区。 “噢哦,我马上过去。”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警醒起来,拐卖的警十分敏感,特别前些年打拐行动如火如荼的时候,派出所最紧张的就是疑是人贩的警情,这可是部里直接考核的项目,接警开始就要逐级汇报的。 他赶紧囫囵套上衣服,又用力拍醒了睡着的白宇。 “有个紧急警情,说有人贩子在我们服务区,我先过去了,你穿好衣服马上过来!” “喔喔。” 胖子迷糊着坐起身,徐文武就抓起装备跑了出去。 出了警务站门,此时正是后半夜,服务区没几台车,显得空旷冷清,他都来不及拿车钥匙动车,干脆提着装备跑到报警位置——服务区餐厅,他走进去一看,此时已经有一名保安正守着一个年轻人站在那,旁边两个三四岁的小孩挨着墙角,正怯生生的咬着手指。 “什么情况?刚刚谁报警?” 那个老保安马上回答道:“领导,是我,刚刚我们巡逻发现这个人带着两个小孩在这里鬼鬼祟祟,来来回回的,又没看到车,小孩子在旁边哭,这人也没管,就怕有问题。” 经过上次老方的事件后,服务区这边还是花了力气整治,保安队明显负责了许多,起码看到问题和线索,还知道向警务站反映了。 “哦,你叫什么名字,这两个小孩和你什么关系?” 徐文武转向这年轻人,这人一头乱发,看起来不到二十样子,这大冷天还穿着个拖鞋,样子有些奇怪。 可还没等这年轻人开口,旁边两个小孩此时都叫了起来:“他是我爷爷!” “爷爷?” 徐文武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年轻人比自己还要小半轮,怎么可能当爷爷了! “你到底叫什么?” 徐文武这下紧张起来,警棍也马上抽了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爷爷难道是某种洗脑引诱的切口? 这人别真是什么人贩子! 第六十一章 修理厂 - 铿锵 - 乌衣 “我叫毛宇睿,我真是他们爷爷。” “爷爷?你才多大人?你能养出他们来?” 徐文武以为这人还在和自己逗闷子,这胡子都没得的小年轻,估计没得二十岁,连这两个娃娃的爸都当不了,还爷爷…… 这叫毛宇睿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我19岁啊,这……哦哦,我是辈分大,这两个娃娃是我大哥的孙子的!” 徐文武听到这,才恍然大悟。 敢情这小子是大家族里的幺房,辈分上算爷爷,实际上年纪隔不了多少。 听到这,徐文武松了口气,还是问他:“那你在这晃什么晃?” “我坐家里的车过来的,都下来上厕所,结果等我们出来,停在门口的车开走了,把我们几个落下了,我们就在这找了两圈了,没找到车。” 原来是被“甩客”的,徐文武也是无语,问他电话号码有没有,手机带了没有,这两个小孩还在服务区,这大人都忘了,这家人真是心大。 结果这毛宇睿说他手机也落在车上充电,徐文武只能带着他去监控室,调了车牌记录,又从系统里查了车牌登记的车主号码,这才联系上他家人,原来这司机开迷糊了,人没上车就往前开出服务区上高速了,徐文武让他们到前面去掉头,估计等下才过来。 又过了半小时,一台小巴车到了服务区,这时徐文武就知道为什么会落人了,这一家族近二十号人,坐了满满一车,核对完身份信息之后,徐文武才让人把小孩接走。 处理完这起乌龙事件,天也亮了,徐文武随便吃了个早餐,就回去补觉,到了中午才起来,下午时分,又一个当事人跑到警务站来报警,说他车子出了怪事,在服务区只是停了一会儿,就到餐厅吃了个饭,回头发现就被人弄坏了。 这人说他姓周,样子十分紧张,说他知道谁弄坏他车的,那个人还要打他,说到这里时,这当事人还回头张望了几眼,生怕那人追过来。 “没关系的,你慢点说,师傅,我们就在这,没人打你。” 徐文武有点奇怪了,这服务区里面,还有谁光天化日之下,敢动手打人的?而且还弄坏车,这干什么? 听到这,老周却没说是谁打他,反而警惕的往警务站里面看了看,好像怕那人就躲在警务站里面一样,又像是怕打人的和民警是一伙的一样。 这人实在奇怪,徐文武又问:“那这里就有修理厂,你请那边师傅看了没有?” 听到这,老周才紧张的小声说:“嗐!我就是停在他们修理厂门口,结果吃完饭车子就发不动了,我就请他们修理厂的帮我看下,结果他们说是刹车线被人剪断了,手法很专业,刹车油都漏出来了!” 徐文武是越听越疑惑:“你意思是停在修理厂门口……车坏了,然后他们还告诉你是被人剪断了……所以你现在怀疑就是他们修理厂剪断的?” “对!警官,就是这个意思!” 徐文武有些哭笑不得,那这服务区修理厂的人也太笨了吧,真要做这种事,那别人不一下就看穿了? “他们有这么笨嘛?真按你这说的,那这就他们修理厂嫌疑最大啊,那他们还说是被人剪断的?” “千真万确啊!警官!我也就是这样问他们的,说是不是他们故意把我线剪断了,想讹诈我修车费!结果他们那里有个傻大个,说话都说不清,上来就要打我!” 徐文武知道这当事人老周说的是谁,这边南山服务区修理厂确实有个看起来脑袋不太正常的小工,一米九多,话都说不清楚,上次那个没钱补胎的货拉拉司机,也是被他凶了一顿。 没想到现在还敢打人了? 徐文武决定过去看下,他叫上张晓明,带着当事人老周往修理厂去。 路上,老周一路讲着修理厂的坏话:“领导,我听说这些高速上面的修理厂都特别可恶,看新闻,有些还故意撒钉子放前面高速路上,搞的那些爆胎车只能到他们这里修,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徐文武板起脸来:“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反正我们警察要讲证据,就事论事,今天陪你看下再说。” 虽然话这么说,徐文武心里也在打鼓,这高速服务区修理厂确实名声不好,毕竟都是承包制,价格比一般修车店贵上不少不说,还经常强卖强修,都已经算是一种普遍现象了。 而这南山服务区的修车厂,虽然自己才来不久,但也零零碎碎接了几起相关纠纷了,看来以后要把南山服务区管好,首要就是先把这修车厂给整治好。 很快就走到修理厂了,这是加油站后面的一排两层小楼房,上面挂着“服务区汽车修理服务中心了”的发光广告牌,只是上面掉了几个字,一看就比较残破。 而这所谓“中心”,实际上也就是路边修车小铺的规模,卷闸门门口停了一辆suv,老周往那一指,说这就是他的车。 “前面中午吃饭时间,服务区餐厅门口停满了,我就停这里来了,结果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后悔死我了!” 老周一边说,徐文武已经到了店门口,他敲了敲卷闸门,这时一个小山一样的壮汉从里面走出来,徐文武知道这就是那个不太正常的维修小工。 “你们老板呢?” 看着这人一米九多,两百多斤的块头,徐文武都有些发怵,这人说话都说清楚,得找真正负责的。 “昂?” 这人牛叫一样,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没人听了清楚,徐文武刚想问服务区经理,要这修理厂老板号码,好在这时里面又一个声音响起。 “嘛事?” 一个浑身油腻,头发蓬乱的干瘦男人从里面吊架后面绕了出来。 “你是老板吗?我们是高速警察。” “对对,我是的。” 来人看清徐文武等人的制服后,态度一下和缓了许多,他上来就先递上一根烟,却被徐文武给拒绝了,徐文武想起上次出警没看到这人,估计是晚上就派那傻大个子在下面守着,他就上去睡觉了。 “你好,贵姓?” “我姓胡,叫我老胡就可以了。” 老胡走近之后,徐文武才仔细看清这人的样子,他眼袋颇重,满脸沟壑,虽然估计年纪比徐文武大不了几岁,可那样子却显得苍老许多,而且特别干瘦,神情惫怠,含胸驼背的斜站着,活像猴山里百无聊赖的老猴。 徐文武心里不知怎的,从看到这人的样子起,就浮过一丝不悦的感觉,总觉得这人样子还是里子,感觉都不干净,有种莫名的反感。 但他嘴上还是说道:“哦,胡总,你好,这里有个事,刚刚这位当事人说车停在你们这店门口,但是……哎!” 徐文武刚准备说话,旁边不知什么冲出两条黄狗,对着几人就大叫起来,还上蹿下跳的,一副作势扑人的样子。 “去!去!” 这胡总把那修车厂养的两条狗赶了回去,徐文武这时才继续把老周说的情况讲完。 “……他说你们替他看了,说是人为剪断的,有这么回事么?” “对啊!是我说的啊!我还钻下面帮他看了,他这车ABS线被人剪断了,手法很专业,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根线。” 说话间,旁边老周插嘴道:“他是找我要了两百块钱检查费!才下去帮我看的!” “那不是讲好的嘛!” “哪有检查就收钱的!?” “你不愿意可以不看啊!” “好了,别吵了!” 徐文武止住两人的拉扯,他问这老周:“我就不绕圈子了啊,这人的车子停在你们店门口,然后去吃了个饭,回头就发现被人剪断了ABS线,这刚好你就是修车的,你还找他收了检查费,还要修车……这胡总,你发现其中的问题没有?” 这胡总此时才明白这警察的意思,当即跳了起来:“哦!你们以为是我剪的啊!?疯了我?怎么可能,跟我没任何关系,我前面也在吃饭,谁有时间管他?我都不知道外面有车停了!不信你们可以到里面看,刚收的碗筷!” 这人说的气愤填膺,神情倒不像作伪,旁边老周一脸不服:“你自己说的,这能剪这个什么ab……s,对ABS线的,就不会是一般人!这附近有这水平的,不就是你!?” “噢……啧,我说了不是我,哎呀!早知道不帮你看了,这怀疑到我头上了,噢,对对,这服务区广场那高照灯不是有监控嘛!你们去调监控!看这台车是不是我们动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徐文武想到这,便让张晓明在车旁边守着,顺便检查一下,自己带着老周往服务区监控中心去调监控。 自从上次堵路的事件解决后,服务区对警务站的工作配合了许多,监控也说调就调。 就是这高照灯上的广场探头质量十分一般,徐文武用滚轮拉到最近,都看不清车旁的情况。 第六十二章 万物有灵 - 铿锵 - 乌衣 但是这视频里还是能清楚看到,至少这台车停在修车厂门口这段时间里,是没有任何人靠近的。 “哎,这还真不是这个老板剪的。” 老周自己看了几遍,也确信没人靠近过这台车,徐文武没说话,他默默带着当事人又回到了修车厂。 “怎么样?说了不是我嘞个剪的噻。” 胡总看这交警神情严肃,而旁边开始还不断叫嚣的老周,也没了那股劲,就猜到应该视频很清楚,不是自己做的。 徐文武没直接回话,而是蹲在车边,趴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又绕着这台车走了一圈。 他问当事人:“你这车如果是上高速前就剪了的话……有没有这个可能?” 老周一脸疑惑道:“那应该不会吧,我上来前,没发现啊。” 旁边胡总此时又忍不住开口道:“那不可能咯!这ABS线这样剪断后,肯定就漏油,那走都走不得,嘛可能上高速呢?” “对对对,我也觉得是的,不然我上不来啊,也开不了这么远啊。” 徐文武看了这胡总一眼,冷冷道:“那这等于还是把范围圈定在你这修车厂咯,肯定是你厂子的原因,胡总,还是请你配合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别的可能。” 听到这,这修车厂老板只想给自己扇几个耳光,自己没事多嘴干什么,这绕来绕去还是在自己这里找麻烦。 “哎,这我也搞不懂啊?” 徐文武想了想几个可能,问道:“……这我刚刚趴下去都很困难,一般人是很难趴下去作业的,会不会是什么动物弄断的?这个附近有什么野猫之类的?噢对了!老鼠,会不会是老鼠什么的钻进去咬掉的?” 这个说法倒很有可能,众人一下都沉思起来,这胡总嘬了嘬牙花子,绕了几步,又趴下去看了看,接着还打开引擎盖,再问了老周几个问题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啊,我仔细看了看,这车只有那一条ABS线被咬断了,别的部位都没动过,不可能是动物咬的吧?” 徐文武奇道:“为什么呢?这万一恰巧就是咬到这一条线呢?” 胡总解释道:“哎,你们不知道,这野猫、老鼠都喜欢躲车里,但是每种动物躲的地方都不同,像老鼠是喜欢躲引擎盖里,特别是发动机舱,因为那里最安全,又暖和,还有孔孔洞洞,适合藏东西,很多司机发动机出问题,一过来检查,拆盖一看,里面全是花生米、玉米粒、臭骨头轱辘什么的,那就是老鼠打窝了。但是呢,这个位置,老鼠一般够不到,而且老鼠牙门相比最小,那ABS线咬起来没那么快,这如果刚刚吃饭停那一会儿,应该咬不烂,所以我肯定不是老鼠咬的。” 没想到这动物躲车里这点事,都有这么多门道,徐文武又问道:“那猫呢?猫咬合力总大些吧。” “猫也不行,猫一般躲车底,要么就是从车底装前进风档,也是靠发动机那一块,因为猫主要是躲风,不太藏食物,它们钻车是从车底往上钻,但是这个ABS的位置,恰好是底盘下面这个位置,没地方借力,它们也踩不住,身子抬头又够不到,所以应该也不是猫。” 听到这也不是,徐文武也有点烦燥了,他问:“那会是什么弄断的?” 这胡总摇了摇头,又点头道:“领导,我觉得,肯定还是人剪的,必须拿剪刀,动物一般也没这么个意识,这东西有点复杂,还是懂车,懂油路的人剪的,你看啊,这短短一条线断了,修就要修个几千块……” 胡总越说,旁边徐文武几人看他的眼神就越复杂,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这又是给自己挖坑,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小了起来。 徐文武在旁边踱了几步,想来想去,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是只能附近再找几圈,看看有什么线索,想到这,他迈步就往这修理厂里面走去,看看有什么发现。 可他一踏进这肮脏杂乱的小修车店时,那胡总的神情就变了,眼睛也紧紧盯着他,神情十分紧张,看着徐文武的动作,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徐文武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在店里来回翻找了几下,一抬头间,眉毛一动,猛然发现这店里就有一个对着外面的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不像广场那个广域摄像头那么遥远,就在店里,而且正对着门外,离“案发地”就几米的位置,虽然门口车的全部轮廓看不见,但还是能看清大半个车身,而且要清晰得多,万一有什么过去了,那一定能发现。 “胡总,你这就有摄像头啊!你怎么前面不说啊,赶快给我们看下,应该拍到什么了!” “啊?啊!” “怎么了?赶紧啊?” 徐文武没注意到这胡总的紧张,他心思还在这案子身上,只是不停催促这老板赶紧把监控拿出来,搞清楚什么东西弄断了这条ABS线。 “可是……领导,我这摄像头……啧,对,是坏的。” “坏的?”徐文武狐疑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就说:“这明显亮着指示灯啊,在工作啊,不会吧?你后台电脑在哪?我看下!” 他几下催促,这胡总却还是站着原地,额头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大了。 “领导,我这真看不了,就是一个摆设,你这个……” “别废话,主机在哪?你告诉我。” “别啊,千万别!” 徐文武没理他,起身自己四下翻找起来,那胡总竟一下憋不住了,上前快走两步,就要过来阻止,此时“哐当”一声,突然地上一个食物被踢飞开来,响声在这逼仄房间里久久回荡。 徐文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圆盘状的事物被胡总一脚踢飞,咕溜溜掉在远处,他仔细一看,是一个被压瘪的不锈钢碗。 “这是什么?” 徐文武走过去,旁边胡总一看就明白过来。 “诶?哦,这是我“哼哈二将”的饭盘子,咦?怎么被压扁了?” “哼哈二将?” 胡总笑了一下:“哎,就是我那两条黄狗。这是它们的饭碗,不晓得哪个电打鬼把碗压成这样咯。” 他说这话时,旁边老周脸色不太好看,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胡总啊,不好意思,这碗……好像是我前面停车时候,不小心压到的,我开始只听到啪的一声,就没注意,刚刚看到才想起来。” “啊?是你压的?” 这胡总本想找他赔点钱,但此时警察就在一旁,他只好摆摆手:“哎,那也算了,小事,就是对我这两条狗来说,那是件大事,你这把人家吃饭的家伙都弄瘪了,人家刚刚凶你,也应该咯,哈哈。” 说到这,在场另外几人都笑了起来,徐文武却觉得不太对劲,他突然一下想起什么,问胡总那两条狗的窝在哪里。 那老板不知道这警察为什么问这里,还要他带路,现在就过去看看,但人家面子总要给,他还是带着几人到旁边一颗槐树地下,哪里有个纸箱子做的简易狗窝。 见到那压坏自己吃饭家伙的“罪魁祸首”过来,两条大黄狗此时伏底身子,尖嘴咧起来,“呜呜”叫唤,作势又要扑咬。 “去去!滚!” 还是胡总连吼带踢的,才把两条狗赶出狗窝。 “领导,你们看咯,这狗窝有什么……” 他话刚说完,徐文武就眼尖发现,在用来保暖的破棉絮上,有一截电线般的事物,他往那一指:“喏,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人凑过去低头张望,这胡总一下反应过来,拍手道:“哎呀,这应该就是那ABS线!这怎么在这狗窝里。” 此时,徐文武笑了起来:“你自己前面不就说了嘛,这老周把人家“哼哈二将”吃饭的家伙给压坏了,这狗不就想报复来着,把他车底的ABS线给咬断了,应该有这个可能吧?” “狗咬的?” 老周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疑惑看着狗主人胡总。 “啧,这……这好像也说得过去,这狗也能钻车底,而且它们个子比猫高,抬头就能咬到ABS线位置,可是,这也太神奇了吧?我屋这两条狗东西,有这么聪明了?它们知道咬什么位置能搞坏车?” 徐文武没应声,他本想说别的地方的狗应该不会,但你这开修车厂的,狗天天耳濡目染的,真要是学会咬ABS线,那也说不定。 他想了几圈,只是说:“好了,别争了,现在“狗赃并获”,还要证据的话,就还是把你们店里的监控视频放出来,应该就清楚了。” “视频啊……?” 胡总本来有些犹豫,但此时也只好点头,他带着众人到里面的一个偏僻机房,打开一台落满灰的老电脑,过了好几分钟才开机,又小心翼翼在上面输定了就前面那一段的时间点,才点开视频监控通道。 监控画面中,这台车正停在修车厂门口,老周刚下了车,过了一分钟,老周刚走远,就看见两个事物钻进车底…… 第六十三掌 鬼火少年 - 铿锵 - 乌衣 这下视频看得清楚,真就是那两条黄狗,一条钻进老周的车底盘下,趴下身子,摇着尾巴一顿撕咬,旁边另一条更有意思,居然知道扭过头去,看着服务区餐厅方向,那样子活像在替同伴把风。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徐文武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狗能灵到这种程度,狗盆子被压了,还知道打击报复,甚至还能精准的咬中ABS线,让车都发不起来。 真相大白之下,接下来的处理倒简单了,这胡总免费替车主老周把车修好,还赔偿一点误工费,也算完美解决,就是这事确实稀奇。 徐文武走之前,这胡总还在喃喃自语,说再冷一点,把这两个狗东西给炖了,这平白无故干赔了这么些钱。 回警务站路上,张晓明还在和徐文武啧啧称奇,这年头狗咬人不奇怪,但狗咬车,还是挺稀奇的。 “徐哥,你说会不会是这开修理厂的胡总,故意培养那两条狗,钻人车底盘,把线路咬坏,逼着到他那修车?” 徐文武一时没回话,要说这狗钻车底是那老板培养的,这事确实不太可能,毕竟这人都没办法一下教会。 “应该不是吧,先不说教不教得好,这狗天天趴他门口,自己养着的,真有什么小动作,很容易被发现,再说了,真有这么聪明,那培养这两条狗读大学都行了,何必玩这些小伎俩,只能说这动物养久了,真有灵性,连他们都知道,砸谁的饭碗,人家就和你没完。” 徐文武说了几句,又想起先前那胡总生怕他们看修理厂监控的样子,说回来,胡总确实有点古怪。 下次有机会还是得去探探,这修理厂到底有什么问题。 两人回了站里,徐文武检查了一下装备、警械、前台卫生。虽然只是一个几个人的小小警务站,但徐文武来了没半个月,就制订了每日生活工作秩序,还保持三天一检的频率。 这让王龙颇有微词,说这警务站本来就鸟不拉屎,没领导下来的地方,搞这么辛苦干什么。 但在徐文武看来,特别是南山警务站这种几十公里外、少有领导下来的偏远小机构,更要用制度规范,不然天高皇帝远,时间再久一些,队伍就散了。 今天按规定,把唯一一台警车检查了一遍,发现右边车灯有问题,车辆也快没油了。徐文武准备过几天把车开大队保养、小修一下,现在先到服务区加个油。 他把警车开过去,开到服务区加油站,拿出公务油卡,加完油后,又按规定登记台账,把加油金额拍照发工作群里,忙完这一切,他关好油箱盖时。 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抬头看到前面加油机旁一台车颜色鲜艳的日产思域,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对啊,这车前面自己来的时候,好像就快加完油准备走的样子,怎么现在自己忙完这一系列动作,这车还停在这一动不动? 有纠纷? 徐文武看向那思域旁边,一个年轻人正用余光瞄着自己,此时见被发现,赶紧撇过头去,手紧张的在口袋里掏了掏,找点事来想掩饰此刻的惶恐。 这小子这是怎么了? 徐文武拉开车门,没想去管他,却看到这人一下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抖瑟瑟的掏出一根,作势要点上。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欸!帅哥,这里不能抽烟。” “噢,哦!不好意思!” 那小伙子倒也听话,马上又把烟收回去,却一下手抖把烟掉了地上,徐文武越发觉得奇怪,这下走了过去。 他这下才仔细看了看这小伙子的思域,这车改的花里胡俏的,贴了一层渐变色的亮膜,一看就有些“鬼火少年”的意思。 一看就是改了色没备案。 徐文武心想,但这也不算什么严重违法,他并不太想处罚,只是走近搭话道:“欸,小伙子,你这什么车呀?” “啊?哦……呵。” 见这交警走近自己,这年轻人却更紧张了,都说不要和交警对视,只要和他们对视了,就会被盯上,可这自己也没和他对视啊,怎么这交警就走过来了!? 这年轻人心里波澜起伏,表面还是强自镇定,演的像是没听见一样,支支吾吾半天,尬笑了两句,硬是没接话。 徐文武这下更觉得有意思了,又问:“你这怎么停这,不走啊?” “啊?噢……我……我车没油了。” “我看你前面油就加满了。”徐文武一眼拆穿了他的谎言。 “啊?唉……哦,我忘了,哈哈。” “啧,你别这样紧张嘛,来,驾驶证给我看下。” 徐文武已经看出这小子绝对有问题了,不打算再绕圈子,让他出示驾驶证,这年轻人倒也配合,犹豫了几秒,还是拿了出来。 这年轻人叫程鹏,驾驶证倒没什么问题,就是才20的小年轻,徐文武又让他把行驶证拿了出来。 徐文武翻了翻,又抬头看了看车:“唔,颜色没备案啊,但看你这是首次违法,就先警告了,回去记得整改。” 他翻看了几遍,没什么严重违法,就把驾驶证还给他,而这程鹏接到证的同时,暗自出了口气,神色也明显舒缓下来。 “唉,好!您放心,我回去就备案!” 徐文武点了点头,回到自己车上,拉开车门,刚准备坐进去,抬头却发现这程鹏仍然没动,站在原地,还拿余光瞟着自己。 欸?这小子真有别的什么事? 徐文武紧张起来,他从车后面翻出手铐和短警棍,稍微遮掩下,揣在身后,起身再准备过去盘问下。 不对啊,刚刚也用警务通比对了人口信息,这小子不是什么在逃人员,也不是什么重点人口啊。 而此时,程鹏看见这交警又起身准备过来,他灵机一动,干脆转身走近旁边加油站的易捷超市。 “呵,看他准备玩什么花样。” 徐文武这下干脆坐回车里,盯着那躲进易捷超市里的程鹏,看他到底在心虚什么。 不过这程鹏还真是机灵,此时见徐文武还不走,他干脆就在超市货架上翻看起玻璃水来,一下找找饮料,一下又买包烟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耗的起。 徐文武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想了想,干脆还是也走近易捷超市,拍了拍正在“认真”挑选口香糖的程鹏。 “你到底什么情况?拖时间干嘛?有什么事吗?” “啊?拖时间?呵,我拖什么时间啊,我干嘛拖……” 徐文武一指外面加油位的那条思域:“你停在加油位,人家后面车怎么加油?” “哦哦,也是,明白了。好好,我马上就移开。” 这下被逮了正着,程鹏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扭扭捏捏结了帐,在徐文武的督促下,才回到车边。 他犹豫了片刻,被徐文武目光逼视了一阵,才打开车门,一副不情愿的坐到了驾驶座上。 “嗯……” 可这小子坐到位置上了,手扶着方向盘,一脸麻木懵懂的样子,钥匙都插进去了,居然还是不肯开车。 徐文武奇道:“你这又怎么了?” “额……我这一下忘了怎么开车了……” 徐文武总算不耐烦了,他严肃道:“你别太过分了啊,我前面就发现你有问题,现在还给我玩花样?我就看你怎么玩,到底能玩出个什么名堂来,我今天就陪你在这耗了。” 这程鹏一下也有点急了,被这样一催,干脆直接摆明道:“警官,有人规定这加完了油,就必须开走吗?” 徐文武这下真给他整笑了,他一指程鹏:“行!你别走,按违停吧,我叫拖车……” 他一说完,就作势打电话,这下程鹏急了:“欸!警官,别别,我走,我走……” 说完,他总算在磨蹭了二十分钟后,才第一次发动这台“鬼火思域”,随着打火声起,后面居然是一连串“噼啦啪啦”的炮声。 徐文武这下笑了起来。 这小子,原来是改了排气了,难怪刚刚一直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发车,想等自己走了后再跑,没想到,最后还是耗不过。 “好了,熄火,驾驶证行驶证请出示一下……” 此时,程鹏也垮着一张脸,万分痛苦的缴械投降。 ………… “你这个改了蛮多啊。” 徐文武这时趴在那台思域后底盘,用手电照着后面排气管原本三元催化器的位置。 “这样有意思吗?和放屁一样的,又吵又闹,影响别人正常休息生活?特别晚上,人家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轰轰隆隆,跑出来炸街的全是你们这些人。” 被拆穿后的程鹏,此时完全不复先前的紧张,低着头,在那不住点头,对徐文武说的话不住称是。 “不好意思,警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这样还挺有个性,挺帅气的,我没想过去炸街什么的,我这晚上都很少开出来,这我还是第一次上高速,没想到就被你给抓了……” “呵,刚刚你不是要和我耗嘛?不是挑玻璃水嘛?现在怎么不去了?” 第六十四章 接亲 - 铿锵 - 乌衣 “好了,多了我不说了,你比我可能还懂,这个就不是简单的改色了,排气都改了,这样,罚500,不扣分。” 徐文武给这苦着脸的程鹏开了单子,讲明问题,按程序走完,这年轻人还一脸沮丧,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警察大哥,我就想问一句,你刚刚为什么就冲我来了?我也没做啥啊?就加完油在这欣赏一下自己的车都不行?” 徐文武笑了笑:“你以后看到我们交警过来,自然点,该怎么就怎么,别这扭扭捏捏的,看着问题还大一些,我开始还以为你是网通什么的呢,这人心里有鬼,做什么都鬼鬼祟祟,走正途什么事都没有。” ………… 在警务站休息了两天,徐文武额头上的纱布总算可以拆了,他到柏庐中心医院取了纱布,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家。 他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徐妈听说儿子总算放假,第一反应却不是开心,而是先劝他好好工作,回家不急,这人刚来新单位,怎么能这么急着休假呢,先把工作稳定好,千万别再换工作了,这好不容易考的公务员,怎么总换来换去的。 徐文武哈哈笑了笑,说你儿子本事大,考哪里都能上,现在回家了,到时天天每周都过来陪您。 徐妈妈听到这,反而语气更低沉了,她试探性的问道:“娃啊……你一直听话啊,有件事,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你这为什么要回燕南啊?这在东广不是好好的嘛?在那边是当警察,在这边也是当警察,有什么区别?” 徐文武有些奇怪,不知道老妈这是怎么了?明明考回燕南是一件很开心的大好事,怎么之前告诉她后,就一直感觉母亲不太开心,他还担心是不是母亲以为自己工资降了很多,待遇下降,还是觉得自己离开大城市了,不开心? 他解释道:“妈,你是不是以为我离开一线城市就是犯傻了?我真不是,在东广工资虽然高一些,但那边节奏快,房价高,消费高,其实减去生活成本之后,和这边差不多,我在那边排青年公寓都要好几年,租房都要花一大笔钱,我回了这边,毕竟高速总队还是省直单位嘛,又是住队为主,没什么生活成本,算起来其实不太亏的,而且这边从小到大的朋友多,生活的也开心。” 徐文武这番话,其实也是假话,工资差距其实还挺大的,折合下来,一年少了不少钱,但他最大的目的,还是知道母亲身体越来越不好,在东广买房,把老人接过去也不现实,思前想后,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不就是守好老人么。 他就毅然决然的考回来东溪省,回了燕南,想着就是多陪老人。 但这个缘由却不能和她说,他不想让老人有心理负担,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孩子,便找了一下生活成本之类的理由。 但徐母还是有些不开心,她支支吾吾,一遍遍问徐文武到底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工作上没出错吧? “妈,你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这到新单位,领导说三个月不放假而已,正常上班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不也是天天和你视频么,我又没犯什么错误,你怎么乱想这么多?” “哦,喔,没事就好,我是……” 徐母这样纠结,徐文武一下就猜出肯定有人说了什么。 “你这样乱猜肯定有什么原因……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我那姑姑又在说些什么?她是不是说我有什么事?” 徐文武父亲走的早,上面还有个姑姑,但这人喜欢搬弄是非,徐父走了之后,不但不帮忙帮衬一下徐文武一家,反而还占徐家的地,连本来徐家的鱼塘都要了过去,两家人一起建的房子,也分徐文武没份,说他们家没出尾款,徐文武自记事以来,这姑姑从来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也从来不是这里吵就是那里闹,特别是她有一个儿子,比徐文武大几岁,可偏偏样样都差了一截,这小时候起,这姑姑就经常拿徐文武和自家孩子比对,开始还能争口气,可后面徐文武是路越走越宽,成绩好,又上了警校,这姑姑是越看越气,经常没事找事的到徐家闹一闹。 直到最近这些年,他考上公务员后,才稍稍收敛,来徐家闹得算少了一些。 但背后说他们家还是说的不少,还经常有事没事的到徐母面前讲些阴阳怪气的话,说什么徐文武在那边考上的是不是正式编制哦,是不是在那边打工当辅警,后面又说徐文武这么久,还没结婚找对象,就是因为是个假警察。 后面徐文武忍无可忍,直接在除夕宴上拿出警官证,才让这姑姑稍微闭嘴,可后面这姑姑又开始作妖,看到东广那边出了什么大案险案,就阴阳怪气的打电话给徐母,说要她担心注意一下,徐文武当警察的风险大,别出什么事了,那时又恰好重大节庆期间,徐文武任务一重,没办法回电话,还真把徐母给吓出了一场急病,这事算是又结下了梁子。 现在自己又从东广考到燕南来了,这姑姑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徐母耳里,难怪吓到她了。 所以徐文武一听母亲这么担心的样子,就猜到是那姑姑作妖。 “妈,你怎么还信她呢?哪次不是故意针对我们家来的,她说的都是假的,哎呦,这样,你告诉我,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哎呀,你别管,长辈说两句也是担心你。” 徐文武有些急了:“你说,她不是什么担心,就是为了气你!” 再三询问下,徐母总算说了实话。 “她就是……说你这个在那边既然那么好,那为什么还要考回来?这里工资就少一半,还说这个都只有往一线城市走,哪有一线城市往小城市考的,说你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后面你到这里不是没回家吗,她就说你不是在高速上,肯定被规起来了……你先别急,娃啊,我晓得你老实听话,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有没有事?是不是犯错误了?” 徐文武这下真的被气笑了:“妈,呵,算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那我还说什么,你觉得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徐妈这下急了,打断他道:“娃!你别吓妈妈啊,这真的有事就讲啊。” “我真没事!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这样,反正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我出什么事了,实在不放心,我现在把我们领导电话给你,你自己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我自己考回来的,有没有犯错误,我领导电话是154……” 徐文武还没报完,徐妈总算放心了一些:“好咯,好咯,我信了信了,你没事就好,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妹妹也靠你,她又不懂事,我们家就你一个男人,我每天就是担心你,你不晓得,我晚上有时怕你出事怕的睡不着……唉。” 徐文武下面还有个妹妹,正在省里读大一,生活费学费都是他出的,姑娘长的标致,什么都好,就是和老妈搞不过过来,两女人在家经常生气,都是靠他来缓和。 听到这,徐文武语气也和缓了不是,知道母亲的情况,更知道母亲的担心,就是因为父亲走的早,全家人都把重心放在自己这一个男人肩膀上,也是家里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一切都是靠自己。 “你别哭啊,我明天就回来了。” 徐文武知道母亲的脆弱,所以也逼着自己每天给她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尽量让老人有安全感,就是这可恶的姑姑经常从中作梗,让徐母提心吊胆。 “嗯,好,明天你开车回来的话,就顺便接我一下,你表哥明天结婚,我们去吃酒。” “明天?怎么都没说啊。” 徐文武这堂哥就是那个姑姑的孩子,从小和他比较,现在在区公安局一个派出所当辅警,混子一个,但是还是十分嚣张,对徐家也不太放在眼里。 “嗐,人家刚刚才通知我,开始可能都没想叫我们。” “哦,那既然不想叫,我们还去嘛?” 徐文武倒理解这表哥的想法,从小他们一家就欺负徐文武一家,连学校里一点玩具,一点衣服,都要在徐文武面前炫耀,后面上高中了,这表哥成绩一落千丈,更别说考公务员了,现在一个辅警,而徐文武考上一线发达地区的公务员。 这下更有对比,逢年过节都不太想喊徐文武一家聚。 现在结婚了就更不想看见这个碍眼包,毕竟两个人放在一起就是最明显的对比。 但徐母生性良善,怎么样都觉得是亲戚一场。 “唉,那还是要去呢,这人家毕竟是你表哥,再怎么也是亲戚,明天我们还是过去。” “喔,好吧,去就去吧,等下……” 听到这,徐文武突然有了个想法。 既然你们家一直不当人,那我也要回敬一下…… “对,我明天去,而且我还要帮他接亲!” 六十五章 头车 - 铿锵 - 乌衣 “接亲?也好吧,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人家还有没有位置。” 燕南这边接亲,讲究的是凑个双数,不能单,所以都是提前将接亲人数定好。 徐母完全没听出徐文武语气中的情绪,还以为他总算懂事,不和人家置气了。 “崽,你想通就好,这我先打电话问下吧,你等着,这愿意去也是一份心意嘛。” 徐母说完就挂了电话,想必是问情况去了,徐文武这边情绪却一直下不去,他没想到姑姑一家这么不当人,能干出这种事来,连自己从东广考回来都可以用来嚼舌,害的母亲白担心一场。 很快,徐母电话就回过来了,情绪很好。 “哎呀,好事,那边刚好少一个,你明天早点出发,直接到村庙头那边集合,陈州说在那里发喜烟,贴红字和车花,然后去女方家里接,在燕南市里吧,这人家听到还挺开心的,毕竟亲戚嘛,你明天还是把车洗一下,给他们家也长长脸。” 徐文武应了下来,心想:明天可不就是长脸那么简单的了。 这边刚和徐母挂了电话,一个备注陈州的号码打了进来,正是那姑姑家的表哥。 “喂。” 电话那头的语气极不耐烦,正是这表哥从小到大的态度。 “嗯……”徐文武也没叫他,两人在电话里僵持了一下,那边还是先开口道。 “你妈说你明天过来接亲?说你买了新车?什么车啊?我这边都是清一色的四个圈哦。” 虽然明天就要结婚,但这表哥态度还是没什么好样,徐文武按耐心里情绪,说道:“嗯,我买的宝骏,还行吧。” “哈,宝骏!?你是在开玩笑?我这边都是奥迪,你是在逗我?那你这哈皮车……” 那边陈州一下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笑完之后,他刚想奚落一番就直接拒绝,突然灵机一动,想着干脆留着这个现眼货,明天人这么多,也让别人看看,他徐家又能出个什么东西,东广都待不住,灰溜溜的回了老家,还开了个便宜车,正杀杀他徐文武威风。 “算了,你来就来咯,明天记得啊,早上6点在老庙头集合,那里贴花,6点18分18秒出发。” “没问题”徐文武回答的很沉稳。 “哈哈,记得洗下你那宝贝车哈!到时早点准备,莫跟不上我们奥迪!嘻嘻……” 笑完后,陈州就挂了电话,徐文武突然有点想抽口烟,他看着警务站门外,自己那辆崭新的五系,过往的回忆一下涌来,他沉默着看了许久,对自己,又像是对陈州说道: “笑吧,多笑几声,到时你们就笑不出了。” ………… 晨曦皎白,天刚破晓,浅浅的月弯还挂在天边,却已是这初冬的清晨了。 徐文武开着如这晨曦一般崭新的新车,在国道上疾驰,他转过几道熟悉的弯口,从国道转过乡道,再拐入小道。 前面就是家乡。 他微微打开车窗,清新的风灌入车内,带着草香磬人心脾,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这些年,隔一段时间就回一次家,每次的感受都不太一样,总觉得路越来越宽,房子越来越大,记忆里的读书的乡里小学、爬闹过的枯丫老树,却越来越小。 徐文武突然有些懊悔和陈州他们一家斗气,这美好的回家之旅,浪费在他们一家人身上,这时本应该直接去到家门口,第一眼就让母亲看看,自己总算是回来了。 而且,再也不走了。 可偏偏一时上头,就和这种人斗了起来。 乱想间,老庙口就在眼前,那庙前大坪是村会、晒谷、斗鸡等重大活动的必备场地,今天已经停满了黑溜溜的一排车了。 徐文武开过去,都是黑色的奥迪,但款型很杂,A4、A3都有,领头的婚车是一台老款A5,一看就是婚庆公司租的。 而一个梳着背头,穿着西装的胖子正蹲在那A5旁贴车花,嘞的那西裤直像紧身裤。 他知道那就是今天的主角——表哥陈州。 徐文武没吭声,只是把车听到旁边,这时陈州也恰好站起身来,回头看见这台宝马,还一脸疑惑,以为是哪个老板过来问路,却没想到,车窗慢慢摇下来,正是徐文武那张英朗的面孔,正一脸浅笑的望着他。 “哟,表哥。” “……嗯?啊?!你……” 陈州一时间脑袋有些短路,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还挂着疑惑,第一句话是:“你不是说开宝骏嘛?这怎么……” 徐文武笑了笑:“宝骏宝骏,骏就是马嘛,宝马也叫宝骏,没问题啊。” “你这……是你自己的车么?” 陈州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疑惑转为惊讶,但在看到徐文武的临牌后,又转为怀疑。 “你说呢?” 徐文武取下临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陈州抓住机会,仔细看了看上面车主名字,徐文武三个字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而旁边同村人此时都围了上来,徐文武一家过去在全村出名的寡妇弱儿,没想到现在当上了警察,还开上了宝马!? “哇!牛比!” “这么厉害,徐总不简单啊,在东广发财了?带我啊?” 而陈州这胖子脸上表情瞬间打落低谷,但又马上勉为其难的换上一副寒暄面容。 “嗯嗯,混的好啊,来,贴车花吧……” 就是要你这副表情! 徐文武心里暗想,但还是接过新婚的车花和喜字,陈州马上转头去其他车那,像是一刻都不想在徐文武身旁多待,多待一秒都感觉被他的光芒刺眼。 其他人还是围过来同徐文武问长问短,他应付了一阵,还是旁边阴沉着脸的陈州提醒马上要出发了,人群才散去。 徐文武这才有时间小心的在新车上贴好喜字。 而那边陈州正一路给接亲车队发着红包喜烟,这也是燕南这边的规矩了,接亲的车队,不管付没付钱,都要出发前发包好烟,配个红包。 可偏偏陈州到了徐文武跟前时,却一摊手:“哎呀,表弟,我这今天开始没算到你来,红包少准备了一个,要不就算了?还有……那红双喜的烟也太差了,你这开宝马的人想必也看不起这烟吧?” 见陈州对其他人都礼数到位,偏偏就对自己这里空手相待,徐文武知道他在心里打了什么算盘,但也没和他计较,只是一摆手,轻笑道:“没事,我反正不抽烟。” “那就算了咯?” 说完,陈州一转身,看了看表,对所有车喊到:“走啊,18分18秒了!出发!” 轰隆……几台早就热了车都奥迪次第驶出,可偏偏这走在最前面的A5,却匡咚两下,车子居然在这村口趴窝了。 “喔解咯!?莫逗我咯,今天我结婚啊!” 陈州坐在副驾驶,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接亲就出现这个情况,他一下跳下车,让接亲头车的司机赶快看下,还有没有的搞。 这司机也是婚庆公司配的,这老A5就是他自己的车,此时满头大汗的打开前机盖,捣鼓了一阵,回头一摊手:“老板,不好意思啊,这皮带好像断了,这一下换不好咯。” 陈州一下跳了起来:“你怕是逗我吧!这搞鬼哦!我今天结婚啊!那边都在门口等了,我这头车没了,我怎么接亲?那不行,你必须想办法,马上解决这个问题,你们公司不是这样搞的塞!哪有接亲头车刚出发就趴窝咯?这我还没和你算彩头的事,没这搞法不……” 那头车司机也被他情绪刺激,这时干脆耍赖道:“那我也没办法啊,你硬要霸蛮,那我钱退把你咯,我不做这一趟了还不行?” 说完,这司机就把红包掏出来,甩给了陈州。 “你怕是有点宝吧!?你这什么意思?我还没找你麻烦,你这……” 陈州刚想发作,可这司机直接不理他,干脆回车里打起救援电话来,此时旁边人也感觉劝住他,说今天再怎么都是结婚的日子,千万不能动气。 想到这村里规矩,陈州只能咽下这一口气,但是此时接亲头车已经没了,只能想办法从后面选台当头车,但是这头车要挂大车花,胶水重,很多人都不太愿意挂,怕到时印子弄不掉,一时间这几台奥迪居然没一辆愿意做头车。 “这怎么搞!?你们都不肯,那我怎么接亲嘛!那没你们这么个搞法不!实在不行,我打电话给你婚庆老板了,这不能这样不讲规矩不,头车坏了都算了,你们都不肯顶一下?” 他原本以为威胁会有用,没想到这些婚庆请来的司机本来就多少钱办多少事,怎么也不肯就这样当头车,特别这新郎还是这么给嚣张态度。 “那电话随你打咧!反正我不当头车,谁要当谁当!” “就是!” 这个情况下,陈州也没了办法,打电话给婚庆也没用, 就这千难万险的时候,陈州急躁的看向车队后方,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唯一的一个办法。 他走向徐文武,放低了态度。 “表弟,能帮个忙不?” 第六十六章 回家 - 铿锵 - 乌衣 “嗯?” 徐文武愣了一下,他印象中,自己从小到大,这表哥还是第一次求自己。 “能不能借……你的车当头车?” 陈州此时开口,说出来的话是曾经自己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从小,他对徐文武就如同看乞丐一般,一个没爹,没钱,没希望的穷亲戚,怎么也想不到有求他的一天。 说出这话时,陈州语气都有些发抖,他都不太相信徐文武会点头,别说小孩子时候的欺负殴打,就是徐文武长大当了警察后,还不忘处处给他们家挖坑使绊子,其实就是不想看他们徐家过的比自己好。 可现在没想到也有低头的这天。 时间过了几秒,对面宝马车里的年轻警察没有说话,陈州都不敢抬头去看他表情,想着他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陈州突然有些懊悔,为什么要低头,而且明明知道徐文武应该不会同意,反而现在把自己最后那点骄傲都丢了。 “没问题啊。” 可当徐文武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后,陈州一下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个从小被自己欺负的瓜娃儿,居然会在这时候帮自己? “唔……真的?” “嗯。” 徐文武没多说什么,径直下了车,接过他手底下头车的大花环,贴在了自己的新宝马上。 “走,赶紧啊,别错了吉时。” 接着,徐文武明朗一笑,接亲的车队出发,一切重归喜庆。 ………… 新娘其实也是燕南人,住的也近,径直开过去几分钟就到了,但按这边接亲规矩,还是得在外环大道上绕两圈,最后接上新娘后还要到市政府大院里绕一圈,才算是接亲礼成。 这样奇特的风俗,徐文武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今天作为头车,开在车队的最前面,他也没想过为什么自己先前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陈州的请求,原本满腔的愤恨和报复的喜悦,在看到这表哥落魄无路的那一刻,却选择了原谅。 可能是妈妈昨晚那句“再怎么也是亲戚”,让他最后选择了原谅。 “老弟,前面转进去就是了。” 正愣神间,陈州往前岔道一指,徐文武的车转进一条乡道,远远就听见炮竹响起,接着一座贴红挂彩的新建民居矗立眼前,他知道这里就是新娘家了。 乡道狭小不好掉头,车队停在屋前空地上,陈州和伴郎们已经开始“闯屋”,新娘家人都躲在大铁门后,开玩笑嚷着不给红包不开门。 陈州从伴郎手里接过准备的一大筐小红包,从缝隙里面塞了进去,却只听了几声嬉笑。 “红包少了咧!没有八万八千八,这个门开不了咧!” 听到这,陈州犯了难,燕南这边结婚,新娘方堵门,新郎塞红包“买路”倒是惯例,可那都是几十个几块钱小红包就一般能搞定的,很少有人这个时候喊八万八千块的。 “帮帮忙咯,先开一条缝咯,不然大红包塞不进来咧!” 陈州笑着来“缓兵之计”,可铁门后面没有松开,仍是说缝隙够大,从上面扔过来都可以,后面新郎这边催得急了,铁门后甚至塞出一张二维码来。 “男姑子,这是你岳母娘的收款码,莫客气,现金没带没关系,直接往上面转账就是了!” “哈哈……” 里面笑声此起彼伏,新郎这边却在抓脑袋,而且这里面说起来还真是想要一个“大数”,半天不松口,两方就僵持在这里了。 “那你实在不行,就打个五万八千八!这是最低价了!” 里面喊话的声音年纪比较大,估计是个长辈,看来是真要坐地起价,陈州这边是无计可施了,这五万多哪是随便出的?这几乎是坐地加彩礼了。 看着陈州这群人在这手足无措,喊加也喊不下来,里面却又寸土不让,把这原本喜闹的堵门环节真弄成了坐地起价的要挟,徐文武在一旁看得是只觉得好笑,直感叹现在结婚真成了生意合作。 这事原本与他无关,但不知怎么,看到这陈州吃瘪,他心里却快意不起来。 陈州也一下没了办法,他环顾四周,刚好看到一旁的徐文武,万般无奈之下,又跑到他这边求助。 “老弟,这怎么办啊?坐地起价啊,这怎么进的去啊?” 徐文武没接话,只是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布局,这是典型的乡里“四方盒子”的民居,外贴瓷砖,里面三层,不洋不土的,遍及全国的样式。 但他目光很快就看到了侧面一面墙,那里和邻居家的矮墙交界,上面铺了砖,能借力,上面就是铝合金窗栅栏,攀上去就能翻进去,而那里明显连着后屋,他心里很快有了办法。 “你们等我消息,就往后面来。” 说完,他就快步走到那墙边,低身看了看,又踏步在墙上试了试,接着后退几步,然后猛的一段小跑,身子往上一窜,手在邻居矮墙上一撑,空中二次发力,接着转身一跃,右手攀住了二楼的铝合金窗。 然后整个人就猫似的翻了过去。 下面的陈州等人完全看傻了,他们哪里知道徐文武以前警校时障碍赛第一名的样子,这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 翻过墙后,徐文武心里也一阵潮涌,好久没这样上动作了,没想到自己身手还在这里,他略一低头,发现这里是后屋,新娘这边的人都堵在前屋要红包呢。 他机敏的绕过窗户,从侧面楼梯下到二楼,再直接跳到一楼后门处,轻轻打开门栓,招呼愣着的陈州等人赶紧过来。 新娘方这时才发现被人端了后路,一群老少姑娘叫喊着堵过来,但此时已经放虎入内了,陈州“兵不血刃”的接到亲了。 在接完亲往新房去的路上,陈州和新娘坐在后排,这胖子此时憋不住的笑,不停给开车的徐文武递烟递槟榔,但都被这身手矫捷的表弟给拒绝了。 “老弟,你这真是太厉害了,刚刚那几下动作,你在东广那边是当特警吧?我们区分局特警都一般没你这身手。” 徐文武笑了笑:“哪里,这都是以前警校学的,现在早丢的差不多了,这是她们家墙正合适,有地方踏脚。” “哎呀,反正今天没你,这五万多估计逃不掉了。” 陈州想到刚刚徐文武这几下动作,让自己少花了几万块,心情十分不错,但旁边的新娘就笑不出来了。 “你还笑!刚刚我姑妈还在说你们这样接亲不合规矩!哪有跳墙进屋的?我不管,到时反正还要补红包,不然她们屋人会说的。” “好咯,那再说咯……” 说话间,这边市政府的院子也转了两圈了,这边燕南有这个习俗,一般市政府没事的时候,给门岗递两包烟,说几句好话就会放进去,这次也挺顺利,一行人转完往村里走。 很快就到了新房。 看到接亲车队回来,远远的炮竹比先前还响,男方亲属都站着新房前等着,一群人喜气洋洋。 徐文武那姑姑此时更站在最前面,看到接亲车队怎么换了一台头车,开始还有些奇怪,后面看到开车的居然是徐文武,她的脸一下就绿了,好不容易才回复古怪的笑容。 “哎呀,小徐啊,怎么辛苦你了啊。” 看着迎上来的这张抹着大红的老脸,徐文武发自心底的一阵反胃,他只是冷冷回答:“小事,我开新车回来,刚好替表哥接一下。” “哎呀,这么厉害啊,宝马啊?” “还行吧。” “妈,今天真的谢谢老弟了,赶紧上茶啊。” 陈州此时已经对徐文武十分感激,态度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他忙着吩咐招待,徐文武这边也没要茶水,他急着下车往人群中四下张望,就是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果然,母子连心,徐文武一回头,就看见老妈正开心的走过来。 徐妈这些年心情好多了,儿子有出息,女儿也拉扯大了,心里比以前负担少了太多,人也显得年轻许多,徐文武一下上去,就搂住她,两母子半年多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徐文武回省面试时候,匆匆回家看望了一次。 这下抱了几秒,徐文武不觉眼眶有些湿了。 “崽啊,你都有白头发了。” 徐母此时仔细看着儿子的脸,像是看着一件宝物,一处都不肯放过,她没问儿子宝马的事,也没问他上班怎么样,工资多少钱,母亲看到的,都是儿子累不累,老没老,是不是多了根白头发。 “没事咯,这是好久没放假,天天倒班,没怎么睡觉,不过现在好了,我正常上班了,每周都有假,还是长假,到时天天回来陪你。” 听到说天天回来,徐母开心了一下,但很快就收起笑容。 “那不行,工作最重要,你这是当警察的,你还是工作最重要,国家最重要,看娘都是小事。” 徐文武笑了笑:“好好好,我好好上班,但是你不要担心,我现在经常有假,经常能回来看你。” 第六十七章 买房 - 铿锵 - 乌衣 “好好,那就好。” 两母子半年多没见,此时有说不完的话,徐文武干脆陪着母亲找了个位置坐下,说现在工作的情况, “崽啊,你这怎么一下晒这么黑了?你们是不是天天要站马路唉?” 徐母以为徐文武这高速警察就是一般的交警,看着儿子黝黑精瘦的脸,心里一张刺痛。 “你在那东广不是挺好,这当交警也这么辛苦么?” 徐文武笑了笑,他还真没注意自己这几个月的变化,想来这高速警察虽然不用站执勤岗,不用站高峰岗指挥交通,但天天开车在路上跑,加上查缉执法,太阳倒也没少晒,难怪老妈看到自己就一脸心疼。 “我和你说几次,我这不是交警咧,高速警察不用站马路边指挥的,和市里交警不一样,都是高速上面开着车巡逻的。” “哦……” 徐妈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高速都没上过几次,哪里搞的懂其中区别,只是徐文武从小就老实听话,这样说也就这样信了。 她又看着外边停着的那辆宝马,有些诧异道:“那是你买的车吗?不贵吧?多少钱?” 徐文武笑了笑:“这不就是很久之前,你坐过的那台车么,你不记得了?那天不是发照片给你看了么。” “哎呀,我哪认得什么车,反正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开心。” 徐文武看着母亲的脸,时间在她脸上刻下深痕,但在儿子面前,她眼神中仍满是星光。 他想起年少时,和母亲被赶下车,在泥泞中狼狈奔行的那个雨夜,也想起老妈那声“高级车”的感慨,跨越这十多年的时间,自己的不懈奋斗,不就是为了让母亲能坐上这台她眼中的“高级车”么。 徐文武胸口不觉有些发热,他吞了口口水,把这份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情绪说了出来。 他好久没有和人这样说过心里话了,过了几分钟,他不觉眼眶发红,泪珠挂着就要淌下,他只能抬手假装擦汗,掩盖一下。 接着又转过头去,抹了抹眼泪,才平复了心情:“……总之,妈,反正我这辈子不会再让你受气了,也不会再让你辛苦了,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都告诉我,你没事就出去旅游!想去哪?反正你儿子我现在也回来了,以后不用像在外地时那样,每年就年假、春节才能回来,现在我每周都回,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我每周都开车带你出去玩。” 徐文武说的情真意切,徐妈妈眼眶也有些氤氲,眼泪沁红。但今天这开心的日子,她也只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含笑看着儿子,半响才说:“崽,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也根本没想过,更没想要台什么样的车,我当娘的,就是要你过的好,那就可以了……” 其实,在说这些前,徐文武也知道母亲最后会这样讲,但这事,他还是想去做,两人又聊到了徐文武的妹妹。 “艺茹……她今天怎么也没过来?” 徐文武和自己这唯一的亲妹妹也许久没见,而且这姑娘现在叛逆期,微信上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两三个月才会通一次电话,说的也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听到这个闹心的小女名字,徐妈妈脸上神色就变了。 “唉,她啊,我说这陈州结婚,让她回来一下,她说打死都不肯过来,我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大脾气,还说看到你姑姑她就恶心要吐,我劝她也不肯听……” 徐文武刚想说话,却看见旁边那“恶心要吐”的姑姑正走了过来,一脸冷笑道:“哟,这大崽回来了,徐屋里的栋梁回来了啦!” “姑姑。”徐文武也只是冷冷回了一句。 徐文武这姑姑叫徐爱梅,前面看到徐文武开着新宝马过来当头车,心里已然不舒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连儿子结婚都没心情招呼客人,只想过来探听一下,看这徐家小子是不是真的翻身了。 “哟,徐文武又瘦了啊,这听说你现在回燕南了?你之前不是在东广当警察?怎么又回来了?这个跨省也可以调动?” 徐文武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不是调动,直接考的,考回来的。” “噢,那你从发达地区考我们这燕南来,那不是亏死哒?我听他们说,这沿海地区公务员都有几十万一年啦,我们这燕南地方公务员总共不到十万一年,那你嘛这么想不开咧?” 徐爱梅越到后面,语气越阴阳怪气,徐文武本来不想理她,可这人却越说越上劲。 “你这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这沿海地区别人听说调都调不过去,花了通天的功夫都没办法,你还特意考回来?嘛可能有人这样傻咯?你如果有什么事,和屋里人讲,我们也理解你,能帮就帮一下,我屋那个在市里也认识几个人的……” 听到这话,徐文武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他原本都不想理这村妇的胡乱诋毁,知道自己说什么这些人都会往坏的方面想,就让这些人胡乱嚼舌就是了。 但徐母的脸色有些变化,她之前就被这徐爱梅天天念叨,不由信了几分,此时又看到徐文武不出声,心里也在打鼓。 徐爱梅看到她这个反应,便特意对她说道:“黄晨欸,你还是劝下你崽,看现在什么情况,如果还能回去就还是赶紧回去,这东广呆着多好,就算是犯了什么错误,那也有余地吧,这处分几年应该也可以回去吧?” 黄晨是徐母的名字,看到母亲这下眼神越发紧张,徐文武再也按耐不住,冷笑一声,开始反驳:“姑姑,你是说姑父认得市里领导?” 徐文武这姑姑一家,最大的倚仗就是这个姑父,他是当年打仗回来的,后来复员转业到了市园林局,现在是管公园市政的一个小领导,虽然只是一个事业编的股级干部,但在徐爱梅嘴里,那是天大的领导,什么人都认识,什么事都摆的平。 听到徐文武主动提起,徐爱梅这下更来劲了:“对啊对啊!上次他们区领导吃饭,那个管纪律的书记都在呢,怎么不认识?!你的事说出来,可以帮你问问嘛!” 徐文武嘿嘿一笑,说:“那估计搞不定哦。” “怎么会?你这高速上面的,是市里的编制还是县里的编制啊?市里一样能找人。” 徐文武摇了摇头:“姑姑,不好意思,我们既不是市里的编也不是县里的编,我们是省里的编制,我们警官证也是发的公安厅,不信你看。” “怎么……” 徐文武说完,真把新换的警官证拿了出来,上面国徽下面,还真是东溪省公安厅几个字。 他把证亮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我们是省直单位,是高速总队下的民警,还有啊,我这次考回来,真是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为了陪我屋娘,而且我们单位也不像市里的待遇,我们是省直的待遇,这个月也还好吧,比东广那时候差一些,但是也发了一万多……” “刚来就一万多一个月?” 徐爱梅一下懵了,她老公现在才三千多一个月,而自己这侄儿子居然刚来报道就一万多!? 徐文武知道她不看的工资单肯定不回信,干脆拿出手机,把这一个月到账的钱摆在她面前。 徐爱梅数了数短信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这上面写着41391?四万多?你这是几个月的工资?” “三个月的,刚到的,你自己可以算下。” “乖乖,那不是一万四千一个月!?怎么可能?!东溪工资这么高?!” 徐爱梅的惊讶叫声,把另外几个亲戚吸引过来,徐文武见这人多,再也没出示,他只想给徐爱梅一个教训,以后不要再瞧不起自己家,但是也没想过向众人炫耀。 “你这工资那不是比区领导还高!?” 燕南市只是个三线城市,市里领导的工资确实不太高,一般科级干部确实比不上省里的科员,特别徐文武有警衔工资,有加班补助,有公车、公房补助,有政法补贴,有各种福利,确实纯工资来说,他现在一个民警却比市里的一般的领导干部还要高。 徐文武只是含笑不说话,徐爱梅的打击却比她想象的更为深重,这下彻底熄火了,一下连儿子结婚这么大的喜事都失去了兴致,整个人颓废在那里。 一个从小到大,一直被她们家压着打人,此时却成了人中龙凤,本来以为是虎落平阳,结果没想到,人家就算是回了东溪,也还是省里的干部领导! “那……小徐,那你那台宝马是你自己工资买的?” 徐文武笑道:“当然,不然还有送嘛?我肯定是自己工资买的,而且还是全款,不过是以前在东广的工资那时高的时候存下来的,现在价格还可以,重要的是我们买车还有那边的车补,我买的啥价格,你肯定更想不到,下次我再好好和你们说下”。 徐文武说到这,想着干脆就一次把这些亲戚镇住,他便直接又说道: “另外还有件事……就是,我最近准备买房。” 第六十八章 顶梁柱 - 铿锵 - 乌衣 “啊?买房?” 徐文武这句话说得旁人神色都是一怔,连老妈都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这个想法,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 燕南市虽然是三线城市,但文化底蕴浓厚,又有南山这样一个全国著名景点,地理面积也还行,现在整个东溪省的房价现在都已经上去了,燕南作为全省前列的地级市,房价几年前就破万了。 但与房价相反的是,整个燕南却是一个净人口流出城市,当地支柱产业也就南山旅游业,没几个数得出名字的大公司、大国企,所以当地平均收入一直在三四千元左右徘徊,一般年轻人如果不靠家里,哪里买得起房。 但徐文武才上两年班,现在回来就喊着要买房!? 这时,连今天一直吃瘪的徐爱梅都瞬间恢复了先前的不屑神色,撇了撇嘴:“哎呀,买房啊?现在燕南房价可不便宜哦,你表哥今年买的房都已经总价上百万了,均价更是一万一!特别是在开发区,我们家里是凑了三十多万,才勉勉强强出个首付,不简单哦。你这刚上班才几年?还是莫为难你屋娘了,你屋娘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还有个妹妹在读书,没必要,到时房贷都难背。” 徐爱梅这辈子最自豪的事,就是为崽买了这套房,此时有机会当然拿出来在徐文武一家人面前念叨,这套房子也是他们一家人的心血,她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买了后基本上掏空了家底,也没钱装修,搞得今天结婚都没办法在新房办,不能在这么重大的场合显摆一下。 听出这姑姑言语中的酸讽,徐文武只是微微笑道:“不,我没准备在燕南买房。” “哦,燕南市里的房价是有点贵,你们年轻人确实难背。” 听到这里,徐爱梅心里竟如释重负,她开始还担心这小子现在开宝马了,是不是真有了买房的实力?可听到徐文武这下解释没在燕南买,她又心里平衡了一些,随口又问道:“那你是准备在桂湖这边买咯?” 徐文武老家这边属于燕南桂湖区的市郊,典型的城乡结合部,这边离市中心有些距离,房价就没那么高,便宜的五六千样子,在徐爱梅看来,徐文武这小子真是年轻人心高气傲,不懂经营,把以前东广上班的钱全用来买车了。 还不如省点买车钱,那在桂湖都能付个首付了。 听到这,黄晨也急了,她担心儿子乱花钱,忙不迭打断道:“崽,你莫乱买房子了,这边的房子也没必要买,我住这里挺好的,房子没必要重新买。” 而徐文武竟也点点头:“桂湖?确实也没必要吧,家里有这老房子,我妈也住习惯了。街坊邻居都认识,到时把这房子装修一下,门口坪重新打个水泥,砌个花坛,种棵树,住的比桂湖区里的那些水泥盒子舒服多了。” 徐爱梅这下也放心了,她笑了一下:“对嘛,你年轻人,莫工资高一点,就开口上天了,要量力而行,买房没那么容易的,你这刚上班,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没想到,徐文武却又摇了摇头。 “房子还是要买的,我只是说不在燕南买,没说不买了,我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到星城买……” 徐文武这句话一说出,徐爱梅张开嘴一时都忘了怎么闭拢,旁边更是没人说话,连徐文武母亲黄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到……到省里买?” 星城是东溪省的省会,全国新一线城市,房价比燕南更是高一倍多,早就上两万了,好一点的学区房更是看不懂,对于一辈子生活在燕南市郊区的徐家人来说,到那里买房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徐文武却点了点头,出人意料地说道:“对,就是到省里买,我研究过了,燕南的房价现在虽然比星城便宜,但说实话,我们这里根本没什么发展潜力,也没什么好的教育资源,二本都没几座,大企业也没有,厂矿也不行,人口这几年都是净流出,工资水平也低,根本涨不上去,现在就全是水分。” 这番话一出,徐爱梅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抿着嘴想着怎么反驳,而旁边邻座的亲戚这下都转过头来,看这最近风头最火的徐家后生是不是说胡话了。 徐文武却继续侃侃而谈道:“……但是星城不一样,你们看星城最近的人口数据,虹吸效应十分强,可以说全省的年轻人都还是往那里聚集,毕竟省会嘛,机会多,而且大学也多,教育资源更不用说,今年高考,全国前十的高中里面,有三座高中都是星城的!这一方面虽然有偶然性,但不可否认,星城的教育资源全国前列,经济那些就更不用说了,这平均工资更比我们燕南高哪里去了,我看我们省里这十几个地级市,就还是只有星城的房价有潜力,会继续涨。” 本来以为这小子说在燕南买房是夸海口,吹牛皮,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憋了个大的,现在居然说要到星城买房? 脸色不好看的徐爱梅冷笑一声,说;“那你要说星城好,那我们都晓得省会肯定比我们燕南要搞得好啊,问题是你有这么多钱吗?买得起吗?两万多的房子?开玩笑啊,那不得动不动就一两百多万?” 徐文武知道这个姑姑会说怪话,此时倒也准备了应对。 “钱还好吧,其实你们要对比一下同样新一线的城市,星城的房价是最低的了,比东广那边动辄五六万,甚至上十万的均价便宜多了,在东广上班的时候,我虽然工资高一些,但是我不觉得我能买得起房,现在回东溪后,我倒是觉得自己完全能负担起这边的房价,其实我现在就差不多留了个小户型的首付,就等这边公积金交满一年,明年就可以买了,现在就差不多可以准备开始看房了。” 徐文武这番话,让徐爱梅等在场的亲戚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没想到这徐文武这么厉害,在东广几年下来,不仅买了车,还能存个首付。 黄晨的脸上却是喜不自胜,她眼角眉梢都压不住的上翘,此时手上却不住扒拉着儿子的衣角,意思要他低调一点,在这些亲戚面前这样高调露富,可不定是什么好事。 徐文武明白老妈的意思,轻轻压了压她的手背,他也知道这下算是在这帮子亲戚面前彻底露了底。 但他就是要这样狠狠地炫一把,一方面是替母亲这么些年的委屈欺悔出一口气,另一方面也要让这些恶邻怨亲们知道一下自己的实力,别再到自己家门前搬弄是非! 徐家不是没男人,男人现在起来了,是顶梁柱了! “咳咳,哎呀,那就恭喜啦啊,看不出欸,这现在徐文武出息了现在……” “啊,对,那以前哪晓得小徐能一下考到东广,现在又考回来,还是省里面的单位,哎呀,厉害厉害……” 几个邻桌的姑妈阿姨这下反应过来,纷纷对徐母一番恭维,也都说对徐文武刮目相看,连徐爱梅此时也在这气氛下,勉勉强强地说了几句好话。 这边鞭炮声适时的响起,一行人才醒悟今天才是陈州的婚礼,前面都围着徐文武聊天去了,这下纷纷起身张罗起来。 徐文武也不再多说话,陪着母亲好好吃了个喜酒。 接下来的几天,徐文武在家忙着买电器,修家具,开车载着黄晨到周边也转了几圈,这次的长假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就到了归队的日子。 这天一早,明明下午才交班,吃完中饭,黄晨就把徐文武往队里赶,生怕影响他工作。 徐文武也没办法,又开车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把家里新买的电视调试好,才开车往回赶。 好巧不巧,刚驶入自己大队辖区,这边值班室的电话也恰好进来了。 “喂?” 徐文武以为是通知他们新警下午回队开会的,本来交接班就有例会要参加,可没想到那边的语气却很焦急。 “徐哥,你到哪了?” 徐文武一愣,先瞟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奇怪道:“我在路上啊,现在四点多啊,不是六点开交班会么……” 那边接警员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哎呀,我知道,是现在马市段有个警,有点复杂,是一个逃逸事故的,大队这边不肯接,说上次李大说了,警务站的事故现在由警务站负责……”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明白过来,他点了点头:“对,是我们负责,什么情况?” 见徐文武接下警情,小姑娘松了口气,便马上简略地把情况说了一下:是高速公路旁边的一户居民报警,说她们家的狗上午不见了,下午时候,在高速路上发现了狗的尸体,看样子应该是被车撞了,但是现在没看到肇事车,要我们高速警察查出是哪台车撞的,把那台车找到,还要求给她们赔付到位。 接警员一般传达警情时,都是复述当事人的原话和诉求,徐文武听到这语气,就明白这又是个麻烦事来了。 第六十九章 逃逸事故 - 铿锵 - 乌衣 “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到警务站了,我换衣服马上过去。" 徐文武说完,便挂了电话,他心里有些诧异,虽然警务站这之前就说了要开始接事故,但自己这还在休假归队的路上,大队就把事情安排过来,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涉嫌逃逸的事,就让自己这一个新人来处理?他们也放心,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微妙。 但他也没多想,到了警务站,正值班的白宇看到他进门,喜笑眉开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不是还要去大队开交班会嘛。” 徐文武把东西一放:“别说了,有个警情,要过去看下。” 他一边把给白宇他们几个辅警带的零食特产放下,一边准备上去换制服,这时才发现警务站里的等候区,正站着一个女当事人,站在窗口前,像是办事。 南山警务站除了日常检查登记以外,来的最多的就是问能不能交罚款的,每日里来来往往的司乘人员多了,徐文武也没在意,只是这女当事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挺青春靓丽的,便随口问道:“女士,你有什么事啊?” 结果这姑娘还没开口,旁边的胖辅警白宇就接过话:“哦,这是一个过来报保险的,我本来说我们这里只是个检查登记的警务站,再说民警也没在,让她往大队去,刚好你回来了,你自己看下呗。” “报保险?发生事故了吗?” 徐文武一愣,便问她什么事故,什么情况。 这姑娘此时有些支支吾吾,神情也不太自然,就说自己叫程虹,在前面高速上撞了个石头,然后车子前面保险杠就撞坏了,但是勉强能开,就慢慢开到最近的这个服务区里面来,没想到刚好看到有个警务站,就过来问下能不能报保险。 “那你车呢?” “就停在旁边。” 徐文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先陪这当事人去看受损的事故车,这是一台白色的奥迪A3,前保险杠已经撞裂,镀烙条碎了一片,又接过车钥匙,打开驾驶室,看了一下仪表盘,又一边摆弄,一边说:“你技术可以啊,这都亮了几个故障灯了,你还能开到这。对了,你这行车记录仪可以用吗?” 这女当事人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记录仪……好像没内存卡,估计没拍到撞石头的过程。” 徐文武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趴下仔细看了看底盘,才看了几眼,他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马上回站里翻出执法记录仪,仔细把受损部位拍了几遍,最后才起身和这姑娘交代:“等下就不要开了,在警务站等拖车吧。” “为什么呀?这……拖车要钱吗?” 徐文武看了她一眼,说:“你水箱都裂了,前面撞这样,能开到服务区算不错了,勉强上去有危险,而且,这你有保险吧?高速公路上发生事故,报保险后,拖下高速这一段都是保费里出的,这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这叫程虹的姑娘看起来舒了口气,又问自己这车等会能不能直接拖到4S店去,她想早点开始修。 可徐文武此时却摇了摇头:“不行,你这车可能要扣到停车场去。” 这程虹一下急了:“为什么呀?我一个自己撞石头的小事故,不就报我自己保险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要扣车?” 徐文武冷着脸看着她,说:“你确定你是撞石头么?我怀疑你是肇事逃逸。” 听到这,程虹整个人一下激动起来:“什……么?什么叫肇事逃逸?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撞到什么了我?你们凭什么扣车?那我不报保险了!我走,不用你们管!” 这姑娘情绪激动,真一下从徐文武手上夺过钥匙,就要强行把车开走,却没想到徐文武移了一下身子,挡在她和车门前。 “你干嘛!?你们交警要对我做什么?!你们没权利扣人吧!” 徐文武无奈地看着她表演,斜睥了她几眼。 “我说了,你涉嫌逃逸,你撞到的不是什么石头,是一条狗吧?对不对?” “你……” 程虹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徐文武就示意她闭嘴。 “我知道,你会要我拿出证据?我给你看。” 说完,徐文武在这风中探出两根手指,并拢拉长,像是捻着什么,但从程虹的角度看去,他手指间空无一物。 “你在发什么神经!?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再拦我就投诉你!” 徐文武没理会她的威胁,反而示意她靠近一点。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程虹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凑过去,却慢慢看清楚徐文武手指间拉扯的是一根金色的细长毛发。 这一下,程虹脸色突变。 徐文武撇嘴笑了笑:“不用我说这是什么了吧。” 程虹当然知道,这民警手指尖捻着的,是一根动物毛发。 “你……你怎么找到,哦不,你怎么能说这是我车上找到的?” 程虹还想垂死挣扎,徐文武却没理她,打开执法记录仪:“这是在你这台奥迪保险杠上发现的,绕在上面了,还有几根呢,提取过程我也用执法记录仪拍了,你要是怀疑,我也可以放给你看。” 听到这,程虹一下就面如灰土,徐文武继续说:“你以为自己把行车记录仪内存卡拔了就没事了?前面我们就接到狗主人报警了,刚准备追查,刚好你自己主动找过来,但你也别觉得运气不好,就算你这没送过来,我们到时调卡口照片,一样找得到你!撞了人家的狗,当场报警就是了嘛!这逃干什么呢?这本来只是财损事故,但你这一跑,整个性质就不同了!” 越到后面,徐文武语气越发严厉,程虹又恼又气,眼泪都开始打转,但现在铁证就在这警察手里,只能承认下来。 她说今天其实是借的朋友的车,从燕南往南山走,结果在高速上开始开得还好,突然旁边高速草丛外钻出一条大狗,她一下就傻了,来不及任何反应,就撞了上去,车子往前开了一段,她才敢停车检查,这时往前面开了很远了,已经看不到那条被撞的狗了。 “……我又不敢开回去,不就只能往前面慢慢开,就开到你们这里了。” 徐文武举着执法记录仪,继续问:“那你怎么不报警呢?这也只是财损事故啊。跑干什么?” 程虹憋着嘴:“我哪知道会有狗窜出来啊!我又没遇到过这种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就往前开了,我也不是想跑,更不是你说的什么逃逸……” 这姑娘越说越委屈,眼泪都掉了下来。 但这种当事人“当面流泪,背后骂娘”的事徐文武见多了,也没怎么反应,就说先到里面做笔录,等下通知狗主人过来再说。 程虹听到这,才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警务站,徐文武一边给她做笔录,一边联系对方,那边听到说这么快就找到肇事者,一下也很激动,嚷嚷着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这边程虹可怜巴巴的看着徐文武:“警官……我这到时怎么处理啊?” 徐文武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还能怎么样?这肇事逃逸,扣车,拘留,罚两千,而且这损失保险公司那边可能都没得报,因为属于肇事逃逸,不在保险理赔范围内。” 听到这么严重的后果,程虹一下站起来,脸上又要哭出声来。 “警察哥哥!你别吓我好不好!那我怎么办?我还是在读的大学生啊!这拘留是不是进档案的?那我还怎么考公务员?” 徐文武心里好笑,这拘留又不是刑罚,怎么可能影响政审,不过看这姑娘这么害怕,效果还是达到了。 于是,他脸上还是严肃,语气却放缓了很多。 “你先老实把情况都说清楚吧,再配合我们工作,把那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拿出来,我会酌情考虑的,不影响你正常就业。” 听到这,程虹一下把挂在睫毛尖翘处的泪珠子都逼了回去,不住点头,保证现在开始绝对百分百配合,讲的都是实话。 徐文武心里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干派出所,干的活百分之九十都是干调解,而这现在干高速警察,处理事故很多时候也是处理双方关系,也有调解的内容,他早就有丰富的经验,知道这事故说大不大,说麻烦倒也麻烦,真要定性成肇事逃逸,这姑娘得大出血,还一下走不了。 关键在双方态度,能把事处理得双方都能接受,那就是好的调解。 但问题就是双方这个态度,从来都是火星撞地球,没几个态度好的,都有自己的诉求,而徐文武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就擅长处理这种情形。 其中的诀窍是前期都要给双方施压,先压降两方的预期,留出协调的空间,最后再从中找到平衡点,不然上来各自都眼高于顶,漫天要价,怎么都谈不好。 这就叫“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而现在,先“取法其下,再得乎其中”,这双方都能拿到超出预期的结果,自然喜出望外,更好谈拢。 第七十章 悍妇 - 铿锵 - 乌衣 “等下对方狗主人过来,你自己态度先好一点,我也会尽量帮你争取一个合理的赔偿价格,大家能正常按事故走完程序,不影响你正常上课生活就很好了。” 徐文武说完,这边程虹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再也不说一个不字。 但徐文武没想到这事远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半小时不到,就听到警务站门外,一台面包车停了车,徐文武起身走过去,一看到车牌,就心叫不好,这是马市本地的车,那这一面包车,岂不是…… 果然,这台五菱侧门一打开,七八九十个人就前后鱼贯而下,旁边徐文武看着有些皱眉,而那程虹都看呆了。 难怪都说在路上永远不要招惹面包车这种古早港片里黑帮运人的专用车辆,因为下来的不知道是十几个人还是一个人。 “是哪个把我贝多撞死了!是哪个?!” 果然,是狗主人气势汹汹地领着人来了。 “先别激动,我们是高速警察,这边是我们通知你们过来的。” 看到程虹表情害怕,徐文武上去把人迎了下来。 “你们通知我们过来,那人抓到没有?是她吗?” 为首的狗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染着黄头发,神情凶恶,倒是马市镇边常见的悍妇模样。 这妇女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自然发现了神情萎顿的程虹,指着她就上前两步。 “就是你吧!你撞死我狗就想跑啊!?” 她嘴上喊个不停,手上动作也不断,扬起手,一耳光就要抽下去。 “哎!别动手啊!” 徐文武赶紧将两人隔开,这才免了程虹一顿好打。 但这妇女还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嘴里喋喋不休,那气势撞死的何止是她一条狗,简直和撞了人一样。 徐文武此时心底倒慢慢反应过来,这妇女毕竟是马市本地人,又自己占着理,态度肯定嚣张,但他也必须把控局面,挺身一站,喝止了这人的手上动作,又把无关人等先赶出去,给双方一个调解的空间。 “你是狗主人吧?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处理就行了,叫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呢!?我这是警务站,不是菜市场,不是人多就有理的。” 那妇女斜睨了这年轻警察一眼,还准备反驳,说这都是她家里亲戚,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帮忙。 徐文武一瞪眼:“你今天想不想好好处理这个事!?想处理就听我们民警的,不想你现在就继续吵,但那我就先把你这超载的事给先罚了!你这面包车七座的吧,你刚刚下来多少人?一二三四……”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执法记录仪,开始数了起来,这妇女看到这警察看起来年轻,气势却一点都不虚,倒也安分下来,赶紧换了一副面孔,答应让家里人先出去,求高速警察这才就先别罚了。 徐文武看她总算开始配合,便先停了动作,让白宇给她搬了个凳子,坐这边先讲清楚事情原委。 这妇女说自己姓陈,叫陈月娥,就是住高速路旁的马市镇宝盖村的,家就在高速路旁,这狗是她两年前花一万块买的,养了两年,待它和自己儿子一样,没想到今天早上起来没看到狗,就到处去找,可今天一直没找到,她就越来越不放心,下午时候,她突然想到这狗喜欢到高速路旁去刨地,就想着到路上去看下,没想到就看到这狗躺在路边车道,狗嘴边一摊血,里面骨头都撞碎了,她就赶紧报警,这后面交警就通知她来了。 “同志,我这狗买的时候一万多,现在养了这么久,起码要赔我三万,不然这事没得完!” 这狗主人陈月娥,最后语气强硬的做了“三万”这个总结,徐文武看着她样子,提出三万这个数时,底气十足,而旁边撞狗的程虹也被这个数给震惊了。 “三万!?你怎么不去抢!” “你怎么说话的,我说了这狗本来就是一万多买的!还养了这么久,怎么!不值这个数吗?” 果然,两人开始吵了起来,徐文武叹了口气,打断道。 “先别吵了,狗现在在哪?” 陈月娥一脸无所谓道:“这我自己屋的狗,当然我自己处置咯,当时就路上捡起带回去了。” 徐文武想看狗的品种,又问。 “你手机里有狗的照片么?我先看下。” “你要干嘛!?” 陈月娥一脸敌意的看着徐文武,反问道。 徐文武压住心里的不满,解释道:“我看下这狗到底是不是你的啊?这你有没有什么养狗证之类的?还是有什么别的证明材料,给我看也可以啊。” “哦,那我们这农村里的狗,哪会办些那种东西……” “那就对了啊!你不给我看照片,又拿不出证件,你怎么证明这狗是你家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 徐文武这样强硬的一怼,陈月娥倒也服软了,此时拿出自己的旧手机,上面拨动几下,翻出几张照片,递到徐文武面前:“喏,这就是我屋贝多照片,小领导,你自己看,这有去年的,也有今天被撞的照片,这还不是我屋的狗?” 被叫“小”字,让徐文武心里有些不爽,但凑过去看到那狗照片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莞尔。 这照片里就一条普通的农村土狗,黄头白耳的,尖嘴圆头,样子还有些囧,哪里有值一万多的样子?也难怪这陈月娥前面不肯亮照片出来,她还是心虚,知道这农村土狗最多一百块钱一只,甚至都不用钱,哪家养了一窝,自己去拿就是。 虽然猜到这陈月娥是漫天要价,但不得不说她准备得还是充足,这狗躺在事故现场的照片也拍了,倒也能确实证明是被车撞的,省了自己去现场复勘。 “好了,照片我看了,这确实是你家的,但你这狗怎么也不值你说的一万吧?” 徐文武指着照片里的“贝多”,皱眉道。 “怎么不值呢!?这我自己养的狗,就和我亲人一样,对我来说,这它就值这个价!” 陈月娥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现在能要钱就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把狗说成自己儿子都行。 “你……” 徐文武压下心里的反感,这农村压鸡撞狗的事多了,漫天要价的事更不少,甚至都是一种常态,也难怪以前走南闯北的司机,最怕的就是走乡道撞到老乡的鸡鸭动物,随便一头就要大出血。甚至有些地方,村民们给鸡鸭喂食时,放的就是汽车喇叭声,为的就是让自己放养的这些个鸡鸭,听到过路的汽车喇叭声时,就一窝蜂的跑过去,能恰好的“被撞到”,一只鸭卖集市上只能卖几十块,但被撞死可就是几十几百倍的价格了。 这也导致许多大车在偏远乡道,明明知道撞了东西,都不敢停车,就是这个道理。 毕竟,穷乡僻壤出刁民,靠山吃山靠路吃路,这些话语都是总结出来的朴素“真理”。 徐文武脑海里转了这么几转,这些个道理他早就懂了,可这种事,今天真落到自己眼里,还是会觉得是一种恶心的陋习。 看了一眼旁边都要急哭了的程虹,他清了清喉咙,说:“大姐,你这狗……能不能算便宜点?这我们都不是瞎子,不管从品种还是别的情况来看,这也不要赔几万这么多吧?人家姑娘也算承认错误了,这现在也愿意在适当范围内,给予你补偿,你也给个实数吧。” 陈月娥哼了一声:“两万八,再少不行了!” “这有什么区别……” “不愿意给就打官司啊!而且她这个哪叫什么承认错误!?她这个撞了就跑,明显就是那个那个……逃逸!那要把她捉起来的!这光天化日的,你们警察总不能枉法吧?” 本来还想争执一下的程虹此时面如死灰,她最怕的就是逃逸这两个字,担心对自己就业有影响,这马上要毕业了,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影响自己就业吧。 而看到这小姑娘神情一下紧张,陈月娥越发得意,她前面来之前就特意问了人的,知道这逃逸和没逃,处理起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抓着这个点继续说道:“是吧!这如果没两万八。那让我到哪里告,我都要告到底!没这个数不行!这哪有这种事,撞了人家的狗就开车跑哦?这就是逃逸。你们警察现在就要把她捉起来!” 程虹越听越怕,想到真要是被关起来,那怎么办?!想到这,她一咬牙,只能准备答应下来,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凑钱,找家里父母去开口,说自己闯了祸。 “那我只能想办法……” 可她话没说完,旁边徐文武就拦下她,打断道:“等下,陈女士,请问谁说了这个是逃逸事故?” “啊?” 陈月娥被这警察的话弄懵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徐文武继续说:“现在只能证明这狗确实是被这姑娘撞到的,但是还远远够不上逃逸。” “为什么!?”陈月娥一脸震惊的问。 第七十一章 乱麻 - 铿锵 - 乌衣 看到咄咄逼人的陈月娥,徐文武坦然道:“不如应该说,最开始就没人说这个是逃逸事故啊,我现在只是提醒你,不要先入为主,不要有一个太严重的心理预期。” “怎么这就不叫肇事逃逸了!这狗撞了之后,她把车都开走了!怎么不是肇事逃逸!小同志,我发现你说话蛮偏的啊,你是哪里人?我就是马市人,我屋里也是有亲戚认识你们本地交警队的,找得到人的我告诉你!别逼我找你领导啊。” 陈月娥说这话时,声音拉得特别高,故意说给屋外等候的朋友听,这一下见里面有起冲突的架势,屋外那些人一下也沸腾起来,吵着就要进来助威,被白宇他们一拦,才安静下来。 听到陈月娥的威胁,徐文武反而先笑了起来:“我是哪里人不重要,我们交警裁决处理事故,讲究的是一个公平公正,和你认不认识我们领导没什么关系,你让我们领导来,这个事故该怎么划责任,还是怎么划责任。” “那你说,这凭什么就不是逃逸?” 徐文武也没解释,而是转过面前的屏幕,使其面向众人,接着敲了一下键盘,上面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这是当时她所驾车辆的行车记录仪记录的视频,上面还原了事故全过程,你自己看。” 陈月娥凑近了屏幕,她没想到这警察这么快就把行车视频翻出来了,有些惊讶。 视频是车内视角,开始只是高速上正常行驶的画面,很快视频中就出现了一段她熟悉的路段,陈月娥一下差点喊出来:“对对!这就快到我家旁边了!” 她家住在高速路旁,路侧的护网被她们村的村民剪了一个口子,方便她们进高速公路上捡柴砍木,还能捡点瓶瓶罐罐,陈月英的贝多也是常从这里钻上高速,上来乱窜。 “注意啊,马上就要撞了。” 徐文武指着视频,果然过了不到两秒,视频中一样黄色事物飞快地窜出旁边的灌木,直直地往路中间跑去,恰好钻进这台小车车底,吓得视频里面程虹一声尖叫,接着嘭的一声,一个事物撞飞到右侧路肩,这台车也停了一下,此时已经清楚看见那“事物”就是那条叫贝多的黄狗。 “这下清清楚楚拍到她撞的,还有什么好说?!” 陈月娥刚扯着嗓子喊两句,就被徐文武一下打断:“你先看完!” 他一声低吼,屋里又安静下来,此时画面里,那条叫贝多的狗哀叫了两声,在地上挣扎了一顿,居然又一瘸一拐地站直了,往旁边走去,消失在画面里。 而此时,这台车也恰好往前面开去,接着就驶离了事故现场。 “这……” 陈月娥眼睛都看直了,她不知道这警察给她看这个有什么用意,旁边程虹也一脸发懵,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不敢随意出声,一屋人都等着徐文武出来解释。 全场焦点的徐文武暂停了画面,对着一脸疑问的众人,敲了敲屏幕,说:“这下看明白了吗?还有啥好说的,这就是个简单的财损事故,别扯什么肇事逃逸了。” 陈月娥老眉一皱,当场就不肯罢休,说自己什么都没看明白。 “还不明白?” 徐文武往后面拖了拖视频进度条,回到撞完后,那贝多一瘸一拐往前走的时候。 他指着右上角的受伤黄狗说:“这很明显了,这狗是往前面走了吧?死去的地方也不是狗被撞到的地方吧?” 陈月娥懵懂的点了下头,贝多确实是走了几十米后,才躺在路边的,但她很快就回过味来,马上反问:“这和她逃了又有什么关系?” 徐文武抬头道:“怎么没关系?这狗自己都先走了,你告诉我,这车留在现场干什么?” 陈月娥一下愣住了,过了几秒才提出反对:“这……这狗能和人一样吗!她撞了我的狗,她就跑了!狗不懂事,她能不懂事嘛!” 徐文武没理她,反而又问:“我问你,这附近有野狗没有?” 陈月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被徐文武连问了几遍,才回答:“这高速路边的乡下地方,有野猫野狗不就正常么?” 徐文武点了点头:“那就是了嘛!我现在说的,就是这位程女士当时的状态,她一个女孩子,开着不熟悉的车,在高速上撞了一个陌生事物,一下受了惊吓,发现是一条土狗,我问你,你怎么判断这样的一条狗是不是有主人的?你又没给你们家狗带项圈,系狗绳,这人家就以为是一条野狗,在她看来撞了之后,现场就她一方当事人,驶离现场也没什么吧?” 徐文武这样一说,旁边程虹此时也反应过来,赶紧帮腔:“对啊!我当时真的完全吓傻了,根本都不知道撞了一条什么狗,还以为是一条野狗,看到它跑了,我害怕,自然也就开走了” 程虹前面被这本地的狗主人给吓到了,一直不敢说话,幸亏徐文武帮她在解释,这下见整个事都能理顺了,她也赶紧站出来说两句。 倒是陈月娥这下懊恼起来,自己确实没给贝多带过项圈什么的,这下没想到反而成了人家的话柄,不过农村乡下的,哪里会想到给土狗搞些这种东西。 “那……那她跑什么?明显有亏心事啊!” “我不跑干什么?你们家这“当事狗”都跑了,我留着干什么!我为什么不能走?” 陈月娥一下没听清,以为程虹骂她,一下咆哮起来,上去就一把抓住程虹头发,抬手就要一巴掌下去:“你骂谁是狗!?你他妈……” “哎呀!” 程虹一个在校女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说不过就直接动手的人,一下愣着被扯住头发,人也痛得弯下腰,幸亏旁边徐文武赶紧上前,一把隔开两人。 “能不能好好说!谁敢动手,我马上把人送派出所去!” 他这一下怒喝,总算震住了陈月娥,这悍妇才松开了程虹头发,而那几下,让这姑娘眼泪都吓出来了,这时整个人都躲在了徐文武背后,都几乎不敢探头。 “都给我老实点!特别你!陈月娥,在我们交警面前还这个态度,我看是不是要先给你上个手段?” 陈月娥悻悻收手,双方红着脖子隔着几米喘了几口气后,徐文武才问:“能不能再谈!不能谈就给我都去派出所,事故的按事故算,刚刚动手打人的按打人算!” 见这年轻警察动了气,陈月娥也怕了下来,赶紧便表示不再有动作,徐文武冷眼一指。 “那你先道个歉!动手干什么!以为我们高速警察就收拾不了你啊!” 陈月娥满心不甘,但也只能低着头,小声对程虹致歉,表示刚刚自己一下激动了。 程虹这姑娘前面真被吓到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抓头发,好在旁边这名警官拦下了这村妇,不然今天真就是傻眼了。 不过这事还是要解决,她气恨恨地咬咬牙,说还是把事故早点解决。 “那好,都不啰嗦了,我现在就让双方再说一个数,把钱谈拢了,接下来该修车修车,该回去回去,事情早点结了。” 陈月娥前面说理不占便宜,气势上又被压了一波,但此时喊价还是没怎么退让,一边开口,一边还是伸出两根手指。 “那……你们这样讲的话,就两万!赔两万吧!” 听到这女人打了自己,现在还要两万,程虹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旁边徐文武帮她回答道:“两万?我看是有一点问题的。” “什么问题?” 徐文武正色道:“小数点问题!往后面挪一个小数点还差不多,两千,我看这个数就行了。” 陈月娥没想到被砍了这么重一刀,当即表示不肯。 “我这狗买来就一万多,养了这两年!怎么可能只值这么一点钱!而她撞了我的狗逃逸了,还只赔这么点钱!?怎么可能!那我怎么都不同意。” 徐文武冷哼一声,解释道:“你这个狗买的时候有开票吗?还一万多,别乱讲好不好?再说这个逃逸,我前面就说了,根本不构成,这个主观上人家姑娘在当时根本没办法分辨你这个狗是不是有主人的,再说了,我前面还有关键的一点没讲,你这个狗主人,放任自己的宠物狗,不系绳索,不戴项圈,进入高速公路这种封闭路段,造成事故,你本身的责任更大你知道么!你现在还跟我争论这个养了多久?我就再问你几个问题,我们这里农村养狗也要办狗证,你有没有合法饲养宠物的手续?你有没有尽到饲养人的义务!?” 被徐文武这样一番呵斥,陈月娥苦着脸,纠结了半晌,最后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而躲在徐文武身后的程虹,对这个数额也能够接受,便按这个数额签了一个调解书。 这边狗的事处理完,徐文武又给程虹按财损事故开了认定书,这姑娘眼巴巴地等着徐文武把简易事故认定书打出来,确定上面没有逃逸情节后,才一下放了心,一边连声感谢,一边赶紧在上面签了字。 “谢谢你……徐警官。” 程虹向徐文武投去感激的目光时,他却完全没有理会,而是对着屋外正上面包车,准备离开的陈月娥一行人,喊了一声。 “先别走!陈月娥,还有事找你!” 第七十二章 逼人时刻 - 铿锵 - 乌衣 陈月娥此时都已经坐上面包车,往前面准备开了,却被警务站里的徐文武叫住。 “啊?还有啥事?” 徐文武上前,拦下她们一家人,对面包车司机说道:“师傅,驾驶证/行驶证出示一下。” 这面包车司机是陈月娥叔叔,一脸纳闷道:“找我干什么?这钱都结了,还干什么?” 徐文武没理会,还是强硬地把证收了,然后对着这司机掏出执法记录仪。 “超载,罚两百扣六分,你们这面包车七座的吧,你这多少人呢?自己数一下。” 陈月娥先不干了,在旁喊道:“哪有你这样的!?你这个小警察,刚刚我就觉得你向着那丫头片子了,现在你是看我要走了,还来报复的吧?” 徐文武瞥了她一眼:“我不存在所谓的报复执法,只是对发现的违法按正常程序处置而已,请您配合。” “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陈月娥咆哮起来,徐文武只是冷哼一声:“欢迎监督执法,要不要我告诉你举报电话多少?” ………… 开完罚单,又等了接人的车,陈月娥一行人气急败坏地走了,徐文武这才松了口气,旁边白宇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可以啊,休假回来第一天就一个投诉,你这个投诉量估计大队第一了啊。” 徐文武苦笑一下:“没办法,这干警察,不存在所有人都满意,要真干好警察,就得得罪这些违法分子……” 他话没说完,斜眼瞥见程虹居然还没走,奇怪道:“你还有啥事?这认定都给你下了,正常走保险就是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姑娘却面色尴尬,小心说道:“警官……还是谢谢你,刚才我真以为自己要被拘留了。” 听到说起这个,徐文武摆了摆手:“你千万别说谢,我本来就是秉公执法,你撞狗这事,确实按正常来说,不是你的责任,应该是看护人的责任,但是偏偏你选择了驶离现场,这客观上属于逃逸,但主观来说,又不完全是你的问题,而且你所处的情景,也确实有可原谅的地方,所以我没认定你的逃逸,但你后续的行为,决定了你要担这个事故的全部责任……” 徐文武以为这姑娘还在因为事故责任而疑惑,便侃侃而谈起来,但程虹却越听越安静,最后实在忍不住,才打断还在仔细解释事故划分原理的徐文武。 “那个……徐警官,是这样,我对事故责任没有异议,就是还想请你帮我个忙,能不能帮我送到南山市去,我是南山医学院的,我今天晚上要考试呢,赶不到就完了……” “啊?” 徐文武一愣,没想到这姑娘道谢是虚,找免费交通工具才是真。 “送你去南山市里?可是你这不是有拖车来吗?你跟着拖车下去就可以了啊。” 程虹此时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我这车是我朋友的,我刚刚和她联系了,她让拖车把车拖到燕南市去,而我要去南山,就不是一个方向了。” “这样啊……” 徐文武有些抓脑袋,这每天高速上面来来往往的乘客多了,求助也多,他看向旁边的胖子辅警白宇,此时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用想都知道是要劝自己不要答应。 他还记得之前刚来没几天的时候,这经验丰富的老辅警就提醒自己:这高速上面几乎每天都有被甩客、坐错方向、上个厕所车开走了的情况,这种事多了去了,这高速警察又不是高速客车,每天处理这种事,那本职工作还干不干? 想到这,徐文武便对白宇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他意思,自己马上就拒绝。 “程女士,是这样,我们不方便……” 可没想到的是,徐文武话说了一半,旁边白宇居然抢先开口道:“哎,没事,我送你去南山!” “啊?” 徐文武一下愣住了,这浓眉大眼的!居然自己说过的就忘了!? 他看着白宇那积极样子,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一下反应过来。 呵,还不是看这程虹长的可爱,又是还没毕业的女学生,这就激动了?想犯错误了?这小子啊,都主动接过程虹的背包,准备开警车了! 他忍不住在背后重重咳嗽了几声。 “咳咳……等下,宇哥,你准备怎么送?” “额……开警车送下?这不就顺便巡逻了吗?” 徐文武实在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忍不住打断道:“你给我稍稍,开警车?那成什么样了!你给我注意一点形象。” 说完,他又转向姑娘这边。 “这样吧,你作为事故当事人,实在有困难,那我还是送你一趟,坐我自己私家车过去吧,我下午就赶回队里开个会,我们大队部也在南山,算是顺路了。” 听到有车坐的程虹,开心地一下跳了起来。 徐文武苦笑一下,这下捡了个麻烦,但答应了还是得去做,便领着这姑娘,上了自己的五系,临出门时,还不忘提醒一脸沮丧的白宇,要他守好站,自己晚上就回来。 ………… 和莫小妙一样,坐上这台新宝马的一瞬间,程虹就愣住了,她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警官,又看了看这车里的内饰,憋了好久,才忍不住问道:“徐警官,你们这单位也待遇太好了吧,你这么年轻就开宝马!” 徐文武苦笑一下:“没呢,我这又不是靠这里的工资买的……” “噢!我明白了,那你一定是家里很有钱,对吧?我刚刚看他们那几个都听你的,你还是个领导吧?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你肯定是个二代!唔,肯定的……” 程虹想到这,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接着像是想通什么一样,神情居然一下就乖巧起来,闭拢双腿,坐姿也一下端庄淑女了起来。 “咳咳……徐警官,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名字你知道了,我现在在南山医学院护理专业读大三,我明年初就开始实习了……” 这话听到徐文武耳里,却让他一肚子疑惑:什么鬼?语气怎么一下这么柔媚起来了。 “啊?哦,噢,那挺好。” 徐文武本来在专心开车,没怎么想搭理这姑娘,却听出这程虹语气有了明显变化,他只能敷衍两句,却看到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一下亮了,中控也一下响起了铃声,居然是莫小妙打电话过来了! 徐文武下意识地接通起来,那边却几秒钟没来声音。 “喂?喂?” 他连问了几声,那边才传来一声低哼。 “哼,还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莫小妙略泛着酸味的提问,徐文武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从上次凌晨坚持送她回校之后,两人就像冷战一样,再也没联系过,徐文武倒知道她是在斗气,但他也不太想主动联系,在这种暧昧莫名的状态下,主动联系的一方自然就处于下风,所以便直到今天,才等来了久违的一通电话。 “哈哈,当然知道你是谁啦,在干嘛。” 徐文武爽朗的笑了起来,看来最后还是莫小妙憋不住,主动联系过来,想到这,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得意的。 “笑你个头!呵……我本来不准备再理你的,今天是有正事,这样,我现在要去教育局一趟,你开车过来一下,接我过去吧。” “教育局?哪个教育局?” 徐文武愣了一下,电话那头莫小妙倒很自然道:“南山市教育局啊!不然还哪里?我们也是归南山管的,要过去交几份材料,很急,晚上就要走签的。” “啊?” 这个时候?!也是去南山? 徐文武看了一眼旁边的程虹,这姑娘也一下看着他,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怎么?你不乐意嘛?我现在可是给你个机会啊,我们之前的账还没算呢,哼!你不乐意就算了,我找别的车就是了。” “不是,我怎么可能不乐意呢……” 徐文武见莫小妙又要生气,赶紧解释道:“喔,对,你自己车呢?” “别提了,这退出市场的二手车型真的买不得,我那老雨燕真的太烂了,前段时间总是提示有故障,检查说是缺缸,要大修,而且零件难找,现在还在修车厂呢。” 听到这,徐文武没了办法,本来接莫小妙去南山是顺理成章的一件小事,反正从警务站去南山也会经过她们柏庐收费站,下去接了她就是,可偏偏现在车上还坐着一个这女当事人——程虹。 徐文武看了这副驾驶的实习女护士一眼,心里一阵发苦,上次撞见赵凯旋,已经让莫小妙吃了一次飞醋了,等下要是又让她看到自己车上还有个女的,那…… 他脑袋飞速运转,刚想有什么办法,那边莫小妙却从他的纠结中听出了异常。 “怎么?你这么不乐意嘛?你今天不是刚好从燕南回来吗?还是有什么不方便?是不是你那个女同事坐在你车上?” “哎呀,怎么可能!” 徐文武急火攻心,这下真是抓破脑袋都没办法了,没想到来这单位后,最逼人的时刻居然是这种时候。 可女人不会给他时间。 徐文武古怪的犹豫,让莫小妙疑心更重了,她一赌气,便放出狠话。 “哼,我看就是!别见了,以后都别……” 见莫小妙这下语气生冷,再不答应就真要彻底完了,徐文武只能答应道。 “好了,我来接你就是了!马上就到!” 第七十三章 三人同行 - 铿锵 - 乌衣 听了这个回答,莫小妙那边安静的收了线,只剩下车里的徐文武和程虹面面相觑。 “刚刚电话里面那个……是你女朋友?” 程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像是害怕徐文武会因为担心女朋友吃醋,就把自己甩在这荒郊野岭的高速公路上。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程虹长舒了一口气,徐文武却马上又说道:“但,也差不多吧,等下你说话注意点,就说你是当事人,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求我……” “我本来就是当事人啊,今天也真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但我不是求你……” 听到这,程虹马上提出异议,这本来就这么一回事嘛,怎么说的和假的一样,还有,什么叫求,听起来就刺耳,她刚想纠正说法,却被这位徐警官一眼瞪了回去,吐了吐舌头。 “应该是请求嘛……我是请求徐警官你,送我一下。” 看着程虹两颗小巧的兔牙,徐文武一肚子的懊恼也只有憋了回去,不过说实在的,如果赵凯旋是清丽高冷的话,莫小妙就是娇蛮俏丽,而眼前这姑娘却又年纪最小,有种特别的可爱…… 想到这,徐文武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来,火急火燎的一级信号了,还怎么突然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路上,不过这个电话来的确实也巧,前面还有几公里就是柏庐收费站,马上就能接到了莫小妙了。 想到这,徐文武确实有些后悔,早知道还要去接莫小妙,就不送这姑娘了,可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当警察的,总不能说不算数吧。 “反正,等下你说话注意一点哈,正常就是了。” 徐文武交代两句,他知道莫小妙那喜欢吃醋的性子,程虹点点头,表示收到。 很快,两人下了高速,又在柏庐镇上开了一段,就到了莫小妙上课的柏庐中心小学,这次她学乖了,没让徐文武停到正门,而是到了没几个人的侧边,避开放学的小学生,而徐文武刚停好车,就看到一身职业装的莫小妙走过来。 “这么快?你就在附近?……咦?” 莫小妙下意识的就要坐向副驾驶,却突然发现居然这个位置已经有位小姑娘坐着了,她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徐文武赶紧解释,说这是今天处理事故的一个当事人,也要去南山,就顺便送一程。 一边说,一边示意程虹让一下位置,这姑娘才大梦初醒一般,傻咧咧的起身,抱歉的坐到后排去了。 听到这,莫小妙也没说话,闷声坐到副驾驶,徐文武刚刚的解释还算合理,但她还是一脸不快的调了条座椅靠背角度,似乎还是不太开心。 徐文武赶紧发车,三人就在这尴尬气氛中往南山驶去。 上了收费站,见莫小妙还是不说话,徐文武知道这丫头估计还在生气,想到上次晚上已经让她不开心了,这次又载女当事人,估计要哄好不太容易,而后排的程虹,也意识到此时的古怪氛围,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解释道。 “姐姐,我就是一个顺路的当事人,是徐哥他好心送我的,你别生气哈。” 程虹本意是想解释两句,可没想这反而给莫小妙本就敏感的小心脏刺了两刀。 姐姐? 我有这么老嘛?! 你多大啊?叫我姐? 听到“姐姐”两个字,莫小妙气不打一处来,脸上还是勉强笑道:“没事呢,徐警官他说这样的,看到女孩子就特别客气,特别的好心,最喜欢送女孩子了,对吧?” 徐文武心里叫苦不迭,莫小妙这阴阳怪气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心想:这你们俩说话,关我什么事?! 他只能干笑两声:“咳咳……别乱说哈,这是我第一次送当事人,完全是看她可怜,说晚上就要考试了,怕影响她毕业,实在没办法,才开自己车送一趟,反正晚上我也要去大队开会,顺路的事。” 徐文武本想几句话就解释过去,却没想程虹这时又开口了。 “对,徐警官人特别好,今天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前面我出了交通事故,被一个老阿姨欺负,也是他仗义执言,帮我解围,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的合情合理,反而显得自己小鸡肚肠、不太懂事了,莫小妙这下更有些恼火,于是侧过头,对程虹说:“哟,徐警官人当然好啦,特别对女当事人,是不是特别温柔啊?特别好啊?” 程虹还没回答,莫小妙又对着徐文武冷哼一声:“呵,我之前和你第一次见面时候,我也是女当事人,你怎么没看到对我温柔?对我客气?你当时那样子,要吃人一样,还扣我分,罚我钱,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好的态度?你怎么没说送我回去?” 徐文武担心的就是莫小妙提以前的事,这人对比之下,就容易有落差,他只能赶紧解释道:“哎呀,你那时是交通违法被我查了,这人家是遇到事故,这是遇到事了,这有困难找警察,那我肯定态度好啊。这……” “徐文武,你别在这强行解释了,我发现你挺双标的哈,那时对我就冷言冷语,现在人家都说你是好温柔喲……这是为什么呢?人好好的徐警官喲。” 莫小妙最后干脆模仿后排这小姑娘的语气,来挖苦徐文武,他只能苦笑应对。 而程虹此时再幼稚也听出莫小妙语气中的不悦,她本来没什么,但此时被人这样酸讽,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干脆反怼回去,在后排幽幽回了一句:“可能面对的人不一样吧……” 程虹说的声音很小,但也被莫小妙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看了反光镜里的程虹一眼,脸上挂上一层白霜。 两人的目光恰好在镜子里针锋相对,程虹吐了吐舌头,马上一脸无辜道:“哎呀,我说错话了,这位大姐姐,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人不好,我意思是你当时可能……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我这笨嘴,反正我意思你不像我看起来这么笨,你看起来就很厉害,当时可能徐哥哥他对你可能就没那么担心……哎呀呀,反正就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呀。” 看着这小丫头自做懊恼的样子,莫小妙拳成一团的手心,都攥出汗了。 她勉力维持笑容,反问:“你说谁是大姐姐?小姐妹,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小多少吧?你多大了?现在做什么呢?” 徐文武见莫小妙来势汹汹,怕她吓到人家,便帮着解释道:“她好像是南山医学院的护理专业学生,应该是比我们小一点吧……” 可他还没说完,莫小妙就瞪眼道:“哎哟,看不出你蛮了解嘛,这第一天见面的女当事人,你就问清楚了?看不出啊,效率挺快啊,这你对每个女当事人都这样?都查人家户口本?当时怎么没看到你问我这么仔细啊?” 莫小妙这下飞醋上头,徐文武这下越解释越理亏,又招架不住,只得举手投降。 “我……我哪有查什么户口本,我就是先前知道……哎,好好好,我不说话总可以了吧。” “呵,别啊,继续啊,难怪人家前面“徐哥哥”、“徐哥哥”的,叫你叫的那么亲,你不错嘛,徐文武,我开始以为你还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路子这么野,几下就和人家搞这么亲密了?” 这下莫小妙火力全开,徐文武知道今天这一下很难善了,只能拱手道歉:“好了好了,不说了!怎么说都是错!反正这么送一趟而已,你别在这较真了,好吧?” 徐文武说的真诚,莫小妙火气稍退,特别他说的“就这一趟”,摆明以后是不会有什么联系了,听到心里总算放心一些,却没想到,后面程虹此时又突然补刀道。 “徐哥,这次我真的很感谢你,以后到南山,我想请你吃饭。” 听到这,徐文武几乎两眼一黑,心里知道这今天这趟路,是生死难料了。 ………… 在这一路磕磕绊绊,斗嘴耍心眼中,徐文武好不容易熬到南山收费站,下了高速,他赶紧先把这姑娘送到了学校门口,下车前,程虹还找他问电话号码,说今天他是自己的大恩人,以后一定要请他吃饭。 “吃什么饭啊……这正常事故处理,送你也就说正常帮个忙,吃饭就性质不一样了,电话没必要留了,就这样吧,赶紧,别错过考试了。” 说这些时,徐文武正顶着身边莫小妙的锐利目光,他感觉自己后背被一柄利刃顶着,稍有不慎,就结局悲凉了。 好在自己严词拒绝后,身后的压力总算少了一些。 但程虹也不气馁,她就是要给莫小妙一点好看,便调皮的眨了眨眼:“你不给也没事,反正我到时打你们报警电话,我也问的到!” “你……” 徐文武刚想说什么,程虹已经走远了,他只觉得身旁的那股阴影,已经开始笼罩了自己…… 这一趟路,太不容易了。 第七十四章 接触对象 - 铿锵 - 乌衣 “呵,人家到时还要找你呢,徐哥哥!” 听到莫小妙阴阳怪气的调侃,徐文武不用回头,都知道这莫小妙的脸色好不到哪去,他只能一边赔笑着,一边发动小车,把这位姑奶奶送到了教育局门口。 一到地方,莫小妙一拉开副驾车门,就冷言冷语道。 “哎哟,不好意思啊,今天打扰你和人家那小护士的见面了,以后不麻烦你啦。” 这话说的有些绝对,莫小妙是以退为进的意思,想看下徐文武会不会担心以后不见面,却没想到这家伙却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只是回了一个“哦”字。 这下莫小妙气的是哼了一声,下车“啪”的重重关上车门,往前走了几步,却一下像是憋不住了,猛的转过头,绕了回来,指着徐文武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和那小护士好上了?!是不是我们就这样算了?!” 徐文武没想到莫小妙真伤心了,眼眶都有些发红,两人气氛绷到极致,徐文武自己却嘴角抽动了一下,几秒后,他莫名的笑了起来,这下却也牵着莫小妙的情绪如冰河解流,跟着也相视而笑。 两人的试探到此结束。 “怎么可能算了呢……不过,我倒是想问你,我们到底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 气氛缓和,徐文武倒也想趁机确定一下两人的关系,本来这样暧昧莫名的氛围,就有些尴尬,这姑娘明显为自己吃醋,也对自己有好感,自己也对她有些感觉,却一直没人来捅破,而对他来说,表白这事又实在没经验,而且自己来表白,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而等着人家姑娘主动表白,又不现实。 今天这一趟飞醋之旅,徐文武干脆趁机,主动挑明这事,看莫小妙怎么说。 莫小妙此时也犹豫起来,这呆子,总不能由自己先开口吧,她便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们?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呢?” 徐文武一下抓耳饶头起来,这事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两人算什么回事嘛,虽然互有好感,但又没一个人挑明,他想了一下,干脆回答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互相接触么?接触对象?” 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莫小妙有点失落,但也算是一种确定,她沉默一下,点点头:“嗯,对,算接触对象吧,那就先处着呗。” 见这姑娘点头,徐文武笑了笑:“那好,那我先走了,什么时候接你回柏庐?” 本来按今天这生气的节奏,莫小妙是没想要他再接自己的,可刚刚怎么说也算是确定了初步关系,便约好明天一早来接自己。 两人就此告别。 回到南山大队,徐文武刚进院子,就引发了一阵轰动,这正是晚饭前的休憩时间,加上今天又是交接班,几乎整个大队的人都站在院子里闲聊,等着开饭,此时徐文武这个新警开着一台这样崭新的宝马五系进来,正如热油锅里洒进一瓢水,可想而知,那场面有多沸腾。 “豪车啊!” “喔喔喔!有没有搞错,你们东广过来的民警这么有钱的吗?!” “靓仔,让我试一下车好不好啊?” 面对众人的起哄,徐文武只能苦笑着不断解释,这只是普通的内网车,离开东广市局之前买的,只是为了不浪费机会而已,但众人并不想听他的辩解,只是围着这台宝马上下打量。 好在开饭的铃声解了徐文武的困顿,众人说笑着往食堂走去,大队的伙食比警务站在服务区的饭菜不知道好哪里去了,徐文武吃了两碗,一边吃还一边想有什么办法把警务站的伙食提上去。 这时李钢突然在饭桌上宣布:今晚不开交班会。 这下,几个新人连徐文武在内,都一下喜形于色,一脸兴奋。 想到这一晚上能少坐几小时会,怎么不激动,徐文武也高兴的一拍手,谁愿意大晚上的坐在那开会啊!可旁边的胡成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年轻人,你们想太多了,以为钢哥今晚会放你们休息啊?太天真了……” 他话还没说完,李钢接着拉长声音,又宣布道:“……那个,今天晚上虽然不开会,但今天是全国查处酒醉驾统一秩序整治行动日,等下吃完饭,我们就拿好装备,全队都到南山收费站执勤查酒驾。” 听到这,几个新人一下都懵住了,原来这不开会是因为要搞统一行动,抓紧晚饭后查酒驾的“黄金时间”,这钢哥前面是故意调侃来着,这看似憨厚的大队长,真是脸黑心更黑! 看到几个新人的脸上表情急剧变化,李钢心里暗爽了一把,他就喜欢逗逗这些年轻人,给他们一点小刺激,目光扫过,他发现今天徐文武居然也在这,便马上又喊住这警务站的“负责人”。 “哎!那个小徐也在啊?哦,本来是过来准备开会的啊?没事,不开会,也没白走嘛,今天晚上,你也参加大队这边的行动,等下一起上去。” 听到这,徐文武只能不住点头,表示收到,而旁边胡成只能对他投去可怜的目光。 吃完饭,整个大队都整理装备,准备出发,队里的几台警车都发动起来,浩浩荡荡的开往旁边的南山收费站,徐文武穿着这边新领的反光背心和酒精检测棒,跟着大部队到了收费站。 查酒驾,第一件事是摆防护区,好在今天警力充足,人实在齐整,三下五除二就摆好了锥桶、警示牌、警车构成的防护区域,整个收费站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每台车出来,都必须穿过检查区,连内广场出口,都布置好了警力,准备好埋伏,以防有人下高速看到这架势不对,想掉头回去,让其无处可逃。 可以说,今天南山大队除了综合中队的内勤人员以外,几乎全部勤务民警都过来了,李钢也显得特别兴奋,开心的拉起了喊话器,宣布行动开始。 可惜,这么大的阵势,却反而雷声大雨点小,整治行动半小时后,整个南山收费站,就没多少台车下来,下来也没几个有违法行为的,更别说酒驾,这今天从南山收费站下来的驾驶员,主打的就是一个安全、规范,毫无问题。 “这奇了怪了……水里没鱼了!?” 李钢看着这惨淡画面,一下也懊恼起来,今天这么多人出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想到这,他干脆扩大检查范围,安排徐文武和另外几人,到对向的收费站入口处去收证检查,防止没有从市里过来的酒驾司机,见到这边交警布控,就掉头回去。 领命的徐文武和另外一名叫周舟的民警过去拦车,这名脸庞尖瘦,双颧突出的老民警一边走,一边同徐文武抱怨:“这钢哥做事太霸蛮了,这今天统一行动日又怎么样?别人喝酒的司机又不是看日历喝酒,搞这么多人上来没一点用,反而把人吓走了。” 徐文武知道他是今天出班,这临休假了还被拖上来查酒驾,自然心里不太舒服,便只是附和了两句:“我是觉得这布置是有些不太合理,这南山收费站你们应该天天在这里查车吧?这里上来的司机应该都知道这里有个检查点了,查多了,别人不就都绕着这里走了?” “那确实,主要这里流量大啊,南山市里上高速主要就是这个口子,车还是最多的,不在这里查到哪里查?” “可以换几个收费站查下嘛,把人分散布置一下,总比……” 徐文武还没说完,那边李钢又用喊话器号召所有人,赶紧先查其他违法,一个都不要放过。 听到这,他和周舟互相看了一眼,没再聊天,各自开始招手拦车检查起来。 这入口处车流量比出口还大一些,这里时城市快速路和高速入口的枢纽位置,有一个弯道,一般车里要出弯道时,才会发现前面就是徐文武他们的检查点,这时想掉头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被拦查住。 这今天的情况还可以,一个小时下来,徐文武这边已经开了几张简易罚款单,虽然没什么酒醉驾等重点违法,但起码数据量还是不错的,这时,又一台蓝色两厢的奔驰A级开到他面前,徐文武敬了礼,示意驾驶员摇下车窗,出示驾驶证。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司机,他看了看驾驶证,没什么太大问题,就准备把证还给他。 “唔……没什么,可以……哎,等一下,你这后排坐了人吗?” 这晚上查车,很容易漏掉细节,果然后排坐了两名女乘客,徐文武用执法记录仪往车后排照了照,发现这后排乘客都没有系安全带。 “你这后排乘客没系安全带啊,请后排乘客出示一下身份证。” 本来以为没事了的驾驶员,此时见关键时候出了这么个麻烦,一脸不悦的问:“就我两个妹妹坐后面的,没系也没关系吧?阿sir,照顾一下啦。” 徐文武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我们现在执法都是有明确要求的,没办法照顾。” 听到这,这驾驶员啧了一下,换了一副不耐烦的态度:“那怎么办呢?罚多少?要罚你快点吧。” 第七十五章 骚扰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点点头:“乘客没系安全带也就是罚10块钱而已,但是请后排的两位女同志出示一下身份证。” “没必要啦,我几位妹妹都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别这样啦。” 那男驾驶员此时下了车,挡在徐文武身前,一边用手拨开他的执法记录仪,一边说道。 徐文武盯了他两眼:“你什么意思?外籍友人?就算是外国人,这是在国内,一样要遵守国内的法律啊?这简单的交通违法而已,请您配合。” “啊,不是啦,是留学回来而已,但是人家刚回来,侬嘎那样子执法,伐要啦。” 听着这人的海上口音,又想起海上车牌,徐文武猜到应该过来南山这边敬香的旅客,他还是定了定神,尽量客气道:“先生,这是正常执法,不管身份背景的,你越是这样阻拦,我越怀疑你这台车有别的违法嫌疑。来,现在请把你后备箱也打开一下,我要检查看看。” 见徐文武义正言辞,这驾驶员只得打开后备箱,好在这车确实没什么大问题,而徐文武弯腰检查后面时,却听见后排两个女乘客正用海上话骂了一句“嘎交警脑子瓦特了。” 虽然没去过海上,但这句经典粗话徐文武还是听得懂。他压低火气,关好后备箱,而那驾驶员见这边没事了,挤出笑容说:“阿sir啊,可以伐?驾驶证可以……” 他眼睛盯着徐文武手里的证件,却没想这冷面交警只是摇了摇头:“还是那个问题,请你后排两个女乘客出示一下身份证。” 没想到这小交警这么坚持,那后排两个女乘客此时也一下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其中身高高挑的一位指着徐文武开始说话,没想到她普通话倒说得字正腔圆。 “干什么?你拦我们车,检查我哥证件就可以了,没找到麻烦,这下又要找我的麻烦了吗?” “你好,我刚刚看到你们从高速公路上下来没有系安全带,请你们出示下身份证。” 即使这女当事人态度强硬,气势嚣张地指着自己,但徐文武还是语气笃定,面无表情的说道。 “身份证?为什么要身份证?” 徐文武有些无可奈何:“给你开具简易处罚单……没事,你拍吧,我们这次执法也是全程录音录像的。” 他说话间,这女的就掏出手机对着自己,一看就是在录像拍照,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已经习惯,现在都讲究的是“聚光灯下执法”,徐文武还是有信心接受监督的。 这姑娘旁边矮小些的一位女孩,此时拉了拉她袖子,对徐文武说:“警官,我们也是第一次,就算了吧。” 徐文武微笑摇了摇头:“你们这是从高速公路上下来的车,属于高速公路上行驶没系安全带,不像城市里乘客没系安全带,按东溪省的规定,是必须罚款的,但是罚金不多,10块钱而已。” “那你怎么证明我们是高速上没系呢?这我们……我们是前面下收费站的时候才取下的嘛!” 那矮个子女孩找了个理由,旁边的男驾驶员一下也醒悟过来,连连拍手道:“对,对,我这两个妹妹都是后面下高速时候才取下的安全带,这个阿sir照顾下啦,侬伐要开单了啦。” 两人这番说辞,一看就是假的,但倒也自成道理,徐文武正纠结时,旁边的高挑女孩又冷冷说道:“别和这黑皮讲理,这国内不是讲理的地方!” 听到这话,徐文武一下有些气血上头,但他还是压下情绪,对三人道:“这样,你们提出了辩解和理由,我肯定要给你一个答复,我现在就去收费站调取你们下高速的监控摄像头,还有路面几个点位的照片,如果你们确实系了安全带,那里应该拍得到,这样可以了吧。” 徐文武说得稳妥,但那高挑女孩马上就拒绝了:“看监控?为什么要看监控?这关我们什么事?你要干什么?” “什么叫我要干什么?这是你们说的之前系了啊,那我就说去看下高速的视频啊,那里有没有取下安全带应该拍得清楚啊,这很简单的事啊。” 徐文武有些哭笑不得,这时那驾驶员也摆摆手:“算了,算了,阿sir,我们认了,没时间在这浪费,你要开就开嘛,10块钱而已嘛,监控什么都不看了,没时间耗了。” 听到这驾驶员松口,那两个女人犹豫一下,倒也掏出包里的驾驶证,徐文武这下也松口气,他实在不想和这两个女人纠缠。 他伸手去那高个女孩手里接过身份证时,却突然听这女孩大喊一声。 “啊!” 这下叫得撕心裂肺,吓得他后退半步,还以为这女的触电了,连身份证都掉在地上。 他还没问这姑娘怎么了,没想却被这高个女孩指着说道:“你刚刚摸我手干什么?” “啊?” 这还真是徐文武没见过的场面,摸她手?这刚刚不是拿证嘛?! “哥,刚刚这警察摸我手!” 这女孩一边向两位同伴寻求支援,一边还不忘给徐文武加上新的罪状。 “他刚刚还盯着我胸看!” “我……?” 徐文武这下彻底懵住了,他从头到尾目光就没往这女的身上放过,居然这一下被指控了? “他就是看我漂亮,故意找我们麻烦,前面拦我们车就是这样,故意看我们后排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士在,想要和我们搭讪,才故意找茬,现在还要我们身份证,想跟踪我们!” 这一连串的指控,彻底把徐文武干懵了,他从警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指控,让他大掉眼睛。 “我告诉你,在国外,你这样的眼神已经构成骚扰了,我要报警,举报你这个警察!你们国内难道就不管你这样的衣冠禽兽嘛?” “你说话注意点啊!我们这里全程录音录像的!你如果有诽谤诬告,一样要负法律责任的。” 听到“举报”两个字,徐文武总算反应过来,他一手把执法记录仪对准这女的,一边拿过她的身份证,上面写着白静的名字。 “怎么?你现在还想干什么?你是还想在这里非礼我吗?你拍我干什么?我这边已经把你的丑恶嘴脸拍下来了,我现在马上上传,对!马上传,让你们国内人也看看这些黑皮执法的样子。” 这白静一边说,一边真把刚刚这段争执的视频上传到互联网平台去了。 “白……白静女士啊,你刚刚对我的指控,你可以向我们上级部门反映,也可以拨打别的监督电话,对公务人员的监督是你的权利,但刚刚拍摄的视频请完整真实,不得有剪辑歪曲的地方,否则讲追究你的责任,还有……你自己涉及的这个违法,一样要处理的……” 而见这女的咄咄逼人,徐文武语气也有些磕巴。 白静却气势更汹,她后面还拍了两段视频,一边镜头对着徐文武,一边解说这个警察要搭讪自己,现在还非礼自己,国内环境怎么变成这样了。 被诬告、举报,徐文武倒有经验,可被这样污蔑骚扰,他还是第一次,而且很不习惯,这白静又往前逼了几步,大喊“你来啊,你是不是又要摸我?还想非礼我?” 此时他只能后退几步,头上已经蒙上一层细汗。 “你够了啊,这已经……” 正焦头烂额间,身旁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 接着,徐文武看到身旁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自己,黑铁塔般的北方领导大步走了过来。 李钢到了。 “什么情况?” 一脸凶相的李队长听见这边动静很大,便从另一侧过来支援,一来就看到徐文武被这女的逼得后退两步,一脸无可奈何模样。 “李大,是这样……” 徐文武还没说完,对面白静就喊了起来:“你是他领导吗?他刚刚非礼我?你们赶紧把他抓了。” 这下徐文武不用开口,旁边白静的神情态度,就让李钢一下心里了然。 “非礼你?呵。” 李钢上下打量了这女的两眼,眼神中满是轻蔑。 “对啊!这黑皮刚刚摸……” “说话注意点!叫谁黑皮呢?没收拾你是吧?” 她还没说完,就被李钢这一句低吼吓住了。 “哦噢噢……警官,不好意思,我外国回来的,不太懂国内叫法。” “外国?你不是国人啊?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民警非礼你,他怎么非礼你了?你有什么证据?” “他……他摸我手!” 听到这话,李钢转头看向徐文武,这年轻人他了解的,应该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李大,我就正常从她手里接个身份证,她们乘客没系安全带,我就准备开个单而已,我都是捏着那驾驶证皮壳子拿的,根本没碰到什么手!不信你可以看执法记录仪,我都拍着呢。” “看什么?不用看,我知道了。” 见徐文武气愤得脖子都冒青筋了,李钢毫无疑问自己这兄弟是被冤枉的,他转过头对着那姑娘:“我们民警刚刚解释了情况,我们执法不存在故意接触你手的情况,更不存在非礼你,听清楚了吗?” 第七十六章 带新人 - 铿锵 - 乌衣 白静明显被黑脸汉子给吓到了,她本以为来了个领导,说话应该会客气一些,收拾一下眼前不懂事的小民警,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人比徐文武还要硬气。 “我……我手都被他碰到了,再说了,他还看我胸啊,这也不是你们警察能做的的吧?这难道不违法?” 听到这,李钢扫了她一眼,轻蔑地咧了咧嘴:“看你?呵,行,你说的都行,这样,我们警车就在这里,南山高新区派出所也不远,这里是他们辖区,你和我们往派出所去,有什么在那里讲清楚。” 听到这事要闹到派出所去,白静一行人都不说话了,本来就是想赖掉一个违法,在这拦车检查的交警面前出口气而已,现在说要到派出所?白静瞬间冷静下来,再也不叫嚣了。 “领导,我妹刚才国外回来,不懂事,没见过这么严厉的执法,还是请您原谅一下……” 这时,还是白静她哥站了出来,给李钢递上根烟,却被这两杠三的大队长一摆手:“不用递,不抽。” 他热脸贴了个冷面,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此时又夹着烟转向徐文武这边:“领导,我妹她脑袋犯浑,遇事不清白,还是请您高抬贵手,算了吧。” 徐文武也摆了摆手:“师傅,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检查,但现在她对我的指控很严重,这个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作为执法民警,现在有当事人污蔑我工作时对其骚扰,如果我真有这些,那我甘愿受罚,但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往小了说是妨碍执法,往大了说是侮辱诽谤,都可构上刑案了,我们去一趟派出所,这也是对她负责嘛。” 见徐文武态度坚定,这下白静一行人也傻眼了,这明摆着的鬼话,现在哪里找证据去。 “领导,我这,真的是外来的游客,烧香拜佛来的,这别让我们佛没拜到,结果惹这一身事嘛……” 听到这话,李刚神情有一丝松动,这现在群众法制意识强,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更别说人家确实外地过来旅游的,市里各部门都有要求,拉经济、拉增长,特别南山这样的旅游城市,就看这吃饭。 而南山大队虽然省直部门,和地方单位没什么管辖关系,但毕竟属地在这,多多少少还是应该支持一下地方的政策,所以,对外地游客的轻微违法,一般也是教育为主。 “那……让你们这女孩子对我们民警道个歉,在镜头前说清楚自己的诬告行为,那这事就……” 李钢今天拉了大半个大队的人马上来,就不是为了罚这点小违法的,冲着酒驾去的,现在这里已经耽误半个多小时了,影响正经事,再说,这姑娘虽然倔,这下也应该懂事了吧,想着就要给对方一个台阶,道个歉把这事算了。 可没想那白静却还是冷着脸站在那,她哥拉了她几下都是纹丝不动,逼得这老哥只能自己凑到徐文武面前,作揖道了个歉,徐文武赶紧把他扶住,旁边李钢见状,这下也借坡下驴,让徐文武就这样算了,可没想到一贯听指令的徐文武这下却摆了摆手。 “李大,这事没那么简单,你让她把手机拿过来,前面拍了一段视频发网上去了,配音就是诬告的内容,现在就这么让她们走了,背后指不定怎么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呢。” 听到这,李钢一愣:“真这么拍的?那不行啊,手机给我们看下。” “凭什么给你看?” 白静此时一口怼过来,李钢一下噎在那。 “欸,你……” 还是徐文武站出来说道:“不看也对,这是你的权利,但是之前就提醒你了,不用歪曲、污蔑、诋毁我们执法过程,如果被发现,你一样负法律责任,那好,现在跟我们走吧。” “去哪?” 徐文武一愣:“派出所啊,你这个现在不是不配合嘛?之前的事也没了啊,走,去那里说清楚。” “去就去!” 白静一赌气,干脆豁出去跟着徐文武他们往派出所去,李钢让彭超继续带队留在收费站执勤,自己亲自陪着徐文武往所属的高新区派出所去。 为了以示公正,李钢也没提前和地方派出所沟通,就直接带人到了所里,值班台民警见高速警察来了,还以为是上面抓了什么酒醉驾的,过来借执法办案区走系统。 可擦擦眼,发现不太对,这领头民警两杆三,一脸狠劲,居然是南山大队大队长来了。 这下赶紧通知值班的业务副所长,南山大队和派出所业务往来密切,这副所长是一个年轻干部,对李钢很熟悉,一下就笑着迎上来,随手递上两瓶水,把两人请进自己办公室说话。 “哟,什么大案,让李大亲自来了,你们前几个月抓得那个毒案我们市局都知道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也别忘了我们自己门口的兄弟单位嘛。” 李钢笑了笑,知道说的就是徐文武第一天上班时发现的那条线索,想到这,他一脸横肉笑得发颤,怎么也与好看不搭边。 “你还别说,那个案子就是我们这个小兄弟挖出来的,喏,小徐,过来认识一下,这是人家皮所长,皮旭文,比你大不了多少。” 李钢和宋玉的区别就在这里,李钢年纪大了一轮,自己的路走了大半,加上挨过处分,再往前就完全看天了。所以对推新人这事倒特别上心,有机会就带队里的新警这个单位串串,那个领导那里拜拜,能送上马的都扶一程。 但教导员宋玉不太一样,他自己本身就年轻干部,因为经验少,体会浅,自己路还长,也走得格外小心,所以遇事反而想的更多一些,也谨慎一些,眼里只有自己的路,几乎不存在推新人这事。 在南山这小半年下来,徐文武也渐渐看清里面情形,所以相比起那个“前途广大”的宋教,他更宁愿跟眼前这个骂人不留情面的铁塔汉子。不过李钢对他倒也不薄,荣誉、资源、装备也是能往警务站倾斜的都往这倾斜。 “傻愣什么呢?叫你呢!” 徐文武正想着出神,见他没反应的李钢又喊了一声,他这才马上迎了上去。 “皮所好!向您学习。” 这皮所看起来确实也年轻,丹凤眼,飞凰眉,仪表堂堂的,年纪看起来就不打,不到三十样子,在高新所搞副所长倒算是不慢了的。 “哎呀,你们年轻人,向你们学习。” “我们小徐不错呢,今年从东广市局考回来的。” 听到这,皮旭文眼睛一亮:“哎哟,沿海大城市回来的啊,不错啊,优秀人才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燕南本地人,就想回老家。” 几人聊了两句,皮旭文看了一眼外面大厅等着的白静等人,问这今天是什么大案子。 听到这,徐文武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起来丢人,我是被人人家给赖上了” 徐文武把原委说了一下,皮旭文一下也有些尴尬,脸色有些为难。虽然算是兄弟单位,但这交情归交情,案子归案子,旁边李钢看出他纠结处,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放心,我们民警执法记录仪就在这,你正常办就是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对我们民警有信心。” 有这句话就好说了,皮旭文把白静等人也叫进来,让徐文武当着众人面把执法记录仪视频放了,当时虽然场面晃动,但好在拍到了拿证的过程,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徐文武证都没碰到,那白静就先叫了起来。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可没想这白静脸皮够厚,羞愤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仍是不松口道:“那他看我胸呢?这难道不应该处理?” “你说这话好不好笑?你觉得这位同志的目光有不妥地方,那你也请举证啊,要不我们再去调一下收费站现场的摄像头,那里说不定也拍了,看看我们民警到底目光有没有不妥之处?” “去就去啊!” “那行,就按程序走,我追究你侮辱诽谤的责任,你把现场拍摄的视频拿出来,看看现在点击量多少,够不够罪。” 听到这,白静一下紧张起来,拿出手机就想操作删除,旁边徐文武撇了撇嘴:“删除也没用,平台那边会有数据留存,达到传播力度,这就是刑事案件。” “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见这边又要吵起来时,还是皮旭文站了出来:“这样,我单独和这位女士聊几句。” 说完,他把白静请到一边,开始对她做思想工作,徐文武知道派出所调解这块是最擅长,相信等下态度会有变化。 果然,等白静回来,她耸了耸肩,对徐文武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歉。 “徐……徐警察,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太习惯国内的严苛执法,这个……这个是我不好意思,你确实没有对我们骚扰,是我太敏感了,还要,那些个视频我也删了,请你原谅。” 虽然这女的几个词用的不是那个味,但徐文武也不想再和她纠缠,点点头,就当接受了。 这边皮旭文还问要不要行政处罚什么的,徐文武摆了摆手,表示算了。 “那就这样?” 见徐文武点了点头,这白静如蒙大赦,当即一行人就想快步离开,可走了还没几米,又被徐文武叫住。 “等下,你那个安全带的违法还没开呢。” 第七十七章 挑战 - 铿锵 - 乌衣 李钢没想到徐文武这小子外表看起来和和气气,做事还挺倔,认准了的事一定要办完,这闹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给白静和她妹妹罚了个没系安全带的违法。 回到大队已经晚上十二点,队部给他们警务站的留了床位,只是铺盖很少用,加上又是大通铺,还不如警务站的两人小宿舍,将就一晚,早上清早,徐文武就旁边铁架床上上下下的脚步声吵醒。 “真的?” “千真万确!李大气疯了都!” “我也去看下……” 徐文武迷迷糊糊的披衣坐起,问旁边一名辅警:“怎么了?” “哟,徐站长昨晚在大队睡得?” 昨晚夜查搞到十二点多,李钢就免了今早的点名,但现在这一番动静,还是出了事。 “你不知道?大队名字都被人改了!”这时旁边一个辅警跳着穿好鞋,对徐文武漏了一句,便往外跑去。 “名字都改了?” 徐文武疑惑起身,稍微收拾一下,就来到大门口,这时已经围着乌泱泱二十几个人,为首的李钢在那发脾气,指着门卫骂的没停。 徐文武凑近一点,这才发现门口挂的“东溪省高速警察燕南支队南山大队”的标牌,不知什么被人在“大”字上面用马克笔涂了一个黑点,这下变成了“犬队”。 这一下把整个大队的人都骂了。 “嚣张!猖狂!” 李钢咬着牙在那看了看,用手擦了擦标牌上的那个点,可这马克笔一下擦不掉,他又招呼门卫拿砂纸来,想办法把这一点给去掉。 教导员宋玉今天出班,此时凑近看了看,说:“也许是哪个小孩的恶作剧,这个之前不就有新闻嘛,哪个地方的城管执法大队也是被人把“大”字给改了,一样改成这个犬字,后面查了一圈,发现就门口两个小孩搞的。” “哪个小孩会特意跑我们这里改这个字?派出所不去?市交警队不去?隔壁路政养护、高速集团的院子不去?特意就到我们大队这里改这个字?!” 李钢本就在火气上,这下对自己副手也没什么好语气,宋玉这下也不说话了,由着他发怒。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这是对公安机关的挑衅!是对我们队伍的严重挑战!” 李钢红着脸,扫了现场所有人一眼,没人这时敢出来搭话,倒是旁边彭超问了一句,这门口监控看了没有?拍到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呢? “就是这个破监控,之前那个什么内存就满了,一直没录进去,这作案时间还能是什么时候!?我昨晚回来都是好好的,就昨天下半夜改的,别让我抓到这孙子,不然非弄死他不可。” 李钢恨恨说完,全场一下更沉默了,都觉得这门卫老吴挨顿骂一点都不冤,监控内存满了都不知道清一下。 “那……报警?请高新派出所他们帮忙调下附近路网探头?” 李钢冷脸看了徐文武一眼,说:“昨晚刚去的,今早又去麻烦人家,再说了,这事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一个这么大的高速警察大队,被人改成“犬队”,说出去都丢脸,我们先自己查算了,这种事不传出去还好一点,传出去了更是爆炸新闻,脸都丢尽。” 说完,李钢又交代众人,千万不能把被改名字的事透出去,特别是上级,这不是闹笑话嘛。 “现在,你们都回想一下,昨晚有哪些有嫌疑的,起了哪些冲突?都好好想想,都调查一下。” 这话一出,徐文武脖子后就一凉,瞬间就被点醒了。 昨晚起冲突的? 那不就是白静她们? 这时,李钢又若有所指的点道:“你们啊,让你们平时执法注意方式方法,让你们多学点“执法艺术”,都一个个老油条一样,油盐不进,动不动就和当事人怼起来,这现在又不像以前,还以为是当年一个政法干部管一整个乡的时代哦?有些轻微违法,能警告的就警告算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好了,都散了!好好给我回想回想,哪个当事人最有嫌疑,想到和我汇报。” ………… 一场风波后,大队气氛都显得压抑许多,徐文武开着自己车赶紧接了莫小妙,就往警务站去,路上,莫小妙神情倒十分轻松,还不停开他“徐哥哥”的玩笑,问他昨天那叫程虹的小护士有没有联系他? 徐文武懒得陪她发飞醋,随便应答两句,就专心想着今早的事,这昨晚来说,确实白静最有嫌疑,但那女的有这么大胆子,派出所出来后,气愤不过,又绕到大队来改标牌? 把莫小妙送到学校,徐文武继续回了警务站,一到站里,他先用内网把白静乘坐的那台海上牌照车输进了轨迹系统,看了一下,这车昨晚是12.07到的南山风景区,那时距离从派出所出来也就半个多小时,从时间来说,应该没机会绕路到大队门口改字。 那既然不会是白静她们,那会是谁呢? 徐文武想来想去,把最近的执法文书都翻了出来,仔细回想哪个当事人意见最大,最有可能,可翻了一圈,居然没想打一个可能做这事的对象。 难道不是自己的问题? 白宇他们警务站的辅警也听说了昨晚被改名字的事,他们没现场看到李钢那要吃人的表情,此时还不断开玩笑,讨论平时谁执法开单数据最大,和当事人吵起来的最多。 “那这个要说,还是看被投诉量,从投诉来说的话……” 两人话说到这,都一下反应过来,赶紧闭嘴,这整个大队现在数据量最大的就是徐文武,投诉量最多的自然也是他了。 而旁边徐文武听到这,也一下笑了起来:“投诉应该是我最多,但是我都是依法执法,没一个单子开错了的。” 见徐文武自己承认,两人表情放松下来,白宇甚至感慨起来:“徐哥,这说实在话,我这几年,也看了这么多新警,就你是这个最牛的,这做事做事,多做多错,被投诉也正常。” 徐文武笑了笑:“我也习惯了,在派出所也这样,只要出警出的多,总会被人骂的,等下,我想到了……” 他说到这,一下翻起昨天的案卷来,他想到昨天其实还有个人,也喊着要投诉自己,也被开了罚单,但因为是事故,所以之前都忘了这事。 “谁啊?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徐文武翻出事故案卷台账:“这昨天才办了警务站的第一起事故,你们不记得了?那狗主人还闹到站里来了,一堆人把站都围了。” “哦,那个啊!” “找到了,陈月娥!我看下开的什么车。” 徐文武找到她昨天亲戚送她来的那辆面包车号牌,查了一下轨迹,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了问题。 “这车晚上凌晨下的南山收费站,这不就正是那时候?” 时间对的上,动机就更不用讲,陈月娥一直觉得徐文武责任划分不公,觉得自己钱赔少了,还被罚超载,这憋了一肚子脾气,回头把大队标志改了,倒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徐文武就给陈月娥打电话过去,那边听到他自称是昨天的高速警察,态度就很提防,徐文武没问两句,她就找理由把电话挂了。 “这肯定就是了。” 徐文武把情况给李钢汇报这个重大嫌疑对象,那边很重视,说会想办法把人查清楚。 挂了电话,徐文武才休息不到两分钟,值班电话又打过来,他还以为是改字的事,那边态度却十分紧急。 “徐文武,有个紧急警情,刚刚一名当事人报警,在雷石大队辖区车辆发生失控,后面马上要进入我们辖区了!大队这边要你们马上过去。” 徐文武一愣:“失控?怎么个失控?” “这个警是雷石大队转过来的,具体说的不太清楚,好像车速降不下来,我们马上联系对方一下。请你们赶紧过去。” 雷石大队是南山大队北边,警务站辖区和其交界,徐文武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失控情形,他急着拉上白宇,就往那边开去。 “高速上降速降不下来是什么情况?” 徐文武问白宇这个老辅警,对方想了想,回答:“一般是定速巡航问题啊,这种事很少见,我们支队这几年好像就在西华大队出现过一起,但是这种一般出现就很危险,特别现在车都是电子设备,不像之前还有手动控制开关,能强行退出定速巡航。” “那这个车型关系很大咯?” “对啊,一般这种警情要联系车辆公司,要那边马上提供技术支持,之前西华大队那一起,最后你知道多夸张么,硬是解除不了定速设置,最终是我们一路护航,把一箱油硬生生跑完才把车停下来。” “那要跑多久?” “那次都往西一路快出省了!最后是在怀永支队那边才停下来,还幸亏那个司机水平可以,而且运气好,怀永那段都是直道,再往前开一段,就全是山区高速,弯道一来,那速度撞上,人就飞出去了!” 第七十八章 生死时速 - 铿锵 - 乌衣 想象一台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小车在高速公路上面飞驰,刹车踩到底却没有用,只能按这个速度在车流中穿梭,遇到弯道也没办法,只能直直的撞上去,这场景想想都觉得恐怖,简直只有噩梦里才会出现。 现在就有这样一台小车从雷石大队辖区往警务站这边飞速而来,随时都有可能车毁人亡! “联系上那边小车司机了,已经进入我们大队辖区!她说现在刹车还是没反应,她说定速巡航启动后,就一直没办法关闭,刹车也没办法,已经快到马市了!” 对讲机里传来值班室的呼叫,徐文武心里一惊,这么快就到马市?这刚刚才十几二十分钟,那算起来时速估计达到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逼近这条的最高限速了! “司机电话多少?” 徐文武这时刚好到马市,正准备掉头到往南方向,估计能遇到这台失控小车。 “13428238xxxx,但是这个司机是一名女司机,情绪十分紧张,还有刚刚大队值班领导指示,说尽量不要打电话刺激她,现在她也正接受几方电话,反而容易影响其操作。” “收到。” 听到说是女司机,徐文武心里咯噔一下,不同性别的驾驶员驾驶风格和能力完全不一样,特别女性驾驶员在遇到这样紧急情况时,更容易惊慌失措,确实不能急着电话联系。 “什么车型搞清楚没有?如果是定速巡航问题,得赶紧联系厂家啊!” 徐文武语气有些焦急,值班室那边也没了往日的稳重。 “我当然知道要联系厂家啊!问题是现在还没搞清楚车型,刚刚太急了,等下问下雷石那边后面跟随的民警……” 徐文武意识到接警员也是一个小姑娘后,收了收自己的态度:“那等下我看到后,马上反馈。” “好的……还有,大队这边李大指示,请警务站警力到达现场后,先跟随失控车辆,大队这边已经全力联系路面联动单位,关闭收费站,减少同向车流,现在雷石大队也在后面护航,请警务站这边发现失控车辆后第一时间反馈。” 徐文武点点头:“收到!” 此时正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正是高速公路上车流量最大的时段,徐文武把这台老朗逸警车停在马市收费站往南方方向的应急车道,准备等着那台失控车出现,可他刚停好车,准备联系雷石大队的兄弟时,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他一回头,几秒钟不到的时间里,一台红色奥迪已经飞一样地从他身旁行车道驶过,后面是一台雷石大队的警车。 “卧槽!这么快!” 徐文武赶紧拉下手刹,一脚油门干到底,可这台老朗逸只是油门轰鸣的震天响,轮下却没劲,动力还是慢吞吞地起来,挡位挂上去,转速跟不上,看着前面的失控奥迪和警车都已经越来越小,即将消失视界了。 “这车关键时候靠不上!” 徐文武干脆切换手动挡位,他抵挡拉起转速,车轮一阵锐鸣,速度起来后,他再推入四档,速度总算起来,这一番手动操作下来,果然比这车本身的老六速手自一体变速箱更顺滑。 估计这台老朗逸这几年第一次这样高速起步,方向盘都在不住颤动,徐文武心情也有些紧张,他不断逼自己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转速变从八十跳到一百,又从一百跳到一百二,逼近一百四,最后将近开到时速一百五了!这台老朗逸爆发出与其车龄不相匹配的转速,窗外景色飞逝,徐文武超过一台又一台大车,旁边的白宇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副驾驶的把手。 “徐……徐哥,慢点啊,我感觉我们车子要散架了!” 徐文武也担心这台老朗逸爆缸,但随着这一阵狂飙,他已经跟上了雷石大队的护送警车,而那台失控的奥迪就在眼前不远处了! “你给大队值班室打电话,就说是一台奥迪A3,红色……应该是老款,19年以前的,14到19的那一代,对,没错!” 车速太快,方向盘太抖,徐文武都空不出手联系大队,只能让副驾驶白宇通知。 车型信息对车辆失控来说太关键了,值班室说马上联系厂家后,就挂了电话。 “徐哥……我们,就这样跟着吧?” 徐文武却没有减速,反而继续加速,渐渐超过那台失控红色奥迪,超车时,他瞥了一眼右侧的奥迪车内,驾驶座上果然是模糊的一个女子身影。 “我们不在后面跟,我们到前面去!给她开道,你给大队汇报一下,就说我们在前面开路,护航!” “噢噢!” 白宇把现场情况给值班室说了,那边开始还有些惊讶,值班员还连问这样有没有问题,那边还是李钢抢过对讲机,直接对徐文武喊话道:“开道可以!大队彭大,郝啸他们两组车已经快到柏庐了,他们一组到时在后面压道,一组到前面准备减速。” 听到李钢的声音,徐文武对着对讲机喊道:“李大,还要请大队帮忙,发布一下高德等平台的地图提示,让大车先避让一下!特别是请大队这边警力,把前面的大车都赶到右边车道,空出一条超车车道,这边失控车辆时速在一百一、一百二样子!很快!要是前面有大车占超车道就完了!” 徐文武的提醒让李钢都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定速巡航失控前设置得这么高!他赶紧做出相关布置,现场徐文武这边也是咬着牙,死盯着前面车道,为失控车清出一条通行车道来。 “你用喊话器!警笛先关了,让她跟着我们车道走,我们在前面替她开路!” 徐文武指令副驾驶白宇对着那司机喊话,警车呼啸着驶在前面,红色奥迪倒也跟进来,两台车一前一后,在超车道上狂奔。 京珠高速南山段是一条双向三车道的国家高速,一个方向内只有左侧超车道、中间行车道和右侧应急车道,路面窄,车道少,只要这台奥迪前面有低速的货车占着超车道,在刹车失灵的当下,就很可能撞上去,那就是车毁人亡的后果。 这种速度下,两台车很快驶过了柏庐收费站,两台大队的警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雷石大队的警车见南山这边已经有几组警力接手,鸣了两下笛示意,就结束护航,驶下收费站了,而大队一台警车自然地接过后面压道的任务,另一台加快油门,超过了徐文武和失控车辆,到最前方开道喊话去了。 徐文武此时脸上一脸热汗,这紧张氛围下,他扫了一眼时间,这感觉明明才过了一会儿,没想到实际上就已经过了半小时,在这逼命时分,人对时间的感知已经被完全扭曲,而这末日般的狂奔,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甚至可能终结就是一场车毁人亡。 “大队那边怎么样?联系厂家了吗?” 徐文武没办法空出手问,对讲机里又一直没回复,只能让副驾驶白宇给值班室打了个电话,那边也是一阵忙音,过了几分钟才回了电话。 “什么情况了?联系上工程师了吗?” 大队那边的值班员小妹子比现场的两人更焦急:“问了!没用,工程师说了几个强行解除办法,都没用!没办法刹车,也没办法退出定速巡航!” “那还要跑多久?有什么办法没有!?” 徐文武急得一头汗,这值班员小姑娘比他还急:“我不知道,大队领导协调南耒大队去准备紧急预案了!你们别问了,稳住现场!” 听到这,徐文武知道大队值班室估计也是急成一团了,他干脆问现在当事人电话占不占线,能不能现场直接联系。 “可以!你们现在打最好,帮我稳定一下对方情绪,那个司机情绪有点失控,这边大队要准备最后的应急措施。” “好!” 徐文武收了线,就让白宇给司机打电话。 “没办法了,给对方打电话,问下她还有多少油!” “啊……等下问了后呢?” 胖辅警有些紧张,毕竟现在这是人命关天的警情,徐文武一边超过前面一台挂车,一边有些焦躁地喊:“等下你不知道说,就把电话拿过来,我来说!” “哦,好!” 胖辅警抖着手,拨通了对方女司机的号码,那边第一句话就是喊救命! “喂!你这是哪里啊?!救命啊!” “我……我这边是……” 白宇被这声哭喊给整麻了,嘴唇张合着,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最后还是徐文武一把示意他,递过来话筒,由他来喊话。 “我们是高速警察,就是你前面那台警车,你看到没有!” 听到徐文武沉稳的声音,对方女司机稍微回过神来。 “警……警车看到了。怎么办?我减不下来!速度还是没有用!我怎么办啊!我儿子才四岁啊,呜……求你救我,求你们了,我儿子还在家里等我,呜……” 那边女司机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徐文武也听着头皮有些发麻,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临死求救,他咬了咬牙,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前面路口,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口水,安慰道:“你别急,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车还有多少油!?” 第七十九章 豁出去 - 铿锵 - 乌衣 “油?油表在……我,我找不到油表!” 现在南山大队几十号人围着她急,结果这姑奶奶连油表在哪都搞不清楚?听到这么离谱的回答,连副驾驶的白宇都觉得荒缪,情绪有些焦躁,忍不住就想张嘴驳斥几句。 但他还没张嘴,一旁的徐文武就递过来一个制止的眼神。 “没事,你冷静一下,应该就在你眼前,那个仪表盘上就有,是不是前面调动了?实在看不到预计油耗里程也没关系,能看到那个圆圆的计量表一样的,你看到?” 在这样紧急时刻,徐文武更逼着自己语气冷静轻柔,生怕影响到驾驶员的情绪。 “噢噢,好像是的,我看下……上面还有半箱油……一格、两个、是半箱油!” 电话那端发颤的声音回答道。 “半箱……” 徐文武快速算了一下,这款奥迪A3是一台小排量车,高速上更能省油,这一下算下来,起码还能跑五百公里,那样甚至能沿着这条方向跑到东广去! 可前面三百公里处就是省级卡口,那里是停车检查点,很可能拥堵!而且都不用到那里,过了燕南辖区就是山区高速,弯道弧度更大,这个速度极容易失控! 必须在那之前想办法把车停下来! 失控女司机从徐文武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忍不住问道:“警察同志,我……我这半箱油还能跑多久?我感觉我都快坚持不住了,呜……我为什么要开车出来啊,这真的就这样要死了吗?呜,呜……” 徐文武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慰道:“没事的,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开太久的,会在之前就把车停下来的!” “我真的不想死啊,我儿子还这么小,我对不起他,我……” “请你冷静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见驾驶员情绪激动,徐文武试着引开其注意力。 “我……我叫……我叫叶雨雨。” “好的,叶女士,之前我们大队联系你,说了几个办法让你试着强行取消定速巡航,你再试一下?” “好,好,这个,我记得说是把驾驶模式切换,按这个……” 那边叶雨雨又按之前指示的操作,再尝试了几遍。 “啊……我……我试了,没用啊。” 徐文武想了想,他也记得几个方法。 “你现在档位能正常切换吗?能不能推进空挡?” 那边叶雨雨按他说的试了下,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咔咔打齿轮的锐响,马上叶雨雨就还是哭着喊道。 “没用!完全没用!空档卡不进去!” “哎,看来速度太快了,空档也卡不了……刹车踩到底也没一点反应吗?试着多踩几次呢?外面看起来有异常吗?” 徐文武一连提了几个问题,那边叶雨雨只是哭诉道:“刹车我都踩了一路了,脚都踩酸了,能减速早减速了!” 旁边白宇这时也奇怪道:“怎么刹车和定速巡航一起失灵呢,按道理不应该啊……” 徐文武瞥了他一眼:“别问了,现在不是纠结缘由的时候,只能想办法把车停下来!” “警官……我能不能求你一个事……” 电话里,叶雨雨声音一下低沉下去,徐文武知道她意志力都已经快到极限了,这样连着一个多小时的高度恐慌,人随时可能崩溃。 “什么事?你只管讲,只要我们能做到的。” 徐文武马上回答道,却没想到叶雨雨只是带着哭腔说:“警官,我如果死了的话,请你们代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说妈妈对不起他,妈妈自己先走了,他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他不要想妈妈,不要……” 这段话全是叶雨雨的肺腑之言,一个母亲临死前想的都是怎么让孩子自己照顾好自己。听得徐文武心里也跟着发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淌下两行热泪,但他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这些话我们明白你的感受,但是你到时自己去和你儿子讲,你放心,我们一定让你活下来,你再坚持一下,我们这边已经在准备方案,你一定要坚持!别乱想,专心看着前面,你记住,你儿子还在家里等你!” “……” 回应徐文武的是叶雨雨一段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哭出声来。 徐文武就这样一边安慰她,一边往前开,此时前方超车道的其他车辆已经被喊话清开,路面车流也因为南山大队的沿途管控,通行秩序保持着脆弱的通畅。 此时,对讲机响了起来,正在呼叫徐文武这组警力。 “徐文武!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给当事人打电话,正在占线中,是你们在通话吗?” 徐文武拿过对讲机:“是的,正在通话中!我正在安慰她,现在我们现在正继续沿超车道往南方向行驶,前面尝试了几下解除手段,还是不行,驾驶员反馈车辆还有半箱油,估计拖不到油箱耗空的时候了。” “这样……现在前面有个情况,西华大队辖区有一段隧道口的占道施工区,那边没办法短时间内撤除,弯道弧度大,只能以八十码以内的速度通过,而且很可能拥堵,现在车速降不下来的情况下,通过那里几乎不可能……” “那怎么办?”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都慌恐起来,他已经在想逼不得已的时候,只能通过警车强行逼停这台失控奥迪。 “你听我说!好在我们进入西华大队辖区十公里左右,有一个避险车道,我们已经汇报支队了,现在联合西华大队启动应急预案,清空避险车道的附近区域,等下由你们车牵引失控车,直接驶入避险车道!” 避险车道是一种专门设置在长陡下坡等路段行车道外侧的专用车道。主要是供速度失控、刹车失灵的车辆紧急避险使用,这种车道一般是一段一百余米的长上坡,车道里全是沙石,一般高速车辆冲进沙石中时,就开始陷车,通过沙石对轮胎的巨大的滞阻力将车速降下来。 但这种避险车道也不是万能的,一般都是大货车在长下坡时,因高温导致刹车失灵,这时就挂入空挡,冲入避险车道把车停下来。而今天这台奥迪,车质量小,还一直还在加速过程中,这样速度过快、操作失误的情况下,高速驶入这样满是沙石的长上坡处,车身也可能侧翻失控,一样有风险,是万不得已的举措。 但现在这种情形下,使用避险车道是最后的办法。 “收到!” “好的,等下沿途会有提示,西华大队的兄弟也在避险车道旁边配合处置,我们也联系了消防和救护,都往那边去了,你们就继续往这个方向引导!你们到现场时,自己往前面车道驶去就行了,让当事人自己驶入避险车道……” “不行,我不会!什么是避险车道!?” 徐文武这边刚想应答,电话那边的叶雨雨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布置,当场就哭着喊出来,她之前高速都没上过几次,哪里听说过什么“避险车道”,更不知道如何操作。 “报告!有个情况。” 徐文武听到这,他对着大队值班室那边喊话道:“当事人不太清楚怎么使用避险车道……” “冲进去就可以了啊,这……” “领导,我真的不会啊……” 电话那台的叶雨雨还在不停哭诉,而对讲机那头的李钢不太理解这种情况,但徐文武很明白,这个时候的叶雨雨,只是一个孤立无助、惊慌失措的女人,她根本不具备在这种极端情绪下按照指令行动的能力。 虽然只是看上去很简单的一个指令,可是要让她从一个主干道上,飞速冲入路旁的一个她从来没听说过名字的特殊车道,这极其容易失误。 而一旦失误,前面就是隧道施工区,再往前就是山区高速和省界卡口,这三处都几乎不可能通过,所以这个避险车道,可以说是她唯一的生路。 绝对不能错过! 想到这,徐文武定了定神,先对叶雨雨说:“你不要怕!等下你只要跟着我们警车开就可以了,我们警车变道你就变道,我们往哪开你就往哪开!可不可以做到!?” 听到说还是这样跟着前面这台警车,叶雨雨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跟着你们,我安心多了!” “好!” 徐文武马上按住对讲机通话键,对值班室说道:“李大,考虑现在这种情况,当事人精神、意志都到极限了,到那个时候,她很容易失误,万一错过避险车道就完了,所以我建议,等下还是由我带着她直接往避险车道里冲,我在前面走,她已经习惯了跟随我们这台开道警车,等下跟着我们,她应该没问题的。” “可是,那样你们先冲进去,她在后面,同一个避险车道两台车……你们也有危险啊!” 李钢的第一反应是反对,徐文武才刚刚受过伤,这小子现在又为了救人,想这种冒险方法,他不能让自己手下民警去冒这样的险。 可徐文武只是喊道:“李大,就这样吧!没别的办法了!” 第八十章 救人一命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别冲动……” “不是冲动,这是存活率最高的方案了!” 听到这,李钢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失控的驾驶员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方案,也是最有成功把握的方式,只是要拿自己民警的安全去冒险,但这又是他所主动请缨的……在沉吟片刻后,为了最大可能的救人,李钢只能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 “那好吧……你自己看情况来,尽量考虑在避险车道把车控制下,但一定注意安全,速度拉起来,冲进去后尽量保证方向不动!避免侧翻,还有,如果实在有意外,没进入避险车道,我们这边也联系西华大队紧急清理施工前,就是拖到省界卡口,也一样有机会!” “我明白!” 徐文武收了线,定了定神,眼前远处,已经看到了“前方五公里有避险车道”的指示牌。他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边保持和叶雨雨的通话,尽量稳定这个濒临极限的女驾驶人情绪。 “叶女士,你等下就保持这个距离,跟着我走,我再过一会儿,就会往右变行车道,再变到避险车道的引道……” “等下,什么叫引道?什么又叫行车道?” 此时,长时间疲惫与极度紧张下的叶雨雨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能勉强握住方向盘,跟住警车,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 “引道就是……哎,算了,就一点,你等下就盯着我们的车,我往哪里开,你就往哪开!就这一点!能做到吗!?” “唔……我试下。” “不是要试下,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想想你儿子还在家里等你,他一定很担心你,就希望你能顺利回家,好好抱抱他,你现在为了他不失去妈妈,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跟着我,你可以的!” “好!” 听到徐文武的话,叶雨雨也挤出了最后的意志力,忍住眼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警车。 “好了,我要往右边变道了,跟我来就是了!” 此时,已经可以看见一公里外的地面漆红的避险车道引道,徐文武开着的这台老朗逸,此时被他把速度催到了极致,他特意拉开一点距离,避免等下两台车前后冲入避险车道时车距太近追尾的情况。 可这台老朗逸的轮胎已经磨损的很薄,方向盘助力失准,又是这样一百多的速度下打方向,顿时就车身猛地一摆,车胎在地上磨出“滋”的一声锐响,然后左后胎猛地抬起,徐文武心头瞬间一冷,他明白整个车已经失衡,只有三个轮胎着地,即将侧翻! “啊!” 副驾驶的白宇此时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他死命抓住车把手,头才没在剧烈晃动中磕到右侧车门,在这失衡的一瞬,他以为整个车子就要侧翻过去,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一个想法。 可在这一下失衡后,徐文武铁青着脸,死命抓住了方向盘,但没再失控中急打方向,那样只会瞬间侧翻,他而是冷静地轻收回了一点方向盘,这台老朗逸的左后胎总算安稳的着地,整个车子回了过来,车头摆了两下后,居然安全变到了右侧的行车道上。 “呼!” 白宇长出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徐文武也已经满头细汗,刚刚这一下就已经十分惊险,差点自己警车就先侧翻失控。 好在有徐文武在前的开道演示,后面叶雨雨这台奥迪也算是平稳地跟着变道成功,两台车一前一后地行驶在右侧行车道上。 但险情还在后面,徐文武眼前已经是五百米长的引道,必须马上变道过来! “看到红色的车道了吧,马上也要过去了,跟我们过来!” 徐文武话一说完,便往右轻打方向,老朗逸驶入右侧引道中,而后面的奥迪却车头往右摆了一摆,高速中的车身猛地一摇晃,也差点失控,吓得叶雨雨又回了方向过去,整个车还在行车道上! “快变过来啊!不然要错过了!” 徐文武一急,第一次吼了起来,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真就是决定叶雨雨性命安危的极限时刻。 “我怕翻!” 叶雨雨也同样焦急,她大哭一声,这样持续一百二十码的高速行驶,已经让她接近崩溃!现在还要她在高速中变道,实在难以做到。 这关键时刻,徐文武一咬牙,喊道:“想活命就往右轻打!” 同时,他自己一脚油门,冲进避险车道! “啊!” 在他逼促和演示下,叶雨雨只能紧跟着往右一变,也跟着冲了进去! 两台一百二十码以上的小车前后冲击这条避险车道中,沙土泥石铺就的长上坡里,被两车带起一团烟雾,徐文武咬紧牙关,他都来不及提醒旁边的白宇注意冲击,就猛地扎入土里。甚至往前犁了十几米地后,他仍没松下脚下油门,就是为了避免自己速度降得太快,被后面失控无法减速的奥迪追尾。 这台朗逸的四轮搅起阵阵烟尘,往前冲了近二十米才停下,好在预想中的追尾碰撞没有发生,最终在发动机一阵嘶吼中,整个车也彻底趴窝了。 徐文武整个人已经脱力,最终确认自己安全后,他手还是紧紧地把住方向盘,甚至肌肉都已经酸痛难耐,才在一口长久的叹气后,松开了僵硬的手。 “啊……啊,我……没事吧?” 徐文武这下才确认自己没事,他猛地回头,看到身后那台红色的奥迪A3,也紧跟着自己,陷在后面避险车道的沙土地里,四个轮胎仍在土地深刨。 得赶紧下去救人! 停下来后,徐文武脑海里只有这第一个念头,他赶紧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冲出去,可才踏出第一步,他就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 原来自己在先前这近一个多小时的营救中,右腿长时间的踩在油门上,早就麻木失去了知觉,此时自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好在旁边等候着的支援警力此时都围了上来,副大队长彭超眼疾手快,第一个上去拉开奥迪车门,把这台差点酿成人命案的奥迪车停住,熄火,这下那两四个轮子总算没再亡命飞转。而旁边的郝啸等人,配合西华大队的民警一起,把那也已经崩溃脱力的叶雨雨扶了下车,看那姑娘脸上,除了惊慌无力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这场生死营救,最终圆满成功了。 见当事人得救,徐文武长舒一口气,他扶着车门慢慢站起,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副驾驶的白宇怎么一直没出声,他赶紧拍了拍正捂着嘴的胖辅警。 “你没事吧?” 没想到白宇只是捂着嘴,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血沫。 “你们倒都没事,我刚刚咬到舌头了。” 看着他一脸窘迫,想到这逼命时分总算过去,徐文武突然笑了起来。 ………… 这天晚上,东溪省卫视频道专题播出了《生死一线,省高速警察总队民警,顺利营救失控驾驶人》的新闻片。 徐文武和白宇正坐在警务站的长凳前,看着屏幕上的彭超接受采访,这位身材不高,长相干练的副大队长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中间又不时切换他扶着叶雨雨从奥迪车上下来的关键镜头,一脸英雄气概。 这场紧急行动中,最后受伤最重的居然是这一直坐在副驾驶的胖辅警白宇,他舌头咬得很深,最后上救护车拖到南山市第一医院才缝好针。说来也有意思,这台等候多时的救护车,失控崩溃的叶雨雨没用上,冒险驾车的徐文武没用上,倒是他用上了。 “唔……唔,唔?” 此时白宇捂着嘴,对着徐文武咿咿呀呀发出声响,徐文武笑着看了他一眼,从他表情眼神知道这是对整个事情中,最大功劳的自己没上镜而打抱不平。 “哎,别发鸟语了,这又不重要,是我自己不肯接受采访的,推了镜头的。” “呜……呜呜呀?” 徐文武抓了抓脑袋:“没为什么,这我来了才多久?一个新人已经上几次宣传了,这今天这个再上,像什么话?再说了,这营救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分工合作才把人救下,可以了,人家彭大说得挺好的,你看……人家都说了“分工明确,协作有力”啧啧,这话有水平……” 其实徐文武还有个没说出来的理由,他来南山大队才多久,已经几次险境中完成任务了,但是如果今天这次上电视,被老妈看到自己冒险开道,这估计老人又该提心吊胆了。 “徐哥,这次你又能立功了吧?” 旁边的年轻辅警张晓明此时也给徐文武点了个赞,说道:“你这次都带着人往避险车道里冲,应该有个功吧?” 徐文武摆了摆手:“没呢,哪天天想着这点功劳就要立功受奖的,这次我和李大也说了,我不要个人荣誉了,希望给我们大队弄个集体奖项。” “啊!?徐哥,你疯了吧,这今天也是玩命啊,你立功天经地义啊,这也太亏了吧。” 第八十一章 停车场 - 铿锵 - 乌衣 张晓明一下愣住了,这视频里看来都凶险万分,徐文武一台警车冒险开道,带头冲进避险车道,差点失控,视频拍得清清楚楚,这今天估计比上次抓黄牛还危险,他居然连个人奖项都不要。 没想到徐文武却点了点头,像是不觉得亏本,他笑了笑,嘴往外努了努,回答道:“怎么会亏呢!你以为我们这台“宋”是这么来的?” 张晓明顺着徐文武的目光往外望去,一台漂亮的比亚迪警车停在警务站门前的车位上,他知道这是今年年初大队好不容易才从支队换来的混动警车,一直在大队当宝贝收着,只有综合中队和大队领导偶尔开开,今天却被徐文武开了回来,他还觉得奇怪呢,以为是因为那台老朗逸在营救中趴窝了,才临时给警务站用下,难道这已经换过来了? “喔!难怪说大队怎么这么好心,怎么一下给我们换了新警车了,原来是这么来的。” “你以为啊!我今天趁着老朗逸坏了的契机,找大队借了这台车,李大虽然松口了,但是综合那边还一直不肯放呢,我是连哄带骗才先把车“借”过来的,你们把钥匙收好,万一到时综合中队的过来要我们还车,千万不要松口,反正这车我们就“刘备借荆州”了。” “对嘛!我就一直搞不明白,他们综合的一天到晚又不怎么上路的,留这么好的车干什么!” 听到这,张晓明也兴奋起来,警务站之前那破车,一发车就一股油味从空调口透过来,呛死人,空调也永远是没效果的,仪表盘永远是亮着几个故障灯的,一脚油下去只出声不出力,这新的混动警车多好!混动又省油,又安静,空调、音响不知道提升多少档次,以后巡逻开起来都舒服多了,简直恨不得睡在车上。 连咬了舌头不好出声的白宇此时也咧嘴笑了笑,不小心拉扯了伤口,一下疼得只缩脑袋。 看着兄弟们开心,徐文武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今天这场营救办得漂亮,他趁着李大高兴的当口,给站里换了警车,这实惠比自己拿个三等功什么的舒服多了,加上之前给站里置办的二楼宿舍,现在站里的日子比先前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南山警务站自己单独排班,站里民辅警都有两人宿舍,带独立卫生间,警车也给劲,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就是现在警力不够,三个辅警白宇、张晓明、王龙,经常站里留一个值守,一个休假,就只有一个可以日常出警,而且这里面王龙是刺头,经常说话都不搭不理的,想到就头疼。 民警也只有自己一个,这样接处警就只能都是自己去,而且现在只要自己休假,站里就没正式民警,工作也难以开展,现在警务站不只是检查登记,还要执法纠违,还要处理简易事故,全是要正式民警才能干事,这样只得自己连轴转,下一步怎么能多要个人来就好,特别是能多个民警,起码也能轮班…… 就在徐文武畅想着下一步时,对讲机响了起来,值班室呼叫警务站,说今天失控的驾驶人已经从医院出来了,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过来处理案子。 “案子?这失控不就是意外么……” 张晓明刚想问这还有什么要处理的,徐文武就叹了口气,应答道:“知道了,让她明天过来吧。” “那让她明天直接去警务站了哦?” “好的。” 徐文武刚放下对讲机,旁边张晓明就瞪大眼睛:“这失控车不是都救下来了吗?怎么还要调查?调查什么?” “哎……”徐文武叹口气,解释道:“这人没事,但事情还是个事嘛,明天先看下车到底为什么失控,联系下厂家,让他们派工程师看下呗,这剩下的是事故按事故,是质量问题按质量问题走吧。” 张晓明哦了一声,他一个年轻辅警,根本没想到一个失控意外都这么复杂,徐文武给他脑袋轻敲一下,笑道:“哦什么哦,你以为这新警车这么好要的?都是当时谈好的条件,明天你陪我去大队停车场,看问题车去,今天晚上尽量休息好。” ………… 第二天一早,徐文武就带着张晓明往大队开,新警车开起来顺畅无比,整个车在高速上跑到一百多码都静谧无声,比起先前速度上八十就老马喘气的朗逸,实在是舒服太多了,也好开太多了。 虽然这车很好开,但徐文武也自己把这方向,没让昨天刚值完班的张晓明开车,让这年轻人多休息下,但他没想到这年轻人还真不客气,上车就拉倒桌椅,一路睡得鼾声轰鸣。 到了停车场门口,徐文武推了推熟睡的年轻人,张晓明睡眼稀松地看了看,都一下没明白自己在哪。 “擦一擦自己口水。” 徐文武指了指他,便下车往一个穿着棉衣的女性走去,叶雨雨已经到了,她年纪比徐文武预想的要小一些,烫着卷发,整个人裹在羽绒服里,下面一条修身的长裤,面容还比较精致。但是神情略显麻木,对着眼前的“救命恩人”也毫无表情,这次是她老公陪她来的,叶雨雨自己都没怎么说话,昨天一阵生死营救,电话都打了一个多小时,徐文武才反应过来自己和这叶雨雨也算是同过患难了,可今天一见面,没了那样的紧迫环境,此时氛围要生疏许多。 “徐警官你好,昨天谢谢你了,听说就是你帮我们雨雨开道,把车带进避险车道的。” 叶雨雨老公伸出手来,对徐文武表示感谢,这是一名带着眼镜的方脸中年男士,气质理性,看起来像是从事IT行业或者理工之类的。 “小事,本职工作而已。” 徐文武回了一句,就带两人往南山大队停车场走去。 说是南山大队停车场,但实际上是南山路产服务大队的停车场,东溪省早几年高速管理体制改革,高速公路上施救单位的管理权早就划定给路产单位负责,所以这停车场实际上与交警队无关,但很多人都不清楚,一看到高速公路上拖车施救的事,电话都是往交警这边打。 这停车场徐文武自己都是第一次来,还是找郝啸要了的地址才找到,此时站在门口,就听见几条大狗狂吠不已,吓得身后的叶雨雨直往她老公怀里躲,张晓明更是躲到几米开外,都不敢靠近,而徐文武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只是这个时候,当事人站在一旁,怎么都不能露怯。 “有人吗?开门!” 麻起胆子喊了几句,里面远远地有人应了一句,接着一个穿着老军大衣的农民工模样中年人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碗粥,一边呵斥开脚边的狗,一边问道:“什么事?” “南山大队的,过来取证。” 徐文武亮了亮手里证件,这停车场管事的也没什么多话,拴好几条狗,打开锈铁的栅栏门,放几人进去。 “昨天那台失控的奥迪在哪里?” 徐文武问了一句,这管事的头也不抬地扒着粥,只是随手往里面一指。 徐文武倒也没介意,带着叶雨雨踩着这露天停车场满是卵石泥沙的生硬地面,往里面走了几十米,果然,昨天那台奥迪就摆在那里。 “徐警官,今天我们可以把车提走了吗?我已经联系4S店了,那边让我把车拖过去看看。”叶雨雨一看到自己爱车停在这,上面还满是泥土斑点和道道划痕,一下就有些心急。 徐文武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这昨天我们彭大已经和你解释了,这车你要提是可以提,但是建议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再提,最好先查清楚失控原因,毕竟昨天那么危险,万一你修好后还是这个情况呢?” “那你们交警赶紧查啊!我现在没车用,也很不方便啊。” 徐文武有些无奈:“我们交警是今天调查取证啊,但是我们取完证,建议你还是也和奥迪品牌、厂家那边联系一下,看是不是派工作人员过来看看,让工程师调取一下数据,这你现在放4S店去,那4S店不就是想早点修车,他们不一定有厂家那么专业。” 听到这,叶雨雨也有些烦燥:“我昨天就给他们厂家打电话说了情况,但是他们不肯来啊!说这个不是他们的事,要我们找售后。” “这人命关天的,怎么可能不关他们厂家的事?这都不派工程师?他们不用排查原因的吗?” 徐文武也有些无语,但想到这些厂家都是强势的巨型企业,对这样的小事故如此漠视,倒也正常。 “那我也没办法,只能请你们民警取证看看,实在不行就只有拖4S店修了,也没啥好查的老。” 见当事人都这个态度,徐文武没答话,径直拿出电筒,打开执法记录仪,开始研究起眼前这台失控的奥迪起来。 干高速警察,每天就是和车打交道,徐文武以前在派出所,最多也就是开开车,但现在不一样,这职业本质上还是个交警,不只是要开车,还要看车,研究车,到最后要懂车,他从来南山大队第一天起,就学着研究车辆,但毕竟时间不长,只能看些皮毛。 第八十二章 疑云密布 - 铿锵 - 乌衣 他毕竟才上班多久,现在也只能打开车前盖,撑起支撑杆,看着发动机舱,知道哪里是装水玻璃水的,哪里是机油阀,其余的就看不出了。 “叶女士,当时你这车有什么异常吗?” 叶雨雨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是突然发现刹车没有反应,踩下去没动静,然后想办法退出定速巡航也退出不了。” 听到这,徐文武也打开驾驶室,坐在主驾驶位上,一股女性驾驶员惯常的熏香迎面扑来,再看看这车内饰,一水的贴板装饰和小摆件,后排娃娃铺了十几个,一看就是女司机的车。 最危险的还是驾驶座方向盘上镶嵌的一圈“碎钻”,这幸亏昨天没爆安全气囊,不然这方向盘上的一圈碎钻就崩到叶雨雨一脸了,毁了容比什么都惨。 徐文武叹口气,都没心思指出她这些个小问题,他把脚放到刹车上踩了踩,果然有些不对劲,赶紧刹车踩下去很松,没有一点力回馈。 好在这奥迪也是老款,机件还是靠机械,虽然有助力,但也不会是这么个触感,徐文武看了一圈,就准备下车往刹车盘去看看,但叶雨雨见他没做声,在旁有些急了,开口道。 “徐警官,这个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实在不行我就叫拖车了。” 徐文武被他催得有些烦了,这姑娘昨天危机时完全不是这么个态度,这下怎么这么急着把车送4S店去。 旁边张晓明见她这个态度,都有些不满,劝徐文武干脆算了,人家当事人都不把这事当回事,我们警察在这急着干什么。 但徐文武也不理她,只是俯身看了看刹车盘,昨天这一路疾驰几百里,可这奥迪四个刹车盘却和没用过一样,上面甚至泛着长久没开的车上才会有的锈点。 “你这车之前是不是没怎么开啊?” 徐文武突然一问,叶雨雨也有些诧异,她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前段时间这车都放在娘家,半个月没动过,昨天临时有事,才决定开这个车去东广的。” “那就对了,这车刹车盘一看就长时间没有制动,上面一点磨损都没有,反而久了,都起锈了。” 听到这,叶雨雨点头道:“那你意思这车是我太久没开了,所以刹车盘失灵了?” 徐文武摇头道:“不不不,这刹车盘不会失灵,这只是一个通过磨阻对车轮进行减速的部件,是刹车系统有问题。” 说完,他这下干脆趴到地上,仔细往车轴处去看,这时旁边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噶样范还要莫子好看的咯,这刹车油都漏完了,肯定是被人把刹车油管子拧了,把刹车油放了!” 听到这话,徐文武一下钻出头来,却看见先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停车场看门人,此时正牵着狗,对着他们说道。 “你们看啦,这油管子拧松后,这截管头子都露在外面。” 众人朝他指着的地方看去,确实方向机后面,一个小管子松开着。 “什么是刹车油?” 叶雨雨还愣着发问,徐文武此时脸色已经铁青:“刹车油又叫制动液,是刹车系统里面传导力的介质,反正你理解成这个东西坏了,你车就刹不住了就可以了。” “噢!难怪!昨天肯定就是因为这个制动液没有了,导致制动系统不工作,所以这个定速巡航退不出来!” 这时叶雨雨老公站出来说道,徐文武也点了点头,确实,这奥迪定速巡航的退出逻辑是只要驾驶人轻踩刹车,就会自动退出,这刹车系统被人破坏了,自然就没办法解除定速巡航,昨天才出现那样危险的一幕。 “那……现在怎么办?我把这个刹车油修好,应该就可以了吧?那我叫4S店来拖车了。” 叶雨雨此时还一脸天真的说要拖车,徐文武却神色严峻,他又发现什么一样,跪在地上看了看,接着又站起来,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最终用逼人的语气,问叶雨雨道:“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和别人起冲突?” “得罪人?你什么意思……这我平时都很少和人起冲突的,我人柔柔弱弱的,起什么冲突,你别乱想了,肯定就是停哪里放太久了,这刹车油自己漏掉了,哈哈。” 叶雨雨神色有些闪躲,有些奇怪,徐文武继续问道:“那我问你,这车停在哪里?是外面公共车位?还是私人车位?你停的时候有没有挡道?或者影响别人车?” 听到这,叶雨雨用力摇了摇头:“不会啊,我就是停在我妈妈楼下小区的车位里,那里都是随便停的,不会占别人车位,再说了,我都停了很久,车上也留了电话,也没人打电话叫我挪车……你问这些干什么,这知道原因修车不就是了。” 叶雨雨故作大方地表示,这事就这样,挺好了,谢谢两位警官走一趟,接下来她自己会处理,说完就要打电话给4S店,却被徐文武一下按了下来。 “徐警官,真的谢谢你……你也辛苦了,这事就这样吧,你还有啥事吗?我就想把自己车拿走,这种可以吧?” 没想到徐文武却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了,这现在明显是有人故意破坏你车辆,很可能是一个刑事案件,那就要按刑事案件的程序处置。” “为什么!”叶雨雨有些急了,她老公在旁也有些奇怪,说这事既然有可能是刑案,那就不是小事,当然要人家公安机关介入处理啊,现在人家徐警官主动在调查,怎么还不乐意了? “我……我时间宝贵啊!这按什么刑事案件,那我……怎么用车呢?我出差不用了啊?得赶紧修好……” 叶雨雨支吾着找了些理由,他老公更奇怪了:“你昨天差点命都没了,你还说用什么车?你还敢开嘛?现在给我好好在家里休息几天,这车就放停车场,由人家警察处置。要取证据就取证据……” “那这停车也要钱啊,不行,反正不能放过,我求你们了,别查了好不好……” 说这话时,徐文武直直地盯着叶雨雨,这位最大的受害者,此时被他锐利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也一下醒悟自己越是这样,越显得有问题,干脆就闭嘴,不再说了。 徐文武这下收回目光,只是冷冷道:“叶女士,现在带我们往停车的地方去呗。” ………… 在往叶雨雨娘家小区去的路上,徐文武看了一眼后座的两夫妻,此时正彼此撇过头不搭理,前面叶雨雨的神情,已经引起她丈夫的生气,两人正冷战中。 “对了,我问一下,你这车的执法记录仪是之前就没有内存卡?还是昨天撞了的时候掉了的?” 刚刚在奥迪车上,徐文武特意看了下车后视镜上挂着的行车记录仪,结果一打开,里面内存卡不见了,他这时问叶雨雨,她随口回答道:“噢,应该是之前就没有吧。” “你买这行车记录仪的时候,没给你配内存卡吗?我查过你这个行车记录仪型号,这网上链接都有,打开人家就是配了内存卡的啊。” 被徐文武当场拆穿后,叶雨雨神情也有些尴尬,她摸了摸头,一脸迷茫道:“噢,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之前好像有,昨天撞的时候掉出来了?还是之前就掉了?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看到了。” 见当事人如此态度,徐文武也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对后排两人道:“叶女士,你这个事现在已经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对你不利,我们还是希望你配合,有什么就讲什么,这也是对你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万一有这么一个人,正谋划着对你犯罪,你难道不怕么?” 听到徐文武的话,叶雨雨的脸色也有些尴尬难看,但尴尬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反驳道:“这什么叫我不配合啊?这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这要去哪里调查,我就带你们去,这现在我记忆力不好,有些小事忘了,就叫我不配合?” 听到她这样说,徐文武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他默默往前开,一直驶入燕阳县,这里是燕南市下面的一个县城,叶雨雨娘家就在这,车也一直停在这停了半个月,许久没人动过,而昨天她从这里难得的动车,就发生了高速上的惊魂失控。 但这女的昨天刚从死神手底下逃过一劫,今天怎么就这么避讳这次事件,难道她真的只是嫌麻烦? 徐文武开着的这台新警车,驾驶感受十分顺滑,车上坐了四个人也一点都不嫌拥挤,这台比亚迪宋在燕阳的老城区里如鱼得水,在老城小巷里穿行,即使车身比那台老朗逸庞大许多,但操控好的不是一点两点,指哪打哪,徐文武开的十分过瘾。 警车驶入一个老旧的职工家属区,这里是一个国企的老居民区,三栋老房子围着一块晒谷坪,这就是默认的停车位,叶雨雨的那台A3,就在这停了许久。 第八十三章 引蛇出洞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进场时特意看了出入口,这里说是“小区”,实际上还是老国企家属房,也没有什么物业管理的概念,他问了叶雨雨,她说这边就是居民们每个月交一点卫生费给社区居委会,由他们请保洁公司过来倒下垃圾,其余就没什么服务内容的了。 “那这边有监控吗?” “那估计就不知道了……” 徐文武抬头看了看入口的矮墙,这里只有两个锈腐的探头对着停车场,他找到社区问了问,果然,那就是两个空壳挂在那。 “徐警官,你这里也看了?可以了吧,我觉得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想搞那么复杂……” 在现场转了几圈,徐文武一脸凝重的看了看四周,但这里本身就是完全公共的开放区域,也不具备什么侦查条件,叶雨雨就过来问这事是不是就算调查完了。 “这也麻烦你们跑这么远来了,等下就一起吃个便饭吧,也算是感谢你了……” 徐文武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到时自己吃饭就是了,我们有工作餐补助,不用担心,我问你一下,停的位置是这里么?” “啊,哦,是这里,没错,就是这里。” 按叶雨雨回忆,她就是把车停在这停车场中间的一个位置,停的也标准,不存在挡人家道的情况。 “那好,先就这样吧……” 徐文武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确实也没有什么线索,他刚想说把案子就移交派出所,结果瞄到叶雨雨期待的神情,像是就等他放弃一样。 他心思一转,顺口说道:“那这样,我先回去掉下你这车的轨迹记录,看下你这段时间的通行情况,和监控卡口照片,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通行……通行轨迹?什么样的轨迹?还有卡口?徐警官,你要搞这么复杂吗?这个事我觉得你已经很负责了,我也不想追究了,可以吗?” 听到徐文武说要调监控,叶雨雨一下神情更紧张了,她此时也顾不得隐瞒,径直要徐文武放弃侦查。 旁边的张晓明也一下愣住了,这在南山大队这么久,还没到地方交警队调取过监控,这和人家都不是一个系统的,给不给调都要花功夫呢,这现在苦主自己都不肯查了,还费这个劲干什么。 “徐哥,这人家都说不用查了,我们这跑人家支队去,万一不给……” 张晓明话刚说两句,徐文武就黑着脸瞪了他一眼,把他后面的话给直接瞪了回去。 “叶女士,我前面就说了,你这个现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失速意外了,有刑事案件嫌疑,刑事案件线索一出来,我们按程序必须初查的,这我是必须要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弄坏你的车,想对你不利的。” 听到这,叶雨雨一咬牙,手往徐文武脸上一指,刚想发作,还是忍了下来。 “你……那你们会调多长的监控和那个什么轨迹?” 徐文武就是要观察她的反应,特意把时间拉长道:“大概近一个月的吧。” 叶雨雨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这么久!?” “你自己说在这里停了半个月的啊,这不就要把你这一个月经过的卡口,轨迹梳理一下,看有什么问题。” 叶雨雨这下忍不住了,直接发火道:“那我不准你们这样调查!我……我也是有隐私的啊!这我去哪里这不都给你们知道了?” 听到这话,徐文武也逗乐了,他回答:“在公安机关办案面前,没有什么隐私,而且这只是内部调查程序,不存在泄密,当然,之后如果有涉及敏感和秘密的,自然会封卷处理,还有……” 说到这,徐文武冷笑一下,朝旁边不远处正站着抽烟的她老公撇了撇嘴:“你确定你声音要闹得这么大么?” 叶雨雨被他眼神里的暗示给镇住了,她一下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高速警察,远没自己想的那么好忽悠,人家已经明白自己这样避讳调查,肯定是心里有鬼了。 “那……那你能不能……哎呀,真的好烦啊!为什么一定要查啊……” 叶雨雨急得直跺脚,徐文武笑了笑,轻声说:“其实叶女士,你也是聪明人,我们只是要查清楚事实而已,这样,你如果如果有什么线索和怀疑对象,但是不方便让别人知道,你可以私底下透露给我,我个人保证绝对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听到这,叶雨雨一下憋红了脸,半响不说话了,她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老公,哪位理工男此时烟已经快抽完了,但还没发现这边的异样。 “那你答应我,绝对不让别人知道特别我……家里人。” 徐文武点了点头,叶雨雨此时一咬牙,凑底身子,压低声音:“我……怀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是我打羽毛球的球友,之前我和他走得比较近……关系很好,但是……” “比较近是什么意思?有多近?” 旁边的张晓明此时插嘴道,叶雨雨一下脸色就僵住了,不知道怎么解释,徐文武心头燃起一股无明业火,一掌把他推开,不让他再过来。 “你简略说完,快。” 徐文武一催促,叶雨雨只得坑坑巴巴说完后面的:“反正……就是后面我不想联系那个人了,但他还是死皮赖脸的凑过来找我,找我不到就找我的车,他也认识我的车,知道我住在哪,我怀疑是他心理变态了,唉,反正就是这个事。” 听到这,叶雨雨老公也走过来了,徐文武最后提醒叶雨雨两句,让她把那人姓名、电话发给自己,这边说完,马上又换了一副面孔,对叶雨雨和他老公说:“好了,这事差不多就这样了,我们会调查,尽量核实清楚,后续不管有没有查清,也会转交当地公安机关。” 说完,徐文武和张晓明就和两人告别,临走时,叶雨雨神色复杂的看了徐文武一眼,眼中有提醒,也有担忧,而这位年轻的高速警察,只是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驶出家属区,徐文武和张晓明找了个快餐店随便解决了一顿,张晓明还在问是不是就这样移出去,下午就回警务站,徐文武却半响没搭话,他手机的响了一下,果然是叶雨雨发来的一条信息。 邓睿,153647271XX。 徐文武看到这条消息,一下就拍了拍桌子:“走!” 张晓明赶紧把最后一块叉烧放进嘴里:“去哪?派出所还是回去了?” 徐文武摇了摇头:“都不是,办案!” ………… 回到警车上,徐文武把车窗摇起,就拿出手机,一副马上要拨号的样子。 可他手刚放在拨号键上,又犹豫了一下,冥思苦想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决定好说什么一样,拨通了那个叶雨雨给的邓睿号码。 电话拨通了,那边一个男声响起。 “喂?” 徐文武想了一下,却又没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 “怎么了?”旁边张晓明看得一头雾水,徐文武却没和他解释,而是反而给队里的同期女警赵凯旋打了个电话。 “徐哥,有事吗?” 赵凯旋接到徐文武的电话,也有点意外,徐文武却没多话,直接和她说道:“这样,有个事要你帮忙,我等下发一个号码给你,你打过去,就说你是叶雨雨的朋友,她有事不方便直接联系对方,叶雨雨托你打这个电话带话,请对方到……唔,等下,我看下,噢不,刚刚这句话你不要说,你就说请对方到黄兴中路,这个……延边烤肉店门口来,叶雨雨在这里等他,现在,马上就来,不然以后就见不到了……” 这番话赵凯旋听的一头雾水,但在重复几遍后,还是记了下来,确认没问题后,徐文武便挂了电话。 赵凯旋此时正坐在大队值班室里,对着刚刚徐文武说的这些,完全摸不着头脑,她看着刚刚在纸上记着的要说的内容,总觉得叶雨雨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些熟悉。 哪里听过还是……? 赵凯旋看着眼前内网的界面,上面还挂着昨天解救高速失控车的消息,她突然想起这不就是昨天的当事人嘛! 那为什么要模仿这个当事人的朋友,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她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这同期好友不是一般的新警,徐文武肯定是有什么事,对,说不定是案子!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用徐文武给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到底谁啊?” 刚刚被唰了一道的邓睿语气不太耐烦。 “噢,你好,是邓睿嘛?” 赵凯旋语气清亮动听。 “是啊,嘛事?” 听到一个女孩声音,邓睿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是这样,我是小雨的朋友,是她让我联系你的,她现在有事不太方便,她请你出来一下,她在这个黄兴中路的延边烧烤店门口等你。” 听到叶雨雨三个字,邓睿语气急剧变化,他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对,她好像有什么急事……请你现在就马上过去。” 第八十四章 拨开迷雾 - 铿锵 - 乌衣 延边烤肉店后面,徐文武把警车藏进附近的银行停车场。 他从后备箱翻出一套日常衣服,把身上警服换了,这是他在东广时的习惯,随手带一件常见冲锋衣之类,有事换上也方便,旁边的的张晓明看了看,也带了件外套换上,跟着徐文武跳下车。 徐文武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回去。 “你这裤子明显的制服裤子,人家有点经验的早发现了,别提那些毕业生(刑释人员)了,一看到你这样子,面都不会露。” “那我车上等你?要队里增援么?” 张晓明有些担心,他在南山这几年,虽然也是当辅警,但还是第一次出这种抓人的任务,神情期待又紧张。 徐文武笑了起来:“你以为多大的事,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就算有嫌疑,也不是现在把人控了,放松点。” 说完,他就往约定的地方去了,徐文武站在旁边的一家便利店里,透过玻璃,一直观察着街口动静,等了十几分钟,一个又一个行人路过,也有一两个停留着打电话,但很快都被徐文武排除嫌疑,没多久,总算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站在烤肉店门口左顾右盼,十分显眼。 就是这个了。 徐文武心里一想,便上去叫破那人名字:“你好,是邓睿吧?” “你是?” 见来人是一个男子,也没见到叶雨雨,邓睿神情十分紧张,往后退了两步,徐文武跟上去:“别紧张,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是叶雨雨球友吧?” 听到这个名字,邓睿触电一下往后想转身跑路,却被赶过来的张晓明给堵住。 见到他这个反应,徐文武心里已经有底了。 “既然这里不想说,那你和我们回队里再说吧,我们是高速警察。” ………… 把邓睿带到警车上后,这人还手抖着不说话,连问了几句后,他才开口,这时知道一口否认了,连认识叶雨雨都不承认了。 徐文武也不啰嗦,径直把他往“现场”带过去,警车又回到了那老小区,一进去,徐文武就指着地上停着的空位,说:“你就是这个位置动手的吧?” 邓睿低头不说话,徐文武一指旁边的两个“徒有其表”的监控探头。 “还不说?不说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拍的清清楚楚,没口供也一样办你!” 听到这,邓睿一下瘫了下来,把事情全吐了出来。 他和叶雨雨原本是羽毛球球友,两个人约球越来越多,叶雨雨和她老公又是异地,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逾越了球友关系,但是一个月前,叶雨雨工作地调整,有一个工作调动的机会,加上时间长了,担心家里发现,她就想结束这种关系,可是邓睿一下接受不了,不肯放手,加上怎么也联系不上叶雨雨,就开始想方设法的跟踪她,甚至跟踪她的车,还三番两次的去她家里找她,为了躲避邓睿,叶雨雨就特意把自己车停在娘家,可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还做了手脚。 “你为什么把她车刹车油放了?” 面对质问,邓睿此时也没了底气:“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可能就是想报复她一下,或者想办法给她制造点小麻烦呗……” “小麻烦?呵,杀人未遂都够得上了!这是刑事案件了。” 徐文武一番呵斥,邓睿此时一下差点哭出来:“领导,那我绝对没有想杀人的想法,我就是想逼她出来,和我见一面,想见面了就有机会挽回她,我真的不是想杀她,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没事,你不用和我们解释,有什么到时和派出所民警讲吧。” 徐文武说完,下车给李钢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边的进展,已经初查的很彻底了,涉嫌破坏交通工具罪,属于刑案,需要移交当地公安。 “什么罪?” 徐文武说了一堆,李钢一下都听懵了,他真没想到这个事真被徐文武挖的这么深了,还是个刑案? “破坏交通工具罪,这个属于破坏正在使用的交通工具,导致危险的,属于危险犯,实施就既遂的。” “危险犯?什么危险犯?” 李钢对交管以外的法条几乎一窍不通,徐文武给他解释许久,才说清楚这个案子的重要性。 “不错啊!那这个事还是一个我们路上的刑事案件!还是我们民警把人引出来抓获的!支队……不,全总队应该这也是头一起了!你在哪?我这边马上让赵凯旋带人过去,这个报道素材可以搞个大材料!” 虽然搞不懂这案子法理性质,但李钢懂政治,知道这个案子的影响会有多大,这全总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要当了。 “这案子还没移出去,现在就拍素材……?会不会有点不好?当事人还只是嫌疑人,这个上电视台……” 李钢没在乎这么多,随口道:“哎呀,到时给他打码就是了嘛,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徐文武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下来,他说这边马上就往犯罪行为结果地公安机关移送过去,让赵凯旋带着记者到那边汇合。 听到这,李钢就问道:“行为结果地?这案子移送哪里去?” 徐文武回答:“按刑事案件立案管辖权来说,违法行为地和结果地,还有嫌疑人常居地都有管辖权,昨天来说,最后车子是在西华大队辖区停下来的嘛,理应往那边移送。” “等等等等,你急什么急!谁让你往西华那边移过去了,那边你熟悉吗?这个事……到时办的怎么样,你会知道吗?”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这个移送有什么问题,就挨了李钢一顿批。 “年轻人,做事狗拿狍子似的,火急火燎的干啥!你刚刚自己不是说了嘛,这个什么行为地也都有管辖权嘛,那这也主要是从我们辖区过去的,就往我们辖区派出所送嘛!就往南山高新区派出所送过去!” 听到这,徐文武算是明白了,感情还是李钢怕这个事落不到自己手里,还是想着往自己辖区派出所移送过去,这辖区派出所和高速警察大队本来就不属于一个系统,但平时又经常有业务往来,需要拉拢关系,互帮互助。 这有个现成的刑案指标送上门,人家怎么会不开心。 “好的,那我现在就往大队这边开,送高新区派出所去。” “对嘛!我们都是在人家辖区里,这平时总是一些麻烦事才找人家派出所,现在有好事怎么不送过去?” 徐文武点点头,确实从管辖权划分上来说,昨天这奥迪失控的事,犯罪行为持续时间常,跨度远,相关的地段都有管辖权,就是李大这股在法律范围内活用资源的劲,让他还是感到受益匪浅,这个黑脸汉子果然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 回到车上,邓睿正抱头痛哭,他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居然成了刑事案件嫌疑人,他拉着徐文武问还有没有办法,徐文武只是松开他的手,让他到时也和派出所民警好好坦白,争取缓刑。 “你这个幸亏昨天没造成严重后果,你等下好好和民警讲,争取一下,说不定有个缓刑,我们这边也会把你刚刚坦白的情况写进移送材料里去的。” “谢谢你了……还有个事,那小雨她最后有没有提到我?” “小雨?” 徐文武想了半天,才明白这人说的是叶雨雨,最后还在想着和人家继续,简直也是无可救药。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也别想这事了,想想自己怎么不进号子里吧。” 邓睿头这下佝偻的更深了 一路往南山市开回去,到了高新区派出所门口,赵凯旋领着省卫视的记者已经在那等着了,徐文武把人一移交派出所,这边就拉着他要拍采访镜头,弄得他换衣服都没时间。 对着摄像头,赵凯旋让徐文武谈下昨天危急时刻的心里活动,她站在镜头外,不停引导徐文武,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里活动?是不是想到了思想斗争?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鼓励了你? 可徐文武摇了摇头,说“当时没想什么,就是想把失控车停下来。” 赵凯旋气的一跺脚,又暗示了他几遍,让他讲几句高大上的,升华一下主题,结果这个死脑筋还是不开窍,就是说自己什么都没想。 “那当时,哪有时间想那些,就几秒钟的机会,不把她带到避险车道,后面肯定就出大事了。” “哎呀!你就不能……算了算了,不讲这个了,那我们讲下今天这个案子的事吧。你可不可以讲下,今天这个案子来龙去脉,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嫌疑人的,还有,他是为什么要这样去破坏受害人的制动系统?有什么动机。” 听到这,徐文武微笑着拒绝了赵凯旋。 “啊?这也不讲?为什么?” 徐文武面色尴尬,今天这个事涉及人家隐私,还很不光彩,这怎么能在省级卫视上播出去! 第八十五章 测速仪 - 铿锵 - 乌衣 “没为什么,这办案子的事,有些不好讲也很正常嘛。” 听到徐文武的回答,赵凯旋不高兴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拍啊?总要有东西拍吧。” 徐文武倒能体会这姑娘的心情,这办案子是任务,搞宣传也是任务,但这个事确实比较尴尬,牵扯到这种复杂隐情,搞不好就影响人家受害人家庭,那就麻烦了。 “哎,这样吧,你就不拍那些具体动机,就说嫌疑人故意破坏这个当事人车辆的制动系统,构成破坏工具罪。你看行不?” 赵凯旋想了一下,只能点点头:“这样干巴巴的,讲不出前因后果,没节目效果,故事也不完整,不知道会不会采用……” 徐文武心想,这事要是放网上去,到时叶雨雨家庭出了问题,那人家找上门来就不是这点小事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节目效果。 好不容易陪综合这边搞完,案子也移交了,徐文武一身轻松,开心的回大队吃了个晚饭,正准备回警务站休息,这时综合中队中队长胡成见他就要去停车场,在走廊上喊住他:“徐站长,别急着走啊,这大队也是你的家啊,这么急着到路上去干嘛。” 最近这段时间,徐文武被叫“徐站长”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一个新警就被人称为站长,一半是打趣,一半也是认可,毕竟警务站就他一个民警,也没别人了。 但他还是抱拳笑道:“胡大队长,别开玩笑了,我就一个新民警,还是叫我小徐吧,这路上就我一个民警,不就得马上上去……有什么事吗?” 胡成笑了笑:“有事,必须有事,有样好东西要送给你们。” 他一说完,旁边几人就笑了起来,此时正是队里民辅警吃完晚饭,都站在走廊闲聊的时候,徐文武从这笑声中听出一种异样的氛围。 徐文武也只能一点头:“什么东西啊?” “那比较重要的一个东西,辛苦到内勤室拿一下。” “好吧。” 等他带着张晓明到了二楼,果然,他直觉没错,真不是什么好事,胡成拿给他的是一个大铁盒,上面写着“机动车测速照相抓拍系统”,旁边还有一个配套的手提箱,徐文武一看到就明白了,这果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苦笑道:“胡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胡成嘿嘿一笑道:“是这样,那个比亚迪警车不是换给你们警务站了嘛,这之前大队搞流动测速抓怕,每次都是安排我们综合中队的到路上去摆测速仪,这现在警车已经给你们了,那这个摆流动测速仪的事也就只能交给你们了。” 好家伙,这是借坡下驴来着了! 徐文武一听头就大了,之前找李钢,他是软磨硬泡好久,才想办法把警务站的老朗逸换成这台原本属于综合中队的比亚迪宋,还是用的“朗逸冲避险车道趴窝了,借车开几天”这个由头。 当时,这位综合中队长听到要借车,就一脸不乐意,还是李钢看在徐文武不断立功的情况下,才硬生生的把车借给了警务站,徐文武猜到这事还会有后续麻烦,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是被“老奸巨猾”的胡哥给找了个补。 他马上回答道:“胡哥,不是我不肯摆,第一个我是根本不知道怎么摆这个测速仪,第二个,我们警务站本身工作量就大,管了一半辖区的巡逻出警,还有简易事故,现在还把这个摆测速仪的事也交给我,那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胡成是南山的老同志,徐文武这点借口他早就预料到了。 “哎呀,这两个算什么事嘛!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刑侦尖兵,东广过来的精英骨干,摆测速仪这样的小事情,这么会难得到你呢!这怎么操作里面有说明书,写的清清楚楚,我这样一个中专生,都能学会,你这样的专家人才搞不定?我就不信了!再说了,你要是实在不会,到时我们现场教学,随时欢迎你打视频过来,随时解答。至于第二个问题,那这事也不是兄弟我故意推给你的,本来这台比亚迪警车就是我们内勤出差,摆测速仪用的,现在车被你借走了,我也没车上去了啊,只能辛苦你了,能者多劳嘛。” 听到这句“能者多劳”,徐文武就知道这是体制内压担子的专用话术,但胡成这一波“连消带打”是说的徐文武一点脾气都没有,特别这老同志,说这些时笑眯眯的,态度没话说,理由也过得去,怼的他是毫无办法。 “小徐啊,这个事你也不要觉得是我推给你,你要想,这还是一件好事,现在李大最关心的就是这么压降事故,这个超速是发生事故的罪魁祸首之一,以前说法叫做“十次事故九次快”,虽然这个不太严谨,但总的来说,高速公路上超速确实是导致交通事故的重要原因……” “等下,这和我们警务站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徐文武摆摆手,示意胡成直接说重点。 胡成故作惊奇道:“怎么会没有关系?这要减少事故发生,保护司乘人员生命财产安全,就要靠打击超速违法,基本就要靠测速抓拍。而一般的固定测速点位,那种常见的龙门架上的,时间一久,就很容易被导航软件标注,没搞几天就会被所有人都知道位置,一到地方就一脚刹车,那就完全起不到压降车速的效果了,所以打击超速主要靠流动测速,而这套测速拍照系统就是我们南山大队开展流动测速的关键,也是现在大队非现场抓拍数据的主要来源,经常要摆到高速公路上去使用,基本上几天就要开展一次。我们李大十分看重这个,就像看重你这样的好同志一样,你想想,这个只要你把测速工作做好,把事故压降下来,李大那不就……” “好了好了,意思我懂了……” 想到这,徐文武明白了测速的重要性,示意后面那些不用讲了。 胡成笑道:“哈哈,当然,实在不想搞,你们把车早点还我也是可以的嘛。” 还车还不实际一些,警务站好不容易有台好用的警车,怎么也不能松手。 无奈之下,徐文武只能选择接受,在问了几遍具体的操作方法后,只能苦笑着和张晓明把这台测速系统搬到警车上去,身后胡成还一脸开心的给他点赞。 回警务站路上,两人也只得苦笑打趣,说这胡哥确实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这么一个麻烦事丢给了警务站。 他一边开车一边摇头苦笑:“这胡哥太厉害了,本来以为从他那能借个车过来,占了大便宜,没想到这便宜还没热乎,马上他就顺水推舟的塞了个这么大包袱给我们,要不是看到压降超速违法和我们工作关联,我真想把车还他了。” 开展流动测速,也都是有严格的规范,要开警车去,要在测速点一百五十米外摆好“前方测速”的提醒标志,还要民警操作,规范十分严苛,搞一次费时费力,徐文武心想这次真是接了个麻烦的任务,警务站负担太重了。 看到这一路在南山顺风顺水立大功的站长同志,在胡成面前也吃了一亏,旁边张晓明忍不住笑道:“徐哥,你是不知道我们胡主任的厉害嘛,他这个综合中队长,那也不是一般人物呢,他之前在支队以前的政秘科,后面也是想谋发展,才到我们大队来的。” 对于这个接自己报到的老同志,徐文武印象挺好,只是自己一来就到了警务站,后面和胡成接触也不多,此时听到张晓明讲起他,倒觉得挺有意思。 徐文武突然听出不对,问道:“政秘科?这是什么部门?我们现在支队、总队有这个部门吗?这怎么感觉是以前公安机构改革前的叫法?” 张晓明说:“对啊!就是改革前的事了,我也是听他们讲的,说我们胡成胡主任一来上班就是在支队机关政密科,后面一直没什么发展,就为了前途,下到大队搞内勤室主任,结果后面内勤室改名叫综合中队了,他还是在中队长这个位置上,他后面进来的都搞教导员、副大队长了,他还是一直没上去。” “机构改革?那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徐文武奇道。 “08年啊,怎么了?” “啊,他进来这么久了,没想到他这么大年纪了?那不是工作十多年了?” “你以为,他确实是老同志了,难道看不出嘛?” 想到胡成那张苦瓜脸,徐文武倒也释然了,确实是老同志了,想到胡成几次替自己出头说话,有时又被李钢训的样子,十分有趣,徐文武笑道。 “但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算是很好的老同志了,愿意带新人,还愿意担事,我看他几次会上帮赵凯旋、帮我都说过话,这次的事确实是为了自己部门,倒也可以理解。” 张晓明也感慨起来:“是啊,虽然我们平时开玩笑说他狡猾狡猾的,那也是知道在老民警里,他算是对我们年轻人比较好的,所有才敢和他开玩笑。可惜啊,李大他们一直批评他不懂业务,内勤也不够精明,就一直没怎么给他机会,所以还在原地踏步。” 第八十六章 奇葩经历 - 铿锵 - 乌衣 窗外车流如梭,远处对向车道闪过阵阵灯光,徐文武有些感慨的看着这漆黑与光亮不断巡复的高速公路。 “有些事,根本说不清的,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再行也没用。” 说完这个,两人都有些沉默,到警务站已是很晚,徐文武把测速系统搬下警车,抬到站里,而今天值班的辅警王龙正翘着腿坐在值班椅上玩手机。 他看到徐文武进来,下意识的收敛了一点,把脚放了下去。 徐文武也没看他,但心里清楚:这刺头的态度问题,是现在警务站最大的一个隐患。 但他现在没有办法解决,每一个人对现在的警务站来说,都弥足珍贵,少一个人,或者任何和一个人现在撕破脸皮,缺了一个人,这个小小的派出机构都转不过来。 而徐文武没招惹他,不代表不招惹徐文武。 王龙一听张晓明说警务站明天开始负责摆流动测速仪,当场就表示不干了。 “这以前都是综合他们的事,怎么还要我们搞了?那这值班就辛苦,第二天没得休息,还要摆测速仪,还要出警,那我不搞咧!” “啊?这刚刚徐站长说一人一天轮着来搞,怎么……” 张晓明在警务站年纪最小,他说话王龙根本不放在眼里,当场就反驳:“那我不知道什么站长喔,反正我不摆。” 说这话时,他拿眼睛瞟着一旁的徐文武,意思就是这事谁来都行,反正他不搞,而且话里话外也没认徐文武这个领头的。 没想徐文武也不和他纠结,径直回答道:“没事,明天你不摆就不摆,你到时车上坐着,我来摆就是了。” 说完也不二话,就回了自己二楼的宿舍。 忙了一天,躺在床上,徐文武手机里已经好几十条未读微信了,里面最显眼的就是莫小妙发过来的十几条,这姑娘简直是用表情包轰炸他,开始还只是问“喂!之前你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接触对象?”,后面见徐文武没回复,就是一连串敲门的表情包,后面就是愤怒的卡通头像。 他在屏幕上回了几句话:“在有事咯,刚回站里,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噻。” 没过一会儿,莫小妙就回了一个“更愤怒”的表情包来。 徐文武笑了笑,他也不直接和这姑娘摊牌,既然你要绕圈子,那大家就一起绕圈子。 另外还有赵凯旋发了信息过来,是今天采访的素材截图,上面把徐文武拍的居然挺上镜的,他看了还真没想到自己在镜头前,被这制服一衬,显得格外英挺。 他回了“收到、谢谢”几个字,没想到赵凯旋比莫小妙回复的还快,几乎是秒回,先是微笑的表情包,后面接着一句耶挪:“喲,这下有话说了?我还以为你对我没话说呢,今天采访你的时候什么还什么不肯说,哼。” 徐文武笑了笑,解释了两句,突然发现自己微信上有一个新申请添加的陌生联系人,是一个女用户的头像,用户名是一串符号,他一点通过,显示可以开始聊天,那边就发了一连串笑脸,徐文武问她是谁,这个陌生用户马上笑着反问:“前几天就说了会加你微信你不记得了?我说了要请你吃饭的!” 他想了半天这个人是谁,那边笑着又提醒道:“当时你女朋友就在旁边,你都不记得了?” 是那个南山医学院护理专业的小护士! 叫程什么的……程虹,对就是这个名字。 徐文武一下想起来,这姑娘当时被陈月娥勒索后,自己替她出头,把事情解决了,还送她回了学校,当时莫小妙恰好也要去南山,一路闹得自己惊心动魄,没想到,最后没给她自己的联系方式,这姑娘居然自己加了过来。 他在屏幕上回复几句。 “不是说了不用了嘛,怎么……还有,你怎么找到我电话号码的?” 程虹发过来一个笑脸:“你猜” 徐文武现在哪有心情猜,最近忙的一塌糊涂,这微信上也一通乱麻,只能回过去一个苦笑表情。 ………… 第二天一早,徐文武庆幸昨晚一夜无事,他早早到下面准备今天的任务,昨天李大在工作群里说了,今天是整治行动日,大队那边搞统一执法,警务站这边配合开展流动测速。 他把昨天充满电的测速仪摆到车上,做好一切准备后,满脸不情愿的王龙此时才姗姗来迟。 这位辅警长看了一眼这架势,只能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流动测速点都是定好的,徐文武开车到了位置,他先把警车停在应急车道,摆好锥桶和警示牌,然后再下车把铁盒子和手提箱往前面搬,走了一百多米才到正式摆放点。 然后他支起三脚架,把摄像仪放进铁盒子里,调好距离和焦距,然后再把设备和三脚架结合起来,支放在高速公路右侧护栏旁边,打开手提箱里的小平板,测试了几张。 高速上的风卷起一阵风沙,徐文武嘴巴里也吹进了沙粒,他呸呸吐了出来,这边摄像头又差点被吹倒,他好不容易赶紧扶住。 突然觉得这操作还真麻烦,自己这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 千辛万苦下,总算完成调试,系统里已经开始抓怕过路车辆的车速和照片,他才拿着平板往回走,回到警车上。 王龙此时正舒服的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他知道这测速仪很麻烦,要安装,还要调试,新人几乎不可能第一次就完成,他本来以为这小子会碰个壁,最后不得不请他出头帮忙搞定,却没想到徐文武居然一个人就搞定了。 回到车上,徐文武也不正眼看他,两人不说话,一个看着手机,一个看着测速仪平板,观察测速仪有没有正常抓拍。 从警车这个位置要往前绕过弯道,再过去前面一百多米,才是测速仪,后面又有警示牌和标志,从徐文武视野里已经看不到测速仪了。 徐文武开始还有点紧张,担心不会正常工作,还好半个小时下来,已经成功抓怕了两起超速图片。 这警车上,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又过了一会儿,徐文武有点想上厕所,他本想让王龙帮着盯着平板,但此时看这刺头态度,叫他估计还要碰一鼻子灰,干脆就把监视平板放在座位上,想着下车方便一下,马上就过来。 等他钻进右侧护栏外的小树丛解决后,回到车上,他这时突然发现屏幕上面居然一下黑了。 “怎么了?刚刚动过这个平板了?” 徐文武一愣,对着旁边王龙道。 这老辅警一皱眉头,看了一眼居然黑屏了,说:“谁动啊?我没动哦,我动干什么?是不是被风刮倒了哦?” 徐文武一紧张,生怕设备摔坏,跳下车就往前面测速点跑去,他不想第一次摆流动测速就把设备搞坏,那会被李大骂的狗血淋头。 结果往前面跑到测速仪原本摆放的位置,却惊奇的发现,那里原本摆着的测速仪,居然不见了! 徐文武这下愣了好几秒,他以为这个东西可能是不是出故障,但是没想到居然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他彻底无语了,这东西摔了还有可能,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赶紧掏出和测速仪联通的监控平板,此时传过来的摄像头画面,已经不是全黑了,有一半的画面,斜对着一个车窗,窗外是飞逝的高速景象。 测速仪在车上?! 徐文武一下反应过来,拍了拍大腿:卧槽!这是测速仪被过路的司机捡走了! 他赶紧蹦回车上,旁边王龙还一脸雾水。 徐文武也懒得和他解释,只是把车门一关,一脚油门踩到底,才喊道:“刚刚我去方便一下,结果我们测速仪都被人偷走了!” “啊……啊!” 王龙原本惊讶的尾音被高速启动的推背感所带来惊叹所替代。 徐文武把这台混动警车的优势一下发挥出来,电机带来的低速时的高启动速度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一下就把车速拉到八十码,看了看左边没车,一下转到行车道,再一脚油门,车速轰到一百多码,在超车道上一路追赶。 “这……真有人偷这个啊!” 王龙也一阵诧异,上班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偷测速仪走的,徐文武也不和他解释,让他拿过监视平板,看下里面是不是一直在往前走。 “噢哦,是的,看样子就在我们前面呢!” 徐文武倒不太觉得奇怪,这测速仪就是一个拍照摄像头放在铁盒子里,外面一个三脚架支起来,一般人看到应该都会知道这是交警队测速设备,但不排除就有这么一些不想事的二愣子,见到路边这么一个设备,就想着拿回去卖点钱。 之前不是看过一个新闻么,沿海一个渔民,连国家一些部门用来水域监控的浮漂探头都打捞起来,卖废品站去了。 这路上出现这种事,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种奇葩被自己碰到了! 徐文武把速度快踩到底了,窗外景物飞逝,越过一辆辆小车,但他遇到一个麻烦。 第八十七章 自投罗网 - 铿锵 - 乌衣 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哪台车拿走了自己的测速仪! 这一路急懵了,忘了这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说不定刚刚超过的车里面就有那台偷测速仪的车! “王龙,你看下平板上面有什么特征没有?这个刚刚都急晕了,忘了我们都不知道是哪台车拿的!” 王龙拿过监控平板,那偷测速仪的肯定把东西粗粗丢在后座,屏幕上面虽然有半个画面是对着车外,但也是斜斜地照着一角天空,根本没办法分辨车型和位置。 “这怎么看得出啊!” 徐文武瞄了一眼屏幕,这人拿了拍照测速仪后,就摆着没动过,这确实没办法分辨车型,连到底大车还是小车都搞不清。 “你仔细看看,这窗外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物品,能看出位置的,比如公里牌什么的。” 王龙看了一会,摇头表示还是什么都看不出。 徐文武一咬牙,一把拉开警灯警笛。 王龙以为他要做什么过激举动,一下紧张抓住副驾把手:“你干嘛?” 徐文武眼睛盯着前方,脚下油门轻点:“我有办法了,你抓紧,等下超车就鸣笛!” 话没说完,这台混动警车往前蹿起加速,一下把旁边几台车抛在身后。 他这一路按着警笛,一路往前超去,但同时,没超过一台车,徐文武都要他鸣笛示意两下,旁边王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只能照做。 徐文武心里明白,他要的是让偷测速仪的驾驶人露出马脚,这么大一个铁箱子,一个三脚架撑着放在高速公路旁边应急车道地上,前面百多米还有一台警车在警示,“前方测速”的警示牌也清清楚楚,正常人都猜得到这是测速仪,这个时候还敢偷测速仪的,要么就是脑袋不想事,要么就存心对测速执法有情绪,专门逗弄警方来的。 而现在这样一路鸣着警笛,飞驰向前的警车靠过来,就算是存心逗弄的,也应该害怕了吧。 就这样这一路往前开了十几分钟,徐文武一路超了好几台车,此时距离测速仪被拿也过了十几分钟了,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车速,这前面偷测速仪的假如是一台顶着限速跑的小车,这个时候自己也应该追上了,应该就在附近了。 想到这,他往前又加速冲了一波,此时前面远处,倒真有一个小黑影,听到后方警车鸣笛示警,反而往前面加速冲刺,想要甩开自己。 “那个!应该就是那个!” 徐文武看了一眼方向盘上的时速表,自己都开到一百四十多码了,但前面那个小黑影还在视距外若隐若现,他一声低吼:“这做贼心虚!看到警车还这样超速冲,绝对就是这个。” 这时距离应该有大几百米,徐文武只能远远看出那个黑影是一个小车,但没想到车速这么快,他又不敢再深踩油门,此时车速已经十分危险,方向盘隐隐抖动,车外风声呼呼刮响,徐文武担心再开快,到时把对方吓得出事故,自己也不安全。 于是他保持这个距离,稳住车道,远远咬住前面那台小车,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慢慢可以看清对方车型了,后方轮廓圆滚,不是一台面包车就是SUV。 “这家伙什么车啊?这都撵不上?” 王龙伸着头往前递脖子,还是看不清对方品牌,徐文武倒没那么急了:“只要能确定是这个家伙,那他就跑不了。” “这都已经过了柏庐收费站了,到大队辖区了,这再往前,都要到水石库收费站了!” 水石库是柏庐和南山收费站中间的一个站,从测速点到这里足有六十多公里,徐文武居然二十多分钟就跑到了,可见速度之快。 而此时前面那台小车,居然一个急转,冲进下收费站的匝道口了! “卧槽!这小子想下高速!” 徐文武也没二话,一脚油门,往前跑了几百米,也从这个匝道口下去,紧追上去。 他刚刚入弯时车速太快,这台警车猛地往右一倾,车头微微一摇摆,差点失控,徐文武心里一紧,幸亏这车是混动,车身比一般车多了个沉重的电池包,加上徐文武迅速反应,才堪堪稳住,但他心里还是一险,背后一下沁出半身冷汗,旁边王龙吓得话都差点说不出。 徐文武心里感慨:这以后不能再这样追了!太危险了! 好在也幸亏这一下进弯进得早,驶出右弯的高速匝道,正瞧见前面那台小车驶出收费站。 警车都是办的ETC,徐文武从自动缴费车道过去,前面小车见警车居然还跟过来了,一下明显有反应,车身摆了一下,往右边一个岔道口驶出去了。 “来!看你往哪跑!” 徐文武一下激起斗志,不管现在是不是高速,也跟了上去,这一段乡道倒也平整,两台车一前一后飞驰过去,徐文武盯着前面车位置,一边让旁边王龙联系当地警方。 “打他们派出所电话,看他们有没有人能协查。” “好咧,我记得他们水石库派出所应该也不远啊,就在前面,哎……对!就在那里!” 此时王龙往前面一指,徐文武也看到了他难以置信的一幕,都不用他请派出所帮忙协查,这前面小车居然一下往派出所小院的大门窜进去了。 “怎么……他怎么也进去了?” 王龙和徐文武也跟着驶入这水石库派出所的院子,前面那台车的真容露出来了,是一台黑色的特斯拉,此时正停在派出所小楼前,车上人等了一会,看到徐文武他们高速警察的警车也跟了进来,居然也不害怕,一个小年轻背着一个铁箱子就下了车,被徐文武一下叫住。 “还跑!站着!哎!东西拿好!” 被喝住的小年轻被徐文武一喝,顿时站在原地,手上一紧张,差点松手把测速仪的铁箱子摔在地上,被徐文武一提醒才拿住。 “你干什么的!?” 徐文武上去,一把把测速仪箱子拿过来,身后王龙也从这特斯拉车上把三脚架拿到,这时车上另外一个小年轻也走下车,染得一头黄毛,两个小年轻一看都是二十左右,一脸吊儿郎当,看起来就是精力没处发泄的主。 “警察叔叔,我们这是路上捡的。” 那黄毛一见被警察拦住,马上就背起前面准备好的台词。 “哦?这还没问你话,你们就抢答了?这么紧张啊?我知道你们拿了我们测速仪,别说什么路上捡的,当时我们警车就在前面,你们没看到?这路上有这么个大设备给你捡?” 那小黄毛还一脸不服气,推了推旁边的同伙,说:“那真的是我们捡的,这上面又没写是你们警察的东西,我们哪知道……” 徐文武也不和他们啰嗦,直接往铁箱子后面的一块铭牌翻出来。 “看到没!?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的高速测速抓拍仪,这现在还和我狡辩?你们不认识字啊?” “这……” “我们也是一下子没注意,以为是哪个坏了的东西掉在路上,就想着捡起来,你看这不就送到派出所来了嘛!” “对,我们就是路上捡的,这也没说不能捡测速仪吧?而且我们这也是往派出所送啊。” 两个小年轻异口同声地拿出这样一个荒唐理由。 这倒真把徐文武逗乐了:“哈,可以,好借口,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说捡路上测速仪送派出所的,呵,可以。” 见这警官也笑起来,两个小年轻一下附和笑了起来,眼神里还对自己的小理由得逞而感到得意,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徐文武双手搭在他们肩膀上,领着他们两往后倒退几步,他们面色僵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文武带到了前面派出所的值班室里,此时正是早上,一个女户籍警正坐在电脑前敲打,突然见一个警察领着两个人进来,也有些惊讶。 “你好,同志,我是高速警察,这有两个偷我们警用设备的小偷被我们逮住了,现在移送给你们。” “啊?” “叔叔!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们错了!” “求你了!我们真不是小偷!” 那女户籍警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小年轻倒一下崩溃了,赶紧向徐文武开始求饶,但他没理会,只是向派出所的女民警说明缘由。 “你是说他们拿了你们测速仪,然后……跑到我们派出所这里?” “是的,算是盗窃吧,我们这测速仪价值估计不少,这应该够罪了……” 徐文武越说,旁边两人愈发紧张起来,听到真要按盗窃弄,他们两鼻涕眼泪一下都吓出来了,抓着徐文武手臂就开始求情。 “叔叔,我们错了,求你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没想偷你们测速仪!” “求你原谅我一次!” “哦?你们现在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了?知道自己错了?” 徐文武斜斜看了两人一眼:“那可以啊,你们先把情况说清楚,这一路跑什么?为什么拿我们设备?” 第八十八章 转折 - 铿锵 - 乌衣 “对不起叔叔,我们是前面准备停在应急车道上厕所时,就看到旁边刚好摆着测速仪,恰好我自己车前面开的比较快,我当时一时气愤,又担心超了速,不是看到网上很多段子嘛,看到都是那种捡了测速仪,然后怎么怎么的短视频,就想着拿着你们设备摆弄一下,想把自己的超速照片给删了,结果,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开车的小年轻此时见躲不过去了,只能把事实讲出来,徐文武冷笑一下,问:“那前面我们警车跟着你们走,你们怎么还不老实靠边,把设备还给我们?” “领导叔叔,我们那时已经吓破胆了,真第一次被警车追,整个人脚都踩麻了,只想快点逃。后面你们越追越近,我们就想着干脆搜最近的派出所导航,赶快躲过来,反正到时被抓到了就说自己捡的,想拾金不昧送派出所来的……” 这小年轻话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完全不敢抬头,另外小黄毛此时也没了开始的混不吝,此时也求饶道:“叔叔,我们真不是为了偷,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超速照片删掉,哪里想到会这样……求你别抓我们了!” 徐文武也不看两人,往旁边派出所值班的女民警一扭头,笑着说:“听到了吧,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接下来就移交给你们了。” ………… 从派出所出来,徐文武手里拿着几个简易处罚书,刚刚那两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已经移交给派出所,怎么处置自己也不管了,反正该开的违停和超速都开了。但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一路咧咧道。 “这要是以前在派出所,我真把两个毛头小子给拘了,太气人了,这个胆子也太大了,连警察摆路上的测速仪都敢拿……” 王龙也冷笑了两句没说话。 这一早上就这样被两个混小子给耽误了,没测几张就结束,徐文武心里更不爽。 大队彭超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情况,徐文武只能说第一次调测速仪,没调好,他是一句都不敢提早上被过路司机把测速仪偷走的事。这要是让大队这边知道东西都被人拿了,估计牙都要笑掉。 当交警连个测速仪都守不住? 想到就让徐文武抓脑袋。 这天晚上,徐文武刚从服务区餐厅吃完饭,一走进警务站大门,张晓明就举着手机喊着他快过来看。 他凑过去,原来是叶雨雨那台奥迪车的后续案情也上了东溪卫视的“都市直通车”栏目,这个案子倒算破的漂亮,不是自己坚持,估计那怀恨破车的邓睿早就跑了。 “可以啊!徐哥,你这上镜好帅啊!” 张晓明对着屏幕,拍了一通彩虹屁,徐文武笑了笑,旁边王龙也没吱声,一脸淡漠。 这时他手机响了,徐文武一看来电,是李钢打过来的,他猜到估计是李大那边看到了这新闻播出,特意打电话过来表扬的。 “李大好……” 可他刚接通,那边却劈头盖脸的一顿训了过来。 “好什么好!今天我们大队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还好什么好?” 徐文武印象中,李钢虽然凶是凶,也经常批人,但自己还算做的不错,很少挨批,再说,自己最近表现也一直可以啊,没什么挨训的理由啊。 所以这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李钢打错号码了,把自己当其他人训了。 但李大接下来的话,倒一下让他明白了。 “刚刚水石库派出所的肖所打电话过来要我请他吃饭,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结果人家说“哎呀,你们高速天天喊地方派出所叫地方地方的,还以为你们是中央军,正规军呢,结果没想到啊,这你们搞测速,连测速仪都丢了啊!哈哈哈”,我当时听他这样开玩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民警会犯这种蠢事?不可能吧,结果人家告诉我,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上午有个姓徐的高速警察,测速仪被两个黄毛小子给偷了,最后到派出所给找回来的!” 李钢把那肖所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说的徐文武自己都不好意思吭声,但他隐约觉得不对啊,什么叫派出所给找回来的,这不是自己追到派出所的嘛?!这肖所什么人啊,也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李大,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是我们自己把人逼到……” 电话那头李钢估计被奚落的很不开心,不给徐文武解释的机会,一把打断道:“你别给我解释了,我不想听!这事清清楚楚的,路上测速仪被人捡走都算了,这搞得被人家派出所看笑话!你去打听一下,这我们南山大队辖区四五个派出所,哪个平时敢这样和我说话的,那都是客客气气!稳稳妥妥滴!哪个所长平时提到我,不叫一声钢哥的,都是只有我们办案立功压着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让人家看笑话!” 听到这,徐文武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只能低头道。 “李大,我错了,对不起。” 见这年轻人态度总算摆端正,李钢气也消了两分,但他还是结合最近的一些情况,准备给徐文武上上脸,也压一压他的气焰,免得他太得意,太顺溜了。 “你别在这给我滑头啊,还没怎么训你呢,给我听好了,今天这个事,你办的我很不开心,我就不说你摆测速仪摆的位置、怎么让人捡去了的问题了,就一点——这交警吃饭的家伙都被人偷了,让别人派出所看笑话,就很让人气愤,真的是丢了我们高速警察的脸。难怪今天中午彭大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上午设备出问题了,只测到几张图片,原来都是你这事耽误了。还有,那天集中酒驾整治行动那天,那个白什么去了的女的……” 听到这,徐文武知道他是讲那天搞行动,结果自己收证反被那白静污蔑骚扰的事,马上接话道:“白静……就是投诉我,说我非礼,也闹到派出所去的那个。” “哦,对对,就那个叫白静的,那个事,别的我都不讲,队里该给你撑腰的也给你撑腰了,到派出所也给你顶住了是不是?最后人家也好声好气的给你道歉了吧?但那天你明白自己做错什么没有?” “呃……我不太明白。” 听到徐文武回答,李钢冷哼一声:“呵,还不明白,这那天晚上整个队都快拉上去了,这结果又是你这一点小事,一个什么乘车人没系安全带,罚十块钱的事,结果硬是耽误了一晚上,就替你扯这个事去了!” 徐文武挨了一顿训,这下是话一下都不敢说,他倒也明白了自己以前在派出所的执法习惯,不像这边要求迅速、效率,自己太恪守规矩了,一点小违法都逢车必查的,做的太机械,结果浪费时间,又得罪当事人,还天天被投诉。 听到徐文武不说话,李钢也沉默了一会,再突然开口道:“还有个事,那个执法“犬”队的案子,大队这边也破了。” “啊!?那个在“大”字上加一点的人找到了?”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振奋了起来,那天早上,自己也目睹了“南山大队”成“南山犬队”的现场,这人太可恶了,都欺负到头上来了,现在听到把人抓到,他也觉得出气。 “呵,你猜的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个陈月娥,这两天彭大把她弄过来,想办法查清情况,让她承认了,她说是因为你们警务站这边办事不公,她一下气愤不过,就晚上把大队的标牌上的名字给改了。” 听到这里,徐文武一下想起,那时队里没一点线索,也没发觉最近有哪些情绪激动的当事人,结果他就回想了一下,正好刚处理完陈月娥和程虹那个撞狗的案子,陈月娥情绪明显不满,这就把情况反映给大队,没想到真是这人弄的这一出。 但他也发现李钢的语气有些沉闷,他言语里对这事的激愤倒被另一种情绪给盖了过去,一种满是遗憾的情绪。 “李大……” 徐文武不知道怎么开口认错,李钢现在讲这些,也明显不是表扬自己敏感性强,一下发现嫌疑人的意思。但也不像之前那两个事一样,完全责怪自己的因小失大、毛燥生事。 李钢这一下,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徐文武啊,你来南山也快半年了,说实话,你是这批新警里,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在这里,也不是说郝啸和赵凯旋他俩不好,他们有他们的优点,他们都是听话、积极也很优秀的新警,而你呢,我其实对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评价了,我是完全把你当一名出色的骨干民警在使用了。你明白没有?我让你一个人到警务站,也是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特殊的经验和能力,还有你的那份态度,都是我欣赏的。” 虽然李钢这里说的都是一堆好话,可徐文武心里清楚,马上就要引来转折,在“但是”之前的所有表扬,都是毫无意义的。 果然,转折来了。 “……但是啊,你最近也是最让我失望的,我原本是希望你一个人能替我挑一半的担子——警务站这一段,真就是一半的担子了,可是,你现在做事太不稳了,太毛燥了,也太容易引发群众不满了。你自己算算,你到现在为止,已经被投诉多少次了?” 第八十九章 溜车 - 铿锵 - 乌衣 这话说得徐文武一声不吭了,这哪里用算啊,随便一数,从莫小妙那次开始到最近陈月娥这次,自己被投诉就有四五次了,这整个大队几乎全就是自己被投诉,确实是自己执法这块有问题。 挨打要立正,徐文武也没回口,等着李钢往下训。 可能也是看出这小子服从的态度,李钢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口气道:“好了,今天打电话给你,是希望你别心浮气躁,你这刚上班来,立功受奖已经是全大队是最多的了,也是发展最好的了,这也是敲打你一下,不要觉得有点表现就飘了,执法要耐心。还有,下一步,这警务站还要做大做强,要成为大队的桥头堡,要坚持24小时值守,而且那边的执法纠违、事故处理都要靠你顶住……” “谢谢李大,但有个情况……”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激动起来,这现在领导提要求了,那自己就应该提点困难啊。他喉咙动了动,刚想说话,没想到李钢就替他说了出来。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不就是想加人嘛,你放心,警务站要24小时有人值守,不可能就让你一个民警熬,你也熬不住,等一下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和班子研究一下,看派谁过来,和你一起,到时两个民警,三个辅警,应该这站里的事能撑得起了。” “好的!谢谢李大!” 听到徐文武急不可耐的感谢,李钢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就知道你恨不得马上给你加人,你这点小心思啊……你就没想过,万一来的是一个站长呢?” 李钢这话说到后面,语音上翘,就有点调侃徐文武的意思了,也是试探他的想法。这现在就一个民警在站里,毫无疑问是他负责。可下次调民警过来,这个站长落别人头上呢?李钢就是想看他的态度,是不是想要这个站长。 没想到徐文武也没在意,马上用正常口吻道:“我服从领导安排,我是新人,本来就要多学习,有个老同志过来带我是应该的。” 对这个回答,李钢倒很满意:“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唔,不过你放心,你的表现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目前还是想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努力吧。” “好的。” “对了,你和你师父还没联系过吧?” 师父?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徐文武一下愣住了,刚想问李钢怎么认识自己师父的,人家在东广市局挺好的啊,可他又一下想起,这李钢问的是自己在南山大队的师父,是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副大队长谢奇峰。 “还没呢,他还在休养吧?我这突然联系人家也有点冒昧,就还没联系、” 说起来,这一起来的三个辅警都认了师父,可就自己是从头到尾没见过这师父一面,人家郝啸和赵凯旋在大队都跟着快半年了,自己全是单枪匹马地干工作,学都不知道向谁学。 李钢沉吟了一会儿:“唔,是的,他最近还在休养,今年应该不会回来了,哎……这确实也是个难事,也没个人教你。” “没事,李大,我能克服,有什么也可以向您请教嘛。” 听到这,李钢点点头,又谈了一会工作,李钢交代了两句就准备挂电话时,突然一下想起什么,赶紧道。 “差点忘了,还有个重要情况,提醒你一下,这几天马上是冰雪恶劣天气,总队已经启动一级勤务!关键节点,各级领导都可能下来督察暗访,你们警务站要时刻保持有人在岗。千万不要脱岗唱空城计,这不是开玩笑的啊!被督到立马就有处分的,而且你们这里是新警务站,上面领导很可能会过来看看,内部卫生这些都要搞好,明白了没?” 徐文武点头保证,这边才挂了电话。 回过头,徐文武就和值守的两名辅警强调了纪律,讲了现在的敏感情况,要求站里必须保持时刻有人。 但接下来两天,都过得风平浪静,没有太多警情,事故也只有一起,倒算安稳。 这天上午,风雪飘扬,临近春节,这天气一下就冷了太多,特别这高速服务区里,空旷,寂寥,没个遮挡的北风刮得人都站不住,一出门,冷风就和大片刀子般刮在脸上,不出门,这狂风刮得门窗呼呼响,感觉警务站这栋小楼随时会被吹垮。 “唉呀,这搞得下去,收个证手都冻麻!” 今天是王龙值驻守班,他要负责进服务区的客车、危化车的登记检查,这虽然只是出门几米的一个距离,他却都和洗了个冷水浴一样,冻得人眉毛结霜。 他刚检查完一台车,就抱怨道:“晓明啊,等下再有车来,你去检查,这一整天都是我的话,怎么玩得下去?那还是一人一台来吧。” 年轻辅警张晓明看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道:“昨天我一个人检查的啊,也没事啊,这本来就说好的,一个人值一天来,另一个人就出警备勤,规矩就是这样啊,等下万一有什么事,难道你帮我出警?” 此时站里徐文武也坐在电脑前,听到这年轻人当着面顶撞这态度嚣张的王龙,他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也不好出声,担心自己贸然说话,得罪哪方都会破坏站里的团结。 这来了警务站之后,这位辅警队长一下没了往日的前呼后拥,张晓明和白宇两个辅警本就是老实不吭声的性格,在大队没什么人注意,没想到这到警务站后,两人都和这徐文武关系搞得融洽的不行,反而就自己一个孤家寡人的,在这荒郊野地的服务区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这小子还敢当面顶撞自己了!? 王龙恼羞成怒:“叫你去就去,现在这么叼了是吧!” 张晓明也不看他,干脆一下站起身,对徐文武道:“徐哥,我去外面服务区转转,看有没有可以查的车。” “哦,好……” 徐文武刚随口应着,突然反应过来:“外面这么冷,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陪你去吧,等下开车去柏庐转转也好。” “嗯,我帮你拿装备。” 张晓明看都不看王龙,就默契地替徐文武拿好装备,拿了车钥匙,出了门,留着王龙在后面气得直瞪眼。 两人一上警车,张晓明就在那数落这位辅警长,说他在大队就嚣张跋扈的,自己队里的事不管,天天忙着做生意,现在到了警务站,也动不动发脾气,埋怨大队领导故意整他,把他丢到这种荒郊野地里。 “算了,说不定他搞一段时间搞不下去,自己就走了呢。” 听着张晓明的抱怨,徐文武随口道。 “那不会,他这生意啊……” 张晓明这话说得暗藏深意,徐文武刚想问什么情况,突然张晓明往前面一指。 “你看,那个面包车,是不是在溜车?” 徐文武随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个面包车停在餐厅前面,手刹可能没拉,正往后溜车,眼看车尾就要刮上后面停着的一台挂车了。 他眼疾手快,赶紧下车冲过去,刚准备敲门,却发现面包车里驾驶位上没人。 徐文武试着拉了一下车门,刚好发现这面包车车门没锁,他扑到驾驶座上,一把拉起中间的手刹,这下堪堪把车刹住! “呼……” 徐文武长出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身后两束目光盯着自己,他回头看见这台车后排坐着一对少男少女,都大概十四五岁样子,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哈,你们大人呢?怎么车门都不锁,手刹都不拉的,差点撞上了知道不?” 徐文武刚和这两个少年说两句,这时旁边一个中年人跑过来。 “哎呀,领导,这是我的车……怎么了?” 徐文武看这人穿着常见的皮夹克,脸冻得通红,手不住搓着,一脸紧张的看向自己,样子倒很平常,就普通做工的样子。 “你这车子怎么停在这都不拉手刹的?刚刚差点撞上去了知道不!而且你这门也没关,这两个小孩坐在后面,万一走了怎么办?!” 徐文武教训起这司机,刚刚确实危险,溜车撞到后面停着的挂车都是小事,万一溜到过道里,被进服务区的车给撞了那就麻烦了。 “不好意思,领导,不好意思,我这个刚刚上厕所去了,就一下子,没注意,不好意思。” “驾驶证,行驶证出示下。” 徐文武也没多话,让他出示证件看一下,这人倒也配合,马上就拿出两个小本本递过来,上面登记的这司机叫周兵,33岁,驾驶证正常,没什么问题。 他看了几下,又比对了犯罪记录和在逃人员库,都没问题,就把这驾驶证还给了周兵。 “那个,你这个车门不关,又不拉手刹,今天就没处罚了啊,这个下次注意。” “好的好的,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徐文武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少年,安安分分的坐在那,穿得也普普通通,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 第九十章 波谲云诡 - 铿锵 - 乌衣 这年轻的男孩女孩穿的衣服有些破旧,但神色倒也正常,反应很快,不像是被拐卖的男女,徐文武只是多看了两眼,还在犹豫要不要进一步盘查,旁边车上的张晓明就已经在喊他了。 “徐哥,那边有个超长的大车!” “哦,好,就来了。” 徐文武应了一声,他又对那个叫周兵的司机交代了两句,就回了自己警车上。 车上暖和的许多,徐文武上来就舒展了身子,他安慰自己,刚刚这个面包车就是溜车而已,证照也没事,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怎么自己就总有点放不下心呢? “没啥问题吧?那前面有个挂车,后面超了一点,我现在开过去?” “嗯。” 张晓明刚往前开了几米,突然徐文武喊道:“停下!” “怎么了?” 年轻辅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徐文武就又冲下车去,快走两步,拦住了正要匆匆驶离的面包车。 “停下!停下来!” 徐文武不知怎么回事,一下激动地敲着车门,把一脸紧张的周兵给镇住了。 “领导……怎么了?刚刚不是查过证件了?” 这貌似憨厚的司机摇下车窗,递出驾驶证,却没想到徐文武却理都没理。 徐文武也不说话,他只是一把拉开车门,冷风涌进这台小面包车,后排的两个小孩都缩了缩脖子。 “到底怎么了?” 周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这位年轻警官一把拔下他的车钥匙,让他措手不及。 “领导,你这个……” “晓明,快过来!” 徐文武没和他说话,等张晓明来了后,让他看住这两个小孩,然后徐文武把这司机拉到一边,一指他,就喝问道:“你后面那两个小孩叫什么名字?和你什么关系!?” “啊?这两个啊……领导,这怎么了是?我不是没问题吗。” 徐文武一瞪眼:“别废话!我跟你讲,别啰嗦啊,赶紧交代了!到底什么关系。” “哎呀,我这个哪有什么问题的,不就是亲戚两个小娃娃,顺便带的。” “亲戚?什么亲戚?” 徐文武喝问。 “哎呀,领导,你莫这么凶咯,有什么都好商量。” 这周兵一边说,一边从衣里拿出钱包,抽出一沓钱,塞到徐文武手里,结果却发现这警官手动都没动,完全没有接的意思。 徐文武这下心里有底了,一指他:“塞钱是吧?我现在打开执法记录仪了,你再塞下试试!” 见眼前的警察法相庄严,油盐不进,周兵只能灰头土脸把钱收回去,嘴上还是不肯说实话,只说是亲戚,但是姓名年龄一概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就接了?” “远亲嘛,一个村的,哪里问这么多?” 周兵讪讪笑了笑。 徐文武没信这么多,又问去哪里。 “岳州,去岳州的。” “哦,好!你在这等着。” 徐文武也不管他了,叫过张晓明,看着这一脸鬼祟的周兵,自己绕回车上,去问两个小孩。 “你们别怕,我们是警察,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啊?” 徐文武声音柔和,生怕吓到这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却没想到那男孩却直接反问道:“警察,你们抓我兵哥干什么?他是送我们去岳州的,这也犯法了?” “兵哥?你知道他名字?” 那小男孩狡黠一笑,说道:“怎么不晓得,他就是兵哥嘛。” “全名呢?” 被这样一问,这小男孩才有些支支吾吾:“呃……那我嘛记得这么多,他就是送我们一趟而已。” “什么关系?” “呃,就开车关系嘛。” 徐文武这时才发现自己可能想的有些错了,这个小男孩反应很快,神情自若,明显不像是被欺骗的孩童,再说了,这两个年纪都十四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孩童,倒应该不那么容易被骗了。 他又望向旁边的小女孩,这女孩子年纪比男孩可能还小一点,刚刚发育的身子骨裹在一件单薄的运动衫里,此时被车外寒风一吹,瑟瑟发抖,看起来显得十分可怜,挺像偏远乡村的留守儿童,反应迟钝,一看就不是什么很聪明懂事的样子。 而这男孩样子就完全不一样,前面没仔细看,只看到两个人坐在以前,此时徐文武才发现这男孩样子不大,语气动作却十分老练,言语间有股说不出的江湖气息,倒不像个还在读书的娃儿,反而像个小混混。 “好,你别说话了!” 徐文武已经明白这个男孩应该有问题,而且并不是受害方,他现在需要把车上三个人分割询问,但自己人手不够,只能打电话叫站里的王龙过来支援。 他给王龙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这老辅警才万般不情愿从站里出来,这百把米的距离,这老小子却像是走了一公里。 “快点!有事!” 徐文武忍不住,催了一声,王龙才一脸不爽的过来,发现只是抓了个有嫌疑的面包车,当即就不悦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咯,这不最多就是个非法营运!” 他这话说的声音大,旁边周兵都听到了,眼睛亮了亮,徐文武自己一下气的胃痛。这面包车三个人明显互相不熟悉,驾驶员不认识两个小孩,小男孩知道他叫兵哥,这也就是有过一定接触,完全可以深挖一下,最可能的就是非法营运。但这王龙现在一喊,人家不就都知道了? 非法营运就是开黑车,一般运管负责查处,徐文武他们高速警察工作中遇到了,就转递给当地运输执法部门,这一般罚得很高,成千上万,比一般交警开的违法处罚单贵几十倍。 “别啰嗦!你带这男孩子过来!” 这台面包车如果涉及非法营运,那就要扣车等运管,而且徐文武觉得这三个人古古怪怪,可能都不只是这点事,就让张晓明和王龙一人带一个,和自己把人都带回了警务站里。 “你们俩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说话。” 徐文武安排好两人,叮嘱不要让他们串供,然后把小女孩带到楼上盘问。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看起来怯生生的,徐文武问了几句,她才低声回答自己叫沐玉琴。 “哪里人?你认不认识下面两个人?” “我……我认识。” 女孩口音有点重,但连徐文武都听不出是哪里话,问了几遍后,才知道她是襄县人,从襄县过来,跟着两个人去岳州。 “襄县?” 徐文武这才明白她口音来自这么远的一个外省小县,但他问另外两个人姓名,这女孩就完全不知道了,更别说他们俩是哪里人,做什么的,都一概不知,也不回答。 “那你和他们走?你到底和他们什么关系?他们到底干什么的?” 徐文武一下逼急了,这姑娘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而下面小男孩听到上面动静,也在下面叫唤。 见这姑娘不像是能说通道理的样子,徐文武只能重新把人拉到下面,才刚到警务站大厅,这小男孩就喊道:“警察叔叔,你们莫问了咯,我和你们说实话,她就是我表妹,我带她去岳州耍而已咯,不信你打我妈妈电话!” “你别说话!我还没问你!” 徐文武刚喝止这小男孩,旁边的驾驶人周兵也马上附和道:“哦,对对对!我是他们妈妈的朋友,这次是带他们去岳州玩的!” 这一下,两个人把这个借口顿时串了起来,徐文武此时再不准他们俩说话已经没用,但这个说法倒也好辨认,他让这小男孩拿出手机,当面和他母亲打电话,核实是不是这个事。 “等下你别说话!不然马上送你去派出所,信不信!” “好咯,等下我不说话,你来说好吧!叔叔你莫这么凶咯!” 徐文武盯了盯这个小滑头,看着他拿出手机,真拨通了一个备注老妈的号码。 “喂。” 响了几秒后,那边一个女声接了电话。 “妈……” 这男孩刚准备开口,徐文武就用眼神把他顶了回去。 “你好,这里是警察,你那边是哪位?” 听到徐文武自报身份,电话那边的女声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道:“我是浩翔他妈妈啊。” “这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李浩翔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翠啊,李浩翔他怎么了?” 徐文武没想到这电话那边意外回答得十分顺畅,而且答得十分真实,让他自己都不由怀疑起来。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 “李浩翔!?你怎么啦?” 那边自称男孩妈妈的女声又喊了几遍,徐文武回过神来,说道:“王翠,李浩翔他没事,我问你,他今天这次是去哪里,和谁去的?” “他……他和我一个侄女坐车去岳州啊。” “做谁的车。” “我……我一个朋友的车啊。” 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给了一个好的说辞,这边被扣住的周兵也一下激动起来,马上在旁边喊到:“对!对!我是王翠她朋友!” “晓明,把他带出去!” 徐文武赶紧制止了这个驾驶人,但现在局势一下复杂起来,这三人的说辞被这个电话给圆上了。 第九十一章 拨云见日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挂了电话,目光阴沉地望向房间里的三人,那驾驶人周兵一脸讨好,而小男孩李浩翔一脸无所谓,倒是那个叫沐玉琴的小孩神情紧张,一双小手搓个不停。 “领导,你这没事就放了我们噻。你要打电话就打电话,要查证件就查证件,这刚刚小孩妈妈都说了,我确实是她朋友,就带他们两小孩去岳州玩玩。” 徐文武冷着脸没说话,现在这三个人说辞已经串通好,再怎么强行逼问,都不会有效果,只能想别的办法。 见这领头的警察不说话,周兵也烦燥起来:“领导,你们这警察也不能乱扣人吧?这我们又没犯法,你高速交警的,查我们干什么嘛。” 周兵越叫越凶,旁边张晓明喝止也拦不住,李浩翔更是附和起来,说这警察没理由乱扣人,要投诉举报。 徐文武冷笑道:“周兵,别叫了,我们是高速警察总队的民警,我们有治安刑事案件的前期处置权,再说了,你们现在本身就有非法营运的嫌疑,先别说了,在这等运管他们过来吧。” “好好好,你叫,你让运管来!” 听到这样一说,周兵他们嘴上僵着,神情反而轻松下来,徐文武这也是无奈之举,站里也就三个人,根本守不住对方,现在也没别的好理由扣人,只能想把案子移交运管那边,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突破点。 运管指的是交通运输执法大队,归属于交通运输局的管理范畴。主要职责包括贯彻执行与道路客货运输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方针政策,主要是查超治超、非法营运这块,和交警职责不同,但工作范围和环境很多交叉,算是兄弟部门。 而这个案子在南山服务区里查获的,属于南山县运管执法大队管辖,这南山运管大队在柏庐镇设了个执法点,因为那里是矿区,大车多,相应执法也多,所以基本那个执法点天天有人,徐文武之前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今天打电话过去,没想到半个多小时就过来了,倒确实也近。 徐文武和穿着藏蓝色衣服的运管队员把情况说了,这周兵很明显的非法营运嫌疑,对运管来说,这是他们的主责主业,没什么问题,当场签了移交材料后,就准备把三个人带走,而周兵作为驾驶人,首当其冲,走之前,徐文武上去让他把手机拿出来,这外表老实的中年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从兜里摸出手机后,却突然用力往地上一摔,一下把手机摔得稀烂! “你干嘛!” 这下电光火石,徐文武刚想上去拦住,却已经来不及,这周兵还甩开架着他的两名运管队员,猛冲上去,对地上的手机狠踩了两脚,眼看手机碎得没办法修复了,他才松口气,被运管架到他们的皮卡车上。 一旁徐文武瞪眼看着他动作,心里更是明白这小子绝对有问题,这下他手机里不管是什么证据,都没办法查实了。但现在也没办法,此时两个孩子作为乘车人也要带过去问话,他对着运管队长说:“这两个小孩先留给我们,我们也要做个材料,等下做完我们送过来。” 那秃顶的运管队长有些奇怪,但也马上答应了,徐文武指了指两个小孩,让张晓明和王龙看着他,他自己却冒着风雪出去了。 非法营运按道理要扣车,运管那边已经派人拿了周兵这台面包车的车钥匙了,正要开走,徐文武却走过来,说警察这边要对车最后检查一下,看看车上有什么遗留物。 他打开手电筒,仔细在车上翻找起来,前面他就想把车搜了,可当时站里就三个人,看人都不够,这下运管来了他才能空出手来,夜幕下,他在这台肮脏陈旧的五菱面包车上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东西。 在副驾驶座的地垫底下,给他摸出来周兵的另一台手机。 果然有这个! 这三个人如果有问题,绝对就在这个手机里! 他赶忙把这个暗藏的手机开机,却发现有密码锁了,他赶紧喊住运管那边的皮卡车,让他们先别急着走,他赶紧跑过去。周兵此时正控制在后排座位上,看到徐文武掏出他这第二个手机出来,脸上瞬间惊讶莫名。 “周兵,现在给你个机会,把这个手机密码说出来,把那两个小孩到底干什么的说出来,还能算你自首,不然到时就没这机会了。” 周兵脸上害怕,嘴上还是没松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法都没犯!这手机我不知道是谁的!” 徐文武轻笑道:“这样啊?那你看看……” 他也不多说,直接把手机放到他面前,所幸这手机设置了面部识别,周兵虽然意识到不对,刚想扭过头去闭上眼,手机背光却已经一亮,屏幕就已经解开锁了。 “你不是说不知道这是谁手机嘛,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文武也不再看他,拍了拍车门,示意运管的兄弟可以走了,这台漆着运管执法的皮卡车就这样在风雪中,把周兵带了下去,后面跟着的是他那台面包车。 他回到警务站,留下来的男孩女孩正表情各异地看着他,男孩李浩翔一脸桀骜,明显做好了抗争到底的思想准备,而旁边的小女孩沐玉琴神情麻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文武也不看他们俩,他专心查看周兵这个暗藏着的第二个手机,先点开通讯记录,里面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他再打开通讯录,里面有几个电话号码,但备注的姓名都是暗语,一下根本解不开。 看到这,徐文武心里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周兵看来很有准备,很有反侦察意识,喜的是自己的预感还真没错,这三个人身上绝对有事,事还不会小! 他马上又打开微信,发现里面的微信名是一个明显的商务名,只有一串电话来作为微信名,而其中的聊天记录均已删除,看起来毫无痕迹。 但这种程度的反侦察对徐文武来说毫无难度,他直接打开联系人,从里面找到联系群,打开的一瞬间,他眼睛就亮了。 这一刻,他就明白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案子,也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在周兵这第二个手机的联系群的名录上,有整整十几个群,而这些群名都是“保时捷车友群”、“玛萨拉蒂群”、“兰博基尼群”、“00后真实交友”、“茗茶闻香群”。 派出所干了几年的徐文武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都是些用来招嫖的群组! 这种群里,一般会用“新茶”、“新车”等暗语代替小姐,而那些有需求的嫖*客通过添加进群组,在遵守群里的规矩和暗语规则后,就能实现信息交流和对象选择,初步达成意向后,具体的“订货”、“送货”、“谈价”再私聊。 原来这周兵是拉皮条的! 那这男孩女孩…… 徐文武此时看向房间里站着的两小孩,他们并不知道徐文武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李浩翔此时抖着脚,甩着头,一看也是拉皮条的社会人,而那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女孩沐玉琴,估计就是…… 可这姑娘看起来才多大啊!估计都未成年! 徐文武心里一揪,一阵可惜过后,也只能感慨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刑案了。 而等他再打开周兵的微信账单,里面的支付账单流水赫然高达十几万! 徐文武心里猛地一跳,知道这个案子果然事关重大,开始看那周兵的动作神情,伪装得确实到位,自己都差点被他骗过,还以为最多就是一个非法营运,现在看来,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贼!这是拉皮条里的大鱼了。 现在线索指向很明显!但这种案子的构件比较复杂,一般要抓到买家、要有场所,还要突破口供,特别是这种涉及未成年的卖淫案,14岁以下就是强奸,还要固定鉴证材料,这案子是未遂还是既遂?是已经交易成功还是交易途中?这姑娘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还能不能提取检材?是第一次还是老手? 太多的细节要确定。 随便一想,这个案子接下来的关键点就多如牛毛,但不管再怎么样,徐文武都知道得赶紧加快动作了! 必须马上突破这两个小孩。 徐文武来不及多想,他一招手,对着两个辅警说:“我去开车,你们把人带车上来!” 张晓明一愣,奇怪道:“刚刚不是说把他们留下问话嘛?这现在开车去哪里啊?” 徐文武一脸严肃道:“去派出所!进执法办案区问!” 听到这句话,两个小孩也一下呆住了,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执法办案区,但听到派出所几个字,明显脸上就慌了。 而张晓明和王龙也都完全没有想到,此时都问怎么要去派出所,不就是个非法营运的案子吗? 徐文武也不和两人多解释,自顾自拿了警车钥匙就出去了,他把车发动好,这边张晓明和王龙正一脸懵逼地把两个小孩带出来。 第九十二章 突破 - 铿锵 - 乌衣 王龙把两个小孩放在后排座位上坐好,让张晓明在后排带着两个小孩坐着,他自己就绕到副驾驶位置上,刚上车,徐文武就冷着脸让他也坐后排去。 “为什么呀?后面这么挤。” 徐文武一冷脸:“没人教过你们怎么带嫌疑人么?有这样让嫌疑人自己坐车门口的么?” “嫌疑人?” 王龙刚想辩解,但看徐文武脸色不善,一下也反应过来,乖乖坐到后排去了,和张晓明一人占着一边车门,把两个小孩押在中间。 这下徐文武才一脚油门,开往了柏庐派出所。 ………… 晚上11点,南山服务区车灯连龙,大车鱼贯而入,把服务区停得满满当当,此时已近年前,正是春运前哨战,跑车的都是趁着年前这一波单子多的时候好存钱过年,所以这时也是路上通行环境最危险的时候,冰雪雾天等极端路口下,叠加长时间驾驶带来的疲劳,再混合大车小车混合的车流造成速度差带来的追尾因素,这便是风险迭出的春运节奏了。 但对服务区来说,这是最赚钱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服务区餐厅日日爆满,年轻靓丽的姑娘从熬坐了几小时的车上跳下,嬉笑着去餐厅上洗手间,男人站在车边抽一根烟,巨大的车流让南山服务区彻夜难眠。 而相比起灯火辉煌的休息区,南山警务站这边却显得格外冷清,大门紧闭,窗户里蓝色帘布拉得严实,也看不到一点有人值守的迹象,只有一个蓝白灯箱挂在门外孤独的亮着。 一辆南A0牌照的红旗警车此时正缓缓驶到南山警务站门口,车缓缓停在门前,马上一个下穿黑色警裤,上穿黑色行政夹克的中年人从副驾驶走下车,他快步走到南山警务站的门前,试着敲了几下门,却毫无反应,他又来到窗前试着推了推这一楼的铝合金窗,没想到这一下就推开了,他掀开里面的窗帘,只见警务站里一片黑灯瞎火。 这人见状,又掏出手机透过窗户,对着里面空无一人警务室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小跑着回到了红旗轿车。 中年人一上车,就恭敬地回头向坐在后排的一名领导模样的人物低声说道:“刘总,这南山大队警务站里面无人值守。” 后排的领导正是省高速警察总队新任副总队长刘晨,他此时正透过车窗玻璃遥望服务区的滚滚车流,面无表情地说:“记下来”。 “是!” 刘晨这次履任才不到一个月,分管事故和秩序的他,正在暗暗摸透整个高速总队的情况,对南山这样的重点路段的基层大队和派出警务站,他都要一个一个点的亲自暗访督察,今天是冰雪勤务的第三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特意从省城开了几百公里,就是要看看沿线各支队夜间勤务落实情况,恰好此时徐文武正带人将刚刚那两个嫌疑人送往派出所,他以为这案子如此关键,一下忘了留人值班的事,唱了空城计,结果没想到被撞个正着。 “对了,这个警务站是南山大队的?” “是的,好像是最近才驻人。” 刘晨沉吟了片刻:“我看报上来的材料,这个点是24小时值班备守的勤务站,这新报的就是个空架子的?” 听出这位副总队长语气里的不悦,前排的中年人不好接话,刘晨过了几秒,鼻间哼了一句道:“打电话给他们支队指挥中心,就说这里有个事故,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 柏庐派出所离柏庐收费站有几公里远,徐文武下了收费站,速度慢了许多,这天气已经开始刮冰粒子了,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脏雪,在这夜里,比过膝白雪还恐怖,这层薄雪一下就被压化了,在湿滑的沥青路上又结成一层冰壳,比大雪还容易滑车。 徐文武开的谨慎,同时也在不住给两个小孩施加心理压力,他并没主动说话,只是这种沉重的氛围加上前面那句派出所,已经让李浩翔手心冒汗了。 他虽然不满16岁,但早就是挤进宫的了,派出所不知道去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家里人把他领出,毕竟年龄在这里,之前很多都是赔钱了事,但这次他也明白,今天的事情可就不是随便可以应付的。 “叔叔,你带我们去派出所干什么咯?我又没事,我们两个小孩子,你吓我干什么呢?” 他越是这样说,徐文武越是不回话,后面李浩翔越说越焦急,连带着旁边沐玉琴也紧张的问了几句,但徐文武就是要他们这样焦躁不安。 “叔叔!叔叔!你这样是不是迫害未成年了?” 听到这句,徐文武才好不容易的冷冷回答道:“未成年?那小姑娘是未成年,你还是个毛线未成年,而且,你说这个,那我问你,你知道和未满14岁的女孩子发生关系算什么吗?” “啊?” 李浩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下愣住了,头上已经紧密地冒了一层汗。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道:“叔叔,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徐文武嗤笑了一声:“别装了,你不要把我们警察当傻子,我们已经都查清楚了,现在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争取个缓刑,别这么年轻就进号子了。” “不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见李浩翔态度顽强。 徐文武只是突然问道:“你们是在哪个群里找的下家?是玛莎拉蒂车友群?还是茗茶群?这名字取得也太不行了,沿海早不是这套说法了。” 听到这句话,李浩翔只觉得背后一道雷电劈下,他没想到连他们几个人用来联系嫖客的方式都已经被掌握了。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反驳:“……什么群啊?我听不懂啊,我只知道我就是带我表妹出去玩,玩就不信这个还能抓我一个小孩子,哈哈。” “你以为你16岁就抓不了你!” 徐文武突然一声暴喝,吓得后排李浩翔的笑声夹在空中,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记不记得我刚刚问你的那个问题?和未满14岁的女孩子发生关系算强奸!你旁边的沐玉琴应该不到14岁吧!我之前就问了她,我告诉你,你这种拉皮条的,到时按强奸或者按组织卖淫给你算进去,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句话一下就把李浩翔给镇住了,他此时面如死灰,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外围帮个忙,拉个介绍,赚点小钱,加上自己年纪小,怎么也够不上罪,此刻被徐文武几句话说下来,整个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 徐文武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李浩翔脸色刷白,已经明白这小子此时正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他便一脸随意地说道:“还不说啊?马上到派出所了,这到了就不算坦白了,缓刑就基本没机会了啊?这么年轻,进去踩缝纫机?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想清楚啊。” 话说到这,前面已经可以看见柏庐镇派出所的大院,看着那黑洞洞的派出所大门,李浩翔整个人就像脱力一般,最后还是点点头。 “叔叔,我……我说,但是你千万不要抓我进去!我是……我是自首,我是坦白!” ………… 柏庐派出所是这边的中心所,有个小执法办案区,徐文武特意选了一个带铁栅栏的讯问室,让李浩翔感受感受,杀杀他的锐气。 但没想到这小子果然还是太嫩,此时死活都不肯进铁栅栏,以为自己进去就要带一辈子脚镣手铐了。 刚刚在车上,这小子就已经竹筒倒豆子——全部事都抖出来了。 果然,和徐文武猜的一样:李浩翔从小不学无术,初中读完就不肯读书了,一直在社会上游荡,混江湖。 在结识了拉皮条的周兵之后,两人就商量了一条发财路,由李浩翔去各种职校、卫校欺骗引诱不谙世事的未成年小姑娘,然后由周兵联系有特殊需求的嫖客,将这些小女孩推荐给对方。 这次出来,就是骗了这个叫沐玉琴的十三岁的留守小姑娘,以带她发大财的名义,带其卖淫,以此赚钱。 前几天,周兵通过微信群与燕南的一个嫖客联系好,就与李浩翔和沐玉琴汇合,驾驶开着这辆面包车到燕南市橙爱酒店。让沐玉琴为嫖客提供有偿性服务,获利5万三千元后,现在又联系了岳州的一个嫖客,正要送货上门。 结果没想到今天在南山服务区被徐文武给查了。 看着眼前的口供,徐文武心里一阵激动,接下来就是马上打电话给运管那边,赶紧把周兵给控制了,然后再把这两个口供突破,再去…… 正当他畅想接下来的办案节奏时,值班电话进来了。 “徐站长,你在哪里?” 徐文武回答:“我这边在派出所,有个案子……” 电话那边的值班员今天却格外急,不等他说完:“有个事故,当事人就在服务区等着,说在警务站门口!” 第九十三章 测警 - 铿锵 - 乌衣 听到这,徐文武安心了一些道:“就在警务站门口?那应该情况还好啊,车子还能开吧,是什么类型的事故?没人受伤吧?” 今天的值班员是大队事巡民警李望知,他性格急,脾气躁,见徐文武磨磨唧唧的,有些大声地回答:“没听到说有受伤的,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你到底在哪啊?这门口的警都接不了吗?” 徐文武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况,柏庐派出所也就一个值班民警在这里,这么晚如果自己不帮忙的话,也就只能登记一下,要等明天才有办案队接手,那周兵和沐玉琴的材料都做不完,更别说突破了。 想到这,他让值班室那边还是通知一下大队其他警组,看有没有附近能支援的,帮忙看一下,自己这里正在跟一个重要案子,一下走不开。 “那今天是冰雪天气,早上能上去的都上去了,现在李大还没下来咧!他还在马市往回赶。” 听到这个借口,值班员李望知语气有些不悦,这警务站一天到晚说起来就是在办大案,现在门口的事故都不肯接?当时设这个警务站的时候,不就是方便那一头的事故接处警?还要大队千里迢迢跑过去处理,什么情况嘛?他徐文武还以为自己在地方公安啊? 徐文武没理会他语气中的不悦,听到李钢正在马市那边,一下急中生智道:“那就请李大帮我出一下警咯!这刚好马市回来嘛,我这里真的一下走不开,就快突破了,不然前功尽弃啊!” “好吧好吧,我等下给李大打电话,就说是你要他出警的。” 李望知说完,就挂了电话,一般用值班手机拨通着李钢的电话,一般自言自语道:“这现在的新警真的牛掰了,直接安排大队长替他出警,呵……” ………… 在马市往南十一公里的应急车道上,一个穿着黄色反光服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摇着一个千斤顶,他身上被雨雪打湿,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雪人。 “等一下啊!你自己先站外面!注意安全!” 这个“雪人”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护栏处站着的一家三口,抹了抹头上的汗,此时他身上蒸腾的热气飘散空中,被远远的灯光一照,倒像是一个刚从蒸汽房出来一样。 今天是李钢连续上班的第十天了,他此时正在应急车道里帮一个女司机换轮胎,他是北方人,力气大,此时刚撑起千斤顶,正准备下备胎,却听见腰间的电话响了。 “喂,怎么了!” 李钢此时在高速公路上顶着寒风吼出的一声,把李望知给吓了一小跳,平静了两秒后,才回答:“李大,有个情况,南山警务站门口有个事故,需要您过去一下……” “啊?” 李钢有点懵,这警务站不是有人吗?怎么要自己过去? 听到这声疑问,李望知生怕李钢以为自己不懂事,派警先派领导,马上补充道:“我前面给徐文武打了电话,他说他在办什么大案子……没在站里,一时去不了,说要你去一下……” “要我去?” 李钢听到这,就一下有些火大,作为大队领导,上路巡逻处警倒也正常,只是被一个新警使唤,怎么听起来都有些不爽。 “你再说一遍,什么事故?谁要我去的?” 李钢这一吼,让那边拿电话的李望知浑身一抖,他一下都忘了说清楚附近就李钢一组警力这个前提,只来得及解释道:“是一个没人受伤的小事故,就在警务站门口……是徐文武他说要你去一下的……”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 李钢电话里狠狠骂了一句,李望知一下子不敢说话了,一时也不知道李钢到底接不接警,只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好!我等下搞完这个备胎就过去,这警务站门口的小事故,又没什么事,让他们先等一下!” 说完,李钢就挂了电话,他心里情绪蒸腾,想着等下一定得好好收拾下那个兔崽子,这之前给他苦口婆心的一番教育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这现在使唤到自己头上来了! 李钢越想越气,手上也不断加力,突然哐嘡一声,不小心把一个螺丝扭脱丝,掉下来滚沟里去了,旁边的当事人看着他一脸尴尬,这黑塔一般的汉子,此时只得像一头做错事的大熊一样,摸了摸头。 “不好意思……这个好像弄坏了,估计只能叫拖车了……” ………… 刘晨已经在风雪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从刘晨上任的第一天起,他所配的那台奥迪车牌已经被下面各个支队牢牢记下,加上“地方诸侯”们在总队机关布下的无数眼线,他知道自己的暗访督察是很难躲过下面窥探的视线,很多时候,他刘晨才刚出总队大门,沿途的支队、大队已经一片风声鹤唳,早就鸡飞狗跳地做着准备。 所以今天这趟暗访督察,他特意从临近的星城公安局借了一台警车,开着这辆陌生车牌的红旗,才让他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地探访过去,看到了这沿线各基层支队的真实情况。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南山大队居然这么久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次领导的“测警”。 甚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出面处置。 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这趟暗访是不是搞得太隐秘,太成功了,导致这冰冷冷的现实一下打到脸上时,还有些无法接受。 刘晨咬了咬牙,快冻僵了的脸冷得不像话。 高速总队的民警太不像话了! 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 接警这么久,居然还没一个人赶到现场! 原来老百姓在高速上面出了事故,这些人就是这么服务人民的! 刘晨心里怒火越烧越旺,一开口,语气却还是冷得吓人。 “怎么样,他们南山大队接警后就没任何反应了?” 这位副总队长此时和秩序支队副支队长谢尧说话,这位刚刚负责报警的总队干部马上回答道:“刘总,他们值班室前面打了个电话来……说是路上情况复杂,让我们在门口再等一下……” “哼!” 饶是刘晨涵养再好,听到这个答复,一下却忍不住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谢尧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他所在的秩序支队是高速警察总队下面的业务部门,刘晨是他直接分管领导,这些天下来,跟着这位平时不露声色的副总队长跑了大半个东溪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总队领导如此生气。 “刘总,您要不要还是回车上坐下,这雪越下越大了……” 谢尧小心翼翼地提了句建议,刘晨却一动不动,明显就是要以这个态度来收拾等下赶到的南山大队民警。 让总队长风雪里等的满身霜冻,等下南山大队肯定要挨重板子,这大队长肯定挨处分! 想到这,他都有些担心今天这事轻易收不了场,要不要还是给燕南支队透点风,被让南山大队这群愣小子把事情给搞太大了。 就在谢尧准备偷偷给燕南熟悉的几位支队领导发信息时,这时一台高速警察涂装的警车匆匆开了过来,停到自己这台警车旁边,上面跳下一个黑塔一般的汉子。 “哎?” 这人下来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发现是省城公安局的牌照后,倒也没多想,只是四处张望起来。 “这不是说在门口嘛?事故车呢?” 来人正是搞完那个爆胎后赶来的李钢,他拿出电话,一边拨通了前面报警的号码,一边向旁边星城公安局警车旁的谢尧和刘晨询问。 “兄弟,星城公安局的吧?你们前面有没有看到两台事故车,就停在我们警务站门口的……” 他说话间,却没发现眼前两人的怪异表情,谢尧摆了摆手,一脸阴沉地说:“不用打了,刚刚报警是我们报的。” “啊?涉警事故……?” 李钢还没反应过来,谢尧见这人看起来就不太灵范的样子,当即点破道:“没有什么事故,刚刚是测警而已,我们是总队的,这位是我们新任副总队长刘总……” 他一边说,一边把旁边脸色更加难看的刘晨给引了出来。 “啊!?” 李钢这下猛地一拍脑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一下赶紧上去握住刘晨的手,弯着腰不住道歉:“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个前面有个情况,刚刚才赶过来,让领导久等了!对不起!” 他此时大马猴一样,抓着领导的手摇动了一下就发现,刘晨手冻得吓人,身上也是覆盖了一层冰霜,而此时更吓人的,是这位总队领导的脸色。 李钢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自己在南山大队这样的偏远主线大队,但还是听说了最近新任了一位作风凌厉的副总队长,据说是厅里直派过来的,能力超群,作风十分严格。 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而且这脸色,已经是对自己大队很不满了。 他又瞟了旁边的南山警务站,好死不死的,此时正是一片漆黑,明显一个人影都不在! 第九十四章 前途 - 铿锵 - 乌衣 “领导,这个我们……” 握着刘晨的手,李钢一下还有些发懵,嘴上支吾两句,想解释都不知道从何开始,现在徐文武不知道在哪去了,而自己又晚来这么久,刘晨只是冷着脸,不怒而威。 “刚刚确实一下事情比较多,我处理了一台故障车就往这边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点,这个……” “您是……” 刘晨撇过脸没说话,倒是旁边谢尧问了一句,李钢才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汇报道:“报告刘总,谢支,我是南山大队大队长李钢!” “这个今天工作是我们没做好,出警反应确实有问题……” 李钢向刘晨汇报时,这位副总也不回话,斜着头不吭声,情绪不言而喻,李钢越说越心惊,倒是旁边谢尧反问道:“李大,你们这个南山警务站驻守安排是什么情况的?还没投入使用吗?” 见这个关键点绕不过,李钢只能挠了挠头:“已经使用,就是这个这个路面忙的时候,一下就管不住,这个今天天气太极端,路面情况复杂,站里的同志可能就……” “李大你是说他们警务站的也到路上去了吗?” “哎,这个,我马上落实一下……” 李钢本想直接替徐文武他们应答了,可现在领导问话,说错了是要担责的,他只能拱手道了个歉,赶紧转过头给徐文武打过去核实。 李钢压着火气,握紧电话,此时恨不得给徐文武来几下,这今天关键时候出这么大一个问题! 这电话响了几秒才接听,他第一句话就是咬着牙问:“你在哪!” 那边的徐文武一愣,他刚准备给李钢汇报这个案子情况,结果没想到那边情绪这么大? 吃火药了? “我……我在派出所这边啊。刚刚有个案子,我……” “你傻X啊!现在刘总在警务站门口督察知不知道!你还在那搞什么案子?!警务站一个人都不留?!” 徐文武一下还以为听错了:“你是说刘总队长……亲自到我们南山警务站督察?” “还啰嗦个屁!我就站在这里!赶紧给我死回来!” “我……” 李钢不跟他再废话,一下挂了电话,这边感觉赔上笑脸。 “报告刘总,谢支,这边民警确实有个事在派出所,现在马上赶过来……” “哦,这样。”谢尧略一点头,也不看李钢,只是陪着刘晨在风雪中站着。这黑塔般的汉子这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准备打开警务站大门,请两位领导到里面坐坐,休息一下。 他一边抱歉,一边去拉警务站的玻璃门,这才发现自己没钥匙,撬动了几下门把手打不开,刚准备给徐文武打电话问他钥匙在哪,这时旁边的谢尧轻笑一下,指了指旁边的窗户。 “你们这兄弟走得蛮急啊,那边窗户都没锁,一下就推开了。” 李钢顺着往旁边一看,只见旁边草地上的窗户确实都没锁,此时被推开一尺,冷风呼呼往里面吹,这下他脸上更难看了。 “你们这站点管理的还是太欠缺呀,里面毕竟也是我们公安机关的派驻机构嘛,这门户洞开的,万一被人摸进去,偷点什么,或者有别的袭击,也不好啊,是吧?” 谢尧话说得温和,听在李钢耳里却不亚于狠狠挨了几巴掌,他连连点头,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从窗口翻进去,赶紧从里至外地把门打开,才把两位领导迎了进来。 “刘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刘晨脸色依旧难看,背着手踱步走进这个小小的警务站,他四处打量了几眼,也不理李钢,只是对旁边谢尧轻声说了一句:“燕南支队支队长是朴鹤吧?把今天我们看到的情况给他说一声,别说我们来了都不通个气。” 谢尧点点头,这时马上出去打电话了,李钢正到处翻被子,找水壶,想给两位领导起码先倒杯茶再说,可翻遍了都找不到,他是越翻越气,心里暗骂:这小子真是废物,一个警务站连个茶杯都没准备! 见李钢找得辛苦,这边刘晨向他摆摆手,举起手里的一个杯子:“别找了,算了,我带了保温杯。” 接着向他招了招手:“来吧,李队长,刚刚你说路上很忙,请你说说刚刚你到底忙什么去了?” 李钢听到这,定了定神,做到了刘晨对面:“向您汇报下,今天路上车流量其实还算好,但是现在气温比较低,大部分路面已经零度以下,一些超车道和应急车道开始有结冰。前面主要在布置对重点路段的撒盐除冻,刚刚已经联系南山管理处他们了,现在路上已经对重点桥梁、长下坡等路段开始作业,等下半夜,我再准备巡逻过去看一遍,最大限度保障辖区畅通安全。” 听李钢说得有条有理,明显是做了实事的,刘晨这下脸色好了一些,他又问:“今天事故情况怎么样?” “今天截止目前,我大队总共发生7起事故,都是简易事故,无人伤亡。” 刘晨点点头,又问:“唔,你大队现在路面的警力部署情况怎么样?” 李钢想了想,回答:“目前为了应对冰雪天气,我们在队民警是能上路的都上路了,当前应该有五组警力在路上。” “警务站呢?这边警力呢?” 刘晨的发问让李钢措手不及。 “我……这个……”、 他刚想回答,手机响了起来,本来准备挂断,一看是支队政工主任陈正打过来的,他是今天的值班领导,估计是过来问刘总他们过来督察的事,李钢赶紧抱歉一下,便站起来到一旁接听。 “陈主任。” 陈正语气急切,单刀直入地问:“刚刚秩序支队谢尧给我打电话,说新任的刘总在你们那里督察!?” “是的,刘总在我旁边……” “你们南山大队现在当场解散算了!刚刚谢尧还给我说了今天督察的情况,说这刚开始驻人的警务站这怎么就没人值守,还说今天测警的结果很差,刘总在风雪里站了四十多分钟,都没个人到现场!你们出警不及时!值班脱岗!李钢你啊你,真的是要么不闯祸,一闯闯大祸!” 陈正说得咬牙切齿,李钢是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在那挨训。 陈正这个政工主任,虽然也和他一样是个正科岗位,但不同的是,人家是进班子的,天然高半级,今天又是他值班,此时训起来李钢倒也没话说。 这今天祸已经闯了,这总要挨骂,人家总队领导隔了几级,肯定不好意思当面训斥,这由支队领导训一下,倒也正常。 陈正骂了几句,这才出了口气:“我告诉你啊,李刚,朴支已经往你那边赶了,刚刚走的时候,朴支很生气,这刚启用的警务室就这样放羊,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等到时总队督察通报一下来,支队这边应该就会研究怎么给警务站民警处分,还要追究你一岗双责的领导责任!” 李钢一咬牙:“是,我们大队绝对服从上级处理,我现在先弄清楚具体情况,等下朴支到了,我再当面向他赔罪。” 陈正不置可否地嗯了一下,挂电话还不忘提醒道:“李钢你啊,前面朴支还在说,今年下半年以来,南山大队的工作有进步,这刚对你观念有所转变!你就在这捅大娄子,这马上要调整干部了,你这是不想在大队长岗位上干了是吧!?” 这话说得有些重,但陈正也确实是替他急,李钢干了这么久的大队长,一直没进步,不就是之前那事背了处分,后面又一直没突出表现,今年下半年,明明一下成绩上来了,这时又出这么个事,自己做兄弟的,怎么不替他急。 李钢这边只能不住道歉,他电话也不敢说久了,马上挂断电话,收拾一下情绪,想着怎么等下继续向刘晨汇报。 现在这一想,下半年确实办了几个漂亮案子,也做了不少事,可偏偏今天…… 想到这,李钢右手重重地一拳击在旁边的墙壁上,如果徐文武这浑小子在自己面前,刚刚那一拳说不定就会揍在他脸上! 好不容易有机会更进一步,结果今天这个处分下来!这辈子基本就这样了,甚至连这个大队长都保不住。 李钢想到这,后槽牙咬得咔嚓咔嚓响,他又掏出手机,给徐文武拨过去。 “你现在到哪了!?怎么还没到!?” 徐文武那边声音有些模糊,估计也在狂奔,李钢问了两句,才听清楚。 “到了!我就在门口,刚回来!” 李钢一回头,刚好看见那台比亚迪警车从服务区入口驶过来,停到了警务站门口的两台警车旁,徐文武那小子此时正急匆匆的从车上下来,还没进屋,就被李钢一把拎住脖子! “你……” 他狠狠地瞪了这小子一眼,刚想先骂两句,却见刘晨正从里面望过来,只能松开手,带着他走进去。 “刘总好,这位就是我们警务站的驻点民警徐文武。” 第九十五章 峰回路转 - 铿锵 - 乌衣 前面赶来路上,徐文武被李钢挂了电话时,心里就是一阵翻腾,今天怎么这么巧,刚全站出来办这个案子,结果就碰到总队领导督察! 但今天这事完全是特殊情况啊,遇到这么个案子,总不能不管了吧,自己就这三个人,要24小时不间断值班,那起码每天要留三个人在警务室,那根本玩不转啊,加上路面巡逻管控,事故处理,还要预留一组人,现在已经是一个人连值24小时,这人也不是铁打的,遇到特殊情况抽出来顶上去也不为过吧。 这也要督察?那完全不考虑基层的实际困难嘛! 于是带着情绪的徐文武,此时遇上正在气头上的李钢,两人见面就先是脸一红,但还没说上话,此时又必须向里面正坐着的副总队长汇报。 今天脱岗的事情是被刘总亲自督导,而且领导在风雪中站了四十多分钟,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对南山大队乃至燕南大队的工作很不满,李钢心里已经将徐文武责骂了一遍,哪还有什么好脸色,但此时尴尬场景,他又不得不向郝万里介绍来人情况。 “刘总……这位就是我们警务站今天的值班民警……” 徐文武被他往前一带,一下走到这位身量不高,身形消瘦的中年人面前,他一下意识到这位就是刘晨副总队长。 他心惊之下倒也没忘了礼数,赶紧立正敬礼,然后见这位总队领导脸色难看,他意识到是今天警务站无人值守的事惹恼了领导,赶紧主动地上去握手,“刘总队长好。” 刘晨冷冷递过手来,随手捏握了一下,看都不看徐文武一眼,态度明显并不满意。 “这位同志是今年刚过来的新警,叫徐文武,他平时工作还可以,今天有些拖沓了,主要是刚到我们高速警察这支队伍,意识还不强,但……” 李钢心里虽然把余安生骂得狗血淋头,但言语中,还是想替他开脱两句,解释一下今天的特殊情况,不想这年轻同志刚上班就背个处分,却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刘晨给打断了。 “你就是徐文武?” 刚刚听见李钢的介绍后,刘晨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欸,你就是那个刚上班就破了一个毒案的新警?” 被刘总喊出名字,这下在场几人都没想到,李钢更是一愣,好在徐文武自己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是破,就是正常发现线索嘛,我以前在派出所就是搞打击的,经常抓毒犯的。” “不错不错!我对你的名字有印象,这个今年总队内网上的专报,里面有两期提到了你,一期是这个涉毒的,还有一期是那个伪装成交通事故的故意杀人案的,那个好像也是你在现场发现的?” 这一下,李钢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他在大队长岗位上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被刘总记住名字,这徐文武才来不到半年,连这新任副总队长都对他有印象了! 而徐文武心里也是一阵触动,没想到自己来高速总队不久,办的这几个案子居然都传到了总队领导耳里了。 “报告刘总,我……那个也是运气好,其实那个现场很粗糙的,当时那个杀人犯,他根本没注意到,现场的喷溅型血迹……” 讲到案子,徐文武一下口齿伶俐了起来,他绘声绘色地把现场情况复述了一遍,包括当时怎么发现端倪,怎么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线的,讲了足足几分钟,这期间刘晨面色明显缓和,整个人姿态也放松下来,听得十分认真。 “……所以,这个案子对你来说有什么启发没有?” 听完以后,这位总队领导习惯性地让徐文武总结一番,没想到他一点不怯场,当场就说了起来:“我觉得啊,这个其实是一种警示,我们高速公路是一个相对密闭,又充满流动性的环境,其实很容易滋生一些特殊类型的犯罪,像盗抢、杀人,而且,我们又是交通运输的主干道,天然地承载了许多犯罪过程中的运输、转移、销赃等环节,像运毒、走私、非法经营等等,这些是地方公安他们鞭长莫及,或者说他们都欠缺查处条件的案件类型……说得有点多了哈。” 徐文武说到这,一下发觉自己一个新警,在总队领导面前讲得太多了,有些大放厥词的意味,但刘晨却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咳咳……那我继续了哈,这个因为我自己是办刑案出身嘛,我就觉得既然我们叫高速警察,而不仅仅是高速交警,总队在设置时,应该就考虑了治安、刑事这两块的打击职能,我们就可以在当前的工作中,考虑如何深挖这方面的线索,如何做好这两块的职能,毕竟我们有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 徐文武越说越觉得心虚,面前刘晨只是含笑看着他,也不表态,旁边李钢脸上也有些尴尬,先前一路赶过来,当时觉得这次肯定完了,本来是做一个检讨会的准备,可现在自己洋洋洒洒讲了一堆有的没的,这…… “差不多就这样,说得有些幼稚了,请刘总见谅。” 徐文武说完,刘晨却一下没回话,反而转过去,在不大的警务站里来回踱步。 过了几秒后,这位新任副总队长一下转过身来,指着徐文武只说了一个字。 “好!” 徐文武心里一热,先前堆积的委屈和担忧一下就消散了。 刘晨此时转向旁边的李钢,对着他继续说道:“不错啊,你们大队这批年轻民警很想事啊,有特长,有技能,蛮好!” 听到总队领导的肯定,李钢悬着的心此时放了下来,脸色马上堆起附和的笑容来。 “确实,这个我们大队也很看重徐文武同志的特长,现在大队的一些要案重案,都尽量交给他处置,确实在重点培养……” 这气氛一变,徐文武自己心情也松懈下来,他突然想起,今天这重点还没汇报,赶紧立正说道:“对了,还有个情况要报告刘总,我之前在在南山服务区执勤,在对一辆小车例行检查时,发现该车一共四人,但驾驶员与乘客互相不认识,有非法营运的嫌疑,遂将其带到站里进一步核查,后面发现这些人涉嫌组织卖淫案……” 听到这,刘晨和李钢都是一惊,旁边谢尧赶紧问道:“那现在嫌疑人呢?” 徐文武笑了笑,从手提包里翻出一袋文书材料:“后面我们就把人带到柏庐派出所执法办案区,前面已经攻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都已经招了,初步的案件材料在这里,人已经关在派出所办案区了。” “啊!有这事!” 刘晨此时一把拿过徐文武递上的初查案卷,仔细翻阅起来,旁边李钢谢尧都赶紧凑上头去研究。 “……唔,这个联系人里有许多招嫖群组,微信支付账单流水这么高?那这个案值也不小啊!” 众人一边看一边研究,徐文武在旁边补充道:“是的,还有个情况,其中这个女孩年纪还不到14……” “啊!那这个……属于强奸了啊!” 刘晨也是一愣,来了这段时间,高速总队的情况,他已经摸了很清楚了,特别是刑事打击这块,对于高速公路这种相对密闭环境下的刑事犯罪类型,他和徐文武的看法一样,觉得大有可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高速上还能遇到强奸这种案子。 “是的,就是有可能涉嫌这个重罪,所以前面我在那里耽误了许久,他们柏庐派出所是个乡镇所,本就是所队合一,警力也不足,今天值班就一个民警,我陪着搞了许久,就是怕搞不穿,搞成个夹生案,那就麻烦了,前面实在没办法,带人都缺看守,就把两个辅警都带过去了,所以先前没人在站里值守,造成脱岗,实在对不起……” 徐文武刚道完歉,没想到刘晨却一摆手:“哎,那些都不重要,这情有可原,不存在什么脱岗,你这是大案啊!这样,这你们下面一个乡镇所,让他们接这么复杂的一个案子,确实不合适,你赶紧把情况汇总一下,给总队发一份汇报材料,我现在马上联系刑总,给你协调办案!” 这下峰回路转,徐文武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一下变成这么个局面。 前面李大不是还说,自己要挨处分了么……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的,这怎么一下变成马上要联系刑侦总队,要办大案的节奏? 但有案子办,那总比挨处分强,徐文武马上应答下来,马上坐到电脑边,现场写起材料来,李钢在一旁指导,而刘晨也准备打电话,整个警务站一时间变成了指导办案现场。 正当众人都众志成城时,大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扛着两杆二肩章的高大警察小跑着过来,他气喘吁吁地向刘总敬了个礼,一回头却发现李钢居然已经在旁边了,他还以为这黑脸汉子又露出以前的凶蛮作风,怕他冲撞领导,忙把他隔开,指着他先骂了起来。 “李钢啊,你就是个蠢猪!你怎么带的队伍!” 第九十六章 枫桥经验 - 铿锵 - 乌衣 这人先对着李钢骂了两句,马上快走两步,笑着握住刘晨的手。 “刘总好,谢支好……今天的事打扰两位领导了,这都是我御下不严,管理不到位……” 李钢平时在队里凶得像头熊,现在在新来的这人面前却老实的像驴,刚刚那样一通大骂,也毫无反感,只是磨盘般大手无措地摸了摸头,活像个大马猴,把旁边的徐文武给看呆了,不知道这来人是什么身份。 “朴支,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钢刚想解释,却被那人手一指就给挡了下来:“李钢我告诉你,别废话啊,做错就要立正,别犟啊!”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明白了来人身份,这就是燕南支队支队长朴鹤。 “刘总,这次确实是我们没做好,今天这个气温骤降,当前路面秩序又……” 朴鹤身材精干,两颧高耸,体型消瘦,年纪看起来比刘晨都要大,此时他正想替手下将责任给揽过去,倒是刘晨竖掌一拦:“朴鹤同志,这你先不要解释,你们这把我都绕糊涂了,发生什么事了?需要你们支队的同志这么晚跑到我面前道歉?” 听到这,朴鹤愣了一下,环顾了一圈,奇道:“这个……不是说我们民警脱岗被督到了吗?” 刘晨一下笑了起来:“你搞错了,现在没追究这个事了。” 旁边的谢尧此时也上来把朴鹤迎到一旁,把先前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朴鹤整个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啊!今天有这么个案件线索!那是必须好好深挖啊!” “对啊,所以前面刘总已经在帮你们燕南支队联系刑总了,现在都是全力支持你们,你啊……之前想多了,没事了。” 听到这,朴鹤也是喜出望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前面刚在雷石大队督导现场情况,突然接到通知,说南山这边出事了,说被刘晨抓了现行。气得他一边骂一边跳上车,往南山警务站赶,没想到进来一看,居然峰回路转,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故,连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朴鹤这下都感到稀奇,今晚这心情大起大落的,没想到这批新警里面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一个“宝贝”,这么快“就将功补过”。 这边刘晨很快联系了刑总那边的分管领导,挂完电话,他眼里精光一闪,说道。 “刚刚和刑总那边肖总队长说好了,这案子就目前小徐初查的情况来看,案件的发生地和结果地均不在我南山市境内,南山市公安局没有管辖权,而且现在这嫌疑人关守的柏庐派出所力量不够,刚刚肖总的意见是请法制总队那边指定一个得力侦办机关接手管辖,刑总也会介入指导,所以你们支队现在要赶紧把人看好,资料收齐,今晚就连夜移送!” 听到这,朴支马上指示李钢亲自带队,抽调队里精干警力,先去柏庐所,准备移送。 李钢听到指令后,忙向几位领导请示了一下,就欢天喜地地带人去柏庐所那边提人去了,他出门前,徐文武还傻愣愣地主动要跟着过去,却没想被李钢拦下来,要他留在警务站,向几位领导介绍今晚查获嫌疑人的具体过程和经验。 “可是,案子我比较熟悉……” 李钢正准备上车出发了,徐文武还想反驳,却被这位大队长一瞪眼,一把把他搂过来,低声说道:“傻小子!你今天露大脸了,不乘机在这和领导多汇报几句,跟着我去送人干嘛?傻!” 说完,便一脚油门驶出警务站,徐文武在原地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李钢这也是照顾他,看出了刘总对他的好感,特意给他创造和总队领导当面汇报的机会。 回到屋里,朴鹤正在和刘总商量。 “刘总,我有个想法,这案子结果地和当事人所在地都不在我省,但是看徐文武前面做的材料,里面有一笔关键交易是在燕南做的,既然如此,能不能以发生地为主,就移到燕南市公安局,具体哪个部门,再由他们市局定,一方面也是尊重事实,一方面也是把案子放在我们省里办,我们也好掌握情况嘛,这毕竟是我们高速警察查获的第一起涉强奸、涉组织卖淫的案子,越稳妥越好嘛。” 朴鹤提完意见,刘晨看着他一眼,嘴角含笑,心里倒很清楚这位履历丰富的老支队长想法。 不就是想把案子放在燕南办嘛。 “没问题啊,我和法制总队那边联系一下。” 听到这,朴鹤也放心了,刘晨又给法制总队值班领导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那边也很诧异,都说第一次从高警这边接到此类线索,对这个提议也表示支持。 挂完电话,刘晨就点点头,就按这个思路办。 徐文武就看着这个案子在几级领导的高度重视报下,通过省公安厅法制总队,指定犯罪发生地燕南市公安局管辖。当晚,案件就移送往具体发生地的燕南市蒸南区刑警大队去了。 听到这边安排落定,徐文武也喘了口气,此时心里石头放下,整个人总算能安心坐下了。 朴鹤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刚来不到半年的年轻人,让他说说到底怎么查获的。 徐文武本来不太善于言辞,此时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将今晚的情况讲一遍,他说的平铺直叙,但越是这样,也越显得有说服力,特别是提到当时明明已经把证件还给嫌疑驾驶人,准备回车上去的那一瞬,连刘晨都忍不住问他当时的想法。 “你怎么发现这嫌疑人有不对的地方?这和平常查车有区别吗?这驾驶人都证件齐全了,你怎么又想起回头了?” 问到这些主观感受时,徐文武反而卡壳了,愣了几秒。 旁边朴鹤开玩笑道:“你不会就是刑警的直觉吧?就是隐隐觉得这人有问题?不能让他跑了?” “不……” 徐文武此时目光上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我当时就突然有个想法,我就觉这车很奇怪,当时那驾驶人周兵把车熄火了,又没锁车,自己就跑下去上厕所,后面还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但如果一般的父亲或者长辈带孩子出来,今天这么冷的天气,又是在服务区这种人多眼杂的环境,我如果是当爸爸的,我绝对不会让小孩坐在熄火冰冷的后座,连门都不锁,再怎么样我也会担心孩子冷不冷,车上安不安全。当时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察觉到这种异常,就反过头去再次盘问起嫌疑人的相互关系了。” 徐文武说完,在场的几个领导都一会没发声,旁边的谢尧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细节,让这小同志给抓住了,刚想调侃几句,但此时刘总都没表态,他也只好按耐笑容。 过了几秒,没想到刘晨对徐文武的回答相当满意,竟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们在高速执勤检查的时候,就是要这种细丝如发的观察力和怀疑精神!小徐同志不错!年轻有为啊!” 有刘晨亲自点赞,整个站里的气氛都陡然一变,朴鹤马上跟上,将徐文武这段时间在警务站的一些工作情况大肆表扬了一番,特别提到徐文武在刑侦办案这块的能力,还有上次奋勇救人的事。 “我们这南山警务站在徐文武同志来了之后,总算找到精明能干、能挑担子的负责同志了,刘总你可以看看,现在这南山服务区,里面生意多好,人满车满的,秩序也好了,之前啊,路上拦车的,服务区上下客的,行人从这里乱穿的,那这段路最大的隐患就在这。但现在呢,各方面都好了,这里上下客的情况根除了,盗抢也少了,服务区生意也好了!总队一号文件一直喊着要我们勤务改革,要我们“积极探索了高速公路警力前移,全面治理现代化办法”,这就是我们燕南支队的答案啊,这就是“枫桥经验”在我们辖区路段落地生的新根、开花结的良果啊。” 朴鹤这一番话说出来,徐文武都有些脚踩天上,踏不到实地的幻感了! 警务站负责人? “枫桥经验”落地开花结的良果? 徐文武在东广干了几年,都没得到这么高的评价,这今天一晚上,从总队到支队,几级领导都赶着夸上自己了。 这是怎么? 而在一个多小时前,自己还以为要挨个处分呢,怎么这一下就天翻地覆的变化来了! 突然的幸福冲击得他有点头晕目眩,完全没想到朴鹤也是趁着这位刘副总队长兴头上的时候,多下猛药而已。 毕竟自己下面的新警干得好,自然也是整个支队的光彩了。 而他这番话也确实收到了奇效,听到“枫桥经验”几个字,刘晨也是眼前一亮,现在全国都在推行“枫桥经验”,高速警察总队这块,却一直受限于工作性质和对象限制,不像派出所、社区民警那样适合推行这一块工作,正愁找不到典型,此时被朴鹤一下点醒,他的思路也跟着转了起来。 “欸!你刚刚这个提法非常好!枫桥经验讲的就是浙江诸暨枫桥镇“发动和依靠群众,坚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决。实现捕人少,治安好”的精神嘛!现在这已经是全国政法战线一个脍炙人口的典型。中央都多次批示:“要各地仿效,经过试点,推广去做”。上次开会,张厅长还在传达上级精神时说,要在我省公安机关全面开展“枫桥经验”践行传达,我看你们支队也可以搞出一个“枫桥式警务站”来嘛!” 第九十七章 刑案打击 - 铿锵 - 乌衣 刘晨刚说完,朴鹤就接口道:“刘总你说得太好了,确实想法就是以点带面,我们南山大队辖区八十多公里,警务站这边管辖了一半,之前柏庐收费站往北的警情,大队出警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现场,往南掉头起码要一个小时,这边沿线管控都不好做,现在小徐在这里,不管是前期处置还是警力前移,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把南山服务区管好了,这是最重要的,我看我们南山警务站要评选这个枫桥式的警务站,软件这块是完全够了。” 听到朴鹤说得起劲,徐文武却心叫不好,他在东广几年,当然知道枫桥经验也代表着高要求,高水准,高目标,现在这南山警务站就要按这枫桥式警务站搞,就自己一个民警?而且看现在两位的领导的态度,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要搞的了,这一个人怎么抗得住。 “朴支,其实我有个……” 徐文武刚想提这个加人的问题,结果朴鹤只是瞟了一眼,就只能呐呐闭嘴。 刘晨没有注意到朴鹤的动作,他还在畅想对南山警务站的下一步规划! “还有,你们不仅仅是要做好枫桥式警务站,我看啊,你们的刑案打击这一块,完全也可以出成绩!刚刚我听他们大队长介绍,说小徐是东广市局过来的,治安刑案都没问题,那他有这样的条件,哪个警务站都没你们有优势啊,完全可以考虑怎么发扬这一点,像今天这个案子,完全就是他个人能力的体现嘛!完全可以再办几个精品案子,研究研究涉高刑事打击这一块的思路!争取成为我们高速总队,在重案办理这块的标杆单位!成为刑案打击前沿阵地!” 刘晨说得慷慨飞扬,明显情绪上来了,说到动情处,连连拍了拍朴鹤的肩膀,这位年纪比刘晨还大的支队长,含笑回答道:“是!我们马上贯彻落实领导指示!” 他表态表得积极,但话锋一转,马上又说道:“现在我们支队这边也在研究讨论几个警务站的提质化改造的计划,以我们南山警务站为例,站里同志们的工作、住宿环境很差,硬件还是跟不上,站里民警也少,南山警务站还只有小徐一个民警在这里,而且站里同志比大队同志通勤压力还要大,我们希望总队这边……” 朴鹤说这些时,徐文武眼睛一亮。 领导在替自己争取权益! 他先前还担心朴鹤把标准定太高,自己现在这站里条件,完全跟不上,没想到这个支队长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此时婉转地向刘晨提出来。 都是这个位置上的领导了,朴鹤话不用说完,刘晨就明白了这老谋深算的朴鹤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要立项,要支持嘛。 他也不急着表态,只是围绕着站里大厅看了一圈。 “站里环境……是小了一点啊。但装备还是挺新的嘛,我看这文件柜,电脑,都挺齐全的。” 见刘晨到这关键问题上就不表态,让朴鹤有些挠头,他只能想办法借力打力。眼珠子往站里环视一圈,想找个能体现民警艰苦奋斗的事物,结果一眼就看见徐文武他摆在接待桌后面那从大队拿来的行军床。 朴鹤马上往那一指。 “……哎,你们站里同志平时睡哪里?就睡这个?” “啊?” 徐文武一下也愣住了,最开始确实是睡这个行军床,还睡了挺长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找服务区要了两间小卧室,这个现在只用来值班时临时休息。 “这个……” 他刚想说不是,朴鹤却不给他回答的空间,自问自答道:“你们民警平时的生活环境也太艰苦了,这个行军床也能睡吗?哎,这次提质,我们支队马上就把南山警务站改造放到第一项!” 朴鹤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晨总也不好再装没听见了,他笑着摆摆手,说。 “朴支队长啊,你别给我唱苦肉计了,我明白你意思,这样,我回去就和张总汇报,把今天提出的这些个情况也会向相关部门转达,建议他们该立项立项,该专项拨专项,可以了吗?” 听到这,朴鹤也一下笑了起来:“谢谢刘总!我还有个情况向您反映一下,这个我们雁南支队,全支队管辖高速里程713公里,只有民警135人,全省最低,平均每公里民警远达不到省规划的每两公里高速里程一名民警的要求,也低于全省五公里一人的平均值,我希望……” 朴鹤还没说完,刘晨就拉着脸,翻了白眼。 “别讲了,讲来讲去,不就是要人嘛!” 被总队领导一句话点破的朴鹤笑了笑,还是继续说:“领导,我们也没办法了,实在是没人用啊,你看小徐才上班多久,就一个新警放这里当个顶梁柱用,如果不是实在没人,哪里会这么用啊,连个轮班的都没有。” 确实,警务站现在就徐文武一个人,连休假都没办法休,休假遇到这么有警情,还只得请大队帮忙出警,长久不是个办法,实在头痛。 徐文武之前就和李钢提过,当时就被敷衍了,他没想到这高速总队这么缺人,现在上面的支队长都要亲自找总队领导要人了。 还没要到。 对于朴鹤的叫苦,刘晨听得很耐心,驳回的也很直接。 就两个字——没人。 “刘总,你看,这我们既然要搞枫桥式警务站,还要建成刑案打击的示范标杆,那总不是小徐一个人搞得定的吧?” “你们支队可以想办法嘛。” “我和您说实话,这我们支队机关民警现在都是当巡逻民警用了,基本上每周两个大队支援班,大队警力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动个辅警都难。” 这一旁听着的徐文武,是连连称是,他之前在公安局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东广那边的高速总队发布遴选的通知,还不理解这高速警察为什么这么缺警力。 总觉得他们业务单纯,不就是巡逻和处理事故嘛,怎么感觉永远在想办法要人。 现在他来了这里上了半年班,算是明白了,这里的勤务比派出所还重,24小时路面有人巡逻管控,还要执法处置,还要想方设法地压降事故,加上高速公路特殊的工作环境,一个大队的警力要覆盖大几十公里的辖区,这点人撒在路上,就像一粒米掉落海里一样,永远填不满。 加上这又是省直编制,开编招考的手续复杂,所以缺人是常态。 而这些刘晨比他更清楚。 不管朴鹤怎么说,反正就是没地方找人给雁南补了。 最后实在逼急了,他只能说道:“那这样,下次如果有轮岗交流的,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们补一个过来。” 听到轮岗两个字,徐文武一愣,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朴鹤迟疑了片刻,马上就点头道:“可以,就是……能不能补两个……好好好,一个,就一个!” 听到他这个时候还在加价,刘晨一下子拂袖就要走人,朴鹤不得已,只能苦笑着答应下来。 人也要了,项目也提了,朴鹤还说要请刘晨看看同志们的洗漱环境,这位副总队长已经领教了这位“老奸巨猾”的朴支队长手段,马上说等下还要往下面督导,接下来就不看了,说完,叫上谢尧他们,就准备走了。 临走前,刘晨和朴鹤、徐文武等现场同志一一握了握手,就上了红旗警车,他最后还对着徐文武点了点:“小伙子,不错的,我记住你了。” 徐文武忙点头表示,自己会按指示把警务站工作做好,说完刘晨摆摆手,在凌晨夜色中,往南驶去。 总队领导一走,站里就剩下朴鹤和徐文武两人,其余辅警和司机,知道刚刚那么多任务布置下来,估计朴鹤还要找这新警谈话,都懂味地站在屋外或车上等着。 此时站里气氛略显尴尬,徐文武才想起,自己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这位支队长见面,都没正式介绍过自己,今天这一下事情又多,来得又乱,此时踌躇着怎么开口。 可不等他开口,朴鹤便拍了拍椅背,示意他先坐下,让接下来说的话显得很正式。 徐文武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前面以为要挨处分,提心吊胆地赶回来,结果却发现自己名字被总队领导都记住了,还峰回路转地大受表扬。这都是好事,可这把自己抬到了一个莫名的高处,现在总队领导提出要他把南山警务站搞成枫桥式警务站,还要把涉高刑事打击这块的旗帜立起来……这些都很好,可也都很难啊。 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新警! 这怎么做得到? 而且,这里面有太多难处,虽然刚刚朴支都说了,也都说到他心坎上了,但看样子,这一时半会的还是解决不了,那现在怎么办? “朴支,我其实……” 徐文武把忧虑都写在脸上,朴鹤不用他说,就读了出来,此时淡定道: “小徐,我知道今天你很难,特别刚刚刘总提的那两个要求,对你一个新人来说,有些天方夜谭,但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关键是你怎么去看待,怎么去对待。” 第九十八章 上台阶 - 铿锵 - 乌衣 领导说话就是好听,问题是事情还不是下面做。 徐文武禁不住小声嘀咕:“我还是没什么信心,感觉自己扛不住了……” “什么叫扛不住了?” “就是这个枫桥式警务站……我连现在警务站基本的职责都忙不过来,还搞什么枫桥式警务站……” 朴鹤没说话,只是从口袋掏出一包烟,他顺手给徐文武递上,这年轻人却摆了摆手说不会抽。 徐文武虽然没接烟,但还是懂事地找了个火机,给支队长点上,还找了一个纸杯子当烟灰缸,放到朴鹤面前。 朴鹤深吸了一口,烟雾飘散,他面色有些憔悴,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对这份工作来说,熬夜通宵倒是常有的事,可毕竟年纪在这,朴鹤近些年感觉越来越熬不住了。 而徐文武对这位支队长虽然不了解,但从他稀疏的头发和沟壑层叠的皱纹上判断,朴鹤应该已经年纪比较大,甚至临近退休。 “刚刚刘总都说记住你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这事也不是都靠你一个人在路上拼命干,支队和大队也都会给你撑腰,晚点我回去,就和苏主任说,让他今晚就不休息了,等会儿就整材料,天一亮就上报总队,帮你请功。” “请功?!”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有什么功要请。 见这傻小子还没明白他自己已经是今晚的“大赢家”,既立了大功又落了“实惠”。 朴鹤不禁笑道:“今晚的那个涉嫌组织卖婬和强奸的,不是你的功劳啊?立功就要受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你徐文武应得的,我们支队不会让踏踏实实干事的同志寒心。另外,刚刚刘总说的那两件事,一个枫桥式警务站,一个刑案前沿阵地,我已经想好了,就统一纳入到提质化改造里面来,对照上次省厅发布的文件要求,按张厅长的讲话精神,到时争取把南山警务站作为践行“枫桥经验”的标杆工程来搞!” 先前刘总的话徐文武听在耳里,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总觉得这事太高太大,和自己没什么关联,也不是靠自己能成的,还以为就是朴鹤借机会要资源的一个由头而已。 但现在这位支队长是正式表态要自己努力完成了,他不由点点头。 “我尽力!” “唔,刘总已经代表总队答应支持警务站提质改造,我这边有很多想法,到时会和科信部门联系,不仅仅是把你们住宿生活条件搞上去,更要想办法把预警研判终端、视网管控系统也在这布设一个,还有,将你们全路段管理单位的监控探头权限……总之,硬件你不要担心,你先把手头基础工作干好,同时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在隐患管控这一块,在刑事打击这一块,好好发力,挖掘一下。” 徐文武一愣,旋即有些晕头转向。 什么预警研判终端、视网管控系统,他根本听都没听过,更不知道怎么做,也完全不在乎,他真正想要的是多来个民警兄弟,起码把站里先正常周转起来。 无论出于工作角度考虑,还是为了自己正常休假轮转,现在警务站都急需另外的民警来分担压力。就算来的这个人当什么站长,徐文武都无所谓。 但现在领导却只想着给他加任务,加设备。 徐文武彻底服了,苦笑着说:“朴支,什么都好,我只有一个最小的请求——能不能先加个人。” 没想到朴鹤直接笑了起来:“什么叫最小的请求,这才是最大的困难!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自己还想找总队要人呢。” ………… 和这位支队长一直聊到了凌晨三点,徐文武才目送这位处级领导驶离南山服务区,这朴鹤比他想象的要亲切得多,他刚准备休息一下,李钢那边又打电话过来,他已经把嫌疑人都移送到燕南公安局蒸南区刑警大队了,具体情况还在深挖,这边还要徐文武把材料整一整。 “李大,我这边还有几个情况要汇报一下。” “快说,忙着呢。” 徐文武简要把先去刘晨和朴鹤的想法说了一遍,李钢听完半晌不说话,这种压人的沉默让徐文武都有些紧张,没想到半响过后,这位北方来的大队长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小子,今天的鲤鱼跳龙门啊,这不只是刘总看重,朴支我是很少看到他这么看重一个民警,还是个新警。” “可是……” “好了,你放心,大队这边也会全力支持,只要是有机会,我也会推你的,好好把事做好就行了!” 收了线,徐文武躺在床上,今晚发生的这一幕幕简直比想象的还要夸张,短短几个小时之间,总队、支队这连跨几级的领导都点了自己,记住了自己,这份重视,让徐文武翻来覆去的几个来回,明明忙了一个通宵,却好像全无睡意,熬到晨光渐起,才渐渐睡去。 这一觉醒来时,周围的一切却都又暗了,已经是黄昏时分,徐文武脚下松软,整个人睡得懵懂,还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而已。 他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睡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简直不可思议。 “闹钟呢?难道这么安稳,居然没电话进来?” 徐文武还有些奇怪,点亮手机屏幕,赫然有七八个未接来电! 里面有大队领导的,有值班室打来的,还有赵凯旋打过来的。 他赶紧先给值班室打过去,那边接警员是民警吴亮,这位事巡的年轻民警感慨他总算醒了:“喂,徐站长,你总算醒了啊!打你机关电话了,一直没接。” “不好意思,我前面睡太沉了,电话没叫醒我,有什么事吗?不会是事故吧?” “你运气蛮好,不是接处警,是先前白天,支队电话打过来,都要找你问材料信息。” 徐文武一愣:“什么材料信息?” “给你报奖的信息啊!还什么信息,你别装啊,请客跑不了的啊,昨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徐站长!” 徐文武这下反应过来,肯定是昨天朴鹤说的那个报奖材料的事。 他谦虚地应答了几句,马上又给李钢打过去,那边还在忙音,估计这昨晚熬了一个通宵,现在正补觉,先前打电话十有八九也是问案子的事。 他最后给赵凯旋打过去,那边一个清亮的女声接通了电话,笑着说:“恭喜你啊,徐站长!” 徐文武有些不好意思:“就一个小案子,这强奸都不一定够得上,而且组织卖淫又不是……” 那边赵凯旋却奇怪道:“什么组织卖婬?” “你……你不是说恭喜我吗?这不就是昨晚抓的三个嫌疑人?” 赵凯旋却完全不知道这个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啊?那有什么好恭喜我的啊?” 赵凯旋认真道:“你还不知道吗?徐站长?” 今天这什么情况,徐文武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好像发什么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怎么各个都在叫自己徐站长,他心里有种预感越来越强,越来越明亮,他一下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文件下来了?” “哈哈,你还真不知道啊!你已经被正式认命警务站站长了!支队下午刚发的文,你自己去内网看吧。” 徐文武一下心跳加快,挂了电话就套上几件衣服,汲着拖鞋就来到楼下,此时白宇已经来接班了,他看到徐文武就一下故作夸张的站起来敬礼:“领导好!” “尼玛……别开玩笑好不好。” 徐文武尬笑着让他把手放下,一边赶紧打开总队内网首页,找到支队内网入口,果然在网站首页“政工人事”栏目下,找到了《关于徐文武同志的任命决定》。 “哟,我都还没看,都是听他们说的,赶紧看看!” 旁边白宇此时也凑过来,让徐文武赶紧点开附件。 徐文武轻点鼠标,里面就简略的几行话,“……根据高速警察总队燕南支队支委会的决定: 任命徐文武同志为南山大队南山警务站站长……”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徐文武看到的这一刻还是有些发懵,旁边的胖辅警白宇拍了拍他肩膀:“徐站,你真的太厉害了,我是第一个看到新警在实习期间就搞中队长、站长的。” 说完,白宇就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徐文武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应答。 这警务站站长和综合中队长、事巡中队长一样,属于没级别的领导职位,搁以前,就是“股级”干部,但现在职级套改完成,干部领导职数规范化的情况下,这样的一个“站长”更多的只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不属于什么正式的领导职务,但却也担负着正式的领导责任了。 想到这,徐文武苦笑道:“嗐,这也就和派出所的那些“警长”一样,都是做事的,就是一个虚职而已。” 白宇却严肃了起来,说:“徐站,那你还真别这么想,高速警察的这些中队长,虽然说副科都不是,但实际上还是有作用的,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你以后搞副科职务的必经踏板!” 第九十九章 春运 - 铿锵 - 乌衣 “搞副科?” 高速警察总队的副科职是最基层的领导职级,一般都是各大队的副大队长,支队机关的副科长,徐文武知道这是往上走的第一步,是这个系统里仕途的起点,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有上了副科,才有机会往上爬,才能从省厅的政工系统里把身份从执法岗改为行政管理。 但大部分人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迈过这一步。 以南山大队为例,一个大队十几号民警,真正领导职务的就是四个人,一个管业务的副大队长谢奇峰,一个管办公行政的教导员宋玉,以及自己那还没露面的师父——副大队长谢奇峰,加上大队长李钢,这四个人就是南山大队的班子成员,大事都是这四个人定了。 像事巡中队长程天、综合中队长胡成,那都是没编制的“股级”干部,省厅人事那边是不认可滴。支队这边开个支委会就能定的,说白了,工资卡上没多一分钱,还承担着往上接受任务,往下安排民警,自己事情还没得少做,甚至必须带头多做,以示榜样,就这样一个“职务”,完全就是部队里费力不讨好的“基层班长”,派出所里抗指标的各路警长。 现在自己也是这个“股级”干部了,徐文武想通后,先前的那股激动和兴奋劲也很快消散了,他苦笑说:“这什么站长、中队长的,就是个股级干部,那和搞副科都不是一回事,完全是天壤之别,有什么用咯。” 但白宇却不这么看,他此时神神秘秘凑近一些,低声道:“那你真不要小看这个位置呢!队里吴亮、李望知他们几个老民警,都搞了几年了,也没看李大提他们搞这个股级干部啊!再说了,现在总队领导开大会上都正式宣布了,提拔领导都是按批次走,按步骤来,要提拔副科,先起码是这个股级干部!像我们副大队长彭超,之前就搞了七八年的事故中队长!” 这警务站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徐文武看白宇却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实在好笑,他本想来几句调侃,但想到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替自己考虑,便只能把调侃憋了回去。 “那我还真不晓得这边是这么个规矩,反正东广那边不太看这些,什么警长、打击队长那都是纯做事的,真要提拔的时候也不太看这个……而且,我就问个问题嘛,难道这几年就没直接提拔过民警?” 听到这,白宇倒也抬头思索起来,几秒后,他回答道:“那……好像也有哦,这机关的民警都是直接就提副科了,还有些甚至直接提正科,搞教导员的都有。” “那不就是嘛!这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徐文武笑了笑:“而且,我也没想当官,哦不……这话有点假,真让我当个领导,我还是愿意的。” 白宇也笑了起来,确实,没人不想当领导。 徐文武接着说,“应该说,如果我能有机会上,自然还是愿意上去的,只是说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样,不同人有不同的方式争取而已。我是没想过怎么去拉关系、撬资源地搞位子,我就觉得把事情做好了,领导自然会看在眼里,组织自然会有个公正的评价。” 说这些时,徐文武脸上收起了笑容,神色有些严肃,旁边白宇看了半天,确定他真是这样想的之后,瞪大眼睛说道:“不是……哥,你来真的啊?真这样想啊?” 徐文武点点头,白宇仰天叹了口气,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东广来的,蛮懂这些的,搞半天,你还真这么单纯啊,没前途啊没前途……” ………… 正式任命了这个站长后,徐文武除了微信上的几个恭贺信息外,工作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依然自己一个民警往路上巡逻管控,查车开单,处理事故。 倒是李钢那边传来捷报,徐文武上次查到的那个组织卖婬的案子,蒸南刑警大队已经突破了,证据链,人员链,包括资金流向也摸清楚了,组织卖淫确凿无疑。 案情和徐文武初查的一样:初中辍学的李浩翔,伙同拉皮条的周兵两人,通过引诱不谙世事的未成年女孩来赚钱,这次出来,就是骗了这个叫沐玉琴的女孩,以带她发大财的名义,带其卖淫。 李钢吐了口痰,电话里说:“这两个坏崽子也厉害,都是微信上找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嫖客,说的都是雏鸡,第一次,实际上这女的早踏马的玩烂了,都是装着哭一通,完了去卫生间塞药水来装……白斩鸡卖凤凰价!” 这点徐文武当晚查看拉皮条的手机时,就发现案值不对,远比一般的单笔价格高,当时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时间深挖,此时被刑大那边查清,倒也正常。 “唔,我知道。” 李钢点点头:“还有,强奸却没够上。” 提到这一点,李钢马上就在电话里感慨:“玛德,你说那个叫沐什么的小女孩,还有两个月才满14岁,怎么都不算强奸呢?不然我们这还能开个头炮,办高警总队第一起强奸案,起码也是个八大罪咯!” 李钢还在惋惜到手的一个“第一人”跑没了,徐文武眼前却闪过那天那个小女孩缩在后座时的凄冷样子,那姑娘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十三岁快十四岁,这个年纪应该是上初中?对,同龄人应该快中考了吧,正是喜欢看演唱会,追星,喝奶茶的年纪。 但那个女孩,却被混混和皮条客撺掇,去卖自己的——第一次,甚至是不存在的第一次。 想到这,徐文武突然开口打断了李钢的长吁短叹 “沐玉琴。” “啊?你说什么?” 徐文武回答:“我说那个女孩子名字。” “哦,那个雏鸡崽子哦。” 听到李钢这句随口的粗话,徐文武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太舒服,他想换个话题。 “另外两个被告怎么样?” “刑拘了呗,不过这种小案子,又够不上强奸,刑大那边不办,移交给治安大队了。对了,我还是没搞懂,不是说14岁以下,不管女方有没有主观同意,都是属于这个强奸嘛?” 按李钢的法律水平来说,能知道这个知识点,徐文武已经很惊讶了,他此时解释道:“刑法规定是没错,但是下面我记得还有一款:行为人确实不知对方是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双方自愿发生性关系,未造成严重后果,情节显著轻微的,不认为是犯罪。还有就是两高好像有个文件,说要求行为人主观上知道或者应当知道被害人为幼女,即须具备主观“明知”。就是这个14岁以下的幼女,起码应该外型、长相等,具备幼女的特征,嫌疑人也要能够认识到或者应当认识这一点……” 徐文武解释了一通,把那边李钢给说得没声了,过了半晌后,这位熊一样的大队长才吭了几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徐文武心里暗想:“你明白个球你明白……有本事复述一遍?” 但他嘴上还是尊重领导,表示领导辛苦了,麻烦领导亲自移送了,谢谢领导。 李钢此时也有些心虚,明白自己也就负责送人跑腿,案子还是徐文武查的,便回道:“咳咳,这次本来以为有个二等功,现在估计比较难,支队还是给你和我报了三等功,具体有没有,到时再看吧……嗯嗯,好了,你那边好好想想上次刘总他们提的要求,琢磨琢磨路上的事,挂了。” 徐文武答应了两句,便收了电话,其实这段时间和李钢相处久了,他倒渐渐摸清楚这个外表粗犷,内心细密的黑脸领导,说话也比之前随便一些,甚至他有时觉得,李钢对自己也明显客气了许多,可能是看到这么多领导对自己的重视,相比自己刚来时说话的语气,现在完全是天壤之别。 只是今天这个电话,让徐文武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他想起派出所时候,也是看到太多这样误入歧途的女孩,有惋惜,也有愤怒,还有些伤感,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可能还是对这种原本应该美好灿烂的事物,却如此堕入糜烂肮脏的惋惜吧。 想了想,他干脆站起身,叫上白宇到路上去转转,这天正是晚上七八点,天已经暗了,徐文武想着开车到马市那边,主要看看和雷石辖区交界地,那边的标志标牌晚上亮不亮,熟悉下自己的辖区环境。 毕竟自己也是才刚上班半年的新人站长。 此时已经开始春运,路上车流量已经暴涨,白宇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趁着难得的安稳时候,多休息一下,没事去路上转什么,徐文武却搭着车窗玻璃不说话,车窗前,流水般的返程车流,一台紧跟一台,灯火辉煌,把这原本僻静偏远的高速路照成了解放大道。 渐渐意识到这车流量,徐文武也坐不住了,他把手放下,伸头仔细看向眼前,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春运,完全没想到路上车流量这么夸张。 第一百章 高峰期 - 铿锵 - 乌衣 春运就是车跟车,警接警,徐文武还真庆幸刚刚上来了,这下发现路上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紧。 他看了看日期,发现今天是周五,又叠加年末,难怪今天往北返程流这么夸张。 南山大队这条京珠线,是全国南北交通的大动脉,车流涨幅变化也是大事,徐文武赶紧把路面情况发到群里,提醒大队注意管控。 可他刚发完,一抬头,猛地一下喊住旁边开车的白宇。 “注意点,往右……停应急车道去,欸,慢点!” 白宇别他突然一喊,一下有些慌了手脚,这春运车间距都挨得很紧,后面车跟着他们这台警车在跑,这一减速,差点追尾,好在白宇还是经验足,没一下把刹车踩死,点了几下,才滑到旁边的应急车道。 “徐哥,这怎么……” 白宇刚还想问什么事这么急,等他转过来后,就完全明白了。 前面高速的右侧应急车道上,正停着一台电车,此时双闪灯都没打,压着行车道和应急车道的分界线,旁边就是滚滚车流,十分危险。 “这里还敢违停啊!” 白宇喊了一句,拉好手刹,旁边的徐文武就已经抄起装备,下了车了。 东溪省内的这段京珠高速是三车道,中间是行车道,大车一般要求走这条道。左边超车道,车速一百码以上超车时使用,右侧是应急车道,供消防、救援、救护、警车等特种车辆在遇到道路拥堵时使用,一般是不能行驶的,更别说停在这了。 而且这应急车道比一般的车道要窄30厘米左右,一般小车还能全停在线内,换大车的话,半个轮胎就压到中间行车道上去了,极容易影响后方正常行驶车流,造成拥堵。 而且,最重要的是,应急车道违停属于重点违法行为,在考核中权重很大,抓到一起顶十起普通的纠违数据! 现在警务站虽然只有一个民警,但徐文武也有考核任务量,而且自己刚任命这个站长,怎么能不卖力一点。 想到这,他举着执法记录仪就跑了过去,边跑边拍。 抓违停,最关键是拍违停的视频和照片,按照公安部的执法标准,像违停要求拍摄时长起码要12秒以上,这不就得赶紧拍。 “师傅!师傅!” 徐文武一边举着执法记录仪,一边跑到这台停着的小车右侧方,他夹在这台车右车门和右护栏之间,挤得他只能侧身站着,但这也是高速执法的规范要求,因为左侧就是行车道,站在左侧执法,将直接背对行车道的来车流,是高速执法中的大忌,而且站着左侧,驾驶人要是一激动,把驾驶室门一打开,人下车或者刮到后面来车都很危险。 “车窗摇下来!” 徐文武看向车内,驾驶座上,一个留着平头戴着眼镜的男子正专心操作一台放在腿上的手提电脑,对旁边交警的喊话浑然不觉。 徐文武喊了几秒了,都毫无反应,他只能用力锤了锤车窗,这一下里面的司机才猛地一回头,尖叫了一声,明显没想到这黑夜的高速路边,会站着一个穿反光衣的身影。 “啊!” “我们是高速警察!摇下车窗!” 徐文武做了几下往下压的手势,这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右侧车玻璃放下,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你停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工作一下,有个rst要马上发给客户端!” 这人说完,又看了看时间,居然又抬头在自己的电脑上继续操作起来。 徐文武这下看清楚了,他正在飞快地敲着代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符,手速飞快,竟然完全把眼前的警察不当一回事。 “你……师傅,你这是在高速公路上啊!你要加班也不能到高速公路应急车道上加班啊!这里这么危险,你这属于违停啊,应急车道违停!” 徐文武举着执法记录仪对着他一边拍,一边告知,没想到这人居然完全不当一回事,眼睛只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屏幕上的背光在他眼睛上映照出一片荧亮的反光。 “师傅?听到我说话没有?” 又过了半分钟多,这人被徐文武催了几句,才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声:“我停在右边啊!这怎么不可以啊?” 徐文武指了指外边的车流:“师傅啊!这里是应急车道,你没有紧急情况是不能停在这的,这属于违停!” 没想到这司机一下居然烦躁起来,声音回得比徐文武还大声:“我这还不是紧急情况!那边工作站马上要关站了,我必须马上上车啊!你不要再催了!” 徐文武简直被他气笑了,这时旁边的白宇也过来支援,对这台车违停的取证也已经完成。他再好声好气的说话感觉也没有用,干脆一拍车门。 “师傅,我们是东溪省高速警察总队的民警,请出示一下你的驾驶证行驶证,你涉嫌在高速公路应急车道违停的违法行为,罚200,扣9分,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 “你要扣就扣啊!你别喊了!” 听到徐文武要处罚他,这人却并不配合拿证,反而一下激动起来,扭过头就对着徐文武一吼,脖子上红筋暴起,眼镜甩了下来,眼眶里满是血红。 这下旁边白宇看不过去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违停你还有理了!赶紧走!在这挡道还这么凶!”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就座到副驾驶位置上,同时一把就要去拿那人放在腿上的电脑。 “等下……” 徐文武却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刚想喊住白宇,却已经来不及了,白宇手刚搭上那台电脑,想把电脑拿开,那人却一只手紧紧扯住电脑,死死的不让白宇拿走他这工作设备。 “不要动我工程!不要!” 白宇本身虽然胖,但体格没那么大,一时间居然没抢过来,两人就这样一边掰扯着电脑的边角,一边较劲,竟僵持在那。 “好了!白宇,别这样!” 徐文武上去把白宇的手拍了拍,让他松开手,这一下收力,那人差点把电脑甩飞出去,好在被车窗挡下来,那人赶紧一把将电脑护住,生怕这边交警再动手拿他的心肝宝贝一样。 “师傅,我们也不是要抢你东西,是要你别在这操作了,你坐在驾驶位上,电脑就放在方向盘旁边,这么一……总之,你把车开走吧,别停这里了,你看,后面都要堵起来了。” 徐文武苦口婆心地说了两句,这人却应激了一般,突然开始大哭起来,手上还在一边操作,眼泪如雨下个不停。 徐文武和白宇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这样大哭起来,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人也不哭出声,就看见眼泪啪嗒啪嗒连珠一样掉在衣服上,一下就打湿了一大片。 “哎,师傅,你先不哭了,你还要多久,你告诉我?” 徐文武见这人情绪崩溃,一下也有些心软,想着如果很快的话,帮他在后面示警一下算了,好不容易,这司机才哽咽着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们要罚多少,我都可以,但是我必须在关站前上传完!我去年已经背了一个C了,今年再背C,我就要失业了,我现在失业那我就完了,我房贷……求你了,让我搞完,好不好,警察同志,求你们了!” 见这人如此崩溃的样子,实在可怜可叹,甚至他在这样崩溃流涕的时候,手上还不忘操作键盘。 “徐哥,我们要不干脆帮他放下水桶,在后面帮他示警,让他搞完……” 看到这个情景,前面和这人起冲突的白宇都有些伤感,他想干脆让他在这里搞完,徐文武却摇了摇头。 “这路上车流量这么大,后面都开始缓行了,停这里对别人,对他自己都不负责,也不安全。” “那怎么办?这人都这样了。” 徐文武见状,想了一下,干脆说道:“这样,你开警车,我帮他开车,到前面马市收费站下去,那里安全些!” “哎!好主意!” 徐文武这时对那司机也说道:“师傅,这样,你先别哭了,坐副驾驶来,我帮你开车,你在副驾驶操作总可以噻?” 那司机听到这里,一下也止住眼泪:“可以,那谢谢警官了!” 说完,徐文武便让他移到副驾驶,坐到了他的驾驶位上,熟悉了一下这台车的操作,便慢慢起步,等速度上到六十多,右后方没车的空档,一下驶上了中间行车道。 开着这台驾驶人的陌生私家车,旁边是一个正不停敲打键盘的驾驶人,徐文武突然发觉自己这就是个代驾司机,不过看这人情绪此时也总算稳定下来,他还是觉得有些安慰。 “警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徐文武开得平稳,这人在副驾驶倒也能正常操作,此时情绪也已平稳,一边操作,一边对徐文武一番感谢,还说自己前面确实太激动了,对不起,只是业务实在太忙,实在逼不得已,才停在应急车道上加班。 “好了,没事,你自己也要想啊,这工作是工作,加班是加班,但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吧,这高速公路上面,车流量这么大的时候,你占着应急车道,我都不说挡到后面特殊救援车辆什么的了,这么一被人撞了,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啊。” “对不起,但是我这现在工作真就比我命还重要了,我去年刚买的松山湖的房子,我现在每个月房贷都快两万了,今年再背C,我就要被优化,到时我家里怎么过?我老婆刚怀孕……” 徐文武听到这,心里也一下沉重起来,也不说别的了,专心把他车开好,后面白宇开着警车跟着,一路直到马市收费站才停下,出了匝道,徐文武把车停到收费站外广场,这时,这司机的班也加完了,此时总算舒了口气,合上了电脑。 “警官,真的谢谢你,这个太感谢……” 徐文武没怎么听他说这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别说了,这一码归一码,帮你应该,但罚你也是必须的,执法记录仪也拍好了,驾驶证行驶证出示一下,违停,罚两百扣9分。” “噢,好的好的。” 这驾驶人此时忙完工作,一下倒也配合,忙从中间扶手箱翻出证件,递到徐文武手上。 “吴琳……26岁?” 徐文武看了看这人稀疏的头发,和镜框下满眼的鱼尾纹,怎么也对不上驾驶证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照片。 “这是你?” 徐文武有些惊讶,他以为这司机起码36了,看起来比自己大一辈,结果居然和自己差不多? “额,嗯,是的,是我刚毕业考驾驶的照片了。” “噢,哦。好的。” 徐文武一边心里感慨,一边给他开了罚单,这人还十分感激,从车里又翻出两包烟,要塞到徐文武手上。 “别!不用!再塞就另外开单了啊!” 在一番警告下,这人才腼腆笑着把烟收了回去,开走前,还对着徐文武不住挥手感谢,和先前那个坐在位置上痛哭流涕的程序员判若两人。 “这人还真挺拼命的啊,这路上还这样加班?” 旁边白宇此时开了过来,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一边感慨道。 “那不是,你以为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啊,都不容易啊。” 白宇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往回开,一边聊天,说到就业难的话题。 徐文武突然提醒道:“今年过完年,马上就是省考啊,你加油啊。” 白宇是站里的老辅警,也一直没停过准备公务员考试的事,徐文武刚来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备考资料和笔记都送给他,也是想帮自己这个辅警同事一举上岸。 “嘿,好的,在准备呢,还是谢谢你给我的资料,主要是笔记,挺有用的。” “嗐,那都还是要靠你自己,这现在只有四个月不到了,你行测可以稍微放放了,关键要开始冲申论了,这个我有心得的,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那是最有用的资料,也是最好的申论,你把那个结构、框架吃透了,你想想,分数怎么可能低,我跟你讲……” 徐文武刚想传授一些考公的经验,这时值班电话又响了起来。 “徐站!过马市收费站往北7公里位置,有当事人报警说撞护栏了,停在超车道!李大要你们警务站赶紧过去,那边车流量是高位,现在又是晚上,这时一堵起来,今晚可能都通不了!” “收到!” 徐文武听完,就赶紧让白宇把车靠边,此时两人刚从马市收费站掉头往南走,这事故在对面方向,再跑到柏庐去掉头,来回要耽误一个小时,那现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了,甚至可能因二次事故造成人员伤亡。 想到这,徐文武当机立断,让白宇坐副驾驶,自己来到驾驶位,一扯安全带,一按警笛警报器,调了两把方向盘,此时警车正斜着车身停在应急车道上,徐文武紧盯着后面来车方向,等到了一个关键的空档。 然后,一脚油门下去,警车在高速上飞速地掉了一个头,然后往前逆行了几百米左右,又从马市收费站下去了,再换到了往北方向,整个动作不到两分钟。 “呼……” 徐文武长出了一口气,这把逆行节省了一个小时的出警时间,但不是这样关键时刻,他实在不想这样,警车也是小车,警察也是肉身,万一一把掉头没甩好,没注意好,或者逆行一半时被大车撞上来,几十吨的挂车可以轻易把自己这台警车连车带人给撕碎。 都是一条命,如果不是为了更快到现场,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安全,徐文武也不想这样玩命。 而旁边的白宇此时也松下了抓着副驾驶位的把手。 高速公路巡逻时,虽然没明确规定,但一般出警或者紧急情况都还是要求民警开车的,虽然白宇这样路上开了好几年的老辅警驾驶技术也不错,但毕竟这高速上,一发车就是危险的开始,更别说紧急情况下主干道掉头逆行这样的紧急情况了,徐文武自然不会让辅警兄弟担这个风险。 好在这一把还是值得,徐文武很快就到了事故位置,他都不用看旁边的公里牌,就看着眼前慢慢堵起了的车流,他就知道前面就是堵点。 他把车开到应急车道,穿过缓行车流,很快到了现场,一台白色雪佛兰正停在超车道上,旁边一个穿着皮棉衣的戴帽年轻人,正站着车旁拍照,旁边无数车流正在他身侧绕行而过,看得徐文武是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不要命了!还站路中间!” 车流量太大,他都没办法把车拐到超车道上面去示警,只能先赶紧停在旁边应急车道上,先跳下车去喊那司机。 这个时候,白宇老辅警的经验就显露出来,不用徐文武吩咐,他赶紧到车尾,打开后备箱,翻出几块警示牌,赶紧丢在地上,一边又抱出一沓锥桶,在后面布置起安全区。 “白宇!把超车道封了!” 随着徐文武一声喊,白宇这边赶紧用锥桶和警示牌拉出一条防护警示带,将车流导向旁边行车道,前面事故现场顿时安全下来了。 徐文武这边也已经跑到车边,这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看估计都不到二十岁。见警察来了,也不为所动,还拿着手机打电话,徐文武举着执法记录仪,一边拍,一边看情况,只见这雪佛兰应该是19款的迈锐宝,车身左侧挂了一片中央水泥墩,刮出长长的一道拖痕,很明显的超车道行驶时,往左偏移,刮撞了中央水泥墩,形态很简单的单方事故。 “师傅!打什么电话!先过来!” 徐文武喊住那驾驶人,这司机瞧了他一眼,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示意等一下。 “挂了!” 徐文武有些气头上,这主干道多堵一分钟,后面可能就多几起追尾事故,他一下冲到那司机面前,此人这下才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是保险公司的,我在报保险……” “报个毛线!先把手机挂了!那个下去了,一晚上随你报!” 见徐文武神情严肃,这司机才挂了电话,徐文武马上问他:“你车能不能开?人有没有事?” “我……我车不知道啊,我刚刚看水箱好像漏了,前面动不了。” “人呢?” “我人倒没事,就是,就是这个……” “什么?车上还有人没有?” “那倒没有……” 见这司机不清不楚,遇到事恍恍惚惚的样子,徐文武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事就行!先把车移开。” “哦。” 这司机嘴上说哦,手上却没动作,徐文武也不管他,就问了钥匙在不在车上?得到肯定答复后,直接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准备直接点火挪车。 正当徐文武低头找着点火开关在哪时,突然觉得脖子后边一股热气冒过来,他一下还没反应,突然就耳边听到一声…… “呜!” 这声狗叫把他吓了一大跳,连忙缩着脖子回头一看,只见两条硕大的阿拉斯加犬正蹲在后座上,黑白相间的大狗头上,两双狗眼珠子正盯着自己! “呜呜呜!” “卧槽!” 徐文武最怕的就是狗了,特别还是两头几十斤的大狗!这一下密闭的空间里,叫得他耳朵都快聋了,两只狗还一边吼,一边扒拉着驾驶座后背,吓得徐文武一下弹起身,拉开车门退了出来。 “你……他这车上还有狗,你怎么不说啊!” “警官,我前面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人啊,又没问我有没有狗……我还想提醒一句呢,你就自己冲进去……” 徐文武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里面这两条傻狗见把陌生人吓走了,得意地在后排跳了起来,然后四只狗眼相对,一下兴奋的互相又吵了起来,只听车里狗吠一片,那驾驶员一脸无助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劝一下。 还是徐文武反应过来,一把把车门关上,这下才清净下来。 “你这狗在车上,你这怎么开车?” “狗……狗坐后面啊?这又不违法,没哪条规定车上不能带狗吧?” 第一百零一章 步履不停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年轻司机的脑回路,这两条大狗后面呜呜呜,吵架放屁打呼噜的,怎么开的好车? 徐文武回道:“那狗也不能系安全带啊!这……这带狗也应该关狗笼子里啊。” “哎,我这“大大”“小小”要是能听话进笼子,那我早就托运了,就是吵咯,才只能开车走咯,而且,这狗也有生命权吧,怎么就不能坐车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开车吧……哎,算了,没时间和你吵这个,你这样,你到后面,把狗看好了,我再试下挪车。” 身畔车流如洪,徐文武没时间和精力和这小子争这个“狗权”的问题,他让这小子从后座进入车内,看住那两条大家伙,等确定控制好,不会咬人之后,他才小心的从驾驶室坐进去。 这下进车里,徐文武才发现车里热哄哄,臭烘烘的,一股狗毛味道熏的他想吐,但此时只能屏住呼吸,按了按启动按钮,发现这车已经打不着火了。 “点火不了,但是我看方向机还能动,这样,我把手刹松了,你到驾驶位上来,我叫人来推车,等下你就打方向,停到应急车道上去!” “什么是应急车道?” 徐文武白了这个年轻驾驶员一眼。 “就是右边!等下我喊你。” 说完,也不再理他,下车对着后面的白宇喊道:“白宇!把行车道和应急车道截断一下!我这边试下把车推开!” 白宇在后方举着反光警示棒挥舞着,此时两人隔了几十米,徐文武喊的他听不到,没办法,只能打电话过去,好在这高速上工作手机设置振动是必须项,白宇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接了起来。 徐文武又安排了一番,白宇表示OK,然后瞅准时机,就把锥桶往旁边一丢,延长了防护区,就把后面的车流给截断了。 做完这一切,他又急忙跑过来,徐文武此时已经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力气,这台超车道上的事故车,在“咔擦”几声响后,总算被缓缓推动起来,白宇这一下加入,两人一起使劲,车子慢慢推向了应急车道。 “往右!往右!回!” 徐文武一边推,一边让司机修正方向,旁边的白宇头上冒雾气,汗水蒸腾在冰雪中。 “这车怎么这么重啊?” 徐文武大口喘着气,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狗东西在上面,今天伺候两条狗主子了……” “啊?” 白宇一愣,没听明白他意思。 而徐文武此时也因为发力时说话,一口气岔了道,气得他胸口疼,在那呲牙。 好不容易把车推到应急车道,这下可以打开主干道,基本不影响通行了,徐文武安排白宇到后面把防护区改到应急车道,放开主干道正常行驶,这个堵点就算打通了。 这下有时间回头处理这个狗主子,徐文武把这人带到护栏外边,喘着气,举起执法记录仪,问他事故经过。 “驾驶证行驶证拿一下,好,许卫是吧?这事故什么情况?怎么刮上去的?” “我就是开着开着,这个……突然车子往右边偏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处理事故,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事故原因,这里不同的原因有不同的后果,有轻有重,还涉及保险理赔、医药赔偿等,所以驾驶人一般都会把原因往轻的讲,避免真正的事故情况。 “你不知道?是不是玩手机去了。” 见这年轻司机还不配合,徐文武连问了几句,这人却咬死就是车子自己往右边偏了,自己刮护栏上去了。 “往右边是应急车道,你这是刮左边了啊!” 被徐文武当场揭穿的许卫,只能用尴尬来掩饰:“哦,噢!那就是往左边偏,不好意思,我刚刚说错了。” “我跟你讲,你一个单方事故,又扯不到其他人的,在这东扯西扯,不讲真话有什么用?你就说到底怎么刮上去的嘛!是不是看反光镜,还是搞什么动作去了?” “我,我真的没有啦,没有任何问题……” 徐文武调查取证时,旁边车里的两条狗还不太平,仍在那鬼叫不停,这叫许卫的狗主人训了两条狗几句,也毫不起作用,徐文武也有点不耐烦,他也对着两条狗喊了几句坐下,结果还是毫无反应。甚至两条狗吵着吵着,开始打了起来! “嗷嗷嗷……呜呜呜……” 狗主人只能无奈弯腰,钻到车里扯开两条撕咬在一起的大狗,等他好不容易地处理完两个惹事精,回过头来时,徐文武就静静地看着他,刚刚的狼狈都被这位警察看在眼里。 徐文武抱臂说道:“现在我在这都这样了,你觉得还有什么好说的嘛?” 许卫此时也觉得自己再辩解也有些勉强,只能无奈承认道。 “……确实,是两个狗在后面吵,我当前想劝它们,一下回头去了,有几秒没看方向,等我回头就撞上去了……别吵了,你们俩……” 说话间,那两条狗又打了起来,只留下许卫无奈的背影。 ………… 等了半个多小时,拖车到了现场,把车上了板车,这个点才算弄通,徐文武和白宇继续往前面巡过去,准备掉头。 白宇想起刚刚那个事故,都觉得好气又好笑“刚刚那个司机也真是无语了,带狗上高速,这也不嫌吵啊。” “吵成那样的两条狗也少。” 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皱了皱鼻子,他对狗毛过敏,刚刚只在那车上呆了一会,都感觉自己身上一身味道,衣服上都是难闻的狗味,最烦人的鼻子里总感觉有几根狗毛在鼻腔里面,只想擤鼻涕。 “他前面还不承认是狗吵的咧!说车子问题。” “那有什么用啊,这单方事故,不都是他自己保险赔。” 徐文武掏出一张纸,擤了擤鼻涕:“那驾驶人不会这样想啊,正常人出事故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最小化自己的责任,最大化别人的责任,就算单方事故,这种年轻司机都想着怎么撇出自己。” “那也是咯。最后怎么罚的?” “妨碍安全驾驶呗,罚了两百,希望他长个教训,以后不做这种危险事。”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柏庐收费站,掉头上去就可以回到警务站了,这时路上车流已经倒灌到这样的小站了,在柏庐收费站出口匝道处,排了长长的一排车流,都是等着出站的车。 “卧槽,连ETC都堵了。” 白宇坐起身子,往前看了看,是一个小车ETC不显示,要倒车再识别一次,结果后面车跟太紧,堵住了。 他问徐文武要不要让他下去指挥一下,把旁边车拦住,让徐文武开警车插个队。 警车执行紧急公务时,是有特别通行权,但现在已经出完警力,而且也没别的什么急事,徐文武摆了摆手,示意就和别人民用车一样,正常后面排下队算了。 听到这,白宇也安心在后面坐好,两人排了几分钟,好不容易前面车也识别出来,两人往前也过了ETC通道。 正准备就正常掉头往北走时,徐文武却发现后面有点不太对劲,他过了ETC后,却发现一下没有车跟过来,好像后面又堵了起来。 他问:“什么情况?下去看下。” 白宇应了一声,两人跑到刚刚位置,却看到一个黑色老宝来,正卡在ETC通道里,一窜一窜地,像发动机故障一般。 徐文武凑过去,发现是个女司机,隔着玻璃看到警察一来,她更紧张了,这下发动机吭哧两声,居然直接停摆了。 “师傅!” 徐文武等了几秒,这人半天没启动车,后面车都已经排长队了,徐文武忍不住,拍了拍这宝来车玻璃。 “什么情况?车坏了?” 这车里有两个人,那女司机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的,此时见状,赶紧说道。 “哎,啊,没有呢,警官,就是我老婆开车不太熟练而已啦,没事的!” 说完,这男的在旁边指导起来,让她重新踩住刹车,再扭动车钥匙,这老大众才重新发动起来。 “你这……点火都不踩刹车啊?” “不好意思,警官,她真的紧张了而已,哈哈。” 这男的看起来倒客气,态度倒还挺好,徐文武也不好说什么,一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往前开,别把路堵住了。 “好的!” 这男的一直在替他老婆应答,而这女司机却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手握的铁紧,明显的新手样子。 徐文武本想说你这司机驾驶证哪里考的?这方向盘捏这么紧,整个手臂都是僵直的,还这么打方向?怎么操作?水平也太次了吧,但看在这男的一脸和气,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赶紧别挡着后面道。 “哦……你这,哎,算了,走吧。” 徐文武说完就转过身撤了,刚走出两步,却听到后面“噗”的一声,居然那司机又熄火了! 不过反应倒快,马上又点火,这下缓缓往前过了ETC 擦肩而过时,白宇都笑着感慨道“” “这什么人啊!居然过个ETC都熄火这么多次。” 徐文武摇头道:“那是个老大众宝来,还是个手动挡的,这女的明显就不太会开……” 不太会开? 这徐文武自己说完这句话,突然一下反应过来,赶紧上去一下拦住那车上。 见到警察去而复返,那男的也明显有点紧张。 “警官?有什么事吗?” 徐文武这下有了怀疑,举起执法记录仪,冷着脸,对那女司机道:“师傅,驾驶证行驶证出示一下。” 他前面看着女的熄了几次火,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突然想起,这车是个手动档时,一下恨不得拍自己脑袋。 这车要C1证才能开,这女的这么生疏,明显就是不熟悉手动挡嘛!现在驾驶员考驾驶证,考手动挡学费要多几百块,而且难度要大一截,加上现在手动挡的新车几乎绝迹,除了二手车都没几台手波,很多人就选择考个只能开自动挡的C2证了,这女的很可能就是拿个C2证开手动挡。 这是准驾不符,那也是重点违法行为,顶十几条普通单子了! 现在春运期间,路上通行压力这么大,管路上都来不及,徐文武都没什么时间到下面查车纠违,现在这送上门的无证驾驶,那他肯定不能放过。 这下站在这车侧前方,一边举着执法记录仪,一边喊话,心里想着这收费站入口也是堵的,这车也逃不到哪去。 “啊?驾驶证?这个……这个没带啊。” 这女的样子也有些紧张了,旁边男人更是额头冒汗,此时赶紧下车,过来恭敬地给徐文武和白宇递上两根和子。 “领导,我老婆新手,但是绝对有驾驶证的,这你放心,我就是柏庐本的果!那不得骗你咯。” 这男的此时用上了本地话,向两人求情。 徐文武冷哼一声,越是这样,这车就越是有问题。 “不抽烟谢谢,那你这没带纸质驾驶证,但你可以拿电子的啊,手机总带了吧?” “手机……” 这女的明显慌了手脚,一下抓头挠耳,连手机在哪都找不到了。 徐文武啜了下牙花子,往车里看了两眼,往她右手扶手箱里一指。 “啧,手机不就在那。” “噢噢!” 被当场揭穿的女司机这下才“恍然大悟”,打开手机,在上面翻找起来。 “领导,这电子身份证在哪里?” “就是12123上面啊,这你下了APP没有?” “我没下啊。” “你开车的,还是下一个咯,有用的。” 这女的越是这样,徐文武越是怀疑,但他也不急,坐看她还有多少花样。 果然,搞了半天,这女司机又是一脸无辜样的说道:“警官……我这个说我没申请,没有。” “那你现在申请啊。” “……可是,我这申请,要24小时后,电子驾驶证才会下来。” “哦,这样啊。” 徐文武笑了笑,旁边那丈夫也陪着笑了笑,以为这两警察能高抬贵手,没想到徐文武对旁边白宇一招呼。 “宇哥,帮我车上拿下PDA。” 这边,他转过头:“没事,你这一下申请不到也没关系,我这里可以查询,你身份证总有吧?你别说你身份证也不记得哈!你刚刚进APP申请电子驾驶证,就要输身份证号码的,这你装不了。” “哦,噢,那我记得的。” 听到这,那女的倒也配合,等白宇拿过PDA来后,那女的按要求把身份证号码报了出来。 “正在查询中,请稍候”的进度框在这台手持警务终端的屏幕上显示,徐文武眼睛却盯着面前的异样女司机,他相信这个女的肯定有问题,这个无证是十拿九稳了,现在一边提防着女的狗急跳墙,万一冲关怎么办,而且这男的说是本地人,等下别叫人过来就麻烦了。而且这大晚上的,又要熬个通宵,明天还要送拘留,想着就比较麻烦,等下是带回站里去问呢?还是…… 就当他神思飞扬,想着等下怎么处置时,旁边白宇却惊讶地叫了一声。 “哎!?” 徐文武回过头,以为有什么情况,却没想到这台PDA(警务终端)上的查询结果居然显示叶莉莉,女,34岁,证件类型C1证。 “啊?” 徐文武也愣了一下,他看这女的对这车一点都不熟悉,开个手波进个ETC通道都熄了三次火,怎么也不是能自己把车从高速上开回来的人。 可这系统查询她居然证件没问题? 徐文武举起PDA,对着这叶莉莉照了起来,他点开人脸识别,结果几秒过后,还真是这个人,没有冒名顶替。 “你有C1证啊?” “对啊?我怎么了嘛?” 叶莉莉自己倒一脸懵,不知道这警察为什么是这种惋惜的语气。 “哎呀,两位领导,原来你们怀疑我老婆没证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叫住我们哦,吓死我了。” 那男的此时见警察系统里查到了证据,心里也一下放松下来,又过来递烟,徐文武摆摆手拒绝,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你怎么开车这么不熟练?这你前面怎么上的高速?” “啊……这个。” 叶莉莉明显有些结巴,她老公此时凑过来:“领导,我老婆她……虽然有证,但是这个车开得小,她不熟练这个也很正常嘛,哎吆,领导辛苦了,这么晚还执勤,这去买两瓶红牛过来!” 那叶莉莉老公此时殷勤的就要去旁边小卖部给徐文武他们买东西,担心这男的又去买烟什么的,加上这女的驾驶证确实没问题,干脆就把他喊回来,摆摆手,要他别搞那些,这边也就把驾驶证还给了叶莉莉,让他们赶紧走。 毕竟这技术差也不违法啊。 “好的,谢谢领导哈!” 两人如蒙大赦,一下就钻回车里,这叶莉莉也忍不住感谢警官同志,松了手刹,准备马上驶离。 没想到这到手的一起准驾不符飞了,徐文武还有些失望,正招呼白宇也准备回警务站,这时旁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换了人欸!” 徐文武本来都坐进车里了,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这么一喊,马上钻出车外,循声望去。 原来是叶莉莉后面一台车,此时下了高速,从后面驶过来。 后面这台车的司机摇下车窗,对着徐文武喊道:“果台车换了驾驶人!前面是那个男的开的车!”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反应过来,前面那台有问题的宝来,此时正停在前面,而那女司机叶莉莉听到被后面人喊破,也赶紧一下点火,准备赶紧跑路! 可惜她这忙中出错,本来技术就不好,这下车子往前窜了几下,“扑通”,又熄火了,而此时,车窗前,徐文武已经微笑着走了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春运战场 - 铿锵 - 乌衣 叶莉莉还在不停操作,想再次点火逃跑,徐文武此时已经一把拍在她引擎盖上。 “别费劲了,停车,熄火……哦,你这已经熄火了,那请副驾驶你老公下来一下。” 叶莉莉老公此时脸已经苦成了猪肝色,他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还想着说情,辩称自己一路没有开车,这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徐文武这时已经把前因后果想通了,这人先前的种种异常,此时也得到解释,他也不答话,先微笑着听他辩解。 心里想着:忽悠,接着忽悠。 “领导,我就本地果,我从来不开车的!” 这人正说到一半,后面那台瑞虎的SUV此时又靠过来,上面一个女孩子摇下车窗,不停对着徐文武说。 “我前面就看到他们换了人的!就在下匝道后,看到你们警车在前面,他就马上换了!我就跟在他们后面,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前面还插我的队!好嚣张的!” 原来这台宝来下来时,看前面收费站堵了一路,就插了这台瑞虎的队,然后发现前面还有台警车,就为了以防万一,那叶莉莉老公就马上下车,换了他老婆到驾驶位上,结果因为生疏,一下熄了几次火,引起了徐文武都注意。 “领导……她是冤枉我,我前面都根本没开车,这个我……” “你先驾驶证出示一下。” “我没有驾驶证,还没考完,就考了个科目一,我又没开车,我要什么驾驶证嘛。” 徐文武笑着看着他表演,问他姓名和身份证。 这才知道这宝来车的副驾驶叫刘建春,身份证查了,果然没得驾驶证。 “那后面别人这司机都看到你换人了,你说你没开,这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徐文武看着PDA上的查询结果,一指刘建春,要他解释。 这姓刘的回头用眼神狠狠剜了后面这女司机一眼,自己好不容易逃脱一劫,结果被这半路杀出的“目击证人”给一下逮住,心里怎么会不气。 那后面的瑞虎司机是个年轻姑娘,此时被他一吓,都有些缩脖子,但她还是勇敢抬起头,迎上那人目光。 “警官!他凶我!” 徐文武一把将刘建春拉过来,让他不要恐吓人家证人。 这边对着那姑娘安抚道:“我们警察在这,没人能欺负你。” 听到徐文武这样说,这姑娘明显胆子更大了些,用力点点头:“嗯嗯,他前面插我队的时候也好凶的,还拍我车前引擎盖!” “唔,没事,如果他有违法,我肯定处理他,你刚刚看到这人换座位了噻。” “是的,我确定,前面就是这个男的开的!” 被再三指认的刘建春此时恼羞成怒,他没想到前面一个不经意的插队,居然害了自己,此时干脆破罐子破摔,对年轻的民警说:“小兄弟,你不能凭这个就抓我吧!这女的前面说什么插队,我是完全不知道,我认都不认识她!完全是污蔑人!你们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证据,那我就走了。” 说完,刘建春就头也不回地往车上去,徐文武此时还真有些麻烦,这队里正是拥堵的最高峰,接警都接不赢,哪里有时间去调卡口监控,这南山大队辖区沿线的卡口本就不多,还大都是高速公路管理处的摄像头,要调取他们的卡口照片和数据,流程长,手续麻烦,这现在都凌晨五点多了,春运大晚上的,哪里有先前的照片来比对驾驶人。 就在徐文武一筹莫展时,后面这瑞虎车上的姑娘,一下喊了起来:“警察叔叔,我有视频!他就在我车前面换的驾驶人!我这有行车记录仪。” 这下刘建春一下傻眼了,徐文武见状,赶紧上去一把拦住他,这边让白宇看住这个涉嫌无证驾驶的当事人,自己马上钻进这后面车的瑞虎里面,从挂在车前反光镜的行车记录仪上,真清楚的看到了半个小时前,就是这刘建春开的车,在拥堵排队进ETC的时候,插了后面这小姑娘的队,见到前面徐文武他们警车,又马上下车换驾驶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后面这姑娘拍得清清楚楚,相信他以后都不会再想插队了。 “好了,没什么说的了!这清清楚楚的无证驾驶,刘建春,你等下跟我们走吧,无证是罚款2000元,还要拘留。” 听到这,刘建春一下泄了气,他此时只是可怜兮兮地对徐文武说:“领导,这马上过年了,总不能让我在拘留所过年吧?” 徐文武笑道:“到时你和我们办案的同事说吧,这涉拘留的一般程序违法,有另外的警官带你过去。” 说完,他还补充道:“对了,以后啊,不要再插人家队了,这做好事有好报,做坏事,总有老天爷看着的。” ………… 春运期间,整个南山大队都是全速运转,没人能喘口气,这凌晨查了个拘留,大队事巡那边也没人有空来接,徐文武只能自己开车把人送过去,给大队做材料,带执法办案区。 这趟忙完,天已经全亮了,不知不觉就通了个宵,完全的春运节奏。 他还想跟白宇说要不要在大队休息,在辅警的大通铺找个床随便眯一下,这刚整了个大通宵。 结果发现根本睡不了。整个南山大队挤满了当事人,前面办公区乌压压一片等候处理事故的当事人,后面宿舍这边,也不时有人过来打水、上厕所、泡面的,还有要求在这洗澡的。 整个比火车站候车厅还要混乱。 这也没办法,春运是高速警察每年的大关,这路上是比平时高出数十倍的车流量,随之而来的就是数十倍的事故量和违法量,整个大队也都重新排班,一级勤务的通知早在春运开始前就下发了,整个大队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岗在位,算下来每个人春运40多天,也就4天假期。 而徐文武这边警务站反正就他一个民警,更是直接没得假休,此时他也干脆不休息了,和白宇在大队匆匆吃了顿早饭,就继续上路往警务站驶去。 路上,两人一路也没停,小事故接连不断,就到柏庐这一段,两人就捡了四五个小事故,都是把车能挪动的,都先挪动开,避免拥堵,再拍照、报给大队的民警,由他们过来处理。 这前面好不容易打通,快到自己警务站辖区时,对讲机一下响了起来,连问往北离柏庐收费站几公里有哪几组警力在,这次对讲机那边的值班员说得很急,说前面有个几车追尾,还有人受伤,而且前车逃逸了! 听到说有人逃逸,还是个伤人事故,徐文武一下都紧张起来,来高速总队这半年,他也渐渐明白,这个单位,最看重的就是压降事故,这是最核心的KPI,也是衡量工作做得好不好的关键因素。 要是每年能少几个伤亡事故,这就是最大的成绩,毕竟人是最重要的。 本来春运虽然事情多,事故多,但好在车流量大,长距离大范围的拥堵下,大家车速都不快,而且春运小车占比大,百分之九十的事故形态都是后车没保持安全车距,跟车跟太近了,当前面车遇到情况减速时,后面车就来不及制动刹车,一下撞上去,这样的事故倒也有好的一面,就是伤亡较少,都是拥堵路段的事故,但现在前面居然有个伤人事故? 还是最麻烦的逃逸事故! 他马上在对讲机回复道:“警务站徐文武这一组刚好在往北方向,离柏庐收费站11公里左右!” “那好,请徐站长马上过去,现场有几个司机反馈了!说现场连环追尾,而且有大车停在路中间,这里李大指示,请附近的同志过去后,第一时间救助伤员,同时查找逃逸车辆信息。” “我们马上过去!” 徐文武挂了对讲机就加了车速,往右一把拐进应急车道,向前面事故现场赶过去。 这几年的高强度宣传和处罚下,占应急车道的违法已经比较少见了,徐文武开着警车,拉着警报灯,在畅通无阻的应急车道上,飞速往现场开去,十公里的距离,在这春运车流中,居然几分钟就开到了。 他远远就看到前面快到柏庐收费站的长下坡处,一台半挂车斜停在应急车道和行车道中间,而旁边超车道和前面行车道,散落着另外几台被撞的小车。 一二三四……七台车! 徐文武摇下车窗粗略一数,这现场就是一个七台事故受损车,他赶紧和白宇把车斜停在事故现场后方,充作防护区的掩体,然后赶紧从后备箱,搬出几十个堆成沓的锥桶,按斜线在后方设置了安全区。 这边防护刚做好,他就马不停蹄地跑到前面中心现场:“司机呢!司机都站一下!哪个是受伤的?人都出来没有?” 徐文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事故现场,虽然高速警察年头久了,见“大场面”的机会数不胜数,但对于刚上班半年的他来说,这样的七车事故现场,十几个当事人胡乱站在受损的车旁,打电话的,求助的,拉拽着交警要求处理的,这一切混合着现场的柴油味,让徐文武一阵头晕目眩。 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这又是一个复杂的现场,他第一次感觉到慌乱,但此时对讲机里嘈杂的呼叫,把他一下拉回了现实。 “徐文武!徐文武!你到现场没有!收到请回答!” 听出是李钢的声音,徐文武定了定神,拿出对讲机放在嘴边,按下通话键:“徐文武收到,我……我在现场。” “好,现场什么情况?” 徐文武看着满地撞碎的车辆碎片,看着十几个下车混杂的当事人,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现场对于他这样的新警来说,完全超出准备。 那边对讲机等了几秒,似乎也听出徐文武的难处,李钢在那边喊道:“有几台车?有几个人受伤?” “七台车,受伤……我看下。” 这下徐文武反应过来,他往前跑去,一台车一台车地去看,发现一个男子正抱着受伤的同伴坐在超车道地上,身上全是血迹。 “师傅,你怎么样?” 那原本在强烈悲痛中麻木的男子,这下抬头见到警察来了,一下就哭喊出来:“领导,救救我爸爸!他没说话了!晕过去了!” 徐文武仔细看向这男子怀中抱着的伤者,这是一个老人,头上一个血窟窿,被这男子用衣服压着,全身染红,地上都是一滩血迹。 “你自己呢?” “我……我就脚崴了,手好像有点用不上力……我没事!你赶紧帮我叫救护车,先救我爸,我爸喊他没反应了啊!” “好,你等下,我马上叫救护车!” 徐文武记录了一下情况,在对讲机里回复现场有两名伤者,一名伤势较重,已经失去知觉,急需救护车。 “好,这边已经通知了,等下救护车会联系你,你赶紧收集前车信息,准备部署追逃!” 徐文武第一次接触逃逸事故,他都不理解这现场还没处置完,救护车都没到,为什么就要马上去找前车,这难道后面把人救下来,再动手调查不行吗? 他也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调查,这样的现场让他也有些慌乱,而白宇此时又在后面警示,避免二次事故,中心现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徐文武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派出所第一次手足无措的时候,那时也是一个类似的警情,那时他已经上班有一年多了,死亡现场都出了好几次,很奇怪,那种死亡现场反而没那么让他紧张,那次是一个聚赌案件,窝点在山上,当时是派出所和治安的统一行动,徐文武作为新人,被安排在外围,负责一个小路的蹲守,那个小山径两旁都是矮树林,杂草丛生。 那里离中心现场有几百米远,这样的地方安排一个新人,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但徐文武没想到自己却遇到了“大部队”。 第一百零三章 风驰电掣 - 铿锵 - 乌衣 那里离中心现场有几百米远,这样的地方安排一个新人,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但徐文武没想到自己却遇到了“大部队”。 那个赌窝望哨的本地人很聪明,在窝点外建了一个棚,周围放养了一大群鹅,用作警戒。 如果不是农村人,根本不知道鹅这种动物,比狗的领地意识还强,鹅看到有陌生人靠近,马上就噗呲噗呲的围上去,而且还相对隐蔽,更适合看门护院。 当时那个望哨的,听到外围的鹅有大动静,一下就意识不妙,马上喊着窝点里正在聚赌的赶紧翻山梁跑,一大群人就跟着赌场看场子的,翻出矮树林,居然正撞上守在山径的徐文武。 徐文武赶紧用东广话喊了一句“咪喐!” 那时徐文武是比现在还新的新警,一下冒出这么多人,喊完后顿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而那群赌徒,看到一个年轻民警从草里出来,也一下完全愣住了,一群人面面相觑,气氛十分紧张。 “跑啊!别傻卵啊!” 那敢开赌场的,自然也没有善鸟,见这只有一个年轻民警,也没别的支援,当即就作鸟兽散,十几个人跑起来和逃命一样,徐文武当时的心情就和此时差不多。 一个人在面对这么复杂的情景时,是根本无能为力的。 但他那时认准了一点,就是要抓领头的,当时的他就认准了那个挥手叫赌徒逃跑的头目,上去一把将他摁在地上,两人撕打在一起,滚作一团,过了一会,所里支援地赶过来,徐文武身上已经破了一大片,全身没个干净地方,手上腿上都是厮打痕迹和牙印,好在那个开场子的头目被徐文武死死摁在腿下,主犯抓住了,跑了一批赌徒倒也没那么重要,后面连带着把整个窝点都踹了。 此时高速上的鸣笛和求助声,将徐文武从回忆里扯回了现实,他一下反应过来,是啊,和那时一样,这个现场最重要的也先就是救人和追逃。再多车,再复杂的现场,也就先把这两件事做好就行了。 想到这,他总算冷静下来,赶紧先从车上拿出医药箱,把止血带扯下来,跑到那个伤者旁边,帮忙将血止住,同时问这事故到底什么情况。 “我……我就看到前面一个小车突然停在路中间,一动不动,我也只能跟着减速,后面就突然嘭的一下,被车撞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撞你的是哪台?” “我不知道……” “那你的车是哪台?” 这受伤的驾驶员指了指旁边应急车道一台车尾撞稀碎的面包车。 徐文武起身看了看,这台面包车在最前面,应该就是第一台被撞的车,而它后面,是那台斜停着的半挂车,看受损部位,应该是挂车追的面包车尾。 徐文武赶紧跑过去,挂车司机还站在护栏外面打电话报保险,徐文武连忙把证收了,让他别打电话了,赶紧说下什么情况。 “领导……就是前面这个面包车突然减速,我就刹不住,一下撞了上去了。” “面包车前面还有车没有?” “那我不知道,他直接刹的车,反正他这一停,后面就噼里啪啦的一连串追尾撞上来了。” 如果按这半挂车说法,那这就是简单的追尾事故,但指挥中心说有人报警称是一个逃逸事故,但这里现在留着的七台车,车前后的相撞击的痕迹都能一一对应,应该就全部在这了。 哪里有人逃逸? 想到这,徐文武倒放心了一些,报错警是常事,现在如果只是一个连环追尾事故,那现场即使有人受伤,也没那么麻烦,无非就是处置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驾驶员能动的全召集过来,举起执法记录仪,一一拍视频,做事故情况记录,这边粗略记录第一手的现场询问资料后,就赶紧要把能移开的车辆马上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半挂车后面的一个老司机,突然对徐文武气愤道:“是我前面报的警,前面还有个白色小车,停了一下就走了,后面事故全是它害的!” “前面还有个车?” 这个信息引起了徐文武到注意,他赶紧问这个老司机:“老师傅,刚刚是你报的警嘛?” “对啊!就是我报的警,我前面在行车道,就是突然看到那台小车停在中间,停了好几秒还,我就马上减速,后面那个面包车也减速,面包车后面跟着的那个大车却减不下来,一下撞上去,把那个面包车推到我这边来,吓得我一脚刹车,结果后面也被人撞了。倒是那个最前面引起事故的白色小车就一下跑了!” 听到这,徐文武问:“那个车和这里的小车有接触没有?被哪个追了没有?” “那没有,它莫名其妙地停在超车道,看到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故后,它好像才害怕逃了的,小同志,你们一定要抓到那台车啊!就是它突然停在超车道,才导致这一路事故的!” 这个信息很关键,如果真有这么一台车,那这七车追尾的事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徐文武一下沉思起来,高速上面的追尾事故,如果前车是遇到紧急情况,突然减速,后面车因为跟车太近,没保持安全车距,那这样的追尾事故基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后车的全责,因为高速公路上行驶,两车间要保证足以采取安全制动措施的距离,特别这样的雨雪天气,车距更有拉长到一百米以上。 可是,如果像这个老司机讲的一样,最前面那个车是无理由的在高速上面突然停住了,导致后面的事故,那这就完全不一样了,特别它还是见到后面发生连串事故,就赶紧逃离现场,按这个说法,这就真可能是逃逸。 这个人如果追不到的话,那后面这七车追尾事故责任都不好怎么划定,而且这里还有伤者,不管是治疗还是后期可能的残疾赔偿金,都是一笔巨款,这个人抓不到的话,这笔钱都很麻烦。 想到这,徐文武赶紧问:“师傅,你确定那个车上完全停下来了吗?还是只遇到情况,减速而已?” 被质疑自己的判断,老司机一下急了起来:“这我有行车记录仪,应该都拍到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就是完全停下来了!那就是堵塞交通!” 听到说有行车记录仪,徐文武眼睛一下都亮了。 “啊,有行车记录仪?你怎么不早说啊!赶紧让我看下。” 徐文武马上跑到这老师傅的越野车上,果然车前反光镜上挂了个行车记录仪,他默默祈祷这老师傅的记录仪能正常使用,这样的老年司机,很多时候都是买了记录仪挂在那,实际上不是内存满了就是已经坏了,大部分都是一场空。 但这个老师傅的记录仪却和他说话一样,清晰明了,徐文武一按开关,马上屏幕就亮了,他赶紧找到最近的视频,点击播放…… 万幸这小小的屏幕里,已经开始播放起画面来。 “你看,快到了,就是后面一点!” 徐文武盯着屏幕,很快,画面里就出现了事故前的情况,和这老师傅说的一样,他在行车道行驶,左前方超车道上,远远出现一个黑点,再过了几十米,那个黑点变成黑影,接着徐文武看到,是一台白色小车完全停在超车道上,后方没有任何三角牌之类的警示标志,连双闪灯都没亮。 接着,画面左侧,那台伤者所乘坐的面包车因为前面这台白色小车占着超车道,只能赶紧减速,后面那台挂车在视频里从后面像坦克一般碾了上来,将面包车推撞到了行车道,斜停在这台越野车前面,这老司机在视频里惊呼了一声,接着他赶紧减速,堪堪躲过前面斜停的挂车,但没过几秒,画面又是一阵抖动,估计是后面车也追撞了上来, 整个事故的前期经过已很清晰地呈现在徐文武面前,视频的最后,确实能看见最前面的那台始作俑者的白色小车,却和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往前驶去,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画面里。 “你看吧!真的气人,就是这个家伙突然停在路中间,害得后面撞成一路了。” 徐文武没说话,他赶紧把画面往回倒,想看清那台小车的车牌,却受限于这个执法记录仪摄像头的清晰度,和两车的距离过远,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车尾的轮廓,怎么也看不清车牌,连个大概的省份都看不到。 “小同志,你们能抓到这个吧?这必须抓到啊,那人受伤那么重,不然这个谁赔钱啊?” 这时,旁边的几个司机也凑了过来,都异口同声地喊着必须要追到前面逃逸的那个小车,一定要它付出代价。 徐文武头皮一阵发麻,这个事故果然比想象的还要复杂,这个前面违停引发追尾的小车,是一个无接触的事故肇事车,现在还逃逸了,虽然后面这个车有行车记录仪拍到了经过,但却没办法锁定具体车辆信息。 而现场连散落物都没有,没有任何车和这台逃逸肇事车有过接触!没有任何的物质交换! 如果从刑侦角度看,这踏马就是一个完美的凶案现场,一个完美的犯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证据,就这样驶离了现场。 现在怎么办?只有视频里一个模糊的轮廓,而这一段路根本也没有监控卡口,最近的卡口都在十几公里外了,而且调卡口监控图片,这车也没有被撞痕迹,调了也没有办法比对被撞部位,怎么办!?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现在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再久一点,那车说不定就要驶离南山大队辖区了! 徐文武心里比之前还急了,现在知道了事故的经过,知道了有这么一台逃逸车,却没办法锁定这台车的信息,更急的是这个春运的当口,时间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徐文武?徐文武!” 此时,对讲机里呼叫打断了他的思路,李钢正急切地在对讲机里呼喊他,想了解现场情况。 “收到!” “现场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汇报!?” 李钢问得很急,语气带着火气,听到这句诘问,徐文武心里却一下反应过来。 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个危急局面! 身后还有南山大队这个集体! “李大!有个紧急情况,这里发现事故是一台违停的小车造成的,但是小车逃逸了!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行车记录仪视频!看不清车牌,但是能看到车尾轮廓!” 听到这,李钢马上指示:“赶紧把车尾截图发过来!大队这边马上分析,你往前面赶,郝啸他们支援的马上到了,等分析研判出这台车的具体情况,你就马上采取措施,一定要把逃逸车抓到!”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反应过来,他赶紧拿出手机,对着行车记录仪上逃逸车的车尾轮廓进行翻拍,这时,后面警笛响起,郝啸他们的支援警力果然到了。 徐文武上去,粗略和郝啸交代了几句,马上招呼后面示警的白宇上车。 “老白!我们走!” 等胖辅警气喘吁吁地从防护岗跑过来,一上车徐文武就一脚油门,往前追去。 “徐站,什么情况啊?这我们不管现场了?” “别问了,你看下微信工作群里的信息,等下有个车牌马上告诉我,那是逃逸车!我们现在就在找那个车!” 徐文武来不及和白宇详细解释,只是叮嘱他做好观察瞭望。 这台比亚迪警车加速就是猛,加上后面事故管控,前面这一段高速已经完全放空,徐文武把车速提到了一百四十多码!在车流中不断挪移穿梭,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脸色铁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不能让你跑了! “徐哥,信息来了,大队那边说应该是一台白色亚洲龙!他们正比对刚刚这一段时间里,通过前面卡口的车辆照片,从数据库里面翻找这台亚洲龙,应该过一会就有具体车牌!” “好的!你也注意看!” 听到这,徐文武心里踏实了一点,这个车型比较少见,应该好找! 第一百零四章 抓捕 - 铿锵 - 乌衣 没想到大队研判室这边这么给劲,一下就锁定车型了,徐文武一下激动起来,他加快油门,脑子里不住回想亚洲龙的车标,往前一台台车超过去,每台车车尾跟近几米后,紧盯着超过的每台车的车标,看清楚不是后,马上变道,再往下一辆车车尾跟去。 这番操作十分惊险,和拍《速度与激情》一般,旁边的白宇此时也紧张的抓紧了副驾右前顶的把手,脸色煞白,也是徐文武艺高人胆大,确实也逼到这个时候了,该追车就必须追上去。 “那个!那个是丰田。” “不是,那是卡罗拉,亚洲龙后面是个假贯穿尾灯。” 两人这样一路看过去,往前已经追出了南山大队辖区,已经往北开到了邻接的雷石大队辖区。 这边徐文武还是第一次开过来,路况并不熟悉,他也有些紧张,稍微放缓了车速,按速度计算,这现在离事故发生快一个多小时,自己已经追了半个多小时,假设对方是以一百码左右的正常行驶车速,那按自己的车速对比,大概还有个二十分钟就应该能追上。 除非这台逃逸的亚洲龙察觉自己身后有警车在追,也超速逃逸,但那样就存在被超速记录的风险,从博弈论的角度考虑,这个逃逸的肇事车,这个时候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避免引起注意,留下图像,低调驾驶,混入春运这庞大的返程车流中。 但他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车型了,现在只要这台逃逸车继续往北行驶,徐文武就有信心在雷石大队辖区追上! 但他更担心的是这逃逸车会不会在之前就从经过的收费站下去了,转上国道等等,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他赶紧用对讲机给队里研判室汇报:“李大李大,我是徐文武,请研判室注意一个情况,这台逃逸车也可能从高速收费站提前下去,请李大联系高速公路管理处那边,调取收费站的出口数据,进行比对。” 研判室里,正死死盯着屏幕的李钢此时也一下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马上点头,让胡成赶紧联系管理处,这边再三叮嘱徐文武,一定要注意安全,发现后视情况采取措施。 “明白!” 徐文武回答完,往前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对讲机传来了回话,说车牌已经筛出来了! “粤A4943xx,徐文武,车牌已经找到了!刚刚也已经请管理处那边比对了,沿途的几个收费站,没有这个车牌的丰田亚洲龙车型下高速,应该还在往北方向高速上!我这边马上联系对方,让他停车接受检查。” 听到这,白宇叫了一声好,徐文武也一下激动起来,有车牌这就完全能锁定具体人了!现在只要把人抓回就是了! 白宇也兴奋说:“那这就没问题了!让大队叫他停车不就是了!” 徐文武脸上激动还未褪去,却突然一下拿过对讲机,赶紧喊道:“等一下!李大,还不能给他打电话!” “你说什么?” 对讲机那头的李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好不容易查到车牌,不就应该这个时候联系对方停车接受处理吗?难道还让他跑了? 徐文武马上解释道:“不是!按距离和地图算,这台逃逸车应该快到雷石枢纽了,那里是京珠和华英高速的交汇点!如果现在给这个逃逸的驾驶人打电话,很可能引发他的警觉,万一让他察觉有交警在追查他,那很可能临时改变行经路线,往雷石枢纽上的其他高速方向驶去,那样,就加大了他往其他方向逃窜的风险,我们就没办法这么快调到他的轨迹了!” 听到这,李钢也一下反应过来,徐文武说得有道理,这前面就是一个枢纽点,四通八达,在这之前就惊动这个嫌疑人的话,那很可能促使对方采取变更路线,掉头等方式来混淆踪迹,确实要警惕对方的反侦察思维! 跟上徐文武的思路后,李钢也不得不感慨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果然很缜密,不愧是搞刑侦出身的“高速新警”。 “那好!就等你们追过了雷石枢纽再联系……这样,干脆我把对方系统里查询到的车主电话号码发给你,你们视情况联系,徐文武,你在现场全权把控!” “收到!” 徐文武回答得斩钉截铁,车也开得风驰电掣。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已经驶过了雷石枢纽,前面这一段路三十多公里无收费站! 他赶紧让白宇拨通那个大队传过来的车主号码。 胖辅警这边按号码时还有些紧张,这关键一步就是说服对方停车接受检查,徐文武也凝神听着,可那边电话里的彩铃播放了十几秒后,就无人接听了。 “再打!” 白宇应了一声,等再拨过去的时候,这下没几秒,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徐哥,这……对方电话接都没接,怎么办?” 白宇捧着电话,对徐文武一脸无奈说道。 徐文武却怒极反笑,冷笑一声道: “这家伙不接电话,那他是……心里有数啊!心里对自己的违法行为很清楚啊。” 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往前追就是了,徐文武也不多说,直接往前继续狂奔,还好先前预判到了这个情况,现在反正前面就三十公里才有出口,这就是一场时间与罪恶的直线赛! 徐文武自信自己一定能追上去! 旁边的白宇此时却有些紧张:“徐哥,这前面要不要通知雷石大队那边封路?这要是在雷石都没追上,那就麻烦了?” 徐文武看了看前面的路况,雷石辖区的车流量比自己那边还要大,路上车流的平均车速都只有八九十多了,密密麻麻的,全是返程车流,春运期间,在这种日均通行几十万台次的主干道上进行封路抓捕?不用想都知道省总队那边不会答应。 “别想了,这路上车流量这么大,封路是大事,在这样全国主要的南北向的主干道封路,那起码得总队往省里报,你觉得现在这个伤人事故的逃逸案子,可能么?” 听到这,白宇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但他看徐文武脸色沉着,一脸自信的样子,还是提醒道:“徐哥,那……不封路的话,我们怎么保证能追到这台车啊?这你就能对自己追车技术有这么自信吗?” 徐文武笑了笑:“我对自己的技术当然有自信。不过……” 他还没说完,白宇就惊奇地发现,前面这波车流的尾端速度一下缓了下来!这最后几台车更是直接停了下来,后面车也跟着依次堵了上去。 前面明显又有了堵点,估计前面又是有追尾事故。 看到这,徐文武对白宇笑道:“我对这春运期间的通行环境,更有信心,我就不相信这一路上百公里,不会堵一下?” 说到这,白宇给他竖起个大拇指,说他真是神机妙算。 徐文武摆了摆手:“这我们春运天天在这条路上的,这会不会堵,还用猜啊?肯定会堵啊,不过我还真第一次对堵车这么开心。” 前面这堵了好几公里,那台逃逸的亚洲龙应该也堵在里面,这下它无处可逃了,徐文武把警车开向应急车道,一路速度放缓了许多,慢慢搜寻过去。 从车窗往左边看,这一排排成千上万的小车、大车堵在高速公路上,就像一个大型的露天停车场,徐文武看得很仔细,没放过左边的每一台车,旁边白宇也扯着脖子往左看着,两人期待在“下一个拐角”就能遇到这该死的亚洲龙。 可两人往前搜寻了几公里的拥堵路段,还是没发现这台车,徐文武都开始焦急起来。 此时,徐文武正开过旁边一台半挂车,眼睛死死盯着左侧,而白宇一边看手机地图,一边提议。 “徐哥,我看前面就快通了,只有几百米拥堵了,这个要是还找不到,那……” 白宇刚想说要不要联系前面雷石大队,徐文武却突然一下急刹车,白宇整个人都往前一倒,差点撞车前挡上。 “怎么了?” 徐文武却都没看他,而是从后面拿过帽子和警棍,就一把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看到了!就躲在刚刚那半挂车后面!” 听到这,白宇也跟着跑下车,前面徐文武已经从停着的车流间,冲到了一台白色的小车前,白宇也定了定神,那确实是一台丰田亚洲龙。 徐文武此时也按捺不住情绪,他冲到车前,一看车牌号,粤A……正是比对出来的这个车! 但他没想到的是,驾驶座里面,居然是一个女司机。 “师傅,师傅,摇下车窗!” 这个亚洲龙的驾驶人长着一张圆脸,戴着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样子,齐肩的短头发,样貌上平常看起来,就十分平常。属于小学放学门口,那种常见的接娃妈妈模样。 但她此时神色却十分难看,情绪波动时,她那双眉倒竖,整个人正用一脸冷漠来掩饰此时的心虚。 “麻烦你开下门!” 徐文武喊了几声,这驾驶人却来个充耳不闻,甚至车窗都没有摇下来,看着外面交警站在高速公路上敲窗敲门,对警察的指令就当没听见。 他也试着拉了几下门把手,这女的已经把门锁好了,似乎已经做好准备,坚守在车里不出来。 换平时,徐文武可能会好声好语地做工作,请当事人配合工作。 可现在对方是一台造成了连环追尾的肇事逃逸车,因为她引发的事故,有人在医院生死不明,而此时这个女人却事不关己一样,冷脸来个不理不睬? 而且这现在是在高速公路主干道上,拥堵随时可能疏通,总不能让她跑了吧。 想到这,徐文武也不废话,直接掏出强光手电,打开执法记录仪,对着这亚洲龙里的驾驶员喊道:“现在警告你,你涉嫌事故后逃逸,请开车门,摇下车窗配合我们调查!否则我们将采取破窗动作!” 看到徐文武举起这黑黑的手电筒,这女的完全没当一回事,还是一脸敌视的目光,还是不理不睬,徐文武便再次喊道:“现在是第二次警告!” 过了几秒,确定这人完全不配合后,徐文武拉开弓步,右手高举起强光手电筒,这种警用手电筒全硬钢材质,前端还有一圈锯齿状的强击头,这种关键时候,就是一件趁手的破窗锥。 徐文武用力将强击头往车后排的车窗玻璃边角处砸过去! “哗啦”一声,这一下就打穿了后排玻璃,前锥砸出了一个小孔,玻璃上瞬间全爆成蛛网裂痕,那原本态度嚣张的女驾驶人,此时也一身尖叫,她完全没想到这警察居然真的破窗了。 “你干嘛!杀人啦!?” 徐文武也不理她的鬼叫,又用手电砸了几下,这下车窗上的蛛网变成细细密密的网络状,裂口也扩大到整个车窗玻璃,往车里翻卷下去,他很注意执法细节,即使现在这样愤怒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无人乘坐的后排区域破窗,以免等下破窗的碎片飞溅伤人,砸的也是容易破碎的边角位置。 徐文武从破开的车窗里,伸进手拉开后排车门,这时这驾驶员也再也坐不住了,干脆一下站下车,直接当面和徐文武对峙起来!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砸我车!大家看下啊!警察无缘无故砸车啊!” 此时本就是拥堵的高速公路上,所有车堵在这,许多司乘人员下车观望情况,此时见到这里有热闹,一下就围上来一堆人。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执法,对徐文武倒不是第一次,他此时抬起头,对着女驾驶人说:“你是这台亚洲龙的车主吧?我前面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你涉嫌交通肇事后逃逸,刚刚你拒不配合我调查,我们在两次警告后,才采取了强行破窗的措施,这都有执法记录仪拍摄的执法全过程。现在请你马上出示你的证件!” 听到徐文武这样一说,这驾驶员气焰下去了许多,但她还是梗着脖子,一脸不服道:“我……什么逃逸了?我知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要把证件给你看啊!” 第一百零五章 不一般的活 - 铿锵 - 乌衣 “一个多小时前,你在前面柏庐收费站附近,引发了一起交通事故,你敢说你不知道?” 听到这,那女驾驶人一下想了起来前面的那连串事故,脸色冷静了些,但嘴上还是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印象了!” “好,你说你不记得是吧。” 徐文武也不和她夹缠,举起执法记录仪,同时提醒道:“我告诉你,先说清楚,你这个已经涉嫌肇事逃逸,引发的那一系列事故里面,还有个当事人受伤,这个性质就很严重了,涉嫌刑事案件,而现在我正式对你进行询问,如果你有伪证、虚假口供,现在都将完全记录下来,将对你接下来的量刑产生影响,你听清楚了吗!” 这年轻警官说得义正言辞,这女司机总算意识到这事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但她嘴上还是强撑道:“什么啦?你吓我啊!” 徐文武扯了扯嘴角:“没人吓你,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先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燕,怎么啦!我告诉你们交警,别在这里恐吓我!这前面我就是看下导航而已!后面他们自己撞上去的!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这叫沈燕的亚洲龙车主,一下也明白自己当时在现场的事是甩不开了,但她还是认为自己没问题,现在干脆就和徐文武直接吵了起来。 “你当时在高速公路上停车看导航!” 徐文武也被她气到了,虽然从后车的行车记录仪里,清清楚楚看到这个沈燕驾车停留在现场超车道上,但他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无厘头的原因。 “对啊!停车看导航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不靠边停到港湾或者服务区去看?实在不行,停应急车道都比停在路中间好吧!” “我说了我一下不知道怎么走了!看到那个柏庐的牌子,我以为走到西江了!我停下看导航怎么了!那后面那些车都是自己傻!不知道提前刹车啊?” 听到这沈燕现在还气焰嚣张,不知悔改,徐文武也一下怒了起来。 “那你不知道咋走,你也不能停路中间啊!这路是你家开的吗!现在后面几台车事故!你涉嫌刑事犯罪知不知道!” 旁边此时看热闹的其他群众,此时也大概听明白了过程,都指责起这沈燕来。 “那这个确实是她的问题啦。” “难怪我刚刚过来,看到南山那里一路的事故!” 倒是沈燕自己却仍是嚣张跋扈,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情绪一下恼羞成怒,彻底失控了。 “那你说我引发事故!我问你,他们哪个车和我撞了?我车上有什么印子!你们血口喷人,我就不信我看个导航都犯法了!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是整不了我,我等下要告你们诽谤!” 徐文武都快被她气笑了,他此时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无接触事故?” 沈燕一甩脸:“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就看你拿我怎么样?我等下还要告你……不,我现在就打电话投诉举报你这个交警!你警号是……” 当她越来越张狂时,却没注意到徐文武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这连续奋战了3。0多个小时的民警,也不想再和她啰嗦,举起胸前的警徽:“我警号在这,你自己看!” 说完,他弯腰伸手,一把将这台亚洲龙的车钥匙给拔下了。 “你干嘛,你抢车!” 徐文武冷冷看着沈燕道:“现在依法扣留你事故车辆。” 沈燕一下呆住了,没想到这个警察动作完全疾风迅雷,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只能狂怒道:“你凭什么!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徐文武冷冷道:“我不需要给刑案嫌疑人任何解释。” ………… 抓住逃逸车后,徐文武第一时间在对讲机里给李钢回复了信息,那边一下激动起来,这逃逸车能抓到,这个案子最重要的关节就打通了。 大队这边的支援警力也很快赶到,将沈燕和她的亚洲龙一起带回队里,这样的一般程序事故,由大队那边后续处理,徐文武也总算松了口气。 把沈燕带回去的时候,旁边群众都纷纷叫好,这样的占道引发事故还不知悔改的奇葩太少见了,她上警车前,还叫嚣着要把在场的警察都告了,把所有人都送进去。 看到她这样的无能狂怒,徐文武只是冷笑着看她上了大队的警车,等其走远,才钻回自己的比亚迪警车里。 “这女的怕不是有反社会人格吧,这么猖狂?” 白宇一边说,一边扶着方向盘,往回开。 徐文武叹了口气:“这女的一看就是完全没有驾驶道德,也没有驾驶经验,还拿自己在生活中撒泼打滚的那一套来处理驾驶中遇到的情况,她这种人也不是反社会,就是单纯的以自我为中心,什么都站着自己的角度考虑,也是从小没有受过什么打击和危机,没有这种站在旁观角度考虑的心,自然就觉得这条路就是为自己开的,这路上所有车都应该让着自己,自己想这么样就怎么样。” “嗐,还别说,这种人路上倒也挺多的,还有好多错过匝道口,就超车道上倒车往回走,被撞了的,还有一些港湾出来,速度还没起来,就一把往中间甩的,但那些很多犯一次蠢,被撞了后就懂事了,知道自己的问题了。” “是啊,刚刚这女的,就是没被撞过,对高速上开车没有敬畏,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没,也没想过自己这样也极其危险……好了,不说了,想到就烦,我睡一下。” 想到刚刚那女的嚣张态度,徐文武心里都生理性的一阵恶心反胃,不想再提这件事,这昨天到现在,中间熬了个通宵,连着30个小时在路上忙春运,一下头晕目眩的,根本没精力想这些,他招呼白宇慢点开,实在不行就服务区停一下,累了就换他来开。 白宇应答得也快:“好嘞。” 说完,他就摇下座椅,调整了一下头枕,拉起衣链,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白宇开得也算稳,徐文武眼睛一眯,一下就陷入黑甜梦乡。 ………… 徐文武是被冷醒的。 他醒来时,车子已经熄了火,他猛地一抬头,旁边白宇已经在驾驶座也睡的深沉,甚至呼噜声“轰隆轰隆”震天响,甚至连车窗都震得微微颤动。 徐文武没想到这胖子打呼这么厉害,他更佩服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居然能在这雷一样的呼噜声旁边睡着。 车上睡觉,醒了第一个感觉就是脖子疼,徐文武扭了扭脖子,肩胛那块那时揪着钻心疼,连带着响了几下,他脚也麻了,冻得没有知觉,这胖子倒还算注意安全,知道这车上睡觉,不能长时间怠速,停车睡觉时就把空调关了,火熄了,怕密闭空间里,一氧化碳中毒,一觉睡过去,人就没了。 但这胖子完全没想到,这是一台混动车啊! 调成EV模式不就可以了! 用电空调,又不存在怠速和一氧化碳。 徐文武苦笑一下,坐直身子,擦了擦车窗上的雾气,这外面一下看清楚了,旁边就是那间熟悉的蓝白涂装的玻璃大门,这都已经到警务站门口了! 可能也是太累了,白宇把车开回警务站门口,却连下车进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就在车上睡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躺驾驶椅上睡,徐文武看了看时间,此时都已经到傍晚了。 这几个小时真是睡得浑身酸痛,但也恢复了精力。 他拿出手机,上面+的数字,这几天忙下来,都完全没时间看手机,好在这一下午,倒没什么警情。 他点开微信,莫小妙发了几十条未读信息。 这姑娘最近学校放寒假,就回老家北湖省去了,在家里天天没事就给他发信息,回得慢还有发脾气。徐文武想到这昨天到现在不知道几十个小时没理她了,肯定又生气了。 点开一看,都是各种表情包轰炸,还有问他在干嘛的,然后就是分享自己的日常,说自己在家带表妹,天天接送小孩上辅导班,还要带他出去喝奶茶,看电影,还有各种自拍,看到徐文武没回应,马上又是气愤的表情包来袭,最后是一个生气冷战的表情头像。 看到这姑娘信息,徐文武不自觉地笑了笑,她那边的小城里的安闲生活和自己眼前这纷忙的春运,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也不是一个节奏,突然都有点羡慕这个姑娘。 他还是先马上回了个信息过去,不然再不理她,估计就要删了自己了。 “昨晚通宵在路上,没停一下,刚回站里。” 那边隔了几秒没反应,他又给莫小妙的卡通头像拍了拍,那边才回了一个字。 “哼。” 接着过了几秒,莫小妙那边又回了个信息:“这一天一夜失联,谁知道你陪谁去了”,后面跟着一个生气的表情。 徐文武笑了笑,突然脑抽一下,想着开个玩笑,就发了三个字:“陪沈燕。” 这下那边瞬间炸锅,没出几秒钟,莫小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徐文武猜到她肯定是以为自己做什么坏事去了,这一下兴师问罪,整个开头就是一通狂炸。 “你什么意思?沈燕是谁!” 电话那边的莫小妙声音焦急,语气震怒。 徐文武也好久没听到她声音了,此时倒又亲切,又想念,嘴上赶紧解释道:“嗨呀,我开玩笑的,这个沈燕是个逃逸的女司机,当事人!我这一白天,都陪她玩呢,追她车去了,不就陪她啊,哈哈!” 这个玩笑开完,徐文武就有点后悔,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开玩,结果他自己干笑了几下,却发现那边半天没说话,只得赶紧安抚一下:“真的,是一个女当事人,这我还跟她吵了一架呢,她开车莫名其妙的停路中间,害得后面一连串事故,还逃逸了,我就追了一路,才找到,这就是一个事故……你别这样,说下话好不好?” 这莫小妙不说话生气的样子,真的让徐文武后怕,他抱着电话解释半天,这姑娘才幽幽问了一句。 “这女当事人漂亮吗?” “漂……什么啊?这一个逃逸当事人,我管她漂不漂亮,再说了,这当事人再漂亮也和我没关系啊,你问这个干嘛?哎呀,我说了开玩笑的,不信,你看我聊天记录好吧。” 听徐文武这番解释,这姑娘才半信半疑的放过他,徐文武头上冷汗都急出来了,这姑奶奶,以后再也不能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了。 又聊了两句,才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徐文武刚准备下车,才发现旁边白宇还是睡得死沉。 他给白宇拍了两拍,这胖子完全没反应,后面实在不行,喊了一声:“有警啦!” 这胖辅警才一下擦着口水醒了过了。 “啊?又有警?这抓到那个亚洲龙了嘛?” 徐文武笑了笑:“亚洲龙早抓到了,现在抓美洲龙,你这睡得也太迷糊了吧,这自己前面白天做的事都忘了?” 白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过了好一会儿,才迷糊嫩登的睁开眼:“啊,这也是太累了,这连着搞真的太累了。” “那你也不要车上睡啊,这都到门口了,不进去睡好些?” 白宇揉了揉眼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指着徐文武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前面开到门口的时候,我怎么喊你都没反应!是你半天不肯起来,我没办法才在车上睡的好不!” “啊?有这事?” 徐文武一下愣住了。 “还有,你那呼噜打的,和雷公一样!” 这下徐文武怎么也忍不住了,这胖子恶人先告状,居然说自己才是打呼噜的那个,可他明明呼噜震天响,两人这下互相争执了两句,又都笑了起来,毕竟谁都听不到自己打呼噜的声音。 徐文武感慨道:“哎,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打呼噜,这也是太累了,这高速警察,真不是一般人干的活。” 第一百零六章 来路不正 - 铿锵 - 乌衣 两人下了车,站里王龙正悠闲地翘着腿,坐在值班台玩手机,见到徐文武进来,才下意识地把脚收下去,撇过身子,两人间气氛肉眼可见的不和谐。 徐文武脸色也不好看,自己现在已经正式任命站长了,可这个老辅警却都对付不了,大事喊不动,小事不放心,连警务站现在负责处理柏庐、马市这一线的简易事故这点,他都在背后乱嚼舌根,说徐文武贪图表现,把明明不属于站里管辖的业务都揽了过来,没事找事。 “回来了?今天该你值班啊,这个我替你顶了一白天了,下次还我啊。” 王龙见到白宇一进来,就笑嘻嘻地让他还人情。站里三个辅警,徐文武为了照顾大家,让他们轮转起来,一个休假,一个值班,另一个就接处警,这样既能勉强保证站里随时有人,另外也能给自己腾出手专心处置民警需要做的事。 可这套排班体系,到了春运高峰,就有点玩不转了,这一方面路上事情多,警情没停过,另一方面,像昨晚这样,连着一个通宵下不来,根本没机会换人上去。 昨天白宇也陪着徐文武忙了一晚,此时刚回来,王龙就要他接着值班,此时气不打一处来,说:“我昨晚才搞了一个通宵,今天白天也是帮你出警啊,这你难道不应该还我一个出警班?还跟我算这个?” 听到这,王龙贱兮兮地笑道:“那这白天又不是我要你出警的,谁让你出警,你找谁啊。” 说完,眼睛还往徐文武这边瞟,意思这连着路上搞了个通宵,都是这徐站长安排的,要怪也别怪他。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啊,这徐哥……”白宇还想和王龙争论一下,倒是徐文武站出来,拦住他道:“算了,这样我晚上替你值班,你先去睡下,有警再出警吧。” 这位年轻站长说完,王龙一下马上接话:“那好,我也出去透下气,喝茶去!” 说完,也不管这些,自顾自往服务区办公楼那边去了。 他一出门,后面白宇就抱怨道:“呸,这路上忙成这样了,他还好意思出去喝茶!” 徐文武也没多说,就是沉着脸问道:“他这是到哪喝茶去了?” 白宇没好气道:“还不就是这服务区修理厂那边、要么就是周经理那里呗,这他在外面派头大得很,别人还以为他是站长咧!这都马上过节了,他去喝茶,那人家不得意思一下?” 听出白宇话里有话,徐文武只是笑了笑,却没接话。 这胖辅警和他这半年处得很融洽,此时倒也没什么顾忌,凑过来低声道:“徐哥,这也不是我说你,这真的不应该总是不和这些业务单位接触啊!这你不要觉得这自己一个小小站长,好像没人上门一样,实际我和你讲,你这个站长,换大队一个副大队长都换得到,你信不信!” 听到这,徐文武倒觉得话里有意思,让白宇解释一下。 “你看啊,这站里两个副大队长,一个谢奇峰谢大,他身体不舒服,长期休养不讲,像我们彭超彭大,那以前在地方派出所,都是马上要当所长了的,结果那以前高速总队搞遴选,马上就想方设法考到高速这边,那他开始在南山大队也就是个民警,后面才搞中队协助负责人,可人家连所长都可以不搞,愿意跑过来搞民警,为什么?” 说到这,徐文武倒很清楚派出所现在情况并没想象那么好,责任大,压力大。但按时间算,彭超过来都是十几年前了,那时的一个所长还是不一样,辖区什么事都绕不过这个位置,可谓最有影响力的基层干部。 “那都好多年前了,那时地方公安工资还没改革,就算所长,卡上工资也就三千多一个月吧,当时高速总队这边的民警,一个月有六七千,那人家选这边也正常啊。” “哎呀,这所长还是不一样吧,那辖区条条块块……啧啧,人家都愿意过来,而且前段时间,超哥请我们吃宵夜时,说他如果还在地方的话,现在起码都是个副局了!我就傻乎乎问他后不后悔,他就说他一点都不后悔,总之,我听他意思,我们这单位,就算一个民警都不简单,特别你现在都是站长了,这一段几十公里,很多事都是要你负责的,只要你有心的话,很多人都要求你的,你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嘛。” 白宇这话,倒是事实,徐文武也知道相比起派出所,高速上的业务要单纯一些,但业务单纯不代表人单纯,甚至这边不管是施救还是修车,甚至收费站,都有很多利益纠纷,也有很多阴暗面,也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多去走动,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之前那几个案子,帮服务区周经理他们的忙,也是因为毕竟现在住在人家这里,接触也是为了替警务站改善生活条件,但也是在合理范围内点到为止,现在要了两个宿舍后,徐文武已经很久没有去周经理那里走动了。 “没事,我这人,不习惯去走动这些,所以不适合当领导,哈哈。” 徐文武想到这,打了个哈哈,也没就继续这个话题了。 “哎……徐哥,你这也太小心了吧,这逢年过节的,多做一下,喝个茶都……” 白宇还想说点什么,这时警务站的玻璃门被推开,一个妇女走了进来。 “哎,同志,你们会不会换轮胎啊?” 徐文武和白宇面面相觑,还没明白过来,这妇女又接着说:“我这个车轮胎好像扎了钉子,没气了,我不知道怎么换备胎,能不能帮个忙啊?” 白宇听到这,明白又是找免费劳动力来着,马上反问道:“这服务区不是有修车的吗?你直接找他们啊?这是他们的业务啊,我们又不是负责修车的……” “哎……他们那要收费吧?” 看出这妇女扭捏的神色,白宇一下明白过来,这人家很清楚那边是商业行为,这找警察是白嫖免费劳动力,人家算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这该收费就收费啊,不能……” “算了,你车在哪?我来吧。” 白宇刚想直接拒绝,徐文武却站了出来。 “哎呀!那麻烦警官你了。” 妇女兴高采烈的带路去了,白宇略带责备地瞟了徐文武一眼,意思他这又没事揽事,徐文武只是笑了笑,让他去休息,自己换个胎就替他值班。 到了外面,这妇女把他领到一台老别克旁边,徐文武翻了翻,后面的备胎和工具都有,他拿起千斤顶,到后面开始忙起来,顶了下,发现车重不对,原来这车上还坐着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刚毕业的那种,也不懂事,这边警察都开始帮他们换轮胎了,还坐在车上玩手机。 倒是孩子他妈看到这,赶紧把他叫下来,徐文武才继续摇动起千斤顶。 这车上千斤顶缺了个撬棍,徐文武去自己警车上找了细铁棍。临时顶一下,这天气冷得刮白毛风,这操作员又没办法戴手套,只能赤手在风雪里一下一下地转动铁杆,徐文武到手冻得通红,没转一下,手就钻心的疼。 而这小伙子,在旁边站了一会,就有些不耐烦了,缩着脖子,在那玩手机,徐文武见气氛有些尴尬,随口调侃道:“你这孩子看起来也不小了,怎么换轮胎都不会啊?要学会自己动手啊,出门在外的,还让你妈妈到处找人替你换胎,这要是服务区没我们警务站,那你们怎么办?” 那妇女听到这话,马上再三感谢徐文武,说谢谢警察同志。 她那儿子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你这也毕业了吧?多大年纪了?20岁?” “哈哈,都毕业三四年了,26了。” 听到这,徐文武吃了一惊,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仔细一看,这小伙子应该被保护得挺好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脸上满是不谙世事的书生气,难怪看起来和刚毕业一样。 他还叫人家“孩子”,结果人家和自己一个年纪。 这下徐文武不说话了,倒是那妇女陪着笑脸,解释道:“哎,我崽也是没做过什么事,有事都是喊我们俩老人,像这种事,从来都是他爸负责,连屋里换个灯泡都是他爸自己来,所以我这崽就不懂事啵。” 那小伙子此时也说道:“主要我老爸又没教过我这些噻。” 听到这话,徐文武心里一沉,想起自己从小父亲就不在了,那又是谁教会自己这些? “叮咚”一声脆响,徐文武手里的扳手不小心掉在地上,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赶紧捡了起来。 这两母子接下来倒也没说话,徐文武吭哧吭哧地干了好一会,才把这别克的备胎换上,又费了挺大劲,才把换下的坏轮胎搬进后备箱,忙完这一切,两母子又谢了几句,开心地上车出发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徐文武伫立雪中,他突然有些羡慕这个同龄人,羡慕他的这种没经历人生洗练的单纯,羡慕他这份保护下的轻松。 他想起自己从小就懂事得早,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不会让母亲操心的孩子,别人孩子上小学还要父母接送的时候,他就已经会独自在家照顾妹妹,给妹妹热牛奶,换尿片了。 徐文武发现自己从小就没有过这种“不会”的幸福,很小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会,会捡废品卖钱,会用报纸糊窗子,会一个人做饭,会照顾小妹,会和村里的小孩打架,唯一不会的,就是不会在母亲面前哭,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是一根顶梁柱,即使自己当时还是个孩子。 所以徐文武很小就会考虑这些,也总是选择最能够照顾家里的选项,回到燕南,也就是这种为了照顾母亲的选择,但他还是很羡慕刚刚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伙子,有时幻想着,自己也能这样轻松地生活。 雪又大了一些,徐文武头发都淋湿了,他回过神来,让自己别想这么多,告诉自己现在挺好的了,他有些想家人了,回到站里,想着给老妈打个电话过去。 电话里,徐文武和母亲说了这高速上春运比想象的还要忙碌,现在站里又只有自己一个民警,过年估计回不来。 以前东广公安的时候,徐文武作为单身年轻民警,到过年就经常要值班,现在好不容易回了燕南,居然过年还是要值班,这下徐母就有点不开心,她问徐文武是以后每年都是如此,还是说就今年刚来,所以要锻炼一下? “估计以后都会比较难哦,这高速警察,每年春运就是大考,是最重要的一关,这像我们这种没结婚的,估计都没假哦。” 这话说完,徐文武就有点后悔,这老妈本来就有点催自己结婚找对象的事,这现在自己还眼巴巴的主动提起,那不是没事找事? 果然,徐母听完这话,马上就接口道:“那你早点结婚啊!你现在都老大不小了,你这些话,还要我说吗?这你不结婚,到老了怎么办?” 徐文武讪讪笑了笑:“我又不说我不结,这不是没找嘛……” “那你为什么我说替你介绍,你又不肯?你到底要什么样的?我帮忙你去打听啊,别人听到你回了燕南,这好多上门介绍来的咧!” “好多人都给我介绍嘛,哈哈。” 说到这,黄晨沉声说:“你以为啊!你也是的,上次你表哥结婚,和你姑姑说什么大话,说你要买房,还要到省里去买!这夸海口干什么咯!你姑姑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处在说你要买房的事,现在村里都在说闲话,有些以为你在东广赚了好多钱,还有些就说怪话,说得好难听……” 徐母虽然没说这些怪话是什么内容,但徐文武一下就猜到了。 他问:“是不是说我这钱来路不正?要么说我这要买房子是吹牛皮的?” 第一百零七章 跳桥 - 铿锵 - 乌衣 黄晨没正面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劝慰道:“崽啊,你莫管别人怎么说咯,这我们自己把自己过好就行,不用看别人眼色,这没必要去霸蛮买个什么房子。” “不,妈,这我不是夸海口的,我是真要买房子的,这过完年,我就准备放假去星城看房子,那时候交公积金也有八个多月了,再准备几个月,等交够了一年,就可以公积金贷款,到时我看那个还说我是吹牛皮。” 听儿子说得认真,黄晨也是又开心,又担忧,开心是儿子真的不一样了,有底气了,从东广考回来,就开了一台宝马回村,这担忧,也是儿子这现在开销这么大,还说买房,胆小他走上歪路。 此时,她小心提醒道:“崽,我们这家庭本来就比别人底子差,我们不要和别人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一分钱办一分钱事,你现在有个稳定工作不容易,千万不要去做蠢事啊!你明白不?” 徐文武怎么不明白老妈的意思,刚上班时,她就提醒过多少次,他此时拍胸脯道:“妈,你放心,我们家里都是走正道的,我绝对不会搞歪门邪道,不该拿的一分钱都不会拿!” ………… 接下来几天,春运节前的高峰算是熬过去了,车上车流量也渐渐下来了,站里倒轻松了一点,这天已经是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徐文武和队里报了餐,明天路上事情应该比今天还少,应该没什么警情,他决定就留自己和晓明两个人,其余人在队里吃个团圆饭,就都回去休息。 一宣布这个安排,白宇就开始收东西,说明天的团圆饭也不吃了,现在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休假了。王龙也早跑了,站里就他和晓明两个人了。 张晓明是标准宅男,守着电脑可以守一辈子,回不回家无所谓,此时正在楼下一边值班一边捣鼓自己电脑,徐文武此时也到床上准备休息,他打开手机,发现居然现在才晚上11点,这春运至今,今天是第一次能在12点之前挨到床边的,这突然的幸福,让他都一下有点不太习惯,居然一下睡不着了。 这次他在床上关灯辗转反侧了几下,这难得的空闲,让他心里总是隐隐的觉得不太对劲,有什么事挂在头上没落下似的,想着睡不着,干脆一下按开灯光,准备给莫小妙发个信息。 可这警情,说邪门也真邪门,他刚摸到手机,突然屏幕一亮,当时徐文武就想到,这是有警进来了。 果然,电话是值班室打过来的,那边是赵凯旋值班,这姑娘少有情绪十分激动,电话一通,就尖叫般的喊道:“徐哥!有个警情!白鹭湾大桥那里,有人跳桥自杀!” 听到这话,徐文武一下弹起身来,他在派出所值班这么久,对这类跳楼、跳桥的警情不说完全熟悉,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他第一反应就是连忙问道:“是要跳桥还是已经跳了桥?” 这“跳楼、跳桥”的警,和“要跳楼、要跳桥”的警情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实际却是天壤之别,有人要跳楼、跳桥,这个问题不大,一般都是个“行为表达”、主要是通过这种行为,来表现自己的“意思”,要么是讨钱追债,要么是感情纠葛。总之,要跳的,上了那上面,没当场就跳下来的,都还是心里犹豫,有想法要传达给别人的,追求的是这么一个“舞台”效果,十有八九是能来得及救下来的。 而有人“跳楼、跳桥”,那这个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意味着人已经下去了,十有七八,人就已经没了,怎么跳的,为什么跳的,那处理起来就非常复杂了。 不走运的是,赵凯旋此时急切地喊道:“刚刚报警人说是已经跳下去了!” “槽!” 徐文武喊了一声,吩咐赵凯旋也赶紧联系派出所,自己就跳起来穿衣服,喊着下面张晓明准备出警,这白鹭湾大桥他知道,就在柏庐收费站过去一点,是一座京珠高速公路上的特大桥,全长14.74千米,是南山段的关键性控制工程,主跨500多米,横跨湘水,连接两岸,上面两侧留有人工应急检修道,那边护栏也不算高,人确实可以翻过去跳到湘水里去。 那离水面少说有几十米!人跳下去,尸体都难找到! 而且现在又是这么黑冷的冬夜,徐文武感觉背后都沁出一身冷汗,这人估计是没了。 一下喽,张晓明已经听到他的呼喊,拿着钥匙在门口等他了。 他接过来,拉开车门,拉了警笛,一脚油门就钻进这冬夜之中,此时路上车流量已经相当稀少,这明天就是过年,没几个人会踩着这个点跑高速回家。 谁会想到还有人这个时候上高速来自杀? 不管了,赶紧过去。 窗外的景色往后飞逝,徐文武此冷静下来,倒也有几个疑问。 这以前派出所,跳楼跳桥的警情倒常见,因为东广本来就经济发达,甚至就是打工仔这个词的发源地,而那边打工人遇到难事,要不到钱,或者被骗什么的,经常就采取这种方式爬楼顶,爬大桥,一边喊着要自杀,一边让老板结工资,可以说,在那边这样的警情十有八九都跳不下来,大都是为了争取自己的权益的一次“表演”。 可这高速上面,又能“表演”给谁看? 想到这,他便问旁边的张晓明:“你们这路上,过去有没有这样的警?” 张晓明摇了摇头,说他都是第一次听到说有人在高速上跳桥的。 那就是了,想到这,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让张晓明给值班室打电话, 一接通,马上问起:“这报警人是谁?是过路司机报警么?” 那边赵凯旋正忙着联系救护车,听到徐文武的问题,一下有些忙不过来:“额……报警人没说自己身份,就说什么“他跳下去了”,哦……对!她好像说了一句跳下去的那个人名字,叫陈杰吧。” 听到这,徐文武马上反应过来:“那她知道这跳桥者身份,那就是有关系的啊!很可能人就是她带进高速公路的,起码是知情人!” “嗯,可能吧,我这救护车打过来了,我不和你说咯!” 说完,赵凯旋就挂了电话,徐文武心里一下更多疑问,但此时黑暗中,却无处寻问。 现场倒比他想象中的好找。 在往南的白鹭湾大桥上,一台面包车正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应急车道,旁边一个女孩子穿着羽绒服,正跪坐在地上痛哭,旁边再无他人,徐文武把警车停在后面,警笛调成应急模式,就和张晓明打着手电走过去。 徐文武靠近了现场,此时注意到这姑娘正是站在右边的人工检修通道,旁边就是只有一米多高的护栏,成年人可以轻易翻越过去,而下面正是黑夜里奔流不息的湘水,此时江风猎猎,吹得徐文武衣领不住翻动。 “姑娘,是你报警吗?” 这姑娘此时正脸色煞白,浑身无力的跪坐在冰冷地上,眼眶里满是泪痕,正张嘴喘着粗气,哭得浑身颤抖,像是随时要跟着跳下殉情一般。 徐文武一下急了,这没想到现场这人情绪也如此激动,搞不好就是两条人命。 他赶紧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慢慢走近道:“你先别急!放缓一下,有什么情况都告诉我,现在说不定还能救,我们已经联系湘水水警了!你自己先冷静!” 听到说人有救,这姑娘情绪慢慢缓和一点,强自咽下一股眼泪,红着眼眶对徐文武说:“我……我就看到他从这里跳下去的!这里!就在这里!” “好好,我们知道了,你说的这个跳下去的人是谁?” “呜呜……陈杰啊!就是陈杰啊!” “好,那这个陈杰和你是什么关系。” 徐文武一边问,一边悄悄打开执法记录仪,这时的问话是第一手的证据,很重要,他此时也已经走到这姑娘两米远的位置,有自信能保证这姑娘做傻事的话,一把就拉下来。 好在这姑娘情绪稳定了一点,听到这个问题,眼神有明显闪避。 “他就我一个朋友。” 旁边张晓明此时发问:“那你朋友这么晚和你两个人到这高速上来?” 他刚问完,这姑娘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眼泪刷得止不住了, 徐文武赶紧瞪了他一眼,堵住嘴不让他再说话。 徐文武心里暗骂这年轻辅警不懂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让这姑娘情绪激动了,赶紧扯开话题:“没事,先不说这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何小米。” “好的,小米,地上冷,你先过来吧!到我们车上坐下,冷静一下,我帮你叫了救护车了,你自己先别情绪激动,别有事。” 说完,徐文武就让张晓明扶着这姑娘到警车上去休息,特意叮嘱他什么都不要问,等之后再说。 这姑娘明显现在问不出啥头绪,还是先救人吧。 徐文武一边确定具体跳桥位置,反馈给救援部门,一边联系大队,汇报情况。 打了一大通电话后,救护车已经到了,他便登记了一下何小米的信息后,就让救护车先送她去医院了,这姑娘这一下失温加情绪失控,在现场反而是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忙完这一段,徐文武举着警用手电,往桥下照去,冰冷极静的江水,此时在黑夜里平滑如墨,只是浩荡地从桥下奔流而过。 徐文武算了一下时间,这报警到现场,大概二十多分钟,陈杰跳下去应该有半小时了,这样冰雪冬夜,那江水可是透骨寒,这冬天,人应该穿的衣服又厚重,地上又没有散落衣物,一沾水,沉得和铁甲一般,浮都浮不上来。 这人应该是没了。 今晚又要忙通宵了。 过了一会,水面上一束灯光从河口由远及近,在江面上来回穿梭、探索,渐渐地,那道光越来越近,变成一道灯柱,徐文武知道,那是水警的搜救船来了。 这边桥面上,也有一台警车开来,那是值班领导宋玉带着大队的支援警力到了现场,一见徐文武,就劈头盖脸地批评他为什么不做好安全防护区?这现场后面锥桶都没摆好,万一发生追尾事故怎么办?有没有考虑当事人的风险? 徐文武开始见大队领导来了,开始还有些安心,结果被这莫名的一顿批评,心里也顿时有些火气,但他还是压着情绪,回答:“报告宋教,这是一个跳河的现场,不是事故,又没占道,危险源不在后方来车,我就把车拉响警报,没来得及摆防护区了,而且,当事人已经送救护车上去了。” 没想到这徐文武当了站长之后,还敢顶嘴了,宋玉一下冷着脸,反问:“那你现在不摆防护区还有理了?高速警察执勤执法规范有说这种情况可以不说防护区吗?再说了,是谁让你把关键目击证人送医院去的!你材料问了没有?情况搞清楚没有!” 这话就有些找事的意味了,闪耀的警灯把徐文武的脸照射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他轻咬着后槽牙,想了半晌,回答道:“这防护区确实是我疏忽了,我道歉,但是当事人的情况很不好,情绪激动,她根本问不了材料,我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就让她先到医院去了”。 “你啊你……” 宋玉重重地给徐文武指了一下,就不再理他,转头带着胡成他们下去了,说是要沿着附近的河岸走一圈,看人是不是冲上岸了。 这边宋玉一走,张晓明才敢凑过来,他们警务站的辅警都知道徐文武之前得罪了宋玉,但没想到会被这样呵斥,一下都有些替他不值。 “徐哥,这宋教也太那个了吧,这我们到现场多快,那女的抖得要晕过去一样,还说我们救错了?” 没理手下的抱怨,徐文武竖起手掌:“不讲这个了,都是为了工作,再说,我们确实没摆防护,以后记得就是了呗。” 他眼睛此时盯着江面,那搜救船顺着他指示的位置,已经来回照了几圈了,看样子在这在冬夜的湘水里,要想找到这个陈杰,已然是大海捞针。 第一百零八章 心理锚定 - 铿锵 - 乌衣 冬天的夜格外难熬,但忙上就忘了时间,派出所那边也到了现场,来了一台猎豹警车,下来几个民警,是白鹭湾派出所的,涉及到高速上面发生的案件,他们一贯是能由高速这边处理,就让高速这边处理,可这种跳桥的警情,按道理,还是属于派出所管辖范围,毕竟死亡证明也不是高速这边能开的。 于是,这边派出所来了几个值班的老民警,向徐文武询问记录了一下情况,见是高速上跳桥下去的,也没怎么特别关注,就在附近走访看看。 徐文武自己在桥上沿路探查了一圈后,已经是后半深夜,手掌都冻得开裂发痒,只能先躲进车里,暖一下手脚。 张晓明这小子还算靠谱,徐文武没上车,他也没休息,此时一进去,猛地一脚油门,赶紧把火点上,空调开到暖风,两个人才算缓过一头来。 “徐哥,你说这个人什么还能找到么?” 徐文武看了看幽深的江水:“难,起码得等到白天,要水警他们到下游看看,如果浮起来,还能在下游找个全尸,入个土,不然估计就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家里人到死都看不到这个人,还折磨一些。” 听到这话,张晓明想到一张肿胀青紫的脸被水警拿长杠子撑出水面的场景。他缩了缩脖子,感觉一股刺骨寒袭来。 这时,徐文武的手机响了,是陪着宋玉下来的胡成打过来的,这位老大哥前面听到了宋玉指摘徐文武的全过程,此时倒也想安慰他两句,徐文武却说没关系,自己也是有没做好的地方。 “好咯,你能这样想也好咯,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好看,问你两句。” “谢谢胡哥关心。” 队里几个老民警里面,就数胡成对几个新警最好,徐文武也感念这份情,此时电话又进来了,居然是宋玉打过来,他忙不迭地接过来。 宋玉是打过来问他到达第一现场时的情况,徐文武回答完之后,又问派出所的过来没,他回答已经到了,也登记了。 听到这,宋玉如释重负:“到了啊!那我们撤呗,这就交给派出所了,反正就一个自杀,不关我们事。” 徐文武却有些犹豫:“宋教,我有个想法,我就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没那么简单,有刑案可能啊,你看啊,这我到第一现场时,那女的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整个人都完全崩溃的一个状态,就这样的情况,她居然把那个面包车双闪打开了?还来得及这个操作,还有心思记得做这措施?” 宋玉听到这,一下就不太耐烦道:“徐文武,你自己安全防护不知道做就算了,不能总是怀疑大家都和你一样没有安全意识啊,这人家可能是有这个习惯,停车时候,这顺手就把双闪灯打开了,再说了,这我上来前就查过了,这现场遗留的这台面包车,所有人是一个叫陈杰的,估计就是这个跳桥的当事人,这人、车、口供都对得上,也许是这个男的开的车,到现场停下后,按下双闪灯,这也正常嘛!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被宋玉这样一怼,徐文武一下是有些哑口无言,电话里,那个教导员见此时占了上风,继续说道:“你啊,别总以为自己是地方过来的,办了几个案子,就什么都往刑事案件上面想,总想着出什么风头,再说了,就算是刑事案件,那也不是我们的事啊!人家派出所都到了,这关你什么事呢?” 徐文武争辩道:“我不是想出风头,我是担心派出所没认识到这方面的情况,低估了复杂性,错过了线索……” “好了,我不和你讲了,你最后再告诉你,我们高速警察,就办我们自己的事,别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总想抢人家派出所的活?赶紧给我回路上去!” 说完,宋玉就挂了电话,刚刚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徐文武赶紧放手。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半晌没吭声,旁边张晓明见他这个样子,都猜到刚刚宋玉肯定没好话,也劝慰道:“徐哥,这反正不关我们事……那我们就回去呗?” 徐文武却沉着脸,没说话,过了几秒,才猛地一下放倒手刹,往前面开去。 张晓明见状,以为他是回站里去,便放倒副驾驶,眯了一觉,可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旁边人流熙攘,几台救护车停在旁边,竟然是到了一个医院? “徐哥,这是哪里?” 徐文武此时正一边在后排翻找笔记材料,一边随口说道:“这是南山第一人民医院门口了,那何小米就在这里,我过来问个材料。” “啊?” 张晓明没想到他还真没放弃,居然自顾自的又跑医院这边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搞明白了现在情况后,第一时间就疑惑道:“徐哥,我们这到医院来了,路上的事怎么办?这宋教不是让我们回去么?” 徐文武此时拉开车门:“我已经和队里说了,现在万一路上有事,请大队那边帮忙出一下警。” 听到这,张晓明一下奇怪道:“啊!那值班领导也答应了?大队那边有这么好?” 徐文武下了车,随口回答:“今天郝啸的班,请他帮忙看着这边情况,也就欠他一包烟的事……你赶紧的,别问了,跟我去问话。” ………… 何小米的病房倒挺好找,和前台说是昨晚高速这边送过来的后,护士就说在三楼留观室,徐文武还多问了一句:有没有民警过来找她问话,得知这姑娘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人来问过后,徐文武一下就更确定自己来对了。 这派出所还没派人过来取材料,明显的不够重视,幸亏自己这下过来了,再晚点,何小米这边的真实情况可能就问不出来。 不管这何小米和陈杰是感情纠葛,还是利益纠纷,总之这个材料都很关键。 心里想了几个版本的可能情况后,徐文武拿着笔录纸,到了病房,可一进门就发现不太对,屋里站着几个男的,其中为首的一个见警察来了,上来自我介绍: “我是何小米的老公,有什么事吗?” 老公!?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何小米居然已经有老公了。 徐文武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外表老实巴交,三四十岁的男人,和病床上一脸恍惚的何小米一对比,说两人是父女还更可信。 而且这老公在这里,那陈杰和她是什么关系? 但徐文武马上反应过来,这情况不对劲。 “我们是高速警察,昨天晚上何小米在高速上的白鹭湾大桥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我们要找她问下情况,你是怎么过来的?” 徐文武故意把事情说得含糊,同时仔细看着眼前男人的微表情,明明自己老婆大半夜的跑到高速大桥上,为另一个跳桥男人哭得死去活来,这样的离奇背景下,这当老公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怀疑神色,他说什么就是上面,一点都没有询问细节的欲望,反而显得有些紧张局促。 何小米老公叫吕峰,是典型的农村人,一听警察问起,就说自己是何小米打电话过来的,说她身体不舒服,过来照顾。也没有问到底现场出了什么事。 这屋里另外还有两三个男的,一问都是何小米的朋友,异口同声说是听说她进医院了,就过来看看。 这几句话下来,徐文武心里就有底了,这个事果然没这么简单,他马上对屋里几个人说道: “这边有几个材料要单独问下何小米,麻烦回避一下。” 听到这话,这当老公的也毫无异议,居然领着自己那几个朋友,就配合的退了出去。 旁边张晓明此时都凑过来小声说:“徐哥,这老公都有了,那跳桥的不就是……” 徐文武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其中有问题。 他把一个凳子搬到何小米的病床前,这姑娘现在已经恢复了,昨晚她情绪过于激动,已经近乎昏厥,此时虽然脸上还有泪痕,面容憔悴,但已经能够接受问话。 “我们是高速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下你……” “嗯。” “你和跳桥的陈杰是什么关系?他的个人情况……” 徐文武拿起执法记录仪,对着何小米摆在一旁桌子上,一边拿出笔录纸,刚酝酿情绪,开了个头,没想到这何小米居然直接就什么都讲了出来。 “他是我男朋友……”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徐文武听到这姑娘这么爽快的第一时间交代后,还是有些惊讶,接下来说的,更是让他有些感慨 不出意料,何小米和陈杰是婚外情关系,何小米说她是在商场卖衣服的时候认识了做奶茶店陈杰,之后双方产生了感情还发生了关系。 在持续了半年时间的情人关系后,何小米因为对家庭的负罪感,就向陈杰提出要结束这种关系,断绝往来,但陈杰一直死缠不放。 昨天晚上,他约何小米出来做个最后了结,本来已经说好了再也不要联系后,就开着他自己那台面包车,最后一次送何小米回家。 结果没想到,两人路上又开始争吵起来,陈杰还是不想分手,但何小米心意很坚决,两人开到白鹭湾大桥正中间的时候,逼她说要么继续在一起,要么他就从桥上跳下去,何小米以为他只是威胁自己,就还是没有松口,结果没想到陈杰居然真的就决绝地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就在现场哭了起来,报警了,你们就过来了。” 这笔录记录得很流畅,全程徐文武居然都没怎么发问,何小米自己将整个故事讲出来,完整流畅的几乎没有瑕疵。 等故事讲完,徐文武居然才开口询问道:“那当时陈杰是怎么跳桥的一个过程?他当时下车后有什么操作没有?就是一下把车停了,就跳下去了?” 何小米点点头:“对,就是突然一下停车,然后就翻过去,跳下白鹭湾大桥了。” “哦……” 徐文武看似漫不经心地把话记录好后,突然又问道:“我们到现场时,车子是拉好手刹,打开双闪,很标准停车的样式,停在大桥右侧的,那如果像你说的这样,这个面包车的双闪灯是谁打开的?陈杰都直接跳桥了。” 这句话,让何小米一下蒙住了,她没想到自己故事里还有这么一个漏洞,当即就紧张起来,忙不迭地解释道:“……可能是他当时按的吧,我前面可能说错了,少说了这个步骤,嗯……” 徐文武也没吭声,这一个小小细节,并没有太大的证据意义和指向意义,他只是投了一个标定表情和心理反应的锚定器而已。 而何小米果然原本完整无缺的情绪防线,露出了一丝惊恐。 何小米还担心徐文武会继续询问时,这位年轻警官却一下站起来,把笔录推到她面前说:“好了,你自己看下,这就是刚刚你说的过程,请你核对一下,如果有不一样的地方,可以提出,没有请签字按手印。” “好的……” 何小米没想到这么轻松就问完了话,她仔细对了一遍徐文武的笔录,和自己说的基本一致,便痛快地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们这边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把笔录收进提包,关了执法记录仪,领着张晓明往外走,一到门外,旁边的张晓明就拉住徐文武,低声对徐文武说:“徐哥,这……明显还是有问题吧,这桥上又没有监控,又没有其他目击证人的,这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跳桥了?虽然动机有,可是……你要不再问问?” 连这年轻人都看出来这事没那么简单。 徐文武却没有点头,只是看向不远处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窥探的吕峰。 “问她没用的,都是套好的话,关键在她老公身上!要突破的目标在那。” 第一百零九章 唇枪舌战 - 铿锵 - 乌衣 “啊!你是说?” 张晓明还想说什么,旁边吕峰已经局促地走过来了,他见这两位警官已经问完材料,想过来套个近乎,给两人递上两根烟。 徐文武虽然不抽烟,但牌子还是认得的,这两根都不是什么好烟,算是南山最便宜的本地牌子,他摆摆手拒绝了,这吕峰就自己点上一根,嘴巴微微张合,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让气氛有些尴尬。 “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这妻子大半夜在高速大桥上被救护车接回来,他一个当老公的,此时却连一点问题都不问,反而在问警察为什么问完材料还不走,这已经明显的有问题了,但徐文武也不吭声,就点点头,让他好好照顾何小米,就领着张晓明离开了病房。 一出门,他都能感觉身后的吕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电梯里,张晓明问:“徐哥,你是不是怀疑这个吕峰啊?” 徐文武点了点头:“嗯,这男的情绪和表情都太稳定又太奇怪了。” 张晓明被他话里的矛盾点给逗笑了,问:“这太稳定又太奇怪是什么形容词?” 徐文武脸色却殊无笑意:“你想一下,自己老婆半夜在高速上,被救护车送回来,现在警察上门问话,他都毫不意外,也不问什么事,还开心地给我们散烟,这不奇怪么?除非他很清楚自己老婆发生了什么事。” 张晓明也一下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徐文武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此时电梯也已经到了,周围的人流也一下涌了进来,等出了电梯后,到了一个僻静的拐角,他才说道。 “吕峰绝对有问题,很可能陈杰跳桥的事,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总之,这事都有他杀的嫌疑,但现在派出所那边完全没有重视,得想办法!” “那……” 张晓明还想问徐文武为什么不当场给吕峰把材料做了,却看到徐文武直接拿出电话,一边问他:“白露塘派出所电话多少?” “我看看通话录啊……这个,有了0354——34823110。” 徐文武马上拨了过去,说自己是昨晚在白露塘跳桥自杀现场的高速警察,这边有些线索要移交。 那边接警员似乎刚睡醒,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徐文武马上把这边的情况,还有案子的隐情都和那边报了过去,他最后还连问派出所这边什么时候能过来医院这边把嫌疑人带走采口供。 “……这边起码有四份笔录要采,特别是何小米的老公吕峰,我看有重大动机和嫌疑,而且他这个明显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你们一定要快!今天是我们高速警察问话,他已经明显有些准备了,到时你们怕要多带点人,还要以防万一,怕他狗急跳墙!” 徐文武絮絮叨叨提醒了几句,那边只是随口应答下来,反问他这些猜想有没有什么实证?“……那倒还没有,我就是个人感觉,这个吕峰情绪太不自然了,加上现场……” “呵。” 徐文武的话被那边的一声嗤笑直接打断了,虽然笑得很轻微,但还是一下被他听到。 他按捺心里的不悦,反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这边也有事,没办法替你们盯太久?” 这一问,那边接警员只是淡淡道:“你不用盯啊,我们这现在所里办案的都上专案了,队所里没人,现在没办法问话,等下来再说吧。昨天都是社区的同志去的那个现场。再说了,我也听人家老同志回来说了,这案子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应该就是个跳河的,太常见了,你们高速平时没怎么处理这种吧?也太敏感了……”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再也按捺不住情绪,争辩起来:“兄弟,这我以前也是搞公安的,这有动机,有嫌疑的,怎么就是我敏感了?你们不能这个态度啊!” 被徐文武的诘问,那边的接警员也一下起了情绪:“什么叫我们不能这个“态度”?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说,你们要重视……” “我们怎么不重视了?你知道这湘水沿岸一年多少跳河的吗?” 这边见再说下去,就会吵起来,徐文武也只能再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挂断后,他还在那有些情绪,这派出所看来已经形成惯性思维了,很可能会漏过关键线索。 不行,得找刑大。 既然要联系刑警那边,还是得领导出面。 想到这,他又给李钢拨了过去。 李钢这几天难得休假,此时接到徐文武电话也很惊讶,没想到这小子上来就请他帮忙联系南山刑警这边,说有个重案线索,需要移交。 “今天不是宋教的班嘛?你和他讲啊。” “李大你不是和地方熟悉些嘛,我就还是想和你汇报下。” 李钢听完徐文武到汇报,一下也警惕起来,这样说,这个案子确实有重案嫌疑,但毕竟今天不是自己主班,还是提醒道:“那你还是要和人家宋教汇报一下,按程序来吧。” 徐文武回答:“今天凌晨在现场的时候,他就不是很想把这案子往复杂想,都不要我接手,这现在我自己跑医院来了,还说要找刑大,那他肯定不同意,这事又不能耽误,再耽误材料就更难做了,还是请李大直接帮忙联系吧!” 听到这,李钢沉吟片刻,他和宋玉两个人搭班子以来,一直就尿不到一个壶去,宋玉人年轻,想法多,总想着虚头巴脑的,想出快成绩,凡事都想争个名堂,好趁着年龄优势,早点上去,做事有时没见个分寸。而且总隐隐有些地方不太对付,特别是在团队里几个人上面,显得泾渭分明,像综合的几个,他就死死捏在手里,一点亏都不让吃,但对于徐文武这种,明显更听自己话的,态度就显得冷淡许多。 只是今天这事也确实很急,既然如此,干脆就先特事特办吧。, 想到这,李钢点点头,答应马上就联系南山市刑警大队那边,请刑大出面,把吕峰几个人按刑案嫌疑人带走讯问,但他嘴上还是留了余地,特意指示徐文武,还是要和值班领导汇报。 徐文武草草答应,这边挂了电话,只能给宋玉打了过去。 没有猜错,听到徐文武此时已经在医院问材料,有了新的猜测,还要把案子移交给刑大时,宋玉明显就有些不高兴,他严厉说道:“徐文武!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现在是高速警察总队的民警,不是你以前东广公安局的时候了,你现在这样,还没有一点确凿线索的情况下,抢人家派出所的职责,还直接上报刑大,人家派出所怎么看你?我们以后和白露塘派出所还要不要联系走动了?” 徐文武听到这,心里就一嘀咕,确实这案子现在没有任何指向吕峰的实证线索,也没有任何明显迹象,按一般立案原则来说,达不到立案标准。 可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担心派出所那边会忽视这个案件,把这事放过去,所以才想着让李钢以南山大队领导的名义,越过白露塘派出所,直接联系刑大那边,那这案子才有水落石出的机会。 “我知道我们和辖区派出所的关系重要……但是这事总不能不管吧,这如果再晚一点,证据灭失了,口供都串严实了,那这人不就真就白死了?” 宋玉:“不是……你还根本就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这不管是不是刑案,是不是那女的老公把这个当事人弄死的,总之,这都不是我们的职责!你明白了吗?这你一个高速警察,你就把我们高速上面的事弄好就可以了,你整那些有什么用?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猜测,不管对不对,到时流传出去,那人家陈杰的家属都会借机发难,派出所到时给不了说法,人家就围刑大,围住市政府,甚至围我们南山大队来!那你怎么办?到时我们就说,这都是你的无端猜测嘛?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宋教导员的语气尖锐犀利,徐文武一时间确实不知道怎么回话,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确实现在体制内全面追责制的情况下,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恨不得不沾事在手上,像自己这样主动揽事的,确实太少了。 可徐文武心里还是不服,他一直有个理由,这难道就因为不是自己的责任,这案子就不管了嘛?一个他杀案件,就这样放过了?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他吞了口口水,顿了顿,还是选择直面怒气冲冲的宋玉。 “宋教,我不认为因为怕担责任,就能白白坐视一条生命的死去……” “哎!停停停,你先别给我煽情了。” 徐文武还没说完,就被宋玉一句话给打断了。 “徐文武,我现在不是让你渎职,知道么?我是说,第一个,这个案子没有任何明确线索证明这个老公有问题,也没有任何实证,是不是?” 虽然徐文武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除了自己的经验和判断,这个案子现在确实没有任何指向吕峰的证据。 “是的。” 听到他的回答,宋玉这一下更得意了:“那就对了!第二个,这个案子按程序,是不是应该归白露塘派出所管,对不对?” “也是的,但是……” 徐文武刚想辩解,又被宋玉打断道:“等下!你先别和我争!我就说一个观点:这人家派出所立不立案、重不重视,移不移交给刑大,那都是白露塘派出所自己的事,就算后面证实是个刑案,那也追人家派出所的责任,和我们毫无关系!但现在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越过人家内部的组织程序,绕过派出所,移交给刑大了,你什么意思?人家白露塘派出所到时怎么看你?” “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样,你怕是想出风头想疯了吧,反正,这个案子别给我再整幺蛾子了。” 徐文武见状,只能咬着牙,顶了回去:“宋教,既然你提了两点不要我管的理由,我也提我的想法可不可以?” 宋玉冷笑一声:“可以,你说。” “第一个,我现在是南山警务站站长,上次总队领导到警务站来督察,后面刘总他们还都提出一个观点,让我们南山警务拓宽思维,打开渠道,争取把我们警务站打造成涉高刑案打击的前沿基地,我们朴支还同意了的,李大也做了表态的,现在既然如此,那这现在有涉高的刑案,那我多管一点,是不是不越权?是不是师出有名?” 听到徐文武拿刘总和朴支来压自己,宋玉这下就觉得窝火,这上次副总队长刘晨到警务站督察调研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这刘总对警务站这边的成绩赞不绝口,后面连带着朴鹤这边都给予了高度肯定,说要把南山警务站打造成枫桥式警务站和刑案前沿阵地。这段时间,还让综合中队这边,给警务站报立项表,看起来真会有大动作。 想到这徐文武刚来才多久,这一路立功受奖就几乎没停,连带着还以新警身份,就任命了这个警务站站长,这速度已经算是令人咋舌了,连带着南山大队人人都把徐文武看作潜力新人,本来这都是好事。 但偏偏这“潜力新人”一来南山,就拒绝了自己的提携之意,明显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现在还拿上面领导的话来压自己? 宋玉心里不悦,但嘴上也只能承认这确实不是越权。 “呵,好,可以,这一点我认了。” 听到这,徐文武松了口气,他又继续说道:“第二个,至于没有实证的事,请宋教放心,我马上回站里,回大队就开始调查,我相信现场肯定有遗漏的实证,我相信自己会发掘出来,这个立案标准肯定够得上。” 听到他这么有信心,宋玉还想嘲讽两句,这时旁边值班员却递过来一个电话,说是南山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要找今天的值班领导。 他放下徐文武的电话,接过值班电话,可他听完那边的说法,整个人脸色都彻底阴沉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破案 - 铿锵 - 乌衣 宋玉接值班电话时,这边的电话没挂断,徐文武听到说是南山市刑大那边打过来的,当下心里就一沉,知道大事不好。 果然,宋玉那边的语气十分不善。 “你什么意思啊?徐文武?刚刚南山刑大那边通知,说有个线索已经移到他那边去了,过来找我们大队核实,是你往那边报的吗?” 徐文武不得不承认,这确实自己为了抢占时间,前面就和李钢汇报了情况,没想到宋玉此时情绪如此激动。 “那你还和我说干什么?你都先斩后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这边也不听徐文武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旁边一脸懵逼的张晓明,表情讪讪地望着徐文武。 “哥,刚刚宋教是不是发脾气了?” “哎,算了,早知道会这样了。” 徐文武收了电话,他知道自己越过宋玉,直接上报刑大的这下是完全得罪了这位年轻领导,但现在不该是想这些的时候,关键是得尽快找到能指向吕峰的实证。 不过越级上报确实还是有效果的,刑大这边动作就快很多,没一会就有民警和徐文武联系上了,问了下具体情况,听到说有他杀嫌疑,还有动机,人就在医院,那边马上就说现在派人过来。 没等多久,刑大的一个副大队长就带着三个人到了现场,和徐文武联系上,问明具体位置后,二话不说,就领着人往楼上去了,没过几分钟,吕峰和何小米两夫妻,连带着吕峰两个朋友,四个人都被一溜带进来刑大的福特全顺运兵车里。 上车前,吕峰和何小米脸色阴沉,只是低头跟着民警走,和一旁注视的徐文武连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兄弟,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这事啊,我看八九没得跑,但这边还有个忙想请你们帮一下。” “请讲。” 南山刑警大队的这位副大队长姓周,头顶微秃,样子十分老练,他一开口,徐文武就猜到要帮什么了。 “我们想请你们,把沿线的监控卡口调一遍,看看这何小米到底是和那个受害人怎么上的高速,看有没有线索。” “没问题!” 其实这事,不用刑大那边请求,徐文武也准备去找下实证,这边移交完,他便领着张晓明往站里回去。 上次在刘副总队长提出建设南山警务站的要求后,朴鹤也给南山大队增添了不少立项计划,可那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站里现在还没有一点变化,徐文武便干脆从现有的东西开始要起,直接找支队要了高速管理处监控视网的账号。 南山大队辖区这段高速,十个摄像头里面,有九个是高速管理处的摄像头,不管是ETC卡口,还是龙门架轨迹的监控探头,那都比高速警察这边的非现场违法抓拍探头要密集得多,而且数据库,IU设置,查询便捷度,都远不是高速警察这边的几个小设备所可以比拟的。 毕竟人家高速集团才是真正的金主,有钱单位,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差钱,一出手就不是高速警察这边小打小闹。 而这个账号也很珍贵,整个支队只有一个,平时大队查询还是借的支队账号,现在警务站这新增的一个还是朴鹤亲自向燕南高速管理处协调,给南山警务站开了这个权限。 跑回警务站,徐文武马不停蹄地点开电脑,输入陈杰遗留在现场的那台面包车,很快,整个高速上的路网轨迹就清晰出现在眼前。 这台南D车牌的面包车,确实如何小米所说,当晚只有一条上高速的监控记录,就是送何小米回家,中途跳桥的那条,徐文武选择了白鹭湾大桥最近的卡口照片点开,这是一个龙门架的ETC轨迹探头,从上往下俯拍的视角,里面车头的照片很清晰,一个面容清瘦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室前面,旁边坐着何小米,赫然就是这对情人。 “哦,这个就是陈杰啊!” 张晓明和白宇趴在桌子上,端详了起来。 “确实长得可以哦!那比何小米老公长得好看多了,起码像个大学生,唔,有点像晓明你呢,哈哈哈……” “白哥,你别拿死人开我玩笑啊,这个……” 徐文武白了两人一眼,这不务正事的两人才收敛起笑容,装模作样的也研究起来。 “那这看样子,那女的没说谎啊,这车上就他们两个人啊。” 徐文武也沉思起来,他原本以为这个小米老公很可能也在这面包车上,甚至极端一点,开车的就是吕峰,陈杰上高速时就被控制在后排了也说不好。 可目前来看,这照片上车里就两个人,没看到吕峰的身影,那他胁迫陈杰跳河,也就不存在空间同一性的关系了? “不,不一定,这个探头角度不够完整。” 徐文武自言自语般地解释道。“这龙门架的俯拍探头只拍清了车头,这车厢、车尾都看不到,里面说不定有人在后面坐着,甚至蹲着,那样也能胁迫到陈杰。” 张晓明疑惑道:“那这高速上的探头大部分都是俯拍探头,那不都看不到车后面的情况?” 白宇突然想到一点,连拍了一下桌子:“还有一种可能拍得到!” “哪种?” 徐文武也一下焦急询问,白宇却不答话,而是从检索表里点开了“南山收费站入口、通道三”的文件夹。 图标载入间,白宇才解释道。 “这个!你看这个,这收费站的探头都是缴费取卡时的探头,离得近,都是平拍,一般就能清楚看到车后面的场景……啊!” “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图片已经载入完成了,当时陈杰这台面包车上高速的画面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只见在开车的陈杰和副驾驶的何小米身后,在面包车的后排座位上,还有两个黑影并排坐着,虽然这探头不甚清楚,但徐文武还是能从那个身形、头像辨认出,那就是何小米的老公吕峰。 “就是他!果然真的跟着陈杰的车上高速了!” “对!另外一个样子,今天在医院也好像见过,应该就是吕峰的其中一个朋友,他们两个人压着陈杰上的高速!” 徐文武这下见到实证,一下感慨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问题,就是吕峰和他的朋友,挟持着陈杰到了桥上,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陈杰掉下湘水!然后他们就落荒而逃,把何小米留在现场,演出这番两人出来分手,男方不愿分开,最后跳河的“苦肉计”。 “玛德,那这很可能是杀人案啊!这大冬天过年的,谁没事到高速公路上来啊!这抛尸杀人都没人知道!如果不是徐哥你坚持,说不定现在都按意外和自杀处理了!” 说到这,张晓明一下也佩服起徐文武到坚持来,刚开始看到徐文武为了这个案子,不惜得罪宋玉,都要想方设法的移交到刑大,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为了一点渺小的可能和大队的二把手把事情搞僵有什么意义? 但现在张晓明一下服了。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那我们现在马上给刑大报过去?” 张晓明一下激动起来,旁边徐文武沉吟了片刻,想到一个关窍,确实需要和刑大那边沟通,便马不停蹄地给那位周副大队长打了电话。 听到说这边发现了吕峰和他朋友,涉嫌挟持陈杰上高速的照片,那边也激动起来,他们正分别对吕峰这几个人进行问话突破,现在正愁撬不开嘴呢,这一听到徐文武有实证过来,一下就兴奋起来,知道关键钥匙来了。 “对了,周大,我们这边也需要你那边帮忙提供个数据,你帮我问下,就是吕峰一起的那个平头的朋友,他驾驶证号码多少。” “驾驶证?你怎么知道他有驾驶证?” 这位周队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替徐文武把资料找过来。 警务站这边从内网系统输进去,这个小平头果然有驾驶证,还从他名下找到了一台起亚小轿车。 “吕峰他们逃离现场的时候,应该就是通过这个朋友接送的!当时我们到现场,不就只有何小米一个人了嘛,应该就是陈杰下河之后,吕峰他们慌了手脚,就急忙叫他这个朋友来接,这才逃离了现场!” 果然,徐文武用这台起亚小车车牌在系统里进行查询,两条进出的轨迹一下弹了出来,按时间推算,正是把陈杰弄下河之后,接送吕峰的过程。 现在人、车、轨迹、时间、空间、动机全部都对得上了,徐文武这下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办案子最刺激的就是这将破未破的时候。 他赶紧把这边的资料给周队那边发过去,那边正在突破口供的紧要关头,这吕峰和他朋友早就订立攻守同盟,口硬得很,刑大这边半天也没有突破,正愁没有实证的关口,徐文武这两张照片,一下就把这固若金汤的堡垒给炸了个粉碎。 在高速警察这边的卡口照片传过去后,吕峰总算扛不住了压力,最终吐露了实情:原来何小米和陈杰的婚外恋越烧越旺,这大过年的,两人还通过平台软件互诉衷肠,结果这天,被吕峰一下看到了何小米的聊天记录。 这下东窗事发后,吕峰先打了何小米一顿,而他也没打算放过陈杰,这天晚上,老张找了他的一个朋友,两人逼着何小米把陈杰约了出来,在南山见了面,吕峰想要大打了陈杰一顿,还准备逼着陈杰出 20万的精神补偿费,可陈杰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钱,当时在市里有事不方便继续动手。 两人商定一下,觉得学黑帮片里的镜头,到悬崖、废弃工厂之内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僻静场所,威胁陈杰一番,一方面方便继续殴打,一方面也好逼他拿钱出来。 想到这,两人就想到这年关时候,又是这么大冷天,高速上一定方便施暴。 便决定到高速上找一个地方,于是,两人押着陈杰和何小米,逼着陈杰开车上高速,到了这白鹭湾大桥,吕峰见环境适合,又能吓唬陈杰一番,就让陈杰把车停在了桥中间,要求陈杰拿出钱来,不然就把他丢下桥去。 被打了一天又面临生命威胁的陈杰此时已经濒临崩溃,此时无处可逃,想来想去,干脆当着他们的面就跳下河了。吕峰这下见逼出人命,一下也慌了,赶紧打电话叫来另外一个朋友,赶紧开车上高速把他们二人接走,又编了之前何小米说的那个故事,把她独自留在了现场应付警察。 这就有了昨晚的一整个过程。 徐文武听到这完整版的案发全程,已经是这天晚上了,那边的周大此时叹了口气:“妈蛋,这姓吕的王八蛋,这现在人尸体都没找到,现在虽然人是认了,估计后面还有一堆事要搞,水警那边估计也要骂娘了,这大冷天的,水鬼都不好下河,沉底都没办法探,真是烦死人。” 徐文武笑了笑,他很清楚这样的杀人案子,如果找不到尸体,那这案子就一直结不了案,很长一段时间里,陈杰这个跳桥案,都要挂在南山刑大的案头上,特别这个案子现场又没有视频、没有目击,现在没有发现受害人尸体,只是有几个当事人证供,那远远也定不了案,也一直开不了庭。 而且,现在吕峰所说的,也只是口供,到底是陈杰自己忍受不住压力,还是被他们胁迫跳下去,甚至是被杀了后扔下去?都一下无法说请,但徐文武只知道,这事总和吕峰脱不了关系了 “而且现在那个女的已经完全疯了,完全崩溃,整天整天的在抽搐哭泣,已经移回医院了,现在正派人守着,这个事啊,哎,还是谢谢你们高速,不是你们发现这个关键照片,那估计就真会按无头案办了。” "没事,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以后多加强沟通,我们这边现在也在搞刑案打击的前沿基地,涉高刑案这一块,以后有不少合作机会嫩,到时请指教"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许愿 - 铿锵 - 乌衣 ………… 过了几天,徐文武总算有了两天假,问老妈想去哪里玩,这又还没出节的,樊晨说哪里都不去,先把该拜的年拜了,徐文武说这就两天假,回来晃一晃就又要回去上班了,拜年也拜不完,干脆先带她出去转转。 想到这,樊晨干脆说:“那要不去南山烧香吧,你考上后,我都每年还愿的,这年头刚好是观音菩萨过生的日子,好日子,刚好过去拜拜。” 徐文武想了想,也点头答应。 南山作为五岳之一,是千百年来的文化名山,三教汇流的圣地,5A级景区,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求签许愿,都说这里的菩萨特别灵,有求必应,有应必答。 每年要接待海内外上亿游客,更别说东溪省本地人了,几乎大半个东溪省人,每年都要来南山一趟,登南山旅游观光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在大庙烧香许愿。 而作为燕南人,徐家却是个例外,徐文武印象中很少来这,第一次还是自己警校毕业,考公务员的时候,徐文武当年毕业考公务员之前,樊晨特意带着他过来许了愿,结果高分考上,这后面就几乎是徐家每年的固定项目。 特别这边的说法,许愿成了后,要还愿三年,以前徐文武在东广,来的倒少,都是母亲樊晨每年都过来代为还愿。 这今天难得听儿子说有假,徐母一下就想着干脆先把这件事办了。 “那我过来接你?” 徐文武电话里问,徐母却心疼儿子辛苦,说自己从燕南坐汽车到南山汽车站,到时在那边汇合就好,让徐文武少跑一趟。 他本想说这有什么难跑的,可架不住母亲的强烈要求,只能答应下来,想来倒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听到母亲买好票出发了,徐文武这边安排好站里的工作,就开着自己的五系往南山汽车站赶。 路上,他问了下老妹最近怎么样,徐母却说这个妹妹最近越发叛逆,过个节连家都不回,说自己要出去旅游过节,和一帮同学去川西当背包客了。 想到那个从小和自己大相径庭,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老妹,徐文武只能嘴角苦笑。 从警务站到南山汽车站倒不算久,徐文武在门口等了一会,顺手买了点零食、矿泉水,这边老妈的汽车就已经到了,他接上母亲,担心她晕车,特意让她坐在后排。 “那我们现在过去呗。” 徐文武看了下时间,此时正值上午十一点多,想着反正今天又不是爬山,主要在下面大庙烧香还愿,这完全来得及,甚至可以出了风景区,在南山市里吃个饭。 “嗯,好啊,你今天没事就好,我就怕担心你工作。” 徐文武笑了笑:“这机器人都总有停机检修吧,我这又连上一个月班了,放两天假也应该啊。” 此时小车沿着新修的景观大道,往景区开去,他看了一眼后面反光镜,樊晨心情明显不错,坐在儿子的新车上,想着以后工作也近了许多,总算一家人能安平幸福地过日子了,樊晨心里一动,开口道:“你知道我今年要许什么愿不?” 知母莫如儿,徐文武听到这个问题,就不想回答,无奈樊晨连问了两次,他才苦笑说:“不就是要菩萨保佑,给我牵根姻缘……” “哎!我崽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就猜对了!” 徐文武心里暗笑:这话题天天提,日日念的,还需要猜么。 他刚说这事不用急,手机一下响了起来,看到那个来电号码,徐文武脑袋都是一懵。 不会真这么巧吧! 此时正是莫小妙打电话过来,他犹豫了片刻,由着电话响了一通,还是决定挂断了。 “谁电话啊?你怎么不接啊?” 徐母看出了他的异样,有些奇怪道。 “哎呀,又不是什么重要电话,推销的吧……” 他还没说完,那边这大小姐,又一下打了过来。 徐文武准备再挂断,这后排的徐母一下指着他说:“接了,有什么不好接的嘛!” 无奈之下,徐文武只能按下蓝牙通话,那边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声音道:“怎么前面不接我电话啊!你在哪!” 莫小妙的声音清脆响亮,后排的樊晨开始还奇怪这人是谁,后面一动心思,瞬间乐开花。 看来自己这儿子已经背着自己谈了一个女朋友了! 此时只有徐文武恨不得把脸塞到后备箱里去,他只能咳嗽两声,回答道:“咳咳……我在有事呢,说,什么事。” “有什么事?这么急吗?你到底在哪!” 徐文武知道这姑娘性格是火急火燎,越是这样鬼鬼祟祟,她越怀疑,甚至马上就是一个视频定位发过来,那就更麻烦了、 “咳……我在往南山大庙的路上,我今天有点事。” 听到这,那边莫小妙一下乐得跳起来般:“那太好了!我就在南山高铁站这边!我今天返校!我正准备叫你接我呢,现在还早啊,刚好也顺便去大庙逛逛,我还没去过南山呢!你赶紧过来接我吧,我十几分钟就到站了。” “啊?!” 徐文武一下想起来,这姑奶奶好像是说今天就返校了,可自己前面都没怎么记得这件事,没想到这恰好今天撞上了? 他看了一眼后排的老妈,此时樊晨正不住点头,示意他让这姑娘过来,刚好见见儿子这女朋友。 可徐文武哪里想过会发展到这一步,当即就拒绝道:“不好吧,我今天有事额,又不是去玩,下次吧,今天我先……” 可他话还没说完,那边莫小妙就炸了起来:“你什么事呀?有比我还重要吗!这我就在旁边你都不接我?凭什么?赶紧的!别废话了,等下我出站后,在二楼出口没看到你的话,你就死定了!” 说完,莫小妙就挂了电话,徐文武一脸尴尬地看向后面反光镜,后面老妈脸色笑得和朵花似的。徐文武只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怎么了” 见他丝毫没有减速掉头的迹象,后面的樊晨都忍不住问道:“不是去接那姑娘吗?” 徐文武嘴角抽搐地扯出个勉强笑容:“妈,这个是我一个接触的姑娘,都没正式表白的,两个人都还是互相熟悉中,这今天再带上她,不方便吧……”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方便啊!赶紧去接啊!” 徐文武本想拒绝,可母命难违,只能听话一甩方向盘,掉头往南山高铁站那边开过去。 这一路上,徐文武感到心理活动堪比公务员面试,紧张得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情况。 等下怎么和莫小妙介绍? 说这是我妈,虽然我们还没有表白,没有确认关系,才接触不到五次,但今天咱们就顺便见家长了? 倒是徐母在后排坐着非常开心,她双手合十,不住喃喃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也太灵了,庙还没进,香还没烧,这心愿已经达成了……” 到了高铁站二楼,徐文武老远就看到穿着粉红色外套,头戴一个猫儿形状可爱护耳的莫小妙,他心情复杂地把车停到她旁边,这姑娘一下看到,飞快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身子就往他那边一靠,手就直接往他脖子里伸。 冰冷的小手冷得徐文武一缩脖子,开口的介绍都一下忘了,这姑娘倒是撒娇道:“你想我没有?这都半个月没看到我了?你难道不想我吗?你怎么了?你指什么?” 莫小妙顺着徐文武的手往后一看,只见一个年纪看起来挺大的阿姨正坐在后面,她一下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地望向徐文武。 “咳咳……这是我妈。” “啊!” 莫小妙这下差点尖叫起来,好不容易一捂嘴,才避免了自己的形象毁于一旦。 “阿姨好……” “你好,你好。”徐母这下乐得开花,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姑娘。 “这是……莫小妙,她是我们辖区柏庐镇上的小学老师……” 徐文武吞了口口水,这边紧张地介绍起来。 “老师?老师好啊,工作稳定……” 樊晨听到这姑娘的工作,第一印象就还挺满意的,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模样不错,工作也稳定,配自己儿子还是配得上的,这警察找老师,不是黄金搭配嘛! 徐文武完全没想到老妈都已经在盘算这职业搭配来了,只能面容苦笑地往前开去,而旁边的莫小妙伸手悄悄捏了一把他的大腿,低声嗔怪道:“你妈妈今天也去烧香,你怎么不说啊!” 徐文武挤出一脸无奈表情:“大姐,这我说了有事啊!是你硬要来的,而且我刚想解释,你又挂了电话……” “那你……” 莫小妙还想掐几下,但此时人家母亲就坐在后面,她也不好再上手,只能挤出鬼脸:“那你刚刚也不提醒我!这一上车,我说的话人家都听到了……” “那你也没给我机会啊,这一上车就直接靠过来了。” “那……哎,死了死了,这第一次见你妈,我刚刚也太丢人了……” 莫小妙此时脸红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就是个透明人,倒是樊晨对她很感兴趣,不住在后面问她情况,一下问她哪里人,一下问她在南山多久了,有什么想法。 听到莫小妙说是隔壁省的,樊晨就一下有些担心起来,莫小妙家乡的彩礼出名的贵,起步就是20万,这要是大开口,自己家里哪里去凑这么一笔钱。 “那你家里有几口人啊?噢,有个妹妹啊,那她出嫁没有啊?我听说你们那边的习俗……” 徐文武越听越尴尬,生怕老妈直接问人家这彩礼怎么要了,这自己和莫小妙连正式男女朋友都没确定,讲这个是早的有点过分了。 想到这,他干脆往前作势一指,转移话题。 “看……马上到大庙了!” 此时,转过一个路口,车前果然一片连绵山脉映入眼帘。 南山景区主要分两部分,主体是五岳之一的南山,风景奇秀,峻极天穹,是观景胜地,朝观日出,夕观云海,冬赏雪景,春有雾凇,山上还有祝融庙宇,香火旺盛不绝。 山下的另一大景点是南山大庙,号称江南最大的古建筑群。有“江南第一庙”之称,大庙佛道共存,南面为八个道观,北面为八个佛寺,自古就是旅游胜地,香火常年不息。 大庙已经到了。 徐文武找了游客中心旁的公立停车场,把车停好,就打开车门扶老妈下车,这边莫小妙也一改之前的蹦蹦跳跳,尽量淑女地慢慢下车。 此时正是大庙景区的烧香旺季,一片人山人海,香客接踵而至,栉比相连。 三人走在景区步行街上,徐文武虽然来得不多,但此时也只得领头,带着两人在这个店子看看,那条街逛逛,他指着两旁络绎不绝的香店,给第一次来的莫小妙介绍南山的烧香攻略。 “这大庙旁边十家店铺,九家是香店,别看这些店装修都一般,卖的这些香火也做工粗糙,可南山作为著名寿岳,烧香拜佛的胜地,全世界都知道这里菩萨灵验非常,来这的旅客都是为了求个心愿,这烧香拜佛的钱是最好赚的。一柱普通点的香火搭配点供材成本不到十块,游客一问,起价就是88元,还上不封顶,你想想利润有多大?不然你说这南山风景区一年大几十亿的旅游收入怎么来。” “哦,这样啊。” 在徐母面前,莫小妙不止动作轻柔许多,连说话声音都温柔太多,徐文武听了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还以为自己带错人了。 “你没事吧?感冒了?声音这么奇怪?” 虽然被这家伙挤兑,莫小妙还是勉强保证笑容,趁没人时候,右手给他又掐了一下:“徐文武,你给我等着哦,晚点收拾你。” 三人打闹间,已经到了一家香店门口,莫小妙见这家装修得挺精致的,就用普通话问老板,请香多少钱,这老板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看你是全家求,还是个人求,个人是388一注,全家是588一副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丑媳妇见公婆 - 铿锵 - 乌衣 “这么贵!” 莫小妙一听这个数,就有些咋舌,但此时在喜欢的人面前,又不好退缩,便拿出手机,打开付款码,刚要问店主是我扫你还是你扫我,却被旁边的徐文武给一把拦了下来。 她误以为是自己这个“准男朋友”要替自己付,刚想说没事,自己来就行,却看到徐文武上前,用一口标准的南山话和店家沟通起来。 “老板,都是几裹本地人咯,嘛喊裹高啦,便宜点几咯!这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就南山青松乡金树嘴那边裹!” 听到徐文武讲南山话,又看他笑容可掬,主动递上一根烟,这虽然是烧香旺季,但南山大庙前的香火铺何止百家,自己这价格没看上,转头换一家那是分分钟的事。 想到这,这店主啧了一声,点头道:“那好咯,那你自己选价位,到时我给你们配香。” “可以啊!你就给我们配三副88的就可以了。” 店主答应起来,就转头到里面配香去了。 莫小妙看到这,拉过徐文武,小声问:“哇。这怎么你一下就砍了这么多?这香火不会不一样吧?” 徐文武笑了笑,低声说:“没事咧,这请香都是请个心意,你不管选588,还是88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一注普通点的香火搭配点供材成本不到十块,游客一问,起价就是388元,还上不封顶,你想想利润有多大?不然你们说这南山风景区一年大几十亿的旅游收入怎么来,特别是听到你们这些讲普通话的,那都是给你们推荐最贵的。” 莫小妙听完吐了吐舌头:“难怪说这烧香拜佛的钱是最好赚的。” 说话间,老板从里面折回来,拿出个纸袋,里面是配好的成套香火,一副里面有高香、祈文牌,都用黄纹纸袋兜好。 三人在祈文牌上写上香客姓名、贯籍和所求心愿后,就已经算是完成准备了。 写心愿时,莫小妙早早写完,偷偷凑到徐文武旁边,看他求的是什么,见上面只有阖家幸福几个字后,她心生不快,问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还能忘什么呀。”徐文武逗了逗她。 莫小妙嘟起嘴:“你说呢!” “那我先看下你的!” 徐文武干脆一把抽过她的祈文牌,笑着去看上面写的心愿。 “还给我!” 莫小妙抢夺不及,一下被他拿了过去。 “唔……” 徐文武只见莫小妙的祈文牌上写着“和呆子每天开心,笑口常开”几个字,心里一暖,目光往下一看,一下又笑了起来。 这姑娘不只是写了自己的姓名和籍贯,甚至还留了住址和电话。 让他实在是绷不住了,便取笑道:“你这写得也太全面了吧!你是怕菩萨找不到你人啊,这还连住址电话都留上来,你当这是点外卖啊,哈哈,要不要把快递单号也给你填上去。” “要你管!” 莫小妙一通粉拳砸徐文武身上,两人打闹得前仰后俯,旁边徐母瞪了徐文武一眼:“别拿菩萨开玩笑了”,两人这才收手。 买好香,三人出门往景区大门去。 一路上,徐文武踩着脚下仿古青砖,走在新潮洁净的景区购物街上,这南山风景区和他记忆中的已然完全不同,两旁翻修后刻意做成白墙黑瓦的招牌下,必胜客、网咖、茶颜悦色等等餐饮娱乐品牌那是应有尽有,加上络绎不绝的游人,一派富饶景象。 作为燕南本地人,从小来这南山烧香那是绕不过的一件事,可徐文武几年没来,才发现这里已经越发繁荣,比燕南市中心的商业街都要繁华多了,甚至都能和省会的中心地带比一比,可见当地财政状况有多么好,也难怪这南山市一直有传言要“裁县设区”,现在这县级市的设置,让燕南缺少对南山市的掌控力,如果把南山市改设为南山区,那管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正胡思乱想间,三人已经进了庙门。 南山大庙这几年几经翻修,更显得气宇恢宏。 从南往北而进,号称“九进十八院”。依次为棂星门、奎星阁、正南门、御碑亭、嘉应门、御书楼、正殿、寝宫和北后门。庙内两侧东有道教八观,西有佛教八寺。所谓儒、释、道三教合流。 三人按例从棂星门而进,沿着铺路青石,依次进观。 “……不管去哪个寺庙,只要看到两个香炉,烧右边香炉,是保香炉。左边香炉是故香炉,也叫冥香。保香里面是不配冥币和钱纸的,只配黄纸财纸,就是我们手里这种。一般的保香、心愿香、还愿香、求财香、回香、全家福香、本命年香都是烧右边的香炉,左边的香炉是为已故的人求菩萨超度的……” 徐文武带着莫小妙,一边教她,一边领着她烧香,这外省姑娘哪里知道这烧香又这么多讲究,全程都是噢、哦的听着指令跟着走。 “空手不拜佛,进殿要举着香,过门槛的时候,女客先迈右脚,男客先迈左脚。男左女右你知道噻。还有,千万不能踩踏在门槛之上,且步子迈得越大越好,因为门槛代表坎坷,所以来烧香祈福就一脚跨过去或者高抬腿迈过去。寓意是迈过人生坎坷……” 莫小妙一边听,一边手忙脚乱地照着。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这怎么这么多规矩啊” 徐文武苦笑一下,指了指旁边的老妈:“当年我考公务员的时候,我妈领我来那次才叫规矩多。她都快把这里的规矩都背下来了,这今天已经算简略搞了。” 听到这,莫小妙吐了吐舌头,忍住了吐槽这未来婆婆的欲望。 好不容易忙完,出了大庙门已经下午两点了,徐文武本来说就在附近找一家饭店吃饭,可徐母硬说这景区东西贵,还不如回南山市里再吃,便将这顿午饭吃成了晚饭。 在吃完饭后,徐文武留老妈在南山市里住一晚,明天去爬南山,却被樊晨拒绝了,说今晚就回去,徐文武不好勉强,就送老妈去汽车站坐车回家,这一路,莫小妙都动作淑女,阿姨前阿姨后地陪着,惹得徐文武在旁边不停偷笑。 送完老妈后,徐文武又要送这姑娘回柏庐镇小学,此时的路上,因为是年后,春运回程的都是走往南,往北的车流少了很多,这一路畅通,加上喜欢的人在身边,让两人心情也很轻松。 这下没了长辈,在徐文武这车上,莫小妙就放肆许多了,她脱下靴子,把穿着棉袜的脚搭在副驾驶仪表台上,一边感叹今天真是太辛苦了。 徐文武笑着装出捂鼻的样子,气得又挨了一顿粉拳。 不过今天这次心愿之旅,虽然来得有些凑巧,连带着还莫名其妙地提前见了家长,但一番折腾下来,两人之间关系亲密了许多,很多之前不好问的,此时倒也方便说了。 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道。 “这下你都见过我妈了,你家具体哪个位置,家里几口人,我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啊,这是不是不公平啊。” 听到这,莫小妙嗤嗤笑了笑:“怎么,人口调查啊?这今天又不是我想见的,我还没说你呢,这今天突然带你妈过来,我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吓死我了!你还怪我?” 徐文武笑了笑:“那丑媳妇也总要见公婆啊!何况你还不丑。” 莫小妙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我冰雪聪明、天生丽质,不然换别人,这突然一下终极考验的,哼哼!” 她一边说,一边翻开副驾驶座上方的化妆镜,对着镜子看自己现在妆容怎么样,突然莫小妙想到一点,提议道:“你刚刚说不了解我,说起来,我们好像是还有蛮多不了解的地方哦!那这样,你我轮流提问题,一人回答一个,怎么样?” “好啊!但有一点,问什么都不准生气,可以吗?” “好,可以!” 听到这,徐文武点头道:“那我先问?” “嗯,来吧!” 莫小妙认真坐起,摆出一副请出招的姿态。 “那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谈过几任啊?” 一听到这第一个问题,莫小妙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子是有备而来的吧! 但她嘴上还是撒娇道:“你怎么这么扫兴啊!换一个嘛……” 徐文武笑着拒绝了,说既然这都说好了,就应该来一把坦白局。 莫小妙咬了咬牙:“好吧,你要问就问咯,你……是我谈过的第二任男朋友。” 徐文武瞟了她一眼,一下笑着回答道:“哈哈,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讲,这“第二任”是不是标准答案啊?怎么都是这样回答啊?说第一个太假了,说太多了又不好,感觉好像一问起来,都是说第二任……” 莫小妙手上拳头攥紧,一下翻过脸:“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哼!” 见她又要生气,徐文武赶紧把人哄回来,说:“好了好了,我信,那到你提问了。” 到了自己反问环节,莫小妙原本板着的脸,一下就松懈下来,憋住笑反问道。 “那我问你,你之前又谈过几个女朋友?” 这个问题徐文武早有准备,当场就拍胸脯保证:“你是我谈过的第一个!” 听到这家伙义正言辞的回答,莫小妙一下就泄气了,当场笑了起来,好一会才缓过气,指着徐文武笑着让他保证。 “大哥,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虚伪好不好!这谈过就谈过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就不信你之前就一个都没谈了?大学呢?你能保证没骗我?” 徐文武这边正色道:“我认真的,以前真的没谈过,起码没有这样认真的谈过,那都是学生时代一点暧昧朦胧的那种……” 他一边说,莫小妙就捂着嘴,憋着笑,凑近看着他。 “咳咳,嗯……朦胧,是那种暧昧朦胧啊?到哪一步了啊?” 徐文武装作不懂的反问:“什么到哪一步?” “咳咳。” 莫小妙咳嗽两声,做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徐文武一拍脑袋:“哦,你说那个啊,都没有,我们警校又不准在校园谈恋爱的,约个会都是偷摸着在图书馆,晚上熄灯后,翻墙出来,在外面散散步牵牵手的,平时一起吃个饭都不敢坐一起的,也没谈多久就分开了。” “呵,这么小心嘛,那你这个没多久是多久?” 徐文武眼珠转了几圈:“没多久就是没多久啊。” 莫小妙还没放弃:“那是大学毕业才分手?” “哪有这么久,就……小半年就分手了。” 听到这个回答,莫小妙倒还挺满意,她又接着问:“那你有没有叫过这女孩老婆?” 徐文武这下有些招架不住了:“喂,我们说好的是一人轮流问一个问题来的啊,你这都问了多少个了?该我问了吧?” “我不管,反正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叫人家老婆?!” ………… 打闹了一路,徐文武好不容易把这姑奶奶送到了柏庐镇上,到了门口,莫小妙又在车上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肯下车。 徐文武心里暗自感慨,这今天才算正式谈个恋爱,就已经这么麻烦了,以后怎么办。 不过,虽然这姑娘有些粘人,性格也有些大大咧咧,但徐文武想到她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浮上一层笑意,内心还是很满意的。 其实到了这个年龄,对于恋爱婚姻,更多的都是从家庭、收入、背景、年龄等因素来理性考量,更多的也是走相亲介绍的路数,从这些角度来看,莫小妙一个农村特岗教师,一个月就三四千块钱,老家又是外地的,除了模样可爱以外,条件也一般,相比起来,徐文武在燕南这里上班,省直公务员的编制,月收入过万,身高样貌更是不差,条件确实要比莫小妙好得多,何况徐文武身边也不乏主动上门要给他介绍各种优质对象的人。 可他总觉得相比那样交易一般的婚姻,他更愿意选择这样能让自己心生微笑的傻姑娘。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电光火石 - 铿锵 - 乌衣 送完莫小妙后,徐文武虽然还有一天假,但没什么要紧事的他,干脆提前回站里去,继续上班。 想到这便往警务站开,晚上十点多,才从柏庐回到站里,推开门,发现今天站里值班的是辅警队长王龙。 王龙正坐在值班台前,却没像平时一样吊着二郎腿玩手机,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对着内网电脑的屏幕查着什么,一见徐文武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脸上顿时一阵紧张尴尬,手上也悄悄动作起来,把屏幕上的页面关掉了。 这王龙一贯不听徐文武的话,仗着自己老辅警的资历,在站里颇有些刺头,平时让他报个数据,打个材料,那比登天还难,这今天怎么破天荒的这个时候还在工作? 而且徐文武之前就按照大队要求,给值班辅警布置了日常工作要求,像晚上这个时候,是不需要做什么的,有人到警务站来接待一下就是了,这晚上的,他在干什么? “哦,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徐文武进门,王龙不尴不尬地问了一句,以掩饰自己的惶恐,而徐文武虽然心里好奇,但脸上还是淡淡地回答了两句,把东西一放,就往楼上宿舍去了。 第二天一早,徐文武起来后,特意到了内网电脑上打开浏览记录,就是看这家伙昨晚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可一打开记录栏,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已经被删过一遍。 这样一来,徐文武的疑惑更深了,王龙到底在做什么?甚至要把电脑记录都删掉? 高速警察的内网电脑,有些平台系统需要插数字证书使用,那是一个小小的优盘状事物,里面有加密软件等,相当于一个打开系统的钥匙。 而且这些也明确要求民警本人才能操作,对于这些系统,徐文武早就把自己的数字证书随身携带,避免泄密。 但还有一些就要求没那么严格了,像一些综合办公、涉案财务管理等,那些只要有账号密码就能使用,也并不限定民辅警权限,甚至有些设计时就是让辅警录入处理的,这种一般也不涉密。 在昨晚的疑惑之后,徐文武加紧了防备,将数字证书保管得更严密了,连带一些系统的默认密码也修改了,而之后,他也没再遇到王龙这样躲着自己操作的情况,只是这小子遇到自己时,神情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这天下午,徐文武接了一个警,说是路上有车爆胎,就在柏庐收费站前面不远处,他叫上当班的张晓明赶紧过去,可人还在半路,他又接了一个电话,说又有两辆车也在同一位置爆胎了。 “又是爆胎?路上有没有什么突出物?有没有说撞到什么?” 电话那边的值班员妹子回答:“没有啊,就说突然爆胎了,现在车都停在一边。” “还是赶紧通知公路养护他们去看看吧,估计还要清障,肯定有什么东西弄破车胎了。”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往现场赶,好在距离不是很远,开了几公里,远远就看到几台车停在应急车道上,知道就到现场了。 “等下!慢点!慢点,别把我警车也弄破了。” 这到了地方,徐文武一下就紧张起来,连忙招呼开车的张晓明减速靠边,沿着应急车道往前走,他一边仔细看着前面地上,观察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在提醒得及时,张晓明这才慢慢沿着应急车道往前开,倒真没出什么问题,徐文武一下车,旁边就有司机迎了上来。 “警官,我们车胎都被扎爆了!” 徐文武跟着几个人到了车边,他伏低身子,看向几个人手指的地方,果然在车轮胎上发现几颗深深嵌进去的铁钉。 “你看咯,那边路上一堆!” 徐文武按几人说的地方找去,果然在刚刚过来几百米的位置,发现撒了一地的长铁钉。 他从地上捡起一颗,这铁钉狭长锋利,这样的小车挨上去肯定就爆胎失控,十分危险。 张晓明此时摆好安全防护锥桶,也凑了过来:“这是哪来的?这赶紧得叫养护上来清扫啊。” 徐文武问:“以前路上见到过这种钉子嘛?” 张晓明摇了摇头:“这养护、路政都要巡逻的,这种一扎就出事,那要是本来就有的话,那也不会有这么密集不,这撒的和地雷阵一样了都……” 徐文武正想着这是不是哪台车上掉了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响起:“这是有人故意搞的!” 一听这话,徐文武转过头去,只见前面一个被扎破轮胎的奔驰女车主对着两人气愤说着。 徐文武赶紧打开执法记录仪。 “等等?你说是故意搞的?您看到车牌了吗?” 这女车主戴着眼镜,气质知性,此时语气的声音有些尖锐变形。 “电话还留在那里呢!你们赶紧去把人抓了!” “电话?” 徐文武一愣神,没明白这司机意思,他跟着那车主过去一看,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应急车道右侧的高速波形护栏上,上面印着一排油漆字:修车补胎1325232XXXX。 看到这个补胎电话的一瞬间,张晓明就骂了起来:“卧槽!这也太嚣张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放水养鱼?” 徐文武也是一愣,这高速上面修车补胎的故意在路上撒钉子,造成爆胎甚至事故,然后自己再过来狮子大张口,做这个补胎生意。 这听起来好像逻辑合理,甚至有一点点合理性,但这种“故事会”里的情节,放在现实中却有些匪夷所思。 这一般人被扎了轮胎后,马上又看到了路边的补胎电话,都会想到始作俑者是不是就是这个留电话的?那先不说开开心心在高速上开着车,却突然被扎胎的心情如何。那嫌疑人在面前,还会好声好气地交钱修车?不先报警再说? 而且,这样光明正大的撒钉子破坏车,那是完全没把高速警察放在眼里了?以为还是古代“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呢? 怎么想,徐文武都不太相信有人还这么蠢。 想到这,徐文武没急着下结论,他只是赶紧招呼张晓明,把安全防护区扩大到了铁钉密集的行车道,防止再有后面车撞上去爆胎,等路政和养护清障的一来,赶紧一起把路面上的铁钉给打扫清理了。 这一清理就发现,这钉子也撒得太密集了,一平米就有好几口,而且撒布的也不均匀,不像是人为动作。 “警官!我们车怎么办?怎么修?谁来赔我们钱?” 好不容易清理完现场,几个爆胎的当事人凑过来问怎么修车,怎么赔偿的事,徐文武看了看现场,回答道:“我们前面已经联系拖车了,这等下拖下去,你们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那戴眼镜的奔驰车主此时语气最厉害:“那谁赔偿我们损失呢!我这误工费呢?刚刚爆胎都吓死我了,幸亏我这车好,失控了也没侧翻,不然我这命都没了,这不该赔偿吗!” 徐文武不住点头:“对对,你这个赔偿和损失,我们找到肇事方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个交代,至于误工费什么的,你们自然可以提要求,但是保险或者对方认不认,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还是先保证你们在现场的安全,等拖车来了再说。” 听到拖车两字,这女车主一下尖叫起来:“拖车?是不是留电话的就是这个拖车的?高速上面修车和拖车的是一起的吧?那这就是他撒的钉子啊!这怎么还能由他们拖车呢?” 高速上搞抢修、施救的都是专门单位,这种施救单位都是有专营权点,按合同和规定,这条路上坏了的车都得让他们修。甚至有些连人家司机自己换个备胎都不准,停下来摆两个锥桶都要收钱,一有当事人提意见,他们就说这是省里的规定,合理合法! 对于这些人,徐文武虽然观感不怎么样,但知道这钉子还真不会是他们撒的,一方面他们是路政管辖的正经施救公司,另一方面,这些施救队员都是签合同,有公司,交社保的,这种明显犯法的事,他们也不会去干。 而那个在护栏上留号码的应该是下面的“抢修游击队”,这种就不属于正规公司,可能是收费站下面的修理厂之类的,想到高速上面抢正规施救队的生意,就在沿途的护栏上刷这些小广告,有生意再偷偷上来。 “女士,你说的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存在的,这他们施救是归高速公路管理处管理的,不太可能做这种明显违法的事,而且他们和前面那个留修车广告的,不是一路人,基本上就是正规军和土匪的区别。” 徐文武耐心解释了一通后,这几个车主才同意让施救把车拖下去,这次施救来的是一辆平板小拖车,一次只能拖两个小车,那奔驰就暂时留在现场,等他掉头上来再拖下去。 留着现场的奔驰女车主,此时也没停止质问。 “警官!那这个肇事的,你们什么时候抓?” 徐文武有点后悔没让这奔驰女车主先拖车,他一边用对讲机回复指挥中心,一边回答这姑娘道:“女士,我们会尽快处理,等你们撤走就开始调查走访。”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抓这个人?这难道你们一天不抓到这个人,我就一天没办法用车?还有,这电话就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现在锁定对方?” “那这个我们肯定会调查,但抓不抓得先看情况,你这车可以先修啊,没人扣你车啊,至于电话这个……” 这奔驰车主的质问让徐文武应付得有些焦头烂额,但这女的提到的电话两字,却一下给了他启发。 是啊,反正现在有爆胎的车停在这,干嘛不直接就打这个抢修电话,叫他上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呢? 对于这种在高速公路上搞非法抢修的“游击队”,徐文武还是第一次遇到,没什么经验,但从他判断来看,对于这种和经营单位起冲突,侵犯“专营权”的纠纷,他觉得倒不是重要打击对象。 但今天不一样,这爆胎现场看到这留的修车电话,怎么也有点嫌疑,把这人弄出来调查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徐文武干脆和这女司机商量,由她给这个抢修游击队打电话,就说自己爆胎了,需要修车,等下到了现场,徐文武他们再看情况采取措施。 这奔驰女车主听到警察说现在就把这该死的肇事者钓出来,一下也兴奋起来,点点头就答应了,马上拨通电话,那边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什么事,这奔驰车主说自己爆了胎,需要抢修,那边让她报了位置后,便说马上过来。 “可以了!” 徐文武见对方上钩了,自己脱下绿色反光服,换上便服,藏好警棍手铐催泪喷雾,便让张晓明把警车开走,免得引起对方警觉。 “徐哥,你这等下一个人在现场,没事吧?” 张晓明有些担心,徐文武却表示没什么事,自己看情况,又不是一定动手的,实在对方人多,或者控制不了局面,让他马上带人过来支援就是了。 听到这,张晓明才把车开走,现场就只剩下徐文武和那奔驰车主,两人坐在车上等待了半个小时的样子,还真有一台破旧的面包车驶了过来,停在爆胎趴窝的奔驰车后面。 一个高瘦的小伙子下了车,走到奔驰车驾驶座旁,敲了敲玻璃。 “前面是你打电话叫的修车?” 徐文武此时坐在后排,他特意让那女车主出面,这姑娘点了点头,表示是的,同时也打开车门下了车。 “哪个胎爆了?” 抢修的小伙子语气不耐烦地弯下腰,刚准备看情况,却不料一旁的那奔驰女车主,一下撩阴腿就踹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尼玛的胎爆了!” “哎哟!” 这小伙子一下猝不及防,捂着腹部就倒在地上,这电光火石间的,徐文武也一下蒙住了,他前面再三叮嘱这车主正常回答沟通就可以了,有什么事都让他来,这外表知性的女车主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姑奶奶先动了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洒货 - 铿锵 - 乌衣 “你干什么?” 徐文武赶紧一下上去将人分开,扶起那个搞抢修的年轻人。 “谁让他们把我车胎扎爆了!我人都差点出车祸了,这难道不应该吗?” 徐文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理喻这个女的,只能无奈道:“谁和你说就一定是他扎的了!你有证据吗?!再说了,我们警察说了会调查清楚,你凭什么打人!” 这小伙子面色酱紫,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站起来,他奇怪道:“我都不认识她!扎什么胎了!” “你看到没!他还是这个态度!” 说完,这女的还不解气,上去还想踢人,被徐文武一下拦住,一声喝道:“你疯了你!想坐牢了是吧!刚刚这一下如果重的话,等下就移交派出所关了你!” 听到坐牢两个字,这女的总算冷静下来,这一下徐文武也不啰嗦了,拉着那小伙子站起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朱……浩,唉哟,领导,这你刚刚都看到了,这疯婆子踢我啊!我要报警的。” “好好,你先过来看看,告诉我,这是不是你们做的好事?” 徐文武拿起一颗长铁钉,放在这叫朱浩的年轻人眼前:“这前面几百米路上,全是这种钉子,你见过这个没有。” 朱浩愣了几秒,马上摇头回答道:“没……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来的。” 徐文武给他轻拍了一下:“你给我看仔细点,这还没看准就摇头!” 朱浩被逼着盯了那铁钉两秒,才哭丧着脸说:“真没看过!领导,这……哦,你们是以为这是我撒的?怎么可能!我们不做这种绝户生意!这是犯法的啊!领导,我发誓,这真不是我做的,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那这总是你们做的吧?” 徐文武一指护栏上那补胎抢修的小广告,这小子见自己电话都印在上面,此时居然还有理由,哭诉道:“领导,这也和我没关系啊!我这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路过这个……看得你们车坏了,不就过来帮个忙什么的……” “哦,你专门在高速上帮这个忙的啊?” 徐文武拉开他的面包车门,里面后排座位都拆掉了,摆了一地的修车装备。 见这也抵赖不下去了,朱浩只得承认了这些小广告确实是自己刷的,但那高速上撒钉子的真不是自己。 “先不说钉子的事,那个我们会调查,至于这个刷小广告啊,按治安管理处罚法,罚200,看情况可以拘留……” “领导!这点事还拘留!那女的踢我……那里,怎么处理?她都断子绝孙脚了,我这差点就……” 徐文武摆手,止住他话头:“一码归一码,这刚刚踢你的事,我已经通知派出所了,这边等下你们到派出所,到时你们和派出所讲,现在这小广告的事……你也别急,我说了看情况嘛,你这个后续补救措施就是考量嘛,我也不多说了,这先把路上的给我三天后清理完毕,到时我一路巡逻过来,不希望再看到一个小广告,能不做做到?不能就移送派出所拘留了。” “能能能!保证清理干净。” 这边处理完朱浩,徐文武把那奔驰车主叫过来,跟她说明了情况,一听到自己等下还要去派出所,这姑娘态度一下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场就萎靡许多,连连和朱浩说对不起,恳求徐文武调解一下算了,她也不要朱浩那边赔偿她了。 “不是……我和你说了几遍了,这一码归一码,现在还没有找到是谁抛洒的钉子,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呢?这现在处理的是你踢人家的事。” 徐文武被这姑娘逗乐了,她现在这个时候还觉得这踢一脚就是随便道个歉的事,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他只能按捺情绪,再次解释道。 “不是吧,警察同志?这踢一脚就要上派出所?你们男的难道就不讲理吗?这踢一下有什么关系?” 徐文武懒得和她再解释,恰好这时柏庐派出所的警车也到了现场,听到这么个情况,就把两人带走了。 这姑娘上警车前,还在不停叫喊:“警察同志!你们不能抓我吧!这就是踢一脚而已啊,有什么犯法的?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冤枉好人啊!那我车爆胎的事谁负责呢?” “我说了,到时抓到肇事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先过去处理打人的事吧!” 徐文武上前替他们关好警车门,摆摆手目送柏庐派出所的警车驶离现场,自己这边等拖车将这姑娘的奔驰拖走后,马上回了警务站。 到站里第一件事,徐文武就是把通话记录调出来,一边询问大队第一次报警时间是什么时候?一边打开管理处的视图系统,查找最近的高速摄像头。 “第一次报警大概是15时34分,是第一台车,后面几分钟后,另外两台车就报警了。” 和大队确认信息后,徐文武马上在系统比对当时这一时间区段经过的车辆数据,在其中筛选比对起来。 扣除完报警反应时间,再往前推十分钟,那差不多具体抛洒铁钉的时间就在15时20分左右……这时间内经过这一路段的有338台车,徐文武筛出其中会出现撒货可能性较小的小车,剩余58台大货车。 所幸这是春节后半段,大车数量不多,徐文武再从中进行比对,排查掉厢式货车、商品车运输车、罐体车之类可能性较小的货车类型,其中还剩下36台半挂车。 这一份车牌名单整理出来后,他有八成把握,肇事车就在其中! 接下来就是打电话,探查驾驶人口风,确定肇事车了! 而且这事必须尽快搞定,现在离发案过了一个多小时,再久这肇事车就跑得更远了! 想到这,他开始逐一拨打这份名单上的驾驶员联系方式。 “你好,是赣S3541J的大车司机吗?请问您现在在驾驶吗?请用耳机与我对话……嗯,我们这边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的民警,路上发现了掉落物,是五金件。刚刚一个多小时前,你经过我们辖区,所以向您核实一下有没有掉货……哦,你装的不是五金啊,那好,再见。” 就这样,徐文武一路连续拨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是先询问对方是否转载五金件,然后再核对是否有掉货,这样下来,倒很快核对了一半的电话。 终于,在打到二十多个号码时,一个货车驾驶人的回答引起了他的注意。 “……师傅你好,我们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的民警,刚刚在路上发现了掉落物,是五金件,请问你这边转载的是什么?” 那边司机的口音有些重,回答道:“啊?五金件?我没有哦,我装的是百货、零担……” “哦……那算……” 听到这,徐文武刚准备挂电话,突然想起这司机口中说的百货、零担不就是散货的意思嘛。 当一批货物的重量或容积不满一辆货车时,可与其他几批甚至上百批货物共用一辆货车装运时,叫零担货物运输,也就是不够一扁担,即不够一车的意思。 零担那不是就代表什么都有嘛!这跑车司机自己又不会仔细核对装载种类的,说不定里面就有铁钉这样的五金件! “等下,师傅,你现在在哪个位置啊?雷石服务区休息啊?哦,那太好了!请你现在到车后面看一下,看下货物有没有捆扎好,有没有那个包装破损的?如果有,请您等下给我们回个电话,我们这边捡到了一些掉落物。” 这司机好奇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徐文武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能说,怕人冒领,反正是一包五金件,如果是你车上掉的,那你回头找我们要就是了,先检查下吧。” 听到民警这样讲,这司机倒也怀疑起来,挂了电话就到后面去检查了,过了十几分钟,他真回了个电话过来。 “领导!我是前面你打电话那个司机,我这车后面真有包货散了,好像是五金件,包装袋破了口子,里面掉了几个东西,但具体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在你们那?到底什么东西啊?” 货车司机拉货中途遗失掉落是要罚钱的,虽然有保险,那都是大额损失才赔付,这被警察捡到了后能找到,那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徐文武也很激动:“应该就是了!你在雷石服务区对吧?你别动,我现在就过来找你,给你送过来!” 本来还说如果这东西不贵重的话,这司机就准备算了的,没想到这高速警察捡了东西,还主动送货上门,免得自己开车掉头,这省了一笔油钱! 这师傅一下乐得合不拢嘴,连忙答应下来,说自己在服务区吃个饭,等着呢! 徐文武这边拉着张晓明就往那边跑,好在这一趟联系及时,雷石服务区就在隔壁大队辖区,一个小时多就就到了。 找到这个司机时,他还乐呵呵地等着警察过来送东西,可当徐文武拿出那证物袋包好的一袋大铁钉时,这司机傻了眼。 “领导……这个这不是我们车上的吧!你前面说我掉了东西,这我们掉的不会是这个吧。” 徐文武嘿嘿一笑:“是不是你先别说,我们勘察一下就知道了,对了,你货单呢。” 这司机老大不情愿地把货单拿了过来,徐文武一边举着货单,一边到他这台挂车后面看洒落位置。 这司机跑车也太不上心了,捆绳拉得不密不紧,左边一包货物不知道是被树枝还是什么事物刮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空了一片,那包铁钉估计就是从这里飘洒出去的。 徐文武再打电话和货运站沟通了几遍,几经辗转,总算问到了这包货的货主,那边说是有个五金件里面,带着一包铁钉,大规格的。 徐文武翻开这破洒的货物包,上面核对了货单号,确实那包钉子原本就应该在这里。 “那就没错了!” 徐文武这下安了心,笑着把那司机叫过来,这师傅还没反应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当听到徐文武说他车上洒落的那包钉子,扎了后面三台小车的车胎时,他整个脸都绿了。 能把人抓到,这事就有个交代了,接下来徐文武把这司机带了回去,按程序开单处罚,这边也联系三个小车驾驶员,让他们过来谈赔偿。 联系到那个奔驰车主时,这姑娘开始还一脸脾气,听说这肇事车抓到了,还真不是那个刷抢修补胎的小伙子后,她这下更郁闷了。 “警官,我现在过不来,这边派出所扣着我在这呢。” 原来到了派出所,那边值班民警让被踢了关键部位的朱浩去做检查,具体结果还没出来,这姑娘这下才慌了神,知道这事真不是小事。 徐文武电话里回答道:“那好,你先处理呗,这边我们反正给你们认定,是这台大车的责任,到时你们再谈吧。” 那奔驰车主此时情绪已经有些失控,在那边带着哭腔说道:“徐警官,你能不能和这边派出所说说情,这是我误会了,踢错人了,这现在我车还没赔呢,能不能让这个大车赔他……” 听到这姑娘还搞不清,徐文武叹了口气道:“女士,我前面就说了,这我们处理问题,从来都是一码归一码。” ………… 过了几天后,徐文武还是从施救队那边听到的后续情况,那奔驰女车主最终没拘留,估计赔了些钱调解了,出来后就到停车场取车去了,当时为了这拖车费,还和施救队这边吵了一架,后面把施救队的大铁门摔得震天响,闹了一通,硬是给她打个八折后,才叫了那个大车司机过来付钱。 “徐站长,概甲堂客们不好搞啊!厉害啊!开那么嬲噻一台车,结果这几百块钱还要紧哒和我们吵,你说是有点宝不咯。” 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工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 他是施救队的老汪,也是警务站这一段高速上拖车、抢修的负责人,属于高速公路管理处管辖,之前和徐文武没什么来往,这段时间工作中接触下来,发现这位新来的年轻站长有点不太一样,便主动到警务站来套近乎。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施救 - 铿锵 - 乌衣 这高速上施救队很多工作都需要高速警察这边支持,以前李钢因为之前那个案子的原因,对南山这一块服务区、施救队都管得很少,尽量不沾边,所以也几乎没什么往来。 这现在听说在南山服务区有个新任警务站站长负责后,他们就找了过来,想着起码混个脸熟,之后工作上有什么都好说话。 这今天老汪就提着个文件袋,借着汇报上次事故后续的名义找过来了。 说完上次那几个爆胎的事,老汪眉毛挑了挑,示意徐文武借一步说话。 “徐站,新年好啊,这之前给你打电话,请你过去喝茶,你路上忙,一直没去得成,这今天总还好噻,方便到楼上坐坐不?到哪里喝个茶不?” 说这话时,几个人都在警务站一楼正门处,听到说要单独请徐文武上去坐坐,后面值班的白宇和王龙两个人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过年拜年送礼来着了。 徐文武也明白了这人意思,当即就摆手拒绝了:“汪队长客气了,有什么就在这说好了,都是自己兄弟,没关系的。” “啊……这个啊……” 老汪瞟了后面两名辅警一眼,夹了夹腋窝下的文件袋,那袋子里装着两根长条状事物,鼓鼓囊囊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是两条合烟,这是东溪省拜年的硬通货,价值两千多。 今天老汪过来只想着给这年轻站长拜年,没考虑后面还有两名辅警,这三个人拿两条烟出来不好看,就一直示意徐文武单独找地方坐坐,可这愣人硬是不接话,让他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徐站,你看这工作场所也不方便嘛,要么我们到服务区老周那边坐坐?” 徐文武这下明白了之前白宇说的那番话意思,这条路上的事真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即使这联动单位之间,有时也需要提防。 想到这,他干脆扯开椅子,就警务站大厅接待当事人的软皮沙发上一坐:“哎,汪队,别的地方就不去了,今天都值班,有什么就在我们站里聊嘛,反正也是聊工作。” 他说完,旁边白宇倒马上通眼色的去烧水倒茶,对面王龙看似埋头敲打键盘,实际鬼祟的关注着这边情况。 见这站长坚持,老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坐到对面,把那装着礼物的文件袋放在脚下。 这对面坐好,气氛反而尴尬起来,老汪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时而摩挲擦掌,时而仰头四顾,最后还是徐文武找了个话题。 “汪队哪里人?听口音星城的?” “我是从小就被带到省里,在星城读书,实际上还是德山人。” 德山是东溪北部的地级市,口音和邻接的鄂北口音接近,说来也有意思,很多职业仿佛天生就带着地域性。全国很多开复印、打印店的,都是东溪省底娄、阳邵人,而在东溪省高速施救这一块,几乎都是德山人,仿佛都是老乡带老乡,亲戚带亲戚地进了一行,细究起来,估计也是和某个时期的准入条件有关。 “徐站长哪里人呢?” 徐文武笑了笑:“我就本地的,燕南人。” 总算打开话篓子,老汪神色放松了一些:“哦,听说徐站长以前还是在东广公安局上班的,这今年刚分过来的,破了一堆案子,这么年轻就当站长了,年轻有为,了不起啊!” 徐文武心想自己这上了几年班了,才一个副科都算不上的“股级”领导,算什么年轻有为,此时也不好驳人家的话,只是嘴上笑一笑,没说什么。 老汪这时环顾四周,感慨一下道:“哎呀,不过说起来,徐站你这一来,这站里也总算是搞起来了,我记得你们这警务站之前好早就搞好装修了,但是一直没驻人,空着放这里放了好久。” 提起这警务站之前的样貌,老汪也感慨那时都以为这警务站撑不起来了,没想到这现在搞得还蛮好,听说楼上还有两间小宿舍,他也由衷对着徐文武竖起大拇指。 “你们能从老周那个周扒皮那里要到两间宿舍,那是相当不容易啊!我们施救队找他要个房间,就高峰期驻点才使用,也就拖车司机偶尔住一宿,他都不肯,徐站有水平!” “哪有,我们也是互相扶持,支持工作,你还别说,这现在站里条件也还是不行呢,这空调坏了一个,热水器时常停水,再说,一直喊搞个无线路由器,也一直没有,我们也艰难。” “唉呀,你们也是辛苦啊!那你们吃饭呢?在哪里吃?” 说到这,徐文武更头疼了,现在警务站最麻烦就是这个吃饭问题,之前说大队每个月往服务区交伙食费,然后在那个服务区的自助餐厅吃。 可那饭菜几乎就不是人吃的,一根鸡腿炸了不知道多少天,还在巡回往复地炸,那米饭糙得都磨牙,徐文武在那吃了几次后,三天两头的拉肚子,就不敢去了,后面才知道他们服务区工作人员都不在那里吃,只能骗骗过往的大车司机。 再最近,找经理老周提议,和他们工作人员一起在他们食堂吃,那里还卫生一点。可这服务区不讲武德,每次吃饭都不准点,也不叫你,经常高速警察这边去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吃完了,连残羹剩饭都没有,就看见几个搞保洁老太太打包剩饭带回去了,回头还是只能自己吃泡面。和老周反馈情况,他也拿这些五六十的老员工没一点办法,他自己有时都抢不上饭菜,怎么还管得到你。 “哎,别说了,现在最头疼就这个。” 徐文武把情况吐槽了一遍,说自己在警务站都瘦了好几斤了,真是把方便面都吃吐了。 听到这里,老汪一下心里有了底,当即就表示:“那这事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啊,我们施救队就在下面柏庐驻点,过去又近,以后你们就到我们这里吃饭噻!我们师傅水平可以滴!那以前大酒店掌勺的,而且你绝对放心咯,我们这别的不说,卫生、分量也保证可以做到!那你天天在这里和这些老头老太太争,那怎么可能吃得舒服咯,到我们这里来!保证给站里兄弟吃得舒心。” 徐文武看这老汪的胖墩身材,也毫不怀疑他那边伙食水平,旁边的白宇和王龙听到这,也一下附和道:“那是可以啊!这柏庐又不远,每天到饭点跑一趟,就当巡逻了!” 站里兄弟们都饱受吃饭问题煎熬,这下见有了解决的好办法,都在撺掇徐文武答应下来,但他这时考虑得太多,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高速施救毕竟是一个敏感群体,和他们走太近,注定会惹一身骚。 见这年轻站长一脸犹豫,老汪此时也继续说道:“徐站长要是觉得不方便,那你和对服务区一样,每个月交点伙食费过来就行了,当然,我这人懂味的,到时你们大队交多少,我都按比例返给你们,还保证你们吃好!还有,你刚刚说的站里这些无线网络啊,空调这些都不是事!我们施救这边帮你换了!” 听到这话,徐文武一下警醒过来,他后悔刚刚吐槽得太随意了,让人误会了意思,这下马上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们这马上也要提质改造了,支队都已经立项了,不劳汪队了,谢谢汪队。” “没事咯!都是几个兄弟单位,这点事,我们马上就能到位……” 老汪还试着争取一下,可徐文武态度很坚决,即使吃泡面都不肯接受施救队的好意,明显是不想走得太近。 来回了几个回合后,老汪只能作罢。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又尬聊了几句,老汪还是迟迟不肯说明来意,又没有离开的意思,徐文武有些急了,干脆挑明问他:“汪队今天有什么事吗?看你心事重重样子?” 老汪本来想等徐文武接受自己的好意后,再提这事,但这年轻人又不接礼,又不接坨,这下也只能硬讲了。 “老弟你确实说对了,我还真有个事想请高速警察帮忙,不晓得徐站长最近注意没?这高速上面好多那个施救抢修的小广告,现在这路上,有一个抢修队,天天和我们抢车修,这是一伙亡命徒,而且他们来的不专业,安全防护都没有,到现场锥桶都没有,收费又高,补个胎就要七八百,搞起当事人好多投诉的……我们就想请高速警队的兄弟们帮忙打击一下,最好捉几个,杀一杀他们的气焰,让他们不敢到高速上面搞抢修,搞拖车,不然这影响路上安全,也影响我们高速队伍形象不!”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人家过来找自己“借兵”来着,想让自己替他们打击这伙竞争对手。 这高速上面的施救是一个很复杂很特殊的产物,经常在新闻上看的“天价拖车”等新闻,就是因为高速救援的市场化程度不高。 像东溪省内的高速公路,假如一辆车坏在路上或者发生事故,是只能让老汪他们这些指定的施救队救援的,连司机自救都不行。 这听起来有些不太合理,但实际上却是合规合法的。 根据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交通运输部的相关规定,高速公路经营管理单位授权专门企业进行施救的这种做法有其特殊性,主要是考虑高速公路属于封闭道路,如随意允许社会力量实施救援或司机自救,容易会对高速公路运行造成安全隐患。 所以对于老汪他们来说,他们是有自己的“专营权”,可这些外面的“游击队”,却偷偷摸摸进入高速,抢占他们生意,这里面自然就存在冲突,而此时,他们所想到的办法,就是请高速警察出手。 难怪前面那么客气。 但这种事敏感又复杂,加上涉及“专营权”,徐文武是一点都不想参与,当即就要开口拒绝:“汪总,这个我们就不太方便……” 可没想到的是旁边王龙却此时开口道:“哎!上次不是听说就抓了一个搞抢修的游击队嘛?不是还让派出所罚了?” 听到这,老汪一下兴奋起来,连忙问后续怎么样,王龙嘴角往徐文武这边一撇,说:“那就要问我们站长了。” 徐文武这时只能苦笑一下,摆摆手:“前几天是抓了一个刷小广告的,哦对了,就是那个奔驰车爆胎那个事里的,但那我们也只是对他刷小广告的行为进行交接,请派出所处罚了两百块钱?” “没拘留吗?” 老汪听到这,一下激动的站起来问道。 徐文武摇了摇头。 “这可是到手的人赃并获啊!” “这个我们只是处罚他乱刷小广告的行为,给他三天时间把沿线小广告处理完,就答应他不拘留,这后面确实也清理了,就没有再处罚……” 老汪听到这,脸上满是惋惜:“那也不能这样放他走啊!他们按道理是不能到高速上面抢修的,这完全也可以抓他们嘛!徐站,你应该晓得这我们是运营管理单位指定的专门救援服务队伍的,这还是请你支持我们工作啊!” 话说到后面,老汪语气明显放软了不少,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徐文武。 旁边王龙也在附和道:“徐站,我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今天确实要说一下了,这人家汪队也是一番好意,这把那些搞抢修的游击队挡在外面,也是对老百姓负责嘛。” 两番夹击下,徐文武有些脑袋发闷,不管是从利益还是联勤联动来看,都应该支持施救这边,但他心底还是隐隐觉得不妥,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汪总,确实你说的有道理,这法律法规是规定了专门救援队伍,但我记得……与此同时,相关部门也明确规定了‘在不影响高速公路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当事人也可以选择社会救援机构实施救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冲突 - 铿锵 - 乌衣 “徐站,你意思是?” 听徐文武这样一说,老汪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得罪人,但徐文武想了想,继续说道:“汪队,我意思就是这人家要是在不影响高速正常通行的情况下,找他们外面的施救,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再说就算有问题,那你们这也是专营权造成的经济纠纷,我们高速警察这边也只能依法执法,不属于我们的执法内容,那我们也就管不了……” “徐站意思以后是不管这高速抢修的咯?” 老汪语气有些不悦,这话一出,让现场气氛都有些尴尬,但徐文武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这种垄断经营的事,能不掺合就不掺合,也一直没松口。 沉默片刻,老汪咬了下腮帮子,告辞道:“那今天就先聊到这了,徐站的意思我们也明白了,以后我们自己会好好处理,辛苦了哈!下次有机会喝茶。” 老汪在“好好”两字上加重了语气,言语间隐隐有威胁的意思,摆明之后会自己动手,但徐文武也不气恼,一路送他出了警务站大门,看着老汪上了施救的老皮卡后才返回来。 “这老汪,真是的,那意思是自己以后不用我们管咯?” 老汪一走,后面白宇他们就开始抱怨起来,王龙此时也冷哼一声:“这人家也是好心,说了负责我们这边吃饭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答应?难道天天和服务区这些个老头老太太抢饭吃很好玩?” 王龙这话说的明显已经带着情绪了,白宇本想替徐文武回两句话,但见这位站长此时也没出声,确实,从现在来看,站里吃饭的关键问题不解决,大家有意见也很正常。 气氛正僵时,突然白宇看到前面老汪的位置上,有个文件袋遗落在那,马上反应过来,一喊徐文武。 “徐哥,他东西没拿!” 徐文武一看到那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一下就反应过来,赶紧上去一把拧起就往外冲。 可他跑到屋外时,这老汪已经跑的没影了。 他只能悻悻回到站里,这当着两名辅警的面,直接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免得后面还回去时,没个人证。 打开一看,果然是两台崭新的合烟,市值两千多,这几乎算的上东溪省送礼的惯例了。 看到老汪故意留下的香烟后,气氛更尴尬了,王龙撇过头去,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心里还是仔细观察徐文武的反应。而白宇此时也很尴尬,只能假装上厕所,准备到楼上去。 可他还没走两步,就被徐文武拦了下来。 “宇哥,帮我个忙,这两条烟等下帮我送回去,还给他们施救队,这东西不能放在我们这里,我等下还要去大队开例会,就没时间去了,辛苦你替我跑一趟。” 徐文武安排这个任务给他,确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这联动单位送礼,绝对不能收,但同时又不好往纪检那边提,这毕竟人家是“遗留”在座位上的,又没明说是送,再说了,这到时支队纪检把情况反馈给高速管理处那边,到时给老汪处分什么的,这自己也不好做人。 想了想,徐文武也只能让白宇替自己把烟还回去。 “徐哥……这我和施救也不熟,这我去还……” 胖辅警不太想接这个烫手山芋,说话间还瞟了旁边王龙一眼,意思是这王龙和施救那边熟悉的多,他去更合适。 王龙毕竟在南山大队干了这么些日子的辅警队长,和这些联动单位自然有过私交,可徐文武本来就信不过他,此时打断道:“就是要你不熟的去还,这才方便还回去。” 听到这,白宇只能接过那个文件袋,答应下来。 徐文武又提醒了两句,就开车往大队去了。 在大队的例会上,宋玉借着上次跳桥事件中徐文武先斩后奏的事,发了一顿脾气,直接说他现在心态膨胀,目无规章纪律,说这些时,李钢也没答话,而徐文武更是默默听着,宋玉说完,轮到李刚最后讲话,这位大队长却只是沉着脸一挥手,就宣布会议结束,直接把宋玉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情绪来了个冷处理,晾在一边,画面更加难看。 好不容易从煎熬的例会中脱离,徐文武马不停蹄的往警务站赶,今天这次例会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此时脱身,是一刻都不想在大队留,连晚饭都没吃就上了高速。 路上他给白宇打电话,问下午把烟还过去没有? 白宇那边支吾了一声,就说已经还回去了,徐文武这才放心,又提醒了两句。 “还有,接下来可能施救和抢修这块,还会有矛盾,甚至有冲突,到时我们自己注意分寸,看情况处置。” “好的。” 白宇回答的倒积极,只是徐文武自己都没想到,冲突的这一天来的比想象还快,却另外牵扯到一条人命。 ………… 这天晚上,徐文武正躺在床上和母亲视频,他问自己给家里换的热水器怎么样?徐母樊晨却在视频里唠唠叨叨,一直责怪他浪费钱,还问他现在能不能退。 “哎呀!你以前那个热水器都用了十多年了,这经常要么只有热水,要么就只有冷水,调温度要调半天,这一千多块钱买个新的不好些?” “那旧的还能用啊!这一千块钱明明能省下来,何必呢?这一千块钱多难赚?” 徐文武听出母亲不是说东西不好,只是心疼钱,此时安慰道:“钱都是小事咯,我几天就赚到了。” 虽然不停安慰,但徐母回头还是絮絮叨叨了许久,连一旁的白宇都笑了起来,连连说站长真是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操心。 徐文武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也是警察当久了,看多了世态炎凉,就更体会什么叫“宁要生前一捧水,不要死后一座庙,现在趁老人在的时候,多关心一下比什么都强,唉不说了,睡吧。” 白宇应了一声,两人就准备休息,这时又该死的“睡前铃”响了起来。 徐文武一看手机,是值班室派警,说有个当事人反应,说有无证施救的在高速上搞抢修,要求高速警察这边出警。 徐文武一接完电话就哼了一声:“什么当事人咯,这明显是施救队那边打过来的。” 白宇这时开始穿衣服了,可旁边徐文武并不太急的样子,甚至还有些不太乐意。 白宇问他怎么了,这和他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徐文武解释道:“这种麻烦事以后估计还会有,这些施救单位自己搞专营权,按合同和规定,这条路上坏了的车都得让他们修。甚至有些连人家司机自己换个备胎都不准,停下来摆两个锥桶都要收钱,这报警的估计就是施救队他们,看到别人下面的上来抢生意就让我们出警,这事最好别掺和,我先打电话看看什么情况。” 听到这,徐文武便放缓了动作,准备先联系报警人看什么情况,刚准备打电话,指挥中心又催过来了,说是现场起了纠纷,动了手,听到这就不得不出警了。 徐文武拿起外腰带就招呼白宇发车。 到了现场,是在一个高速港湾里面,一台施救队的拖车正卡在一台外面抢修的面包车前面,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就是施救队的和高速下面的抢修队起了冲突,双方一言不合就动了手,徐文武到的时候,双方正扯着脖子梗在那里,脸上都满是印子,他上去赶紧将双方分开,收了证都带到了服务区处理。回来处理其实也麻烦,上来抢修的就是之前那个开面包车搞抢修的小伙子朱浩,他在柏庐收费站下面租了个门面搞维修,经常跑上来偷偷搞送油和抢修,徐文武都认识他了,现在这小伙子正涨红着脸一直不太服气,还坚持是司机打电话让他上来的,凭什么就不能做生意? 徐文武一点他的胸口,斥责道:“怎么这次又是你?你还给我扯什么做生意?你这是正经生意嘛?能在这做吗?有资质吗?” 朱浩这次没有退让:“警察同志,这上次你让我把小广告都清理了,就不拘留我,我都照做了,这现在我们都是网络投放广告,这总不违法了吧?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这施救,他们为什么就可以?!” 专营权的问题不是徐文武回答的义务,他也懒得掰扯这个,只是指着朱浩道:“他们施救为什么可以的问题……你不要问我,反正我就问你,你有没有资质?” 这下朱浩答不出来,施救更是嚣张了,当着警察的面骂骂咧咧的,徐文武本来想调解一下就算了,可施救队的矮胖队长老汪撩起裤腿一指:“徐站长,他这刚刚拿铁撬给我抽了一棍,这腿估计,这腿估计折了!” 朱浩一愣神,根本没想到对方来这手,他虽然没什么法律知识,但社会经验告诉他,这动了器械就比单纯的互殴麻烦多了,而恰恰先前那抬轮胎的铁撬还被朱浩攥在手里,此时被老汪一指,赶紧把铁撬一扔,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 “我……我就吓唬一下,没动手……” 徐文武拿手电照过去,这胖子腿上只见腿毛一把,红印子都见没一条,再说刚刚还健步如飞的,这下马上就一瘸一拐的吆喝,嚷着要去医院检查,明显是假的。 他刚想说老汪你也别装了,可旁边朱浩一下被唬住,居然先短了气势,马上就认错道歉,还准备赔偿,可施救这边见好哪会松手? 这下有软骨头捏了,更加是不依不饶,坚持要拘留对方,还要去医院住院,见事情难扯,徐文武也没办法,毕竟动了器械,只得说把人给扣住,一边等派出所过来,一边准备让施救队老汪先去医院检查。 听到要去派出所,朱浩一下慌了,马上开始求饶,这时天已经亮了,一线白日映照在这原本空荡的服务区里,两名留守的保安也凑过来看热闹,见人开始多了,徐文武和白宇只得依程序办事,刚准备让朱浩先别激动,可小伙子突然望向徐文武身后,接着又听见“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似的,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领导,莫捉人,莫捉人啊。” 徐文武一回头,只见一老婆婆正跪在身后,抱着他的腿求情。 这老人穿的灰扑扑,挺常见的附近老人装束,就是身上松垮挂着一件反光背心,上面有“嘉禾物业”几个字。 徐文武认得这几个字,这就是南山服务区的经营单位,是老周手底下做事的保洁大妈。 “什么情况?” 徐文武一把扶起老人一边问,对面抢修的小伙子神色复杂的解释:这老人是他妈,也在这服务区做保洁的,刚刚听到这边动静就过来了。 徐文武仔细看着这老婆婆,他也举得这老人面熟,突然想起之前服务区划拨两间宿舍给自己时,就是这位老人帮忙打扫的卫生,他记得这阿姨姓李,做事相当扎实。 现在这李阿姨看到警察要拘留她儿子,马上就跪着道歉来着。 听到这情况,徐文武赶紧先稳住人,又给服务区经理周云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过一会,老周到了现场,又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加上李阿姨毕竟算是内部员工,既然如此,也算是内部员工,这事有个台阶可以下,徐文武商量着让两方再谈谈,施救这边也想早点拿钱,随便说了个大几百的数就谈好了,双方点好钱,那胖施救“被打折”的脚顿时原地复原,一溜烟撤了。 出了血的朱浩也不敢久留,怕徐文武再罚他,看都没看他妈一眼就开着小面包开出了服务区,倒是他那做保洁的老妈对徐文武千恩万谢,说了一通好话,感谢警察没拘留她儿子,看着老人满头白发,徐文武只是让她管好小伙,以后别再上来搞非法抢修,老人头点的和啄木鸟一样,徐文武赶紧摆摆手说没什么事,老人又谢了两句就扭头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逃逸案 - 铿锵 - 乌衣 协警白宇找周经理要了根烟后也回警务站睡觉去了,现场就留徐文武和周经理两人,难得抓到这业主单位,徐文武想着赶紧找他扯下警务站装网线和搭伙吃饭的问题,打点“秋风”,谋点福利。可这周经理也鬼精鬼精,就是一脸笑嘻嘻地打“太极拳”,什么都说好,问具体怎么落实就不吭声,让徐文武很是苦恼。 “周经理啊,这我们警务站现在连个无线路由都没有,兄弟们躺床上想玩个手机都是用自己流量,这东西又不贵,网线接口都是现有的,拉过来就可以了,这个也不难吧?” 老周点了点头:“难是不难,我到时提一句吧。” “还有现在吃饭这个问题,我们也每个月交伙食费了吧?可现在我们过去都是残羹剩饭,要么就没做几个菜……能不能和服务区的大爷大妈们说一声,以后大家都准时点吃,实在不行,分桌可以吗?” 说到这,老周苦笑道:“徐站,这个我答应你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我们这里的员工你也知道,都是聘请的附近居民,也都是些老人家,素质确实不高,吃饭和放抢一样,你别说你吃不饱,我也一样啊。” “哎,啧……” 听到这,徐文武想了想,干脆叹口气,转了个话题道:“上次那个菊姐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他特意提起的这个是一个月前服务区出过的一个行人事故,也是一名“嘉禾物业”的保洁阿姨,为了图方便,没走天桥通道,直接从高速车道穿过去,刚翻过中央绿化带,就被对向的一台大挂车碾碎了,血肉铺了好几十米。 这个事故是一般程序事故,是由队里事故中队处理的,当天徐文武都在休假,所以都是事后才听说的具体情况。 开始这个事故中的肇事司机是西北夏宁人,老油条一个,开始咬死不肯出钱,服务区这边家属找上来也没用,挨打都吐不出钱,就一口咬定自己没责任,到法院起诉也不怕。 后面还是大队分管事故的副大队长彭超勘察现场发现这大车的灯光有问题,鉴定做出来发现这货车的灯光达不到技术要求,这就给划了个不按规定使用灯光的同责,这亡人事故大车司机同责是要追刑的,这下就吓得这司机不等保险垫付,就先赔了十几万,最后那菊姐一家人拿了大几十万赔偿,欢天喜地地出了个谅解书,也没找服务区物业公司麻烦,这事就过去了。 虽然这次不是警务站办的,但现在徐文武把这事提一嘴,也是表明个态度:对他们业主单位来说,高速警察还是挺有“价值”的,这平时停水停电的事就给站里兄弟少来一点,无线网络什么的福利就多来一点。 周经理听到这,眨眼笑了笑:“嗐,还是感谢你们呢!没赔到钱之前,菊姐家里天天堵在我门口闹,还要菊姐老公在我们公司去打地铺!六十岁人了,为了两钱都不要脸的,后面那四十万保险下来后……噢,李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说了一半,周经理突然看向我身后,徐文武跟着一转头,原来是先前走远的李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又绕了回来,手里提着一袋事物,正怔怔愣神的站在他身后,见徐文武回头,马上把那袋东西往他手里一塞。 徐文武定睛一看,原来是袋子自己家晒的花生。 “领导,谢谢你!” 徐文武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推了回去,说都是小事,没必要,可这老婆婆倒很坚持,硬是要他收下,徐文武没办法,翻出十块钱,塞到她口袋里说我出钱买,李阿姨把钱就是往地上一甩,快步走远了,留下他捧着花生在原地发愣。 这事太小了,徐文武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却还有那么凄惨的后续。 ………… 几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警务站这边停水,徐文武只能跑到服务区二楼上厕所,这边公厕早没人维护了,脏得死,只有二楼他们服务区办公区还有间厕所干净点,就是要穿过一串长长的老铁楼梯,高速上大车呼呼地过,带着风沙刮过,楼梯天天晃悠着响,加上四周无人,跟鬼楼似的,一般人搁这里估计受不住,幸亏这徐文武正当盛年,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身制服,肩头火旺,总觉得可以三拳打死牛,贞子来了也敢一脚踹回电视里去,什么都不怕。 于是徐文武关了门,刚打开手机蹲下,开头还好,过了几分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了,听到外面总有点东西在响,就是那种小小的“哒、哒”打字机声音,这声音“哒、哒”哒就在这门边,慢慢越来越响,像是有人专门拿着小锤子轻轻敲他眼前的厕所门。 徐文武心里一寒,白宇在站里,这年后服务区清净,当事人不会过来这办公区,这边又没别的人,方圆一百米没几个喘气地。 就算有人,更不会这时候跑他门前来,谁跟着逗乐呢?白宇平时比他还闷,天天就埋头网上斗地主,不可能上来给这里闹啊。 但他一转念:我一个年轻警察,天不怕地不怕地,胡乱擦了下,就猛地一开门…… 门外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正定定地望着徐文武! 他下了一大跳!整个人七魂去了六魄,腿肚子一软,差点坐下去,好在服务区的高照灯把这人的身上拉出一道影子,是个活人!这才让徐文武把走失的神牵了回来。 “干嘛!” 被惊吓过后,由惊转怒,徐文武刚想问这老婆婆干嘛突然来敲厕所门,突然一定神,发现这人有点眼熟,他再仔细一回想,对了,是那个保洁的李阿姨! “领导,领导,我一直想问你件事,平时不好去打扰,刚刚看你出来,我就过来敲门问下了,没打扰吧?” 这话让徐文武简直无语:什么叫平时怕打扰,这次我上厕所敲门就不打扰了! 但转念这老人年纪大了,思维混乱,神智糊涂一点也可以理解,加上她上次还送花生的,徐文武也就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我想问下这……” 这李阿姨话说了一半,突然眼睛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连连摆手,说算了算了不问了,转头就下楼梯走了,留下徐文武一脸懵逼,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此时,外面的夏风一下刮进来,徐文武缩了缩脖子,没心情再细想,就回了下面站里,进门白宇一副没动过的样子,还是斜着身子靠在电脑前斗地主,音箱传来欢乐斗地主的经典音乐,冲淡了他先前的恐惧和疑惑,也就没说什么就先睡了 之后的半夜无事。 早上七点半,徐文武准备出去巡个逻,突然接了个警,指挥中心说下面有居民在高速上捡了块肉…… “捡了就捡了塞,又不是翻车抢的,又没司机报遗失的,这有什么关系……” 他刚抱怨一句,电话那边的指挥中心接警妹子声音都有点发颤:“不是……这当事人说那块肉……她以为是牛肉,结果上砧板准备切的时候,翻过来一面看到那肉上面有……ru头。” ………… 南山大队这条高速上面最多的亡人事故类型就是行人事故,这边是国家级贫困县,附近村道弯弯绕绕的浪费时间,老百姓喜欢到高速上走,还能捡废品卖钱,要是出了货车侧翻事故,那更和过年一样,全村人都要来搬东西 所以行人上高速也并不少见,徐文武刚过来这大半年就已经遇到两起来了,一起是之前那个上下客被撞的罗启功,一起就是一个多月前的服务区员工梅姐。 这晚上出行人事故特别多,这些行人事故不是一次就结束,而是前车撞倒,后车碾压,行人撞死后经常是被几次甚至十几次碾压,基本没个完整样子,散落几十米、甚至上百米远,现场极其惨烈,勘察也极其困难 一般小车司机没经验,保险不足,撞死人了就慌了,老实停在旁边报警,但那些大车司机不一样,这些老油子出事故后经常逃逸,加上南山大队辖区有八十多公里,平时车又少,过路司机看到也不一定报警,很多行人事故的尸体都是事发后几小时甚至一两天后才被发现 这次的就属于这种情况。 接警后,徐文武配合事巡中队的吴亮到了那当事人家里,看到了那块……肉, 这时是盛夏,又是暴晒了好一段时间,紫黑色缩成案板大小的一块,看起来确实像风吹牛肉,只有上面那已经开始干瘪的暗红色人ru头昭示着它的来历,也显得格外恶心 捡到这块肉的村民带高速警察去了现场,那里是个弯道,看起来事故有一两天了,地上的散落不多,徐文武和吴亮找了上百米才找到了零碎尸块,马上又叫了郝啸和彭超两组人上来帮忙,这种肇事逃逸的现场特别复杂,四组人连着看了一白天,都没什么有用信息,肇事车辆的痕迹更是没有,天一黑,只能留一组,其余人回队里吃饭,再讨论案情。 徐文武作为支援组,也抽过去开会,刚回到队门口,就看到一堆人堵在大门口,拦着前面的警车就开始敲玻璃,他还没搞清楚情况,旁边保安老陈就赶紧过来示意徐文武从后门进去,开车的辅警白宇也懂味,不等对面人拦上来,就一转方向到后门去了。 “肯定是死者家属来了” 徐文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前罗启功那个案子,也是家属堵服务区,闹了起来,这个也差不多 想到这,他点头道:“家属上来找也算好事吧,起码尸源早找了,知道死者身份信息,对案子有帮助。” 白宇又嘿嘿一笑“这种闹的凶的,一般都是远亲,你看咯” 他说的还真没错,吃饭吃完饭,马上就是案情讨论会,徐文武听中队长程天把一沓洗好的死者残骸照片摊在桌上:“死者身份确认了,又是服务区的保洁大妈,这次就是旁边村里招的六十岁妇女,叫李东玉,屋里有个崽,之前在我们路上搞非法抢修,叫朱浩,因为多收钱和几个司机搞起来过,被举报了几次,差点搞出事,上个月还被警务站因路上刷小广告的事打击过,移送派出所罚了钱,后面出来后听说去广州打工了,也没怎么管她,这李东玉完全是孤寡老人一个,这次来闹事的是她邻居和一些想搞钱的村里人,好了,我们分下工……” 听到这,徐文武浑身一冷,自己都没注意到一把抓紧了旁边程天的手。 “怎么了?” “我……我认识这大妈。” 接下来,徐文武把之前的事讲了一遍,说这个李东玉和自己也见过几次,是一个很老实本分的员工,但也没什么稀奇的,这里物业的就这几个人,队里也大都认识,没人在意之前的细节。 徐文武想到一个细节,问道:“难怪这段时间没再听说这个朱浩到路上搞抢修了,原来是去广州了……那他母亲这都过世了,也没回来看看?” 彭超一副笑他少见多怪的语气道:“这不很正常?这儿子估计是常在高速上跑,也懂一点程序,这现在肇事司机都没找到,没人出钱安葬,他回来干什么?出这个钱啊?肯定躲起来了不。现在都是这死者的远亲甚至邻居在闹,就是因为他们反正有枣没枣打一杆,万一要到钱就分款,没要到这死者安葬费也不会找他们要……你不要觉得高速上面这点事很简单,处理起来都是人情世故,你啊,还是要多学学。” 看到程天他们是这个态度,徐文武接下来全程就没再说话,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就这样在几小时后死去,确实让人沉重,但也谈不上深厚感情,分管事故的彭大一宣布散会,他整理了下情绪,就跟着事故队去帮忙。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案 - 铿锵 - 乌衣 虽然徐文武已经是警务站站长,但毕竟还是个实习民警,而且也没有中级事故处理资格证,不会是主办民警。 即便如此,按李钢的布置,他也要打下手,所以接下来的调查也跟着跑了几天,这样无散落物的逃逸案件最为麻烦,主要现场没目击,没报警,连过路司机报警都没有,现在尸检还没出,估计发生事故也有一天以上,现场经过上千台次车辆碾压,没什么遗留物,破案很压头。 队里分了几组,一组继续现场勘察,一组联合乡政府安抚在队里闹事的人,徐文武被抽到看监控的这组里面,就负责看可能案发时间段的卡口监控。 但路上卡口哪有这么多,只有几十公里后的一个ETC卡口和前面一个互通有主干道摄像头,中间还有好几个收费站能下车,徐文武到监控平台打开,系统都因为相关时间段的视频太多卡死好几次,最后只能自己找个本子,半小时半小时的在系统里检索 看视频是苦差事,这事故现场又没有任何可以锁定的车辆信息和散落物,就只能大海捞针,仔细查看过去的每台车辆上有没有事故痕迹,看前保险杠有没有破损和前侧车身有没有刮痕 可京珠这条路每天几万台次车通过,事故这时间段里有十几万台车,摄像头又不清晰,一张图片载入都要几分钟,中间还有可能从几个收费站下,还要查收费站卡口…… 全部查完可能要几个月!徐文武简直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只能希望他们现勘那边有突破,能缩小范围. 从那天开始,徐文武就天天拿着数字证书,坐在警务站的电脑前看视频。 时间慢慢过去,这案子还没进展,现勘组那边守了一星期,什么都没有,也就撤了,调解组这边和维稳办联系了,先从事故处理基金调了一笔钱,再让物业公司这边也凑了点,把尸体尸检后安葬,安抚了村里,再加上这些人看这情况,明白是找不到肇事司机要钱了,也就撤了。队里从此也安静了。 死者那儿子朱浩后面从广州赶了回来,可估计对这个母亲也没什么感情,全程除了要钱要凶手,就是低着头玩手机,开始还没几天就跑队里一趟问问案情,慢慢一个月来一次样子,后面见案子没动静,就渐渐不见人了。 从此,除了徐文武这些民警还记得这件事以外,李东玉就这样默默消失在世界上 日子照旧,路上小事故永远有,每个月的单子也要开,每天也要正常出警,人就这么就几号人,不可能天天围着这一件事转,这案子渐渐也有点淡了的意思,反正人也已经安葬,也没人记得李东玉。 慢慢,也没人问徐文武今天的视频查看进度,领导也开始安排给警务站加任务,路上的工作开始回到原状,徐文武只有晚上出完警后,回到站里时才有机会在内网电脑前看下卡口视频照片,对着像素感人的照片麻木比对。 有天早上,徐文武和白宇的巡逻班,白宇催了他几次还没下来,便下车来找他,见徐文武还在比对卡口,笑骂他是碍脑壳(本地话,不聪明), “徐哥,这领导都没问这个案子了,你还查什么?” 这话其实也对,这路上不止这一个行人事故,人死灯灭,本就与警察无关,只是一个例行的工作而已。 “再查两个车就走”。 徐文武笑笑摆手,白宇只能摇摇头,说回车上等他。 “嗯。” 徐文武回过头,点开一张照片 这已经是第9712台车了,总数的三分之二,他已经查了快一个月,天气都由凉转温,春天的气息浓郁起来,都开始穿单衣的季节。 徐文武麻木的点开照片。 这是台红色解放半挂车,豫B的,很普通,路上一天起码上千台同款,他扫了一眼,熟练地叉掉窗口,准备点下一台…… 不对! 徐文武鬼使神差地觉得有点不对劲,重新点开刚刚那张照片,这张半挂的照片是省际卡口的照片,它的右下角轮廓中有一小块阴影,徐文武吸了口气。 鼠标把那块区域放大,再放大,直到像素边缘的小方块都清晰可见时,他赶紧截图,再从卡口系统查到这台车之前的照片。 等这台车进入南山大队之前的路段照片从系统弹出来时,徐文武猛地一拍桌子。 找到了! 这台车进入南山大队路段之前,它的保险杆是完好的,但过南山大队路段后,这台车前保险杠右下角有块黑印,不是破损就是血迹! 徐文武心跳加速,这还是这近一个月来第一个嫌疑车,也是从上万台里选出的关键对象! 他马上打电话给事故负责人彭超,那边也很重视,马上向大队领导汇报,李钢听到筛选出嫌疑车辆后,马上就安排人出差,前往这台货车所在地询问侦查。 而徐文武虽然跃跃欲试,但毕竟自己有自己的职责……继续上路巡逻,毕竟新人站长嘛。 但这天开始,徐文武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不住地问前线兄弟的出差进展,希望那台豫B的就是逃逸车,直到晚上看到群聊里,出差的兄弟发了一个消息: 人抓到了!确认是1.16肇事逃逸案肇事司机!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自然,不过是带人回来,指认,比对,车辆鉴定,出认定书,报捕,刑拘……而李东玉儿子听说抓到人了,开始显得十分兴奋,带了好些人过来围住了司机要钱,还差点动手,好不容易才被大队民警拦下,可当他发现肇事逃逸,保险公司这边只赔一点交强险,其余的补偿司机又拿不出时,朱浩就又显得兴趣缺缺,忙着去法院起诉想多弄点补偿去了,之后也没再见到过。 至于徐文武,由于案子不是他主办,虽然发现了关键线索,但毕竟新人站长一个,之前的立功受奖已经不少了,这次只是挖出线索而已,领导开周会提了一次,表扬了两句后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工作和生活白云苍狗,徐文武继续拦车、敬礼、开单、看事故,平静得像是重播。 他也像是忘了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是交通宣传日活动,配合总队宣传人员在南山服务区搞宣传,其中一条内容正是要求物业加强管理,员工坚决不得上高速时,那周经理一脸敷衍接过徐文武发的宣传单,突然提了句:“说起来,李东玉也是造孽,苦了一辈子,死无全尸,还是你们高速警察好啊,给她安葬,不然啊,收尸都没人。” 提到这个名字,徐文武叹了口气,几秒后,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对了,她这个也算是你们员工吧,怎么他们家属也没找你们公司闹?” 周经理嘴吧嗒两下:“闹什么闹啊?她又不是正式员工,连个合同都没签的。” 听到这,徐文武又问:“什么叫合同都没签?不是你们这保洁么?” “哎,说来李东玉也是造孽,没人管她,之前就是个捡垃圾的,结果她捡垃圾都被别的捡垃圾老头子打,后来就专门做点小生意咯,在屋里煮花生,晒红薯皮子,每天走几十公里到我们服务区里卖花生,赶都赶不走,我们看她可怜,就干脆让她帮忙搞下服务区卫生,也好管理,一个月一千块钱。” 听到这,徐文武沉默了,只听周云继续说: “这她也是背时,碰到这么个崽,存的钱都给崽用了,还不领情,她死了后遗留的一些照片衣服我们给送过去,他那崽跟嫌弃什么一样,接都不肯接,直接让我们烧了,这养这样的崽也没用啊……” 周经理提到李东玉儿子时,满脸鄙视,徐文武却心里一动,突然想起那晚李冬玉找他问话时欲言又止的表情,他隐隐有个念头,那晚的李冬玉,是不是想问的就是关于死亡赔偿金的事,她是不是看到之前两个行人事故赔了那么多,就想着的是不是自己也能给那不争气的儿子多留一点钱?可她哪里知道,这赔偿金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徐文武想说些什么,但却如鲠在喉。 旁人的冷漠,质疑,甚至嬉笑,在他听来,实在有些残忍,便默默走开了。 他想起以前高铁刚开通的时候,也有些老人想方设法翻进站区,趴到轨道上,就是为了临死换一笔赔偿金。 后面相关部门,见这情况愈演愈烈,便咬死按法律办,无过错情况下,也就是赔几万块钱,这样才能刹住风。 同样,这高速上出现这样的亡人事故,赔的也不多,毕竟大部分都是行人全责,除非事故车有责任,不然汽车司机也就在强制险范围内赔偿,有时连丧葬费都不够,这样也避免了一些愚昧老人寻死换钱的念头,可却无法杜绝。 而李东玉这个案子,虽然司机因逃逸负全责,但因为其逃逸,保险人在第三者责任保险中不予理赔。而虽然司机按判决承担赔偿责任,但判决和执行之间,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走完也拿不到什么钱,最后很可能只有强制险范围内的这些钱。 但这些弯弯绕绕的法律关系,李东玉哪里知道,她所想的,只是用命给儿子多留一点钱,可她没想到,她所用命换来的,也就这么一点。 而且,还换不来她儿子的一滴眼泪。 想到这,徐文武也有些伤感,虽然以前见过更世态炎凉的当事人,但这样拿母亲的当要钱工具的,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而这事,从最开始李东玉打听前面几起亡人事故的赔偿开始,他有很多迹象可以怀疑李东玉就是为了给儿子留赔偿金而寻死,但他也没再去深究,也没再去翻案了。 徐文武还是体谅母亲一颗为了儿子付出一切的心。 ………… 这段时间忙于这个案子,他也没怎么休假,更没怎么和莫小妙联系,两人只是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甚至徐文武连莫小妙的冷战和小情绪都没注意到就结束了,现在好不容易案子了解了,徐文武好不容易有假了,这天中午,莫小妙的电话也来了。 看到电话的一瞬间,这位尸体和案子面前从不皱眉的老警察,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他下意识的就想到这姑娘肯定是兴师问罪来了,怪自己这一个多月都没和她见面。 “喂?怎么啦?” 徐文武努力让自己回答得更温和积极,甚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莫小妙声音第一次显得特别的虚弱。 “你……咳咳,你在站里吗?” “在啊?你怎么了?” 徐文武从电话里都听出了这母老虎一般的姑娘,有明显的不对劲,赶紧关心道: “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有气无力的?” “我好像有些发烧了,头晕,没力气了,你方便过来下,送我去医院么?” “好,你等下。” 莫小妙的柏庐中心小学在柏庐镇上,离警务站也不远,徐文武马上答应下来,马上开车往那赶。 从柏庐收费站下了高速,很快到了莫小妙的学校,虽然徐文武还是这里都兼职法制副校长,但说实话,从上次给学生现场演练后,他就再没怎么来过,毕竟自己的主责主业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上安全课。 这时正是中午午休期间,学校特别的安静,徐文武跑到三楼教务处,里面有几个老师正在午休,莫小妙也趴在桌上烧得迷迷糊糊,一身有气无力的,额头上顶着一块热毛巾,整个人远远就热气蒸腾,刚出笼了一样。 徐文武上去拍了拍她肩膀,这姑娘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挣扎着爬起来。 “你来了啊!” 徐文武没急着答话,而是手搭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结果发现居然有些烫手! “你这是高烧了啦!怎么不早点去医院?” 莫小妙苦笑一下道:“我还不是想等你来,不想别人送。”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代课 - 铿锵 - 乌衣 听到这回答,徐文武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骂她发傻,只是苦笑着赶紧带她去医院。 这姑娘发烧的时候,柔柔弱弱的,和平时咋呼呼的感觉完全不同,徐文武看着是不由好笑,到了柏庐唯一的镇卫生所,徐文武给她挂个号,量了下体温,乖乖,直接烧到39.4度了。 “得输液!到下面取药。” 医生不由分说地开了单子,莫小妙却一听要输液,还要输一下午,就犯了愁。 “医生,能不能不输液?我下午还有主课,这耽误不得。” 镇里的老医生白了她一眼:“这不输液就打屁股针。”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笑出声来,莫小妙更脸红了。 “屁股针?谁给我打?” 这老医生愣了一下,说:“我打啊,还有谁?” 莫小妙看了看旁边笑得更欢的徐文武,一下脸绯红地说:“那我不打了……就不能开药吗?” 这老医生对莫小妙的态度有些不满,皱眉道:“你这人都要烧傻了去,还吃药?你要是胆子大,以后烧傻了也无所谓,倒也可以。” 徐文武此时对医生讲:“没事,那就输液吧。” “那我下午课怎么办?又没别的老师可以排了,连个自习都没人守,这影响考评的。” 没想到徐文武却微笑着拍了拍她肩膀:“这里还有个老师可以代课啊。” “谁啊?” 莫小妙一下烧糊涂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镇小学老师最紧缺了,这时候连体育课都没办法排,这怎么可能凭空变个老师出来。 徐文武却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你们法制副校长嘛?你下午这两节课,我到时帮你顶上去,改安全教育不就行了!” “啊!~” 莫小妙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办法确实可以,徐文武正好在这,说到这,她便给教务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那边听到有安全课可以顶,倒也马上同意了。 徐文武这边安排好莫小妙输液,才开车先回到学校,下午的课马上开始,他手上课件什么的都没有,听说法制副校长临时改课了,教务主任都迎上来,问他有哪些要准备的。 “没事,等下给我投影就可以了,我搜了几个案例,现场直接讲就可以了。” 徐文武的自信,让这位教务主任都很惊讶,便亲自送他到了教室。 柏庐中心小学的课堂都是新修,设备都很齐,徐文武一进去,便呼啦啦一片欢腾,都知道这次是民警上安全课,这可比语文课有意思多了。 “哇,大家这么热情啊!” 徐文武走上讲台,台下是一双双亮莹莹的目光,莫小妙这个班都是四年级的孩子,十岁左右的少年,活泼得很,此时看到徐文武挺拔高挑,又见到他笑容可掬,一点都不吓人,都开起玩笑来。 后面一个女孩小声喊道:“对啊!我们最不想上语文课了!” 徐文武好奇道:“为什么啊?” 没想到是一个让他捧腹的回答:“因为莫老师最凶了!今天还要考试,这下没得考啦,哈哈。” 这下连门口的教务主任都笑了起来,徐文武也笑了笑,下面又有小孩开玩笑道。 “警察哥哥,你好帅啊。” “你有女朋友吗?” 徐文武笑道:“谢谢关心,但今天我是来上课的,请同学们起立。” 哗啦啦一片凳子响动,学生们都很配合地站起来。 “好了,我们今天学习的内容,是防诈小课堂。”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在屏幕上投屏了这个标题,之前在派出所的时候,反诈宣传是重点工作,对他来说,这现在对着几十个小学生讲反诈,那是手拿把掐。 “我先进行个小测试,我先问下,大家觉得自己绝对不会上当受骗的同学有多少?请举下手!” 反诈宣传,最重要的是代入感,最忌讳的是干讲,特别对于小学生来说,念法条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把他们带入到这样的一个个小游戏、小测试中,才能真正起到效果。 而此刻,果然如徐文武所料,几乎整个教室的孩子都齐刷刷举起手来。 “好的,那我现在有三个题目,大家请看投影,假如大家在生活中,遇到了这三种情况,你们会怎么样?其中哪个会是真正的求助呢?” 徐文武在屏幕上投屏了三个案例,下面的学生一下就叽叽喳喳选了起来,ABC三个选项都有人选择相信,最后到了公布答案的时刻。 “恭喜大家!刚刚你们说自己绝对不会被骗,但我想告诉大家都是,这三个选择都是骗局!你们都被骗了!” “啊!都是真的吗?” “怎么会?” 下面的惊叹声,一浪高过一浪,徐文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将骗局其中的关窍一个个娓娓道来,接着,又说道。 “那好啊,看来我们同学都非常有自信,我再问一个问题,大家用过自己家人父母手机的小朋友有多少?” 这下教室有一半的小朋友举起手来。 “好的,那大家用手机打游戏的有多少?” 这下几乎全部男生都把手举了起来。 还有几个高喊:“我们打王者!”、“我钻石三!”“我玩蛋仔!” 徐文武笑了笑,说道:“那好,恭喜大家都有被骗的机会!” “啊?” 一阵阵疑问中,徐文武翻到了下一个案例。 “你看,喜欢玩手机游戏的同学们要小心了,很多游戏里是有骗子的!近日,我们燕南市就有一家长发现账户被转走36万余元,结果调查才知道,是小孩玩手机游戏被诈骗了。” “怎么会?” “这个小朋友是用爸爸的手机玩一款叫“蛋仔party”的游戏时,看到一个昵称“蛋仔派送员”的信息,称可以添加对方领取“蛋仔派对免费皮肤礼包”。他就添加了对方QQ单独联系。添加对方QQ后,对方就告诉这个小朋友怎么领取。可当他领取后,又突然弹出一个窗口,称他系未成年人,涉嫌违规领取游戏皮肤,要罚款5-20万元,还说如果不及时处理,还要抓他的爸爸妈妈坐牢,同时还发来一些戴手铐的图片恐吓小朋友……” 徐文武把这个案例说得活灵活现,下面学生们不由地都代入了进去,还有几个真的害怕起来。 “你看,大家也被吓到了吧?这个小朋友也一样呀。就这样一步步走进骗子圈套骗子的诱导下,先是下载了一些支付APP,然后又在骗子指导下用这些支付APP添加了家长两张银行卡信息。这时,骗子会通过qq给小朋友发了一个二维码,让小朋友使用微信扫码就可以得到“免费的蛋仔派对皮肤”,并且会帮其把“蛋仔派对皮肤”兑换到游戏账号上。这个小朋友相信了对方的话,就按照对方的要求,把收到的银行卡验证码信息也截屏发给对方。完成操作后,对方就发信息让他删除截屏信息及联系的相关信息,不然会有麻烦……” 听到这,台下的小学生们都入迷了,想象自己也被一下骗了进去。 “所以,这个案子告诉我们,反诈是不是很重要?” “是!” 深入浅出的案子,让小朋友一下都明白了反诈重要性,异口同声地回答起来。 接下来,徐文武还讲了几个故事,夹杂着反诈小知识,让课程既精彩又连贯,连旁边本来听听就准备走的教务主任都入迷了,跟着拍手叫好。 “好了,我最后选几个小朋友提问啊。” 徐文武刚举起话筒,一堆小朋友都举起手来,他选中后排一个女生。 “如果要不被骗应该要怎么办?” 这姑娘牙都不齐,咧嘴道:“不玩妈妈手机!” 徐文武点点头,笑了笑,又问旁边一个高一点的男孩子。 这个孩子的回答简直标准得像托一样,他高声回答道:“手机玩还是可以玩的,但是要下载国家反诈APP!” 徐文武笑着眨了眨眼:“哇塞!这位同学说得太好了!大家记住,要下载国家反诈APP!” ………… 等莫小妙回来时,刚打下课铃,可这边课已经上完了,教室里还是静静的,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惊奇的发现平时到点就疯跑的孩子们,此刻居然还兴奋地围着台上的徐文武,安静听他讲课。 “……所以,刚刚这个案子,告诉我们各位同学,是不是平时在用手机时,不要相信免费充值、免费皮肤的骗局,遇到这样的链接,大家该怎么办?” 徐文武一问完,下面就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不要打开它!” “对的!” 这位法制副校长笑了起来,摆摆手说要再见,可这下娃娃们沸腾起来了,嚷着不要他走。 “警察老师,警察老师!再讲一个!” “再讲个案子吧,我们最喜欢听你讲课了。” “对啊,你讲课比莫老师有意思多了!” 徐文武刚想摆手说太晚了,下次再说,听到小孩子拿自己和莫小妙做比较,一下笑了起来。 “莫老师课也很好的,你们要认真听啊……” 可他还没替自己这女朋友辩解两句,后面又有小女生喊了起来:“她好凶的!母老虎一样!” “对!老师里最凶就是她!” “哈哈!” 这几声喊得全班都跟着笑了起来,连徐文武这下实在憋不住,噗嗤一下,也咧开嘴跟着乐,可他笑着笑着,发现一个恐怖的画面——莫小妙正铁青着脸,站在教室后门。 “哇!莫老师来了!” 小学生们一下都安静下来,徐文武可咳嗽两声。 “咳咳……好了,好了,你们要好好听莫老师的话,她也是为你们好,今天就下课吧!” 说完,孩子们就乌泱泱的鸟兽散了,留下徐文武站在那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腆着脸过去,问道:“哎呀,这么快就输液输完了?好点没?” 看着这大男孩绷着脸皮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小妙冷哼一声:“呵,我还不赶紧输完?让你继续和小家伙们说我坏话?” “哈哈,哪有,人家小朋友不就是开玩笑嘛,没人认真的……” “我看你前面笑得挺开心啊!怎么不认真了?” “好了,我看下你这个额头,应该温度下来了……” 徐文武一边敷衍,一边拿手去量莫小妙的额头,触感温凉,这姑娘瞪了他一眼:“别在这转移话题,你也觉得我凶?” “咳咳,你没事就好,我这边有个警,先过去了哈,有事叫我啊!” 徐文武刚说完,就拿着设备准备跑人,可莫小妙一下没放过他:“你跑什么呀?你电话都没响过,哪有什么警情?都这时候了,你不干脆在这吃晚饭?” “我……” 徐文武还想解释,没想到这警情的事,真不能胡编,他刚骗莫小妙自己有事,没想到这电话就真的跟来了。 “哈,这下还安排人给你打电话了来演了?功夫下挺足啊!我看看,是谁找你……” 莫小妙看他电话响,还以为他在装,笑着就要伸手拿他手机,却被徐文武一脸严肃地拦住了。 “别闹,值班室的电话。” 徐文武话一说完,这边就转身接了起来。 “徐站,有个报警人称,其侄女在高速上自杀了!现在人就在南山服务区!” 听到“自杀”两个字,徐文武后脑门直接猛抽了一下,上次跳桥那个警的不好回忆一下涌起来,赶紧一边问情况,一边往车边跑。 “有联系方式吗?” 值班员那边也很急:“报警人是这个自杀女孩的大伯,他在怀永市,离这边几百里,正往这边赶。说他这侄女最近情绪不好,一个人出来很久没回家了,没想到前面给他打电话,说了一些临终告别的傻话,他一番逼迫下,才说自己喝了农药,现在在南山服务区,但是具体位置不知道……” “好,我马上过去。” 莫小妙见他认真,这下也没开玩笑了,送他到车上,目送徐文武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为了赶时间,徐文武都没去马市收费站掉头,到了对面的往北方向服务区里,把车往天桥下面一停,就赶紧通过横跨服务区南北两边的天桥,跑到了警务站。 第一百二十章 自杀 - 铿锵 - 乌衣 人命关天,徐文武跑进警务站,叫上今天值班的辅警张晓明,两人换了警车,就往服务区里找起来。 南山服务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警车绕了两圈,却没看到可疑目标,徐文武想了想,又拍了下自己脑袋。 “擦,刚刚急懵了,这电话说的是服务区里,又没说是往北还是往南,我们这只在往南转,说不定在往北呢!” 张晓明也一下明白过来,点头道:“对哦!我们赶紧掉头过去。” 他一说完,就开车往出口去,要到马市收费站去掉头,走高速到对面去。 “停停停!” 徐文武见方向不对,赶紧一下叫住他。 “我这刚懵完的,你怎么现在还懵啊?我们去对面服务区,不就下车走天桥就可以了嘛!何必开几十公里掉头?” 张晓明这下也一拍自己脑袋,反应过来是这个道理,赶紧把车也停到天桥旁边,拿着装备,和徐文武下车,通过高速服务区的天桥过道,来到往北这边。 这下正如徐文武所料,到了对面方向服务区,就看到餐厅侧边的台阶上,一个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那,双手捂着头,看不到神情,只看到肩膀不停抽搐着,明显正在哭泣。 寻短见的应该就是这个! “你好?” 徐文武走近了,连喊几声,这姑娘才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混杂着冻得通红的脸蛋,看起来就挺可怜。 “你是周英吗?”徐文武用她大伯告诉的名字试着喊了喊。 听到自己名字,这姑娘明显有了反应,下意识地起身就想转身跑开,还是晓明反应迅速,马上拦住她道:“你家里人很着急,说你想不开……哎,警察在这,你还跑什么!” 这姑娘见跑不了,此时瘪着嘴不说话,倒是徐文武在旁边劝慰道:“别吓到她,慢慢说。” 找到这姑娘后,徐文武心里倒镇定了许多,看这姑娘穿着打扮,已经不能用朴素来形容,简直是可怜可叹。 灰扑扑的旧大衣外套,一条牛仔裤都洗的发白,满是通红冻疮的手缩在衣袖里,眼神一直看着地上,麻木回避着眼前两名警察的关心。 这姑娘可能是个留守儿童,或者父母不在了都。 徐文武第一直觉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前面电话里说她自杀,却没说自杀方式,这一个可怜女娃跑高速服务区上来自杀,那除了穿越高速找车撞,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好在自己来的及时,这现在人没事,一下拦住了,再说看她坐在这里哭的样子,估计也就是想不开,和家里斗嘴吓唬一下,本来就没真要去实施。 之前在派出所的经验告诉他,喊着自杀的十有八九都只是虚张声势,绝大部分都能劝回来,更多的只是一种宣泄情绪、谈判要价的手法。 想到这,他又宽心了许多,正想把她接到警务站去先稳住,再联系她家人,旁边张晓明却一指这姑娘身后地上的一件事物。 “徐哥,那……那是什么!” 张晓明紧张到磕巴的语气引起了徐文武到注意,他把目光也投过去,草地里有一个蓝色贴纸的玻璃瓶罐,他上去一把捡起,看到那瓶罐上的字后,徐文武双眼圆瞪,震惊的无以复加。 那玻璃罐身上赫然用黄色大字写着百草枯三个字! “你喝了百草枯!?” 徐文武一把拉起这姑娘,力气大的他却恍然不觉:“周英,这个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喝了救不回的!” 周英这下总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我已经喝了!我不想活了!活着干什么,呜……” “徐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晓明也听说过百草枯这种剧毒农药,他印象中也知道这个喝了就没有解救可能,此时也慌不择路地说:“我……我打电话给120,等救护车吧。” “这里等120怎么来得及?上高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们现在就走,到对面坐车,送她去柏庐镇卫生所洗胃!通知120到那里接人!”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挽着周英就往车上去,这姑娘虽然此时情绪崩溃,但求生本能让她没有甩开徐文武的手,由着两位警官把她带到车上,一路往柏庐飞奔! 车上张晓明一边押着周英坐在后排,一边小声问道:“这……喝这个还有救吗?这种农药不是就不行嘛?” 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人命关天,我们总要想办法吧!这个我记得以前还是看到过救活的新闻,这个说不定还是有可能的!” 听到前面警察说自己可能还有救,这时周英的啜泣声止住了,她晃了晃头,突然又爆发起来。 “让我死!别救我了!让我死!” 徐文武见状,赶紧让张晓明制住她,就这样一路折腾间,警车很快冲进了卫生院的大门。 没有想到一天之内,来这卫生所就来了两次,徐文武扯着周英一进医生值班室,就大声嚷嚷着医生洗胃。 带着眼镜的老医生站起来问:“什么情况?” “喝了农药!” “什么药?” 徐文武急着大喊:“百草枯!” 听到百草枯三个字,这老医生也慌了,马上下意识就起身去药柜找药了,可他找了一下,突然停下手回过头来,也不说话,而是坐回位置上。 徐文武见他突然什么都不做了,一下奇怪道:“你救人啊!怎么……不是洗胃嘛?”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小同志,你知道什么是百草枯嘛?洗胃有什么用?只要你喝了致死量,那就绝对没得救!除非没到那致死量,加上找到供体,才有些微的可能!” 听到这话,徐文武也冷静下来,只是心里一阵绝望无奈,旁边张晓明还在问道:“什么是供体?” 徐文武语气无奈道:“供体就是提供移植的人,喝了这个药,好像是要换肺才有机会。” “对的!还要看喝了多少。” 老医生说到这,转头问他这找死的丫头喝了多少,徐文武咬了咬牙:“我不知道,你问她,反正我看瓶子已经空了。” “空了?” “是啊,我看到是瓶子是空了。” 老医生用奇怪眼神看向一脸麻木的周英道:“你把一瓶百草枯都喝完了?这么可能!你喝得下去嘛?那东西那么难喝,又苦又烧,还加了催吐剂在里面,正常人根本喝不下的!”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也来了精神,望向这傻姑娘,可没想到几番催促下,周英只是麻木地一点头:“全喝了,一滴没剩。” “绝对不可能!”老医生一下站了起来:“我在柏庐这些年,喝百草枯的我也见过几例了,这农药就没人能喝下去一口不吐的,还一滴没剩?!” 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张晓明还在问道:“不是……这药这么难喝的吗?” “这药本来就是剧毒农药,都知道喝了必死,虽然本体是无色无味的,但厂家为了怕人喝,早就把其改成又臭又苦的样子了,里面加了不知道多少色素和催吐剂,就是做成不能喝的样子,怕人误食,结果还是因为其致死率,搞得后面还是停产了。” “那……她是真有一个空瓶子在旁边,地上也没见呕吐物……” 徐文武奇道,那老医生想了一下,看着周英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能喝完的,就不是百草枯。” “啊!你意思这傻丫头喝的是假药!” “有这可能!不然这种量下肚,她不可能还这样没事人一样,坐这里哭!” 听到这话,周英也一下抬起头,似乎在回想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买的是假药? 这下,徐文武也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这下后悔先前走太急了,又没戴手套,都忘了把那农药瓶子带过来了,如果带过来,起码还能让这老医生看一看是不是真的百草枯! “我只是猜测,很可能是这样,你们还是赶紧把她送大医院去,我这搞不了。” 徐文武点点头,一边问120救护车位置,好在救护车听说是百草枯,来得还算及时,南山人民医院的急救车已经快到柏庐收费站了,徐文武马上领人赶了过去。 到了路口,正看到救护车停在那,他把人送上车,刚准备关救护车后门,却听戴着口罩的小护士喊道:“病人家属呢?” “家属还在路上呢,在怀永!” “那么远?那不行啊,现在得有个人跟车啊,不然等下有事找谁?” 徐文武心想:哪里是担心“有事找谁”,不就是怕等下抢救费找不到人要嘛。 他本想不管这事,可看到周英那样子,估计兜里也没钱,这下没人跟车,又没钱的话,医院收不收都不一定。 思前想后,他一咬牙,还是自己爬了上去。 “我,我陪你们去!” 见警察跟车,小护士这才没说什么,只让周英躺好,就给她挂上氧气鼻塞,救护车就要出发。 徐文武这边赶紧最后安排张晓明两句。 “晓明,你赶紧回去把那瓶子带过来!到医院汇合……对了,记得戴手套提取瓶子!那个接触就有剧毒的!” 张晓明应声而去,救护车也上了高速,往南山疾驰。 一路上,徐文武仔细观察周英反应,这姑娘目前情况很好,除了情绪时而低落,时而崩溃外,倒看不出其他任何中毒迹象,徐文武略微宽心,但是想到百草枯很多人第一天都没反应时,又有些紧张。 到了南山人民医院,急诊室那边把人接了过去,很快就开始做起了检查,徐文武这边登记了情况,留好了联系方式,刚准备给张晓明打电话时,却被医生叫了过去。 “怎么了?” “警察同志,她喝的确定是百草枯吗?我们这边检查了一下,她肺部没什么事啊,也没有任何纤维化的迹象,不像是喝了百草枯的样子。” 听到这,徐文武愣了一下,回答道:“我们前面在镇卫生所也问了,那边也怀疑不是,我们同事正回现场拿那个农药瓶子,马上就要过来了。” “那好,到了马上给我们看下,目前没有任何百草枯的迹象。” 徐文武点点头,此时他心情有些庆幸,又有些感慨,好在晓明这时也到了,急忙让他把瓶子送过去,没过多久,化验室那边出结果了。 “不是百草枯!看成分是常见的假药,说不清具体什么,至少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可能会闹肚子吧。” 听到医生的答复,徐文武心里的石头这下落了下来。 “卧槽!吓死人了,幸亏是假药!” 张晓明此时也兴奋地一挥拳,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假冒伪劣商品。 “那你们让病人把检查费交下,就可以走了,回去记得观察一下有没有别的异样。” 徐文武点头答应下来,又替周英交了检查费,到急救室再见到这个鬼门关前面转了一圈的傻姑娘时,此时她已经哭得累了,面无表情躺在病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周英,你没事的事情,刚刚我们已经联系你伯父了,他正在赶过来路上,估计今晚凌晨会到南山。” 说完这话,见这姑娘没有反应,徐文武又问道。 “你农药在哪里买的?” 徐文武连问了几句,这姑娘却仍然毫无反应,想到自己这一晚上,为了她跑上跑下,提心吊胆,就是为了救活她一命,可现在好不容易总算确认没事,她自己却如此漠视,脸色也一沉。 连旁边的张晓明都不由有些气愤,也不顾她此时的虚弱,低喝道。 “小姑娘啊!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过不下去的,这现在好不容易活下来,死里逃生的走上了一回,你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你这脸色给谁看呢?这刚刚我们徐站长跑上跑下,给你签字急救,交的费用,你没有一点感恩的心吗?” 这番话下来,周英总算有了反应,她起身怒视对呵斥自己的张晓明。 “我为什么要感谢他!我要死都死不了,谁让他救我来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轮岗民警 - 铿锵 - 乌衣 “你怎么能这样呢?人活着就是最重要的,现在老天爷已经给你一个新的机会了,你还这么想不开?” 旁边张晓明气不过,又说了几句,可这周英完全没有听进去,反而更激动了。 “这不是什么机会!老天爷他就是要折磨我!我就想死,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凭什么,呜……” 说到后面,这姑娘呜咽着又哭了起来。 辅警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问:“你……这是受什么打击了?有什么能让你这么想不开?” 她肩膀抽搐着,一边说道:“我奶奶走了,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都走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听到这话,徐文武和张晓明对望一眼,知道这姑娘开口就是个好开头。 “你爸妈呢?老人过世……这是挡不住的啊,没人管你么?” 打开话匣后,周英脸上总算有了几分人色:“我爸是个烂赌鬼,每天看不到人,回来就是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卖钱,找我要钱,我没钱给他就打我。我妈早就出门打工去了,也是躲他,以前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我还有个地方能吃饭,能说话,现在我奶奶走了,我又被我爸逼着在网上借了十几万,这利息下来,我现在欠了二十几万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明白过来,难怪这姑娘最后告别,都是打给她大伯,想来这家里也没人管她了。 “那……那你也不能寻死啊,这活着就……” 张晓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徐文武拦了下来,他知道说这些没什么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轻拍了一下张晓明肩膀:“晓明,帮我去买两瓶水,这都哭了一晚上了,也口渴了。” 张晓明懵懂的点点头出去了,此时留观病房里,就剩他和周英两个人。 周英哭了一阵,胃都哭疼了,这时已经坐了起来,肩膀抽搐,满眼绝望的看着眼前警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徐文武却没急着开口劝她,而是叹了口气。 “哎,其实我和你一样。” 听到这话,周英一下愣住了,她不明白这眼前看起来阳光可靠的年轻警察,怎么突然说这话。 他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 想了一下,周英撇过头去:“少骗人了。” 面对质疑,徐文武此时却苦笑了一下,说: “真的,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我爸爸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你爸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你还能看到他,我爸长什么样我都快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周英一下瞪大了眼睛,她本想说怎么可能,可看见眼前警察低垂的眼神,她不由的相信了徐文武的话。 “哦,爸爸去世了。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还在,但她现在身体也不好,我就是想好好照顾她。” “哦……” 周英低低应了一声。 徐文武问:“那你有什么想照顾的人吗?你没有什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啊?有没有?” “哥哥?” 周英一下愣住了,她回想起来 “我有一个哥哥,可他死了十七年了。” “哦哦。”徐文武突然发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特别傻,这姑娘这样子,就算有兄弟姐妹,想来境遇也不会好到哪去。 正当他犹豫怎么安慰时,周英自己突然开口道: “但我收养了一条几个月大的狗,路边捡的,本来想带它出来,可我自己都是准备自杀的,就把她放在家里了,它特别傻的一条狗,早上很早就会吵你睡觉,爬床,还会到处撒尿……” 徐文武没想到这姑娘自顾自讲了起来,甚至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听着她的话,突然没由头的说了一句。 “往前看。” “啊?” 周英一愣,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这几句话。 徐文武摸了摸自己脑袋,他此时身份不再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拯救者,他也是一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孩子。 “就是往前看,往前走走,等等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时来运转,你看我也没有父亲,现在不也当警察了嘛。” “哦。” 周英眼里第一次有了光,她仰起头,开始听进去了。 徐文武吞了口口水,他急切地搜刮着脑子里的词汇,想着怎么继续劝慰这个姑娘。 “就是现在看不到什么,但想下你家的狗,对,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呢,但它是条小母狗……” “叫它小花?都行吧,反正你现在有一个小东西需要你照顾,你先想想它,再往前看,坚持一下,说不定过一会就有转机了。” “嗯。” 这还是徐文武第一次从这姑娘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他心里松了口气。 周英眨了眨眼,却反问道:“你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是的。” 徐文武点了点头。 “总之,向前看。” ………… 当天凌晨,周英大伯从怀永市赶了过来,把她接走了,临走前,这姑娘低着头对徐文武说。 “警察哥哥,那它就叫小花了?” “啊?” 徐文武一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条小狗的名字。 听到这么随便土气的名字,徐文武嘴角浮出一丝笑容,点头道:“都行。你记得我说的就好,还是有关心你的人,也有你要照顾的生命。” “嗯……” 周英上了车,她回头道:“向前看,我知道了。” 徐文武欣慰地挥手告别。 回去警务站的路上,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徐文武在副驾驶躺着,开车张晓明随口道:“徐哥,这前面那姑娘还要死要活的,怎么我去买了下水,回头你就把她工作做通了?你这沟通能力太厉害了吧,你也教教我呗,怎么做群众工作?” 徐文武心里苦笑:“有些时候并不是所谓地做工作,很多时候就是两个字——共情。” “嘿,这两个字什么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解释下呗。” “共情就是感受别人的情绪,就是去理解别人,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啊,反正就大概这么个意思。” 张晓明笑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反正我是没听懂。” 徐文武白了他一眼:“你个小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游戏玩什么都不用想到,当然不懂了。” 张晓明摸了下鼻子:“哎,这些大道理我是不懂,我就觉得这姑娘真应该去感谢那个买农药的,幸亏卖的是假药,坏心办好事,不然啊,一条人命!” 徐文武眯着眼,躺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春日里的温暖晨曦:“也不一定是坏心办好事,说不定这卖农药的,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过来买,才故意给她买了个假的。” 听到徐文武这样一说,张晓明一拍大腿:“对哦!你说等以后她想明白了,这会不会去那店里感谢人家?” “谁知道呢,不去举报卖假冒伪劣商品就不错了,这人心如浮萍,猜不透地。” 两人闲聊间,车已经开到了南山服务区,可一上入口斜坡,徐文武就突然一下坐起身,目光看着自己警务站门口。 那里已经停了两台警车,一台车是大队领导的红旗,另一台是之前自己那台老朗逸。 “什么情况?谁来了?这还把我那台车送来了?这是要换车?” 张晓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大队有人来了,他马上紧张起来,生怕是内勤那边要把现在站里这台混动比亚迪警察换走。 徐文武摇了摇头:“不对,应该不是换车的,要换车那就开这台朗逸上来就是了,也没必要开两台车,再说了,老李也答应我了,这比亚迪的车归我们。” 听到站长这么说,张晓明兴奋起来:“嘿!那难道大队良心发现了,给我们还加台车!有这好事!” 徐文武却没他这么傻乐,他脸色凝重道:“应该也没这么简单,哪有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先看下什么情况。” 两人赶紧把车停到门口,徐文武下车就往站里去,一进门,却发现李钢居然亲自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旁边还领着一个他不认识的民警。 “哟,徐站长辛苦啦,这刚从路上下来?” 李钢今天看到他,特别的亲切,脸上笑容已经堆起来了。 “李大,怎么了?” 但徐文武已经习惯了这大队长平时的冷脸冷语的样子,越是这样热情,他越是心里没底,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摸清楚李钢的习惯了,他这人啊,越热情越没好事。 可徐文武怎么想,也没想到李钢说出了一句他始料未及的话来。 “哦,今天给你们送精兵强将来了,来来,坐一下,给你介绍,这位是许茂洋同志,他是从怀永支队过来我们支队轮岗的同志,在我们高速总队工作好几年了,也是一位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老同志,这是我好不容易从支队争取来的,上次朴支队长还在说,要加强你们警务站力量,打造“双标”示范警务站,这不第一步就是给你配人嘛。” 加入!? 徐文武一下惊喜莫名,但李钢嘴里的轮岗两字,让他又悚然一惊。 在高速总队,轮岗不是什么好词,东溪省面积广大,高速总队虽然是省直单位,但大部分民警都是分布在全省各个地市州工作,虽然拿的是同样的工资标准,晋职晋级也是同样的体系,但这个工作地点的差别就千差万远了。 对于高速总队的民警来说,首选肯定是省会星城,毕竟省会的教育、医疗、乃至配偶的工作也方便一些,能在省会安家的都选择在省会安家,可省会支队的名额有限,想去也千难万难,所以大部分民警,第二顺位的选择就是自己家乡。 考虑到高速警察特殊的工作性质,需要长时间在路面执勤驻守,高速支队一般都是上八九天,休息六七天的模式,这样下来,通勤距离就很影响生活质量了,如果异地太远的话,甚至每个月通勤距离就要跑个上千公里,回家路程都要占据一天假期,那就很麻烦。 所以民警的工作的就是第一要事,都想着能回星城就回星城,去不了那就离老家越近越好。所幸总队领导还算人性,对于民警的支队配属,一般都还是按照自愿原则,就近安置在家乡支队,想回省会支队的,再按工龄、级别、表现、职务排队轮候,总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一般民警都不会轻易轮岗,毕竟这几乎意味着背井离乡,只有那些犯了错误,挨了处分的,才会从家乡支队轮出来,交流到其他支队。 而这许茂洋……他居然从怀永过来?那是东溪省的最西边,离燕南足足有大几百公里,甚至比去东广还远,那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落到这般田地? 徐文武越想越担心:这轮岗也有讲究,一般都是按所犯错误的程度来,一般性,不严重的问题,就轮到附近支队,像这样从最西边轮岗到最东边的,那得是多大的问题? “咳咳,文武,想什么呢?人家伸手半天了都……” 徐文武脸上的表情变化,让李钢也有些尴尬,他赶紧提醒两下,徐文武才反应过来,握住了眼前这位今后下属伸过来的手。 “哦,徐站长好。” 不得不说,这许茂洋长得倒挺帅,可模样神情不像个警察,反而有点像富二代或者酒吧销售,特别头上烫了一个韩式烫发,做了几个层次,脚下踩了一双红色运动鞋,和上面的制服搭起来不伦不类,看起来就挺社会的。 最重要的是那眼神,双眉怂搭着,眼神中透着一股百无聊赖的味道。 这一看又是个刺头。 “你好你好,欢迎到我们站里来工作。” 徐文武勉强堆起笑容,刚想着介绍一下站里环境,可没想到对面许茂洋比他更懒得敷衍,也没接话,就径直收回手,坐回座位上,摆弄起手机。 这什么人啊?过来第一天,领导就在一旁,都这个态度? 徐文武脸上微露不快,旁边李钢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情绪,此时招招手:“走,文武,刚好有几个工作要和你谈下,我们到外面说一下……茂洋啊,你先把东西放站里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同事 - 铿锵 - 乌衣 许茂洋也不看老李,抬了下下巴,就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钢皱了皱眉,领着徐文武走到屋外,两人往服务区走了几十米,他才开口道:“咳咳,这个人就给你送过来了,以后这个排班,还是以你为准……” “等下,李大,你和我说实话,这到底什么个情况?” 徐文武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往站里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这人到底什么情况?” 李钢摸了摸鼻子,尬笑道:“嗐,不是你要给你加人吗?这警务站现在两个正式民警,总算能活动开了吧?” “不是……” 徐文武发现了眼前这黑熊一样的大队长,只要心虚,说话就格外客气,他马上打断道。 “老大,我要加人,那也是要能做事,我能合作沟通的吧……这明显是挨了处分的啊,而且看起来就不好说话,我一个高速上的新警,你让我以后怎么开展工作?我怎么安排?” 徐文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就因为他在派出所也当过带队警长,知道这队伍关键是要能指挥得动,这人家年纪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资历比自己老,经验也足,而且看那态度,明显就不服自己,现在站里刺头有一个王龙了,再加一个,那自己怎么办? 他宁愿不加这么个人。 李钢还是敷衍着说:“哎呀,不是问题啦,你表现这么好,我们大队班子都相信你的能力,能带好他的。” “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我才来我们单位多久,不到半年啊。” “我们对你有信心啦,而且,许茂洋他也不是能力问题,他做事很不错的!也是搞了几年事故的老民警,在怀永是业务骨干!” “那既然这么好,能不能换郝啸过来?我同期的新警换一个业务骨干,总可以吧?” 说到真金白银的交易了,李钢马上露出真面目,一口否决道。 “那不行咧,郝啸现在也是大队部这边的主力民警了,这不能给你。” 听到这,徐文武只觉得心里好笑,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这人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大队部怎么不自己留着?连个新警都不肯拿来换? 听到这,徐文武叹口气,干脆换个方向,想套出点细节。 “李大,那你和我交个底,这许茂洋……他到底什么事情挨了处分,要从怀永轮岗到我们这里来?” 李钢眼神闪烁:“这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纪检组那边通知,说他到我们支队先轮岗一年,到时再看情况……支队领导就说,我们这不是缺人嘛,就放我们这来了。” 呵,果然。 听到这,徐文武大概有了个底了。 这内部挨处分,一般违纪违法都会有通报跟着走,可这人轮岗结果都下来了,却没见通报,证明要么犯的事特别大,要么就特别不光彩,连发文都不好发。 越这样想,徐文武越觉得这人不能要。 架空自己都是小事,不服管理也都算了,徐文武最担心的这还不止是不服管的问题,而是他毕竟是一个挨了处分的民警,现在连他到底犯了什么问题,李钢都不肯说,谁知道他今后会不会再犯?而且这警务站天高皇帝远的,看今天这架势,自己肯定管不住他,这万一再犯什么错误,自己就是失管漏管,一样要担责任,警务站毕竟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独立机构,一样要负“领导责任”、“一岗双责”。 徐文武越想越头疼。 李钢看到他这样,拍了拍他肩膀:“哎呀,你也别想太多,就轮一年,没什么事的,你看,我今天还给你们增配了一台车,那个朗逸也给你们送过来了,现在你们有五个人,两组警力,兵强马壮……” 此时听到李钢提起这台朗逸,徐文武只觉得好笑,这车本来就是警务站的车,还选这个时候送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通知一下,直接把人和车送到站里,明显就是担心自己有意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还拿这破车堵自己嘴。 “李大,我别的不担心,就是只担心团结的问题,这个……” 见徐文武还在坚持,李钢也不啰嗦了,板起脸来:“徐文武,什么都不说了,这事就这样定了,现在人已经给你送过来了,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讲规矩了是不是?还在这和我争什么?有什么好争的!这是命令,还有,我也提醒你,就算他许茂洋之前犯过错,你也要一视同仁地看待人家,要帮扶人家,团结同志,如果实在有什么违法违纪的苗头线索,你可以向驻支队纪检组反映!好了,就这样,我回去了。” 说完,大熊瞎子一样的大汉,扭头就往回走,到站里和许茂洋打了个招呼,就往队里回去了。 此时站里的氛围又尴尬起来,徐文武看着眼前公子哥一样的新人,此时李钢一走,态度更为放松,惬意的翘起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右手直接点起根烟,也不看烟灰缸,径直把烟灰弹在了地上。 虽然今天才刚报到,但这态度也有些太随意了吧,徐文武看他这样子就心里一阵起毛。 “许哥,你从怀永过来的?那怀永的白哥你熟悉不?” 今天值班的辅警是刺头王龙,此时他坐在前台,倒先和许茂洋打了个招呼。 “欸!老白哦!太熟了,那我以前在支队部的时候,天天陪他钓鱼,老白水平不行,天天空军。” “哈,白支还是喜欢钓鱼啊,以前在南山时候,他就天天喊我们开车带他找水库咧!” 王龙和许茂洋聊的是怀永支队的支队长白宇,以前也在南山大队待过,两人聊起共同的朋友,一下就亲近许多。 “啧,这里平时事多不?” 许茂洋也没看徐文武,倒是向王龙随口问了一句。 徐文武还没回答,王龙就说道:“哪有什么事咯,这荒山僻野的高速服务区,最无聊了,除非喜欢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王龙这话,暗戳戳地刺了徐文武一下,许茂洋倒一下乐了起来:“那好,这附近有水库噻?到时你带我找个野塘子打窝砌!我装备都带来了,就放在车子后备箱里!” “那好噻,这附近有个窝子,没多远,就从服务区后面下去走两里路就到了!” “那还说什么!等下吃完饭就去啊!这坐这又没什么事。” 许茂洋一下兴奋起来,当场就决定下午的行程,可这时,旁边一直被忽视的徐文武却轻咳一声,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走到他身旁,放在他右手边。 “烟灰弹这里。” 简单几个字,里面却蕴含着徐文武强烈的不满。 许茂洋愣了一下,哦了一声接过来,倒也没说什么。 “还有,啊,忘了和你介绍我们站里的工作排班了,这个他们三名辅警同志负责值班坐岗,白天工作时间要检查登记进入服务区的客危车辆,晚上要在一楼值守,第二天休息,但如果有警情的话,负责陪同民警接处警,现在王龙他就是值班期间,不能离开站点。” 许茂洋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这是不准两个人去钓鱼呢,他没想到眼前这位新人站长居然也有强势的一面。 这位怀永过来的老民警,嘴角一撇,笑了笑:“那中午去总可以吧,这吃完饭休息下也理所应当啊!没这么严吧?” 他嘴上说得轻松,眼神倒是盯着徐文武,像是顶牛一般,要分出两人间的强弱对比。 徐文武眼神没有回避,直直顶了回去:“我说了工作期间,不能离开站点,我们这里是上级要求24小时值班值守的,甚至刘副总队长都来督察过,这是规矩。” 听到徐文武搬出规矩两个字,许茂洋嗤了一声,没再和他争辩,王龙此时也缩了缩脖子,没再吭声。 站里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年龄最小的张晓明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徐文武为了缓和一下氛围,倒是主动邀约许茂洋。 “哦,许哥,要么我现在陪你去路上转转?看看辖区情况?” 许茂洋看了他一眼,毕竟这是自己今后要待一整年的地方,便还是同意了。 徐文武拿过一把警车钥匙,许茂洋沉默起身,跟着他上了警车。 路上,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介绍这边的辖区环境,沿线情况。 “……我们警务站辖区从柏庐收费站开始算,一直过了马市,到和雷石大队交界,这边的简易事故和简易违法,都由我处理,一般程序案卷,我们负责前期处置。但是上次刘总队长过来督察时,看了我们站点的情况,提出一个要求,要我们把南山警务站打造成枫桥式警务站和刑事打击的前沿阵地……” “呵。” 一直没什么说话看着窗外的许茂洋,听到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警务站长,居然开口就要搞什么“枫桥式警务站和涉高刑事打击的前沿阵地”,一下没忍住,当场笑了起来。 枫桥式警务站?就凭这几个人?一个破平房?还搞什么刑事打击?高速上有什么刑事案件?逗乐嘛这不是! 而这边,就算徐文武肚量再好,他也一下听出了许茂洋刚刚嘴里的那丝轻蔑。 此时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 “咳咳……” 许茂洋咳嗽两声,收回视线。 “不是,我就有个疑问啊,我们高速这有什么复杂刑事案子吗?” 这个疑问徐文武倒可以理解,他回答道:“有啊,我们警务站已经破了几起刑案了,有涉嫌组织卖婬的,有故意杀人未遂……” 许茂洋本来想堵他一下,可没想到这看起来年轻的小站长居然如数家珍起来。 “连故意杀人未遂都有?” “嗯,不止呢,还有个伪造成事故的杀人案!那人手法太粗糙了,我到现场看那喷溅式血迹就不太对,后面和他们重案的……” 这几句把许茂洋给震住了,他才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直属领导”。 他开始听说这边警务站是一个新警当站长时,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后面到了站里,看到徐文武停在站门口的那台宝马,当即就认定这是个什么二代,难怪新警实习期就搞站长了,所以第一次见面就存了轻视的心理。 结果没想到这徐文武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你以前……搞公安的啊?” 徐文武摸了摸鼻子:“在东广搞过,先是派出所,后面办案队,最后分局刑大要过去借调,本来留下来了,可这边又考上,就回来了。” “东广?那你回来干嘛?这比东广可差远了!那工资高多了,发展也好,又在沿海大城市,还不像我们天天守在这路上,荒郊野地的,人家那灯红酒绿……” 徐文武憨笑了下:“人各有志吧,我就想回来,守着家人。” 听到这话,许茂洋没作声了,他觉得这小子肯定脑袋有问题,那么好的单位不要,回这中部老家干什么。 “你呢,你家在怀永么?” 许茂洋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明显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徐文武也是随口一问,但话一出口就发觉说错话了,这人家犯了错误轮岗过来,离家这么远,现在自己还提这事,不是给人添堵吗。 他赶紧找个话题:“警务站本来就我一个正式民警,出警都不知道怎么出,你来了太好了,现在我们两个人了,我建议我们俩可以先一起工作一段时间,到时再看下采取什么排班方式比较好,你觉得呢?” 许茂洋明显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此时看着窗外变化的南山景色,淡淡回答道:“随便吧,都行。” “咳咳,你家这么远,到时还是尽量照顾你,排班还是拉长一点,你也好回去……” 徐文武原本好意地提了一句,没想到许茂洋却猛地打断他道:“我说了随便!但不要总是提回家什么的,我都可以,别考虑这些有的没的,没必要特意照顾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闲事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张开嘴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愣在那里,许茂洋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但他也不好意思道歉,此时也沉默下来,两人间突然只剩尴尬的氛围,连车里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就这样一路往前开过了马市收费站,马上要到雷石大队辖区掉头了,徐文武昨晚被那个闹自杀的小姑娘吵了一夜,此时又没个人说话,一时间有些发困,脚下油门就有些没轻没重,车子也开始有些飘,许茂洋看着他车晃悠起来,此时也顾不得尴尬了,赶紧提醒道。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觉啊?开不了我来开吧。” 这一声喊把徐文武给喊精神了,他打了个哈欠,往前靠了靠。 “昨晚一个警搞了个通宵,没怎么睡,今天脚下有点虚……没事,开的了。” “什么警啊,要这样加班?” 徐文武叹口气:“一个自杀的傻姑娘,跑服务区喝农药,结果发现是个假农药,这不就守着一晚上,还好人救过来了。” 许茂洋有些奇怪地问:“不是……这自杀关你什么事?这不是派出所的警嘛?关我们高速警察什么事?” “嗐,不是高速上的都要我们前期处置嘛,我就先过来了,再说这边沿线辖区都是乡镇所,也没什么警力,能帮一下帮一下咯。” “那你就守一晚上啊?” 许茂洋听到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光荣事迹”,却一点都不理解,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然呢,一条人命啊,这总不能不管吧。” 徐文武心想自己贴检查费的事都没说呢,这许茂洋只是啧啧摇头,一点都不赞同他的“越责”之举。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在职责范围外做这些,这有什么意义?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徐文武不知道他情绪为什么这么负面,像是这事影响了他一般,他刚想辩解几句,就突然脚下一脚急刹,整个车往前一顿,也幸亏这一脚踩得及时,才堪堪躲过前面突然减速的另一台小车。 “啊!” 许茂洋经验丰富,一把拉住了副驾驶的把手,等徐文武稳住车身,才问道:“前面这车有问题?” 徐文武还没来得及回答,许茂洋就看见前面车左后排玻璃窗上一个白色的事物探出来。 “卧槽!” 这画面确实来得惊悚,两名高速警察还以为这前车有狗跳车了,定睛一看,那白色事物却卡在窗口似的,仔细辨认,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性从高速行驶的小车后排探出身子,手撑着窗口,上半身露在车外,像是要跳出去一般,又在那只是弯着腰,随着高速行驶的车身不断起伏,看得后面两人是胆战心惊。 这高速上从车顶窗探出身子已经是明令禁止的危险动作,这从侧窗探出上半身,连动作片里都难得见到这么紧张刺激的画面,两人都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还是要自杀? “赶紧,追上去!” 许茂洋也动作极快,他一把抄起警报喊话器,就对着前车开始喊话。 “前面白色的……别克小车,上面那个人赶快进去!上半身探出来干什么!注意安全!赶快给我缩回去!听到没有” 许茂洋这下都紧张起来,连喊了几声后,那人晃晃悠悠才回到车里,两人这下才放下心来。 “这脑子怎么想的,高速上玩这动作……” 许茂洋把喊话器挂回去,这种奇葩虽然危险,但高速上倒也不少见,前面马上就是掉头的一个高架枢纽,却发现徐文武并没减速驶入匝道,反而跟上了前车。 “干嘛?” 许茂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人都回去了,也喊话提醒了,此时正常行驶中,这还跟上去干嘛。 “把这车喊话引导下来,我感觉这人有问题。” “问题?是有问题啊,脑子不清醒呗,这伸头出去估计不是透气就是找刺激的,反正现在也没事了,还拦干什么。” 徐文武却很坚持:“我总觉得这车有问题,说不定是绑架求救的呢?” 许茂洋看了他一眼:“这怎么会?哪有绑架不锁窗的,不存在吧?没必要,回去咯。” 此时两人已经驶入雷石大队辖区,按管辖也该是通知雷石大队处置,通报一下即可,可徐文武却一接到底的意思,他见许茂洋不肯喊话,干脆自己右手一把拿过喊话器,一手握住方向盘,把警车开到与前车齐平,开始厉声喊话。 “东C34DE2的小车!请靠边接受检查!再重复一次!请靠边接受检查!” 他一边闪动车灯,一边按动警报器,那前面车被警车这样一通喊话,僵持了几下,最终还是配合停到了右边应急车道上。 徐文武把车停到后面,打开双闪。 “你……” 许茂洋还没喊住他,徐文武就解开安全带,抄起装备,戴上帽子就下了车,往前过去。 “啧……怎么这么喜欢管闲事啊……” 许茂洋只能不爽地跟着下车,前面徐文武已经在敲副驾驶车门,让对方出示证件。 “警察同志,有事吗?” 开车的是一个胖女人,车里还有另外两名女性,徐文武往后排瞄了一眼,刚刚穿着白色棉服探出车外的应该是后排的另一个女孩。 他瞟了一眼车里情况,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后排那女孩情绪很稳定,不像是被绑架或者挟持的样子,许茂洋此时也凑过来旁观,徐文武便转头对前面驾驶员道。 “我们刚刚就跟在你们后面,鸣笛示警听到了吧?这后面这位女士当时在干嘛?知不知道把头伸出高速很危险?” “哦……你说这个啊,刚刚我妹妹服务区吃坏肚子了,胃不舒服,想呕吐,这车里又没垃圾袋什么的,我就让她把头伸出去,吐到外面去。” 徐文武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当场脸色就严肃起来。 “搞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你知道每年高速上都有人因为坠车死亡吗?你还让她到车外吐?这是高速上面啊!我刚刚一直跟着你,你车开到一百多码了,这人稍微掉下去就没了,或者刮到旁边护栏、树木也没了,你这要害死她吗……” 开车胖女人此时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虽然徐文武说的是实话,但她还很少被人这样指责,眼看就要发作。 一旁的许茂洋看到这个情况,上去拍了拍徐文武肩膀,在他耳旁轻声道。 “算了,别和当事人争,又不关我们事,都出辖区了,走吧……” 徐文武对这种毫无安全意识的行为十分不爽,没有把许茂洋的话听进去,他上前一步,让这胖女人把驾驶证拿出来。 “你干嘛!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还说自己没错?这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一下就没了!你作为驾驶员,你就是最大责任人!你还说你没错?” 这胖女人还是不依不饶:“现在人不是没事嘛!这有什么关系!” 后排她那个妹妹此时也站出去说:“警察同志,我又没事啊,就出去想吐,结果吹了一下风,不就收回来了,再说了,你们在后面用那个喇叭喊话那么大声,差点把我都吓到了。” “你真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吗?我们警车有行车记录仪,你们刚刚的危险动作难道不应该有个教训?” 徐文武说完就拿出PDA,就准备给这人开罚单,见到警察这个动作,那胖女人一下气愤起来,干脆一把拉起手刹,直接下车,走到徐文武面前开始争论起来。 “你让我出证件,你警察证呢?你们怎么不出证件给我看!” 徐文武见这女的开始对抗,倒也不乱,举起胸前一块挂着的证件:“你好,这是我的执勤证。” 这胖驾驶员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我要看警察证!” 徐文武被她闹得有点烦,从口袋掏出一个黑色本子打开:“这是我警官证,你可以看,现在我们证件都出示了,该你出示证件了吧。” 这驾驶员凑过来看了两眼,只见这制式皮套上半部是公安两个字,下半部是徐文武的照片和工作单位,她愣了一下,便继续撒泼道:“这是公安证!你们交警证件呢?” 徐文武被这人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心烦,但他还是耐住性子解释道:“这就是警官证!公安包括交警,我们是东溪省高速警察总队的民警,这……” 听到总队两个字,这女的直接开始胡搅蛮缠:“总队?那你们支队呢?这不是燕南市交警管的?这是你们总队管的事嘛?” “我不是说我是总队……啧,我意思我们属于总队管辖,我们是总队下属的燕南支队南山大队民警,我们当然有管辖权了,请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这胖驾驶员倒很擅长吵这种架,当即一拍车前盖。 “谁跟你说我是胡搅蛮缠了?我们纳税人问两句就是胡搅蛮缠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们不在这吵了,你有什么意见,出示证件后,我们到下面收费站或者服务区去,这里太危险了!” 徐文武迅速喊话,想引导这车到安全地方再处置,可这女人也不理他,直接钻回车里,看松开手刹,看架势估计要直接开车驶离。 徐文武赶紧举起执法记录仪警告道:“你想清楚啊,就这样走的话,我们一样给你录非现场违法了!” 听到这样一说,这女的就不打算善罢甘休了,气势汹汹往前一挤,样子就要和徐文武打起来一样。 这女人胖得和球一样,徐文武估计体重和自己都差不多了,此时旁边车流滚滚而过,她再往前一撞,倒真可能出事。 “你拍啊!你拍我今天和你没完!” 这胖女人一边说,一边上手开始推搡,徐文武身材高大,但没她这吨位,重心也比她高,被这一推,一下差点摔倒。 见事态升级,旁边许茂洋这下再不能不管了,他上去拿出警棍,挥舞两下,一边喊道:“当事人退后!” 他对着空气挥舞了两棍,这才吓住了咄咄逼人的胖女人,而一旁徐文武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对着她喊道:“你再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就是阻碍执法了!” “我就不信了!你们这几个假警察,就敢动手了?” 就在这僵持间,所幸援兵赶到了,一台陌生车牌的警车看到这边情况,向右停在了两台车后面,上面下来两名雷石大队的同志。 “哎!什么情况?” 徐文武赶紧迎上去,把情况一说,四人便围住了这失控的驾驶员。 雷石大队民警到达后,这下现场就有四名警察可以对付这胖女人,见到这架势,这“虎妞”倒也知道形势不对了,倒也乖乖掏出证件,给了雷石大队的民警。 “常梦瑶是吧?这驾驶证和行驶证也没什么问题啊,动手干什么啊?” 这叫常梦瑶的胖女人此时倒打一耙:“警察同志,我们没动手啊!是他们这两个假警察动的手!” 见到这人颠倒黑白,徐文武倒也习惯了,此时嘴角一扯,冷笑道:“你说话注意点啊,别以为你在这胡扯就有用,我这执法记录仪开着呢,你前面推搡都录进去了。还有,什么叫假警察?我们证件都给你看了,在这犟什么呢?不是谁大声就谁有理啊!” 听到徐文武这边证据齐全,那常梦瑶倒不作声了,乖乖跟着雷石大队的下去了,徐文武这边和兄弟大队的民警沟通好执法视频的传输方式,也和许茂洋回到了车上。 这一折腾,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这边又过了掉头的口子,两人要到前面更远的雷石收费站掉头,这下回去连中饭都赶不上。 看到这情况,副驾驶的许茂洋就有了情绪,他忍不住地出口抱怨:“这就是你管别人辖区闲事的结果?这下你满意了?单没开到单,教育也没教育到位,还被人推了几把,这很舒服?”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专业 - 铿锵 - 乌衣 前面对抗中,徐文武也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我没做错啊,这是有绑架嫌疑,我拦车检查怎么了?这难道能不管不顾?至于后面遇到这种不讲理的当事人,那也是运气问题,做法总没错吧?” “这刚刚要不是我提前给雷石大队联系,这刚刚那胖女人,我们俩能搞得定?” “怎么就搞不定了?这实在不行上措施嘛!难道她在高速上让别人把头探出去都不用处罚?我觉得这不行。” “呵,你觉得不行?这条路上每时每刻都有违法行为,每个人都有!你查的过来吗?就拿你自己前面来说,你昨晚没休息,开了一路,那是不是可以算你自己疲劳驾驶?是不是应该给你自己开单?” 许茂洋此时被这不知变通的小站长给惹火了,干脆直接怼了上去,徐文武愣了一下,倒也马上回嘴道:“如果我有问题,那我马上给自己开个罚单,可是我们省高速上面不是规定疲劳驾驶是连续驾驶四个小时嘛!这我前面到现在,也就三个小时!还没超时嘛,昨晚劳累那也是24小时内连续驾驶不超过8小时,我算得很清楚的,我昨天到现在总共开了7小时半,连续驾驶也不到4小时,够不上疲劳。” 许茂洋本来只是随口找个理由怼他一下,可没想得这徐文武还真记了数!他此时也不说什么了,转过头生闷气。 徐文武也不和他吵,把车停在旁边应急车道上,下车上了个厕所。 回来,他绕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许茂洋看着他,一脸诧异不知道他要干嘛。 “换人啦!你不是说我疲劳了,那你开下吧。” 许茂洋没想到这小子还当真了,手上也不含糊,起身就绕到驾驶位开了起来。 两人回到站里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各自泡了一碗方便面就当中饭,可两人连烧水都不用同一壶,可见彼此间隔阂更深了。 泡面对公安来说是必备品,简直比执法记录仪还必备,任何一个站所队可能没有单警八件套,都不会没有泡面,平均每个警察一辈子吃的泡面,加起来起码得有上千包。 徐文武撕开酱包,正要放进去时,一个黑瘦的年轻人此时慌慌张张跑进了警务站,一开口就叽里呱啦叫了起来。 徐文武见这人急得不行,却说的话自己半晌都听不清,还以为这当事人是外国人,可看他面貌,又只是黑瘦了一些,不像国外友人。 “你慢点说,到底什么情况?你能不能听懂中文?……What's going on?” 东广老黑特别多,那边当警察英语用得不少,徐文武口语也还行,此时说出来一点都不卡壳,可这人还是瞪大眼睛,叽里咕噜听不懂。 “what?印度人?还是霓虹?” 徐文武奇怪地问了一圈,旁边许茂洋此时已经憋不住笑了,他忍不住笑了一通,才过来说道:“你拽洋文有什么用!他这明显藏族的!不是外国人!” 徐文武这下恍然大悟,难怪这人长相黑瘦,是藏地人模样,这时来人也明白自己急过头了,换了蹩脚的汉语道。 “警察同志!帮忙!车,没了!” 两人联说话加比画的,这才明白这藏族小伙子跑这警务站来是为了报警找自己的车,按他说法,自己前面把车停到服务区,进去吃了个饭,出来车就被偷了。 “偷车!光天化日在服务区偷车?这也太嚣张了吧!” 徐文武一下就敏感起来,这些年偷车的情况算少见了,现在车辆防盗技术比原先年好多了,偷车情况也少,怎么还有人到高速上偷车来着? 许茂洋此时也凑过来:“你是不是开的老丰田啊?还是老本田,特别老款雅阁,那种车最好偷了,车锁信号遮盖器到处有,不加方向盘锁,放外面就等于没关门。” “粉田?” 藏族小伙听了几下,才明白是问自己车型,连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丰田,也不是雅阁,是这个……” 他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辆18款的奔驰,许茂洋愣了一下:“不对啊,这18款奔驰怎么也一下偷得了?” 徐文武也不回话了,他对这藏族小伙拍了拍:“先不说了,我带你去调监控吧。” “你这个又要接啊?” 许茂洋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他实在没想到这燕南报到的第一天,居然就碰到这么个搭档,这路上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对啊,这盗抢怎么不管?” 此时站里坐着值班的王龙、旁边摆弄电脑的张晓明此时都紧张的看着两人,这冲突的火花在空气中隐隐发出滋滋响声。 许茂洋调高语调:“这是盗抢欸!直接报派出所就可以了!这我们最多做个材料,问个话嘛,这需要还去调监控?你到底懂不懂我们的职责是什么?” “我不懂?我抓的刑案犯绝对比你多!就是因为我懂,所以我才知道盗抢案子发生后半天内必须找回遗失物,不然就根本没机会了,而最重要就是这刚发生的几个小时,你喜欢在站里等,那你在这里打110等好了,我陪他去调监控,找线索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 许茂洋在身后抬起手,想再说两句,还是放了下来。 徐文武没理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头都不回地走出大门,心想前面车上已经和许茂洋说过几遍了,对他来说,这路上发生的事,高速警察就有义务先前期处置,不能等着别人来接手。 他带着藏族小伙到了服务区监控室,路上他知道这小伙子名字叫次仁桑巴,这次出来,是他和哥哥两个人开车,这趟是过来送他哥去读书的,没想到这一趟长途下来,送完哥哥,回去经过这南山服务区的时候,车居然一下没了。 到了监控室,徐文武调开今天的监控,这台车之前就停在餐厅对面的路面,有一丛小树挡着平视视角,但还是从上到下拍得很清楚。 13时23分,这台奔驰从服务区入口进入视线,和这次仁桑巴说的一样,他一个人把车开到停车位,跳下车,就径直走入了餐厅然后画面一直没什么变化,直到13分钟之后,一台面包车进入了服务区,在绕着服务区转了两圈后,停在了这台奔驰旁边。 “这台车有问题!” 徐文武一下紧张起来,因为此时画面里从面包车上跳下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晃晃悠悠的走到警务站那边去了,明显就是担心站里有人,另外几个人就看似随意地围着这台奔驰散步,实际上却已经把车附近环境摸了个遍。 过来几分钟,那边盯梢的确定警务站那边没有动静,应该不会有民警出来后,手上一个小小的动作,另外那几个人此时瞬间动作起来。 他们拉开面包车后箱,从里面翻出两副拖车轮,三下五除二地装到这台奔驰车前轮上!然后,此时服务区入口,一台小拖车突然驶了进来,几个人把奔驰车后挂的方式上了拖车,接着一行人赶紧爬上面包车,跟着拖车往南驶出服务区。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徐文武一下都看呆了!这太嚣张了吧,居然偷车偷的这么光明正大,而且这动作,这速度,这不是一般的团伙啊。 “玛德,这当着我们警务站的面偷车,太嚣张了!” 他一拳锤在监控室的铁桌子上,刚掏出手机准备给大队值班领导打电话报告,再安排前面警车堵住这台拖车,却听见旁边一声熟悉的嗤笑。 “呵……” 他一回头,正看见许茂洋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刚才视频他应该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劝你别打电话,没必要……” 徐文武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这人却又说道:“你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吗?人家这是合理合法的……” “啊?这在我们警务站门口搞团伙偷车,你说这是合理合法的?” 许茂洋撇了撇嘴:“对,我就说这些人的手段可能有些不干净,但整体来说,我们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听到这,徐文武冷笑一声:“你意思是要等公安来,我们没执法权是吧?” 他以为许茂洋还是先前那些借口理由,没想到这人却摆了摆手:“不不不,这公安来也不会管的!人家是专门清收队!这是把抵押车拖回去咧!合理合法的!”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子愣住了,他掐断手里电话,转头看向许茂洋。 只见这位小白脸一样的油滑民警,此时挑了一下眉,说:“这车明显就是买的抵押车,本质就是债权交易,和车辆本身所有权又没关系,这车户头还不知道在哪里哦,不信你问这藏族小伙子,他这车有没有手续。” 这一提醒,徐文武倒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确太上头了,都没好好思考这里面的问题,急急忙忙就来调监控,忘了还有抵押车这一可能,此时他赶紧转头问这次仁桑巴:“你这车手续在哪里?你驾驶证呢?行驶证呢?” 徐文武话说得急,样子又紧张,次仁桑巴一下根本听不懂,只是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驾驶证,可行驶证根本没有。 徐文武只能让站里的王龙从系统查询刚刚从视频里看到的奔驰车牌号码。 “……唔,车主是一个澄海商贸公司的……车子状态是抵押状态,还有很多违法没处理……系统显示和这个藏族驾驶员没什么关联。”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明白过来,这确实是抵押车无误了。 “你花了多少钱?买这个车?对,车!” 次仁桑巴这下听懂了,他伸出8个手指头,对着徐文武比画了一下。 “八十万?” 徐文武看了看镜头里的这奔驰,虽然隔得远,但勉强能分辨型号,是18款的奔驰E级,不可能这么贵吧? “他是说八万!” “这么便宜!”徐文武一下愣住了,虽然现在油车跌价,但不可能几年的E级就卖几万块。 旁边许茂洋这个时候搭话了,他对着徐文武又说道:“不然你以为怎么这么便宜,什么手续都没有的,这还是坑了他呢,不然你以为啊。”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根香烟,当着徐文武面点燃。 “便宜,自然有便宜的麻烦。像他们这种低价买了抵押车的那天起,就要自己承担后续的纠纷,像这种清收队就是麻烦之一。这个什么鸟公司把车辆拿去做抵押后,不知道过了几手,又转到了这小子手上,而其它的那些债主肯定会留下后手,主要是在车辆上装GPS定位之类的,等那个公司的老板不还钱到时候,他们就会找这种清收队然后根据定位找到车辆然后拖回来,这种专业队伍操作起来当然快了,就像刚刚你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 说完这段,他又对我挑眉,得意地笑了笑:“不信,你可以问他,他绝对是川西的。” 没等徐文武发问,这次仁桑巴就听懂了川西几个字,点了点头,证实了身份。 “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是川西的吗?因为这种抵押车,也只有他们川西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才敢买!清收队上天入地,哪里都敢拖,只有几个地方除外,一个川西,一个娄底,这两个地方宗族强,分分钟能叫出一村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当然,疆新那些地方清收队也不敢去,怕埋无人区了,但也不会卖那边就是了。” 许茂洋很享受这种给徐文武上课的感觉,此时说完,他怡然自得的吐了一个烟圈,烟雾里徐文武到脸色阴沉地难看,倒是旁边的次仁桑巴听到GPS几个字,他倒插嘴说道:“GPS没有的!上了屏蔽房的,没有地。” 听到这,徐文武转向许茂洋,他不知道这藏族小伙说的“屏蔽”是什么意思。 刚刚这一段,他发现确实术业有专攻,自己以前那点东西,在真正的专业问题上,在这样真正的老高速警察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听到这,许茂洋第一次变了脸色“不对啊?如果上了屏蔽房,技术好的话,那应该GPS都清出来了啊,这又怎么找到的?而且这明显一路跟着来的,定位相当精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逆行 - 铿锵 - 乌衣 “屏蔽房是什么?” 徐文武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两人的对话,许茂洋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屏蔽房就是里面那种屏蔽GPS信号的特殊车间,电影寒战2看过没有?那台消失的冲锋车就藏在那种房间里。有些专门收抵押车的二手车贩子,就会把车开到这种地方,这种屏蔽室会遮断GPS信号,然后再用探测器把车里安装的GPS跟踪信号器都翻出来销毁,内行话叫洗车。” 许茂洋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对,他疑惑道:“如果洗了车的话,那就没跟踪器了,应该不会这么找得这么精准……” 旁边徐文武此时也发散思维,运用他之前的灰产知识,想了想说:“那会不会是有人看到他这种抵押车,有内部交流群,像保安什么的,互相通信息,哪台车进了哪个停车场,如果有名单上的,就卖消息,赚个消息费用? 许茂洋摇了摇头:“有这种人,但不会这么精准,你看他前脚刚进餐厅,后面马上清收队就跟上来了,一定是咬准了他的,如果等停车场保安之类的卖消息,那也有个交易时间,不会这么快。” 徐文武这个说法倒是事实,确实有停车场保安做这生意,但也不会这么快。 听到这,徐文武也沉思起来,过了一会,许茂洋摆了摆手:“算了,想不到就算了,反正这也不关我们事,这事说起来是债权纠纷,懒得费神了。” 徐文武这边和次仁桑巴再确认了一下,这台奔驰E级确实是抵押无手续的车,那这事就真不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实在不行,你可以找法院起诉,打债权官司,但车这种物权不在自己手上,这个够不上偷窃,虽然他们清收队在拖车过程可能涉及暴力砸窗、强行开锁等等行为,实话也很难界定,因为在法律上,这些债主也有权处理这台抵押车,并不算偷车……不好意思,我只能给你叫个车,送你下高速,其余的我们高速警察也无权管了。” 徐文武只能安慰这个小伙,许茂洋此时也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以后买抵押车呢,建议你不要买超过三万块的。” “为什么?” 徐文武此时也抬起头,好奇听许茂洋解释。 “啊,是这样的,他们这些清收队,出省跑一次大概成本2万成本样子,超过这个价值的车,才有出动的价值,低于这个价的,清收队也是不愿意跑的。” 次仁桑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徐文武倒是惊叹于许茂洋对这一块知识的了解。 两人把次仁桑巴送上车,回到站里,吃了晚饭,许茂洋百无聊赖在站里转圈子,徐文武还在想今天这个拖车清收队的事,他还是从心理上接受不了在自己辖区有一群人这样直接弄车,还在思索这种人到底怎么定位的。 “你说他们这种清收队,到底怎么定位的?这视频里面车进来还没有几分钟,他们就跟着来了,这能做到这么精准定位吗?” 许茂洋仰躺在沙发上,头也不抬道:“我呣几呀!” 徐文武见他不太想理睬自己,也不气馁,继续问:“你说这上了屏蔽房的,那就没有GPS定位,加上你说的这就算是保安泄露位置,那也来不及,到底会是什么原因,让清收队这么快找过来的?” 不管这新同事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这该学业务的时候就应该虚心请教,是徐文武心里的原则,但许茂洋只是闭上眼睛,躺着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很多可能的,停车场有停车场的数据,保安有卖消息的途径,噢……对了,修理厂他们一样也有,那个车什么情况,一沟通名单,什么都出来了,反正这里面水深得很,说不定我们这里就有人做过呢。” 听到最后这几个字,站里几个辅警都抬起头,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许茂洋却翘起腿,舒服躺好。 “好了,我睡觉了,这不需要向站长同志报告吧?” “这么早?” 徐文武看了下外面天都还没黑,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资历、能力、年纪都在这,叫一声站长已经是给自己面子了。 “那不随你,这个晚上有事的话……” “欸……” 徐文武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没什么大事的话就别叫我咯。” 可他话还没说完,徐文武电话又响了起来,这不提不要紧,一提什么就来什么,又是大队值班室的电话追过来了。 “喂?” “徐站长,有个警,是马市收费站有报警,说有车辆逆行。” “逆行!主干道上吗?” 徐文武听到这就警觉起来,高速上逆行是最危险的几种情况之一,他赶紧带起装备,推了推许茂洋就准备出警。 “具体不清楚,反正说在马市附近,等下当事人电话和定位发你,请先出警。” “好的。” 他挂完电话,却发现许茂洋已经睡着了一样,连推了几下才一脸懈怠地回答:“又怎么啦,这逆行肯定就出口那一下咯,你硬要我去吗?带那个谁……那个年轻辅警去不就行了?” 被点名的张晓明正敲打着键盘,愣了一下抬起头,旁边徐文武接话道。 “人家叫张晓明,他也有事,在录今天的两客一危登记情况,你别啰嗦了,和我去一趟吧。” “啧……” 许茂洋叹口气,不乐意地穿起了反光背心,他出门时,徐文武已经把车发好了,等他一上车,就猛地往前窜出服务区。 警情如命令,徐文武开得飞快,一路让许茂洋看当事人发过来的定位和位置,这家伙只看了一眼,就啜了下牙花子,抱怨道:“这明显是在收费站啊,这算什么逆行,乱报警嘛!” “你确定?” 听到这话,徐文武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也还是得看下吧,这毕竟逆行的警。”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领导!” 许茂洋把座椅放倒,对徐文武这个干劲十足的年轻上司,他实在有些无奈,只能干脆躺平,等着他开到现场再说。 马市离警务站算远的,等两人赶到时,天已经全黑了,徐文武到了报警点附近,就开始减速,仔细观察革起路面情况来,所幸和许茂洋说的一样,主干道上未发现什么异样,也没看到那台逆行车。 黑夜的高速上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只有旁边许茂洋的鼾声。 徐文武也有些佩服他的心态,这出警路上也睡得这么香,自己昨晚熬了一个通宵,此时都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们这种老高警人,还真有过人之处。 一通乱想间,他把车开下了收费站,进入下高速的匝道时,他注意到收费站内广场分隔两个方向的中心隔离栅栏被人为打开了一个口子,大小刚好能容纳一台小车通过,那就能不下收费站,直接掉头到对面去。 咦,这里还没修好? 这个口子他早段时间就发现了,还以为是养护他们作业打开忘了关了,又以为是不是事故撞了这一块护栏,才一直没修补。 当时徐文武觉得,这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这里,也没什么危险性,就没太管这事,可没想到这快一个多月了,这个能直接贯通高速公路两个方向的缺口,还没被堵上。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把车开进收费站匝道,等在外面掉完头,从新进入收费站,驶入往北方向时,却看见对面有一台小车停在高速收费站内广场路边,旁边就是马市收费站站部。 马市收费站是后面新建的大收费站,比柏庐收费站要大一些,因为马市离雷石镇很近,去雷石市也就半小时车程,路政几台大拖车都停在这里,所以占地特别大。这个收费站也建得奇特,建在高速路边,却不在高速出口处,所以基地开门方向朝着马市收费站内广场里面,要下了高速掉头后,重新驶入高速入口,再走几百米,才能到收费站基地里去,这就有些特别。 而这台车虽然停在路边,却也算是在高速上违停,徐文武把车开过去想提醒一下,劝离就算了,对方看到警车来了,却也不跑,居然还伸出手来招了招。 什么情况?徐文武有点奇怪,他把车停在后面,下车过去一问,才发现刚刚报警的就是这台车。 “怎么了?这里停车是违停啊,开走啊!”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滴滴车主,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是后面这乘客报警啊!要你们过来的!不然她不肯下车!” 徐文武转向后排,一个戴帽子的短发中年女性这时一把下了车。 “警察同志!刚刚是我报警的,他这人逆行!高速上逆行!” “啊?” 徐文武还没开口,这司机就争辩道:“领导!不是这样的,我接了她这个客,说是这里收费站上班的,结果到了这里,还没下高速,就让我从那个口子里直接掉头过来,说这样快一些,我不肯,说这没通过收费站掉头,那是违法的,她就说不掉头就要投诉我,逼着我从那里直接掉头,还要我逆行过来,送她到收费站。” 这一下说得有些绕,把徐文武都绕晕了,他半天才理清楚关系。 “你说她逼你从前面那个口子直接掉头,是不是?” 司机点头道:“对!” 后排这乘客一下喊道:“我没有啊!是你自己要逆行的,我没有叫你啊,这与我无关啊!” 听到这人看到交警来了,就抵赖不认账,这司机也无奈道:“你这样讲就没意思了,你自己原话在那里,我们跑滴滴都有录音的!你逼着我逆行,录音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车内有录音,这乘客才一脸恼怒地说道:“那你是不是也逆行了啊?” “这我不是被你逼的嘛?你说我不逆行就投诉我,结果我逆行了,你又说要我给你免高速通行费,不然就打交警电话!这什么意思?挖坑给我啊?诈骗啊?” 徐文武这下才明白,这女乘客居然使得一手好手段,她先是打车到自己工作的收费站,为了贪近路,让司机直接在内广场掉头,结果人家不肯,她就以投诉威胁人家。等司机听她要求,真的逆行掉头后,她又提出刚刚司机违规了,要求司机免除高速通行费,不然就举报。 而这司机也算硬气,硬生生就是不肯屈从,这乘客就真打电话报了警,说高速上有人逆行,急得徐文武一路狂奔过来。 “领导,这高速通行费是平台允许的,由我们司机根据现场实际产生的费用收取,这次她从燕南开过来,一路60多块钱高速费,她先是挖坑逼着我,要我逆行掉头,我照做后又拿这个做把柄,逼着我免这笔钱,现在录音就在这里,你们领导要主持公道啊!” “好,你放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不能这样免钱,该出的通行费还是得出的……” “哪有这样?那他难道不应该罚款吗?逆行不是应该扣12分吗!” 见这女的还在争执,面对这种奇葩人奇葩事,实在让徐文武有些头大,他刚想说什么,这时旁边一个手给他拍了拍,吓得他浑身一抖。 他没想到这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许茂洋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此时跑了过来。 “啊~什么情况?” 这位怀永来的老民警,此时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纠纷,徐文武把情况和他说了下,他脸色一下凝重起来,把徐文武叫到了一边。 许茂洋抽出根烟,往徐文武这边递了递:“这女的是收费站上班的?” 徐文武拒绝了他的烟,点了点头:“是的,是收费站的。” “那……” 许茂洋见他不抽,刚想给自己点上,却被徐文武拦了下来。 “当事人在这,别抽了吧。” 许茂洋嗤笑了一下,倒还是把烟收回袋子里。 “好好……这事你想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通通都有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看着他眼睛,正色回答:“这个够不上敲诈,但也涉嫌寻衅滋事了吧,我准备移交派出所。” “啊?就这几十块钱的事……” 许茂洋愣了一下,不解道:“这点小事没必要咯!我是觉得,这收费站的,算是联动单位,没必要霸蛮搞。” “什么叫霸蛮搞?这有对象,有违法,有金额的,怎么叫霸蛮?这叫依法搞。” 徐文武当场就给他怼了回去,许茂洋知道他这人法条上死脑筋,也不和他争,就说:“好好,你说这个收费站,平时你过多少次?把关系搞坏了,到时工作怎么办?” “工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这有做错嘛?难道她收费站收费员什么的,我们高速警察就要配合她?对她睁一眼闭一眼?” “好好好,我是建议你,想清楚……” 徐文武一摆手:“我想清楚了,不要管。” 说完他便向两人走去。 这一个滴滴司机,一个乘客还在那吵,徐文武走过来一下就安静了,都在等他“最终判断”。 徐文武点了下那司机:“师傅,这个不管怎么样,你逆行还是违法了……” 他还没说完,那司机见这警察有罚自己的意思,当场就叫起屈来。 “可我是被这女的威胁才从那个缺口逆行掉头的啊!又不是我想要的!这个也算是我的问题?” 徐文武问他:“你告诉我,方向盘在谁手上?” 这司机愣了一下:“当然在我手上啊。” “那不就是了!这个你是驾驶员啊!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是你自己决定的驾驶动作,这责任也是由你自己承担!” “那也不能这样罚啊,我不服!” 徐文武竖起手掌,示意他先别急着喊,听自己先说完。 “……没说罚你逆行那个,那个要扣12分,这个在收费站内广场,算逆行也勉强,危险性也没那么高,这个属于违反标志标线吧,只罚你200,记3分。” 听到不是直接计满12分的逆行,司机脸色才算好看一点,但他反应过来后,马上又指着那乘客喊道:“那她呢?我还是这死女人逼着才从口子掉头过来的,那她收费站的你们就不罚嘛?” “好了好了,小声点,谁说我不罚了,等下就罚,但不是我罚,等下派出所过来,这个她怎么威胁你的,你自己和派出所民警说,可以吗?” “什么!同志,派出所?你们搞错没有,我有什么错啊?你们……” 这收费站姑娘听到说居然要去派出所,一下叫起来,她叫嚣了两声,见徐文武真是认真的,这下才开始怕了起来,一把拉过徐文武衣袖,把他扯到一边。 “领导,我……前面态度不好,这个对不起你,我先向你道歉,我这个就是马市收费站的!我们站长前天还到你们大队开会去了的!还和你们李大在一起喝茶,这个……这个通融一下咯,不存在说兄弟部门的还互相搞这个吧?” 前面一直喊着要把人吊销,为了几十块钱过路费,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见来真格的了,就开始喊自己兄弟单位,徐文武觉得这姑娘实在有些好笑。 “我理解你意思,但这个人家当事人也要个态度啊,你不能说威胁人家了,现在还要找人家免通行费,这个行为确实触犯了法律,你怎么说?” “这怎么就违法了?” “这怎么就不违法啦?” 这收费员见徐文武谈不通,一下干脆给她们站长打电话,一边打一边斜眼瞥着徐文武的警号,问他姓名。 “……对,就是这么个小事……对,那他说还要把我送派出所去咧!领导,请问你姓什么?” “我姓徐,叫徐文武。” 这姑娘捂着嘴,继续和电话那边告状:“他说他姓徐,年轻一个伢子,态度好……嚣张,对,你赶紧给他们大队长打电话……” 这收费员电话声音捂得很小声,但还是被徐文武听了进去,他微笑点头:“怎么样?打完了吗?” “打完了,等下应该就会给你打过来了!” 这姑娘半是威胁,半是炫耀的样子,估计前面她站长给她了什么保证,让她吃了定心丸。这下态度又恢复先前的高傲,对自己所作所为毫无内疚。 果然没几分钟,徐文武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还真是李钢打过来的,这收费站姑娘表情此时也极其得意,她不信这民警连自己大队长指令也不遵守,这领导兴师问罪来了,看他等下怎么办…… 徐文武举起手机,当着她的面,下一个动作却让这收费员始料未及,只见他缓缓把手指放在屏幕上,往右边一滑……居然直接挂断了! “你……你不接吗?” 徐文武冷笑一声:“我们警察执勤执法中,不受外界影响的。” “你们大队长给你打电话呀!你这么嚣张吗?” 徐文武扯了扯嘴角:“这不是什么嚣张,这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 这个时候,派出所的警车也驶了过来。 徐文武嘴角往那边一扯:“该过去了,有什么意见,你都可以和人家派出所说,看我也没有偏袒哪一方。” “不是……你什么意思!真的这点事都要搞我们收费站的?哎……哎!” 徐文武也不再和她啰嗦,上前迎过马市派出所民警,把情况讲了一下,对方听到这么一个小事,表情微微有些无奈,但有警就要处理,此时还是接了下来。 “好了,跟他们走吧,你这个一方面怂恿违法,一方面勒索,怎么样都有你的责任。” “我……我现在要从新讲!我没有怂恿违法啊!” 徐文武见这个时候这姑娘还在折腾,忍不住冷笑道:“你还没有怂恿违法?不是你逼着这个司机直接从内广场缺口掉头的吗?” 那滴滴司机此时已经配合的上了派出所警车,这姑娘却发疯起来,一下就是不肯上去,还拉着徐文武衣袖道:“这我们收费站都是在这里这样掉头的,这有什么做错了!” 徐文武没想到这姑娘这个时候,居然反打一耙,还在争执这个,一下都被她气笑了:“那你告诉我,这高速公路上,如果你看到一个护栏开了口子,是不是就随便都能在那里掉头?你觉得这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反正没有怂恿违法什么的!我们站里都是这样掉头的,她们开自己车上班的,都是在这里这样走的!我不服,凭什么我叫这司机也这样掉头,就是我怂恿违法了?” 听到这姑娘这样争执,徐文武冷笑一声道:“那好,这样,你们收费站监控就对着内广场的,我们高速警察会调取这监控,如果真和你说的一样,你们收费站工作人员都是这样掉头的话,走近道,故意违法的话,那这事就性质不一样了!” 听到这,这姑娘后知后觉,有些害怕起来,但她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此时不依不饶道:“我没错!随便你怎么查!反正我都是和她们一样这样跑的!” 听到这,徐文武点头道:“那你也放心,我保证回去会查到底,不放过一台违法掉头的车!” ………… 回去路上,徐文武给李钢回了个电话,那边的李大队长对他这么晚才回电话的动作十分不爽,但碍于才把许茂洋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警务站,此时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就说马市那边杨站长给他打了电话,说他什么事情抓了马市收费站的一个收费员,问下什么情况。 “噢,刚刚在出警,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女的打车,和司机起了纠纷,我已经通知派出所来了,到那边去了。” 徐文武这话说得大致也没错,确实就是一个打车纠纷的事,李钢听到这,以为没什么事了,就回道:“哦,那不关我们事的话,我就和他们杨站回过去咯,到时别说我们欺负他们收费员一样。” 两人三两句话间,挂了电话,徐文武这边却脸色如常,到了警务站,他就从管理处系统,进了马市收费站的监控,那边内广场探头也属于路网监控,这边电脑就能看得到,徐文武拿出纸笔,一台一台看了起来。 许茂洋回来就到上面宿舍睡觉去了,两间宿舍住五个人,这下有些拥挤,好在一个辅警轮休,一个下面值班,床位也还是有。 徐文武昨晚熬了个通宵,这一晚上却没去补觉,反而在电脑前又忙活到了后半夜,第二天一早,张晓明起来的时候,只看到电脑前,他本子上已经做了满满几页的笔记,上面标注着大量看不懂的车牌和时间。 这天上午,徐文武是十点多才起来,连续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这一下回足了气力,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起来后,居然还没看到许茂洋起床,自己这两天熬夜熬得疯狂,这家伙刚来怎么也这么辛苦? 后面徐文武才明白这怀永来的问题民警,单纯是懒了而已,这他不知道在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反正这一天到晚做事总慢一步,松松垮垮的。 即使如此,徐文武也不好管他,更没时间管他,这两天他有一个更要忙的事。 从昨晚那个收费员嘴里,他一下明白了马市收费站内广场那个小缺口为什么一直没人堵上的真正原因。 他调取了近几天的监控视频,里面确实如那姑娘所说,这马市收费站工作人员上班路途,都是不下收费站,到了内广场,从那个缺口直接掉头逆行,到了对面方向,直接驶入自己收费站基地。 这样一来,这车就没有下过出口,等过几天,她们再休假回去的时候,就直接从基地往回去方向上高速就可以了,中间省略了进站出站。 “这是在干什么!” 快到中午时分,许茂洋起来后,无意间看到徐文武一路记录车牌,一边截图,问他这怎么回事,徐文武笑了笑,把情况和他说了。 “那他们这收费站就为了节省这十几分钟!从这缺口直接到对面,难道不怕危险吗?” “对啊,所以这个违法情况还挺严重,一方面对面会有车来,一方面……” 说到这,徐文武扯了扯嘴角:“他们也能省一笔过路费啊!他们这就等于车子没下过高速,直接在上面就打了个流转!” “啊!还有这操作。” 许茂洋一下也惊讶起来,徐文武冷笑道:“这很正常呐,她们自己这个高速系统的,肯定想办法免费不。” “那这怎么办?” 许茂洋看了一眼徐文武做了好几页的车牌和记录,他突然想到一个疯狂的猜想,问道:“徐站长,你不会是想给她们全都在这罚了吧?” 没想到徐文武居然真点头道:“是啊,这为什么不罚?昨晚你也在那,你也看到那收费员的口吻了,她最后都还在叫嚣,说她们收费站都是这样掉头的,她认为这是正常的,这难道我们也不能处理吗?” 许茂洋是真没想到徐文武这一晚上就在做这个,他拍了拍这上面十几个车牌、几十上百条记录道:“你是想把马市收费站得罪死嘛?这一下她们不就每个人多了几条十几条违法,那分都会扣上去啊,哪人家接受得了?!” “欸!你说的有道理,考虑到执法的提醒和教育意义,我不准备重复处罚,就监控里每台车录入一次违法,也是起到警示效果。” “你啊你……” 许茂洋看了看自己这年轻领导,犹豫了几秒,明白自己说服不了眼前这个家伙后,摇了摇头:“……你真是太疯狂了!我没见过你这样的高速警察。” 徐文武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坚守原则而已。” 许茂洋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等着吧,总有人会找你。” ………… 接下来几天,徐文武真把这查获的违法截图录入到了非现场违法系统里,很快,马市收费站应该就有人收到了交管平台的提示信息,结果发现这几乎整个收费站都被处罚了之后,李钢的电话也马上跟着而来。 “徐文武,你什么情况!这人家马市收费站杨站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怎么把人家收费站的工作人员都给录了一起非现场违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鱼龙混杂 - 铿锵 - 乌衣 “李大,呃,是这么一个情况,我们出警时候,发现马市收费站内广场被人为开了一个缺口,那里可以直接掉头,然后我们又接到举报,说收费站她们工作人员……” “我不管你什么举报,你这样合理合法嘛!?对得起我们联动单位嘛?” 李钢话说的特别大声,又是这样一个时候,徐文武马上就想到,那马市收费站的杨站长此时应该就站在旁边,这话就是说给人家听的。 “合理合法啊,这……” 徐文武还没说完,那边李钢又高声打断道:“你别说这些!我在问你,你有证据吗?这你说人家掉头逆行就掉头逆行啦!?” 李钢的话,在“证据”两个字上面咬的特别重,徐文武马上在电话这头会过意来,这是问自己,证据靠不靠得住呢。 他已经几乎可以确定李钢此时开着扬声器,他马上回答道:“证据有啊……怎么没有呢,截图、视频都有,每台车都过了呢!我都录进去了,清清楚楚……”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李钢一声重哼后,才打破沉默。 “清楚,那你做这个有没有和大队领导汇报!?就擅自录了?” “汇报?这录些个非现场违法单也要汇报?” 徐文武虽然有些憋屈,但也知道这是马上要给自己“问题定性”了。 “当然了!你以为!?人家马市收费站平时多配合我们工作,你这样像话吗?!不讲政治,不讲规矩,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钢对着电话就训了一通。此时,徐文武正和站里几个人在南山服务区餐厅吃中饭,旁边许茂洋也听出这个电话和上次录人家收费站工作人员非现场违法的事有关,徐文武此时脸色也有些绷紧,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李钢这是表明自己不清楚这个事,同时也是给人家出个气。 但挨训确实不爽,旁边许茂洋更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等李钢在那边训够了,徐文武才小心翼翼回答道:“李大,这个也不能怪我啊,这个是有人实名举报,我不得不查啊,要不然,到时怎么交代?” “举报?” “对!还点名道姓,说马市收费站都是这样走的!” “啊?” 徐文武这句话,电话那边背景音里,也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疑问。 他知道是李钢旁边坐着的那位杨站长,此时也激动了起来。 “你给我说话注意一点啊!有实证的东西你再给我说,没有的,没过脑子的,你给我注意点啊……” 李钢这时也紧张起来,他没想到这事还是被人举报的。今天这马市收费站站长杨山一大早亲自到了自己办公室,进门就情绪不对,连递茶都不喝,他才知道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他赶紧当面给徐文武打电话,他知道这小子做事还算靠谱,没底的事不会做,就开着扩音扬声器,给人家一个解释,说明自己这是光明正大,合理合法的处罚。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还蹦出个举报人来了。 旁边杨山的表情也变了,马上示意李钢问到底是谁举报他们收费站的,可李钢这下有点慌了,生怕这小子脑子糊涂,这举报人万一是自己高速警察大队里的,那这一下就玩砸了,这一条高速上的联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这事还是你高速警察内部人举报的,那以后还怎么见面?怎么合作? 就算不是自己南山大队民辅警举报,万一又牵扯路政、养护什么的,那也麻烦,到时自己惹一身骚。 想到这,李钢马上提醒徐文武,这几句话意思就是让他想清楚,别乱说话,同时,他手一伸,刚想关了扬声器,没想到徐文武就已经说了起来。 “这举报人就是他们收费站自己人啊!就是那天晚上报警那个!” “什么?你说清楚点!” “就是前几天,不是有个和司机起纠纷的收费站收费员嘛,她打车到马市收费站下车,逼着司机在那违规掉头逆行,后面还威胁司机,给她免高速费,我们去了后,她又不承认自己怂恿司机违法了,还口口声声说这缺口掉头逆行不是违法,她们站里都是这样做的,还说这如果是违法,为什么不把她们站里的都处罚了,我听到这,也没办法,那女同志说话很厉害,我担心真要是没一视同仁的话,她倒是反而有意见,不就调了监控,结果发现还真是都这样,不就按她举报的处罚了,这不是她要求的么……” 说到这,原本一脸期待答案的杨山整个脸都黑了,他没想到这揪出来的举报人居然是他自己的手下。 李钢此时也乐了,既然是你自己人举报,那这就不怪民警了。 但他嘴上还是没松口。 “咳咳……那,唔,那你还是要考虑影响啊!你这一罚,人家马市收费站整个站都挨了一个罚单,你这不影响人家工作嘛。” 徐文武此时换了一个委屈的口吻道:“老大,这本来那里违规掉头,我按违反标识标线罚,已经是考虑影响了,而且,他们收费站有几个都是有连续违法的情况,也只是一人一个罚单,就是考虑这个宣教影响,再说了,这他们违规掉头,不过从收费匝道过,目的还不就是偷逃过路……” “好了!你别说了!” 听到徐文武差点要当着人家站长的面说破马市收费员的这些小诡计,李钢马上出言喝止,这才让现场还给杨山保留了一点颜面。 “反正你这个目无纪律,不先汇报的事我给你记下了!这周过来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不说了!” 李钢赶紧最后表了一下态度,然后掐断电话,等他抬起头,原本一肚子脾气,准备要个说法的杨山脸色,比他还不好看。 “杨站……你看,情况我也当你面问了我们民警,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我们肯定有欠妥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马市收费站是大站,站长级别也高,加上高速集体直辖,和高速警察相比,虽然不是公务员,但人家国企待遇、前景各方面都好一些,所以这杨山开始来时,还有点屈尊的意味在里面,想着要是南山大队处理不好这个事,他就找燕南支队去兴师问罪。 可这一通电话打下来,没想到居然是自己那个收费员嘴巴不把门,闹出这一通问题,此时人家警察依法依规的处罚下来,自己还真没话说。 而李钢这个黑脸汉子,遇到这事也鬼精鬼精的,态度上一点抓手都没有,杨山此时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和李钢又东拉西扯,听了两句安慰,就一脸难看的起身告辞。 电话这头的徐文武,此时也长出一口气,旁边许茂洋等着看他挨训,结果半天,就这样一个结果,连连感叹不可思议。 “李钢就没说别的了?” “嗯,不然呢。” 看着徐文武自信笑容,许茂洋只能感慨这人真是傻人有傻福。 ………… 接下来这段日子,徐文武和许茂洋开始分班倒班,一人上一个星期来,中间星期五交接班,周末警务站两名民警,这也是应对周末高峰车流的一种奇怪勤务模式。 这分班一开始,辅警也明显开始分班走了,以前站里就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王龙宁愿都值班都不想和徐文武出勤务,这下许茂洋来了之后,他和许茂洋简直是如影随形,王龙把班都是调成和许茂洋一起。 下班两人就看不见人,找个水库钻着去了,几乎是天天呆在一起。 这天周五晚上,徐文武交接班,刚上来,吃完晚饭许茂洋一声招呼,王龙就带着他开着那台路虎不见人影了,徐文武这边喊着白宇陪自己到路上转转,看下情况。 路上这胖辅警就有意无意的说起这事。 “徐哥,这茂洋哥还是厉害啊,王龙以前在大队,鼻孔朝天的人,一般民警都看不上,这下他来了,天天鞍前马后的,陪着到处找水泡,下野塘,两人混的和亲兄弟一样。” “这他们俩都喜欢钓鱼,我们这警务站毕竟这么偏远,没事时候有个消遣倒也是好事。” 徐文武不太想背后讨论这个关系问题,都是一个警务站的同志,自己还算是个领头人,团结是第一位的。 但白宇接下来的话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胖子摸了摸鼻子,说:“我倒知道徐哥你心好,也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那个……你还是注意点,你这么久了,去服务区经理那喝过几次茶?去修理厂那吃过几次饭?这人家许总来了才多久,这他们那个班就和这些单位混的滚瓜烂熟了……” 徐文武听出他的意思,他知道许茂洋搞业务厉害,但没想到和这路上的联动单位这么快就混的这么熟,自己之前刻意和这些人保持一定距离,毕竟这路上鱼龙混杂,业务水深,高速警察在中间有着唯一的强制力,各家单位都迫切需要拉拢自己,上次施救队跑过来那次就是明证,所以徐文武一直生怕和这些人走得太近。 但没想许茂洋一来,就比自己混的还熟? 他奇道:“都是王龙带他去的?” “嗐,那不是,所以我啊,还是……这之前就提醒的,王龙当时在大队,就是和这些单位走得太近,还有些我们不清楚的原因,才被李大放到警务站来的,这你不得不注意啊。” 徐文武这下想起,之前王龙在大队搞辅警队长,这个所谓辅警队长,位置是很关键的,李钢却在南山警务站成立之时,特意把他放过来,明显就是王龙在大队那边有些联系太复杂,才给他换个偏远地方,可没想到,在这碰到同样被“流放”过来的许茂洋了。 这下两人走一块,许茂洋到底什么问题被轮岗都还没搞清楚,徐文武只觉得一阵头疼。 不行,不能让两人这样发展下去了,万一后面有什么路子,两个凑一块去,那就麻烦了! 之前王龙一个刺头的时候,自己还能面前压住,这现在许茂洋加一起…… “徐哥,事故!” 徐文武正思考间,突然被白宇一声喊给拉了回来。 只见前面行车道,一台小车追尾撞了一台suv,两台车正停在路中间,两个人正站在高速公路上扯些什么,身后车辆极速而过,十分危险。 “卧槽!赶紧拉警笛!” 徐文武一声喊,同时打开警灯,开始减速,他把警车停在事故现场后面位置,等了一个没车的空挡,赶紧和白宇两人跳下车,拉开后备箱盖,抱着锥桶就往后跑,一边对后方来车示意,一边布设安全区,所幸现在不是高峰期,警灯警笛效果在夜里也明显,后面大车远远看见就开始减速,绕过了这危险的事故现场。 等两人满头大汗,惊险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徐文武让白宇留在后面示警,自己跑前面现场,这时那起事故的当事人,居然还站在那东拉西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躲过多么危险的一劫。 “什么情况!在这里扯什么!” 徐文武见这些人完全没有高速上发生事故迅速撤离的经验,也没有一点安全意识,此时情绪也不大好,上去就大喊几人赶紧离开。 等他走近一看,这一下更气了,这一个追尾事故,实际上就是一个剐蹭,前面一台林肯领航员的豪华suv,被后面一台吉利给把左后轮剐了一下,总共也就是几个面的事,这两台车完全可以动,却没想过把车移到右边应急车道上去,没想过后面来车有多么危险,只见吉利车上下来三个人,一直围着那林肯车说些什么。 “你们这真的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啊,这你们移一下的话,就根本影响不了后面来车,现在这锥桶都不摆,如果不是运气好,刚好碰到我们警察巡逻车,这后面一个疲劳驾驶的大车过来,那你们这几个人都没了,你们还给我搁这……” 徐文武刚想狂喷几句,没想到那吉利车主上来就对自己喊道:“领导!对方这司机喝酒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级反转 - 铿锵 - 乌衣 “喝酒?” 徐文武愣了一下,他马上反应过来,酒驾是大事,酒驾出事故更是大事,他这也不停息,马上跑过去,对方这林肯领航员几乎是国内最大尺寸的SUV,真正全尺寸大车,这车还挺豪华,此时驾驶员仍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摇起车窗玻璃,像是外面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师傅,车窗摇下来!” 徐文武赶紧上去,指示这司机摇下车窗,开车的人一脸络腮胡,样子到有点像李钢,明显的社会人模样。 “警察同志,他们前面撞了我这车,还不承认……” 这车窗一摇下来,一股浓烈酒味就扑鼻而来,徐文武心里一沉,这事已经有了眉目,知道自己遇到大鱼了。 “我现在不是和你说这个!你赶紧先把车靠边!这路上威胁。” 虽然酒驾重要,但还是没有安全重要,越是这样的人,越要线稳住再说。 徐文武准备等车都停在应急车道后,才来收拾情况。 “还没拍照呢,那事故责任……”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责任,你们先靠边,我在这里,什么责任我心里有数。” 听到警察这样说,这司机倒也配合,这台林肯领航员“轰”的发动起来,慢慢靠到一旁应急车道上,这车也太宽了,这一段刚好是个高速桥面,比一般的应急车道稍窄,这台车就有小半边车轮压在行车道上,尺寸大的不像话,后面的吉利衬的就像儿童玩具。 这车得上百万,开这样车的大老板居然还酒驾…… 徐文武等这司机靠边停好,马上上去就一抬手敬礼,想着把他钥匙收了下来。 “师傅,麻烦出示下驾驶证。” 这社会人气息的大哥把证件递过来。 徐文武接过在警务终端上一查,屏幕上叮的一下弹出结果。 徐文武自认为眼力劲不错,开始还以为这人开这么贵的车,这样混社会的气质,应该有点前科,或者是个重点人员,再怎么样,这驾驶证至少会有点问题吧? 没想到居然是——“该人员正常”! “唔,师傅,这样……” 徐文武本想等他有什么问题,再借题发挥下,好把车钥匙拿下来,避免直接要钥匙太显眼了,让这酒驾司机发现不对,暴起冲撞,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没问题。 那现在只能直接问了。 “钥匙麻烦拿给我一下。” 果然听到这话,这大哥连带着车里酒气,奇怪问道:“为什么要收钥匙?我这车又不用拖,没什么事,能开。” 徐文武只能现遍一个理由:“呃……这个事故处理,按流程要扣车,所以麻烦钥匙拿一下。” 所幸这人对事故这块不太了解,听到这只是点了点头,手上拔出钥匙,眼看就要递给徐文武。 可他手伸到一半时,却又停了下来。目光直直望向徐文武背后的吉利车主。 “他们的车钥匙,你怎么不扣?” 听到这,徐文武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转头对还在幸灾乐祸的吉利车主招了招手,把他们车钥匙也扣了。 “领导,你这……” “别啰嗦,给我配合再说。” 吉利这台车上有三个年轻人,穿着同款的廉价西服,一看就是同一个公司的业务员、保险员之类的,估计都是同事关系。 徐文武不管他们的抗议,先把后面这台吉利车的钥匙一收,对着林肯车司机一扬手,这下总没借口了。 果然,这林肯司机此时乖乖交出了精致的林肯车钥匙,见双方车辆都已控制,后面安全区域也摆好,徐文武这才招呼后面的白宇过来支援,顺便从停放在后面示警的警车上把酒精测试仪拿过来。 等白宇一到,徐文武就把酒精测试仪的呼气嘴插好,递到一脸懵逼的林肯司机面前。 “师傅,吹一下。” 这满脸横肉的林肯司机明显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随口说道:“不是……警察同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喝酒,这……” “你别说了,吹一下。” 所以酒驾被查获的人里面,起码有一半第一句话就是“我没喝酒。” 徐文武都习惯这种掩耳盗铃的辩解,只是把测试气嘴往他面前一递。 “吹,含住,呼气……” 这林肯司机此时见辩解无效,只能无奈探出脑袋,含住那呼气嘴,缓缓吹了一口。 只见测试仪的读条随着他呼气的长度慢慢走完,“滴滴”的指示声此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徐文武和白宇两人都注视着眼前机器上即将弹出的读数,而身后吉利车上的三个人,此时也兴奋莫名,等着这人的吹气结果,期待着上面弹出的数字。 而随着读条走完,上面语音播报连同这屏幕,一起放送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您的呼气式监测中,血液内酒驾含量为0……” “啊!” 最先发出惊呼的是吉利车上三个人,他们一脸的失望,甚至先于徐文武和白宇的反应,马上就喊道:“领导,你们这酒精测试仪出问题了吧!?这不可能没喝酒啊!再测一次咯。” “对,我看电视上,好多人故意吹气不用力,这数据就容易出现异常,那是要重新测的咧!” “好了,不用你们操心,我们警察会判断。” 徐文武按住后面激动叫嚣的三人。 他回想刚刚吹气场景,这林肯司机吹得很正常,没有问题,机器上读数过程也没出错,这不是异常数据。 想到这,他高声对身后三人道:“现在法律法规有明确规定,呼气式测试都是一次,如果涉嫌酒驾,或者对结果有异议就是抽血。没什么重吹的说法。” 接着他转向林肯司机:“你这吹气结果是0,可你这车上怎么这么重的酒味?车里有藿香正气水?” 说话间,这车里还有酒气透过窗户往外飘散,难怪刚刚这司机吹气时往外用力伸出脖子,就是怕车里的酒味干扰。 此时只见他笑道:“嗐!我前面就想说,我没喝酒,喝酒的是我老板,他在后面睡着了呢!” 说完,他把门一解锁,徐文武拉开后面车门,居然真有一个高大身材的胖子,仰躺在第二排座椅上,呼呼大睡。 这老板脸色红润,鼾声中喷出浓烈的酒味,果然车里的气味就是他那里出来的。 “我就是个开车的司机,前面在黄金海接了我老板,他上车就睡了,我就连夜送他回去,这我专职司机肯定不能喝酒不!” “那你前面怎么不说?” 徐文武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乌龙,还以为有个什么醉驾事故。 这长的大佬模样的林肯司机,此时一脸憋屈道:“领导,我前面就说了啊,说了我没喝酒,我刚想说车里酒味是后面我老板的,可你们不让我说完就把那吹气的捅到我面前,我不就只有吹了。” “好吧,没喝酒对你也是好事……那这个就按一般事故搞就是了。” 徐文武心情也稍微有些惋惜,到手的一起危险驾驶罪的刑事打击指标跑了,他转过头,没想到后面那吉利车上的三个人,神情比他更难过。 “好了,这事故就按正常程序走,你们等下车能开的话,就不用拖车了,我把钥匙给你们,你们跟着我们警车下收费站,到下面处理。” “哦……” 这样这个事故就是个普通的吉利车追尾林肯车的追尾事故,吉利全责,等下开个简易事故认定书就弄完了。 可就在吉利车上三人转身准备离去时,徐文武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三人身上的工装,还真有点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种带小马甲的廉价工装,是一般娱乐场所服务生、伺酒才穿的,这在高速上虽然有点突兀,但这服务生开车撞车,也说的过去吧,但徐文武总隐隐想到了什么,怎么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对? 这事故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多年的公安经验,此时在他脑海里一通搅和,他潜意识已经抓到了一个奇异的点,一个会把两者提前联系起来的地方。 黄金海! 对,就是刚刚那林肯司机提到的,他接他老板的位置,那个KTV。 对,说不定就是这样。 一个设想在徐文武头脑风暴中成型,他不动声色的喊住就要开车下高速的吉利车主,凑上去看似随意的问道。 “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他喝酒的?” 听到这个问题,那吉利车上的三个小年轻,此时有点愣,吉利司机半响才支吾道:“呃……我们前面……” 正当他不知怎么回答时,后面一个同伴悄悄给他捅了一下,替他说道:“我们是前面和他说话时候,闻到了酒味。” 吉利司机这时才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是先闻到车里味道,没想到搞错了,呵呵。” 面对三人的敷衍笑容,徐文武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们。 “那……这个事故怎么发生的?” “啧……我们就是开太快了,这个没注意,就挂到他车了。” “噢,没注意,开太快……” 徐文武看似随意的记录,却马上又问:“但我觉得你们这撞的很专业啊,这左侧车头,碰撞这前面车的右后车轮,这是逼停车辆的标准撞法,这个角度,很容易撞到前车右后半球轴,前车很容易失控停车,这我们在警校,学驾驶警车怎么危急时候逼停嫌疑车时,也有这种撞法。” 吉利车上三人,此时被徐文武说的哑口无言,半响才有人辩解道:“领导,你开玩笑吧,我都听不懂你说什么,这你意思我们是故意撞的?但你自己也看到了嘛,这他们那车后面才刮了点漆面,我们这左边都撞烂了。” 徐文武此时呵呵一笑道:“那这没得到理想结果,是你们没想到这美系全尺寸SUV这么扎实,这质量太大了,冲撞肯定是你们吃亏啊。” 听到这,三人一下没话说了,知道言多必失,干脆来个不说话。 徐文武见状,倒也不急,他等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好了,别的也不说了,你们现在这车等下开下去后,左前灯都没了,你们怎么开回黄金海。” 他这随意的一问,那吉利司机一下没过脑子,马上回答道:“那我们到时打个车回……” 他话说到一半,后面同伴猛地给他一拍,才让他反应过来,赶紧闭嘴。 即使如此,徐文武也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此时笑道:“别装了,你们是黄金海KTV的吧!?” 吉利车上的三个人此时也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后面两个同伴更是指着那说漏嘴的司机咬牙切齿,神情里全是:人家警察是诈你的!这下不打自招了,傻X! 此时三人还不明白徐文武怎么确定自己的身份,这身上的工装虽然指向了娱乐行业,但又没工牌,更没写“黄金海”三个字,这也是他们敢穿着衣服急急忙忙就尾随林肯的原因。 三人此时也没时间复盘了。 徐文武此时盯着他们,慢慢收敛起笑意,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你们做的挺隐蔽了,开着车,等到高速上面再来制造剐蹭,拦停对方,就是为了在高速这种半封闭环境里,断绝对方的支援,好漫天要价吧?” “领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理会三人的辩解,徐文武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在KTV的时候,就盯上这个老板了,看到他一个人来的,喝了这么多酒,又一个人开车走,又是这么好的车,以为是一条大鱼,就尾随他,一路上了高速,找了个机会碰瓷,把人给弄停车了,上去准备找人勒索,结果没想到,我们警察来的这么快,你们还没谈钱的时候,这我们警车就在后面,只能干脆指认对方喝了酒,想从事故处理这块占点便宜……” 徐文武越说,这三人表情越难看,但嘴上还是死不承认。 “领导,真不是……” 徐文武手一指,示意三人先别讲鬼话。 “谁让你现在说话了?到时去派出所里,你们再和公安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犯罪预备 - 铿锵 - 乌衣 三人此时虽然被唬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辩解:“这都是你猜测嘛,这我们下班,刚好遇到前面这个车,开快了撞上去怎么了?再说了,你有证据吗?” “没事,你们怎么说都行。至于证据……” 徐文武眯眼一笑,接着语气一变:“……那不就在这?” 吉利司机此时顺着徐文武目光望去,正盯着自己车前挡玻璃上的行车记录仪,他猛地一下反应过来,这前面自己车里几个人聊天说话的语音都被录了进去!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徐文武已经伸手过去,“咔”的一下,从车前挡玻璃上把那个粘贴式的行车记录仪给扯了下来。 他这东西到手,也不怕吉利车跑了,回头就往警车上去,吉利上的三人这下慌了,赶紧拉开车门跑下来,拉着徐文武求情。 “领导,真求你了,我们也是一下有点贪了,想着讹点小钱,这不是还没讹嘛,求你放过我们……” 三人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示意给徐文武转钱过去。 见这三个小年轻此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徐文武有些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半个小时前,他们三人还义正言辞指证对方酒驾,现在这一下反求着民警高抬贵手,说不定马上就要进去了。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到所里再说吧。” 三人见民警不松口,还以为是转账太显眼了,此时又转过身,东拼西凑地拿出一沓纸币,小心翼翼递到徐文武面前。 “领导,帮下忙咯!” 徐文武没想到这几个人还如此胆大,此时干脆拿出执法记录仪,打开录像,再三警告后,几个人才老实回到车上,跟着警车下去。 往收费站开的路上,徐文武打开那台吉利车的行车记录仪,播放最近一段视频,画面是从三人高速上追着这台林肯车的过程,里面清晰传出三个人的交谈声,司机紧紧抓着方向盘,跟着林肯一路开,后面两人不停出谋划策,谈论等下怎么借着对方酒驾的事来讹钱,开口就准备搞笔大的,等两台车一前一后驶入这事故现场时,就听见后面两人大喊“撞啊!”,接着画面里这台吉利就猛地从右后方超过去,往林肯车的右后侧猛地一下撞,接着就是徐文武知道的事了。 “卧槽!真是讹诈的啊!” 一旁开车的白宇此时也被这声响吸引过来,听了一段,不由感叹道:“徐哥,你怎么知道这几个人会是碰瓷讹诈的?” “你先好好开车,别回头。” 徐文武一边提醒白宇,一边摆弄着记录仪。 “这事倒也不少见,好多不正规的KTV、酒吧什么的门口都有这种人,专门盯着这些晚上娱乐喝酒后出来的老板,观察是不是没叫代驾,自己开车走的,发现后在伺机跟上去,给这酒驾车刮一下什么的,把人拦下来,再以报警为威胁来弄钱。东广那边很多摩的司机、代驾师傅就做这事,但这种场所里服务人员做这个的倒也少见。” 白宇听得入迷,又问道:“那这几个人会怎么处置?他们这个还没讹成吧,都还没开口要钱,就被我们碰上了,这个也属于犯罪吗?” 徐文武仰起头,想了想说:“他们这个为实施敲诈,已经把人家车给故意碰了,算是一种犯罪预备吧,再说了,看他们操作这么老练,估计还不是第一次在高速上这么干,到时回去查一下,可能还是个惯犯。” “还会是惯犯?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吧,高速上还敢这样。” 徐文武点了点头:“唔,这你想啊,他们这种KTV做服务员的,工资本就不高,这种找个大老板故意碰瓷,你猜一笔能赚多少钱?” 白宇想了想,回答:“那……应该万儿八千应该有吧?” 听到这胖辅警的猜测,徐文武笑了笑:“保守了。” “那……几万块?” 徐文武这才点头道:“在城里讹诈这些喝酒开车的,那几万差不多吧。但高速上可能不止这个数字,高速上醉驾是要追刑的,反正以前在派出所,我见过一个代驾小哥,因为找不到接车地方,被那客户狠狠骂了一通,结果那客户等不及了,干脆自己挪车出来,结果这小哥当场就以报警威胁,找那客户讹了十万,还走的微信转账,后面就被闹到派出所来了。” 听到这惊心动魄的数字,白宇此时吞了口口水,此时这林肯车上呼呼大睡的那位老板,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这一堆事。 到了下面收费站,柏庐派出所的已经在出口等了,徐文武把情况和派出所民警说了,把吉利车的证件也转递了过去,林肯车的那络腮胡司机还跑过来问这事故怎么处理,却没想到徐文武一指派出所警车:“你们这个可能有点麻烦,涉及一起敲诈勒索,当然,是对方敲诈你。” “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 徐文武笑道:“你肯定不知道了,这还是犯罪预备阶段。” 这络腮胡司机一脸懵,他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这么多弯弯绕绕,徐文武好不容易和他解释一通,才不情愿地跟着派出所过去了。 等两个人搞完交接手续回到警车上,这时已经忙到凌晨了,徐文武刚准备从柏庐收费站掉头上去,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坐直了身子,脸上有些纠结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宇,想接又不好接的样子,引起了旁边白宇的注意。 “哎?这么晚还有人给你打电话啊。” 他这么犹豫,因为来电的刚好是柏庐上班的莫小妙,虽然和这姑娘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但警务站同事们还不知道自己这女朋友就是先前投诉自己的那个“250”,主要这是自己的私事,徐文武还不想这么早说出来。 “咳咳……一个朋友。” 徐文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他想了想,相比此时暴露自己女朋友就在柏庐上这件事,还是莫小妙到时的怒火更恐怖。 “喂……” 徐文武尽力压低语调,显得正常一些,可那边的莫小妙一下就喊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到底在干嘛?” 女孩的高亢嗓音一下吸引了旁边白宇的注意,他扭过头来,徐文武赶紧把话筒音量再调低一点,想着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我在上班啊……刚出个警,怎么了?” “哦哦……” 听到这,莫小妙倒一下温柔起来。她说道:“我这次回家,带了些鱼糕、藕粉,刚刚还在食堂借火,做了个藕带排骨汤,看你上班,要不要给你送过来?” “啊?这个时候?” 徐文武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宇,他拒绝道:“太晚了,算了吧,你又难赶,这你还送高速上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等下开车到你们服务区警务站找你嘛!又没多远。” “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开车还是太危险了,又这么晚……” 徐文武还想着这么推辞,可那边莫小妙完全不给他机会。 “我开车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关系哦!这晚上开车我也没问题啊。而且我都已经做好了,这一大锅,我总不能倒掉吧?” 这姑娘不肯罢休的态度,让徐文武有些挠头。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还有,这也不止是开车问题,我这站里还有同事在呢,也不方便……” 听到徐文武因为有其他人在,所以不想见面,这让莫小妙更为生气。 “这同事在就在啊!我做了挺大一份的,你分给他们吃呗。再说,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吧?再说了,我连你妈妈都见过了,还有谁不能见到?还是你有什么原因不想让别人知道?” 徐文武本来只是单纯的难为情,不想暴露隐私,可这被莫小妙一激,变成了另一种态度问题了。 他只能咬牙道:“那好吧,你来吧,也不用去路上了,刚好我在收费站入口这里,你送到收费站就可以了。” “啊?你在柏庐?” “嗯,刚刚移交一个案子,就在这,你来吧。” 徐文武挂了电话,旁边白宇已经张大了嘴,一脸好奇道:“徐哥……这等下有人过来啊?” “唔。” “到柏庐来?这么远?” “唔……” 和徐文武共事这么久了,两人倒也熟稔了许多,白宇此时笑着问:“是嫂子过来吗?你这不厚道啊,这保密工作做这么好,我们站里兄弟们都不告诉的,之前大队都有人在传你有女朋友,我们都替你否认了。” “嗐,也不算那么正式吧,接触一下呗。” 徐文武真的不想聊自己私事,可他突然发现一点,他反问:“大队有人说我在谈女朋友么?” 他来高速警察南山大队虽然有半年,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警务站待着,不是驻点执勤,就是接处警,除了每周一次例会去一下大队部以外,几乎就没回去过,只有上次那个行人逃逸事故,为了查监控,用内网,在大队待了一小段时间。 可以说他和大队部的同事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那是谁在传自己有女朋友的事? “就是郝啸啊,他之前说都碰到过你和女朋友约会吧,好像还是在燕南的一个商场。” 徐文武马上想起来,之前刚来不久的时候,确实第一次和莫小妙约会,在燕南是碰到了郝啸和赵凯旋,没想到这大嘴巴居然马上就把这事给宣扬开了。 “这家伙,居然到处说。” 当时那场面太过尴尬,他没想到这么久了,还会被人说闲话,对赵凯旋他还心里有底,知道那姑娘冷艳,话不多,郝啸说出去倒也正常。 白宇见徐文武面色变化,马上笑道:“徐哥,你这同期新警也在追赵凯旋,这大队竞争相当激烈呢!这人家知道你有女朋友,当然到处宣扬了,少一个对手也好嘛。” 两人正闲聊间,徐文武从反光镜看到后面一台小雨燕开了过来,他知道是莫小妙到了,此时他准备去接,可还没下车,莫小妙就把车停到警车后面,圆脸的泼辣姑娘提着一个不锈钢饭盒和一袋特产,走到了警车旁边。 “你好~” 莫小妙先和副驾驶位上的白宇打了个招呼,胖辅警看到这姑奶奶的那一刻,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姑娘。 当初徐文武和莫小妙不吵不相识,而当时陪徐文武出警的就是白宇,他对这蛮横、刁钻的学校女老师印象太深了,甚至后面听到徐文武因为她投诉,挨了几顿批的时候,还骂过莫小妙。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居然成了“嫂子”? “咳咳……这位是我同事,白宇,你……认识一下吧。” 徐文武此时也有些尴尬,他刚想说第一次见面,可马上意识这早就见过了,话到嘴边只能转个弯绕回去。 “你好你好!” 莫小妙倒是对这胖辅警没什么印象了,加上又这么晚,往车里看过去什么都看不仔细。 她就当是徐文武同事而已,此时热情地拿出那个不锈钢保温盒,招呼白宇过来喝汤。 “我带了好多鱼糕、藕粉,这些也算是我老家特产,这个汤你最好现在喝,还热乎着,现在天气还是冷,别凉了。” 莫小妙是隔壁省人,那边的特产就是藕制品,倒有点特色,这时,他又看了看那包得严严实实的不锈钢保温饭盒,这放一晚上都不会凉,这姑娘太小心了吧。 “好了,不会咯,这么早喝都是温的,我带回站里再喝吧。”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事,莫小妙却严肃起来:“不行!这么早喝就没那个味了!必须马上就喝。” 见拗不过这姑娘,徐文武只能点头答应,说等下回站里就喝。 “那……我走了?” 徐文武收好东西,就准备上车出发,莫小妙一脸欲言又止,想留不好留的样子,旁边白宇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哥,不急咯,你们聊下,我抽烟去。” 第一百三十章 风雨欲来 - 铿锵 - 乌衣 “啊?” 白宇这一提醒,徐文武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特别白宇还故意走开去了,给他和莫小妙两人留了位置,好像两个人不说点什么反而浪费了一样。 “咳咳……” 徐文武还是第一次穿制服的时候和女朋友说话,语气中还有点矜持的味道,可莫小妙不管这么多了,一把就抱了上来。 温润的女孩子气息一下把徐文武给搅乱了,过了几秒后,他才轻轻给莫小妙肩膀捏了一下,示意她松开。 “好了,黑灯瞎火的,占我老便宜呢。” 两个人虽然确立关系有点日子了,可一直就屯与徐文武的那份犹豫,一直没什么实质上的进步,这一下还是两人第一次拥抱。 莫小妙本来不想松手的,虽然距离只有不到十公里,却十天半个月的难得见一面,这好不容易见上了,哪有这么容易放手,刚有点情绪,眼眶都有点红。 可她被徐文武这怪模怪样的假东北腔一逗,一下松开手来。 她再一抬头,徐文武正一脸坏笑,让她一粉拳揍在这男人肩膀上。 “谁占谁便宜呢?” 莫小妙这一拳还真不轻,徐文武哎呦一下,居然一时没回话,径直蹲了下去,莫小妙开始还和他逗一逗,结果几下发现他没起来,就有点慌了,赶紧蹲下去扶他。 “你没事吧?真这么疼吗?” 徐文武捂着肩膀,低着头不说话,莫小妙以为他真有什么事,这下心急起来,刚把头凑过去,却被他突然一下抱住,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电光火石的一下,莫小妙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顿时通红,徐文武却大笑起来,被这后知后觉的姑娘害羞的一把推开。 “徐文武!没想到你这么坏!” “哈哈,坏也是你自己找的!” 两人就这样甜蜜地逗了一阵,徐文武看时间不早了,几次催促下,莫小妙才恋恋不舍的转头回了校舍,他也和白宇回了警务站,这到了站里,他把今天莫小妙带的这些特产分了下,给站里每个人都均了点,第二天一早,许茂洋和王龙看到后,愣了一下,倒也有些错愕地收了下来。 虽然明显知道和两人不是一路人,但徐文武还是想着尽量缓和一下关系,毕竟是一个屋檐下的同事,而他还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 徐文武和许茂洋本来安排的是周五交接,周末上个班的同志也在站里留一下,应对周末高峰期勤务,周一再出班。这也是两人共同达成一致的条件。 但徐文武自己周末时候,还能做到交班不回去,可许茂洋总是周六一早就不见人了,考虑到他怀永隔的这么远,徐文武是问都不好问他,只能就随着他过去。 这天周六早上,他刚在路上巡了一圈回来,准备整几个执法数据,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那边是一个南山的陌生号码,徐文武一接通,是一个中年男子低沉的嗓音。 “徐站长,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帮个忙?” “你哪位?” 徐文武一愣,刚发问对方就自报姓名道。 “徐站,你忘了我是谁了?我施救队老汪啊!” “哦哦哦!汪队,你好啊!” 听到这,徐文武才反应过来,是南山施救队汪队长,他嘴上含笑,心里却更有了几分警觉,这人上次还来看过自己,故意遗落了个文件袋在警务站,虽然叫白宇还了回去,但此时找上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那边老汪开口道:“是这样,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我们现在在马市往南4公里位置,有台大件运输的超限车坏了,现场有点麻烦,想请你们高速警察过去帮忙处理一下。” “超限车?” “对,特种器材的,那种大圆盘,现在占了两条道。” 正规的大件运输超限车,都是有严格线路手续,有前后压道的护送车,这些是路政管辖的范围,徐文武问有什么需要自己处理的,那边老汪说法却很含糊。 “这个……哎呀,我不好怎么说,麻烦徐站长到现场看下吧,帮我们维持一下现场秩序。” 这老汪把话说得更委婉了,维持秩序?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没问题,是自己责任范围的事,反正就后方示警,维持一下秩序嘛,哪有必要亲自给自己打电话? 而且从其为难的口气中,他听出一丝异样的其他请求。 想到这,徐文武还是留了个心眼。 “汪队,这个虽然都是业务单位,但这我们接处警都是有严格程序和要求的,这样,你把情况和我们大队具体反应一下,我们警务站这边还是以大队值班室的指令为准,有什么要求、需要我们做什么,你也直接和值班员提,怎么样?” 老汪没想到这事有这么麻烦,当即就有些不快,但他只能答应下来,说会正式和大队值班室报警。 “那好,麻烦了。” 徐文武挂了电话,这边也让今天值班的张晓明做好准备,等下估计有个施救现场需要到后面示警。 等了几分钟,果然大队的电话打了过来,今天的大队值班员是吴天,他得到的信息也很含糊,就听到施救这边说有个故障车需要施救,现场后方要民警过去示警。 接到自己大队的出警指令后,徐文武这下爽快答应下来,但他还是电话里问道。 “天哥,他们施救和你说了什么车没有?” “没有啊,就说有个大车故障了。” 徐文武沉吟片刻,对值班电话说道:“我前面听他们说,好像是个大件运输的超限车。” “哦,那你注意安全呗。” 电话那头值班的吴天完全没意识其中的问题,徐文武也不好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招呼张晓明出警去了。 在旁边听完徐文武打电话全过程的张晓明此时有些奇怪,问他刚刚明明第一个电话就接到警了,怎么还要对方再正式报个警。 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摸了摸鼻子:“这施救主动给我打电话,感觉有点不对,还是让他们自己按程序往大队打电话,走个正式程序好一点吧。” “哦……” 张晓明应了一声,他这几天休了个假,回来听说徐文武抓了个讹诈的,他算是见识过自己这个站长的本事,此时好奇问道那天的事。 “徐哥,听白胖子说,前几天你们抓了个敲诈碰瓷的!还是个ktv里的内鬼,专门敲诈大客户的?” 徐文武知道他问的是上次那林肯车的事,此时笑了笑,回答:“嗐,确实是这个事,性质也是敲诈勒索,但我们那天那个好巧不巧,只是跟踪人家出来,找机会把车撞了,还没开始讹诈,就被我和白宇碰上了,只算个敲诈勒索的预备阶段吧。” “那白胖子怎么说现在人已经刑拘了?” “是后面第二天,我们回来核查那台车之前的事故记录和出险情况,发现这伙人,之前有几次和豪车的剐蹭事故,都是第二天去找保险勘赔员直接出的险,我就猜想这肯定是前天故技重施,找老板讹了钱,这边又自己报保险修的车,把这些线索递给他们办案的柏庐派出所,发现果然是这么个情况,这不就深挖出来,现在就刑拘了。” 听徐文武随口这么几句,背后却是一个如此精彩的刑事案件内情,张晓明不由得又佩服了这站长几分,两人一路这样聊天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故障现场。 徐文武老远间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停在应急车道上,那是一台横跨了两个车道的大件运输的特种车,上面一个巨大的圆盘直接把高速公路的行车道和应急车道占完了,连右侧路肩的树木都刮到了,才堪堪留出超车道,供其他车辆通行。 这样一个巨物停在路上,徐文武第一反应就头疼,想着赶紧让这车开走就好,不然这晚上示警都不好做。 可等他走近一些,才发现后面已经被路政和施救做好了几百米的锥桶防护区,后面还有安全员在挥舞警示旗,橘黄色的路政皮卡车在后面鸣笛示警,现场安全这块做得已经到位了。 “欸?这不是已经做好防护了嘛,那还要我们过来干什么?” 副驾驶的张晓明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徐文武看到这一切却阴沉着脸没说话,两人开到防护区里,小心绕过锥桶和警示牌,停在路政车后面。 徐文武下了车,打开执法记录仪,往故障的大件特种车走去,路过路政他们时,几个眼熟的路政队员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点头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对方名字,也没什么联系,但也是一条路上做事的业务单位,基本的礼仪在这里。 而那台坏了的特种车旁,几个人正在那不知道争吵着什么,但可以隐隐看到穿着施救队服模样的几个人,围着一对农民工一般的夫妻,正说着什么。 他走到跟前,只见施救的几号人,见警察来了,赶紧和他一招手,老汪更是马上变了张脸,热情凑上来,递了根烟。 徐文武摆了摆手,拒绝了他递烟的动作。 “什么情况?” 他刚开口,那农民工一样的一对夫妻凑了上来。 “警察同志!他们这是不对的,哪有这么贵的拖车费!” “慢点,什么情况?” 徐文武一愣,没,没想到这两夫妻不是农民工,听口气居然是这开大件车的司机。 老汪见对方开口,他马上打断道:“徐站,别听他们的,你先听我说……” “你先别给我啰嗦!我先问当事人!” 徐文武第一次对老汪露了黑脸,他把施救的人一下划开,和两夫妻走到一旁,单独听他们说话。 原来这刘师傅带着老婆专门跑大件运输的,他们这次接的活是运这个大件往郑州去,没想到在南山这里车子抛锚了,他们就打了电话给施救,没多久路政和施救就上来摆了锥桶,做好了安全区域,但是一谈到施救费,两方起了冲突。 “他们刚刚说联系了特种吊车的,但是设备上来就要几万!等下整个施救方案就要12万!” 虽然徐文武看到这场景,就猜到是价格纠纷,但听到十二万这个数字的时候,连他也张大了嘴。 “这个……价格……” 这刘师傅此时见警察态度同情,马上说道:“领导,我们这车都不值多少钱!这一趟也就赚个万把两万,这他们一开口就十几万!我们怎么可能出得起!” 就在司机对徐文武不停叫苦时,旁边老汪也走了过来,对徐文武说道:“徐站,你别听他们在这乱说,这个……什么叫我们开口十几万?我们这施救做不了这特种大车的施救方案,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这个要请外面的团队过来,这个价格是我估计的他们外包团队价格,又不是我找你要这十几万!” 外包团队?徐文武想了一下,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明白老汪意思这事情他不会自己做,还要请外面的特种吊车过来。 “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要十几万吧!我们这车才多少钱,你们有没有良心?” 听到这,老汪嘿嘿笑了笑:“这又不是我定的价格,不信你倒是问对方嘛,再说,你们这个特种车特种设备的,连起吊也要那种特型车来,那种车来一次,部署费就是几万块,不然你以为?” “那也没这么个说法吧……” 两人此时当着徐文武的面,又吵了起来,虽然目前为止,徐文武还没怎么说话,但他这下才明白这施救老汪为什么急急忙忙叫自己过来。 这老小子,是故意借着自己的警察身份,来对司机施加压力的。 也难怪明明直接负有监管职责,他们施救队的主管部门——高速路政队并不出头,却站在远处看这边热闹,估计就是不想趟这浑水,让自己这些人傻乎乎往前冲,让他们狐假虎威。 这趟水比自己想象的可能还要深!而且搞不好,会出大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思意思 - 铿锵 - 乌衣 想到这,徐文武一下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定了定神,并不打算随便说话,他干脆由着两人就这施救费吵一下,反而转到后面防护区去,找那几个路政队的聊几句,问下情况再说。 “华队!亲自上班啊?” 徐文武认识这边一个矮胖的路政副队长,姓华,叫华宁,他们路政队的驻点在马市,管马市、柏庐这一线。 那华队看到徐文武主动打招呼,也是一愣,他知道这边高速警察在南山服务区新设了一个警务站,负责这一段,站长好像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但是还没打过交道,没想到今天主动过来和自己搭话了。 “呃……” 徐文武眯眼笑了笑,他主动自我介绍道:“华队,我姓徐,叫徐文武,是这边警务站现在负责的。” “噢!徐站长嘛,知道知道。” 路政和高速警察,都是一条路上的联动单位,平时交集也多,两家的协助互通就很关键,但毕竟不是同一个系统,加上业务中又有重叠的部分,有些时候在一些事故处理中,存在一些小小摩擦,是这种互相需要又彼此提防的关系,有点像一对互相不顺眼的年长夫妇,彼此淡漠,却又离不开彼此。 具体关系如何,完全看两方队长的个人交情。 而交情就是在茶局饭局中慢慢孕育。 而徐文武这慎重性格,到警务站后,基本就避免了这种场合,自然路政这边对他只是眼熟而已,但他自己却早早在收费站阳光栏里,把马市路政队的每个人都暗自记了下来。 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样的场合。 而这华队完全就没有这种准备,好在徐文武主动自我介绍,他才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 “徐站辛苦了啊,这亲自过来处理啊。” “哈哈,我就是辛苦命,华队长,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徐文武摸了摸脑袋,一脸无辜表情,想着就是先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这姓华的路政队长也装傻。 “我也刚来啊,接到值班电话,就说这边一个车坏了,没想到这是超限车,估计要搞个通宵咯。” “哦。” 徐文武虚虚应了一声,两人都一下沉默起来,现场气氛也有些尴尬,谁都没先开口,等着对方做一个判断一样。 最后,还是路政这边待不住了,华队长眯了眯眼,问道:“徐站你们觉得这现在怎么办?” “嗐,这还不是听你们指挥,你们路政指哪打哪。” 徐文武一听他说这话,想要自己给个意见,那不管拖还是拖,最后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便马上把主动权交了出去,毕竟东溪高速公路上的施救、抢修,都是由路政部门负责管理、监督,加上这事一看就不简单,他便先把职责讲清楚。 这施救现场是你们指挥的,出了事你们要负责任。 而路政这边也很明白,此时旁边另一个路政队员站出来搭话:“徐站你这话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交警说了算嘛!” 徐文武笑了笑,马上回答道:“大哥,你逗我了,我才来几个月,这边一点都不熟悉,但是我也知道现场施救是你们路政负责的,我们都是执行做事的。” 见眼前年轻警察不上道,两名路政队员对视一眼,还是那华队先开口了。 “徐站,刚刚施救这边也看了他那车,下面一个液压轴坏了,这一下修不好,应该要拖车下去施救,这毕竟是超限车,在这就占了两条道,虽然我们都摆好警示区域,但这到晚上也不安全,实在不行,还是早点救援吧?” 华队长身材矮胖,眼睛小小,眯起来就一条缝,徐文武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也有道理,现在这车不可能这样长期摆在路上,后面出了事故责任更大。 虽然现在天气好挺好,阳光明媚的,但到了晚上,这还是拖不走车的话,后面警示都很危险。 “唔,华队说的是,修不了就肯定要拖,你现在是在等吊车么?” 徐文武知道问题关键点在拖车价格上,但言语里还是询问意味。 “啧,这司机不懂事啊,和他说了要施救,但是他又不听,啧,要不请你们警察和他做下工作?” “我们?这施救是市场行为,这我们不好介入吧。再说了,现在司机对交警天然反感,我们去说更是适得其反,人家更不信了。” 面对华队长的绵里藏针,徐文武只是笑了笑,糊弄了过去。 “那不是咧!你们有执法权嘛,这个完全你们可以查一查,看看车子有什么问题,罚一下嘛。” 华队长不愿放过机会,还是使劲怂恿徐文武,但都被他化解了。 “我们没用啊,这你们路政是管理部门,你们说话才有用吧。” “那不是这样说滴……” 见这年轻人没想象的好忽悠,华站长有些不太耐烦了,他扭过头,抽出根烟,用力吸了一口,放了一句狠话。 “实在不行,等下直接强行施救算了,这不能总是摆在路上吧。” 这话徐文武倒有想过,高速公路施救不同于城市道路、地方省道这些,对于其高风险的环境条件,做了特别规定,高速公路上的施救、抢修,都是由具备资质的指定单位负责,连保险公司都不能上高速勘察、拖车,连司机自己修都不准许,具有一点专营性在里面。 而对于这种占道的故障车、事故车,路政的确可以要求强行施救、拖移,恢复路面畅通,保证高速通行条件。 “那施救的话要多久?” 徐文武问了一句,华队长看了看远方视野尽头,高速上那不停的来车,咂巴了一下嘴唇道:“啧……估计那要这么久噢,他们这种特种车辆,要特殊设备来吊,他们施救还搞不定,得从外面请团队,那估计过来、定方案、部署、执行……搞完起码明天去了。” 想到这,华站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啧……这现在当事人还不肯签字,这再不签,等特种吊车来,又要晚上去了,晚上都不好搞啊……” 现在压头就是这当事人不肯签字的问题,这么一大笔的施救费,保险还没得报,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出看样子又不现实。但这不签字,强行拖这么一个大车,又是这么一大笔施救费……那到时打官司也麻烦。 想到这压头的麻烦,华队长又抬头看了看徐文武,他心想这小子到目前没一句靠得住的话,说起什么都是让自己先上,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如果是真不懂,那就麻烦了,说什么也没用,借也借不上力,但看他这说话语气,应该不会是真不懂。 而如果是假不懂,那就好办,无非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嘛。 那就把诱饵抛出来,把条件拿出来,直接给他看,别觉得都是自己独吞。 想到这,华队长干脆抛开掩饰,直接把徐文武拉到一边,站在他们皮卡车的背风面,小声说道:“徐老弟,你这来警务站任职这么久了,我们这联动单位的老哥哥没去看你,不好意思啊。” 徐文武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但马上摆手说道:“华哥,你开玩笑了,这要拜访也是我来拜访华哥你。哪有……” 这几句老哥老弟,一下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华宁笑了笑,切入正题道:“今天这事……是件大事,也需要你们帮忙,现在这司机半天不肯签字,还是辛苦你们做下工作,早点签字施救,这个路上也安全些。” 徐文武还是装傻道:“我们怎么做工作?再说这车看起来也没问题啊,这违法和故障也不是一回事……” “哎呀!怎么罚款扣分你们肯定最懂了不是!” 华宁见这小子半天说不动,心里已经有了些怒气,他点了点徐文武胸口道:“这个车肯定有没有问题,还不是你们交警说了算?再说了,这个对司机来说,驾驶证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他这是舍不得两个钱,不肯签字,那他到时知道自己连证都没了的话,那他还会纠结这个钱?饭碗总比钱重要吧。” 听到这,徐文武不吭声了,他没想到这人把自己的工作说得如此粗俗主观。 华宁丝毫没察觉徐文武的情绪,他还以为这小子总算开窍了,此时马上继续说道:“只要当事人签字……这个到时外包团队进来,一样这个……会意思一下,兄弟们也不会白辛苦……你明白没?” 徐文武没想到这华宁话说得这么直白,当即就有些傻眼,缓了一下才摇头道:“华哥,你说的这个我就不明白了,我们高速警察这块,没什么辛苦的,职责所在而已。” “好了,老弟,都是路上几个熟人,这些你会不懂?辛苦你了。” 华宁拍了拍徐文武,意思自己已经说到位了,就准备走开,去看下现场情况怎么样,可眼前高个警察却一动不动,反而眼神定定看着他。 “怎么了?”华宁被这警察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当即问道。 徐文武郑重地回答道:“华哥,我听不懂你刚刚说的话,反正我只能说我们高速警察,没有什么需要别人“意思意思”的,我们执法也不是我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都是依法执法,根据当事人具体违法行为来处置,不存在什么我们交警说了算。” 他这认真的口吻,说得华宁一愣一愣,徐文武说完也不看他,往故障车那边走去。 此时刚好施救队老汪从皮卡车上翻出一提矿泉水,挨个给这边的路政、警察发过来,递到徐文武手里时,他却接都没接。 老汪愣了一下,再拿着水瓶伸了伸:“徐站!喝口水咯,这太阳也起来了,这事不知道搞什么时候去了。” “不用,谢谢。” 徐文武只是冷冷回了一句,老汪心里奇怪,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人,怎么一下态度这么生硬。 这时那司机刘师傅又跟着过来,对着老汪不停问道: “领导,我还是想问下,为什么不可我自己叫人来修……”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高速上面你以为是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的啊?这都是有法律规定的,必须由专业队伍——也就是我们来施救!” 老汪当着徐文武的面,就给这刘师傅怼了回去,这一身汗味,一副农民工打扮的大车司机,此时转向徐文武。 “警察领导……你看他们连我从外面请人来修都不可以……这我们怎么办?” 徐文武还没回话,旁边老汪就一只手指着刘师傅:“那怎么办?施救拖车!还怎么办?” “你们这拖车费要十二万!我们怎么拖的起?” 老汪被他说得有些烦了,现在后悔不该太早透这个价,此时摇头道:“那我不管,这不是我收的钱,具体方案价格都是等他们外包公司来了再说,他们自己会和你说的。” “那你又说十二万……” 老汪站直身子,情绪有点上头:“好好好!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我只是预估而已,这个你不要再找我了,和我无关,我们本地施救就负责现场维护,做好安全警示。” “那……” 刘师傅听到这个回答,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他也在路上跑了这么些年,知道既然施救都开了口,那就算等下外包的拖车公司来了,价格也不可能低于这个数,而自己从厂家请个修理工赶过来,路途加工具大几千块钱应该就能搞定。 这一对比就是十万多的差距! 自己这一年白干都拉不回。 想到这,他又把目光投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徐文武。 “领导……” 刘师傅已经嗓音嘶哑,隐隐有些哭腔,说到后面时,他情绪失控,干脆一下跪在地上,不断恳求:“求领导替我说句话,求你开开口,让我叫师傅来修算了,这个我老婆还在车上,我出来半个月了,两口人车上住,车上睡,就是为了几千块钱,这一下拖车就要收我十多万,那我一年就白做了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头 - 铿锵 - 乌衣 “你莫在这里装可怜,起来!” 老汪对这人十分厌烦了,此时直接指着刘师傅鼻子回答:“啧……我和你说了,这法律法规就定了的,这高速上修车不是你自己可以随便修的……” “你能找到修理工就叫他来吧。” 就在老汪指着司机教训的档口,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下两人都呆住了,老汪以为自己听错话了,这高速警察,难道还不懂这高速法规文件?这高速环境复杂,又没专业工具,到时这修理工出了事,他来负责? 而旁边的刘师傅欣喜若狂,像是得到圣旨一般站起身,兴奋之余,还小心的像徐文武确认:“领导!谢谢谢谢!这能修,那我就叫师傅过来了啊!” 说这话的正是一直没开口的徐文武。 他确实清楚相关法律法规,也清楚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他原本考虑就是不随便开口,不牵扯其中,做好自己本分,不渎职就行,至于怎么施救,怎么拖车,怎么收钱,那和自己是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反正施救现场是听路政指挥,是他们负责管辖,也是他们的职责。 只要自己不随便开口。 但他看到这流浪汉一般的刘师傅时,他还是有些按耐不住了,虽然他明白自己此时贸然出头,只会得罪人,甚至影响今后的联动工作,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因为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一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 “你那修车师傅过来要多久?” 刘师傅此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说道:“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等我打定金过去,马上就从江浙赶过来,大概今晚就可以到!” 今晚到?这倒也还好,现在吊车上来部署的时间估计还要更久,从效率考虑,这个方案也更有价值。 徐文武点点头:“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弄好,驶离高速?” “那我就不清楚,配件是带了的……” 这个问题刘师傅有点挠头,但看到旁边杀气腾腾的老汪他们,此时他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再怎么样一万都比十几万省。 “……应该明天能搞完!” 听到这,徐文武心里有了数。 “那好,你赶紧叫他过来吧,要是明天不能抢修驶离,还是影响这边通行的话,那我也只能让他们路政强制施救了。” “好好好!谢谢领导!” 刘师傅一激动,差点就要跪下,还是徐文武一把扶起他,才堪堪站稳。 “徐站,你这什么意思!?” 这边老汪一下震惊的看着徐文武,他印象中这个年轻站长是个懂事人,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替这素未平生的破跑车司机出头? 而且人家几个部门都在这盯着,现在连施救这事都由你们高速警察做主? 徐文武也知道从职责上讲,自己是有越权的嫌疑,但现在他只能回答:“这个我是站在施救效率上面考虑的,这个现在大吊车还没来嘛,想让修理工试一下,这搞好了明天我们也好早点撤现场啊。” “问题他这个请的来人,有没有这个修理资质!符不符合我们高速的施救要求?这个现在能从外面随便叫修理工上高速了嘛?!” 老汪此时回怼的很硬气,这个涉及他自己的饭碗,别的小事上,对于交警部门,能尊重就尊重,但这现在徐文武开这个口子,以后什么车都能上高速修车、抢修?那他们施救队花了这么大功夫拿下的合同,还有什么意义? “也不是说以后就能这样了,这个是特事特办,就这一次,完全是为了早点撤离现场嘛。” “徐警官,我别的都不说,就只认一条,我们当时施救队和燕南高速管理处签的是独营合同,要外包也是由我们喊车上来,不存在你们交警说怎么就怎么办的吧!” 就在老汪和徐文武针锋相对的时候,旁边刘师傅突然问道:“那你们说别人没资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这个车是什么型号,牵引多少吨?” 被突然发问的老汪一下愣住了,他哪里懂这个,这刘师傅见问住他了,趁机说道:“那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连我这什么车都不知道!你还说只有你们有资质?我告诉你,我这车是江淮专拉大件的J7,单车牵引250吨的,三串联可以拉750吨!我现在已经联系别人厂家的师傅了,人家已经赶高铁,今晚凌晨3点多就能到!” 老汪被这刘师傅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当即有些恼怒,嘴上不依不饶道:“老子管你什么车子!我反正就按合同办!按高速的法律办!这条路上的车子没我点头,哪个都不能修!” 眼看到手的十几万要飞,老汪也是气急了。脖子一红,当着警察的面就大放厥词,徐文武脸色一沉,还想说两句,这时恰好路政队华宁走了过来,问现在什么情况。 见路政华队来了,老汪一下见了救星一样,上来就说他们高速警察让当事人自己从外面请维修工。 “哦?有这事?” 前面就在徐文武这吃了个闭门羹的华宁,脸色一下拉了下来:“徐站,我记得东溪高速施救条例,规定的现场施救是由我们路政负责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那确实,但是这个特殊情况,这个是超长超宽的大件运输车,多停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危险……” “你也知道这停久了有风险啊!” 说到这,华宁一下起了火气,当即说道:“所以必须尽快拖移!还什么等他请的野路子维修工来!?那这……这个这个路上后面要是出了事故,是不是追你的责!?” 这路政华队长变脸确实快,先前还和自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商量,这一听到高速警察让司机自己请修理工,马上整个翻脸,连今后一条路上共事的情面的都不留。 “你们怎么这样讲话。” 这时旁边的年轻辅警张晓明见这人态度嚣张,都一下忍不住了,当前站了出来。 华宁只是瞥了他肩章一眼,便不屑道:“我们说话,不管你们协警的事。” 工作上的事有争执,徐文武可以忍,但这侮辱自己手底下带过来的弟兄,他这一下忍不了,当即站了出来,对着华宁吼道:“你说什么!?这是要侮辱我们警务人员是吧?我们这边上路的都属于警务人员,你是不是要搞事!” 这他和张晓明都一米八的个头,这一声怒吼后,徐文武往前猛的一站,如同巨灵神一般俯视矮冬瓜般的老汪和华宁,两人气焰一下收了起来,咬起腮帮子,只是和徐文武怒目而对。 “好了,华队,我们不说了,直接给管理处报,就说他们交警让当事人自己从外面叫维修……真是的,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老汪见气氛有点失控,这下回过神,拉住华宁走开。 华宁一边走,一边还放狠话道:“我现在就让外包团队上来!这到时直接强行施救!他不签字一样拖走!哪有这个搞法!” 两人骂骂咧咧走开了,徐文武这边也有些余怒未消,那司机刘师傅此时过来递烟,也被他直接拒绝。 “领导……这太感谢你们了,还是你们交警好,这个这个我身上没带什么钱,刚刚卡里一点钱都打给厂家维修师傅做路费了,就没办法感谢你了……” 徐文武看都不看他,直接摆手“师傅,不用讲这些,别的我也不说了,就提一点,催促那边尽快过来,早点搞好早点走,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能帮你顶多久。” 听到这话,刘师傅再三感谢后,走一旁打电话去了,张晓明此时也还有些激动,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他不理解这些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路政、施救,怎么一下可以翻脸翻的这么彻底。 徐文武被吵得有些心烦,拍了拍他肩膀,劝道:“别说了,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也理解他们……” 虽然事实如此,张晓明还是骂了几句,才消气,此时回过头问徐文武下一步怎么办。 徐文武看了看后面川流不息的来车,在防护区拉成斜线的锥桶前,如江堤前分流的洪水一般被阻挡、迟滞、转向。他叹了口气:“做好示警呗,这前面那姓华的说的也没错,这施救现场是他们负责,后面警示,预防二次事故是我们的责任,赶紧到后面搞示警吧,千万不能在这档口出事。” 他一说完,就和张晓明两人往后面示警区走去,两人拉响警笛,调成长响长亮模式,又一人拿着一根发光警示棒,到后面防护区,对着来车方向不断摇晃、警示。 在这吵闹的现场中,徐文武在后面不断示警,突然觉得口袋里一阵震动,他这才发现手机震动,前面有好几个电话没接到,都是值班的副大队长彭超打过来的。 “徐站长,在哪里啊?” 彭超为人深沉,一般都与人为善,特别在看到李钢对徐文武的培养和关注后,他对于这个刚来不到一年的新人,更有了一重不一样的重视,对他也不像对一般新警那样说话。 “彭大好,我在一个故障车现场后方示警。” 徐文武虽然知道彭超早知道自己在干嘛,为了就是这个事,但还是按规范说道。 “哦,是这样,刚刚我接到他们管理处电话,他们有领导向我们反馈,说我们大队有民警在故障车现场,怂恿当事人从外面叫救援……” 彭超话说的委婉,实际徐文武都能猜到对方话说的有多难听。 他定了定神,回答道:“彭大,我这个要向你检讨,话确实说的不妥,我这个……” 没想到彭超并没有像李钢一样劈头盖脸的训过来,反而劝慰道:“哎呀,徐站,没事咧!不用什么检讨,我这相信你这样说肯定有你原因的,他们管理处怎么说是他们管理处的事嘛。” 徐文武一愣,没想到这副大队长这么好说话。 “确实,这个事出有因,这个他们报的施救方案太离谱了,这个拖车就要12万多,这个……” 他刚想和彭超解释其中缘由,没想这个值班领导听到和施救费有关,当即就打断他,完全不想知道其中内情。 他只是说:“这里面什么情况我就不过问了,反正具体怎么施救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个现场你一定做好安全警示,确保不发生二次事故,确保不出现人员伤亡。” “唔……明白。” “好的,辛苦了。” 彭超说完就挂掉电话,快的徐文武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旁边张晓明听到是值班领导打过来,好奇做了什么指示,徐文武只是苦笑道:“没说什么,就说要我们做好后面安全防护,确保不发生二次事故……” 听到只说这个,张晓明都有些不悦:“这后面示警我们肯定会做好啊,但是谁能保证这个不出二次事故!?这路上成千上万台车,方向盘又不在我们手上……” 徐文武叹了口气道:“算了,人家提了这要求了,提醒我们做事的了,那后面怎么做就是我们的事了。万一真有二次事故,那也是我们没执行好,人家该布置的还是布置了的,站在他那位置,你也会这样说。” “那他们就没说支援什么的?这看样子,肯定要搞到明天去了,这一晚上都没个换班的?” 看到这现场情况,徐文武也知道估计是难捱的一个晚上,他摇了摇头:“算了,这本来我们警务站排班就是一个人顶一天,这今天我碰上这事,就还是我顶过去,就是等下吃饭什么的,我安排白宇他送点饭菜和水过来算了。” 听到这,张晓明只能哀叹今天自己运气不好,这当班遇到这么个麻烦事。 徐文武这边给白宇打了电话,要他等下送餐到现场来,这时已经过了中午,后面驶过来一台面包车,径直停进防护区里,张晓明以为是哪个司机昏头了,闯进了这防护区,刚想去把这车喊出去,却被徐文武拦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以牙还牙 - 铿锵 - 乌衣 “徐哥,怎么了?” 张晓明刚觉得奇怪,就看到那面包车上跳下几个人,提着几袋盒饭还有水、饮料什么的。一看就是施救那边的人。 这几个人一路给路政、施救把盒饭散过去,老汪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徐文武两人,用手指了指,那人就提着塑料袋往这边走来,到后面示警的高速警察身边,递上一个塑料袋。 “领导,辛苦了!吃饭吃饭,这还有这么久拖车才上来呢。” 这人长的五大三粗,挺着大肚子,一看就是社会人,徐文武瞥了一眼递过来袋子,里面两份盒饭,一瓶水,两包烟,甚至还有一包槟榔。 槟榔是东溪省的社交必备,嚼槟榔蔚然成风,几乎没几个男人不嚼槟榔的,连“槟榔配烟、法力无边”这样的俗语都堂而皇之的写入了歌词里。 但碰巧徐文武就是不吃槟榔的少数人。 “不用,谢谢。” 他一脸冷淡的拒绝来人的好意,这人一愣,以为是里面两包一百多的合烟太敏感,就把水和饭拿出来递过去,没想到这警察连水都不肯接。 “领导,水和饭总没事吧?这都不肯接一下?这你们等下吃什么?” “说了不用,我们有人等下会送过来。” 听到徐文武坚持,这人只能尴尬收回,转头准备离去。 “等下,你们是施救队请过来的?” 徐文武在身后叫住来人,这社会人一回头,愣了一下,马上对警察解释道:“我们是何氏吊装公司的,是前面汪老板通知我们过来的,怎么,有事吗。” “哦,没什么。” 这人走后,徐文武咀嚼这个名字,他来高速总队毕竟时间不长,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他也明白这肯定就是那个老汪嘴里的“外包团队”。 “何氏吊装?” 这人走后,徐文武和张晓明看着对方一群人围在车边吃饭,两人也有饥渴难耐,好在白宇开着那辆老朗逸很快出现在视野里,这送饭的总算来了。 “徐哥,卧槽,这车要拖多久啊?”白宇送晚饭,站在后面看过去,前面这百米长,几百吨的大件运输车看过去就和驶上陆地的巡洋舰一样,这样一个巨无霸坏在这里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嗐,我也不知道。” 徐文武摇了摇头,他看着白宇带过来服务区餐厅打包的“快餐”,几块老豆腐,一股怪味的扣肉,还有不知道煮了多久的沉底腐竹,这菜确实让人没胃口。 但这又必须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他只能咬牙吃了几口,旁边张晓明吃完,他吩咐这年轻辅警给那刘师傅两口子也送过去。 他先前就让白宇多带了两份,加上几瓶水,这今天反正要捱过去。 张晓明给那刘师傅递上这盒饭,那穿的和农民工一样的大车司机,先是迟疑了一下,下一步就是拿出一张红票子,要塞到张晓明手里,这辅警连连摆手,才让他收了回去。 “感谢领导!感谢领导!” 这刘师傅感谢后,视如珍宝的把这难以咽口的盒饭递给他老婆,这跑车的两口子,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张晓明远远看着那刘师傅那老婆,这跟车女人身上也一样有股难闻味道,十几天没洗澡,吃住都在车上,想来那生活都接受不了。 等现场这各有想法的几路人都吃完饭,施救和路政随手的把垃圾往右侧护栏外一丢,徐文武和张晓明小心的把饭盒打包收好,准备下去再丢垃圾桶去。 那边老汪往这边的高速警察看了一眼,徐文武他们并无异常,他便对着那何氏吊装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饭吃完了,该做事了。 刘师傅这边刚吃完,就被何氏几个人围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他一愣,不知道这面包车上的人过来干嘛,为首的是先前给徐文武送水的那个社会人,这时在刘师傅面前,他就没先前那么好说话了。 “师傅,可以签合同了嘛?” 刘师傅一愣:“什么合同?” 那人狞笑一声:“施救合同啊!” “我没要你们施救啊!” 刘师傅顿时意识到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外包团队,他马上激动起来:“我这修理工马上到了,不需要你们拖车啊!” “你说修就修啊!这路是你开的啊!” 何氏吊装的工作人员上去给他推了一把。 “我告诉你啊,我们拖车等下就到了,只要到了就产生费用!到时你拖要交,不拖一样也要交!” “哪有这样的事啊!?你们这不是抢嘛?” 何氏几个人也懒得和他继续纠缠,把合同往他面前一摆,围着刘师傅就要逼他签字。 “别啰嗦啊!现在只是客气的叫你签字,还没给你看表演,别逼我们给你表演点功夫啊!” 刘师傅看了一眼那合同,是一个制式合同,几个地方都还是空白的,想怎么填就怎么填,而在金额哪块,赫然写着十二万。 一看到这个数字,刘师傅腿就发软。 “这……这合同我不可能签的。” “哈,你说不签就不签啊……” 何氏几个人刚想再施压,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说不签可不可以?” 何氏几个人听到有人出头,顿时一愣,一边回头一边叫骂道: “哪个逼……” 可当他们回头发现,是一身执勤服的徐文武说出这句话时,后面的那半句粗口也只能生生咽了回去。 “咳咳……警察同志,这个我们是有规章有价格表的,这个是正常收费……” 刘师傅见徐文武又为自己站了出来,一下眼泪都出来了,赶紧过来求助:“领导,他们这是抢劫啊!这什么都没做,就要我欠他们十二万!我不肯签就要逼我签字!” 听到这话,徐文武冷着脸望向何氏吊装那群人。 “咳……好,你现在不愿意,那等下我们吊车过来再说。” 见到高速警察为这司机出头,何氏吊装公司的几个人也知道欺软怕硬,赶紧先散开去。 这几人走后,刘师傅一下抓住徐文武的手,又是再三感谢。 徐文武好不容易抽出手来,说:“你感谢我没用,关键是那个修理工什么时候到?我们负责维护路面秩序,也不可能由着你这样在高速主干道摆太久,必须早点把车弄下去。” 刘师傅抹了一把眼泪:“我刚刚问了,已经快到星城了,到燕南下高铁,再租个车上高速,估计就是晚上的事。” “啧……尽快吧!” 徐文武交代两句,和张晓明又回到后面继续示警,很快到了下午,下午又到了晚上,他和张晓明在后面把警示棒甩的手都麻了,脚也站的发软,所幸后面来车都避开了这一段防护区,没有造成二次事故。 到了晚上,又是白宇送了盒饭过来,徐文武又给刘师傅带了两份,递盒饭给他时,问他修理工什么时候到,这他还是只能打电话催了过去,不断回复说就到了就到了。 可没想到,先来的是何氏的大吊车到了。 夜色中,随着通明的照灯闪烁,两台大吊车出现在视野里。 徐文武心里一沉,知道这下麻烦了。 在老汪他们指引下,两台吊车和一台大拖车停进了防护区,几个操作员忙乎一通,表示随时可以开始作业。 这边老汪听到这句话,喜上眉梢,马上跑到徐文武跟前,说这个吊车已经到位,可以开始施救了。 “唔……” 虽然这个费用离谱,但从现场情况来看,确实是应该早点把道路抢通,把故障车拖走,这对于徐文武,也是最轻松的选择。 但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一点头,这刘师傅就会成为这去虎豹嘴里的烂肉。 “要么再等下吧,这个……” “徐站,你到底还等什么?!吊车都部署好了,随时可以施救。这难道真在这守一个通宵?” 徐文武咬了咬牙,说:“再等一下吧,这那师傅说修理工马上到了……” 听到这,老汪冷笑一声:“徐站,我不知道你和这师傅是不是亲戚关系,还是有人给你打了招呼?反正按规定,我们现在可以强行施救的,现在也是尊重你们交警,希望你也理解,我们都是联动单位,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僵。” 老汪此时话说的有软有硬,徐文武一时也不好怎么反口,他又说道:“再说了,这早点搞完,徐站你们也早点下去休息,这路上也早点安全,不然这晚上,一台大车停在这,后面出了二次事故的话你们也不舒服吧?” 这话确实如此,徐文武心里也一下犹豫起来,是啊,自己为这个素未平生的大车司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从制度、从规定来说,现在也确实可以强行施救,而且这早点搞完,自己也总算可以下去休息,难道真在这熬一个通宵。 而且,自己这样坚持,到最后,那刘师傅也不会有什么感谢,除了两句好话,其余什么都不会带给自己,对了,还有这一堆麻烦。甚至之后路政、施救还会借题发挥,说高速警察这边介入施救管理这一敏感领域,和司机有什么关联,纵容司机到外面请抢修,到时跳到黄河洗不清。 唉,怎么想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麻烦事,只要自己点头,马上就能烟消云散。 徐文武心里越来越觉得是该放手了,心里那根底线慢慢松开,眼看就要点头答应。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小车突然驶入了防护区,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这小车哪里来的。 这时,上面下来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人,他又从后备箱搬下两个箱子,而刘师傅此时兴奋的跑过来,对着徐文武喊道:“师傅到了!他们厂家的修理工到了!” 听到这话,徐文武心情也为之一振,这人到了现场,如果能当场修好车,那施救这边也没话说了,刘师傅也不用出那十二万。 他当即对老汪说道:“人家修理工已经到了,这让人家修一下吧。” 老汪此时气的直咬牙,但又不好在警察面前爆粗口,只是狠狠说道:“那我们不会肯的!这吊车都到了!那我们不白喊吊车来了?那不行,这还是要强行施救!” 老汪说完就一挥手,准备让何氏吊装公司的直接上钩子。 徐文武此时一把拦住他:“我说了,让他们修理工试一下!实在修不好你们再吊也不迟。” 老汪一咬牙:“那不好意思,徐站,我今天已经很给你们交警面子了,这一路我都算是按你意思办了,这现在吊车就停在这,我没办法不开工吧。反正按规定,这路上最终怎么施救,你们交警还是管不到吧?我们顶头的管理部门还是人家路政吧?” “你……” 这句话确实点到了徐文武的难处,确实自己对施救队这些人没有强制力,具体怎么施救,是否强制施救,都是路政说了算,现在人家要强行吊车,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到底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让那刘师傅被勒索十几万? 自己高速警察就真的影响不了这下豺狼? 徐文武急中生智,他疯狂搅动着脑海里关于施救现场的文件和规定。 路政是负责具体指挥,主管施救的部门,高速警察只是指挥做好现场安全防护…… 安全防护…… 安全…… 徐文武觉得自己脑袋一下亮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点,一个关键的点。 他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拂袖而去的施救队长老汪。 “老汪,我警告你,不准吊车……” “切……” 老汪一回头,都不想和他再争,却没想到徐文武已经举起执法记录仪,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现在是21点34分,我是高速警察总队南山大队民警徐文武,我正式通知你们南山大队施救队,不准在夜间进行封闭式吊车施救,如果强行施救,违反了高速公路施工作业安全防护规定第18条第二款,关于夜间、雨雾、冰雪等恶劣条件下的作业规定,作为高速警察,我现在责令你们停工整顿……。”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升米恩斗米仇 - 铿锵 - 乌衣 “停工整顿?” 老汪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和停工整顿扯上关系,他当即和徐文武理论起来。 “徐站长,我们这又不是施工,整顿什么啊?” 徐文武前面用的这一条,一般是对高速公路养护部门路面维护、修补时用的,比如伸缩缝平整时,后方没有示警人员,高速警察巡逻发现后,可以拿出责令整改通知书要求停工。算是高速上常用条款,路面各部门都比较了解。 但用这一条要求施救队停止救援作业,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毕竟一般高速警察都是催着施救早点作业,早点开工,生怕施救拖车来的晚了,造成二次事故和拥堵,哪有人家到了现场,要开始施救,这边警察还喊停的? 只有嫌施救慢对,哪有嫌施救快的? 这是老汪印象里的第一次! 但徐文武却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夜间你们要吊车先卸货吧?要起吊就要部署,这样就要把超车道也占了,现在还有个超车道可以通车,加上我们在这守着,才没发生二次事故和拥堵,但要是这大晚上的,把超车道封了,来起吊,那万一出事故怎么办?你能负责?!” 徐文武把负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算是回怼前面老汪说要自己对二次事故负责的言论。 老汪此时被他怼的脸色难看,腮帮子咬的鼓鼓,但却又找不到徐文武话里的任何漏洞,只能转身去找路政队华宁说理。 前面和徐文武吵过之后,华宁此时已经尽量避免和这年轻人争执,此时听到徐文武不同意连夜起吊,他想了一下,倒也没打算和警察正面冲突,一扬手。 “好了,他们要修,就让他们今晚修吧,我就不信他们今晚还能修好跑了,这我们几台吊车在这,这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不成。” 说完华宁也不在理老汪,躺在车里继续玩起手机来。 老汪见没人出头,自己也不再坚持,这边就答应徐文武,今晚不进行吊车,明天天亮视线好了,马上开始强制施救。 这好不容易争取了一晚上时间,徐文武赶紧把信息传给了刘师傅,让他赶紧让修理工抓紧时间,开始抢修,争取天亮之前早点弄完,起码能驶离高速。 可他说完,过了十几分钟,回头看,那刘师傅还在和修理工掰扯着什么,两人迟迟还未开始抢修。 “还在扯什么呢?这马上十一点了,你以为开玩笑呢?这等到了早上,那我就拦不住他们了,到时他们要强制拖车我也没办法了啊!” 刘师傅此时也很急,他苦着脸说:“领导,这修车大师傅开口要先付一半,这还没开始修就要一半……哪有这么个理?再说了,我这来的路费都已经给他转过去了。” 而那厂家的维修师傅此时也说道:“你说话要讲公道话啊!我这来先付路费,到了给定金再开工,那是说好的,不然我这么远跑什么?” “那定金也不能给一半吧,哪有这么多?都还没开工!” “这我们厂家就是这个规矩,给不给随你。不给你把回去路费给我,我马上就走。” “唉唉!那不行啊。” 徐文武被他们两闹得都有点烦了,赶紧问这一半是多少。 刘师傅一脸无奈道:“4300吧……” 那修理师傅马上纠正他:“是6242!回去高铁票你也必须现在给我!” “那没说好吧!” “怎么没说?” 徐文武此时一愣,没想到居然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两人还在争这几千块钱的事。 刘师傅甚至可怜巴巴的往徐文武这边哭穷道:“领导……我这真的没现金了,身上就两千多块钱,修车要一半的话,这样我真出不起,你这边……” 见他言语间,委屈的目光往徐文武这边投来,旁边张晓明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一下打断他道:“你不是想要我们警察替你垫吧?” 没想到刘师傅倒真的有这想法,此时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请你们垫,我是实在没现金,能不能借一下,或者帮忙见个证,帮我和这师傅做个保,我先拿两千给他,等修好下去,再找个银行取钱,把钱付完。” 张晓明此时都没想到这看起来一脸老实的刘师傅,居然也有这小心思,刚想说他,旁边徐文武却突然笑了起来。 “呵……哈哈……” 徐文武此时笑得怪异,让气氛都有些僵住,旁边三人此时都望向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徐文武此时有些感慨。 感慨这老话有时真的有道理,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有些人是帮不得的,你帮了一次,他就会找你第二次,找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而这种成习惯后,你拒绝一次,这之前的付出,反而就成了怨仇。 为什么不再帮我? 凭什么不帮了? 这种打破循环后的愤怒,比从一开始的拒绝,更为可怕。 徐文武此时就是这种心情。 他一下气得都有些发笑。 为了这刘师傅,他千辛万苦,不惜得罪这条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联动单位,兄弟部门,就是为了替他省笔钱,逃个难,没想到人家此时主意反而打自己身上来了。 所以有些人一直在底层是有道理的,底层都是互害模式,你帮我,我就扯你,根本没有感恩这个概念。 想到这,徐文武干脆选择放手,笑过之后,他冷着脸说。 “好吧,你别修了。” “啊?” 这一下,旁边三人都愣住了,连张晓明都一下不明白这前面还死保这师傅的顶头上司,怎么一下就不管了。 而徐文武还真不是虚张声势,他说完就招呼张晓明走人,说自己准备撤了,等下拖车什么都不管了。 听到这边警察一下转变态度,刘师傅也顿时慌了,他赶紧上去一把扯住徐文武,恳求道:“领导!领导!别走别走,这个我马上修,马上拿钱,您可千万别走啊!走了他们施救和吊车公司,那会吃了我去。” 徐文武这下被扯住,但也不看他,刘师傅赶紧转过身,松开裤子拉链,手往裤兜里摸索一阵,居然从内裤的隐藏口袋里,翻出一个小黑色塑料袋,扯开里面是一扎现金,张晓明一看那厚度,就感觉有一万多。 刘师傅赶紧从里面点出四千块钱,塞在那厂家师傅手里。 结果人家却一动不动,继续看着他手里那沓现金。 “不是6千多嘛,这才四千啊。” “你……” 刘师傅本来还想争一下,但看到旁边耐心耗尽的徐文武,此时也不啰嗦,割肉一般的又点了两千多给了那修理工。 收到钱后,那师傅马上动手,打起头灯,趴到车下开始检查起来,刘师傅也提着手电在旁边帮忙。 徐文武和张晓明这时往后面走,继续到防护区后方替现场示警。 张晓明一边摇警示闪光棒,一边问徐文武。 “哥,这你刚刚真不准备管这事了?” 徐文武半响没回话,很久才点了头:“也算是吧,我其实知道这刘师傅有钱,你以后千万不要被这些跑车的外表给骗了。这些大车司机走南闯北,没一个是吃素的,而且他们这个行业,是现金最多的行业,身上绝对有笔保命钱,都是贴身收着的,只是看想不想用而已。” 张晓明哦了一声,他还是佩服徐文武刚刚这几下就看出这师傅也不是好相与的。 “徐哥,那这人身上明明有这钱,他还纠结这点小钱干什么,这今晚要是修不好,明天一早等他们吊车公司开始强制拖车了,到时他就知道什么叫捡芝麻丢西瓜了!” 徐文武望着来车方向,他正想着正事:这夜里,路上车流开始下降,但车速开始提升,特别这等到了后半夜,许多疲劳的大车呼啸而来,有些根本发现不了这边由锥桶、反光牌、警车围成的几百米长防护区,这是最恐怖的场景。 所以这一晚必须不懈怠,不停息的继续警示,而且自己站位要靠右侧护栏,随时准备跳出去躲避。 “徐哥……?” 张晓明提醒了两句,他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回答道:“嗐,这人不就是这样,只有逼急了才讲实话。” “那我还是觉得我们亏了,为了这人在这里熬了一天多,还和这路政、施救吵起来,这人还不懂得感恩,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付出,还真不值得……” 张晓明今天陪自己也站了一整天,可以预见的还有一个难捱的通宵,此时抱怨两句,徐文武倒也理解,他刚想安慰两句,此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映照的居然是一个他想不到的名字。 许茂洋居然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哟,站长,听说你又在管闲事啊!” 徐文武一接听,那边果不其然的响起许茂洋的调侃话语,他不用猜都知道,这小子今天在休假,肯定是白宇和他八卦说的这件事。 “有什么指示?还是你休假休烦了,准备过来加班?” 和这小子待久了,反正两人总不对头,徐文武干脆对他说话都是直来直往,针尖对麦芒。 “呵,我倒没什么兴趣加班,就是听说你们今天有个有意思的警——在和人家路政抢生意,连施救现场的管理权你都要管了,实在觉得有意思……” 面对这小子的冷嘲热讽,徐文武一下理都不想理他。 对于许茂洋来说,职责之外的事,就是他的红线,是碰都不会碰,更别说和别的部门争权了,此时这位问题民警实在不能理解徐文武的脑子,怎么没事跑去和施救争现场指挥权。 徐文武也不想理这“犯错误”的同志,一时也不吭声,准备直接挂电话。 “我还是给你一个建议,这种事……水深的狠,你以为这外包公司,是一般人能定的啊,你还在里面掺合,别到时掺合掺合……把你这站长位置都给掺合没了,我是提醒你两句。”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徐文武倒也知道良药苦口,他回想起白天彭超的话,这一牵扯起来,连管理处领导都马上知晓过问了,可见果然这何氏吊装公司背后有大鱼。 “哦,谢谢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说完,徐文武就挂了电话,旁边张晓明此时见他神情,不用说都猜到刚刚肯定许茂洋也是来劝他放手的。 “许哥也是要你别管了吧?我就知道,站长,要么我们还是撤了吧,这施救怎么搞,收多少,本来就不管我们事,何必在这替他们守着呢……” 张晓明期待着自己这站长在几番劝说后,宣布撤离,可徐文武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不是看利益的。” “那看什么?” 徐文武一字一句道。 “有些事只看对错。” ………… 高速上的早晨比市里来的要早一些,空旷的荒野、广袤的田野,划分这一切的高速公路,在晨曦中随着第一颗清露而醒来。 早上的露水,此时已经打湿了徐文武的衣服,沿着白色的帽檐往下滴落,他早就到极限了,此时正依靠在警车车前盖处,靠着最后一点精力,遥望来车方向,有车过来就挥动警示棍,提醒来车。 而张晓明早就熬不住,躲在警车里呼呼大睡,徐文武也没喊他,让这年轻人休息一下。而对面路政和施救,早就在各自车上睡得香甜,此时整个施救现场就自己一个人在这维持最后的警觉。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阵轰鸣。 “呜……轰轰轰……” 这先是低沉的一声剧烈颤动,接着像火车驶来一般,一阵轨道晃动的轰鸣。 这一下把几乎所有人都给惊醒了。 连徐文武都一下回头望去。 当高速警察这半年多,他已经明白这是什么声音——这是大车发动的轰鸣声。 那台一切麻烦源头的故障特大件运输车此时居然“醒”了过来,这台车发动了! 那厂家的修理工这一晚没白干,这车给他弄好了。 而这个“噩耗”也惊醒了施救队他们,老汪第一个在车里坐直身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卧槽”两个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跑路 - 铿锵 - 乌衣 半挂车一般启动又要热车,特别像刘师傅这台大件运输的超限车,那如果不热车一方面难以挂入前进档,一方面也容易伤车,而且油耗一下也飙的吓人。 徐文武几乎就没见过不热车就直接启动驶离的大车。 但他今天见到了。 还是这样一台超限怪兽。 只见在所有人惊愕莫名的时候,这台超限车发出火车一般的轰鸣,黑烟浓雾一般从车尾喷出,这台巨兽嘶鸣着,要趁着众人酣然入睡之时,趁机狂飙驶离。 “别让他跑了!还睡你妈啊!” 老汪一下拉开车门,高叫着让何氏吊装公司的几个废物赶紧起床。 华宁这时也震惊了,他鞋子都没穿好就跳下车,摸着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开始挪动的巨兽。 “这逼什么时候把车修好了!?玛德,这跑了怎么办!” 连最后方示警的徐文武,此时也没想到这刘师傅已经悄然把车修好,连自己都没透露,此时就要杀在场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趁着机会早点跑路,等这几百吨的超限车速度发起来,相信任何人都不敢挡在其前面。 但现在即使声势惊人,这台车也只是慢慢往前挪动了一两米,速度在低转拉不上来,油门稍微深踩就听到一阵阵引擎震爆声,车头在前面铲地一般吨吨吨的空拉,赶紧随时可能爆缸。 刘师傅此时额头已经布满汗珠,他知道就算自己没用吊车,靠自己叫的人修好,这些豺狼虎豹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等打火成功的那一刻,他就准备一脚直接驶离,可这车没热果然不行,这一下根本拉不动,现在还在原地慢慢起速。 好在速度还是慢慢起来,只要起来,再起来一点,自己就能逃出去…… 可希望总是美好,眼前总是残酷。 施救队和何氏吊装公司的人虽然废物,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进桶里的大鱼再跳回河里。 两台皮卡车此时轰的一下发动起来,马上就往前窜到超限车跟前,把路封住。 刘师傅此时青筋骨气,要是这一下撞过去,这两台车毫无疑问会应声而开,但这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头上冷汗如瀑而下,脚下油门已经踩住,车头保险杠已经顶上皮卡尾箱杠,车里的老汪等人已经尖叫起来。 但下一秒,刘师傅还是收了油,车子轰隆两声,直接熄火了。 他明白就算撞开了这两台车,又能怎么样呢?这高速警察就在后面呢,这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认栽了。 老汪和何氏几个人这下逃过一劫,没想到这司机居然差点真把自己撞了,这下后怕起来,几个人更为疯狂,下去就把刘师傅车门拉开,不开窗就要砸玻璃,吓得刘师傅只能开锁。 他还没下去,就被几个人拖下驾驶室,老汪上来就是一个电炮打肩膀上,砸的他眼冒金星。 见这帮人动了手,刘师傅老婆此时也尖叫起来,连声大喊打人了。徐文武和张晓明见这边出了情况,赶紧跑过来,好在警察介入,施救和何氏吊装这帮人只是又推搡了两把,没敢再当着徐文武的面动手。 “徐站!这老登故意杀人啊!抓起来!” 老汪气愤不已,当即指着刘师傅就破口大骂:“你妈的龟孙子,你刚才敢撞我?你敢撞我!你现在试一下!老子不打死你我不信汪!” 刘师傅此时只是无力辩解道:“我没想撞人,刚刚是你们车突然堵在我前面,我都踩了刹车了,不然就真撞上去你们挡而住?” “嘿!你还得意了?你再试下!看我不弄死你!” “好了,别吵了,小事故一个,人没事就好。” 徐文武看了皮卡的车尾,一点小剐蹭而已,车尾箱凹进去一块,整个没几个钱。 “而且,这事故也是你们施救突然挤上去的,要说也不是人家责任。” 旁边张晓明此时也凑过来,说了两句公道话。 老汪这一听就不乐意,马上吼道:“这老逼差点撞死我,还我的责任?这不是他要跑我才追的?那我不得……” “别啰嗦了!老汪!叫什么呢?这点小事吵什么吵!” 老汪还在叫嚣之时,旁边华宁已经赶了过来,他一指老汪的鼻梁,让他别为了这几百块钱的小事忘了正事。 “哦哦……” 老汪此时一点头,一下明白过来,现在要施救费才是关键,和这老逼废话什么。 他一招手,顿时拿出两份合同,往刘师傅面前一甩:“老东西,把合同签了,把钱付了,不然你今天走不出南山!” 他说话间,何氏吊装公司的两台大吊车也开了过来,把这台大件运输车给前后夹住,动弹不得。 路政队华宁见到了正题,自己也躲回车上去了,现在自己不好出面,在后掠阵。 刘师傅此时一看这合同,一张是维护救援的合同,金额那块写着8500块钱,落款是南山高速施救服务站,另一张是吊车施救费,金额居然是73000元,落款是东溪何氏施救吊装公司。 “这加一起就是8万多块钱啊!这又不是你们修好的!凭什么要这么多?” 虽然刘师傅知道这高速施救和救护车一样,到了就算没服务,也有所谓“放空费”,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离谱。 老汪冷笑一下:“我前面就和你说了,这吊车要外调,要部署,是要这么多钱啊!这已经是没正式施救的费用了,所以给你打了个折,只收你7万,不然要12万呢!” 刘师傅没想到这无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当即只能一边委屈的看这合同,一边苦苦想办法。 “那这……这吊车施救费,落款也是何氏,为什么你拿合同给我?你找我要钱?” 刘师傅这话一出,那老汪此时怪笑两下,干脆一把从刘师傅手里把那张吊车合同抽出来,交给旁边何氏吊装的人。 “呐,这合同是他们公司的,他们递给你,他们和你讲,这种可以了吧!” 说完,老汪一脸嘲弄的表情,这左手换右手的把戏,已经宣告他都不屑隐瞒施救和何氏公司的关系。 “喏,老逼,你记住,我叫陈星!是何氏公司现场负责人,我们汪哥前面说的就是我们要说的,这73000已经是打了折的价格了,别再啰嗦,不给钱就别想走人!” 此时说话的就是之前给徐文武送水的那名何氏公司的“社会人”,他也是何氏现场负责人。 “那……那也不能这么多吧……这哪有这样收钱的规矩,你们有规定吗?物价……对,物价局准你们这样吗?” “嘿,老东西,不看后面清单的嘛?我这里都是明明白白,按全省核定的标准收费的,你自己看这里,喏,这里清单上写的明明白白,这现场检修费是340元,锥桶摆放了345个,一个收你20,这个清障是按米数算的……” 老汪此时指着他那张维护救援的合同附页,上面倒一栏一栏按标准载明了其现场示警维护的价格。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余光瞟向徐文武,意思也是警告旁边这一直还没怎么说话的警察,提醒他自己也是依据规定收费。 这昨晚真正在后面站了一晚,示了一晚上警的徐文武,此时听到这些数字,还真是有种莫名愤怒。 这高速事故和故障现场,高速警察一般都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也是第一时间用锥桶、反光牌设置安全区,最危险、最忙碌的也是警察。 但收费的都是施救、养护、路政等相关部门。 施救收施救费、养护收清障费、路政收路损费。 这条路上唯一不收费的就是最辛苦、最危险的高速警察。 甚至还要倒贴当事人车费路费,送人下高速,给人买方便面盒饭。费心费力,最后全无好处,只有责任。 怎么不让人火大。 特别是听到这些部门收费还这么夸张恐怖。 “刘师傅,这个他们施救是有省标的,你可以对照的,也可以打他们高速公路施救服务热线95588询问和投诉。” 被老汪目光挑衅的徐文武,此时干脆给这路上联动部门来个釜底抽薪。 老汪听到他这样一说,一下也有些慌了,这清单是自己队里内勤昨晚送过来的,按两天的维护费算的,明显超标了,就是欺负这司机不懂行,没想到这被徐文武直接点破了。 听到有投诉和询问电话,刘师傅一下眼里亮了,赶紧当着老汪的面拨通过去,那边还真接通了,他对着清单一通询问,沟通了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马上就问老汪。 “这上面维护时长明显不对啊!这才24小时,你们怎么填72小时?还有,你们这清扫费就不是这样算的……” 老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这自己毕竟属于高速集团管辖,又是核定的物价,这确实不好造假,他干脆一把把那维护合同拿回来,在上面划掉几拦,往刘师傅面前再一甩。 “好了好了,懒得和你争这点小钱,这现在4324块!这个绝对是真实价格了,赶紧给了!” 刘师傅此时又对了一遍,这下价格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不太合理,但也能接受了,再说他也实在怕了这帮豺狼虎豹,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他把这四千多点给了施救,老汪一把抽了过来,蹬了刘师傅一眼,就转身回自己皮卡车里了。 这从法理上讲,施救队该收的已经收了,剩下的就是“外包公司的钱了。” 老汪虽然蛮狠,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要避嫌了。 此时刘师傅深呼吸了一下,转头面对最麻烦的何氏施救吊装公司。 “陈队,这个你们的费用,我觉得也有点问题,我还要打电话给他们高速集团核对一下……” 刘师傅故技重施,想继续打高速集团电话,核对价格,但那何氏吊装公司现场负责的陈星只是冷笑一声。 “随你打!我们又不是属于他们高速集团的,他们管不到我们,怎么收费我们自己定!” 刘师傅听他们说的霸道,但现在也不敢反驳,只是趁警察还在的时候,赶紧核对价格,可他没想到的是,给那边高速集团的电话打过去后,那边回复这种特种吊装施救的现场,由路政具体负责,价格也是“根据现场情况制定。” “那他们这种外面请的吊车,你们管不了嘛?!” 刘师傅在电话里都要哭了起来,可那边接线员只是用甜美女声重复着这死板的话术。 “您好先生,这边是由现场具体情况来制定的……” 刘师傅无奈挂了电话,这确实如眼前这社会大哥一般的陈星所说——“怎么收费由他们自己定”。 “怎么样?死心了吧?” 陈星略带挑衅的俯视着刘师傅,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合同上用力点了点:“赶紧麻溜点把钱交了!别废话了。” 旁边徐文武此时也看不下去了,自己再不出声,这刘师傅头都要被这些人拧下来一般。 他对着那陈星抬了抬下巴:“你们何氏这收费标准什么情况?这确实没动你们吊车啊,怎么收这么贵?没人能管你们了是吧?抢劫啊?车匪路霸啊?” 即使在当事人面前再浑再嚣张,在穿制服的警察面前,社会人还是有恐惧的。陈星瞥了一眼旁边的高速警察,他啧了一下牙花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阿sir啊!这我们也是依法收费的啊!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什么抢劫啊?我们哪敢,都是明明白白收费的!” 听到这,徐文武嗤笑了一声:“明明白白收费?好,你告诉我,这7万3是怎么算出来的!” 见让他算这钱怎么来的,这陈星一下狞笑起来,他们这路上专门吃这口饭的,早就有自己的话术和切口,更有收钱的理由。就等着司机和相关部门来问。 “……领导,你看啊,这我们吊车停在这肯定要产生费用啊,这两台大吊车,一台大拖车,按台班算的,8个小时一个台班,这一晚上到现在13个小时,算1.5个台班……三个车,就是4.5个台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脸 - 铿锵 - 乌衣 “你这一个台班多少钱?” 一旁的徐文武被他绕得有些烦了,直接问道。 “是这样,我们这个台班是按车型和吨重来,像我们这特种大吊车,就是按12000的基础部署费一次,大拖车是4800,还有人工、场地布置……” 这陈星一路算下来,把徐文武算得是瞠目结舌,真没想到这样的大车动一次就是这么贵。 “你们这有点夸张了吧?物价局有规定啊。” 陈星听到这,嘴角扯动,笑了起来:“有啊!当然有啊,我们这属于特种车辆,自行核价的,这个没有具体规定的。” 徐文武这时才明白这陈星前面怎么敢说出那句“我说多少就是多少”的底气在哪了。 这承包制的施救队,还是受高速集体制约,要价还不敢狮子大张口,但这外包团队的何氏吊装就没这么多忌讳了,只要能弄到钱,什么都可以来。 想到这,徐文武一下也明白问题关键在这里,他往后方撇了一眼,路政和施救都躲回车上去了,留陈星带着几个人在现场围堵着刘师傅。 “领导,这我说完了,可以签合同了吗?” 陈星见徐文武此时也没说话了,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转头望向旁边的刘师傅,神情有些得意。 “师傅啊!你也别看了,这我们正规合法的收费,你逃不掉的。” “哪有正规合法的拖车一次性就收这么多……” 陈星一脚踏在堵路吊车的称脚上:“别啰嗦啦,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跑不掉的,这你信不信,只要你不出钱,在燕南你跑不出我手掌心,分分钟嫩死你。” 这话当着警察的面,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徐文武冷冷扫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威胁啊?” “唉唉!警察同志,我们没有威胁他哟,只是合理讨要合同欠款而已,这不违法吧。” 徐文武脸上殊无笑意:“你刚刚说的威胁话语,我都开着执法记录仪,有凭有证。” 听到这,陈星无赖般笑了笑:“好好好,那我换种说法,刘师傅,你啊,只要你还在南山,在燕南,我们保证好好招待你,无时无刻的服侍你,哈哈哈,寸步不离!” 刘师傅哪里听不出这陈星言语中的威胁意思,这警察今天在这守了一天,总不会一直在这守吧,只要徐文武一走,这自己就还是待宰羔羊,动手殴打那是逃不掉的。 这陈星的口吻,徐文武也很熟悉,在派出所那些小额信贷,干催收的混混也就是这口吻,警察在现场,就收敛一点,反正也不说话,就跟着对方走,到哪都甩不掉,等警察不在了,这些人就开始肆无忌惮,想方设法的开始整人。 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只能先让这车出去。 “陈队长,你们现在这把车拦着是干什么?非法拘禁嘛?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徐文武指着他们何氏吊装公司一前一后夹着这台超限车的两台吊车。 “你们这说要逼我叫派出所过来?” 这边高速警察的话语对陈星却并无效果。 只见他仍是嘻嘻哈哈的笑道:“徐警官,这个你作为人民警察,可这个法律知识是不是还不够哦?这我们又没限制这司机的人身自由,他想去哪就去就是了,怎么能叫非法拘禁呢?再说了,这车我们也是为了怕赖账,先留着而已,只要交钱马上就放车。” 这话说得徐文武一时间倒也不好回答,确实现在虽然言语威胁,但这伙人还没扣住刘师傅本人。 “还有……如果徐警官你要叫派出所过来,那随便你咧,这个我们只是债务纠纷,又不违法犯罪的,我们是良好公民!” 听到这话,徐文武脸色有些难看,这伙人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行了,话术和分寸都掌握得恰到好处,自己一时间确实不好怎么应对。 “怎么样?徐警官,能不能请你们帮忙催下债?” 这话已经有些挑衅的过分,徐文武脸色一沉,直接回答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没人能治你们了?真准备把事闹大是吧?” 见这警察已经在爆发边缘,陈星反而不怕了,他先前就得到老汪他们暗示,今天这笔费用必须收到,此时有路政、施救撑腰,他干脆撕破脸道。 “警察同志,这又不是我们把事闹成这样的,是你们领导不讲规矩啊,你们交警和我们施救不应该是一起的吗?这都是路上几个单位,你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替这老逼说话,你什么意思嘛,真不把别人放眼里了?这路上就你们最大了?” 徐文武脸色越发凝重,旁边刘师傅见这警察这样说,都占不到便宜,自己这下也无计可施,准备认栽投降了。 本来这一趟,总共运费还挺可观,送的事南核集团的一个电机外部设备,这现在货老板也催得不行,再在这里耽搁一天,运输合同上就要赔违约金,那又是几万块,相比起来,只能早点认了这个施救费,上路送货,争取那边少亏一点。 哎,要怪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打电话叫高速上面的施救,这简直就是拦路抢劫。 “这位老板,你们能不能可怜一下我们跑车的,给我们打个折,这7万多实在接受不了,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 迫不得已,刘师傅只能故技重施,双膝往地上扑通一跪,就求着这边何氏吊装公司少收一点。 反正这跑车的,在外面跪的也不少了,跪一下能少个几千上万,对刘师傅来说算是值得了。 “哎呀!这啊,这怎么说呢,都不容易是吧。” 陈星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老家伙表演,他完全一点上手去扶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得意扬扬的嘲弄。 “这样吧!给你再少几千块,69888!这个是低价了!没的说啦!” “哎,能再少点么?老板,我给你磕头了!” 刘师傅说完直砰砰两下,额头在地上沉重地磕了下去,这下把陈星逗乐了。 “磕头?磕头不能抵钱啊!这个都快清明了,这你是咒我咯!” 陈星说完就笑了起来,连带旁边几个手下,也笑得欢畅。 “够了。” 旁边徐文武突然一声喊,他要刘师傅停下,可这跑车的只想着能少点费用,哪里想过自己脸面,到最后还是徐文武一把将其拽起来。 “别拜了!我来收拾这些人!” 徐文武脸色一变,突然转向旁边陈星等何氏吊装公司的人。 他往这边看过去,眼神定定地看向几人,像是要把他们看穿一般,陈星一下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不知道这警察还能做什么。 “你刚刚说的那话有几个地方不对!首先,第一个我们是高速警察,我们不是一般交警,我们有部分治安刑事职能的……” “啊?” 陈星不知道徐文武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还以为他是不是脑袋被自己刺激得坏掉了。 可徐文武只是定定的往下说道:“还有,我也不是站在司机这边,不……也可是说就是站在当事人这边,因为我们本身的职责就是服务人民嘛,你说的没错,如果硬要在你们这些所谓的联动单位,实际却是败坏我们高速公路形象、靠路发财的败类和司机之间选,我们高速警察当然是站在司机这边……” “呃……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星不知道徐文武到底怎么了,一下突然说这么多,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警察似乎准备做些什么。 “还有啊,你前面说这是债务纠纷,那好,既然你前面也叫我们交警,那我就按交警的手段收拾你。” 徐文武说到这,往旁边喊了一声。 “晓明,前面都拍进去了吧?” “拍进去了!” 徐文武听到这,对陈星朗声说道:“你前面这带上来的几个司机啊,像你说的,这你们特种吊车,要操作资质的,其中有两个人员准驾不符,还有,你们那拖车,后面没按规定悬挂机动车号牌,总的来说,这我们要扣一台车,扣两本驾驶证,其中还要拘留两个。” “啊?领导,你开玩笑吧?这个我们也是施救队的啊……” 陈星一下愣住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交警说要扣施救队的车,这全国这么多年,施救都是和交警紧密联动的,几乎都是一起出警,一起施救,关系十分密切,还没听说哪里交警会把施救车给扣了,还要把施救队司机驾驶证给扣了,人关了的。 “怎么?你前面不是很嚣张吗?这个你前面原话在这啊?说我们交警不把别人放眼里了?这路上就我们交警最大了什么的……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路上就我们交警最大!因为我们是和老百姓站在一起的,和司机站在一起的!我们凭什么不能最大!凭什么不能扣你车?!” 徐文武最后这几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旁边张晓明也适时的递上PDA,上面这年轻辅警已经把几台车信息预先输好了,徐文武就这样当着陈星的面,一张张把单子开了出来。 “熊小辉是吧!C1证可以开吊车了?别躲,还有这个……王旭,男,怀永人,身份证是这个34232110980……这个也是准驾不符,到时两个一起拘留了。” 徐文武这下没和陈星客气,他用这警务终端的人脸识别功能,一台一台的把先前何氏吊装公司的这伙人给查了个底朝天,这种所谓的外包团队,一般资质都有问题,徐文武先前就想到了这一点,就悄悄让张晓明在旁边核对这公司人员信息,一查不要紧,这人、车几乎都有问题。 “哦,对了,还有这拖车,也要扣了,未按规定悬挂后号牌……” 陈星此时听到徐文武这样说,脸一下都要哭了,他后悔前面不该一下得意忘形,把这交警往死里得罪了,这下人家动起手来,自己这公司都要干黄了去。 “领导,徐队,你先等下咯,这我们牌照就在车上,跟着拖车后面后斗,这装车进斗的时候容易把牌挂掉,所以就平时收了起来,这个算我们改正可不可以?求你了……” 一台这样的大拖车,一天可以跑七八个单,一单就几千,一天营业额就上万,这徐文武一下把车扣了,损失就真不是几万块钱的事了。 但先前这陈星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徐文武看都不看他,而是往后面喊道:“老汪,老汪!过来拖车了!把这台无牌拖车给拖回去!” 高速警察这边扣车,也还是需要施救队配合,老汪这时原本躲在车里玩手机,以为陈星一个人出面能搞定,可没想到徐文武不走寻常路,这下居然对着何氏吊装公司的车查资质,查问题,一下就把这一个车队给干趴了。 “玛德,这废物。” 老汪暗暗骂了一声,见这边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只能钻出车外,走了过来。 “老汪,叫你半天才来是吧,不执行我们扣留机动车道指令了?” 看穿这施救队和何氏是一伙的,徐文武对老汪此时也没了好脸色。 “你是不是也不爽啊?看我扣他们的车,是不是不准备执行啊?” 老汪脸上讪讪笑着,略带讨好地说道:“徐队……我们都是粗人,说话不注意,得罪你了,不好意思,请你原谅啊,这个……这个还是别搞这么大了吧?” 徐文武冷冷笑道:“今天我就要搞个大的,不然有些人真以为我们高速警察是好欺负的了,我告诉你老汪,我执法记录仪全程开着,你不执行没关系,我马上报支队,支队报我们高速总队,再通报东溪省高速集团,把今天的事翻个底朝天,看到底你们有没有理,看你这工作保不保得住……” 说到这,徐文武还停顿了一下,转向旁边的陈星:“噢对,这个还不止是保住工作的问题……陈队长,你前面说的也没错,你认为这个是债务纠纷,只要没扣人就不违反法律,还说我不懂法……呵呵,那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你这个扣车不扣人的行为虽然不属于非法拘禁,但也触犯了另外一条罪名:强迫交易罪!你等着吧,派出所就在来的路上了,我刚刚已经联系了,你们等着被收拾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热搜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这番话几乎是石破天惊,陈星和老汪是大气都不敢出,老汪不停和手下使眼色,要请路政那边华宁过来,一边拉着徐文武:“徐站真的开玩笑的吧?这哪有说的这么严重,我们真不是这样想的,什么刑事犯罪都来了,说得严重了……” 说话间,远处警笛声响起,对面车道一台警车呼啸般拉着警笛驶过,很可能是到前面收费站掉头去了,马上就要到这边现场来了。 这边陈星他们何氏吊装公司听到,还以为是派出所到了,这一下吓得更是心惊胆战,徐文武趁机低吼道:“还不把车移开,还要堵着人家是吧?等着抓现行吧!” 看着这年轻警察的锐利眼神,陈星这才确定这家伙真不是开玩笑的,这高速警察是动真格的。就是协作的施救队违法了也一样开单,一样移交派出所!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这老汪实在不靠谱,这一条路上根本罩不住,连交警都没谈好,那叫自己上来又有什么用。 他把头转向旁边的刘师傅:“你妈的,算你今天运气好,给我小心点!别让后面逮到你!” “走啦!” 说完,他便对两个手下一招手,赶紧窜上两台封路的吊车,轰隆发动起来,着火一样逃离了这个现场。 看着何氏这几台车飞一样的逃离现场,后面张晓明此时也挥舞着手里的几张强制措施凭证追出几步。 “喂!你们这准驾不符、未挂牌的单子还没签字呢!” 徐文武喊住他:“算了,这些人肯定跑了,不签字没关系,我等下填他们拒绝签字,驶离现场,直接给他们录进去就是了。” 何氏吊装公司的几个违法都是严重违法,都是要扣车扣证,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们见徐文武这边动真格的了,当即跑得和着火一样,扣车扣证也不太现实,但系统里一样可以锁住,倒是再想办法把人、车给弄到。 再说现在施救这边也不配合,想把车弄回去也不太可能。 老汪此时心里已经是五味陈杂,他没想到这高速警察居然这么强势,一下子几个单子,几句“强迫交易罪”就把何氏吊装公司的那班饭桶给吓了回去,而现在这刘师傅已经趁机跳上自己的超限车,等前面封路的大吊车一驶离,他就也赶紧跑路了。 这条大鱼看来是网不住了,老汪啐了口口水。 “徐站,你何苦这样啊,这本来大家都发财的好事,这下搞的……” 在他说话间,超限车沉重的轰鸣声掩盖了两人间的话语,只见这台巨兽一般的超限特种运输车,总算在趴窝了一天多之后,再一次往前驶去。 刘师傅跑得如受惊的鹿,都没和徐文武他们警察道一句谢,马上就趁着档口往前飞速驶离。 看着巨兽远去的巨大身影,徐文武脸上毫无失落,他对着老汪道。 “这路是用来发财的吗?我们这一身制服是用来发财的吗?”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我……” 眼见到手的几万飞了,老汪情绪已经崩溃,而此时旁边那台橘红和白色相间的皮卡车也驶离了这里,老汪知道那是路政他们见情况失控,也离开了现场。 既然如此结局,再和眼前的高速警察争执也毫无意义,老汪垂头丧气地收拾起现场的锥桶防护,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而此时,先前那台对面方向鸣笛的警车到了现场,居然是一脸懵逼的白宇到了,他本来是送早餐过来的,可到了现场居然发现昨晚浩浩荡荡停了一路的施救车、吊车都不见了,连那台超限车也看不到了。 “哎,这搞完了?可以撤了啊?” 白宇提着一袋包子下了车,走向两人。 老汪此时也目瞪口呆,他也没想到刚刚对面车道吓得何氏公司屁滚尿流的警车,原来只是高速警察这边的一个辅警送餐而已。 并不是什么派出所的出警车。 徐文武心里好笑,这白宇来得太是时候了,这先前自己通知派出所时,就知道对方并不太想管高速上的这些事,所以就先叫白宇早点过来,还特别提醒他路过现场多鸣笛示警,就是为了起到一点疑兵的作用,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 老汪这边此时看到真相,也已经改变不了结局。 而徐文武这边也见总算收拾完了这台麻烦的警情,他也带着张晓明离开现场。 回到警务站,两人总算洗了个澡,好好睡一觉。 可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觉醒来后,这个麻烦并没有完全结束,反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蔓延开来。 ………… 连续在路上守了一个通宵,徐文武睡得死沉,可没多久,就一阵阵急促的铃声把他叫醒。 “唔……” 他手上动作醒了,电话已经拿到耳边,但脑袋却没有清醒,不知道电话那边是在高叫着什么,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被一句怒吼给叫醒。 “徐文武!你听到没有?”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大队长李钢的声音。 “啊?” 徐文武强行睁开眼,原来自己已经半睡半醒间听了几分钟电话了,可完全想不起李大前面的内容。 “李大……我刚刚没太听清,到底说什么了?” “你小子给我犯浑是吧!你自己打开链接看吧!看完给我把情况说明报过来!” 说完李大就挂了电话,徐文武靠在床头又眯了一会,才想起刚刚的事,打开手机一看,自己已经有十几条未读信息,在工作群和管理群到处都是@自己的提示。 “什么情况?” 他半信半疑间点开,才发现是连续几条耸人听闻的标题新闻,已经引爆了全网。 “京珠高速东溪段天价施救事件”“高速现12万天价施救,官方暂无回应。” 徐文武被这标题给一惊,整个人马上清醒过来,他瞬间意识到这是昨天那故障超限车的后续发展来了。 “徐哥,徐哥!” 此时白宇也看到新闻,上来敲他的门了。 “进来。” 徐文武躺着喊了一声,白宇推门而入,第一句话就是“不得了了”! “你看新闻没有!现在全网到处都是这个天价拖车费的事,这下麻烦大了!现在南山路政大队和老汪他们好像已经被高速集团的调查组带去问话去了!” “别急,慌什么,你这喊得我都有点晕。” 徐文武扶了扶太阳穴,这一下爆发的信息量有点大,他还需要消化一下。 “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看向窗外,天已经全黑了,自己睡得太死,连现在什么时间都没有印象。 “晚上了啊!你中午回来就睡了。” “还是太累了啊,这还没过一天就这么爆炸了么。” 徐文武看着窗外夜色,没想到这还没过夜,这新闻就已经发酵,看来明天还会有个指数级的增长。 他定了定神,看向神情焦急的白宇:“这别紧张,我们高速警察在现场是站在司机那边的,我们又没收钱,和我们没关系,这新闻应该是冲着路政和施救他们去的。” 这徐文武的猜想没有错,点开视频一看,里面赫然是剪辑的施救现场,这视角是从车上往下拍的,因为离得很近,几人间对话都录了进去,里面有何氏吊装公司拦着刘师傅要钱的镜头,还有几个人围着车叫嚣、挥舞扳手,看似要动手打人的镜头。 “一个台班12000,4.5个台班就是7万3啊。” “那这条路上我们说了算,你到哪都没用,不交这钱你出不了燕南。” 这何氏吊装公司陈星说的那些话语都被偷录了进去,而很快视频里又出现了刘师傅的现身说法:“我是昨晚开车经过燕南市南山高速辖区时候,因为车辆故障,在高速上停在主干道上,就拨打了施救和报警电话,后面这何氏吊装公司的一伙人就上来围着我的车,开口就要12万的施救费用,我被逼无奈,只能从厂家千里迢迢请维修工到现场修车,最终没有请他们施救吊车的情况下,他们还要求我们出7万三千元的施救费……” 这视频拍得明显不专业,但很真实,徐文武这下明白为什么老李刚刚电话里那么紧张生气,要自己给个情况说明,这刘师傅视频间说他只拨打了施救和报警电话,何氏吊装公司就到了现场,这许多看视频的网友自然也会怀疑是不是警察这边叫的拖车公司,而评论区里已经开始有不少对高速警察这边的质疑声了。 这简直是荒谬。 徐文武看到这些评论是好气又好笑,昨天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帮那刘师傅,可他剪辑发上去的这个视频里。 但偏偏没有徐文武为这刘师傅挺身而出的镜头。 “徐哥,这视频谁拍的啊?” 白宇还在一旁不解发问,徐文武又把这已经冲上短视频平台热搜榜的“天价拖车”视频看了一遍。 “唔……这应该是那司机老婆拍的,我在现场时候,她全程几乎都没怎么出现过,也没怎么说话,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来一直躲在车上,拍这个施救过程。” 徐文武又看了几遍,此时他也明白事态严重性了,这视频还会有个爆炸级别的传播,得赶紧起来把情况讲清楚,不然这事会很麻烦。 正当他还犹豫要不要开车到大队去说明情况时,这边李钢就直接领着支队宣传口的人到了警务站了。 徐文武穿了裤子起床没多久,肚子饿得不行,一边泡面一边想着情况说明怎么写,这边李钢的警车已经到了大队门口,黑塔一般的北方汉子领着几个人到了站里。 “徐文武!” “哎,李大你们都到了啊,我还想问要不要去大队呢。” 李钢脸色明显比他要难看,此时都不管他说什么,直接第一句就是:“你知道这事现在有多么严重么!刚刚我听管理处那边消息,现在施救队那个姓汪的已经被南山公安局带走了,路政队华宁他们几个人也已经被停职了!” “这么快?” 徐文武这一下也愣住了,这事情到现在发展的形势完全出乎他意料,本来在现场时候,他还以为这事好不容易让刘师傅没出这笔冤枉钱,能让他走了就已经是好事,可没想到这刘师傅一走后,反手就把整个这条路上所有相关部门都翻了个底朝天。 “……那这现在……” 徐文武还在犹豫的时候,旁边一位他不认识的支队民警直接就问他:“徐站长,我们是支队办公室的,现在事情很快就还会有一个爆炸级别的二次传播,我们高速警察在视频里虽然没有怎么露面,也没有被提及,但这事涉及范围广,现在已经这么多人关注,绝对是会彻底调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梳理好这件事里我们高速警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做好一个应对的准备,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徐文武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他听出这支队民警言语中的慎重,但他觉得还有一层他没理解出来的深层含义。 “那好,这样,我们带了摄像机,等下请你录制一段说明的视频……” “啊?还要这样啊?” 徐文武有点发愣,怎么搞得自己和嫌疑人一样,还要这样对着镜头解释? “你别给我犯浑……” 而李钢此时打断了徐文武,又转向旁边支队来的人说:“这样,麻烦给我一点时间,我先单独问他两句。” 说完,李钢也不等支队几人同意,几乎是拎着徐文武走出了警务站,到门外说话去了。 “啊……我的泡面……” 徐文武跟着李钢出了警务站,还在心疼这泡面没吃,这边李钢却拉着他又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僻静角落,才开始瞪着他也不说话。 徐文武被这黑熊一般的汉子盯着有些心里发毛,他不明白李钢这是什么意思。 他被盯了好几秒后,实在忍不住,才发问:“李大,到底怎么了?” 李钢却还是没开口,只是目光在徐文武脸上来回如剔骨刀一般的刮过,像是要把他彻底看清。 良久后,他才问:“这何氏吊装公司到底是不是你叫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水落石出 - 铿锵 - 乌衣 “李大……你怀疑这何氏吊装公司是我叫上来的!” 徐文武完全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会是怀疑这么个事,他有些恼怒,自己在现场一番折腾,和路政、施救关系搞得僵得不能再僵。 现在居然怀疑会是自己叫的何氏吊装公司。 “我是问你嘛,你直接回答!” 李钢语气生硬,态度没有变化。 徐文武这下气极反笑了,他嘴角扯了扯,半是讥讽半是苦笑地拿出手机。 “李大,我手机就在这,你可以自己看下通话记录和微信记录,这上面当天除了接到施救一个电话,知道这个事,后面就是和值班室的通话记录,后面没有任何其他人的通话记录。我还是收到值班室通知后,才出的警,先前他们施救电话联系我时,我都没有答应,要他们按程序报警,值班室应该有电话录音吧。” 见徐文武情绪激动,态度坦诚。李钢赶紧换了一副面容,一边安抚他,说绝对信任自己民警兄弟,一边手上动作没停,接过徐文武到手机瞄了几眼,见上面确实如此之后,倒脸色好看了许多。 “哦……我是担心有这个问题嘛!先提前问下你,你别太敏感了。” 徐文武心里好笑,什么叫自己敏感?这老李刚刚都蹬鼻子上眼的甩脸色了,那样子就是审犯人的架势,一般人心理脆弱一点的,说不定当场就什么就撂了。 “我全程都是替那个司机说话的,几次施救和这个何氏吊装公司找他要钱时候,都是我拦下来,最后不是我坚持,他走都走不了,这还怀疑我?” 听到徐文武如此说,李钢神情轻松许多,听徐文武把情况讲了一遍,这下他总算放下心来,自己的民警在这件事里面确实没出问题。 “还有,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查我开单记录,我当时还给那个什么何氏吊装施救公司开了三起罚单,两个准驾不符的,一个未按规定悬挂机动车号牌的,这都是严重违法吧?如果我和这些人有关系,那我发神经来处罚他们啊?” “好好好,我这是担心你嘛……这个现在内部消息哈!那施救队的几个人在公安那边口风还挺严,和路政他们都串好词了,都说这何氏吊装公司不是他们叫上来的,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视频里面,司机清清楚楚说的是打了施救和报警电话,我这边不也就只能先和你核对一下,了解下真实情况,有什么也好讲清楚嘛,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走,回去吧,把视频早点拍了。” 李钢给徐文武肩膀拍了拍,就回站里去,徐文武心里暗自庆幸,这幸亏自己当时接到老汪电话时,察觉不对,还留了个心眼,让他往大队值班室按程序报警,不然这一下自己真撇不清了。 南山警务站是一个派出机构,虽然没有什么独立编制和独立权限,但警务站毕竟隔大队好几十公里,平时都是独立执法、巡逻处置。是实际上的“独立团”。 而自己在这领头担责,自然周边的利害部门会找过来,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大队也当然有怀疑和担忧。 徐文武这下清楚感受到了为什么都说这条路上不太平的缘由,这里面的水还真不是看起来那么的浅。 一边胡思乱想间,他和李钢回到了站里,这时支队宣传专干正在接一个电话,那边放下电话后,马上就说这采访视频不用拍了。 “怎么了?” 李钢一脸疑惑,前面还是支队领导安排专人到南山大队询问民警当时情况,拍视频准备解释,这怎么一下什么都不用搞了。 负责宣传的高个民警此时对李钢道:“李大,这边刚刚接到通知,那边案情有了突破,基本事实已经查清楚了,目前来说,和我们民警应该无关……” “什么叫应该无关,本来就和我没关系!” 徐文武这时忍不住,打断了这个支队民警的话,他看来自己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问题。 见到当事民警恼火样子,支队这人倒也不见怪,只是笑了笑就继续说道:“现在管理处那边马上就会出相关通报,何氏吊装公司几个人已经刑拘了。” “刑拘!?” 李钢和徐文武虽然猜到这事会往这边发展,但没想到正义会来得这么快。 “那……他们这公司现在搞清楚是谁通知他们上高速的没有?这路政和施救那边不是都没有打他们电话的通话记录嘛!这他们怎么上来的?” 这事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支队那民警此时回答道:“刚刚听说啊,这时救和他们何氏吊装公司不是通过电话联系的,而是把这个信息通过微信群的形式,在工作群里转达了这个警情信息,然后何氏吊装公司这边看到信息后,就马上到了现场,他们采取这种沟通交流方式,就是为了规避风险,像今天这样出事的话,路政、施救这边就可以把责任全推到何氏吊装他们身上,就说是他们自发上来的,自己只是一个群成员审核不严,警情信息泄露的过错而已。” “这不是掩耳盗铃嘛!” 徐文武第一时间给出评价,他不相信这种蹩脚的话术在刑大的民警面前有什么作用。 “呵呵,有没有效果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李大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撤了啊。” 支队同志说完就准备回去,李钢和徐文武一路把人送到车上,人都上了车,李钢还不放心道:“真的不用我们民警拍一下?解释一下现场情况?我看着网上点击都破几百万了,评论都上万了,这万一那个舆论往我们这边引,造成麻烦的话……” “不用了,刚刚支队领导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这个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是好事,目前人家燕南高速管理处已经焦头烂额了,我们还去网上发这样一个声明,给人家添乱也不好啊,这到时人家还觉得我们是故意甩锅……好了,李大,我先撤了。” 两人目送支队的车往前驶去,徐文武这下整个人都轻松许多,看来这几个小时间,整个事又有意料之外的发展,现在整个信息泄露的链条都搞通了,事情有了眉目,高速警察这边的嫌疑也洗掉,自然就不需要自己再做什么情况说明了。 “李大,那我现在做什么?” 李钢这一天下来,情绪也做了次过山车,开始收到这个消息时候,还以为徐文武出了大事,犯了错误,至少在里面是一个知情者的身份,可现在没想到,这小子不仅靠得住,做事还没什么瑕疵,这一路下来,取证视频拍了,对何氏吊装公司的处罚也做了,整个事件中,可以说高速警察是唯一正面的形象。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钢摆摆手,整个人放松下来,“没事了!你该做啥做啥去呗。” 说完,他也回了大队去了,徐文武回到站里,接下来几天,警务站倒风平浪静,而整个事件果不其然地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省里都做了批示,说要一查到底,反正听大队那边同志说,现在燕南管理处是风声鹤唳,每天都有不同警车进出调查,而整个路政被撸了一遍,老汪他和何氏吊装公司几个人已经按强迫交易罪立案。 这天周五,许茂洋回站里上班,站里人齐,吃饭间,白宇他们绘声绘色把这件影响了整条路相关单位的大事说了一遍,说得眉飞色舞,这添油加醋,把现场情况说得是惊险刺激,如果不是徐文武他们,那当场就要打个混天暗日,说时迟那时快,这只见何氏这边一招“白鹤亮翅”……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你说书呢!这还白鹤亮翅,我还黑虎掏心呢,这大猪脚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徐文武被白宇他们气得是好气又好笑,几个人这次事情后,倒天天拿这事夸徐文武,说不是他当机立断,现场稍微放松一点,只要扯进去那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嗐,徐哥,我们这也是佩服你嘛,这事把整个管理处都撸了一遍,听说省集团都有副总挨了处分,要撤职,这你一个现场呆了全程的民警,就你没事,这太厉害了。” 这话倒有几分真实在里面,徐文武听了也只是笑笑没说话,他心里还是清楚当时有多么凶险,那可真就是一句话说错,自己一生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在自己一直恪守原则,这关键时候没出问题。 “听说华宁他们路政都有几个人被抓了。” 这时旁边张晓明插了句嘴,徐文武都愣了一下,他也刚刚才听说,这路政也算是体制内的,是施救他们监管部门,这出这么大舆情,全国性的丑闻,自然要追责,但监管责任最多也不会直接追刑责,除非其中真有利益输送。 “真的吗?这么严重!他们那个华某不是在这路上搞了好些年的老路政了吗?这一下要坐牢了?” “你看,通报都出来了。” 张晓明此时把新闻发出来,几个人都低头看了下手机,这还真是这样:东溪省高速公路集团燕南分公司南山路政队华某、李某因涉及违法线索,被公安机关刑拘…… “那这事加上前面老汪和何氏那几个,这一下就抓了好几个人了啊!” 此时南山警务站的几人,心里都不由感叹这次事件确实远超想象,上面是动真格来一查到底的。也不由庆幸徐文武当时在现场没有出任何问题,不然现在警务站估计就没办法人员齐整的在这坐着吃饭了。 “没想到这事影响这么大,这舆情还真是恐怖啊。” 张晓明也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人,此时也不由感慨这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实在夸张,互联网平台让每个人都是法官、都是亲历者、也是陪审团。 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茂洋此时却嗤笑了一声,像是嘲弄着什么一般,此时在这感慨后的片刻宁静中,显得特别突然,特别刺耳。 张晓明虽然是最年轻的辅警,但刚刚许茂洋这一下嗤笑,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当即就往他那方向瞥了一眼,在南山警务站里,就他和许茂洋两个民警,相比起来,张晓明自然和徐文武更为亲切,此时忍不住就想出声发问,问许茂洋到底笑什么。 许茂洋这下感受到旁人目光,一下也反应过来,但他也不是道歉,而是语气嘲讽地直接说道:“你们真以为这事就是一个普通舆情能决定的?” 张晓明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这事明明白白就是一个惊天舆情下引爆的大案,这不是舆情引发关注,关注带来流量,流量引发重视,最后才让上级介入的典型案例嘛。 听他意思,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这不明明白白的嘛,我和徐站就在现场,如果不是现在有这么发达的传播渠道,这事哪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呵……” 面对年轻人的话,许茂洋还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没直接回答。 “那你说下这到底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如果不是舆情影响,还有什么原因。” 许茂洋笑着拿出手机,往上面指了指。 “你们自己搜下,就搜天价拖车几个字,天价施救也行,你们自己看下结果。” 张晓明不知道他说这些干什么,但下意识地还是造作,他在搜索栏里输入这几个关键词,一下弹出几百个结果,搜索栏前面几页都是高速天价拖车的案例,上面内容也都和这次燕南天价施救队的情况差不多,而搜索栏最新的几起新闻,就是燕南这一事件。 “这不是有这个新闻啊!这又有什么问题?” 张晓明不解地抬头望过去,许茂洋却没急着回答,反而让他再仔细看一看。 他依言继续翻了翻,整个界面里都是同质化的新闻,都是各种天价拖车事件,其中不少还是最近这起的报道,年轻辅警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不同。 “到底怎么了嘛?你能不能直接点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返点 - 铿锵 - 乌衣 而许茂洋还没开口之时,倒是旁边徐文武抬起头来,说出了关窍。 “他意思这些事并不少见,这各种地方、各种时间的新闻都有,这次被曝出来,影响这么大,不只是舆情影响而已。” 听站长这么一说,张晓明和白宇也仔细搜了一下网络上的天价拖车事件,确实不限定搜索地域的话,几乎全国各地都有这类事件发生,金额也各不相同,如果再勾选时间,那几乎是每年都有几起发生,就没间断过。 “那这看起来好像是普遍现象了一样,这么夸张么?” 徐文武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结果一入嘴,这服务区的土豆丝够呛没把他酸死,赶紧吐了出来,一边扯纸擦嘴,一边说道:“就有这么夸张,这种事都成普遍现象了,所以很多人上高速遇到事故了都不想叫拖车,就怕被坑,宁愿自己想办法开下去。” “那这次南山施救队天价拖车的案子怎么闹这么大?” 白宇有些不太理解,从这网上爆出来的事件来看,身边这起的案值和情节都不算最恶劣的,虽然喊价12万,但实际也没给何氏吊装钱,而之前那所谓的施救维护费,虽然收了大几千,但对比别的地方一下坑几万,甚至还打人的,相比起来案情算是一般的了。 “还有啊,这看别的地方,也有些都没做出什么处罚,有些都是公司内部处理了,按刑事案件办得好像就这一个。” “有这事?我也看下。” 张晓明此时也拿起手机搜索起来,徐文武看着新闻没说话,过了一会,几个人才意识到这次的事件从爆发速度到传播范围,乃至这后续处理都远比以往的相似案件要严重得多,但连徐文武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因素在里面起到影响。 而旁边许茂洋就是等着看几人这样困惑的表情,他过了一会,才说道:“嘿,我这次从怀永过来,那边有领导也聊起这件事,说听省公司说这台车的货主单位不一般,这个本身是替亚湾核电那边送到配件,结果在这耽误了,那人家货主单位也很恼火啊,结果回头这司机把情况一说,那边中核领导一下就发怒了,这国家重点项目的配件,被这一伙劫匪路霸给搅了,这一下就直接往上面捅,这一下整个篓子就漏了。” 听到这,几个人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事的发展远比以往的相似案例要来得夸张,原来道理在这个地方。 “那这事难怪来得这么迅速,原来有这么个情况在里面。” 许茂洋笑了笑:“我这也是道听途说啊,不保真的,自己几个人吹个牛而已。” ………… 接下来几天,路上事倒少了些,徐文武也加了两天班,眼看就到了周三,再不休假这假也就没了,他便就准备出班。 这天早上,他特意把自己那五系在站门口用水龙头冲了一遍,把车轮毂都刷得干干净净,这白宇看到他这样子,就开玩笑是不是要回去休假了?每次只有出班休假时候,徐文武才特意把车洗一遍。 徐文武笑了笑,没答话,他心里是准备今天去星城一趟,上次在表哥结婚宴席上,自己说要到省会买房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经联系了几家楼盘,准备这两天就去看下,现在在高速总队上班也有大几个月了,等那边看好房,差不多就能办公积金了。 这今天天气晴好,倒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徐文武把水龙头和皮管收好,擦了擦鞋,心情愉悦地坐在车上,刚点火却没想到电话进来了。 他一看电话,竟然是许茂洋打过来的。 “站长,在哪?回去没?” 电话那边许茂洋轻佻的口吻听得徐文武是直皱眉头,他知道这小子只有有事找自己的时候嘴里才会蹦出“站长”几个字。 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把车挂回P档。 “没呢,还在站门口,准备走了。” “噢,那就好!我有个事想请您帮个忙咧,是这样,我现在往北马市这边检查施工点,但是刚刚值班室转了个警过来,说服务区修理厂那边好像有什么纠纷,让我们过去一下,下午这一下又赶不过来,麻烦你帮我出下警咯。” 徐文武听到这,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但他又不好拒绝,只能叹口气:“好,我帮你去算了。” “谢谢!” 许茂洋开心地挂了电话,徐文武只能起身回到站里,他一边换制服,一边叫值班的白宇陪自己出警。 “哎!徐哥,你这个怎么又回来了?” 徐文武没好气地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但他语气还算委婉,一直强调这一个站里的同事,能帮忙出个警就出个警,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白宇一直脸色古怪的看着他,等了半天,确定徐文武是真的是蒙在鼓里之后,他才说道:“徐哥,你真相信他是去施工点检查去了?”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白宇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他骗我?” 白宇眼神有些闪烁,他想了想才回答道:“徐哥,我平时觉得你挺聪明的啊,这怎么一下就想不明白呢?我问你,现在什么时候?这才大早上八点多的,他许茂洋是不是一个会这么积极巡逻的人?他这么一大清早就跑路上去了?你自己信么?” 被胖辅警这样一提醒,徐文武这才回过味来,也是,这许茂洋到警务站工作这也一个多月了,作风散漫不说,这个上班态度就很不好,早上基本不起来,起来那都是为了钓鱼,这今天一大早上的出去,还真有点不太符合他的风格。 “再说了,他今天和谁出去的?王龙!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会兢兢业业,为了去看下这路上施工点位这么样?安全员有没有到位?那场面你也想象不到吧!” “那……那他们干嘛去了?总不可能开个警车钓鱼去了吧?胆子这么大了!那这是脱岗违纪啊!” 白宇笑了笑,说道:“你以为钓鱼必须守在那里啊?这两个人说不定找个高速上面的跨江大桥,把鱼竿往那一插,摆个固定点,到时再去收鱼不就是了,这高速上摆固定杆,还不像市里的大桥人来人往,这里就他们两会在那去,这都不怕被别人收了。等下班时候,再过巡逻过去把点收了,那不就顺手的事,也够不上什么违纪吧。” 被白宇这一提醒,徐文武越来越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这小子和王龙现在说不定在那偷乐呢。 他几乎是一下忍不住,差点就想给许茂洋打电话,问他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手机拿出来攥在手里好几秒,他还是忍住了。 这白宇说的又不是亲眼所见,都是一些猜测想象,就凭这个去责问一名同事,确实还完全不够,只会把原本就紧绷的站里关系搞得更僵。 “算了算了,出警重要,就算叫他过来,人家当事人都还要多等这么久,这次就不找他麻烦了。” 徐文武自嘲一般说了说,白宇也只能陪着自己这天天受欺负的“烂好人”站长去出警,好在这个警就在服务区里,走路都能到,两人把车到修理厂门口停好,就看见一个男的正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尼玛的,不给我钱,我今天把门都砸了你的!” 徐文武一下车:“嚷什么嘛?是你报的警嘛?” 这人见警察来了,一下就收敛怒火,迎了上来:“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他们这修理厂骗我钱!” “哦,什么情况?”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把修理厂的胡总叫了出来,这外表疲惫的老板胡总叫了出来。 这胡总倒也有意思,这别人在门口叫嚣了这么久,他一直乐在其中一般,也不气恼,就坐在里面看手机,这被徐文武喊了一声,才走出来。 服务区这修理厂,徐文武一直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来,上次那也是一个奇葩警情,一个当事人过来报警,说车停修理厂门口被剪了刹车油的线管,也是找这胡总闹了一通,说是这修理厂故意剪了线,弄坏车,好赚修理费的,结果调查发现,居然是这修理厂养的两条大黄狗给咬的,而那两条狗更有意思,它们咬这钱也是因为那司机停车不好好开,把人家狗的饭盆子给压瘪了,这人家大黄狗不找他出气嘛。 好在今天这门口没见那两条大狗,看来这事不是那两家伙整的。 “哟,胡总,今天怎么没看你那两条宝贝狗了?” 徐文武每次见这老板,都感觉这人没睡醒一般,此时他满是浓厚眼袋的脸上,微微抬了一下,回答:“上次那狗不是惹事了嘛,就都给拴后面去了。” “哦……” 徐文武点了点头,又往这边这当事人一指:“这个什么情况?” 不等胡总开口,这司机先说了起来:“警察同志,我姓李,这个事是这样的,前天我在高速上出了事故,你们一位高速交警同志给我开了认定书,事故不复杂,就是我不小心撞了护栏,车子前面撞了保险杠和两个面,还有说水箱什么的有点问题,当时我觉得车子开不了,但是你们那交警同志说你们这边施救好像出了什么事,拖车上来要这么久,要我尽量开到服务区来,说这里有修理厂,可以直接在这里修车。” 听到这话,徐文武一下警惕起来,这所谓的高速警察同志,肯定就是许茂洋了,这个班是他的主班,接处警都是他接的,而这个事故也是他处理的。这说施救出了事,他也知道,就是之前天价拖车的那个事,让南山施救队整个都抓得抓,辞退的辞退,剩下的燕南市高速管理处整个也解除了合同关系,现在南山这边施救是由隔壁雷石大队的施救队负责,从那边过来是起码要一个小时以上。 这种情况下,许茂洋让司机能尽量开的话是没错,毕竟在高速上滞留的风险更大,能勉强开到服务区或者下高速,是一些轻微事故的常见处置措施。 这些都没问题,但这司机这句“可以直接在这里修车”引起了徐文武都警觉。 按规定,高速警察是绝对不能向交通事故当事人指定到任何修理厂、4S店维修的,这个是一个很敏感、很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虽然许茂洋用的是“可以”两个字,但徐文武此时联想起这家伙最近和施救这边走得比较近,还被王龙带着经常到这边来喝茶、聊天什么的,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正思索间,这李师傅继续往下说着。 “……后面我就把车从路上开到服务区这里,这边……对,就是这位胡总,他当时看了看,说我这车在这修没问题,我当时虽然说已经按你们警察的要求,驶离了事故现场,但是我说实话,我还是不太相信这种高速公路上面的修理店的,我本来还是不太想在这修车,但这位胡总答应我修好后,给我返点2000块钱,他还说他们这里保证给我恢复原样,和4S店的没有任何区别,还能让我赚钱……” “等下,返点?什么返点?”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打断道,那胡总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出解释,这李师傅倒是说道:“这个返点就是他们修理厂答应返给我的,具体怎么来,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答应我了。现在问题就是在这里,他答应我的这个返点一直没有给我,这今天他通知我过来提车,但是我找他要这2000块钱的时候,他又不答应了。” “等下,你意思就是在要这2000块钱?车没什么事嘛?” 徐文武一问,这李师傅往里面指了指,那里有一台大众越野车停在那里,从这边看过去,车确实是已经修好了。 “对,车……我检查了一下,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这种不诚信的行为难道可以吗?这个难道不是诈骗吗?答应我的2000块钱返点也不给我,那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修车?难道我还看得上他们这高速上烂修理厂的技术?” 第一百四十章 套路 - 铿锵 - 乌衣 “呵,你看不上就别来嘛,当时是你自己要修的嘛,没哪个强迫你。”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胡总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瘪了瘪嘴,对于这李师傅很随意的说:“反正现在车修好了,钥匙就在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这做人不能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了嘛!这修车就是修车,车修好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你还找我干啥?” 李师傅被这一怼,当即都有点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当时说好的返点,现在为什么不返了?” 胡总这时不屑地一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空口白话的,你有什么证据嘛!” “你当场答应我的!” 李师傅明显有些急了,他转向旁边徐文武:“呐……这人答应给返点的时候,你们同事就在旁边!对,你们那个警察就在旁边,他听到了的!” 这话让徐文武有些警惕,难道这真是许茂洋在旁边?还是他有牵扯? 徐文武想给许茂洋打电话询问一下,但这事现在还没搞清楚,现在贸然打电话只会让这李师傅误会,他决定先等一下,把事讲清楚后再问。 “你们先等一下,先把这个返点讲清楚,我虽然是搞高速警察的,这个返点我还是没明白,你们这出了事故,报了保险修车,自己不掏钱,对吧?但现在你告诉我,你还能在里面返钱出来?这个钱到底哪里出?修理厂还是4S店?还是保险?” 徐文武这话说得尖锐,胡总马上就否认道:“我不知道什么返点,我也没答应给什么钱,我们修理厂都是合规合法的。” 这李师傅此时倒也警惕起来,这钱本来就来路不正,有点灰色地带的意思,他不好在警察面前说得清楚,只能含糊道:“这个反正……都是公认的,就是这么回事,那这个钱反正是他们修理厂答应我的,我只找他们要。” 徐文武这时还摸不着头脑,好在旁边白宇低声对徐文武道:“哎,这是他们这种小修理厂的老套路了,这个保险赔付的是原厂件的价格,但是修理厂就和当事人说好,用副厂件和拆车件装上去,这副厂件和拆车件要比原厂件便宜多了,这个其中的差价,就拿出一部分给当事人,说是返点。这就是个一起合伙捞猫腻的套路,不然这些修理厂没办法和4S店竞争。” 听到这路上混了多年的老辅警解释,徐文武这下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口口声声说返点,自己还一直搞不清这修车报保险的事,怎么还能赚钱,原来赚的是保险公司的钱! 徐文武很快反应过来,这种行为不说违法,起码是有问题的,甚至涉及骗保,属于不当得利! 难怪说到这个关键问题上时,这胡总眼神闪烁,这李师傅也言语含糊的,说到底都是在玩套路。 “这个修理厂也是看人下菜,有些懂套路的就直接讲,不懂的可能提都不提。这胡总前面应该是答应这人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又不肯给这个钱,两个人拗在这里。” 白宇虽然说的声音低,但旁边两人倒也听得大差不差,心里都清楚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此时微微都有些避免与徐文武的目光交错,李师傅只是说道:“那能不能请你们上次那位警察同志做下证,他这个欠我的返点钱,我能不能走法律程序?” 听到这人还要走法律程序,徐文武几乎一下要被气笑了。 “可以啊,我打电话给保险公司那边,让他们过来听听这个返点什么回事,噢,对了,我帮你在联系工商和消协那边,把你们这一点也讲一讲,你看怎么样?” 这李师傅就算反应再迟钝,此时也听出徐文武语气中的不善,旁边胡总更是一下听到保险和消协,顿时就变了脸色。 “哎呀,领导,不用不用麻烦你了,这个我们和司机自己协商一下算了!” 旁边这李师傅一下也反应过来,马上说道:“保险就不用喊了,差不多就这样了,领导你忙,我们自己谈下算了。” 这两人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之间那点隔阂在监管部门面前,那都不是事,徐文武却没理他们,当着面给燕南市保监会这边打电话,这两人在一旁听着都要哭出来了。 “你好……我们这边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有个涉及骗保的案件线索,可能需要向你们反映一下,噢,我在南山服务区这里……” ………… 回到警务站后,徐文武还在感慨这李师傅真不知道这脑子怎么想的,这种事还信空口白话,居然还好意思报警,甚至还要自己给他撑腰要返点,这人说他懂一点保险理赔的知识呢,他好像又懂一点,可做的这些事让人啼笑皆非。 白宇一边放下装备,一边回答:“你别说,我觉得我们男的都这样,总觉得自己天天开车,自己驾驶技术很厉害,听到一点行业内幕,刷点抖音什么都懂,就觉得自己懂车了,开口就是驾驶质感、操作、返点,实际上都是半懂不懂的,遇到这种事,都是在出昏招。” 刚刚这起所谓纠纷在徐文武打出那个电话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后面等徐文武一挂电话,听说保监会的人要来,李师傅就驾车跑了,一点都不敢多待,胡总也是马上拉卷闸门,看样子这服务区修理厂这几天都不会开门了。 “确实,刚刚那两人都明白这事违法,都是觉得这潜规则了,都是这样反正无所谓,可一听说保监会要来,逃命一样。” “就是,那估计这胡总十天半个月不敢回了,这我们王龙王队长又少个喝茶的地方咯。” 说完两人都笑了笑,可徐文武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越想越心惊,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许茂洋在里面到底有没有施加影响?有没有参与其中? 而这条高速公路,在这工作越久,越觉得这路上波谲云诡,很多地方暗藏风险。 自己对交警这块的业务还是太单薄了,上次那个抵押车的时候就是许茂洋解释了其中关窍,这次这个返点的套路不是这干了几年的老辅警告诉自己,不然自己还蒙在鼓里,被当事人带笼子(方言:诓骗)都不知道。 想到这,他向旁边白宇虚心请教:“宇总,这次我还真要谢谢你教我,不然我还搞不懂什么返点。” 白宇听到徐文武这么客气,马上摆手:“嗐,这小事。” 徐文武继续说:“还有个事,这修理厂到底还有哪些套路?我对这块以前没接触过,你教我下呗。” 白宇这下有了成就感,马上坐直身子道:“那这个里面套路就深了,这种返点都属于比较简单,大部分人都知道的玩法了,这种广为人知的玩法下,修理厂就透明一些,大部分会提前和理赔人提前商量好,说这个副厂件质量什么的和原厂一样巴拉巴拉,然后再去做返点,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这还是都知道的玩法,还有些别的玩法,像扩损啊,就是你本来车子损失就那么大,一个滤清的事,他给你故意一弄,等第二天一来,发动机都给你拆散了放那里,开口这里那里都坏了,你也没办法,反正你也看不懂。” “原来如此……” 白宇越讲越来劲,他继续道:“还有啊,这个以前都说怕修理厂把原厂件换成副厂件嘛,那个都是老掉牙的玩法了,现在还有些更高级的,那就是线控、异响这块的隐性问题,像ABS灯、发动机故障灯之类的报故障码,他们就说这个传感器有问题,那个电脑怎么了,一修就是大几千上万,实际可能就是个保险丝的问题。像异响一般就是底盘的问题,一个胶套可能几十块钱就能解决的事,他也给你换个总成件什么的……” “等下。” 徐文武听到这,不住点头,但他还是打断了白宇。 “我其实想问一下,我们这个……和他们修理厂有什么套路没?” “啊?” 白宇一听,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们?我们和修理厂? 他看徐文武眼神严肃,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 徐文武点了点头,他就是担心许茂洋这一块有什么问题,怕他和这些人有牵连,作为同事、领导,自己有义务在同志出问题前扯扯袖子,而现在关键是自己要搞清楚这里面在哪些地方容易出问题。 “对,就是我现在有些怀疑,我担心我们站里出问题,所以先问下你里面到底是怎么个玩法,这也是为我们兄弟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你也知道我以前没接触过这块的业务,现在虽然只是个临时负责,但也算是你们的站长嘛。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等真有哪天出了事,我才反应过来,那我这站长也太不称职了吧?” 白宇从徐文武凝重的脸色上,明白了这事有多重大,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徐哥,这你第一天来,我就跟你到警务站了,我是把你当兄弟的,我也知道你够意思。但我等下说的这些……万一以后有什么事,你不能说我说的啊……” 徐文武重重点了点头,白宇这才开了口。 “其实这些年,上面对这块很重视,早就几乎没什么人敢继续玩什么套路了,但之前啊,还是有些猫腻在里面的,别的不讲,就说这个事故发生后修车,这个贵一点的车,像保时捷那些,只要一发生事故,那当事人马上就会接到无数电话,都是各地4S店打过来的,都是想方设法修车,就是因为豪车修起来利率高啊!这很多车零整比好几倍,一台车拆零件卖可以比原车卖多几倍的钱,就是这个零件贵啊!而这豪车出事故,一个修理厂或者4S店可以赚十几万、几十万的,怎么不去抢着修,这里面一点消息,一点推荐就很关键了,甚至胆子大的,如果让谁修,那就是不得了的事。”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明白过来,难怪之前白宇一直提醒这高速水深,原来就在这些里面。 白宇说了一段,徐文武越想越心惊,这许茂洋之前就是出了事轮岗过来的,这现在在警务站工作态度又一般,和他出了几次警,总感觉这人和自己不搭调,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人家面前,那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新警,上次他说起抵押车那些门门道道,自己完全听天书一般,根本不懂里面这些深层次的东西,这今天不是白宇给自己补课,交警这块的业务,许茂洋能随便玩死自己。 想到这,徐文武有些郁闷地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一拍警务站前台的黑色大理石台面。 “哎,这听你说了这些,我真是有点感慨,觉得我们李大真是选错人了,这真的自己什么都不懂,担不起这个警务站啊。” 白宇不知道他怎么一下这么感慨,赶紧安抚道:“徐哥,你怎么这么想?我觉得你挺厉害的,有什么担不起的?” 徐文武苦笑道:“你看,我到高速上班才大半年,路上这些修理厂、施救队的这些深层次套路我都不懂,真要是有人设计我,那我不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像今天这个事,要是自己真白痴一样去替那李师傅找修理厂要钱,那自己是不是也涉及骗保了?是不是也违法了?反正这段时间下来,我是觉得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什么都不懂,不配做这个站长,李大选错人了……” 这番话,徐文武完全说的是肺腑之言,说完情绪都很低落,可没想到白宇却完全没有在意的说:“哪有?这里大选你可能也是因为你单纯啊!这路上的阴暗面你不懂自然也不会乱碰啊,不然你以为?” “啊?” 白宇这个解释让徐文武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这解释一下把他点通了。 对啊,说不定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自己在李钢面前就和白纸一样,所以才放心让自己到警务站来带这个“独立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内鬼 - 铿锵 - 乌衣 “所以啊,徐哥,你虽然这些都不懂,但不懂有不懂的好处啊!”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好话啊……” 徐文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这样一下很多地方就都串起来想通了。 “噢,你说这一块,我还真想起个事来……还真有人也找过我。” 白宇这时又补充一句,徐文武一下紧张起来,找他?这什么事找他?修车的事? “什么事?是不是让你给修理厂拉事故车?!” 徐文武问的急切,白宇却先笑了笑:“那不是的,是有人找我搞抵押车的。” “啊?” 徐文武没想到不是修理厂的事,难道这抵押车也有套路在里面? “嗯,那人是私底下找了我,问能不能帮他忙,查下抵押车轨迹,到时一台车按价值结算,一般十几万的车要是查到轨迹了,做成了,这一次也能给我个大几千甚至上万的。” 徐文武听到这,浑身一震,一下说不出话来。 白宇见他神情严肃,马上解释道:“当然啦,徐总,我没答应,虽然这查到一台车就能抵我一年工资,但这我也知道是违法的,不能碰的,我没那么傻。而且最重要的,我连这哪里查都不知道,哈哈……所以我当即就推掉了。” “是哪个人要你查的?” 徐文武问得激动,白宇脸色有些为难,他似乎是犹豫要不要替这个人保密,但他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嗐,这个人你也认识,前不久还和他打过交道……” “谁啊?” 白宇又沉默了几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最后一吐气,说了出来。 “唉,算了,反正这人也进去了,我就和你说实话了,这人就是老汪,他有次过来请我们吃饭,你那时休假,是许茂洋他们那个班的,老汪可能知道请你可能请不动,就请着许茂洋和我们去柏庐一个农家乐吃了顿饭,当时我坐他车去的,吃完后面回来路上,老汪就在车上问我能不能帮忙查下抵押车位置,到时他发车牌,我发位置就可以了……” 徐文武越听,脸色越难看,一下打断白宇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白宇也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又没答应,这事我也没想那么严重,而且都是一条路上的联动单位,我也不好背后说人家的这些事嘛。” 白宇这人心宽体胖,性格温和,有股特别的亲和力,但也就是太温吞了,很多事没多长心眼,以为自己不参与,就把这事给忘了。 想到这,徐文武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你没答应,这站里有没有人答应了?” 白宇此时用力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我都不参与,人家肯定不会和我交底啊!” 徐文武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天是哪些人去吃的饭?许茂洋一个,你一个,那王龙肯定也在咯?你们三个人去的?” 说到这,没想到白宇又摇了摇头:“王龙没去,就许茂洋和我去的,许哥他嫌这服务区东西太难吃,就拉着我去了。” “这小子真是不怕死!” 徐文武听到这又捏了捏拳头,许茂洋来了警务站后真是不给自己省心,这作风散漫,工作不积极,喜欢钓鱼,经常跑这些联动单位喝茶聊天都算了,现在还接受吃请了! 他真忘了自己还是犯过错误的民警了?他现在还是轮岗期间!再出问题就不是轮岗处分的事了! 这许茂洋脑袋里到底都是些什么?没脑子嘛? 但王龙没去倒让他有些意外,在他看来王龙这样的混子是最喜欢到处找联动单位混点吃喝的,而且他和许茂洋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怎么这次反而没去了? 想到这徐文武问了一句:“王龙那天休假吗?没在站里?” “不是啊,就在站里,他说自己吃泡面算了。” 徐文武奇怪道:“这就怪了,这种饭局他都不去?” 白宇也说有些奇怪,不知道那天老汪组局为什么万龙不在,徐文武倒不纠结这个话题。 他继续问道:“老汪就找过你一次?后面没问过你?” 见徐文武神情郑重,白宇急得就差赌气发誓了:“徐哥,我和你讲的都是实话!就和我提过一次,后面没找我了,再说我也真不知道那抵押车位置在哪里查,查了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 白宇表情不像说谎,徐文武叹口气道:“这你没碰就好,这是泄露公民信息,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 抵押车是那些车辆所有权人向银行或者个人、小贷公司等借款而用作抵押,并已经办理了抵押登记的车辆,一般这些车都“绿本”(车辆登记证)昨晚抵押物交给银行,车管所系统里就是抵押状态,无法再办理过户,而等这些原车主没有如期还款后,银行和个人、小贷公司等就会通过各种途径来找这些车辆,而原车主也可能再次把车辆转卖,这里面就开始牵扯十分复杂的物权关系。 而且车辆属于特殊动产,占有权十分关键,这就造成了多方找车的一个局面。 清收队就是负责找这些车,把车弄走的一伙人。 至于这白宇这样的老辅警对老汪到底有什么价值,徐文武经过上次那台抵押奔驰的事后,倒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此时对白宇解释道:“这应该是社会上那些抵押车清收队找的老汪,问他有没有途径查抵押车位置,然后他就找到你这来了,想你通过我们内部系统查到这些抵押车定位信息,然后清收队入场,再……” 徐文武他自己越说越心惊,他猛然想起来上次那个到警务站报警的那位买了抵押车的藏族车主,当时那有着拗口名字的藏族小伙说他车在服务区餐厅门口被人偷了,当时还是自己去调的监控,结果就是清收队收到车辆定位后,在十分钟内把车拖走的。 也因为这事算起来属于债务纠纷,所以后面就没介入了,当时许茂洋还站出来和自己解释了一通里面的关窍,说为什么都是藏区那边买抵押车,什么抵押车不能买超过三万的云云。 当时两人还讨论这清收队是怎么在没有GPS定位器的情况下定位到那台奔驰的,徐文武当时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只是佩服许茂洋这家伙的经验和业务能力,现在想起来,这小子说不定就参与其中! 清收队很可能就是通过自己这边内网系统定位的这些抵押车!高速警察这边的内网系统功能强悍,可以运用高速沿线成千上万的监控卡口,这数据信息远不是那种民用GPS可以相比的! 徐文武顿时想明白了上次那个抵押车事件的整个套路和模式。 这些抵押车清收队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定位车辆。 一般他们会通过在抵押车上装GPS、定位器等方式来定位,也有些会通过停车场保安,门卫等渠道,人工搜索车辆信息。 但这两种方式都有局限。 很多高档抵押车车主入手后,都会把车开进屏蔽房“洗车”,通过各种形式把GPS定位器给“洗”下来,有些简易的定位器更好找,直接往车身上撒一把路边细土,看哪些地方土被吸附在车身上,那里面就有定位器,因为这定位器都有强磁,而路边土一般都含有微量的金属杂质,一撒上去就会吸附住。 这还是最简单的办法,还有更多方法“清洗”定位器,至于保安、门卫等人工搜索抵押车的模式,那更是费时费力,还容易延迟。 所以这些刀口舔血的清收队就把目光放到了有着得天独厚优势的高速警察身上! 像上次那台奔驰E级,就是在“屏蔽房洗过车”,一般GPS已经找不到了,清收队只能通过当地地头蛇来找车,老汪说不定就是地头蛇之一,而老汪本身就是做施救队的,接触也多,就想到这通过高速警察的内网来查询车辆轨迹! 这是大事啊! 到底站里有没有人参与?哪些人参与了?涉案金额多少? 徐文武额头细密布上一层汗珠,旁边白宇见他突然愣住不说话了,一脸惨白,还不知道他此刻正经历什么样的天人交战。 “徐哥……徐哥?” “啊?” 徐文武从回想中缓过神来,旁边白宇还在为了撇清自己,特意问道:“徐哥,这我们真有系统能查这些抵押车轨迹嘛?” 徐文武铁青着脸,没急着答话,顿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之前副总队长刘晨来过后,为了方便警务站刑事打击,提高了自己数字证书的权限,还给接入了管理处的路面监控系统。 这老汪目标就是冲着这来的? 那他是怎么知道警务站有这个权限的? 而且,这只有自己的数字证书有这个权限,那是不是已经有人已经盗用自己的证书,在系统里查过这些抵押车的轨迹、定位了? 徐文武这下真的冷汗如瀑,他之前为了方便值班辅警工作,是把数字证书放在下面值班台电脑上插着的,需要时再叫他输密码使用,后面徐文武碰见过两次王龙鬼鬼祟祟在电脑前不知道干些什么,他就长了心眼,把数字证书收了起来,但也不是很隐蔽的地方,就在自己的装备柜里。 这警用装备柜都是默认密码,和自己数字证书一样,如果真有心盗用,那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这之前就是王龙盗用了自己的数字证书! 或者是许茂洋盗用的?甚至是两个人一起? 想到这,徐文武赶紧起身,他也不管旁边诧异的白宇,快跑到装备柜前,取出自己的数字证书,赶紧插到电脑上,进入卡口监控系统。 看着屏幕上暗蓝色的界面,从一排弹窗下,徐文武很快找到了“车辆轨迹查询”的入口,他的数字证书权限很高,全国车辆都可以查,这里只要输入车牌,就能清晰看见具体定位,连坐标、海拔、附近地图标注都显示得清清楚楚。 简直和导航一样方便。 这只要查到一台车,把定位发给老汪,等清收队拖完车,这就能得到一笔巨款。 这钱来得会非常容易。 而风险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验证了这一违法操作的可能性后,徐文武赶紧从系统界面中搜索“历史记录”这一选项,他要看下自己这数字证书之前有没有被人盗用过,只要核对这盗用记录,那就…… 可当他找遍了这系统的每个界面,都没找到历史记录栏。 他懊恼地一拍桌面。 看来自己这证书没有查看历史记录的功能,那只能再通过管理员…… 正想着间,徐文武突然抬头看到了监控镜头,他突然想到这警务站建立之初,就装好了几个探头,毕竟是办公窗口,这探头应该拍得很清晰,只要自己调取站里的监控记录,看一下这些天王龙值班时的那些操作,看他在电脑前到底干了什么,那就能挖出这个最大的心腹之患! 徐文武马上又站起身,问白宇:“监控电脑是哪个!” 白宇被他激动模样给吓到了,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着旁边角落里一台布满灰尘的主机。 “那个就是监控电脑,但是没键盘鼠标……” 徐文武听完也不废话,直接扯下这边的鼠标键盘,三两步走到这台电脑前,开始查询过往的监控记录。 徐文武语气焦急,一边插上鼠标,一边询问:“王龙他上个月是哪几天值班的?” “王龙……他好像是……” 白宇正准备回话,却整个脸突然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徐文武等了几秒,却没听到这胖辅警回话,他赶紧催道:“怎么了?你们不是有排班表嘛?他那天值班看下就知道了……” 他问了两句,白宇却还没回话,只是支吾道:“徐哥……徐哥……” 徐文武不知道这辅警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一抬头,却发现许茂洋和王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警务站。 两人此时正定定地望着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弥勒佛 - 铿锵 - 乌衣 明明自己是光明正大地核实违法线索,可此时被王龙和许茂洋当场撞破,徐文武还是有些绷不住脸色,他还算能勉强控制表情,对面的白宇此时已经就差把“正在做亏心事”写在脸上了。 这明明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怎么搞的反而心虚了? 不行,得赶紧找个理由。 徐文武马上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哦,你们回来了?刚刚那个警我帮你们处理了,是个涉嫌骗保的事,我已经移交保监会他们了。” 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手上操作不停,徐文武想着既然撞破了,就干脆查下去,不然这一下放开手里电脑更可疑。 而王龙此时盯着徐文武手里那台监控电脑,他进来时清清楚楚听到徐文武在问自己的排班表,这是有什么事要查自己? 想到这,他清了清喉咙,问道:“徐站,你在查什么?” 徐文武闻言,心里一沉。这总不好回答说“在查你违法犯罪的记录”吧,这现在翻脸就太危险了!地必须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但这人家都看着自己在翻监控了,得找个合理的理由,找什么呢…… 他脑袋飞速运转,很快反应过来,直接站起身,对着许茂洋严肃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许茂洋被他这一反客为主,一下给震住了,支吾道:“额……我巡逻去了啊。” “去哪巡了?” 许茂洋挠了挠头,回答:“就……是往北巡逻了一圈啊。” “你不是说你检查施工点去了?” 被徐文武这一提醒,许茂洋才反应过来:“啊……对,是的,刚好看了往北几个施工点,没什么事……那个,今天不好意思啊,让你休假还帮我出警。” 许茂洋以为徐文武此时情绪不好,说因为替自己代班的事,却没想这平时和气的站长此时脸色阴沉,马上说道:“你还骗我啊?你们主要目的是巡逻吗?这我看啊,这路上已经到处是你们的固定钓位了!你们现在车后面是不是还带着渔具呢?还骗我说巡逻!” 徐文武这一番话说得王龙和许茂洋不敢再吭声,两人低着头像被班主任训的小学生,许茂洋隔了好一会才赔上笑脸解释:“徐站,我们也是顺便挂下吊杆而已,又不用守在那,都不耽误工作的,这个也只是顺路,你别生气了。” “呵,我怎么不生气!你们以为我在干什么?我现在就在调监控,看看你们到底这几天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到底巡逻带了哪些东西!还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徐文武这话一出,旁边白宇都不由想给他点赞,这下就恰好解释了现在的动作,而且还光明正大,正当合理。 “徐哥,我错了!这样我以后上班时间挂鱼竿都不挂了!” 见许茂洋态度算好,徐文武收起脾气,点了点头道:“都是一个站里的兄弟,我也不想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你们两个工作态度确实有点过分了,这不是挂不挂钓的事,是态度问题。还有一点,以后在站里轮班期间,不管是休息还是在路上,都不准钓鱼了,可不可以!” “好好好。” 许茂洋这一答应,徐文武才缓和下来。 “那我这次就不给大队领导汇报了,希望以后再不要发生这种事了……你们继续巡吧,这还没到中午呢,就下来了?” 两人听到指令,便回头继续到路上巡逻当班去了。 等人走后,徐文武也才长舒一口气,这刚刚好险,差点被发现自己暗中调查的事,但他缓过劲来后,又总觉得这两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一点都不诧异惊慌一样,如果说这两人真是在其中搞路子,盗用自己的数字证书干违法勾当,怎么这自己都查监控了,还完全没有过激反应。 特别刚刚许茂洋表情太过自然,像是真就是因为钓鱼这点事而不好意思一样,至于王龙,神情也有些太轻松了一点,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马脚被发现。 这两人太奇怪了。 徐文武一边想,一边点开监控文件夹,却惊讶发现整个昨天之前的警务站监控记录已经被清空删除,里面只有这两天的视频记录。 原来如此! 这两人估计是早就做好了消除痕迹都打算,这连站里的监控都删得干干净净! “徐哥,怎么样?” 白宇此时见徐文武脸色异样,赶紧凑过来,却看见徐文武苦笑着指着屏幕。 “都删了,这两人都删干净了。” “啊!” 白宇虽然不知道徐文武在找什么,但听到说监控记录都被删了,这下也明白事关重大了。 而徐文武开始还只能说是怀疑,毕竟老汪虽然找过白宇,但是否同样找过其他人,也只是一点怀疑而已,自己就算撞见过王龙的鬼祟行为,那也是一点可疑迹象。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些人已经在消除违法痕迹了!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过了许久,徐文武才有些无力的站起身,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白宇说道:“要出大事了。” ………… 这事情一来,徐文武也没了去星城看房子的心思,反正假也就两天,他干脆就呆在站里,也没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心里有事,他现在感觉和许茂洋、王龙一见面,三人间的氛围就有些古怪,特别是王龙好像也察觉到什么,很多事、很多话都避开徐文武,甚至打电话接电话都开始背着他,这站里一下气氛诡异得像是在拍“无间道。” 剩下的两天假期很快过去,徐文武虽然留在站里,想通过各方面调查,却都一无所获,这查询车辆轨迹说白了也是交警的一般业务,这平日里为了查车纠违,每天查几个车轨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就导致了为了利益查询和正常工作查询混在一起,实在难以区分,特别现在两人已经做好了防范,连监控记录都删除的情况下。 怎么查都是死路一条。 徐文武都有些想放弃了,这现在上线老汪已经因为“天价拖车”的事进去了,估计在里面他也不会主动交代这替清收队查车辆轨迹的行为,这上线也是断的,下面王龙、许茂洋又有了警惕,清理了痕迹,这案子搁以往在刑警队,那就基本是悬案了。 但徐文武不是遇到悬案就搁置不办的主,他现在是这警务站的头,这手下唯一一个民警涉案,怎么可能不查下去,怎么可能安心,这就是卧榻之疾啊。 他都想过要不要直接把线索报支队或者大队,可这现在只是一点猜测就把事情闹大,要是上级也查不透,到时哪边都不好交代,和两人之间就彻底翻脸了,连同事都没得做,那自己这站长还怎么当下去? 可现在自己查又是毫无途径…… 就在纠结时,徐文武接到了大队长李钢的电话,是通知他下午去大队开交班会的。 南山大队每周一晚上都会开交班会,轮班的两组人交接工作,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学习文件,开培训课堂之类的,倒也正常。 只是这今天也催得太早了一点吧,徐文武看了下外面日头,这才中午刚过,李钢就打电话过来叫自己回大队开会,有点奇怪。 徐文武疑惑问道:“李大,这现在就开嘛?这才一点多啊。” 电话那头李钢情绪似乎不太好,听到这压着火气般说:“叫你来就来,啰嗦什么?你到了就马上开会。” “哦……” 徐文武应了一声,他不知道李钢怎么一下这么大脾气。 李钢又补充道:“还有,许茂洋在不在?叫他一起过来。” “啊?他也开会吗?” 徐文武有些惊讶,这许茂洋毕竟是刚轮岗过来的“问题民警”,之前在怀永支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反正整个支队讳莫如深的,也没听领导们透过口风。 而且似乎还特别照顾他脸面,一般不要他到大队去,毕竟这挨了处分的民警也不想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之前从来没叫许茂洋参会过。 这今天怎么破天荒地叫他也一起回大队去了? “让你叫就叫,反正你们俩一起,马上过来!” 李钢说完就挂了电话,徐文武只能按指示叫上许茂洋,开着老朗逸警车就往大队里去。 两人两点多就到了南山大队院子里,徐文武一下车就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这大中午的,整个大队院子里没看到一个人,走廊安安静静的,明显除了上路当班的其余都在各自宿舍午休。 这哪是要开会的样子? 而且他还发现一个异样地方,大队停车棚里停着一台他没见过的红旗警车,这台车看车牌就不是南山大队的车,也不像新配的巡逻车。 难道有支队领导过来了? 徐文武一边想着一边和许茂洋往楼上走,刚到二楼,李钢电话就打了过来。 “到了吧?看到你们警车进来了。” “嗯,李大,真开会嘛?这……” “别问,你们先到我办公室来。” 徐文武还没说完,李钢就催着他赶紧上去,两人一脸疑惑地推开李钢办公室的木门,却惊讶发现一个他不认识的胖领导,正坐在里面,笑眯眯的和李钢喝茶聊天。 “哎,许茂洋,你们来了啊。” 这领导脸圆的弥勒佛一样,剃了个光头,笑容满面,身材圆润,看起来就和善可亲。徐文武还在想这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旁边许茂洋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孙组长你好。” 组长?支队有什么领导职务是这个称呼? 徐文武有些诧异看过去,这老领导肩章两杆三,警号00开头,是总队机关的警号啊,难道是总队下来的? 而且看样子他和许茂洋应该是认识的。 这时,旁边的李钢一脸复杂地向徐文武介绍道:“孙组长,这位就是徐文武了,他就是南山警务站的站长。” 这被称为孙组长的胖领导又笑着转向徐文武,主动伸出手来:“哦,你就是徐站长啊,你好。” 被这张厚实粗短的大手握住时,徐文武还一脸疑惑表情,但接下来李钢的话语,让他顿时如遭雷噬。 “这位是总队驻我们支队纪检组组长——孙齐同志。” 纪检组长! 徐文武这下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先前李钢急着叫自己回来的缘由了!原来是驻支队纪检组得到了! 现在体制内各单位的纪检部门都是由上级指派下来的,具体办公虽然依然是到各单位驻点工作,但从管理上、编制上都是对上负责,这样也是为了改变以往同级之间,纪检部门难以监督的局面。 这样由上指派,就能最大限度上减少在当地的阻力,毕竟以往“一个槽里吃饭”的模式是都在一个单位里,日常工作、晋职晋级都受同级影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容易受掣肘,不方便开展工作。 现在都是提级指派,提级管辖,这反正自己晋职晋级不受被监督单位影响,做事自然也放得开些。 但徐文武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就遇到纪检组孙组长了。 自己这两天,就是在思索这站里内部的违法线索怎么汇报,还犹豫要不要汇报,没想到这人家纪检部门的领导居然主动找上来了。 这肯定是冲着许茂洋去的! 徐文武心里马上闪过这个念头。 难怪先前李钢要自己务必把许茂洋带过来,原来就是纪检要找他谈话。 难怪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特意还骗自己说是要开会,原来是这事啊。 就是不知道这是之前在怀永的事找他,还是轮岗到南山大队来之后的事…… 徐文武隐隐约约希望找他是因为之前在怀永的事,毕竟和许茂洋也是同事一场,也不希望他再误入歧途,希望自己那点线索只是猜测而已。 可如果是之前怀永的事,那自己要不要汇报最近的发现呢,这样虽然对自己有影响,但是毕竟有风险可能,但这替老汪查轨迹的事又没查证…… 徐文武正胡思乱想间,孙齐正起身,李钢也一同起身招呼道:“组长,这人给你带到了,你看就在我这办公室问下算了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问话 - 铿锵 - 乌衣 孙齐摆摆手:“不,还是去执法办案区吧。” 什么意思? 问话都不能在办公室问? 这话说得徐文武和许茂洋两人都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孙齐的意思。 以前高速总队想推行简易案件快速办理,搞了自己的执法办案区,里面讯问室、询问室一应俱全。都是软包墙、隔音棉,和市局执法办案中心一样的标准。 但那都是用来给嫌疑人问话的,这现在居然要到这种地方问自己民警? 这是把自己人当嫌疑人了? 两人顿时都想到一处去了,许茂洋和徐文武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情绪。 许茂洋眼神黯淡,不用想都知道这今天孙齐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虽然挨了处分,但这进执法办案区问话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难道还怕自己自残不成? 徐文武心里也有些情绪,虽然自己和许茂洋关系一般,但还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站里的同事被这样对待,当即就准备开口。 但李钢抢在他之前提出来异议。 “孙组长,能不能就在这里问算了,这马上到上班时间,民警们都要到办公室了,看到也影响不好,影响士气。” 李钢在南山也是老大队长了,和这孙齐一样是正科职,虽然一个进班子,一个没进,但是也横竖要给点面子的。 可没想到这孙齐外表看起来和善可亲,嘴里却一点不让。 “那我们有我们办案的规矩,要求是在具备条件的场所进行问话,这李大你如果实在坚持,那我就只能把人带到支队去问话了,那可能更不好看。” 这话说得客气,里面意思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徐文武听完都有些生气,这要把许茂洋带到支队去问话,那到时支队领导都在看笑话,全支队怎么看他?还是不是惩前毖后了? 这就只能当嫌疑人一样,在下面执法办案区问了。 而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钢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点点头。 得到主官同意,孙齐抬起头,含着笑,面向两人。 徐文武此时觉的这弥勒佛一样的孙组长,笑起来却异样可恶。 孙齐此时开口:“那就请徐站长和我下去坐一下,问你几个问题。” 看来许茂洋要受委屈了。 徐文武这样想到。 可他却发现旁边许茂洋一动不动,反而神色震惊,他还在想这小子不会直接准备顶撞吧?却又听见孙齐再次说道:“徐站长?” “啊?” 徐文武木然回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应该找许茂洋问话吗?喊我干嘛? “你叫我?” “嗯,麻烦你配合一下,到下面问几个问题。” “不是……” 徐文武这下彻底愣住了,这怎么想这事都与自己无关啊,这怎么找自己问话来着了?一旁的许茂洋同样一脸震惊,只有李钢紧咬牙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要问我什么?” “到下面再说吧。” 孙齐此时走过来,随意地一拍肩膀,领着徐文武往下过去。 此时正是下午上班时间,大队在队的民辅警都恰好涌入办公室,在走廊上撞见这一幕,几个平时和徐文武熟悉的同事刚想打招呼,却看到他身旁笑容可掬的孙齐,顿时没人敢说话了,都知道这孙组长是燕南支队出名的“笑面虎”,他等闲不出手,出手肯定就是违纪违法的大事。 但众人都想不通怎么居然是带着这新警站长徐文武走? 徐文武有什么问题吗?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此时众人虽然不说话,但目光如剑,刺得徐文武心如穿孔,他还是第一次被纪检部门这样带走谈话,这自己从警也好几年了,从来没犯过错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这一天。 他只觉得自己像漫步云端,脚下踩在棉花上一般,脚步虚浮,完全没有实感。 好不容易在围观中,挨到了执法办案区门口,孙齐让一名高瘦的助手打开一间询问室,让徐文武在里面坐好,虽然没上拘束,但这铁凳子一坐,他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天罡倒反。 自己这居然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了! “这位是我纪检组副组长柳曙光同志。” 孙齐向徐文武介绍一旁那高瘦的助手。 这组长、副组长都来了,规格这么高?自己是犯什么大错误了嘛? 徐文武忍不住给自己手掌掐了一下。 疼啊! 这不是做梦啊。 “不是……我现在完全不明白到底什么事把我叫这里来……” 徐文武忍不住苦笑起来,他这刚刚已经仔细想了一遍,自己到高速总队工作这大半年,不说已经办了多少大案,有多少功劳,光是一个新警,不讲条件,让到荒郊野岭的警务站搞组建就去了。 这半年受过伤,挨过委屈,但都没现在这么离奇。 这是审犯人的节奏啊。 “你别急,说了等下会一个个问你的。” 孙齐还是那副笑容亲切的样子,圆圆脸笑起来像是一名谐星,可徐文武此时一点都不觉得这脸可亲可爱了,这人在自己所认识的领导里,应该是最可怖的一位了。 “好吧……你们问,但我有一个要求。” “噢?还有要求呢?呵。” 旁边那高瘦的副组长柳曙光说话了,这人和孙齐就是两个极端,高高瘦瘦,冷言冷语,一对三角眼习惯斜着看人,给人感觉就阴冷难近。 他语气和神色一样冷漠,徐文武没理他,又说了一遍:“为什么不可以提?我是犯法了嘛?我现在就要求一点:你们这刚刚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把我带到执法办案区来的,要是你们不能证实我有违纪违法的事实,我要求到时你们要给我一个正名仪式!恢复我的名誉,这不然同事们到时怎么看我?” “哈哈哈……” 徐文武一说完,两人居然笑了起来,只是一个圆脸笑得和煦,一个瘦脸笑得嘲弄。 两人笑完,孙齐就点点头:“行,可以,你这种请求我们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这很多同志刚被我们带走问话的时候,都提过这个,都觉得自己没事人一样,好像不和我们拗一拗,这就不能体现自己的清白一样。” 孙齐说到这,语气一转,虽然仍是微微带笑,但笑容里满是压迫感。 “但我提醒你啊,这我们这几年,就没查错过一个人,也没搞过任何正名仪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了?神不知鬼不觉了?痕迹消除干净,在这里不说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们既然找你正式谈话了,就是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和信息,现在这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好好把情况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这番话徐文武倒听得很多了,更多时候是自己对违法嫌疑人说的,在派出所时说得更多,但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规训的这一天。 等孙齐说完,旁边柳曙光哼了一声:“还有,我也提醒你一点,现在还是组织程序对你进行谈话询问,不要等司法程序啊!那你明显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你记住,就算最后没按刑事处罚走,但你现在还在实习期里!你虽然在地方公安搞了几年,但在我们高速总队,你就还是一个新警,一样有一年的实习期!考核不通过,不让你转正,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 “咳咳!” 柳曙光还想教训两句,但被一旁的孙宇给打断了。 这位笑面虎第一次收敛起笑容,明显是对刚刚这副组长话太多不满,担心这已经泄露了太多信息。 而这番话说得徐文武一愣,虽然刚刚柳曙光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他已经是不小心中透了一部分关键点信息! 什么叫“就算最后没按刑事处罚”走?这意思自己“所犯的事”案值应该不大,这他们纪检组最后也没信心能够上刑事处罚的格!所以他们才此时用“不让你转正”等这些组织手段来施压。 这事应该是有人冤枉自己,但是应该冤枉的事由也不大,那会是什么呢? 徐文武左思右想,都一时想不起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人下了套。 “咳咳!” “好了!徐文武,请你抬头坐好,我们正式开始了。” 而此时孙齐不准备给他思考的空档,马上摆正坐椅,旁边柳曙光摊开笔记本,正式开始问话。 “徐文武,你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自己交代,那这都属于你个人的一个态度表达,你搞公安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组织是不会冤枉一个坏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有问题的人的。” 这惯常的开场白,徐文武心里毫无波澜。 “我不明白我哪里出了问题,我这段时间都是正常上下班,正常工作,我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要交代的。” “呵……” 对面柳曙光不出意外地嗤笑一声,双手抱臂,做出成竹在胸的姿态。 “那好,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你认为你自己到高速总队以来,表现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点古怪,但徐文武还是回答道:“我觉得自己表现可以,得到了上下各级领导的肯定,从刘晨副总队长到李大,都对我工作能力和态度表示认可,我迄今为止,已经办理了超过……” 徐文武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树立自己形象的机会,既然你敢问,我就敢答。 他把自己这大半年来办的重要案子一一列举了一遍,包括自己负伤的经历,立功受奖的次数、等级,想得起来的都说得事无巨细,这一下就滔滔不绝讲了近二十分钟,若不是旁边柳曙光实在不耐烦了,打断了他,不然他还准备讲下去。 “好了好了,你刚刚讲这么多,是不是有点自吹自擂了?” 柳曙光语气不善,眼神冷淡,这倒不是特意针对徐文武,而是他对地方派出所过来的民警一直有种偏见,总觉得地方公安工作性质复杂,接触社会阴暗面多,自身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 而且从他这些年在纪检口办案的经验来看,地方转到高速的同志,违纪违法的比例远高于一直在高速警察这一队伍的同志。 “我说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成绩,不信你们可以找政工部门和我们李大核实,我认为我说的没有自吹自擂,反而很多工作我做了后,都忘了列出来了。” “啧……好,不提你的丰功伟绩了,那现在问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高速总队和你原来所在的东广公安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徐文武一愣,这个问题就有些敏感了,拿两个单位来做对比? 他自然回答道:“我觉得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 “啪”! 柳曙光再也按捺不住了,在他看来,这小子远没有样子看起来那么老实,这一进询问室后,嘴里就没个正形,态度就很不端正! “我再警告你!给我们态度放老实一点,别在这讲大话,扯些有的没的,我要你实实在在的回答问题,说不定,不是让你在这起高调的!” “我哪里有什么起高调了!这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这也说不得……” 徐文武马上就和这柳曙光怼上了,他语气说得很冲,心里却很沉静,他清楚他们的手段和判断标准。越是自己心里没鬼的,越要态度强硬,这一方面是表面自己的冤屈,一方面也是激怒对方,转换询问地位,改变问话轨迹。 现在对方最大的优势就是信息差,这一直以来,孙齐和柳曙光就没透漏过任何自己违法违纪的线索,也不告知到底是什么事被谈话。 这就是最大的信息盲区。 在搞清楚自己到底因为什么事被冤枉前,徐文武都决定采取积极进攻的态度,争取拿到主动权,倒逼这两人透露具体信息。 “你这个态度就不是一个正常民警的态度!你信不信……” 柳曙光明显情绪有些上头,还想发两句话,却被旁边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孙齐拦住了。 这外表亲切的圆脸领导,此时望向徐文武。 “徐站,既然你不喜欢绕圈子,那我现在给你出示一样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众目睽睽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太阳穴猛地一跳。 知道这要见真章了。 只见孙齐此时打开身旁的公文包,从一摞案卷材料里,抽出一张纸,在徐文武的面前晃了晃。 那是一张打印的A4纸,打印机可能墨水没调好,画面一印得很黑,上面隐约是一张室内场景的俯视角画面。 徐文武一愣,隔这么远一下根本看不清。 见他没有反应,孙齐往前走了两步,举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只是其中的关键画面,监控视频都还在我们这里,你现在交代还不晚。” “交代什么?” 徐文武看着这纸上隐约一片,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还是面前孙齐一句提醒,他才恍然大悟。 “这铁证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和施救队汪水云关系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汪水云是谁?” 徐文武一脸无辜抬起头,一直笑着脸的孙齐也第一次收敛起笑容。 “还在这装!汪水云给你送礼,你还不知道人家名字?施救队队长给你堂堂警务站站长拜码头了!你还搁这装不认识?” 徐文武这下直接乐了,他一下明白王水云是谁了,就是施救队老汪! 而这张纪检组两人当做宝贝的图片,他也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 就是老汪那次来警务站,想送礼来着,结果自己没肯要,他就故意留下一个公文包,里面打开是两条合烟,价值两千块钱样子,这视频截图就是警务站的监控视频截图!这就是老汪来的那天,故意留下公文包的画面。 徐文武前几天想查站里监控的时候,发现被人删除了,没想到不是删了,而是把里面视频都剪切走了,这下断章取义,拿来陷害自己了。 “这个我知道了!想起来了,这个那天老汪到我们站里来,说坐下喝喝茶,结果就把这个包落在我们站里了,我打开看里面是两条烟,就给他送回去了……对了,这我们警务站的监控视频怎么在你们那?后面的你们看了没有?” 徐文武前面的话和孙齐他们了解的情况一致,但后面的内容却和举报人说的大相径庭。 “唉!你别扯远了,这监控视频怎么到我们手里不管你的事,总之这个送烟的事属实,对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但马上补充道:“可我马上还回去了啊!” “你怎么送的?为什么视频里面没有还回去的镜头?” 徐文武这下一急,他马上回想起来,当时老汪已经开车走了,而自己急着要回大队开会,就委托辅警白宇替自己送过去。 “我是请一名站里的辅警帮我送回去的,问当时要急着回大队开会!这一时赶不及。” 听到这个答案,对面高瘦的柳曙光鼻腔里重重嗤了一声。 “你这理由编得快啊!” “不是,这个是事实啊,这个辅警就在我们站里,不信你们现在可以打电话给他。” 徐文武说完就拿出电话,却被孙齐制止住。 “这个我们自然会核实,但是即使和你说法一致,我们也没发现你这个有退回的情况。而且你这整个收烟的过程都是不合法不合理的!你没学过警例吗?这种礼能收嘛?” 徐文武简直急得要哭出来了:“我没收啊!是请人送回去了!” “好好好……先不和你争这后续动作,就先说你当时的情况,我再问你,这个你遇到这种送礼,是不是按规定应该交到我们纪检组这边来?” “但是,这也要看实际情况啊!” “什么实际情况?” “这老汪当时只是把公文包留着沙发上,又没明确说是这意思,而且这刚接触他们,我就把东西交纪检,这万一害得人家挨处分,那以后也影响工作啊。” 徐文武一时有些无语,这如果死抠规章制度,确实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是封存移交。 但这实际上根本就是空中楼阁,不沾烟尘的做法。 这当时老汪再怎么样也是施救队队长,是工作中重要的联动单位。这联动单位送礼,虽然是绝对不能收的,但又不好往纪检那边提吧? 这毕竟人家当时是“遗留”在座位上的,又没明说是送,再说了,这把东西提到纪检组,然后纪检这边把情况反馈给高速管理处那边,万一管理处给老汪一个处分什么的,那自己怎么好做人?这以后工作还开不开展? 所以徐文武一直觉得自己的处置是对的,只是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那这两条烟说事,而且连监控视频都弄到了。 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肯定就是站里内部人,不是王龙就是许茂洋,但是…… 孙齐的话打断了他的回想。 “呵,你还挺懂人情世故啊!” 徐文武脸色无奈:“这不是人情世故,这起码得互相尊重吧,不能……” “够了!” 旁边柳曙光一拍桌子。 “你以为我们纪检组是吃白饭的啊?这你们把收的东西交上来,我们会害你啊!这小瞧谁呢?你以为你这不交,自己收下了就是对的?呵,还把理由找我们身上来了?就我们不会做人啊?” 徐文武有点难以理解这副组长的脑回路:“我只是说可能,我那是又不了解各位领导的工作方式,有点担忧而已……” “哈,那真的有意思了,以后所有民警都可以把东西收了呗,就说因为觉得纪检组不会做人,到时还得罪别人?徐文武我告诉你,你这些借口都没用,我们调查得很清楚了,这个绝对是你自己收下了来了,不要在这抵赖了。” 徐文武眼神无奈,只能说道:“我说了没有,接下来我也不重复了,你们可以调查。” “你说的那个替你把烟送回去的辅警是谁?” “白宇,站里的一个老辅警。” 说到这,徐文武倒一下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当时马上就是几个案子接过来了,他根本都忘了这回事,也出于对白宇的信任,后面也没问起烟退回去没有,怎么退的,白宇好像也没提起过,这胖辅警可以算是警务站他最信任的战友了,可万一…… “他现在在哪?” “就在警务站!你们可以等下就问他。” 见徐文武回答得爽快,孙齐和柳曙光对视一眼。 “那等下我们会核实的。现在还有几个问题,你在收烟之后,和汪水云关系怎么样?替他做了哪些事?”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笑了起来。 别说关系怎么样,那次天价拖车事件中,没打起来都算好的了!还关系怎么样?替老汪他们施救队做事? “你笑什么?” 徐文武逼自己把笑憋回去:“我笑你们都没调查的吗?这我们警务站和他们施救队关系很一般,甚至很多时候和他们都是针锋相对,别说什么做事了,没打都算好的了。” 柳曙光抱起双臂:“现在汪水云被关在看守所了,你当然会和他撇清关系啵!” 徐文武无奈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也就是因为他们关在看守所,而我还在外面,这就更证明了我和施救队毫无关系!如果我们平日里和他们施救队有什么牵扯,你觉得在这惊动全国的“天价拖车”案子里,我能全身而退!” 这番话倒极有说服力,对面的柳曙光一时都噎住说不出话来,确实这次天价拖车的案子影响太大,可以说是震动全国,从上到下都作了批示,省里主要领导都在批示上表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现在东溪省高速集团都闹得不可开交,听说一大批省集团的领导都被带走谈话,估计要大开刀。 也就是因为这次徐文武被举报收烟的对象是这“天价施救”里的主要人物汪水云,孙齐他们才会如此重视这个案子,生怕徐文武和他们施救有什么牵扯,到时真有什么大事被翻出来,整个高速总队估计都要受影响。 但现在来看,确实应该除了这两条烟以外,就没太多联系,不然这汪水云已经被翻来覆去的审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一直都没有牵扯到高速警察这边。 想到这,纪检组两人面色变了变,但柳曙光还是清了清喉咙,说道:“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现在就是在问你有什么牵扯,也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这你说不定只是目前隐藏得比较好,这还没挖出来而已。” 听到这种话术,徐文武已经不太想解释,他喉咙动了动,只觉得干咳难耐,刚刚一下讲了几个小时,口水都讲干了。 “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听到这个请求,孙齐想了想,却没有接水的动作。 没想到这笑面虎这么严苛,徐文武不住抱怨道:“这嫌疑人都有饮食休息的权利啊,这个……” 柳曙光冷笑道:“你又是嫌疑人!你是谈话对象,我们对于谈话没有这方面的硬性要求。” 靠! 徐文武心里腹诽了一句。 “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只要把问题交代了,我们马上出去吃饭,你也该干嘛干嘛去。” 这不说不知道,徐文武此时看了下墙上电子钟,发现这已经下午六点了,正是晚饭时候。 他舔了舔干渴的舌头:“我说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也就是我前面说的那样。” 见这小子态度坚决,柳曙光脸色更难看了,他一咬牙:“那行,那就在这耗,看谁耗得过……” 可这副组长刚放出狠话,旁边孙齐却突然想到什么,一下笑了起来。 “不,现在干脆就到这里了,我们吃饭去,徐站长,你可以起来了。” 徐文武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下态度转换这么快,这真的就不问了? “就这样?你们不再问下那替我还烟的辅警同志?” 没想到孙齐一摆手:“不,等下你和我们回燕南的时候,路过警务站再问就是了。” “啊?我和你们回燕南?” 徐文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回燕南干嘛? 孙齐这时笑了笑:“请你到支队去一下,晚上我们在支队继续问。” ………… 徐文武现在才清楚明白这孙齐有多么厉害。 他确实是让自己吃饭,但这也就是他的目的。 此时的徐文武,正在纪检组两人一左一右的“陪同”下,在大队食堂的一个单独角落,坐着吃饭,而平日里沸沸扬扬,最为热闹的吃饭时间,整个满满当当的南山大队食堂里,却听不到聊天声音,南山大队的民辅警只是好奇、鄙夷、警惕地看向角落里的三人。 像是看着一个可怜虫。 徐文武早知道这孙齐不好对付,但他没想到连这吃个饭,都被他拿来作为自己“游街示众”的舞台。 前面听到孙齐拉着自己到大队吃饭时,徐文武就想到这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分,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自己将迎来各种复杂的目光,当时就拒绝了这个提议,饭都不准备吃了,可孙齐还是笑眯眯地把自己拉了过来。 果然,现在这赶紧自己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被万箭穿心。 这南山大队这些年,纪检组来的很少,特别李钢管理风格比较雷厉风行,也很严苛,队里民辅警都还算老实,这没想到今年第一次看到纪检组,居然是来找徐文武这样一个新警站长。 而且听说等下还要把人带到支队继续问话。 所有人都在暗自猜想这徐文武到底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能让纪检组正副两位领导都一起来找他问话。 但南山大队这些人也都在这条路工作这么些日子,一下就自然联想到最近沸沸扬扬的“天价拖车”案,众人脑海里都不由猜想:这徐文武该不会和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了吧! 这案子可是省里都做了批示的啊! 而且很快就有人想起来,这“天价拖车”案发生地就在警务站那边啊! 这出警的民警……好像就是徐文武! 这下两件事一下串起来,不少人已经在心里对徐文武表示哀悼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支队谈话 - 铿锵 - 乌衣 这案子目前为止已经刑拘了十几号人,这他又是当场接警处置的民警,估计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且徐文武还在实习期里,这就算够不上刑案,那估计也要脱衣服了。 徐文武此时也没心情吃饭,草草吃了两口后,就和纪检组的两位领导往外走,出门时恰好遇到走廊上的赵凯旋,这新人女警应该是刚在内勤加完班,来食堂晚点了,正看到徐文武出来了,笑着就过来准备打招呼,完全没注意到他身旁一左一右的两尊“大佛”。 “师兄……” 赵凯旋刚开口,就被一旁的郝啸给拉了一把。 “怎么?” 她刚觉得奇怪,就看见郝啸使了使眼色,示意今天非比寻常,最好别擅自和徐文武搭话。 徐文武也一脸苦笑地对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押赴刑场的犯人,能少沾惹就少沾惹。 “李大,那我们就带他往支队去了,这个案子很多地方还需要仔细甄别,朴支也很关注,那就先这样了……” 孙齐和早就守在门口的李钢打了个招呼,就让徐文武往他们开来的红旗警车后排坐进去。 “能不能就在队里再谈话一下?这没必要拉到支队吧?” 李钢还想争取一下,在自己主场把谈话做了。可孙齐摇了摇头。 “还是去支队吧,徐站长态度很坚决,也不配合,一直有自己的说法,那我们只能带回去仔细甄别了。” “那好吧……” 见纪检组长坚持,李钢只能同意,虽然级别相同,但人家毕竟是支队班子成员,还是总队直管。他只能神色复杂地看了徐文武一眼,有惋惜,有气愤,还有怒其不争。 徐文武有些无奈苦笑坐到后座,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驶离了大队部。 上了高速,走上熟悉的往燕南去的路途,徐文武这次的“回家路”却心情复杂,只觉得这真是到高速总队后的至暗时刻了。 路过南山警务站的时候,这台支队警车在往北方向停了一会。孙齐让柳曙光去把白宇带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白宇到了警车边上时,看到徐文武居然坐在里面,下意识的就打了个招呼,却被孙齐给立马喊住。 “两个人不准交流!否则按纪律处理!” 胖辅警一下愣住了,他只是被通知去支队问几个问题,没想到这一下情况如此复杂,连和徐文武说话都不可以? 接下来他就被安排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孙齐在后面守着徐文武,两人连手机都被交了出来,完全不准任何形式的沟通。想递个眼神都做不到。 黑夜里,车行潇潇,车厢里寂静无声,只有各怀心事的四个人。 很快车子就下了高速,驶进了燕南市区,这些路徐文武再熟悉不过,但这次却没有平日回家时的喜悦。 红旗警车一直往市区开,七拐八拐下,开到一个大院旁,这里是燕南联通集团的总部,徐文武听说过支队部没有自建基地,都是租的联通的一户侧院。 果然在联通大院一旁的小门,在识别了车牌后,这台红旗车驶入一个小院里,停在一排警车旁。 燕南高速警察支队虽然也挂着“支队”的牌子和规格,但实际规模却远不能和地方交警支队相比,人家那是上千名民警,自己下属全市各个交警大队、车管所、车驾管中心、号牌厂等十几个单位的庞然大物,而高速警察支队是一个编制只有百来号人,下属只有几个高速大队的“小单位”。 可虽然单位小,但级别还是一样的副处级机构,内设机构也算完善,徐文武一行人到这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可从楼下望去,这一栋楼起码一大半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这就是机关特色——疯狂的加班。 “徐站长还是第一次来支队吧?” 孙齐挂上招牌式的笑容,做出邀请的手势请他上楼,徐文武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只是淡淡道:“是的,没想到这还是被孙组长您给带我来,麻烦你了。” 不理会徐文武言语中的酸意,孙齐笑了笑,转身和柳曙光耳语了几句,就一人带一个地往楼上去。 到了这栋小楼的三楼,孙齐把徐文武带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进门时他注意到门牌上“清风茶室”几个字。 徐文武暗自觉得好笑,这纪检部门最近很喜欢用“清风”几个字,什么“清风茶室”“清风书苑”、“清风栏”之类的名头,实际就是询问室、宣传栏、告知栏这些,只是换个名头而已,让被调查人松懈一下。 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什么廉政菜,都是回避纪检两个字,就是为了显得内部矛盾没那么剑拔弩张。 这里面的装饰倒和询问室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软包材质的墙壁和内饰,唯一不同就是角落里还有张小床,徐文武心里一沉。看来这里会经历一场鏖战。 “我现在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不太好,这我们就不啰嗦了,直接进入正题啊。” 孙齐坐下后,揉了揉眼睛,这询问室里问话的除了他以外,还叫了另一名徐文武不认识的年轻民警,明显是别的科室过来负责凑数的,毕竟问话要两人,这副组长到下面问白宇去了。这老孙就主攻自己来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孙齐翻开之前的问话笔录:“唔……这前面也给了你机会,现在已经到我们驻燕南支队纪检组的问话室了,我想你也明白这次谈话的意义和重要性,我还是最后重复一次,你有什么要和我们交代的没有。” 徐文武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我前面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孙齐笑容凝了一下,他动作明显地摇了摇头,特意用叹息口吻说道。 “那好,继续前面的问题,你坚持说你没有收烟,是请刚刚那名叫白宇的辅警给你送回去,这当时你安排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证据?” 徐文武回想了几秒,当时老汪那个害人精把装着烟的公文包“落在”警务站沙发上的时候。 他还特意在王龙和白宇两个人面前打开看了看,确认里面两条烟,就是为了有个人作证,他要白宇送烟回去的时候,王龙也在现场,这小子明显也知道的。 “有证据!有当天的视频监控,可以看到我把公文包给白宇了,后面他应该提着就出去还给施救队那边去了。” 听到这,孙齐摇了摇头:“你说的监控在我们这里,但里面只看到你把包给了你说的辅警,但后面说的还回去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果然!这视频果然是有人泄露给纪检组了,还是断章取义,只给了自己让白宇收下包的过程。 他想了想,马上又说:“那我还有人证!当时站里还有另一名辅警在,他听到我拜托白宇把烟送回去的全过程!” 孙齐眉宇动了动:“他叫什么名字?” “王龙,也是警务站的辅警!” 提到这个名字时,徐文武心里也没有把握,他完全明白王龙不可能和自己站在一边的,而且这今天这些事,很可能就是他搞出来的,也只有他会把监控视频给弄走。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孙齐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只是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噢,那我们现在去核实一下,看有没有这个情况。” 说完,他便出去了,样子像是打电话一样。可徐文武清楚知道,这实际举报人很可能就是王龙本人,孙齐早就在王龙那做了不知道多少材料,这下出去打电话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装作不认识他而已,来保护这所谓举报人。 果然没过几分钟,孙齐就走了进来,还故意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徐文武心想这孙齐做戏还是做得足,刚刚应该就没打过电话,要么就串词而已。 “刚刚我们电话向你说的这个辅警核实了,他说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这个答案徐文武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了、确认后,他心情还是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呵!这下真的确定了,看来真就是这内鬼举报的! 徐文武只能反驳道:“不可能!他清清楚楚就在一旁,白宇也可以确认。” 孙齐摇了摇头:“现在既然你让白宇收烟了,那你们俩就是一路人,两人间的口供一致的地方,并不具备说服力,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串好的呢?” 听到这,徐文武咬了咬牙:“那现在白宇就在下面,你们那位副组长现在和他在询问吧?反正他还烟的情况应该调查清楚了吧?这还不能证实?” 孙齐听完,像是早有准备:“徐文武,刚刚我也沟通了一下,你的这个说法,和白宇说的确实一致,他也说你安排他还过去,他回答当天下午也还过去了,可是问题在于这个都是你们俩自己的说法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证!这个我们也没办法相信啊,现在看来,你们很可能是提前串好口供了而已。” 实证?这自己还回去了还要什么实证? 徐文武简直有些无语。 他想了想,语气有些恼怒道:“孙组长,我没在纪检部门待过啊,不太清楚你们都办案风格,但我从刑事办案的角度来看,这要指控一个人犯某种罪,这个举证责任应该是在调查方,应该是由办案人去提供这被调查人实施了某种违法行为的证据,去证实这个嫌疑,而不应该由被调查人——也就是我,反过来证明我没犯过某种违法,这我到底有没有把烟还回去这件事。应该是由你们纪检部门来证实,不应该反过来由我自己证实这件事不存在。这种情况在法理学上叫做“举证责任倒置”。孙组长,你能理解吗?” 徐文武这通专业术语说得孙齐一愣一愣的,连他旁边那一直只顾着做记录的年轻民警都忍不住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可这位老组长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刑法上的东西,我们现在是纪检组调查,你是我们民警,你能是一般人的那个标准来看待么?你别忘了自己政治身份啊!你这个还是党员干部,怎么能以普通嫌疑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呢!” 孙齐的这番歪理说得徐文武简直无语,什么叫以嫌疑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这难道体制内的问罪标准就要降低嘛? “这个不是这么说的啊,这个法理学上来讲,这个举证责任……” “哎呀!你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个你就搞清楚一点,这不是刑法来处置你,我现在是按照组织纪律和问责条例来调查你,你有义务老实交代对不对。” 徐文武还没说完,就被孙齐直接打断,他又搬出条例来说事。年轻的警务站站长只能点点头。 “哎,这个没错,但……” “没什么但不但的,反正你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确实把这烟还给那施救队队长了!” 徐文武只能咬了咬牙,回答:“那现在你们也可以直接去找老汪问啊!他这个应该还是会证明的吧。” 听到又是这个答案,孙齐笑了笑:“这个前面就告诉你了,现在他们天价拖车的案子很敏感,这汪水云已经押到看守所了,会面很难,再说了,现在我们找你问话,而不是去找汪水云,就是不想你和那个天价拖车案子扯在一起去!你还不明白?” 老孙说到这里时,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徐文武,他意思很明显,现在还是组织内部来调查处置,你徐文武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要是和汪水云扯上关系,到时那就是人家省里专案组以相关人名义来调查了,那就是大事了。 但站在徐文武角度这事就真的无解了,这明明可以找送礼者问清楚的事,偏偏送礼的人现在早就被关押起来,见都见不到。这现场明明也有视频,偏偏被这举报人剪切走了,还断章取义,删除了还烟的视频。 这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连环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兄弟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只能摇了摇头:“那你们就真的没看到后面还烟的视频吗?这我还能怎么说,这都是有实证的。” 孙齐对这个问题有些无奈:“我说了挺多次了,我们这边调取的监控视频没有你说的内容,只看到你让那辅警收下烟的过程。” 徐文武想了想,只能沉默起来,在孙齐看来,这位一直嘴硬的新警这下终于动摇了,看来突破已经是马上到事了。 既然如此,那就乘胜追击,顺便解决另一个问题。 想到这,孙齐此时又转换了一个话题,一脸神秘的笑了笑。 “噢,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你觉得许茂洋在警务站的表现怎么样?” 徐文武听完一愣:这什么意思?问许茂洋干嘛? 在今天之前,他最操心的问题就是这“问题民警”在站里的工作态度和违法嫌疑,可现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徐文武一点都没有兴趣想这些。 “还行吧。” 徐文武简单回答了几句,但孙齐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不急不忙的喝了口茶,语气复杂的提醒道:“别急着回答我嘛!你慢慢想清楚。” 徐文武从他都复杂口气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他的意图,此时只是随口答道: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啊,他过来才两个多月吧,也就这样,没什么接触。” 孙齐看了他两眼:“你确定要这么回答?这两个多月对于一个老民警,已经足够熟悉情况了,他没有和你说什么?” “说什么?” “这需要我说?一个东广干过的民警,这一下巨大的收入差距,碰上一个在高速混了这么些年、经验丰富的老民警,这不是如鱼得水嘛!”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质疑和羞辱了,徐文武实在无法忍受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领导如此设想自己。 徐文武干脆沉默以对。 “怎么?我说的不是吗?你在东广一年多少钱?现在又多少?差了快一半了吧?你心里不会有落差嘛?” 被问的有些心烦的徐文武,干脆抬起头,冷声道:“还行吧,一年二十多个有吧。” “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有想法?面对诱惑……” 这年轻人开口说话就好,孙齐刚想继续引诱,没想到徐文武却反问道。 “噢,这样算的话,那我想问下孙组长你现在一年多少个?” 孙齐一愣,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 “这高速总队工资不都这样,我虽然四高了,一年也就十几万,不到二十个……” 听到这,徐文武笑了起来:“那就是了,那孙组长你一个四级高级警长,在东广也算是副处,一个分局都没多少的高级干部,那你和我一个东广的小年轻一年都差了快十个,那你是不是心里会有落差?是不是有时候会有想法,面对诱惑你是不是也把持不住!?” 这话一出,孙齐脸色一下冷了起来,徐文武就是要他这个表情。 “怎么?我说的不对?” “你这是侮辱我!干工作能只看钱嘛?” 徐文武哈哈笑了起来:“是你侮辱我在先的!你崇高,你不看钱,难道我就只看钱?我就禁不起诱惑?我就会想着去搞路子!?” 这话说的孙齐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半响才说出话来:“……徐文武,你真的很顽固,我还是再提醒你一句,这我是来帮助你的,我们组织的纪律你是知道的,惩前毖后,刚刚我也是在提醒你,知道什么早点说出来,别以为你那个小心警务站就是个什么铁壁堡垒了!别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你一个傻乎乎的在这死扛!” 囚徒困境。 典型的囚徒困境。 徐文武脑海里第一个想起这个词,无非是挑拨自己和许茂洋嘛,只要两个人互相揭底,那就什么都简单了。 但此时真要是说让他相信许茂洋,却又不太现实。 今天这些事不用想都是王龙弄出来的,可许茂洋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徐文武还真有点说不准,他并不信任他,甚至还有些厌恶这人散漫的作风,今天这个时候,可能一句话就能让许茂洋离开南山。 这不就是自己之前所希冀的么。 可是真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 徐文武只是沉默。 既然不想说,孙齐也不多说,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这样吧,你实在不想说出来,那就你自己抗吧,也不多说了,现在差不多也查清楚了,别的人证也说的差不多了,你今天的态度也很死硬,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就你现在这个态度,转正就不用想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我去和朴支汇报了。” 孙齐说完,就作势起身,他神情冷峻,带着一股不屑一顾的气势。 刚刚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所谓转正不用想了,这已经是孙齐所能做出的最重处理。 “孙组长……” 徐文武总算开口,这一下孙齐停下脚步,他心里暗暗得意,知道这小子总算定不住了。 这毕竟是事关工作的大事,再不老实,连饭碗都没了,就不信他不服软。 “咳……” 孙齐转过身,此时居高临下,他态度早就不复之前的和煦。 “怎么,想交代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 孙齐这下坐了回来,眼角是忍不住的得意上翘。 “说吧。” “是这样……孙组长,我想交代一个情况,就是那天的执法记录仪视频,里面很清楚,把我态度都说的明明白白。” “噢?还有执法记录仪视频?你早点拿出这个态度就好了嘛!” 孙齐眯着眼笑了起来。 徐文武接着说道:“对啊,有执法记录仪视频,是那天和老汪交谈的记录,说的清清楚楚。” “和汪水云?” 孙齐还以为是徐文武收烟的视频,可听他语气,这难道还和施救队这队长索贿了? “对,是和他的交谈记录,那天的事故情况记录的清清楚楚,你可以在系统里看出所有情况。” “事故?什么事故?” 老汪愣住了,徐文武笑着说:“就是天价拖车那个事故啊!你不是要查清楚我和老汪有没有关系,那天我的执法记录仪视频就说的清清楚楚,你可以仔细看下。” 孙齐脸一下涨红了:“你玩我是吧?!那天施救现场你能和老汪说什么?我是要问你收受礼品、和汪水云平日交往的记录!” 徐文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我平时和他交往的记录,你看就知道了。” “你……!” 孙齐一下站起身,他刚想发怒,却还是坐了回去。 这小子玩了一天的花样!这干脆就当着他面看看到底有什么鬼。 想到这,孙齐干脆不理徐文武,直接打开内网电脑,点进执法记录仪视频管理系统。 高速总队执法记录仪视频都是统一管理,民警路上下来后,统一将视频记录导入基站系统,然后存储在云端,这样谁都删除不了,而上级也可以随时抽查。 “那天时间段多少?” 孙齐冷着脸说道,徐文武告诉他检索信息,他冷着脸查到了相关记录。 果然和徐文武说的一样,当天确实有十几段执法记录仪视频。正是天价拖车那天的执法过程。 徐文武当时就猜到肯定要出事,所以全程打开摄录,只是没想到事会出到自己身上。 孙齐黑着脸一路快进点开徐文武当天的执法视频。 可他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发凝重,最后看完时,一下说不出话来。 这天价拖车案当天,徐文武在现场坚守了一通宵,这一路斗智斗勇,不管是何氏拖车还是汪水云,都没一个好脸色的。即使现在看来,孙齐也能想象这民警当天的孤立无助和艰苦卓绝。 特别和汪水云争吵的那几句,你要说这是送了钱后的态度,孙齐是真不信。 “孙组长,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吧。我这个真的没有和他们有什么瓜葛,这当场我都怕打起来,要是我收了礼,还敢这样和他们顶嘛?” 这话确实是事实,可是那举报人…… “你这……” 孙齐还想说点什么,这时突然一阵风涌进来,这个小小的问询室被一下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冲了进来。 居然是许茂洋到了。 “出去!” 一见居然是这问题民警到了,孙齐一下情绪上来了,当即就要他出去。 “这里是纪检组问询室!无关人出去!” “不是……组长,我有事汇报……” 许茂洋还想说什么,孙齐一下暴起,上去就要将门推回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干扰纪检组办案是要挨处分的!” “可我真的有情况要汇报!组长,你就看一眼!” “你……” 孙齐手搭在门把手上,把许茂洋往外推,这怀永过来的问题民警只能死命伸出一只手,把门卡住。 “哎呀……” 许茂洋一声惨呼,孙齐这下才停下手。 他这下不是因为卡到了许茂洋才停手的,他是因为看到了许茂洋手机屏幕上的一张聊天记录。 “你这是……?” 孙齐一把将他手机抢去,仔细查看起来。 而好不容易挤进来的许茂洋,揉了揉差点卡断的右手。 “这……这就是汪水云和我的聊天记录!”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也站起来,这许茂洋冲进来就是为了给孙齐看这个? 那这就是与自己有关咯! 可这许茂洋会和汪水云说自己什么? 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孙齐脸上早就收起先前胸有成竹的笑容,他仔细把许茂洋和汪水云的聊天记录翻了下来,到后面还拿出执法记录仪拍照记录。 他越是这般严肃,徐文武越感到紧张。 要是汪水云和许茂洋说自己收了烟,那这下自己先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怎么样?孙组长,这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人家当事人吧?我知道你怀疑徐文武他有问题,可这记录在这呢,这总是关键证据吧。” 听到这里,徐文武再也按耐不住,他也凑过去。 只见许茂洋和汪水云聊的还挺多,这聊天记录里大部分都是汪水云和许茂洋吐槽、埋怨徐文武不识好歹,油盐不进,一点东西都送不进去…… 这后面还骂了许多难听话,但此时看在徐文武眼里,却比什么表扬都好听! “这确实有证明力,加上先前执法记录仪视频显示的内容,基本可以洗清徐文武同志的问题了。” 听到这,徐文武总算放下心来,这一天兔起鹘落,几番转折,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处分了。 这下总算结束了。 孙齐把徐文武的执法记录仪视频下载拷贝,又把许茂洋的聊天记录截图保存,徐文武两条烟的事基本是可以说水落石出了。 他让下面柳曙光也可以结束对白宇的问询了,转过头对徐文武道:“唔,徐文武,说实话,今天来之前,我想的是起码给你一个大过,轮岗出燕南的,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没什么问题,这实在……” 徐文武整个人像松脱了一样,此时躺坐在桌椅上。 他苦笑点点头:“孙组长,我前面就说了,我真的没问题,这下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再等下吧……” 孙齐又转过头,面向怀永的问题民警。 “许茂洋,你刚刚这聊天记录算是证明了徐文武的清白,但是我也要问下你,你这里面和汪水云聊的这些水泡啊,野塘子是什么意思?还要几个起鱼的视频,我看拍摄时间都是在工作时间吧。你这个还是要和我解释一下。” 许茂洋本以为这自己闪亮登场,一下就把场救了,可没想到居然把自己的问题暴露出来。 此时挠头道:“我这个也不全是上班时候去的,那都是几个固定钓位……” 见自己这问题搭档这下遇到问题,徐文武此时苦笑道:“这个我就真有发言权,许茂洋同志对钓鱼确实是热爱,但是呢,还是有他自己的原则,他那几个固定钓位我都见过,巡逻过去的时候挂在那里,也不影响的……” 之前孙齐还想挑拨两人关系,可这下许茂洋冒险闯进来,徐文武又替他说话,没想到和举报人说的两人关系完全不一样。 这两人怕不是铁兄弟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戈一击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这些话就别在我面前说了,没什么意义……” 孙齐此时冷着脸转向许茂洋:“许茂洋,你也真是厉害啊,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哈,这个到警务站是给你钓鱼来着?” 许茂洋来燕南支队报道的时候,就已经和孙齐打过照面了,很清楚这个“笑面虎”的风格,越是这笑容和煦的时候,你越要小心,反而越是这脸色严峻的时候,反而能放心开玩笑。 “啊……哈哈,孙组长,我这个真不是专门钓鱼,只是路过看到几个水泡子,忍不住下个钩,这个我听说你也挺喜欢路亚的,要不……” “许茂洋,别给我太过分啊!” 被这孙齐一指,许茂洋笑着收住口, “你们俩先在这等我。” 孙齐说完就丢下两人,到转角一个办公室汇报去了。 徐文武猜到他是去支队长朴鹤那边汇报去了,驻支队纪检组虽然说起来是由总队直管,实际还是在同级班子里,工作起来不可能绕过主要领导。 特别是徐文武这种小事,相比起一些真正影响个人前途的大案,这样两条烟的小案子更适合向主要领导卖个人情。 果然没一会,徐文武就被叫过去,孙齐向他一招手:“过来下,朴支有话和你讲。” 看来是情况已经和朴鹤汇报清楚,这下徐文武进去,朴鹤脸色比上次在警务站时要阴沉一些。 “查实了?” 徐文武一进门,就听到朴鹤这句话,说这话时,这位老资格的支队长目光看向孙齐,明显不是对着年轻民警说的。 “唔,查实了,虽然汪水云现在问不到话,但天价拖车案的执法记录仪视频和他同许茂洋的聊天记录,基本可以证实徐文武是没有收受好处的。” 朴鹤点了点头,又问:“那收烟的监控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断章取义后的记录,剩下的视频也不完整,按目前徐文武和那辅警的说法,落在警务站的那两条烟应该确实让辅警还回去了。” 朴鹤听完后,下了个让徐文武开心的结论:“那就是没问题了。” 孙齐看了徐文武一眼:“对,目前的证据是这么一个情况。” “那就好。” 朴鹤此时转向徐文武:“小徐,上次在刘总队长面前,你是做出保证的,也答应我要把这个站带好。目前看来,你还算完成的不错,这次的事情也是给你一个提醒,以后在工作中哪些不该接触,哪些东西不能收,你应该比我清楚。今天这个事,你也不要觉得是孙组长他们为难你,他们也是担心我们这条路上,他们路政、管理处出了天价拖车这样一个大案,担心你牵涉其中,特别那烟又是汪水云送的,这才查的郑重,你别往心里去。” “我明白,这孙组长也是为我们好,我感谢这次剔骨刮毒,对我们也是个警醒,感谢孙组长。” 徐文武用力点了点头,他先是向孙齐致谢,然后向朴鹤表示态度:“而且……朴支,这次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个确实有些事情想当然了,当时接到烟后,第一时间还是应该向我们孙组长他们报告的,当时只想着别破坏联动单位之间的关系,结果把自己绕进去了,让有心之人的诋毁有了可乘之机……我这次真的没做好,再次向您致歉。” 在领导批评之前先进行自我批评,这是徐文武在派出所几番熬打下来的经验,这下他先把自己的问题说完,朴鹤果然不好接着多批什么了。 他也听明白了徐文武话语里的深意,这下只是点了头,又向孙齐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事件里面,提供监控的为什么断章取义,剪切视频?是不是有其他目的?这些都要辛苦纪检这块查清楚,不能让我们民警流血又流泪。这是一个绝对的底线!” 说到最后几句时,朴鹤右手食指微曲,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以示强调。 孙齐马上立正点头,表示绝对会给徐文武等这次调查中受委屈的民警一个说法。 徐文武这下发现,这“笑面虎”在朴鹤面前,脸上都是一本正经,神情严肃,说话斩钉截铁,没有一丝那股令人后背发寒的做作笑意。 “那好吧,这都凌晨两点多了,你们也辛苦了,小徐太晚就在燕南先休息吧。噢,对了,你也是燕南人吧?这次就当休个假,你干脆先回去一趟吧。到时我会和李钢说下。” 朴鹤这番话,算是一种水落石出后的抚慰了,徐文武想了想,却一下拒绝了。 “谢谢朴支关心,这我们今晚还是连夜赶回去算了,现在我们警务站三个人都在这边接受调查,站里基本没人了,是大队那边接管,我担心路上有事,大队那边不熟悉情况。” 看到徐文武这个时候还心系工作,朴鹤脸上露出欣慰的眼神,而徐文武心里也在想:这警务站几个人,被纪检组带走三人,这过了一晚还没放回来,到时大队那边会怎么想?那真以为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了。 “那好,你们既然要回去,老孙……你们纪检组还是应该送一下。” “你放心!马上安排小周,等下就送三位同志回去。” 见事情都安排妥当,朴鹤站起身,上前同徐文武握了握手:“那今天就先这样了,我现在吃的少,也不留你们吃夜宵了,小徐你有什么需要,和老孙直接提就是,今天是他欠你的……” 朴鹤开完玩笑,等于表明谈话结束了,孙齐也转身往外走,可徐文武却握完手后,仍留在远处,像是呆了一般。 孙齐见状,赶紧回来两步,右手轻轻碰了碰徐文武右肘,示意他该撤了。 可徐文武还是恍若不觉一样,傻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了?” 孙齐刚上手准备拉他,没想到徐文武突然说道。 “朴支,这其实我有个线索,关于我们警务站的,我觉得我们这里可能出了一个内鬼……” “内鬼!?” 孙齐和朴鹤都脸上一怔,朴鹤虽然年纪较孙齐更大,但马上反应过来:“这话你要慎重啊!这一个站里的同志……” 没想到徐文武神色郑重,用力点了点头:“朴支,这我当然知道这话的严重性!但我确实已经发现很多征兆了。这事我很有把握。” “你是说谁!?” 这次事件调查下来,孙齐对警务站几个和尚都很熟悉了,他第一反应就是问徐文武指的是谁。 “是一名辅警,叫王龙,我之前遇到过几次他偷摸使用我数字证书的情况,后面我就加强了管理,把证书锁了起来。但是我担心影响已经散出去了。” 听到这个名字,孙齐脸上变了变,他没想到居然这“举报人”变成了“嫌疑人”! “他怎么偷用的?用你证书干什么?” 孙齐一下警惕起来,而且这盗用民警数字证书不是小事,高速总队民警的权限都挺高,扣车锁证、吊销办案都离不开这个证书。 徐文武想了想,回答:“孙组长你听说过清收队吗?就是全国各地,替人找回抵押车的那种。” 孙齐眼睛一亮:“你是说这人用你的数字证书去查车辆轨迹,然后把消息和定位卖给施救队!?” “是的!我怀疑就是这个勾当,之前为了方便我办案……大队把他们管理处的路面监控、车辆轨迹查询的权限放到我数字证书上,这个辅警很可能就是利用我证书替人查抵押车定位,然后这些清收队就算没有GPS信号,也能找到这些抵押车,把车拖回去。” “那这是大事!这是泄露公民隐私!” 朴鹤本以为能休息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一下又坐回了自己的老板椅上。 他沉思片刻,现在都还是徐文武的猜想和怀疑,这样的罪名涉嫌刑事犯罪,不能轻易判定。 “你有证据没有?” 徐文武摇了摇头:“我这边系统里看不到数字证书的使用历史,我想查站里的监控视频,却发现监控视频已经被人全部拷贝走了,电脑里什么都没有。” 他说这些时,孙齐的脸色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这下这位老民警算是想通了为什么那王龙过来举报时,会只拿出一部分的视频记录来。原来这视频完整版里面,这举报人自己就露馅了。 这下一切也解释的通了。 “但是我知道这辅警和汪水云有联系,应该就是通过他和这些清收队扯上的关系,那边发任务过来,这边老汪转给这个辅警,这个辅警就偷用我的证书查询。” 朴鹤听徐文武说的详细,奇怪道:“你怎么知道里面内情?不是都没证据吗?” “是今天被调查的白宇告诉我的,先前他就被汪水云问过,也是叫他查车,但他拒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汪水云和王龙合作有了什么问题,突然想找这另外一名辅警寻求合作。” 听到这里,虽然还没有实证,但牵涉人物众多,又有了这般内情,朴鹤和孙齐都是老江湖,互相对视一眼,知道这事基本是真的了。 “对了,许茂洋不是和汪水云有联系嘛,他应该也清楚,叫他进来!” 孙齐一下想到这,马上叫许茂洋进来,他把刚刚这后续的问题都和他说了,让他说明下是不是真有这个情况。 许茂洋今天为徐文武出头,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下被问到这里,脸上一下显得有些为难起来。 “这个……这。” 朴鹤见他为难,知道这小子是个重感情的人,之前和汪水云这些人交往亲密,一下让他“出卖”朋友,有些勉强。 但现在原则相关,也由不得他婆婆妈妈了。 朴鹤蹬了许茂洋一眼道:“这有什么情况直接说!在组织面前还不说实话嘛?!” 许茂洋被他目光刺的背后一悚,马上回答道:“确实是有过这个情况,他也找我问过,说可不可以帮他查几台车……” 听到这,几人明白这事真是和徐文武猜想的一样,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泄露车辆轨迹信息,分工合作的利益链条在里面了。 “那你答应他没有?!” 许茂洋赶紧摆了摆手:“那肯定没有啊!这是违法犯罪。这点觉悟我肯定有的!” 见许茂洋回答的爽快,孙齐又继续问道。 “那王龙呢?他有没有在里面替他们查车轨迹?” 许茂洋有些尴尬的想了想,回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确实也听老汪向我抱怨过,说王龙这小子贪心不足,做人不厚道。两人开始关系应该可以,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关系破裂,甚至都互相避而不见了。” “那是不是汪水云和王龙关系破裂后,他找你问能不能帮忙查车的?” 许茂洋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汪水云开始和王龙合作,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合作破裂了。汪水云这边就开始询问站里的其他民辅警,看能不能继续提供定位信息,查这些抵押车的轨迹去牟利。 目前看来许茂洋虽然看起来粗线条,大大咧咧的样子,这样的关键问题上面倒还是拎得清,拒绝了汪水云。另外那个胖辅警也算是老实,应该也没答应。 剩下的徐文武,汪水云估计是见烟都送不进去,知道这小子死硬顽固,直接就问都没问了。 事情逻辑、脉络基本梳理清楚。 在场的两位支队领导脸上毫不轻松,原以为这还了自己民警的一个清白,结果这马上又出了这么回事。 队伍里有辅警搞这种冒险路子,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老孙,这个事要慎重。这样,你今天先把他们几个人送回去,明天把那个辅警直接带过来问话,这事是大事!要查仔细点!” 朴鹤马上布置下去,孙齐点头接了下来。旁边徐文武忍不住提醒道:“孙组长,我这个数字证书里面应该有历史查询记录,但是我权限不够,如果向省里有管理员权限的申请,应该能查到之前王龙查询过的车辆信息和历史记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马枪 - 铿锵 - 乌衣 “这个可以,明天一早马上联系总队科技处!” “好的,马上落实!” 徐文武有些佩服这孙齐。 虽然孙齐比朴鹤少不了几岁,但此时在主官面前,态度端正的和小学生一样。 “那今天就先这样,你们辛苦了。” 安排完这一切,朴鹤这才散会。徐文武和许茂洋跟着孙齐往楼下走,到了院门口,那台红旗车已经等在那里,一起带过来问话的白宇站在那焦急等着,一见徐文武和许茂洋脸色轻松的下来,他赶紧招了招手。 “徐哥!我真的已经把烟送回去了!我……”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说清楚了。” 白宇听到这,心情总算放松下来,孙齐和三人依次握了握手,就招呼开车的辅警把大家安全送回警务站去。 “孙组长,这接下来怎么处理?” 徐文武握完手,却没急着上车,而是抓着孙齐问道这个问题。 “处理?噢,这接下来是我们纪检组的事了,与你们无关,到时需要协助的话,会告诉你们,哦对了,你那个数字证书等下交给我们辅警小胡,给他带回来……” “不是,我不是说调查王龙他们的事。” “啊?那还有什么事?这剩下的和你们其实没什么关系……” 徐文武此时打断他道:“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今天你们当着我们整个大队部几十号人的面找我问话,还把我提走,这对我有多大影响,你难道不知道?这别人怎么看我?我以后还怎么工作啊,这起码该给我个说法吧?” 没想到徐文武说的是这个,这位年轻站长此时脸色涨红,神情严肃,孙齐却露出了久违的调侃笑容。 “这要给你什么说法?这个接受纪检监督是每位同志的义务,这有什么好说的?” “孙组长,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么?” 徐文武没和他直接争,而是突然挑衅式的问道。 这孙齐脸上笑容一下僵住了。 “怎么?我那句话说话不算数了?” 徐文武钉钉望着他:“今天下午在大队你找我问话时候,我当时就题了这个要求,如果你们不能证实我有违纪违法的事实,这你们就要给我一个正名仪式!消除今天的影响。这你当时是答应下来的!我相信你当时的笔录啊、摄像啊,里面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凌晨三点的院子里,夜风呜咽,月明星稀,皎白月光映照在孙齐脸上是白一阵青一阵,他咬了咬后槽牙,神情一片阴沉。 又过了好几秒,孙齐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回答道:“好,可以,我答应你,到时会有个正名,这下总可以了吧?” 见孙齐点头,徐文武这才坐回车上去,这台红旗警车在他注视下驶出支队大院。 很快就驶入外环线,接着上高速,在阴沉夜色中往南山大队辖区驶去。 路上,白宇在后排呼呼大睡,鼾声震耳欲聋,徐文武坐在副驾驶,他看不清后排许茂洋在做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对着车前玻璃看不清的黑夜,突然说道。 “你今天怎么突然帮我?” 徐文武这话问得毫无征兆,身旁开车的纪检组辅警小胡都一愣,往右瞟了一眼,不知道这人对谁说话。 但后排许茂洋却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一般,只停顿了一会,马上就回答道:“我也不是帮你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事实本来就如此,我只是看不惯这好人蒙冤而已。” 虽然明明做出了徐文武生平罕见的义举,但许茂洋此时语气却平淡的想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道:“噢……你这人啊,还不是普通好人,完全是烂好人,又爱管闲事,外表挺精明,有时脑子短路,这我顺手帮一下,你别太客气了。” 徐文武本来还挺感动他先前的挺身而出,这后面几句说的他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心里那股感动也堵在那,有点说不出口了。 这家伙果然嘴还是那么毒。 他咳嗽两声,换了一个问题。 “我其实还想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被谈话是因为这件事?” 后排许茂洋像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还不好猜嘛?老汪之前就和我抱怨过你几次,问我你到底喜欢什么,为什么什么都送不进。后面王龙也抱怨过几次,还怂恿过我,要我去想办法举报你,结果今天这马上纪检组就找你谈话。这不就是明摆着你被这两人下套了?” 这说的倒确实是这么回事,徐文武这下明白为什么没被问过话的许茂洋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恰好的赶过来替自己解围。 原来自己早就得罪了这么多人,这人家磨刀霍霍,都已经在到处拉人结盟,准备收拾自己了。 虽然知道自己和老汪、王龙他们关系不会好,但这种被身边同事、联动单位针对的感觉也很不舒服,徐文武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 “那你怎么突然想着帮着我来了?你不是和他们关系更好一些么?为什么不帮着他们对付我?这你今天要是帮他们,说不定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话直白的有些残忍,但也是徐文武的心里话,他真的在今天之前,一直觉得许茂洋是站在对方那边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最后拯救自己的会是这么个问题民警。 但许茂洋听到他这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肺腑之言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他笑得徐文武都有些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许茂洋才止住笑,回答: “谁和你说我和他们关系好了?噢,你看到我陪着他们钓几次鱼,打个窝子、吃个饭就是关系好了?我这只是初来乍到,摸摸情况而已,看看这要呆一年多的地方到底什么个情况,水深不深。还有……” 许茂洋说到这,一下语气严肃起来:“我前面就说了,我这人看起来可能没个正形,但我就是看不得清白之人蒙冤。你这个人虽然不对我胃口,但你确实不坏,我顺手帮你证明一下,理所当然而已。而且……” “嗯?” 许茂洋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徐文武也坐直了身子,知道他要说重点了。 果然许茂洋自嘲般的又笑了笑。 “还有一点……我这种轮岗过来的问题民警,纪检组都要重点关照的,每个月还要跟踪考察我表现,这今天明显也是要随访我一下。我早做好准备了,结果没想到问了你之后,却没人找我,后面我听说连辅警都找过去了,却独独没叫我,那肯定就是你们在问话时候,没把我拉进来。这个……我还是明白的。” 徐文武听到这,只感慨许茂洋说的这个确实是事实,先前孙齐几次暗示自己,问许茂洋在这里表现怎么样,还试图挑拨两人间的关系,想着把问题复杂化,让两人斗起来。 而且本来就背了处分的许茂洋,把他的问题挑出来讲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但徐文武却没有这样做。没想到这一点都让他猜到了。 “咳咳……前面孙齐他们确实也问我了。我也没说一句话,这也是事实嘛,本来就与你无关。而且你这个人虽然很多地方和我风格不一样,但我觉得你本性其实不坏。至少不是会犯大错误的人。” “那就可以了嘛!我们这样,你看我不爽,我也对你无所谓,大家把工作做好,日子过好,轻轻松松的,开开单,处理下事故,让我安安稳稳呆满这轮岗期,不挺好?” 许茂洋话说的直白,徐文武也一下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许茂洋笑了笑,继续说:“那就这样吧。我说实话,我在这单位也有几年了,这路上搞钱的也见的多了,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我刚来和老汪他们接触多点,也是为了探探路,搞清楚他们的套路,别被匡进去了。结果发现这些家伙啊,真是胆子大,套路又蠢,这种现场勒索的招数居然敢用!?我是不想和他们一路,凡是影响我正常工作的,那都别来沾边。能送进去的我就通通送进去。” 听到这,徐文武点了点头,两人算是达成共识。 回去的路比想象的还要快,徐文武和许茂洋三人到达站里推开门时,替班的大队民警郝啸像见了鬼一样,顿时叫了起来。 “卧槽!你们回来了?” 他心里没说出来的那句“你们不是被纪检带走谈话去了?居然这么快就能回来”? 此时明显的映照在脸上。 徐文武表情轻松的笑了笑:“查清楚了,我们没问题。” “噢噢……那就好。” 郝啸点点头,徐文武让他回去休息,这今天本来就是警务站的零点班。 郝啸客气了两句,徐文武还是坚持:“我反正也睡不着,你休息去吧。” 见主人坚持,郝啸就准备撤回大队去了,临走时还在啧啧称奇,佩服徐文武又在纪检组杀了个“三进三出”。 徐文武苦笑了下,许茂洋和白宇都上去休息,他一个人坐在大厅发呆。 这今晚的连番变故,让他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此时拿出手机,今天连着女友莫小妙的几个电话都没接,只能这时回几句信息。 等忙完这一切,又胡思乱想了一会,不知不觉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值班的白宇已经坐在身旁。 “徐哥,你醒了?” “唔……” 徐文武愣了会,突然反应起来今天是个大日子,他赶紧问白宇现在什么时候了。 “九点多了啊,怎么了?” 徐文武心里默算,这孙齐从支队赶到大队,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早上从支队出发,应该差不多就要到大队了,再过一会应该就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可他还在乱想间,就听到电话响起。 队里的电话来的比想象的更早。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赵凯旋打过来的 “……师兄?你在哪里?方便接电话吗?” 这姑娘像是完全没想到徐文武的电话居然能打通,接通后,又在担心他,说话特别小心,害怕徐文武已经被采取措施了。 反而是徐文武笑了笑:“我没事了,我就在警务站上班了!有什么不好接的?” “啊?不是说你被纪检组带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好像觉得徐文武回不来了一样。但他知道这姑娘没什么社会经验,胸无城府的,完全是口直心快。 “对啊,我这边查清楚了,没事了。” “不是……那为什么现在他们到大队来了?现在李大和彭大都在里面问话呢。连宋教休假都要叫回来,还说等下全体民警都要问话呢?”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明白过来,知道是孙齐他们已经到了。 “噢,这个纪检办案,我们别乱猜了,这个反正和你无关。” “不是……这也太吓人了,连朴支都来了,现在亲自在找李大谈话呢。” 朴鹤都亲自来了? 徐文武没想到这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对了,这次辅警也谈话没?有个叫王龙的辅警在没?” “你也在找他?刚刚他们纪检的一个副组长也是跑到我们综合这边,要调取王龙他家住址,这个辅警好像在休假吧?但是纪检他们又不让我们通知王龙过来谈话,这事也太奇怪了吧……这让我们通知宋教回来,反而偏偏不通知他……” 听到这,徐文武心里明白:这是担心打草惊蛇,肯定纪检那边已经派人去王龙家里拿人了。 这事比徐文武想象中进展的还快,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动作,可见昨晚孙齐应该就让科技处那边起来加班,把自己放在站里的这个数字证书的查询记录导出来了,上午掌握证据后,就出发拿人。 雷厉风行啊。 徐文武这下心里洞然,但还是只对赵凯旋说:“你反正别管这些,最近比较敏感,少说话。” 赵凯旋嗯了,她又问道:“徐哥,你真的没事了?这今天纪检到大队来的时候,还有人说这是你带过来报仇的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摩托车 - 铿锵 - 乌衣 这话把徐文武逗乐了。 复仇,什么叫复仇? 这是澄清误会,保护自己! “徐……徐哥?” 徐文武干笑了两声,才想起现在队里正狂风暴雨,自己这冷笑有些失态了。 忙咳嗽一声,解释道:“不是呢,和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最近注意点,少说话。” “噢。” 赵凯旋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徐文武已经能想象那边的情形,虽然这下洗刷掉冤屈的感觉很爽,但想到接下来的场景,他也一下笑不出来了。 这王龙不知道有没有被抓获,而且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多少违法行径,但就凭他这盗用自己数字证书这一点,自己估计也要受影响,一个处分少不了的。 而现在李钢那边估计也恨死自己了,这昨天纪检组刚把自己带走,这马上整个大队都被谈话问询,到时所有矛头都会指向自己。 本来大队自己去得就少,关系都很淡薄,这事一出,估计到时自己在大队的人缘就更差了。 想到这徐文武有些愁眉,但想来想去,这事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等着人家把自己给整死吧,那王龙既然已经敢虚假举报自己,接下来更多的事估计也做得出。 至于大队那边的人缘,只能到时想办法在挽回一下了。 徐文武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等着什么时候李钢给自己打过来,等这位大队长得空了,肯定第一时间就要找自己要个说法,得想着到时怎么解释…… 正思索间,桌台随着手机“嗡嗡”振动起来。 徐文武眼睛一亮。 居然是大队值班室打过来的。 电话那边的值班员是综合中队长胡哥,他语气有些疲惫,看来也是刚谈完话出来。 “徐文武,你现在在警务站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是的,我在呢。” “那好,这样,有个事故,在过了南山收费站17公里往北方向,一台摩托车和小车刮撞事故,有人轻微受伤,麻烦你处理一下,当事人电话是……” “好的,我马上……哎!” 徐文武听了一半,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这个不是大队辖区的事故吗?这不归我们警务站管啊。” 南山大队以柏庐收费站为界限,把辖区划分成两段,往北到雷石大队辖区的都归南山警务站负责,往南到南山收费站的都归大队部这边处置,南山收费站往北这一段就是大队辖区的事故。 胡成此时没好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大队都鸡飞狗跳,今天巡逻班的是彭大,他和李大都在接受问话,其他民警也在等候问询,这听郝啸他们说,你和许茂洋都回警务站了,这就只有你们出警了。” 徐文武听出胡成语气中的不满,他一下也无话可说,在大队部民警看来,这今天的麻烦都是自己造成的,自然会归因到自己身上。 连一向性格温和的胡成都忍不住冷言冷语。 “好吧,那我过去了。” 徐文武见状,只能答应下来。 他叫上张晓明,两人开着车往南疾驰。 大队部这边的辖区情况徐文武并不熟悉,张晓明倒是如数家珍,他来警务站之前,大部分都是在这边纠违执法,对这边情况了解得很少。 “那边是白水江特大桥,冬天应急车道和超车道容易结冰,9、10月份又容易起雾……” 张晓明介绍了一段,徐文武这边也快到了现场,两人慢慢减速,之前联系了当事人,是摩托车报的警,说小车故意撞他,是故意杀人! 这说法耸人听闻,但在高速上倒也不少见,经常遇到开斗气车的互相追逐,互相报警的,只是这高速上到摩托车事故,徐文武倒是第一次遇到。 眼看事故现场越来越近,徐文武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他转头问年轻辅警张晓明道:“这摩托车可以上高速么?我们辖区以前有过相关事故吗?” 这问题对张晓明来说有些超纲了。 他看了徐文武一眼,笑道:“徐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摩托车能不能上高速,虽然之前有过通知,说要求不准摩托车上来,而且还要求对这种事多执法,但据说后面哪个支队抓了几台摩托车开单,被摩托车骑手告了,打行政诉讼,结果官司没打赢,后面总队也就没具体要求这一块的执法数据了,但是让我们巡逻中发现摩托车上来的话,还是要劝离。” 听到这,徐文武沉思了起来。 按法理来讲,他记得法律是并没有明确规定摩托车不能上高速,像《道交法实施条例》 第七十八条:高速公路应当标明车道的行驶速度,最高车速不得超过每小时120公里,最低车速不得低于每小时60公里。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小型载客汽车最高车速不得超过每小时120公里,其他机动车不得超过每小时100公里,摩托车不得超过每小时80公里。 这里面就是说最低不低于60时速就可以上了,现在摩托车哪有这么低调? 甚至同样的实施条例第八十三条还规定: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载货汽车车厢不得载人。两轮摩托车在高速公路行驶时不得载人…… 这就是已经明文表示从《条例》来说,立法之初是有摩托车上高速的考量的。 但现实情况是全国绝大部分地区,都会根据自己的情况制定地方规定。 而且几乎都是一刀切:禁止一切摩托车上高速。 而从现实运用上来说,地方性法规肯定是运用率高于全国性法律法规的,这就已经从实务上切断了摩托车上高速的法理支持。 但很多摩托车骑手都会拿出《道交法》来和交管部门争执,在这一块,到处案例都不少,而偏偏东溪这边如张晓明所说,是已经有过败诉的,那这事要是深究起来,就很麻烦。 实务上是禁止,法理上有争议,案例上有失败前例。 怎么想,今天这个事故不会很容易啊。 “徐哥!到了!” 正思索间,前面一段直道的应急车道上,正停着两台车,一台仿赛摩托车横拦在一台丰田小车前面,一个穿着骑行服的小伙子正和一个穿着衬衫的中年人在路边拉扯,争吵着什么,两人正动手动脚,互相推搡,局面眼看就要失控,而两人身旁就是车流如川的高速主干道,随便一个人摔过去,或者被推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文武赶紧拉了一下警报器,同时喊话:“退回去!别吵了!” 见到警车赶过来,这两人倒不约而同地松开手,老老实实退到了右侧护栏边。 徐文武一边按响警报器,一边把车停到两车后方的应急车道上。 一停住,他赶紧下车,先和张晓明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把里面锥桶和反光牌背出来,这时那小车车主还想过来凑近乎,就被徐文武厉声喝退,让他别妨碍自己设置防护区。 等两人抱着几十个锥桶,跑到后方摆好,这下徐文武才有时间回到事故现场,气喘吁吁地看了一下现场情况。 还好这剐蹭事故,两方损失都不重,小车掉了个反光镜,已经捡回来了,左前侧和摩托车右侧车身有剐蹭,都是伤了漆而已,而摩托车驾驶人身上骑行服磨破了口子,估计当时有摔倒,还好没有碾压,人就是擦伤。 看到这,徐文武心里大概有了数,便把人都叫过来,准备处理事故。 “领导……抽烟……” 丰田的中年车主挺着大肚腩,上来就递过一根合烟,徐文武看都不看,对着两人先吼道: “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高速上面还打架是吧?都不想活了是吧?” “不是的……这个他推得我……” “你说谁先动手!?你他妈……” “还跟我吵是吧?那别处理了,都给我进派出所去!别在高速上影响其他车。”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徐文武一下吼道:“到时在派出所里看你们还争不争,不吵了我再处理事故!” 被吼的当事人这下才反应过来,吩咐表示道歉。 “领导不好意思……” “处理,我们处理,不吵了。” 徐文武脸色阴沉地收过两人证件。这胖的丰田车驾驶人叫胡伟,染着黄发的年轻摩托车司机叫欧若轩,两人证件都没什么问题,徐文武看了一下,就先对摩托车司机说道。 “事故什么情况?刚刚你报的警,还说杀人了?” 这黄毛神情还有些激动,这下抬起鼻孔对旁边丰田车司机道:“就是他,他故意撞我!高速上撞人不就是故意杀人嘛!这个属于危害公共安全!” 丰田车司机一听这小子还是说这些话,一下也来火了:“领导!这他血口喷人啊!这我明明是正常行驶,是他先突然冲上来,扳断了我反光镜!然后还锤我车窗,我一下那个……那个……” 这人一边说,一边翻出手机,看里面的聊天记录。明显是咨询了人的,这说辞都是别人教他说的,讨好的词。 “哦……是我受到惊吓,就不小心撞上去了,我属于……这个属于操作不当,完全没有主观故意……” 这胡伟用带着浓厚方言的语气,讲着满是法律术语的台词,徐文武不用想都知道要么是咨询了什么江湖律师,要么就是那个懂行人支的招。 “你别在这瞎说了,我看到你当时故意撞过来的……” “你他妈的,你板断我反光镜,我车都不知道往哪开了!你还在这……” 两人见状又要吵起来,徐文武猛地上去,将两人分开。 “你们既然这个态度,那就不在这吵了,都给我下去处理。” 这当事人情绪激动,现场眼看都无法处置。 徐文武按照事故处理规定,直接招呼两人跟着警车往前开,等下从南山收费站驶下高速。 好在两个车损失都不重,小车的反光镜被徐文武用电工胶带缠了几圈,勉强能用,摩托车就更没什么事,外表虽然花了,不影响驾驶。 两个司机还算配合,听到这,倒也跟着徐文武往下开。 到了南山收费站,这时正值中午时分,出口下南山的大车也多,徐文武干脆让两人跟着自己回到大队部处理。 进了大队院子,徐文武没见到一个人,应该都在上面忙着接受谈话,自己估计现在是整个大队最不受欢迎的人。 想到这,他都没到办公室处理这起事故,而是就在车棚停好车后,把两人叫到警车旁,他就把证件平摊在前引擎盖上问询处置。 “这个……现在事故情况按你们俩说的,是摩托车先上来扳断了小车的反光镜,然后小车撞了上去,刮倒了摩托车,人也摔了,所幸没有被后方车辆碾压,大概是这么个情况吧?” 徐文武一说完,旁边黄毛的摩托车车主就质疑:“警察同志,不是撞车,是故意杀人!” “他们怎么不说是你故意扳断我反光镜,想害死我呢,这……” “那你前面变道怎么不说!” “咳咳……” 徐文武冷着脸,再次警告:“你们是真不把我当回事?还要吵?现在开始,我说一句,点名的才能回话,不遵守问询规则的,那这事故今天直接就不处理了,反正按规定也没说必须当天搞完,清楚没?” 见民警发飙,两人这下一齐点头,表示服从,徐文武才指了指黄毛摩托车司机,示意他继续说。 “你刚刚说的变道什么回事?” 摩托车司机见有机会,马上指着丰田车姓胡的驾驶人高声说:“我本来在超车道行驶,他突然一下从右侧加速,一把变过来,差点把我给挤到中央护栏上去了。” “哦……所以你上去把他反光镜给扳断了?” 徐文武问得平淡,叫欧若轩的黄毛司机只能点头:“呃……我也不是故意,是……” “你还不是故意!我有行车记录仪!清清楚楚!” 丰田车主这下急起来,赶紧插话进来。这欧若轩一听有行车记录仪,知道辩解不过,也只能默认了。 这边搞清楚了,徐文武转向旁边丰田车主。 “那这你变道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五十章 loser - 铿锵 - 乌衣 胡伟这下听到问自己的问题,语气也放软了。 “嗯……也不是变道,当时我在前面开,左边没车,就他开个摩托车在后面十几米位置慢吞吞的。我前面行车道又有车开得慢。我就想超前面的车,就开始加速,但我是打了左边方向灯的!结果这摩托车看到我打了灯,偏偏不让!还加速冲上来,这一下我就……来不及,给他车挤了一下,但没接触到,后面都是锤了我玻璃后,我才不小心撞上去的,而且这也没什么事啊!” 听到这人把人家都挤倒了,还在这说没什么事,徐文武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什么叫没什么事?前面是你违规变道!后面是你冲动撞人!这人被你撞伤了,后面就是滚滚车流,这要是撞到后面来的大货车轮子下,这人还有么?” 胡伟此时也后怕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本来他速度就快,见到我正常变道还冲上来,才导致这一系列事,这也不全是我的问题吧?” “还说你这是正常变道?你到底哪里考的驾驶证!变更车道是在不会影响后方来车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你这后面十几米就有一台摩托车,你能变道?以后是不是你在左边正常行驶,右边一台大货车想撞你就撞你,问起来人家也说是正常变道!” 胡伟越听越心虚。其实变道前这摩托车离自己都只有几米远,前面和徐文武报的十几米都是夸大了的说法,这下被高速警察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半晌后才小声说道。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他上来锤我玻璃的,我才一下操作不当。” 这让胡伟时刻不忘“操作不当”这个说法,在他看来,只要咬住这一点,就能把事情拖进交通事故里处置,再怎么样也不是大事。 但他说这些时,徐文武定定看着他,这“操作不当”是交通事故里最常见的几种事故违法诱因之一。 开车时低头拿东西,转头聊天,方向盘打多了,刹车猜错了……等等这些都可以归为这一违法行为。 简直可以说是万能条款,不管是地方交警、还是高速警察的事故认定书上,都经常会看到这个词。 但也因为如此,很多时候这一条就成了很大事故诱因查明不了后,事故特有的兜底条款。 也难怪胡伟此时牢牢记住这一点,一直没松过口,毕竟如果是因为故意出气,报复性撞上去,那整个事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问你,前面他折了你反光镜后,你当时怎么操作的?为什么往左边急甩方向,是故意撞上去?” 徐文武看着胡伟的绿豆脸,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样。 “不不不!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这个一下紧张了,被他拆了反光镜,也看不清左边情况,方向盘就打多了……” “你当时心情怎么样?正常也不会往左边那样打方向吧?你有没有什么情绪冲动?” 徐文武来回在这个主观故意的关键问题上询问胡伟,可这人就是咬死自己不是故意的,坚持完全就是打错方向了。 见这人嘴硬,还有人在背后指点,徐文武这下也拿他没辙,毕竟这交通事故中的主观意图是最难查清。在整个刑罚体系中,刑事犯罪的主观意图还能通过行径、旁人讲述、目的来回勘、复现。 但是交通事故都是由因过错或者意外造成的,如果有主观故意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也因为如此,许多事故的主观态度,都被当事人所回避,只能以询问材料来突破。 毕竟谁也没有读心术。 见胡伟这边突破不了,徐文武只能按交通事故,准备把责任下了。 “……好吧,既然这样,先把我们高速警察初步调查得出的事故认定情况和你们讲一下……” 徐文武先对着胡伟:“这个事故是由你先变更车道影响后方来车开始的,后续又是你在被折断反光镜后,“操作不当”,往左猛打方向,撞上人家摩托车,交通事故这块,你得全责。” 虽然前面听到警察分析,胡伟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到还是马上质疑:“领导……这个我还是不服,这个又不是我故意撞的,是他先上来折玻璃……再说了,我还有个想法,这个摩托车能到高速来走嘛?这个……对,这个不具有道路权啊!这个……” 胡伟说这些时,又掏出手机看了起来,估计那边又有人给他出谋划策,徐文武冷眼看着他,才说道:“谁和你说摩托车在高速上不具有路权了?” “咦……不是说摩托车不能上高速嘛?这怎么有路权了?” “摩托车上高速这是有争议的,但在我们现在这个事故里,他不属于造成这个事故的原因,不在责任划分里面。具体要不要处罚,这个我们警察会考虑。” 听徐文武把这摩托车又撇开,胡伟急着又说道:“那我不服啊!这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他一个不能上道路的摩托车,怎么能算合格的路权……” 徐文武让胡伟说了一通,才冷冷看着他道:“你还没明白我意思?我现在已经是按事故给你先处理了,你这全责还有什么好争的!你是觉得嗓子大就有理?我告诉你,你再这样胡搅蛮缠,那我不按事故处置了,我就仔细挖到底,看你当时到底什么个想法,是不是故意撞上去的!那就不是一起交通事故这点事了,那就是故意伤人——刑事犯罪!” 这一下听到刑事犯罪几个字,胡伟才一下焉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最关键的是避免被抓进去,相比起来这事故责任都是小事,反正全责也是保险赔。 想到这,他赶紧点头答应,承认了自己的全责。 见总算搞定了这个麻烦的丰田司机,徐文武又转向摩托车驾驶员欧若轩。 “这今天这件事故,总的来说,是他的责任,事故这边就给他划全责。但是你去折他的反光镜,捶打他车玻璃,这也是有你的问题。但不属于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属于寻衅滋事或者故意损坏财物,由派出所另案处罚,这个责任划分,你有争议没有?” 欧若轩虽然是年轻人,但倒觉得这个划分也很公允,当场就表示同意。 徐文武点了点头:“现在是这样,既然你们达成一致,没有什么争议,其实是可以按简易程序处理了,但是有个问题,就是这个现在摩托车驾驶人有擦伤……” 今天这事故往大了说,是小车操作不当撞击摩托车的伤人事故,按道理是要走一般程序,伤者检查出院后再进行处置的。 但徐文武见这摩托车驾驶员伤势不重,如果伤者主动申请,那还是能按简易程序走完,这事也就早点结束,大家都节约时间成本。 便试探性问他:“欧若轩,你这个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如果去的话,你需要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或出院病历,到时我们再到大队来按一般程序事故处理。当然,如果你们赶时间,这个事也能现在就按简易程序给你们结了。” “那这个……” 听到说能按简易程序,现在就处理完毕,开车走人,两名驾驶员脸上都浮现不同的神情。 胡伟今天有个差要出,本来就急,怒火急性的,才出了事故,这下恨不得马上就拿认定书走人,此时眼神满是渴望,不住点头同意。 而欧若轩本来无所谓,但看到此时胡伟那恳求的眼神,他一下意识到这讨厌的丰田司机是特别赶时间的,既然他想要早点搞完,那自己就偏不能遂他的愿! “我觉得我还是要检查一下……这个怕摔到内脏什么的,我现在手肘这里还有点肿,有点痛,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案,要等我住院再说吧……” “你这……皮都没怎么破,哪有什么事咯?” 听到这黄毛驾驶员说要去医院,胡伟一下急了起来,恨不能上去逼着这小年轻在简易程序申请书上签字。 徐文武倒是无所谓,他点了点头,朝向欧若轩:“那也可以,检查一下是放心一些,那这事故就先不处理,丰田车因事故原因调查的关系,由我们高速警察这边开具扣车凭证……” 可他还没说完,胡伟就不干了,他一下站出来,横在欧若轩面前,脸上横肉堆叠,憋着个嘴,像是有什么大事。 “你这……” 徐文武刚想问,这胡伟居然就一把眼泪鼻涕地哭了起来:“领导,求你现在搞完咯!我这今天还有急事!不能把车放在这里,我……我真的要赶着去燕南签个单,这现在扣车我事情就赶不上了咯!求你们了,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我这个月的业绩都快达不成了,已经连续几个月垫底,今天再出事的话,我就没工作了……” 胡伟说这些时,神情可怜,唾沫与眼泪齐飞,徐文武都有些心软,旁边的摩托车驾驶员欧若轩更是有点摇摆。 但他想起先前这人差点害死自己,还是咬着牙道:“那你没工作关我什么事” “求你了!小帅哥,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今天必须赶过去,我爹得了尿毒症,现在还在透析!这我要是没了工作,屋里就一点来源都没有了!” 看这人神情不像作伪,欧若轩哪里会想到前面还趾高气扬,现场差点和自己打起来的这个矮胖子,居然家里这么困难,如此可怜。 此时他犹豫了一下,心里一软,还是松了口。 “你道个歉,我看你态度,考虑一下。” 见这小年轻松口,胡伟倒是没有心理负担,马上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飞快地道歉起来,什么“自己太情绪化了”“没注意后面方向就变道,自己水平不行”之类的都说了出来。 最后只恳求欧若轩同意按简易程序处理,他也能早点回家。 “那既然你现在这个态度在这,那就算了吧,我不去医院了……警察同志,你们那个申请书有模板吗?我还是申请现在按简易程序处理。” 见受伤当事人自己申请,徐文武也没有拒绝的好理由,点头答应下来,他从车里拿过PDA,又给两车受损部位再拍了照,也把两人都陈述和材料做好。 这边就给两人开具了简易事故责任认定书。 他把三联的认定书从手持警务终端里打出来,又给胡伟开了违规变道和操作不当的罚单。 接着把文书交给两人。 “好了,这事故就到此为止,你们回去注意安全,由胡伟这边报保险,接下来按保险公司的要求进行理赔就行。” 交警这边程序走完,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欧若轩从新跨上摩托车,准备驶离,而旁边胡伟此时一边收拾文书,一边在那扬扬得意,嘴里不停嘟哝着什么。 “哈哈,真她妈爽!太好骗了……” 徐文武这边也收拾好东西,都准备回车里,继续上路去了,这时隐隐听到这胡伟的自言自语,他一下叫住他。 “你说什么呢?” 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这人是在小人得志般的背后得意。 但还以为自己这一问话,这丰田车主会收敛一点,但没想到这胡伟简直太兴奋了,此时一回头,居然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前面都是骗你们的!我一个月工资三万多!我是营销主管,我是担心浪费时间才说家里有事的,哈哈,没想到你们这么好骗!” 听到这话,欧若轩也重新摘下头盔,他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看着他为了找回先前丢掉的尊严一般,在这里疯狂发泄。 “哈!小傻逼,你现在后悔了吧?你一个月才多少钱?和爷爷我斗?我随便弄死你!我刚刚又哭又笑,就是骗你们玩的呢,你们这帮loser!” 胡伟一边说,一边钻回自己的丰田车里,得意地发动汽车,就准备驶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筷子 - 铿锵 - 乌衣 胡伟脚已经踩上油门,手刹都松动了,在徐文武和摩托车驾驶员的怒火中往前开了几米,却发现一个忘了的关键问题。 自己这还在交警队院子里,这时院子门还是关着的。 胡伟本以为认定书拿到手了,可以在一番嘲讽后就拔腿走人,可这下却被困在这,而马上反应过来的徐文武等人就围了上来。 “你刚刚说什么?” 徐文武右手重重一把拍在丰田车引擎盖上。 “我……我没说什么啊?” 胡伟这下有些始料不及,马上就变了脸。 徐文武一把拉开车门:“你给我下来!” 这下见没走掉,胡伟只能下了车,装出一脸无辜表情道:“干什么啊?这不是已经处理完了?事故认定书都给我了……” “你刚刚侮辱人民警察!我现在正式传唤你!” 徐文武第一次见到这种又蠢又坏的人,这现场可以嚣张跋扈,为了按简易程序处理又可以卑微恳求,现在事情处理完了,马上又骂别人loser? 今天让这人就这样白白走了,徐文武绝对不答应! “我……我哪里侮辱警察了……我这……” 看到民警发怒了,胡伟嘴皮子都有点哆嗦。 “你现在装傻没有用,这旁边就是见证人!” 徐文武一指同样被骂的欧若轩,这年轻人反应很快,马上站出来表示愿意作证。 “没错!我听到了,他刚刚不仅骂我,还骂了徐警官!”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loss,意思是我今天股票跌了,是……” 徐文武冷笑一声:“别在这扯犊子了,你以为这点单词别人都听不懂啊?这骂了就骂了,是男人承认就是了。” 见这司机还不承认,徐文武也不和他争,干脆直接拿出手机,拨打南山高新区派出所的值班电话:“好,不说是吧,行,我马上通知派出所过来,这个第一点,侮辱人民警察,有证人,有监控的,第二天,你这个简易事故认定书,我觉得可能也有问题,你当时撞车的过程,现在看来,也还有故意伤害的嫌疑,单凭你的口述和现场情况,不能排除合理怀疑,等下我会一并移交派出所,至于刚刚给你的认定书,我会根据派出所那边的调查情况,视情况报请撤销更改。” “领导……我真的错了,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文武这番话,让胡伟这下彻底傻眼了,他没想到这嘲讽两句,出口气,会把事情变成这样。 不仅到手的事故认定没有了,还要因为侮辱民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胡伟当即就跪了下来,眼泪一时间又飙了出来:“领导,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下徐文武也不去看他,等高新区派出所民警到了这边,徐文武把事情经过一讲,连出警民警都觉得不可思议。 居然还有这种连番变脸的人? “他刚刚辱骂我们现场人员的视频证据晚点给你们传过去,还有个,事故现场的资料在这,涉嫌故意伤害……辛苦看下啦。” 徐文武这边移交好材料,胡伟还在那跪着不起,最后硬是几个人才把他给拉起身,送到派出所出警的面包车后座。 “一个月三万工资很了不起嘛?别人就不当人了?你这种人啊!真的心思太歪了!” 徐文武指着胡伟最后训了几句,这人还耷着脑袋,这下再也猖狂不起来了。 看着胡伟等人远去,张晓明在一旁都啧啧称奇:“怎么还有这种人啊?这事情办完后,一下就这么嚣张?他有病吧?” 徐文武笑了笑:“估计应该是心理有问题的,你看他在现场,违规变道,然后别人拆了反光镜,他就撞上去,还现场叫嚣吵架,结果为了节省时间,又拉下脸求情,达成目的马上又翻脸……这要么是病态心理,要么就是表演型人格。” 两人聊了两句,等这边闹哄哄的处理完事故,把派出所和当事人都送走,大队才出来两个人,到院子张望情况。 这从楼上下来的一个是值班员胡成,另一个是和徐文武本就不太对付的教导员宋玉。他来南山来得晚,和王龙也没什么接触,这一下谈话内容也不多,在大队领导里最先谈完,见院子里又来了派出所的警车,以为有什么事,就急忙跑了过来。 “什么情况?这刚刚是高新派出所的警车来了?”他问旁边的辅警张晓明。 “报告宋教,一个事故……这当事人辱骂我们徐哥,还不老实,有故意伤人嫌疑,就移交给派出所了。” 原来是徐文武这边处理事故,结果把派出所叫了过来。 这事倒简单,但宋玉看徐文武都眼神却不简单。 他定定地看着徐文武,也不说话,而是像在盯着什么怪物一般。 徐文武被他看得心里发虚,这今天的事确实无法说与自己无关,毕竟大队的麻烦在这里,现在朴鹤他们还在上面问话,这南山大队这些年还有哪些问题会一并爆出,都无法预料。 即使自己是为了正义,但明显大队其他人并不会喜欢这个结局。 “徐文武,你可以啊。” 在几秒钟的沉默后,宋玉对着年轻站长,只是冷冷说了这么几个字。 徐文武当然知道这宋玉不是说刚刚这个事故的事。 这句话里有怒气、有敌视、更有一种无言的警告。 来不及回答,宋玉便转身回了楼里,现在孙齐等人都还在大队,一堆事等着自己。 而值班的胡成也是满含深意的看了徐文武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察觉气氛不对的张晓明,此时还蒙在鼓里。 “徐哥,刚刚宋教是不是生气了啊?你最近又被投诉了?” “走……回警务站去。” 徐文武没有答话,只是转身回去开车,大队明显已经不欢迎自己。 “啊?这都到饭点了,不吃个饭再回服务区?站里的饭菜又不好吃……” 张晓明还想在队部食堂蹭个饭,结果这边徐文武已经坐到驾驶座上,脸色阴沉得像陌生人。 见到站长这副神情,张晓明也只好跟着上了车,两人就在这种沉默的氛围中往回赶。 一路开了半个多小时,徐文武明显情绪不佳,不想说话,年轻辅警也只能闷头看手机,也不敢问什么。 就在快到往北的南山服务区时,突然一直神情疏离的徐文武,突然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也绷紧了起来。 张晓明见他这个状态,马上意识到前面应该是有什么状况。 他顺着徐文武都眼神往前面望去,只见果然这前面十几米远的行车道上,有一台奔驰车停在那,正不住闪着双闪灯。 “卧槽!” 这行车道上停车是危险中的危险,两人赶紧行动起来,徐文武把响着警笛的警车停到这车后面,下去摆好防护区,做好基本的安全防护,这时奔驰车上的乘客也下来了,是一个小姑娘。 有时不得不感慨,这豪车品牌真的有所谓的调性,开奥迪的多是生意人、体制内的领导、中年男性,一般买个黑色。 开保时捷718、Macan的都是做生意的女微商,还都是些蓝色、白色。 而这开奔驰的就尽是一些小姑娘,年轻女孩,对她们而言,外表好看的三叉戟真是最好的。 徐文武见这姑娘神情茫然地走过来,像是还搞不清楚状况,一下就有些头疼。 这种敢把车这样停在高速公路行车道的小姑娘,在他经验里,是最麻烦,最难执法,也最难教育的。 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问:“你好……” 可他还没开口,就被这小姑娘打断了。 “你开过奔驰吗?” “啊?什么意思?” 徐文武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姑娘却明显很认真。 “我就问你开过奔驰没有?” “啧……我没开过奔驰,这有什么关系吗?哎,你去哪?” 徐文武回答完,这姑娘居然一听没开过奔驰,撇了下嘴,转头就往回走。 徐文武被她这莫名态度搞懵了,赶紧上前两步,把人拦下来。 “你什么态度啊?炫耀吗?我虽然没开过奔驰,开得宝马,怎么,瞧不起人?随便停在这路上?” 徐文武本来今天情绪就有点不太好,这姑娘样子又像是调侃自己,当即就有些生气。 没想到这女孩还是一脸无辜道:“你没开过奔驰,那有什么好说的,你又解决不了问题!” “什么问题?” 徐文武这下愣住了,没想到没开过奔驰居然连这“问题”都没资格解决了。 没想到这姑娘此时口袋里掏出一根断掉的档杆,举在他面前道:“警察叔叔,那你能解决这个吗?这个是奔驰换档的那根杆,我前面不小心板断了……这种和一般车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一旁的张晓明都有些懵。 而徐文武苦笑一下道:“这个是奔驰方向盘上面那根换挡的横杆!” “啊,这个也能弄断?” “我也没想到。” 徐文武这下彻底无语了,他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原来这姑娘问自己开没开过奔驰,问的是自己懂不懂档杆断了怎么办! 这奔驰的怀档设计确实与一般车不太一样。 徐文武无奈地把横杆接过来,看了几眼,他发现这横杆倒和很多车的雨刷杆差不多,都是塑料件,里面有个活扣,顶住就能撬动档位。 “警察叔叔,你到底能不能解决啊?” 本来这修车与自己无关,但现在经过上次天价拖车事件后,南山大队这边新的施救队还没到位,要调隔壁雷石大队的过来支援,而且现在这停在行车道上也确实危险,能想办法还是应该把车尽量移动一下。 徐文武想了想,便回答道:“这个我其实觉得和修很多车的雨刷器有点像,对,我有办法了,有个东西能修……你等一下。” 说完,他就钻回警车里,从后面拿过一个那奔驰女司机意想不到的东西——一双筷子。 “啊!这是什么?” 这奔驰小姑娘本来不抱希望的,现在见徐文武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竹筷子,就要用这个修自己的爱车,更是一时间完全不能理解。 “这就是筷子啊!我们路上加班,上次吃盒饭剩下的,这下刚好能拿来用。” “但这个怎么修啊?会不会把车搞坏。” 徐文武笑了笑:“你放心吧,我看别人修过雨刷杆,应该没事的。” 他说完就向那奔驰走去,拉开车门,作势就要动手。 这姑娘在后面喊住他:“警察叔叔,这个别搞坏了,我还是等奔驰店里的师傅来修吧?” 徐文武一边看机括结构,一边头也不回地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这不可能停路上啊,这万一后面有车冲进来怎么办?总之现在得把车发动起来,起码开到前面服务区去!” “啊?这用筷子能开么?那也不能把我车搞坏吧……” 这姑娘还想说什么,徐文武突然向她伸手道:“橡皮筋拿我一下。” “啊?什么?” 这年轻警察见她没有反应过来,指了指她头上的马尾辫。 “你这个不是有皮筋嘛?抽一根借我绑一下。” 这下这姑娘才听明白这警察居然是要用筷子和头筋来修这奔驰车档杆,半信半疑间摘下一根递了过去。 只见徐文武此时也不说话,在车方向盘上捣鼓了几下,突然往后一退,叫这姑娘把钥匙拿过来。 把钥匙递过来,徐文武就坐到驾驶位上,然后把一插进去,再一拨那根被当作“怀档”用的筷子。 “啪挞”一声,车屏幕上竟然真从一个大写的“P”字,变换成了“D”字。 “可以了!” 徐文武兴奋地一拍手道:“这下档位挂进去了!你赶紧上来!往前面开服务区去。” “啊!” 这姑娘也没想到这警察居然真用筷子把自己的奔驰修好了。 徐文武这下一边往前慢慢开动这台车,一边笑着对旁边这姑娘道:“哈,你没想到这没开过奔驰的也能解决问题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顶包 - 铿锵 - 乌衣 面对这年轻警官的调侃,这姑娘一下也明白自己先前的话确实有点不过脑袋。 就这样一路用筷子插在方向盘当档杆,在应急车道慢慢往前开,后面张晓明开着警车慢慢压阵,这台奔驰也折腾着停进了服务区里。 徐文武把车停好,挂好手刹,这边才对她说:“我们最近施救有些情况,来得会比较慢,你也可以自己叫拖车,先在这等一下,到里面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有事打我们电话。” “哎!谢谢你。” 徐文武笑了笑,就转身走人,这时电话又追了过来。 他一看,是李钢打过来的,心里猛地一动,知道大队那边谈完话了,这是找自己来着了! 昨晚一阵“狂风暴雨”,自己被纪检带走问了两轮话,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还把“内鬼”的事捅了出来,这一早果然把大队翻了底朝天。 站在自己的角度,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正义,这点出“内鬼”的事毫无疑问是应该做的。 关键是昨晚一时激动,忘了最关键的“逐级汇报”这个事。 现在大队这么多人被谈话、调查,这大队长李钢估计是首当其冲,这一下怎么可能对自己有好脸色。 这个电话估计就是责怪自己没先汇报王龙的情况来着。 想到这,徐文武接电话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做了好几下心理建设之后,他才接通电话。 “喂……李大。”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李钢语气复杂,身旁是嘈杂的环境音,应该是会议室之类的地方。 “噢……我刚刚替大队这边出了个警,搞完又处理了一台故障车,现在在南山服务区里……” “这样,刚刚还有个事故,好像还有人受伤,事故点在柏庐往南17公里位置,你现在过去,大队都有事,现在路上没人了。” “噢……” 徐文武还没说完“收到”两个字,那边李钢就一把挂了电话。 “怎么了?骂你了?” 身旁的张晓明一愣,看徐文武脸色难看,估计是刚刚李钢态度不好。 徐文武沉默,没回话,只是拿过钥匙,抄起装备,再次发动警车,示意又要出警。 刚刚李钢的态度远比骂他还可怕。 他甚至只是冷冰冰的指令,远不像以往那么大大咧咧的亲切。 这种感觉让徐文武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弃子”了。 看来这次的影响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但事故当前,还是有人受伤的事故,这不是小事,他逼着自己集中精神。 “那个……又有个事故,柏庐往南的,有人受伤,赶紧通知一下路政他们。” 徐文武一边对辅警张晓明作出指令,一边把车往前驶出服务区。 “怎么又是大队那边的警啊!这次我们刚回警务站,掉头过去都要这么久!” 张晓明有些烦了,这今天全帮大队部那边做事了,这一下都没停过。 徐文武情绪低沉,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往前疾驰,虽然速度已经提到一百二十多码,但毕竟整个辖区有近一百公里,高速出警的时间被狭长的辖区给限制下来。 到达现场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这是一起算是形态简单的单方事故,应急车道上一台小车直接撞上了路边护栏。撞到前脸严重报废。 一个穿着豹纹皮草的30岁左右女子,正蹲在地上痛哭,偶尔起身拍打一下车门,整个人都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徐文武和张晓明赶紧先下车摆放好安全区域,他这边一做好防护,就马上跑到事故中心现场,这才发现,这小车不简单,是台保时捷718,还是敞篷版的,最关键的是副驾驶此时还有个女乘客被卡在座位上,大腿处一根破损的铁杆直接插了进去,整个人动弹不得。 见这事故严重,徐文武一下紧张起来,赶紧打电话催促救护车。这边同时询问伤者情况,不停对卡在副驾驶位置的乘客喊话,生怕她失去意识。 “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字?和你什么关系!” 徐文武一边喊话,一边询问旁边这女驾驶员,可这“豹纹皮草女”此时整个人状态都不正常,吓傻了一般,只是不停哭闹,对民警都询问充耳不闻,毫无反应,脸上妆都哭花了一大片,和个小丑一样。 “你冷静下!”、 徐文武叫了几遍,见这驾驶员只是瘫坐在那哭泣、发泄,就干脆不去理她,可这姑奶奶帮不上忙都算了,这下居然还突然发起疯来,自己哭着哭着就往超车道走过去,看起来像是要寻短见一样。 “你回来!听到没有……” 徐文武这简直要气疯了,这现场人还没救出来,这边反而有个累赘。 他赶紧把后面示警的张晓明叫过来,让他把这驾驶员押到车上去,好好看住她,别让她做傻事,这边再次催促施救、消防、救护车,得赶紧把副驾驶被卡的女乘客救出来。 好在,不久后救护车赶了过来,这边护士和医生从后门推出担架,就等把这受伤的女乘客抬上去。 现在人被车辆破损件卡住,主要是一根钢条戳进大腿,徐文武见消防、路政那边都还没到,又时间紧急的,这下只能抓紧黄金的救护时间,他咬了咬牙,干脆自己来破拆! 他往下俯身看了看那根钢条。 不粗,还没有筷子那么粗的一条。 徐文武直接用没戴手套的手上去一扯,试了试劲,居然能扳动。 这下他心里有底了,干脆叫那副驾驶女乘客忍住。这边马上用力把那破损件的钢条尾端用力往下一扳。 “啪”! 这清脆一声,这刺进去的细长铝合金钢条就被硬生生扳断,徐文武赶紧趁机用力推开压在这姑娘身上的破损件。 好在这事故造成的破坏侵入还不深,这姑娘除了被压了几下,大腿插了根钢条外,整个人虽然失血,但还有意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徐文武把人抱出车外,轻轻放在担架上,很快护士、医生就把人送上救护车。 收拾完伤者这边,他总算能出口气,这时施救、路政也到了现场,开始清理事故车造成的路面散落物。 徐文武也气喘吁吁地往警车上走,这时他才觉得手掌上有些滑腻、温热,低头一看,居然不知是什么时候,手掌被划出一道几厘米长的口子,鲜血正淌着热气,从那滋滋冒出,在地上流了一条血痕。 “卧槽!” 徐文武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一下就明白肯定是刚刚扳断那钢条时候,被锋利的破损件给划破的。 他赶紧跑到警车上,从小医疗箱里面找出止血粉,往上面匡匡就死命倒,一整包都撒了上去这下才止住血。 “徐哥,你受伤了!” 看着肇事人的张晓明,此时见徐文武受伤,脸上都有些紧张。 徐文武摆摆手:“没事,小事情,这人怎么样!” 张晓明这时一指这女人,让她继续坐好别乱动,一边低声示意徐文武到车外去。 “啧,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徐文武一边打绷带,一下没时间理他这些多余动作。 张晓明还是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徐哥,这女的身上有酒味!”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还是个酒驾! 不过这下也把情况想通了。 如果不是这么个酒蒙子,怎么会在现场如此癫狂,动作古怪。 他马上抽出酒精测试棒,直接往那女的脸上一指。 “你喝酒了是吧!那赶紧给我过来,把这个吹一下!” 这“豹纹皮草女”这下情绪更崩溃了,本来就在那一耸一耸地抖肩膀,此时见自己喝酒的事也被发现,整个人就十分激动,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跑。 “你给我坐好了!” 徐文武吼了几声,这女的完全听不进去,他只能和张晓明把车门锁住,把这人压在座位上。 看她这样子,挺社会的,怎么遇事一下这么慌呢? 这姑娘见逃不出去,这下只能哭着求徐文武放过她。 “你怎么想的?可能吗?你这能正常说话啊?前面怎么不说?硬要现在事情闹出来了,才肯开口?” 徐文武都不想理她,只是不断催促这“豹纹皮草女”赶紧把酒精测试给做了,别在这浪费时间,可他没想到这酒精上头的女司机这下居然又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你给我把电话放下!先别打……” 徐文武刚想制止,这“豹纹皮草女”却躲了开来,一边哭着求只打这一个电话。 “你……” 这时她电话已经打通,那边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喂?干嘛?在打牌,有事快说!” 这女的听到自己已经出这么大的事,那边还在打牌,一下就哭了起来:“我……我喝了酒,你快来!你快来啊!” “啊?你说什么?喝酒?什么酒?” 那边男子应该和她关系不一般,果然这女的马上哭诉道:“老公,救我!你赶紧来,我这开了车,撞墙上去了,你快过来,就说你开的,不然我要捉起咯!燕子她在我车上,刚刚出车祸,她都已经被送到救护车上去咯!” 徐文武当差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当着警察面要别人顶包的。 虽然是要自己老公来顶包,但这当着民警的面打电话,还说的这么露骨,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过考虑到这女的现在估计还是酒蒙子的状态,作出这种傻事倒也能够理解。 “你别打了!你现在叫他来,也只是害了他!我们就在这里,当我们不存在啊!” 张晓明在旁边呵斥了两句,但这女的明显此时已听不进去了,而那边那男的也不用张晓明提醒,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马上就骂道:“你个蠢婆娘,怕是有点宝哦!?这我怎么帮你顶咯?哪个会顶咯?你不是害死人!?这自己做这种蠢事!?哪个要你这么做的咯?” “你快来咯!你没喝酒,你开车没事的,你来啊,我……我这是在?” 这女的此时整个人都已不太清醒,甚至转过头来,问徐文武:“警察同志,我这是在哪里?我要我老公过来,他没喝酒,他可以开车的……” “他可以来也不能顶包啊!” “不是的,他可以开车的,他没喝酒,他凭什么不来!我要他来!” 这女的说完,马上又对着电话喊起来:“老公,你来不来!你不来我们就离婚!我这样了你都不肯救我!?我要坐牢去了你都不管?你又没喝酒,你没事的!你来了那事故处理不是走保险吗?你赶紧来啊!” 电话那头的男子估计也是受不了她的纠缠,只听那边“啪啪”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样。 接着,这女的老公在那边说道:“你记得啊!我现在喝酒了,我已经在这边干了两瓶子五粮液,你不要再喊我了!我现在喝了酒,你出事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你别啊……” 这边女司机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徐文武和张晓明这下都有些面面相觑,没想到那边老公这么快,就给自己“断了后路”。 接下来,这女的又发了一会酒疯,好在大队那边已经陆续谈完话了,吴天等警力也上来支援,在几个民辅警控制下,给这女的带到医院抽血去了。看样子醉驾没得跑了。 回来路上,徐文武和张晓明还在聊起刚刚这事故,只觉得实在有些骇人听闻,这女的居然当着民警的面,就要自己老公给自己顶包。 “这女的发酒疯太恐怖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发疯的,前面几次要冲应急车道上去,不是我把门锁住,不然要出大事。” 想起刚刚那“疯女人”,张晓明还有些心理阴影。 “确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当面商量怎么顶包的,估计当时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徐文武一边开车,一边随口回答。 但他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便对身旁年轻辅警问道:“哎,要是你老婆这突然打电话,叫你过去顶包,替她扛事故的,你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三章 慰问 - 铿锵 - 乌衣 听到这话,张晓明面露难色:“那我也不能去啊,这不违法么。再说了,这事也难成啊,现在我们路上监控这么多,随便调下前面卡口的照片,这事不就穿帮了么?” “哎呀,没说我们这种懂里面情况的,假如你就普通人,不知道可以查得清楚,你会去为你老婆顶包么?醉驾这种。” 张晓明想了想,又耸了耸肩:“嗐,我也没老婆啊,女朋友都没得。” “好吧,那不说这个了。” 徐文武无奈转过头,没想到张晓明又突然说道:“但是我觉得啊,就算我有老婆,这个事还是不能做,这可以替她找律师,忙前忙后,但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吧。” 徐文武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是的,成熟点的人都会这么想,老婆没了还能再找,自己进去了,那老婆也不一定会在外面等自己,反倒是人财两空。” 张晓明也深以为是,但又问道:“那电话那边,那男的开始没喝酒,为什么接了电话,反而马上就干了两口呢?” “这还不是为了给女方一个说法,到时第二天,等她做完材料出来,到时回去埋怨自己这男人不救自己时,这男的还有个借口,自己也正喝了酒嘛。” “哦……” 两人聊了一段,这边也开回站里,忙了这么一整天,一下就天黑了,随便在服务区吃了口饭,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徐文武刚准备躺下补个觉,这时只见窗外只见蓝红灯光由远及近,他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有警车来了。 这个时候?谁过来了? 徐文武一下坐起身,穿上衣服到窗台往外一看。 居然是一台支队的警车和一台大队警车前后停在警务站的门口。 这是支队领导来了! 难道是孙齐? 徐文武赶紧跳下床,三两步跑下来,正遇见一行人走进警务站前门,迎面而来的居然是支队长朴鹤! “朴支好!” 徐文武赶紧站直,先打了个招呼,朴鹤看了一眼他这一身慌慌张张的样子,连鞋子都是随意汲着,脸上满是紧张,看来刚刚还在休息。 被他眼光扫过,徐文武知道自己这警容一堆问题,忙一边把脚踩进鞋里,一边拉好衣服拉链。 “不好意思……” 朴鹤笑着摆手道。 “没事,你昨晚也没怎么休息,辛苦了。” 他说完,就转向身后的李钢:“我听说春运以来,南山警务站几个人都是连轴转,没怎么休息,我今天就过来慰问下我们警务站的同志。” 徐文武这时才发现李钢此时正陪同在身后,见朴鹤给警务站背书,这下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谢谢朴支关心,警务站确实偏僻辛苦,负责辖区占了大队的一半,我在大队这边也一直想方设法地给站里民警多些倾斜……” 朴鹤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道:“最重要是怎么落到实处!你们大队领导不能把惠警挂在嘴上说。我听说站里现在民辅警加一起都只有5个人?这次你们自查了这起涉嫌侵犯公民信息案件,把隐藏在队伍中的这个害群之马给挑出来了,警务站不就只有四个人了嘛!那休假怎么休?” 这几句话信息量极大,徐文武一听就愣住了,“侵犯公民信息”?说的应该就是王龙这件事了,这已经查实了? 他没想到这么快,今天上午这支队几组人,连带纪检组赶到南山大队,估计就是调查这件事,看来兵贵神速,这朴支都已经定性了,估计是人都已经查实了。 “嗯……” 说起警务站警力不足这个问题,李钢就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先前支队给大队加派了一个许茂洋,现在人还是不够,但是这现在队部已经是就差一个人瓣成两个人用了,哪里找人来补充这警务站的缺口? “咦?对了,我记得你们谢奇峰还在病休吧?前段时间,他还给我打电话,拜年来着,我问他情况怎么样,他说有好转了,这现在反正在家呆着也不是个事,实在不行,早点让他过来带带队伍嘛!这回到工作中来,说不定对身体调养还有好处,也不用他做辛苦的事,关键时候指导指导,就不错了嘛。” 谢奇峰?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徐文武听朴支队长意思,好像要这人过来警务站,但他这一下间却想不起这名字是谁,回头问旁边胖子辅警,还是旁边白宇提醒道:“是大队一个副大队长,在家休养……” 噢,对! 徐文武一下想起,这姓谢的副大队长还是最初安排给自己的“便宜师父”,结果自己这上了大半年班了,都还没见过他人。 不是朴鹤这一下提起,徐文武都快忘了自己有师父这回事了。 “这个提议很好,可是……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病比较麻烦……” 面对朴鹤的这个提议,一直以领导马首是瞻的李钢第一次露出勉强的神色。 朴鹤此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唔……也是,你们自己商量吧,这个我就不替你们做决定了。” 说完,他又在警务站转了转,翻了翻站里的台账、文书,略微了解了一下站里的建设进度,还问了下徐文武最近的工作情况,表示了关心。 整个慰问下来,神情都很放松,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南山大队这起“内鬼”事件的影响。 “好了,我就过来看一看大家,了解一下情况,这个我们南山警务站作为“枫桥式警务站”和“涉高刑事打击前沿基地”这两个目标一刻都不能放松,该支持支持,该建设建设,该立项立项!我也不在这多打扰大家了,就先走了……” 朴鹤临走前,还同警务站的几人一一握手告别,对于许茂洋,他亲切地问了下,从怀永过来,有没有什么困难,心情怎么样,要他放松心情,好好工作。 而对于徐文武,他态度最为亲切,先是在这年轻站长肩上拍了拍,接着又对着李钢嘱咐道:“徐文武同志不一般啊,是这些年最优秀的新警同志,你们要好好发挥他的个人优势,给他配好副手,给足支持,让他好好发挥,这个我们支队在“枫桥式警务站”这块的照片不能砸!” 听到支队长这般重视,李钢当即立正:“保证落实您的指示,一定把小徐好好培养!” 这番话让徐文武都有些受宠若惊,他赶紧也做出表示,朴鹤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才钻进红旗警车里,往北驶去。 支队长来一次还是不一样,这人一走,整个氛围都松了下来。 这下就只剩李钢和陪同来的胡成等人,徐文武心里其实也有许多话想和这大队领导好好汇报,这几天确实兔起鹘落的,变化太快,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其中很多误会完全不是自己的本意。 “李大……” 徐文武刚找好机会,凑到李钢身边想说两句,这位北方汉子却就一摆手:“不用说了,我先回去了,一堆事呢。” 李钢接下来也不看徐文武,招过胡成他们,就上了大队警车,往南回南山去了。 这刚刚一番热闹,顿时就安静下来,徐文武空落落的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朴鹤这刚刚明显是故意过来,给自己撑台背书,甚至他能明白这刚刚那番话,都是担心南山大队这些领导对自己有看法,有不利,才故意这样说的。 可李钢现在这态度,明显这看法还是已经种下了,这情绪也已经溢于言表,自己今后在大队的日子,可能要比想象的还难了。 这都是那该死的王龙害的! 要不是这家伙在里面搞路子,搞名堂,举报了结果还影响了整个大队,最重要的是还连累自己! “哎……” 徐文武重重地叹了口气,旁边许茂洋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一副什么都明白,什么也都懒得管的态度。 想到这,徐文武倒还有些羡慕起许茂洋来,对于他来说,反正这南山大队也只是一个为期两年的“暂居地”,到时反正要回怀永支队的,而对于自己来说,这同一个战壕里的同志,此时都对自己有了异样目光,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接下来这几天,整个南山大队都沉浸在一种异样的平静之中,关于王龙盗取数字证书,泄露公民隐私,非法查询车辆位置,提供给“清收队”的事已经传开了,具体的涉案情况也在私下交流中慢慢拼凑出来。 这王龙利用徐文武的数字证书权限,查询车辆轨迹,把具体位置发送给老汪,再有老汪转给专门的收车公司,那边根据定位信息,前去拖车收款,最后再按照“清收”到账的车价款,以15%不等的比例返还给王龙。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其中的利益实在蔚为可观。 “原来他那路虎是这样来的!” 这天早上,白宇吃早餐时,和徐文武吐槽这他们辅警群里传出来的消息。 徐文武咬了一口这服务区餐厅里,比鞋底还硬的煎蛋:“这你们都已经把比例都搞清楚了嘛!这么快?” 白宇神神秘秘地讲:“这你都不知道!你都是受害人啊!这大队那边都已经传疯了好不!听说那边派出所已经立案了,马上转刑拘,要正式走司法程序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他这几天也没轻松,孙齐后面又叫他过去做了好几次材料,虽然自己没有在其中收受好处的嫌疑,但是这毕竟最开始就是从自己对数字证书管理不善所引发的事端。到时一个处分跑不了。 “对了,徐哥,这王龙都是用你的数字证书,到时……对你有没有影响?” 徐文武苦笑了一下:“哎,肯定有啊,这起码一个警告跑不了,说不定还有个记过。” “啊!这么严重?这明明是你举报有功,不然他们知都不知道,怎么还怪你身上了?” 白宇都有些诧异,之前他就感到王龙和徐文武之间有些不对路,隐隐觉得两个人迟早要决出胜负,但没想到这徐文武虽然“赢了”,结果却是这么个两败俱伤。 徐文武情绪却很轻松:“这也正常啦!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管理不到位,如果只是警告、记过,我都觉得可以接受,甚至有些照顾我了。” “哦……” “你慢吃,我走了。” 徐文武这边已经吃完,今天是他休假的日子,上次休假因为这个事已经耽误了,这今天再怎么也应该好好休假了。 “徐哥,你这开心样子,准备去哪休假啊?” 白宇在身后追着问了一句。徐文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没回答他。 今天对他来说,算是一件大事,这边早早洗完车,换上一身便装,坐进自己的五系里面。 他把车往柏庐收费站开下去,转到熟悉的小学侧边门口,这时莫小妙已经在等着了。 “这么快!你这难得这么早休假啊!” 莫小妙一下坐进副驾驶位置上,她今天穿着一件亮色的针织裙,上面一个浅色披肩,加上一顶小圆帽,整个人都显得青春靓丽。 “那不是,这怎么说,今天也是个大日子啊,总不能让你多等吧?” “哼,你哪是为了我,我看你是不想房东多等!” 徐文武笑了笑,今天确实是一个对他来说重要的大日子:因为要去省会星城看房! 之前他就已经联系好几个房东了,最近这段时间房价又有起伏,特别这星城的市场,变化很大,最近房市遇冷,很多新盘都在打折,甚至有些新盘过了个年,直接打了个六七折,而二手房市场更疯狂,因为星城有五年禁售的规定,而今年恰好是五年前高峰期的新房蜂拥入市的一年,这一下整个二手房市场,猛地一下冒出几万套挂牌的准新房。 这一下整个星城房产市场都差点砸盘。 不过越是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反而在徐文武看来,是一个适合买入的低点。 “别人贪婪时恐惧,别人恐惧时贪婪嘛!”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看房 - 铿锵 - 乌衣 “今天有几个盘要看,时间会比较紧,晚上才去麓湖景区那边,这白天要辛苦你陪我多转转了……” 徐文武驶上往北的高速,一边回头对莫小妙说了下今天的行程。 虽然高速总队是轮班制,但毕竟自己一个新人,加上站里事情也确实多,徐文武几乎是上一两个星期才能轮几天假,这堆积的事都凑到一起来了。 本来上次就约了几个房东和中介、还有新盘置业顾问,要去好好看看房,但是恰好遇上王龙举报这事,耽误下来,就只有这次休假去了。 而前几天,莫小妙又说起来东溪省这么些年,却还没去省会转转,徐文武就恰好说今天要去星城看房,就干脆顺便带着莫小妙去星城玩几天。 “唔……不会,没事,你买房是大事嘛。” 莫小妙随口应答着,东溪省会星城市也算是全国知名的网红旅游城市,她早就想去了,但这次又是陪徐文武过去看房,让整个旅途又带上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 听到徐文武说要去星城看房的时候,莫小妙顿时就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她是一半喜悦一半担心。 喜的是没想到徐文武实力真的可以,这么快就要在星城买房了,到时两个人要是走到最后结婚的话,那家就能安在省里了! 这对于莫小妙这个小城市出来的姑娘,一下有些喜出望外。 但同时她也有些担忧起来,现在两个人才接触不到半年的,确定关系也就这段时间,这现在徐文武买房的话,房产证上肯定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名字,到时这也属于是婚前财产。 这样一想,莫小妙又有些不开心。 毕竟省会房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核心资产了,想到这以后家里最重要的财产与自己无关,莫小妙有几天都没睡好。 加上现在各种“女性焦虑”思潮的泛滥,那些平台上乱七八糟的短视频刺激,让她越想越担心。现在一刷短视频就是些:“女人没有自己的房子是可悲的”“婚前没有房产,她被婆婆赶出门”。 看得她昨晚又差点整晚失眠。 甚至今早起来,对徐文武这次安排有些生气。 这傻子到底什么意思嘛!要买房干嘛叫我去!这到时房产证又不会加我名字! 这种感觉有些说不出的酸楚,让她心情一下黯淡起来。 “对了,我之前做了些笔记,你看下,对比一下,看你对哪个板块最感兴趣?” 徐文武完全没感受到莫小妙的复杂心思,他探手从后座拿过一本笔记,上面是他这两天做的“攻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今天要去的几个楼盘情况,其中区位、层高、户型、配套、交通、教育、价格等条件都做了排序和打分,莫小妙一眼望去,只觉得这和炒股看盘一样,没想到这傻子做事这么认真仔细。 “唔……” 莫小妙接过来笔记本,放在腿上,翻开看了起来,她只看了几眼就觉得有些眼花,这也太详细了。 “还有,你有没有同学在星城当老师的?” “这个……我想下,唔,我们班在东溪省的都少,但是我记得有一个男同学在星城,但不是老师,好像是教育局的……” 听到这徐文武喜出望外:“那更好了啊!你看方便的话,到时和他联系一下,就问他这几个楼盘,教育资源到底怎么样?我这现在都是自己查的,要么就是听那顾问忽悠的,总不是第一手的真实信息,而且这星城的学校每年都会重新划片,外面人也搞不清楚门道,还不如直接问他们教育局的,那绝对是第一手的关键信息……” 莫小妙在旁暗自好笑,这徐文武说得津津有味,像是有小孩马上就要读书了一样。 “这你也太急了吧,你是有崽要读书了嘛?” 莫小妙笑了笑,徐文武看了她一眼,坏笑道:“这个我们努努力,说不定明年就能出来了!” “哈哈!老徐啊!你这今天不像你平时的风格了啊,这平时是谁扭扭捏捏的,亲你一下还躲着来的?现在开玩笑尺度都这么大了嘛?” 莫小妙觉得这家伙今天心情格外好,连玩笑都开起来了。 徐文武笑了笑:“还不是看到你就开心,这本来就难得放假,这放假都不开心,那不浪费了嘛。” 实际上徐文武也是前段时间太过压抑,因为这王龙泄露公民信息的案子,现在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这天天在站里胡思乱想的。 但这一出来,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人还是得有自己的空间,整个状态都调整得不一样了。 “那我问下我那个大学同学吧。” 两人开完玩笑,莫小妙就翻开通讯录,找这在教育局的同学电话,翻了几圈,总算找到了,她这人胆子大,做事快,马上就打了过去。 那边对于这种咨询似乎毫不意外,估计在教育系统供职,这一方面的求助少不了,但也只是在个人经验范围内,给了莫小妙一些建议,她都在徐文武的“秘籍”上补充进去了。 “……这个中海寰宇目前是南区最好的配套中学,小学也在第一梯队,就是有点远,二环边上了,但是这五期房价跌了好多,比四期少了快3000一个平方,而这个五矿中心家园,这个二手房看起来有点旧,但是好在没装修过,又是家属房,没什么公摊,学区自带教育局幼儿园,学位也是配套的省……” 莫小妙一边把得到的建议告诉徐文武,这位做事细腻的年轻站长,想了想,回答:“那我们现在先去这个五矿的家属楼吧,这边是花台区,离我们下高速最近,刚刚看来这个小区性价比也最好,那就先这里呗?” “我都行。” 两人一说好,徐文武就确定了目标,今天云朗风清,加上有女朋友陪伴,徐文武觉得心情也格外舒畅,脚下油门都松快了许多。 很快下了高速,他先约了那边中介,听到说这边十点多就要过来看房,那边反而有些勉强。 “徐总……你现在就来了?这我这边还有客户在,你要么先等一下?” 听到说还有人在看房,徐文武有些不悦:“这我们昨天就约好今天来着,我还是从燕南这边开两百公里高速赶过来的,这时间紧紧张张,我怎么等啊?” “那……你先等下……” 电话那边的中介语气有些犹豫,马上转过去和其他人商量了什么似的,电话背景音里似乎有些嘈杂,但马上他又切了回来。 “哦,这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您到了的话就直接过来吧,我就在17栋这里,现在可以直接过来。” 听到那边腾出时间,徐文武没再说什么,便和莫小妙开车进了这个以前国企的家属区。 到了这五矿中心家园的17栋这边停车场,在逼仄的小巷里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停好,徐文武就带着莫小妙到楼上准备看房。 走在这老式小洋楼的步梯上时,莫小妙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徐文武的胳膊,温热传来,徐文武心里猛地一动,一股甜美的滋味涌入心头。 假期、女友、出游、买房。 这几件幸福的事都凑在这一天了。 这真是自己这段日子最美好的一天! 到了之前在看房APP上联系好的门牌前,这套二手国企家属房的大门虚掩着。徐文武还是敲了敲门,里面中介马上迎了出来。 这中介穿着一身紧身小西装工服,留着小胡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甚至精明得有些过头。 “您是前面电话联系我的徐总?” “嗯,对。” 徐文武自然点了点头,看房这事不能虚,得让人觉得自己有底气。 “辛苦了,开车这么远过来,我是贝壳的王小罗,你可以叫我小王,要不徐总你们先坐下,我给您拿两杯水……” “没事,你直接开始介绍吧,我今天还要去几个地方,赶时间。” 听徐文武这么一说,这“小胡子”中介脸色变了变,马上开始介绍起来: “哦,那好,您知道我们这五矿小区,是之前东溪煤矿集团,也就是现在省能源总公司的家属房,这个小区特别有性价比,首先这个房是零公摊,物业费用也是整个市最低,而这个内部的幼儿园,也是全市最好的教育局幼儿园,当然……现在改名星火幼儿园,我们再看这个户型,这是正经的板房结构,您现在所在位置就是我们入户大厅,这个前厅就……” 这王经理介绍得很快,十几分钟内就把这套房的各个情况介绍了一遍,徐文武一边听,一边还在那笔记本上又补充了些数据,这套房的情况基本掌握了七七八八了。 “……那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请问下徐总,你觉得怎么样?这套房还满意吗?” 被这王经理问起意向的徐文武,此时点了点头:“我对这房子还算满意,但是也有几点地方不喜欢,首先还是房龄太老了,这种老式家属楼怕楼体老化,外墙开裂什么都怕,你这都十多年,快二十年了,这一块是最大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这个老式家属楼,配套也太老了点,我看了下面小区也没什么绿化,也没什么小区环境的,连消防通道都特别狭小,停车不方便是一方面,到时万一有个什么事,大一点的消防水车都进不来……” 徐文武洋洋洒洒地数了一堆这个房子的问题,有些是实事求是,有些就有些夸夸其谈了,但他现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不把这个房子贬得一无是处,到时砍价怎么好大刀阔斧? “徐总……你这些问题别的小区都有啊,这个也是这种老小区的共性问题,但相比起它的这个性价比……” 这中介还想辩解几句,但马上徐文武就又挑了一堆小问题,说得旁边莫小妙都一愣一愣的。 她知道自己这男朋友在大庭广众下说话会特别紧张,但没想到这到谈判说事的时候,居然又这么会说事了。 这中介也被徐文武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容易才压住语气,说道:“那……徐总,我说实话,这套房子性价比是我现在手里最高的了,我相信整个板块都没多少这样优质的二手房,现在也有好几个客户说要跟我们定,今天下午就有一个筹钱去了,说晚点就打定金,您看如果真有意向的话,我也不瞒你,这机会就这半天了,您要下手就得抓紧了……” 听到这种话术,徐文武心里微微一乐,这种故擒欲纵的法子,难道当自己是什么都不懂的嫩头青? “你说的是实话,我也只能说实话了,买我肯定是要买,但我现在还……” 正说话间,徐文武突然听到旁边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听到几个人带着地方口音的交谈声响起。 “就是裹屋里咯!你还不信,以为我骗你,真的阔以咯!” “蛮好,蛮好裹!” 听声音,这是看房的一家人到了,果然没几秒,这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家人走入三人所在的这间卧室里。 徐文武抬头,只见一个染着几撮黄毛的年轻伢子,手里挽着一个年轻姑娘,身后领着一对老夫妻,就走了进来。 而这王经理显然认识来人,张口就喊道。 “哟,陈帅哥,怎么回来了?” 这被唤作“陈帅哥”的就是那染着两撮黄毛的“精神小伙”,他此时叼着烟对着王经理道:“我刚刚接我屋里人去了,喏,我爸妈到了,他们看了后觉得可以的话,这我们现在就把这房子给定了!”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这姓王的中介是喜出望外,这有人交定金当然是好事,只是这新客还在谈的时候,老客过来喊单,在行内算是工作失误,容易起纠纷。当下必须好好处置,安抚双方情绪,避免矛盾。 而旁边的徐文武脸上却是一沉,这人看来就是先前的看房客,明显是去而复返,但是看这小年轻态度,好像马上就要定了一样,这自己都还没决定,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人来,难道是这中介玩的套路、下的圈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租女友 - 铿锵 - 乌衣 可眼下的发展完全超乎徐文武的预料,听到说现在就要下定后,那“小胡子”中介喜出望外,马上答应道:“哎!今天真的运气蛮好,这房东刚好前面在物业那边有点事,我现在问下他在不在,在的话马上签意向合同!” “哎呀,那太好了!我父母现在就在这,等下就可以直接交定金。” 说完这中介就开始打房东电话,这时一旁的徐文武和莫小妙对视一眼,都觉得这眼前的事简直快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刚刚开始就一直被忽视的徐文武这下按捺不住,拍了拍那中介握着电话的手:“王经理,这什么情况?” 这中介抬头看了一眼徐文武,这才想起还有个看房客在现场,马上陪起笑脸道:“徐总,不好意思,这帅哥是早上过来看房的,现在人家有意向要交定金,我这也不好拒绝不……你等我一下,等我忙完这边,我手里还有不少好房源,到时再给你介绍一下……” 但徐文武这一下不乐意了。 “不是,你们这还能看房看一半就把人家撂一边的?这我也是客户啊!你这不能人家要交定金,就把我这边甩一边了吧。” 见徐文武没那么好说话,这中介眯起眼道:“那徐总,这人家都要定了,总还是有些不一样吧……还是说,你这样也要定房啊?” 这时,那小年轻也在旁附声道:“这位老板,我真的是要马上结婚了,这是我急着装修的婚房,而且我也比你早来,请你高抬贵手咯,这再怎么说也有个先来后到嘛,实在不行,我们也能看哪个出的价更合适,让房东决定啊。” 这句话就有点挑衅的意味在里面了,徐文武当即就反驳道: “你们这是看房还是拍卖啊?难不成要我们现场喊价?” 见这年轻人不好忽悠,小胡子只能无奈道:“这今天不是赶巧撞上一起来嘛……我也不想啊,这样,我先叫房东过来,到时到底哪一家定,你们自己和房东谈?我先打电话去了……” 说完这中介就溜阳台上去了。 现在这屋里中介忙着联系房东,小年轻挽着女朋友,正和他父母介绍这房子的情况,徐文武脸色阴沉,这还没介绍完就要被人中途截胡的感觉让人心情不爽, 他看了一眼那对老夫妻,相比起这小年轻的“精神装扮”,这对老人明显是乡下来的穷苦人,男的穿着一身老旧迷彩服,脚上踩着一双开胶的老解放鞋,女的头发花白,身形佝偻,面对这实际算不上多么光鲜亮丽的二手小洋房,她却都像是手足无措一样,手不知道怎么放,脸上只是傻傻笑着。 这小年轻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可两位老人看起来都快七十了,一看就是在农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吃俭用一辈子,就为了给孩子在省会供一套房。 “看他们好可怜样子,要么这套房我们不和他们争了吧?反正这也才看的第一套房子……” 莫小妙看着这对老人样子可怜,傻乎乎的就要劝徐文武放弃。 而这位派出所锻炼出不少人情世故的年轻民警,只是拍了拍她手背,说道:“我自有分寸……” 从这四个人进屋开始,他就总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但现在又一时说不清楚,他只是看着那“精神小伙”挽着的“女朋友”,这染着一点挑红头发的姑娘,此时正低着头玩手机,从头到尾只是一手挽着她男朋友,另一只手玩手机,头都没抬起过,进屋以来就没看过一眼这男朋友口口声声“用来结婚的新房”。 “等着吧,估计有情况……” 徐文武安抚完女友,这时远远就听到一阵震动,接着一个大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这人一进来,徐文武只觉天色暗了一瞬,房间都显得小了许多,这人起码一米九的大个,体重的200往上了,简直是相扑运动员的身材。 “喏,这位是房东老板,姓李,两位都可以和他聊。” 房东到场,这小胡子中介今天这怎么也没想到遇到客户撞车这种事,赶紧把烫手山芋甩出去。 “喔,哪位要交定金?” 李房东气势惊人地一问,旁边的“精神小伙”被衬得像小孩一样,有些怯生生地说道:“老板,你好,我这边已经确定了,看能不能现在就把房子定了。” “噢,可以可以。” 这李房东点了点头,当即就要让旁边中介拿合同出来。 这“精神小伙”见事情搞定,当即也催促着身后的老父亲从灰扑扑的挎包里,掏出了两扎纸币,马上就要交定金。 “李总,还有个事……” 就在这档口,旁边的“小胡子”喊了一声。 “……这个还有个客户也是今天过来看房的,你看要不这边也谈下?” 这中介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同时一指旁边的徐文武。 在场几人的目光又转向旁边徐文武这边,明显都没想到今天这订房都会有“竞争对手”冒出来。 “徐总,这现在房东也在这里了,你看别人也看中了,马上要出定金,您这边是……” 徐文武被几人目光一催,他当即就敏锐地意识到,今天这个订房现场绝对有问题,只是现在水还有些深,看不清到底什么套路,要是这一堆人都是来演戏,诓自己交钱的话,那这句就有些太神了。 起码这老夫妻,徐文武看不出他们是假扮的。 但是这四个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反正这星城房子千千万,不可能看到别人抢着交定金,自己就跟着上套。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算了,这帅哥要买就让他买吧,我先不定了。”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都松了口气,那小伙子马上在制式合同上签字,当场把两扎定金交到了房东手上,那相扑一样的李房东用粗大的手指点了好几分钟,才把钱点清楚。 “唔,没错……” 这房子当着徐文武的面就被人抢了下来,这下钱都交了,合同都签了,徐文武也基本确定这“精神小伙”还真不是这中介请过来,诓自己交钱的“房托”。 房托演不了这么逼真! “恭喜恭喜。” 合同达成,中介上去握了握小伙子的手,房东也开心点收钱入兜,两老夫妻神色还有些茫然,这两万块钱就这样被人收走了,换了一张自己看不懂的合同纸。 “崽啊,这房子就算买了?” 老人有些恍惚地问儿子,这精神小伙赶紧点了点头,拉过中介向两位老人介绍这程序。 “对咯!这现在我们屋也是在星城有房子的人家了!” “这你要快点结婚办事啊!” “娘老子,这我马上就请人装修,你放心,马上就想办法领证。” 这“小黄毛”脸上带喜,老人见儿子开心,这下也慢慢从麻木中缓过来一点,试着抽动嘴角,笑了笑。 “我们走吧,这人家买房,我们在这里总感觉怪怪的……” 这现场热闹,却和自己两个人无关,第一套看的房就被人抢了,莫小妙有些不开心,想着催徐文武离开。 这呆子却一动不动,像是热闹没看够一样,说:“你等下,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而这边“小黄毛”见定金交了,大功就要告成,这下也不避讳外人了,居然马上催着老夫妻现在就要交首付。 “崽……这首付要多少钱?” 这时“小黄毛”拉过那中介,让他给两位老人算了算。 “这房子特别好,说省能源集团的单位房,现在市场价是14000多,这套挂牌13400,这套面积132平方,这个办二十年贷款的话,大概算下来是……37412的首付……” 听到说还要交这么一大笔钱,两位老人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舍,当即就问能不能打折。 “这个房子已经是很优惠了!如果您二老首付不够,也可以……” 中介刚想提出几个降低首付的办法,这一旁的精神小伙却打断道:“没事!就现在这样算咯,我屋娘又不是没钱!这三十多万拿得出的,我很清楚!” 听到这买家自己不嫌首付贵,中介此时也只能笑笑不说话,由着这“小黄毛”去说服两位老人。 这小黄毛说了一阵,两老人还是有些心疼钱,一下没这么快点头,这小伙子心里一阵烦躁,突然发现这后面看房的两个人居然还没走,这一下就觉得旁边的徐文武有些碍眼。 这现在房子自己已经交了定金了,他这人还站这干嘛。 想到这,他就转过身对徐文武说:“老板,你这还有什么事吗?” 徐文武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了,我就看下。” 这小伙子本就是混子一个,听到这人居然说什么“还看一下”? 当真演舞台戏啊! 他一下有些恼怒:“你这人怕有点宝气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宝气”在东溪方言里是骂人傻气的话,徐文武听完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冷笑一声道:“呵,我只是想看你租这女朋友过来,到底想搞什么鬼而已……” 听到这一句,那小伙子顿时变了脸色,他下意识地先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两位老人,好在二老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又不太听得懂徐文武说的普通话。 而旁边的中介和房东,听到说这小子是租的女朋友,一下也没吭声,想着这反正定金交了,随他干嘛也与自己卖房的无关。 倒是这小伙子一下紧张起来,知道徐文武眼光敏锐,赶紧上前一步,客气请徐文武到一旁私下说几句话。 这戳破人隐私,徐文武也没想把事闹大,倒是随着这小伙子到一旁的小卧室里。 这小伙子一进来,就把门先背好。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徐文武笑了笑:“我说了,我就是个看房的,你要定就定,我也不是要和你抢这房子。” 听到徐文武这样讲,这“小黄毛”脸上倒缓和一点。 但徐文武马上又指着他,语气淡淡地说:“这我是当警察的,我一眼就发现你那个女朋友不太对劲,猜到你是租过来演戏的,我就想问你这到底在耍什么名堂?这外面二老不是你亲生父母?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听到这眼前的年轻人自称是警察,这“小黄毛”一下就绷直了,这社会人看到警察天然的有些畏惧,特别仔细看了看徐文武英朗的气质,说话的语气,这“小黄毛”确信他说的应该是事实。 “大哥,警察大哥……这外面的真是我爸妈,我也不是耍什么名堂咯,我就是为了一点小事,怕两老不满意,才请的这美女演我老婆,还请你高抬贵手。” 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钱包。 “大哥,你看这样,这你今天白跑一趟,我也不好意思,这五百块钱就当我给你的车马费,可不可以?” 徐文武越看这小子是越不顺眼,他开始只是随口“诈”一下,看他那女朋友是不是假的。 没想到这一下就“诈”出来了,现在这小子居然还准备花钱请自己闭嘴走人?这明显是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在里面。 这小子见徐文武一下没有反应,这又从里面翻出几张纸币:“大哥……我这全部钱都在这里了,就这一千多,麻烦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请你不要管了。” 徐文武撇了一眼这一沓纸币,轻蔑地笑了笑:“呵,你在开玩笑吧?你觉得我会收钱?” “那你要怎么样嘛!” “小黄毛”也有些恼怒,这下干脆直接说道:“大哥,这和你又没一点关系,我正常买房而已,就算我租个女朋友,这也没违法犯罪吧?这也与你无关吧?” 徐文武见这小子已经有些狗急跳墙,这下也不和他绕圈子了,直接说道: “不是,小伙子……我刚刚是看到你父母不容易,我估计你这个事啊,最后都是坑的你爹妈,这种事我有些看不过去,所以我准备就来管这个闲事,你最好现在把所有目的都告诉我,不得有任何隐瞒,不然我马上就出去和你爸妈讲,说你这女朋友是外面请的演员,拆穿你这些鬼头鬼脑的掩饰,你觉得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警官证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这话说得硬气,态度很坚决,这小子见想蒙混过去不可能了,只能试着拿钱摆平。 “大哥……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样好不,这今天害得你白跑一趟,耽误你时间了,我再给你加点钱,凑够两千多,微信转给你行不行?” 可“小黄毛”越是这样紧张,徐文武越明白这人问题很大,当下严肃地一指:“你再这样,我就不啰嗦了,直接带你去派出所了,我怀疑你有诈骗嫌疑!” “小黄毛”怒极反笑,咧嘴刚想说句狠话,这时门被推开,那中介见这两人谈了这么久,怕有什么情况,此时也进了这间卧室。 “徐老板,这你俩聊什么呢?这边人家还有正事要办,合同还等着签呢。” 徐文武冷笑一声道:“他这个女朋友是请过来的演员,他这人估摸是身份有问题、或者资格有问题,我估计贷款都办不下来,这你还签什么合同?” 有句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里面就包括像“小胡子”这些中介,他们看多了三教九流,早就精明如鬼。 此时听到这话,那中介眼珠子转了下,马上也明白了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但他现在稳坐钓鱼台,反正这小子定金已经交了,要是后面资格有问题,或者其他什么情况,这定金概不退还就是了,自己也能在房东那边有个说法,倒也不急。 想到这,“小胡子”便转向徐文武说: “咳……徐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确实好房源难得,但是你也不急咯,我这里还有几个好房源等着给你介绍,这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没必要在这扯些有的没的,别耽误别人正常买卖咯。” 见这中介还把自己往外推,徐文武就准备出去找那对老父母说明情况,这时“小黄毛”居然自己坦白了。 “算了,我和两位说实话吧……” 这“小黄毛”低着头,搓磨下双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和两位坦白,这房子我不会买的,这今天只是过来,想请中介大哥帮个忙。” 虽然知道有猫腻,但在场的徐文武亲耳听到“不会买”这三个字时,整个人还是愣了一下。 “不会买是什么意思?” 而这“小胡子”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这资格有问题或者征信有问题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那都是自己平时超前消费,到处乱贷款导致的,但那都是本人想买房,只是事到临头,在银行走流程的时候查出来,买不了而已。 这样刚刚才交了真金白银的两万块钱定金,此时却突然说不会买的,今天这还真是头一例。 “是这样,我有我的目的,请两位放心,这个事,流程上面都没问题的,不影响任何人”。 听到这小伙口口声声说“没问题”,这中介一下就恼了。 “什么叫没问题?这你说不买就不买了啊?还说什么没影响……这耍人啊!怎么能这样呢?你知不知道,这就算你现在说不买了,这定金也不会退了,你明白没有!” 听到说定金没得退,这小伙子却一点都不急,还是笑着说“这个定金,我不要了,这样房东那边没问题吧?而且你放心,这到时也不能让中介大哥你白做,等这事做完,我私下再给大哥你五千块钱辛苦费。” 听到又不用真的买房就有五千块钱辛苦费,“小胡子”中介犹豫了一下,没再反驳。 “小黄毛”此时转向徐文武:“大哥,至于你……我还是前面说的给两千块钱“车马费”,这样大家都有好处,说了没人受影响,你们看怎么样?” 听到这小子说的这些,那中介想了半天,没明白这小子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看房交定金,还另外给几千块钱辛苦费、车马费,最后房子也不买。 他图什么啊? 此时只有一直冷眼旁观的徐文武开了口。 “你是不是想把你父母的首付钱给套出来?” 听到被这警察拆穿心事,这“小黄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他马上就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对,我就这个意思,所有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中介大哥这边到时先把首付收了,到时再退到我的卡上,这样就行了。” 这小子说得轻描淡写,但徐文武一时间却心如沉底,整个人有些窒息般的心塞。 当警察是个逐渐冷血的职业,因为见多了生离死别,也因为见多了衣冠禽兽。 但这样的畜生,就是徐文武也是第一次见到。 而一旁的中介倒无所谓,这人渣反正不是自己儿子,他还在为了这五千块钱,考虑其中的风险和可行性。 “那你父母到时发现你这房子没买怎么办?难道不会找我们麻烦?” 这“小黄毛”此时嘴角轻佻的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到时出去玩了,他俩老东西找我不到……至于大哥你们,这你也好解释,就和老东西说我征信花了,贷款办不下来,就把钱退给我了,这也是正常按程序走嘛!大哥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到时候去银行走一下我的贷款程序嘛,反正我早就薅羊毛薅了不知道多少个平台,征信烂得不行,根本就贷不了款。” “唔……” 听到这“小黄毛”说得轻松,“小胡子”沉思起来,这个套路还真说得过去,就算两老人到时找过来,这中介公司这边完全说得过去。 这贷款办不下来,首付款退回到买主的银行卡上,这也很正常嘛! 而至于房东,有两万块定金作为违约金到手,自然不会有意见。 中介也能落得五千块钱好处费,连这个今天来看房,碰巧撞在一起的客户都有两千块钱车马费拿。 真是说得上“皆大欢喜”。 唯一就是那俩老人,养出这么个儿子,但这也是他们命不好,反正也与自己无关,干脆就…… 想到这,“小胡子”转向徐文武这边:“徐总,你觉得怎么样?这事对你没什么影响,还能补偿你耽误的时间,要么……” 此时“小胡子”心想:本来这整套流程就与这姓徐的无关,他只是一个刚好撞破的看房客而已,这白捡两千块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接下来只要…… 可他没想到的是,徐文武只是用简短的两字回答了这个问题。 “畜牲。” 徐文武这一骂,再次得两人都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小黄毛”抬起头,疑惑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畜生。” 徐文武再次重复了这个他很少吐露的词汇。同时手一指,厉声继续说道:“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怎么不算是人?这……这关你什么事!?” “小黄毛”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却没想徐文武比他还气愤。 此时一把上去扯住他衣领:“做人连父母这点棺材本都骗出来花天酒地,你不是畜生,谁是畜生!不,你连畜生都不如!羊羔还知道“跪乳”,乌鸦都知道“反哺”,这我当警察的,就看不得你这种畜生不如的行为!” 被拎着的“小黄毛”在高了一个头的徐文武手里,就像拎了一只小鸡仔,此时大气也不敢出。 徐文武也不废话,一把把他甩到一旁,然后一指旁边的中介:“还有,这个事我管定了,我看到就与我有关,就你们这个打算,从刑法上来说,如果实施的话也构成诈骗了!现在我要你就和房东那边商量,把定金给那两老人退回去!” 这中介哪里见过这么暴怒起来和狮子一样的人,一下就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说下,至于行不行,那我不敢打包票……” 在“小胡子”眼里,这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就算这败家子要骗自己父母,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可现在这警察一逼,现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答应下来,等下再想别的办法。 可没想到徐文武连这点机会都不给他,指着他说:“我说了,这就是诈骗,不是要你试一试,是要你必须把这钱退回去,不退回去那你就等着派出所过来吧。” “啊……” 这中介没办法,相比五千块钱这点利益,真要是惹上什么事,那就全不值了,当即就出去找那李姓房东商量去了。 徐文武这边也不闲着,当即就押着“小黄毛”,到他父母那里,逼着他一五一十地把真实想法给两个老人说出来。 小黄毛本来还不情不愿地,可徐文武这边神情可怖,加上“诈骗”这个罪名太大,只能对自己那神情麻木的二老说了实话。 这二老开始听到说这买房是假的时候,还有些不太相信,指着合同白纸黑字的直摇头。 接着听到说媳妇也是假的时候,就开始气得大骂这“黄毛”是不孝子,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靠在沙发上直哭起来,那当娘的一下哭的气都喘的不过去,黄毛父亲在旁急得忙给她顺气,手掌一下一下的在自己老婆的背上捋下来,一边指着这不孝子骂,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 “你裹甲化生子!你怕不是要害死我们俩!你裹甲畜牲东西,你欠那么多钱还不够!连我们这点棺材板板钱都要骗过去!” 徐文武在旁也是感慨万千,安抚两位老人说:“算了,算了,现在气过头只是害了自己,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定金要回来。” 看来这黄毛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经过徐文武这一点拨,二老也反应过来,自己这儿子不是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键是这两万块钱定金,也还是想办法要回来为好。 二老这上午短短几小时的一场讨媳妇、买房的美梦,此刻已经醒了。 而这边李房东此时也没想到居然遇到这么狗血的一幕,当即脸色也十分难看,但他沉思一下,还是竖起手掌道:“这师傅做事是过分了,但是这也不是我造成的啊,我是完全按合同走的,该签合同签合同,定金也收得合理合法,这我凭什么退!” 这李房东人高马大,此时把话一放,人往屋里一站,直如泰山一般,没人能撼动。 二老听到这房东不肯退钱,一下又都哭了起来,甚至当即就往地上一跪,嘴里满是外地土话,听起来含糊不清。 但意思很明显,就是求着房东可怜自己,把这两万块钱退出来。 此时那被众矢之的的“小黄毛”,此时已经低着头在一旁不敢吭声,由着父母因为自己跪在地上。 “哎……你们两个养个这东西出来,确实也不怪你们,但是我这收钱也是有理有据的,我也可以不退,这……你们要怪只能怪自己怎么养了个这种东西出来吧。” 眼看这房东不肯松口,两老人哭得更厉害了,一旁的中介也有些尴尬,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徐文武此时开口道:“房东,这个钱我建议你还是别收了。” 这李房东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和徐文武说话,他甚至还有些奇怪这混进来的另一个看房客怎么还不走,此时甚至还在这给自己建议? 这管他什么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乱建议什么?” 被轻视的徐文武,此刻站在这一米九多的李房东面前,丝毫没有退让。 “和我当然有关系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套。 “我是警察,这孙子的行为已经属于诈骗了,你们这也基本属于诈骗的预备阶段,现在停止退钱的话,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然这钱……我怕你拿了反而不好。” 那皮套翻开,上面上面是一个金色国徽,下面是一张警官证,李房东一眼看过去还有些不太相信,凑近一点才看清上面赫然印着“徐文武,警号1xxxxx,东溪省公安厅”几个字样! 这家伙真是警察!还是公安厅! 这下李房东整个人都一下软了下来,既然这警察都说了,那自己还真不敢收这个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星城 - 铿锵 - 乌衣 “那……算了算了,怎么碰上个这种人?算我倒霉了!” 被徐文武震慑住的房东这下从袋子里掏出还没捂热的两万块钱,递给了二老。 “这钱还他们了噢!别再说什么诈骗之类的!” “好的,麻烦了!” 这会,房东把钱原路退给了这对老夫妻,这事才算了结。 徐文武临走时,这二老还在对那“小黄毛”恨铁不成钢的教训,连对救了他们的徐文武,更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那请来扮演女朋友的演员也在找小黄毛要“演出费”,房东和中介也在骂他浪费大家时间,整个场面都乱糟糟的。 没人感谢徐文武。 出来后,莫小妙还在开玩笑地问徐文武:这当了好人,结果反而惹得其他人都不开心,自己也没落的一句好话,后不后悔? 徐文武一边看倒车镜,一边随口答道:“这事自己问心无愧就行,反正又不是为了别人的什么话。”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哈哈。” 莫小妙笑了两下,心里其实还是挺佩服自己这个男朋友的,正派,靠谱,很多时候觉得在他面前,自己都有点自惭形秽。 她此时又问道:“对了,刚刚你说他们那个收钱的话……都算诈骗了?有这么严重?” 徐文武此时已经把车从这逼仄的小区巷子里开了出来,此时才有空仔细听莫小妙的话。 “噢,那个啊,我随口胡诌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算诈骗,开始又不知道,顶多算被利用吧。” 听到自己心中这么光明正派的人都会讲假话,莫小妙有些惊讶。 “你这平时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会骗人!” 徐文武却摸了摸鼻子,笑道:“这干警察的,怎么可能只说真话,那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莫小妙此时还在感叹:“喔,对,就是你们这种平时看起来老实的,骗起人来就反而越不容易识破!难怪这你刚刚说的那番话,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哼,我以后对你得小心点了,你这人骗起人来面不红心不跳的,别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我这个也是没办法,说实话,刚刚也是迫不得已,我这人其实是实用主义,只要能帮到人家,撒点谎我觉得也无可厚非,不然那房东怎么会松口?” 两人聊天间,驶入了主干道,莫小妙还是第一次来长沙,发现这省会还真是不一样,随便一条环线都是八车道,两侧高楼林立,动不动就有一个巨大的华美建筑映入眼帘,她看着窗外,徐文武一个个给她介绍起来。 “那是梅湖艺术中心……那边是国金IFS,那边是省博览馆……” 这一路造型各异的建筑让莫小妙大饱眼福,她一边看,一边笑道:“你对星城挺了解啊!我还以为你们这单位是个假省直单位呢,一年到头在地方上班的,没想到还是挺熟悉嘛。” 徐文武笑了笑:“我们单位确实是个假省直单位,但我还是在星城读了几年书的,这地方还是走遍了的。” “你那时读的警校吗?” 徐文武点了点头:“唔,就是东溪警官学院,那时周末还是把星城逛遍了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时间:“不说了,这也到中午了,我带你吃饭去。” ………… 把车停在天心井的一个商场后,徐文武领着莫小妙走入大街上,这外省来的姑娘才是第一次见识到星城这座网红城市到底有多红。 教语文的莫小妙脑袋里不断有词冒出来: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挥袖成云…… 这也太夸张了,眼睛里到处都是人! “牵好我,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徐文武嘴上说牵好,实际上已经一把将女友搂住,这莫小妙知道星城现在火得一塌糊涂,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哈哈,这边游客多吧?我跟你讲,星城在全国红到爆炸,周末你网上随便订个房,都要上千元。连市政府发声呼吁:本地市民们要少出门,把空间留给外地的游客们!” 莫小妙被这么夸张的人流给挤得不知道南北东西,好在徐文武温温柔柔的肩膀,把她搂着,跟着这呆子往前亦步亦趋地走着。 过了一个小巷,香樟树边的转角摊位,飘荡着臭豆腐和炒板栗的香味。 “你知道这里最好吃的是什么嘛?” 徐文武此时凑在莫小妙耳边说。 “有句话叫——没有一只小龙虾能活着走出星城!” 徐文武这句话倒说得没骗人,这里每天有数以千万计的小龙虾变成油亮爆香的爆炒虾、油焖虾、卤虾、虾尾。 而其中消灭小龙虾最多的地方,必须是文和友。 徐文武此时就带莫小妙走进文和友,包厢里行军床,老式收音机,为人民服务的水杯,这一切的怀旧氛围,都传达着这家店的独特氛围。 “听说深圳文和友开业时,排号达到了5万号!” 听到这个数字,莫小妙咋了下身。 “太夸张了吧!有这么好吃吗?” “你等下吃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等排到座,上菜倒是比想象的快。 两人刚坐好没几分钟,一大盆红灿灿的小龙虾就被端了上来。 徐文武点了个双拼套餐,前面问了这姑娘能吃辣,这一大盆里分隔两部分,一半油焖,一边爆炒,都是重油下锅,香料调味,油焖的是加入啤酒焖烧半小时以上,加以独头蒜的助力,制造了“酒香蒜浓”的韵律,而爆炒的滚油爆香,一通爆炒,出锅后有着独到的风味。 看着这一大盆麻辣鲜香、红艳诱人的小龙虾,两人食指飞快,大快朵颐起来。 莫小妙开始还有点顾忌形象,这后面越吃越有味,也放开动作,一边嘬完一个虾尾,一边张大嘴,喝了一口饮料,感慨道:“这我们那吃小龙虾也很出名,但做法没你们这边这么辣,这也太……” 莫小妙缩了缩舌头,才说出接下来几个字:“太过瘾了!” “你喜欢吃就好,等下再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唔,要的!” 莫小妙开心蹦出一句燕南话。 ………… 到了星城,又不得不提另一个网红品牌——茶颜。 全国每家茶颜的门口,就没有不排队的。 此时徐文武就带着莫小妙站在天心井的茶颜门口,这里叫号也百多位了。 “我有个朋友,坐高铁从燕南赶到星城,高铁南站都没出,就为了点一杯茶颜,这样的魔力,你不得不服!这到底有什么魔力呀!” “你等下喝就知道了。” 两人在一旁吃了几个糖油粑粑后,这边茶颜才开始点单,莫小妙拿过菜单看了看,这奶茶真还有点特色。从品牌名到产品再到视觉设计,无一不是散发着浓浓的中国风情韵味,产品的命名上也是别出心裁,绿茶名为浣沙绿、红茶名为红颜、增加了坚果、巧克力等配料的奶盖茶系列被称为“豆蔻”。而单品名也极具古风:声声乌龙、烟花易冷、争争纸鸢、蔓越阑珊……单是听名字,就充满了诗情画意。 徐文武好不容易提了两杯出来,是季节限定的“岭南佳荔”,莫小妙只觉得第一口喝起来像是桂花茶,但细品又能感觉到荔枝的清甜味,并且这种清香中还带着微苦的回甘,特别像荔枝的皮和肉中间那一层白白的皮的味道。 这股甘甜略带清苦的滋味一直在她的鼻腔和口腔里回荡,桂花的清香和荔枝的清甜带来了浓醇的口感,还真像这设计中的国风感,犹如春日烟雨,绵绵不绝。 “唔……确实还挺好喝的。” 徐文武倒是只有那句话:“你喜欢就好”。 莫小妙此时捧着奶茶,和男友穿行在这座网红城市的小巷里,她突然有些明白这星城突然爆火的缘由了。 一座城市,很难说清究竟是它成就了各种网红品牌,还是这些品牌组成了星城饮食男女,人间烟火的气质。 只能说,相生相成,应运而生。 但汇聚到个人感受上时,莫小妙只觉得此时牵着男友的手,不用担心不知道去哪的感觉——很幸福。 “哎呀,我好喜欢这里……” 莫小妙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在前面领路的徐文武一愣,回头奇道:“怎么了?” 没想到被男朋友听到心里话的莫小妙,此时微微害羞道:“没和你说话呢?你等下带我去哪?还是去看房么?” 徐文武本来想说下午准备再去看几个楼盘,但此时见莫小妙兴致正在头上,他不由说道:“难得出来一趟,下午就先不看了呗,陪你最重要,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爬麓山寺,打卡最火的景点,等下来就往橘子洲头去,刚好那时太阳下山,可以路过猴子石河,看长桥跨日!等晚上了,那湘水两岸霓虹闪烁,绝对好看!晚上还能在穿石坡的湖畔,扎帐篷,煮咖啡,眺望城市繁星……” 徐文武描绘的这一路美好,莫小妙都激动起来,两人此时兴奋地往麓山寺而去,可此时徐文武手机的一阵铃声打断了两人的美好愿景。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李钢打来的电话,他心里涌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事吧? 虽然休假接到电话很不爽,但徐文武只能侧过身捂住听筒,在这熙熙攘攘的路口,接通起来。 “李大,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李钢先问道:“你休假了吧?在哪里?” “唔……我在星城,今天有点事……” 李钢语气有些意外:“星城?你在那干嘛?” 徐文武听到他这语气,心情更不爽了。 这自己难道就不能出来走走?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莫小妙:“有点私事……” 听到这年轻人不愿多说,李钢也没继续问,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噢……那可能要辛苦你现在赶回来一下了,这总队来人了,到我们大队协调一项重点工作,这下午就到了,你也有任务安排,得马上回来。” 徐文武心里一动,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担心这时的电话,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召回自己,果然就猜中了! 来南山大队这大半年了,他算是一直兢兢业业,加班不说了,那休假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说是说回了老家,成了本地民警,可回家的时间反而还不如以前在东广公安的时候,比外省民警还不如。 这现在好不容易约个会,看个房,结果还要召回自己! 想到这,徐文武心里就有股不爽,他试着问道:“能不能不回来?我这也有事,一下走不开……” 李钢没想到这一直听话的年轻站长此时居然拒绝了自己。 他叹了口气,说道:“能克服还是克服一下吧,这不是小事,估计总队有什么大行动,这次总队和特勤支队的过来,连朴支他们也没休假了,也从家里往这边赶呢。” 听到这话,徐文武就猜到估计逃不了肯定要回去了,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这……这我要做什么?不能先传达一下么?” “你别问了,到时见面再说,这次还是刘副总队长亲自带队。你们警务站现在是刑事打击的前沿基地嘛!你这个站长肯定走不了的,早点过来吧!” “哦……好吧,我现在往回赶……” 徐文武说完,一脸不悦地挂了电话,一旁的莫小妙从他表情就猜到今天这约会又泡汤了,她一下心情也跌落谷底,这实在太难受了。 “对不起……队里临时有点重要事,我必须现在往回赶了……” 徐文武说这话时,都不敢抬头看女朋友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太对不住这姑娘了。 这想好好约个会都不行。 莫小妙沉默片刻,还是抬起头,在他脸上拍了拍:“没事!这工作嘛,反正我们俩还年轻啊,而且这以后要是在星城买房安家了,这出来玩不是随随便便?你别这样子不开心了,走吧,我们回去呗。” “对不起……” 徐文武还想说什么,圆脸姑娘已经挽起了他的手。 第一百五十八章 索马里高速 - 铿锵 - 乌衣 “今天能和你出来就很开心啦,走吧。” 往回的路上,徐文武开车的情绪很差,远不如早上的兴致勃勃,只觉得心情如逐渐晦暗的天色一样。 而且这一路来催他的电话也没停过,李钢让许茂洋打了几个电话问他在哪里,说这人家总队重案和特勤两个支队的领导都已经到了警务站了,要布置具体工作呢。 这什么案子搞得这么急? 徐文武不觉得有些懊恼,这明明是占了自己的假,反而却像是自己做错事了一样,还一路总在催催催,这以前在刑大的时候办部督案子,都没这么急。 连一旁的莫小妙都有些替他担心:“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看你电话都没停过。” “我也不知道……没事咧,随他们催吧,这我又没开飞机。” 话虽然这样说,但徐文武脚下还是加重了油门往前奔去。这边还在安慰这姑娘:“真的对不起,这好好的约会……就这样搞砸了。” 莫小妙笑了笑:“怎么还在纠结这个,我其实只要你在旁边就好啦。”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姑娘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又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路上上班到底危不危险?我学校有个老师的爱人就在收费站上班,她说你们高速警察挺危险的,总在劝我想清楚一点,说你们这职业聚少离多什么的……” 说到后面时,莫小妙拿眼镜偷瞄身旁的男友,她生怕这些担忧让徐文武不开心,觉得嫌弃他这份职业一样,最后还找补道:“……当然我没听她的,我就觉得这路上再危险也危险不过货车司机吧!这全国这么多人跑货运,不一样要结婚生子,而且我们俩这起码现在上班的地方还挺近的,你来柏庐十几分钟就到了,这样也挺好了。” 徐文武听了一段,眼前望向前方,完全没想到身旁人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简单地回答道:“哦……确实说的是实话,我们是挺危险的。” “啊?” 莫小妙还以为他说的是反话,结果看了他几眼,发现居然真是这个意思。 徐文武接着说道:“我们这高速上工作的,是危险呀,而且其实比他们跑大货车的还危险,你想想,他们比较是大车,只要他们自己注意操作,一般也没什么事,就算真有事,也是撞别人,我们开的都是巡逻警车,而且出事故现场,要第一时间到达,布置安全防护区,这人是下车站在路上的,后面突发任何情况都可能有危险,而且这个还不是一次两次,是每天的日常工作,一年下来这种事故不知道几十上百起,只要其中一个运气不好,后面来了一个不想事或者睡过去的大车,那就……” 说到最后,徐文武摇了摇头,脸上一副“你懂的”表情。 莫小妙明白他意思:这看事故的时候,只要后面有个大车没注意前面的事故现场,撞过来,这人就没了。 那恐怖的场景让她忍不住心里一抖,肩膀微微一颤。 半晌后,才低声道:“那……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能不能不上路?” 徐文武苦笑一下:“这高速警察怎么可能不上高速,不过你也别太紧张咯,我们总队这么几年,也就牺牲了三位同志,一般只要自己注意,搞好安全防护,应该没事的。” “三位!这还不多吗?” 徐文武说得轻巧,但莫小妙却紧张起来。 “这哪一行都有危险啊,消防、刑警,不都是这样,每年牺牲的民警都有几百人,这一行不都是这样……” “但是我不想你有事啊!” 莫小妙的反应预料之外的强烈,她此时捏紧双手,认真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啊?什么?”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莫小妙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其实是单亲家庭啊,这我爸很小就走了,他就是农村的乡镇干部,我老家就在东阳湖旁边,汛期要上堤值守,我小的时候,有次发大水,结果……他就因公殉职了,最后一直连遗体都没找到。” 这圆脸姑娘说完,车里的气氛一下沉默起来,徐文武完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故事,一下都有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也难怪这姑娘会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全。 隔了半晌,他长出一口气,才劝慰道:“哎,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子过来的……” 说到往事,莫小妙反常地沉默起来,眼角都有些湿润,听到徐文武的安慰后,才破涕而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你又不知道这些。” 徐文武挠了挠头:“对不起那时我没陪着你啊,这你那时候肯定很怕吧,我要是能在那个时候认识你,陪着你就好啦,你就没那么怕了。” 听到男朋友内疚没早点认识自己,莫小妙心里一阵柔暖,她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那时候才几岁呢!你也是个小屁孩!那有什么用?” 徐文武见她总算笑了,也跟着展开笑容:“小屁孩就小屁孩,一样想为你做点什么。” 这话虽然只是一点不现实的小小情话,但莫小妙还是很开心,她感慨了几秒,才说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反正我就希望你以后能平平安安的,我只要我老公安安稳稳地在我身边就好,其余什么飞黄腾达的我都不要。” “好,我答应你。” 徐文武摸了摸鼻子,又开玩笑道:“刚刚那声老公叫得不错,再叫一声听下。” 莫小妙这下才反应过来:“你想的美!” ………… 两人嬉闹间,这台五系已经驶离了星城辖区,徐文武开得很稳,莫小妙渐渐话就少了,慢慢躺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过了雷石,进入了燕南支队辖区,等他快看到前方南山服务区的标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旁边副驾驶的女友都睡了一觉醒来了。 “醒了?” 莫小妙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她慢慢调起座椅靠背,一边茫然看着前面。 “这到哪了?” “马上到南山服务区了,你这下醒了也好,等下我有点事,估计没时间送你回学校了,你就先开着我这台车自己回去,到时我有时间再去拿车。” 莫小妙头脑懵懵地点了点头,这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啊!就到你们警务站了么!这……怎么这么快!?” 徐文武笑了笑:“那还快啊,这你都睡了一个多小时了,这天都黑了,不就到了。” 莫小妙有些心情不好,这到了服务区,也就意味着和男朋友马上就要分开了,她现在发现自己,已经有点离不开这呆子了。 但徐文武此时心思都在催他的电话上,车一进服务区,就发现警务站门口果然已经停了一台威武霸气的日产帕杰罗警车,上面的警示灯、警报器、前照灯、前防撞杠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是总队特勤支队的开道车。 另外两台红旗警车也是东警00的车牌,一看就是总队机关的车。 看来这李钢前面说的没错,总队特勤和重案支队的人已经到了。 徐文武把自己车停好,交代了两句,都来不及和女友告别,就赶紧下车进了警务站,这一进去,站里果然来了好几位机关领导,正围着站里的内网电脑,商量着什么。 站着介绍的李钢此时眼睛一亮,对着来人介绍道:“噢,这是我们警务站的站长,徐文武同志。” 他一进来,站里几位领导目光刷刷刷地聚焦在徐文武脸上,见这警务站站长居然是这么个娃娃脸!一下都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很快就瞥过脸去,明显没把徐文武太当回事。 徐文武此时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却发现这些特勤和重案的领导也没怎么在意自己,继续对着警务站的设备电脑讨论着什么。 他放下背包,凑近过去,一边仔细看了看这几人的肩章,好家伙,这来的最少的警衔都是“两杆二”,起码都是工作十几年的老同志。 而且这行人里面领头的是一个“白衬衣”,那是高级警长才有的制服,处级干部! “唔,你就是站长啊?你过来一下!” 这位“白衬衣”恰好和徐文武四目相对,便招呼他过来,徐文武应了一声,就过去了,但心里却觉得这人态度有些生硬,语气也毫不客气,像是使唤人一般,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而且他走近一些,更看到机关这些人基本都是老同志,起码看起来就特别显老,这里六七号人凑不出一头齐整头发,不是秃顶就是“地中海”,都还是白发苍苍,显得特别辛苦。 “这位是重案支队的杨支。” 一向在大队说一不二的李钢,此时在这里连个座椅都混不上,只能站在一旁向来人介绍情况。徐文武见状,懂事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阳支。” 这位“白衬衣”也没看他,只是语气冷淡的说道:“你这架子蛮大啊,我们特勤、重案六七号人到你们站里都两个多小时了,你才过来,这平时刘总都没让我这么等过咧。” 徐文武知道他嘴里的刘总指的是来过警务站的副总队长刘晨。此时听来,已经是对自己的晚到有了些意见。 “不好意思,我今天休假,这刚从星城赶回来……” 面对这人的高傲态度,徐文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没想到他只是鼻腔里哼了一声。 “马上清明,都一级勤务了,这个时候休什么假?” 旁边李钢也帮忙打了个圆场:“阳支,我们小徐前段时间一直没休假,趁着这现在还没什么事,就给他补了两天,嘿嘿。” 李钢毕竟算老资历的大队长,这“白衬衣”还是要给点面子,也就没纠结这“小年轻”晚来的事。 他敲了敲电脑,对徐文武道:“是这样,今天我们重案和特勤的同志过来,是刘总亲自布置的任务,现在我们总队就沿途过来找点布置,看哪里适合设置预警系统,同时也和你们沿线的同志交代一下分工……” “呃……您具体意思是?” 这“白衬衣”一路话说得徐文武云里雾里,他完全没听清楚具体意思,而那阳支看他这一脸懵懂,便问道:“你听说过索马里高速没有?” “索马里?高速?”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那不是海盗呢? 阳支见他这副表情,冷笑一声,径直指着他说:“你不知道这“索马里高速”在哪里?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南山大队辖区这条高速!从这里一路往东广沿海,这条路现在被人民群众称作索马里高速!你自己在这上班,居然还不知道自己这条路在老百姓心里是什么个评价!” “白衬衣”一顿教训,让徐文武有些吃哑巴亏,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还想再问什么,这阳支倒也不啰嗦,让手下民警打开手机。 “你不信?那你先看个视频……” 徐文武凑过去,那是一个平台上的短视频,画面只是一个车尾,而且拍照的镜头抖动,粗糙,明显就是年纪大的用户随手拍的内容。 这画面里的关键在于那车尾上还用A4纸打印了一句话,贴在上面,提醒后方来车。 那句话是:碰瓷远离,穷人返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刀已备好,不信来试! 徐文武一下愣住了,这霸气的宣言,是警告碰瓷的匪徒,也是提醒旁人,但……有这么严重吗? “这是哪里?” “你说呢?自己看上面ip地址吧。” 徐文武仔细一看,发现居然定位就是燕南这边,难道真是自己辖区的? 见这站长看清楚了,那“白衬衣”冷哼道:“这具体什么情况不用我们再说了吧,这现在整条京珠高速燕南段,都是碰瓷案件的重灾区,据我们指挥中心统计,春运期间光你们南山大队发生此类碰瓷案件就不下十起!这你们就是这样为老百姓返乡保驾护航的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执 - 铿锵 - 乌衣 这话骂下来,徐文武和李钢脸上都不好看。 确实这视频摆在面前,解释都没办法解释。 “现在都逼着人家老百姓要自己拿刀自卫了,还有啥好说的,你们不脸红?你们燕南支队是干什么吃的?养你们干什么?干脆解散算了!这个支队留着也是吃白饭的!要我看啊,这要是燕南支队的碰瓷案件高发态势压不下来,那下次就不要我们来了,让总队纪检的同志来嘛!这不是渎职是什么?” 这阳支在总队就以脾气不好著称,一向说话直接,又是都快退休的老资历了,遇到上级领导不占理的地方,都敢直接怼回去。现在针对下面的基层民警,更是毫不留情。 他这几句话,说得也十分严重,直接把整个支队都骂了,还给扣上了一定渎职的帽子。 徐文武虽然来燕南也没多久,但毕竟人在哪个山头就唱什么歌,这现在在燕南支队,当然有自己的集体荣誉感,这时听到人家把整个支队贬得一文不值,他手里拳头都满满握紧,整个人情绪也有些上头。 而此时在房间的另外几名燕南民警,脸上也不好看,许茂洋虽然才刚来,但毕竟背了处分在身,看这趋势,再被通报一下,他也殃及池鱼,此时躲了开来。另外两个辅警见这边总队领导发飙,也早早避开,只有李钢那黑脸汉子,此时脸上黑茸茸一片,看起来看不见阴晴,看不透情绪。 这阳支批了两句,这时也缓过来,自嘲道:“好了,骂也没用,这响鼓不用重锤,我也累了。当然,你们有些人肯定心里不服,我在这也说一句,我们重案也有失职,我们这边也没做好指导。而今天往南沿京珠线看过去,就是一个个和你们打招呼,开碰头会,把接下来的查缉工作做好,这目前是这样,现在根据我们重案这边研判,当前几个碰瓷案件的重灾区,南山是一个,雷石是一个,这都要接下来要把碰瓷案件打击放到第一位的态度来处置,这个我们也会加强指导,但是关键在你们自己身上……” 阳支说这话时,一直没吭声的徐文武突然冒了一句:“指导?” 他说得很小声,却被眼前这“白衬衣”听了进去,当即就停了下来,瞪眼道:“怎么?你个新人对我刚刚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在此刻的警务站里,徐文武从警年限最少,更是才当高速警察不到一年,此时说话自然被这阳支队给针对,但他今天本就一肚子情绪,这一下就要发作,但旁边李钢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他,瞪了徐文武一眼,忙又向重案的这位支队长解释道:“他新来的,不懂我们高速,别听他乱……” 这位总队领导今天也有点情绪,他们机关一行人下来,这边没迎接就算了,一个小小新警还迟到,这处级干部讲话,他还顶嘴?阳支马上就黑下脸来。 “这年轻人太没规矩了,看他样子还不服气!你就让他说!听他有什么高见!” 徐文武本就是容易受激的性格,这今天已经挨了这人几个白眼了,这下干脆不管不顾地发问道:“报告领导,我刚来,确实不懂规矩,特别是不懂我们高速机构设置这一块,刚刚您说您指导下面做好查缉工作这您在总队,您手里的资源和人力是最充足的!您的重案支队也是挂着“重案”的牌子,我们基层已经有繁忙的日常任务,一天三个班压得喘不过气,还有巡逻任务、执勤任务,事故任务,学习任务……这现在路上刑事案件高发了,你就说我们脸红?请问我们有什么脸红的?我们没做事吗?我们每天24小时几乎除了睡觉,都扑在路上,当我们在路上疏堵保畅的时候,这您又……” “住口!” 李钢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头上青筋直冒,知道这小子再不收声,那是马上要闯大祸的,这一下干脆一脚踹在徐文武的小腿上,把他踹开几米。 然后用手狠狠一指:“你小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在这大放厥词!给我滚路上去,赶紧巡逻去!” 李钢一个老军转干部,这一脚在部队有个名堂,叫做“救命脚”,就是对付这些领导面前说胡话的小屁孩的,踢完就把人轰走,免得越说越离谱,看似凶狠,实际却是一种保护,免得不谙世事的小年轻把领导得罪深了,以后吃苦头,这一下也替领导出了气,小骂帮大忙,让领导眼不见为净。 但被李钢安排去路上巡逻的徐文武,此时却没像平时那般服从指令,他只是顿了一下,又站起来说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反正我在公安时候,刑大、刑支都是受人尊敬的地方,自己都是一级办案主体,抽专班都是刑大、刑支为主,领导亲自带队,有事副支队长冲锋,呵……” 徐文武最后嘴角一扯,轻蔑一笑,眼前这位“白衬衣”这下脸都要气炸了,当即就一下站起来,冲着徐文武就吼道:“你什么意思!这……这是在讽刺我们重案没做事吗?还是觉得对我们工作不满意,这……” 这一下重案的领导情绪上头,眼看整个现场就要失控,几个人上去赶忙将两人分开,倒是这个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响起,另外几人到了。 这来人一亮相,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整个警务站的人动作都停了下来,像是按下暂停键一般,连这阳支也不再骂骂咧咧,当即收了口。 “在吵什么啊?我在外面就听到了。” 来人身量不高,气质儒雅,不像警察,倒更像行政线的领导,但他的存在感和威慑力让在场几人顿时噤声。 这来了赫然便是东溪省副总队长刘晨,他其实前面就到了,听到里面争吵,就在门外等了几秒,见事态有扩大的趋势,才走了进来。 先前刘晨和重案阳支他们兵分两路,刘总队长到支队这边对接,重案和特勤就到基层沿线看过去,对接具体业务,所以朴鹤和刘晨这边聊完,这位刘总队长放心不下现场情况,就提出也过来参加现场会,没想到遇到这个情况。 而燕南支队的支队长朴鹤此时也跟着他走了进来,此时目光扫向在场的几个手下民警,这位老支队长看到徐文武不服气的眼神,就大致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吵啊,怎么不吵了这前面不吵得挺好吗,这我刚到支队转了一圈过来,就这么热闹了?那现在我就坐在这里了,看你们怎么吵的,就当看场猴戏了。” 刘晨说完,还真在一旁找个座椅坐下,神情嘲弄地翘起二郎腿,等着在场几人的解释。 “刘总,对不起,刚刚是我们民警不了解情况,对领导说错话了,惹到我们阳支队长,这里向您道歉……” 这个时候,领导要的就是一个态度,熟谙世事的李钢此时第一个站出来,替徐文武打了个圆场。 “噢?刚刚我没听到你声音啊!你手下民警做错事了,你出头干什么!” 刘晨冷冷瞪了一眼,就把李钢后面半截话吓了回去。 徐文武见状,此时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后面躲了,此时站了出来,对这位刘副总道:“是我前面说错话了,我不该随便质疑领导,抱怨任务安排,我态度也不好,我道歉。” 正主说话了,刘晨也不客气了,他板着脸站了起来:“徐文武,我们第二次见面啊,第一次我对你印象很深,那时你迟到了,你们领导给你打电话,你说在办一个组织卖淫的案子,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个小伙子有意思,这副总队长到警务站门口了,你居然还一心想着在路上办案,这确实不把领导当回事啊……” 刘晨说到后面,语气开始缓和,最后用的也是调侃的语气,这在场众人听到这,都不觉笑了起来,徐文武也知道领导这在给台阶了,当即也微笑着准备解释。 但刘晨马上又说道:“不过说起来,你这样才是对的!我们警察不就是要办案嘛!特别我们高速警察,我们的涉高刑事打击一直是弱项,这现在老百姓都被逼着自己带着砍刀坐车,逼着放狠话自卫了,这证明我们路上的局面有多严峻了!这我们大家是应该脸红,为我们工作不力感到愧疚。” 刘晨说话和他的外表一样,文质彬彬,但此时同样的一个意思,在他嘴里却又能让人接受,这人家大领导的当众说话都是先从自己开始,就算是批评也是先把自己囊括进去,而且永远不对比自己低两个级别以上的小人物直接批评,这就是水平。 徐文武这下心里不得不服,这刘晨比在场的地方支队长朴鹤和姓阳的重案支队长都要年轻好几岁,这人家确实有水平高的地方。 “但我们有脾气有情绪,不应该对自己的同志发火,不应该和自己的战友吵,我们把力气留起来,扑到路上去嘛!” 这话就已经在打圆场了,此时副总队长讲话,剩下几人都没再出声,徐文武和那阳支的情绪也稳定下来,都等着领导做总结指示。 “好了,大的话我也不说了,这该布置,该对接的前面我们重案的阳支也说过了,接下来我不具体插手,你们自己安排……小胡,我们回去吧。” 说完,刘晨就要司机准备发车,这领导看了一眼就走,明显是对刚刚的混乱场面不满意,虽然当面打了个圆场,但自己的态度还是要表达,这下真就说走就走了。 “刘总我们送你一下……” 这下刘晨出门,所有人也都跟着出来,他背对众人,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徐文武道:“刚刚批了你们几句,别生气啊。” 徐文武忙回答道:“没有没有,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听到这,刘晨又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欸,对了,刚刚你说你之前在派出所,那边的刑侦支队是怎么做的去了?” 刘晨前面在门口等了那么一下,当然知道两方在吵什么,只是这重案支队的阳支毕竟是老同志,虽然没进班子,但和自己同级,他也不好批评,只能这样一问,表明态度。 徐文武此时也没了情绪,摸了摸头,回答:“这……我也是没想清楚,打的比方也不对……” 身后重案的阳支此时也明白刘晨意有所指,马上站出来:“刘总,这个我们重案的工作确实也没做好,但我们并不是像这位小兄弟说的那样吃白饭的,我们也成立了专案组,我们也在和省厅那边对接,寻求刑总的支持,也在组织人员,积极谋划,这个……怎么能说……” 阳支本来最后还想怼两句,但他一触到刘晨的温煦目光,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这什么身份,怎么还在和这个新人置什么气! 这后面半句话就硬生生吞了回去。 此时刘晨也开口道:“你们重案有布置就好,我也不多说了,不管是你们重案这边的专案,还是你们现场一线的民警,我都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把我们辖区这类碰瓷案件的嚣张态势给遏制下来!最好办几个精品案例……好了,我走了,再见。” 刘晨说完这几句话,司机也把车开到面前了,他钻进车里,挥挥手,就离开了警务站。 而这刘总一走,“白衬衣”的阳支脸色就拉了下来,此时再说太多也徒显尴尬,便让手下稍微交代、布置了一下接下来工作,也飞快驾车离去。 这总队一行人总算送走,朴鹤和李钢对望一眼,知道这接下来的任务才是最艰巨的,便又回到站里,准备和徐文武好好布置一番。 朴鹤此时对于这个年轻站长,他也有些头疼,之前只觉得徐文武能力不错,有刑事经验,做事刚强,是个可塑之才,却没想到这小伙子性格是外柔内刚,内心原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懂事。 第一百六十章 冰释前嫌 - 铿锵 - 乌衣 “小徐啊,你这个和领导说话的态度啊,还要放低一点,这个你工作经验有,不是新警了,我就不多说你,你自己领悟。” 总队一行人走了,这里也没外人,朴鹤对徐文武也没想多训,只是轻轻敲打了一下。 朴鹤支队长里年纪算大了的,头发也稀疏,算是比较好说话的,徐文武被他一点,马上脱口而出道:“不好意思朴支,这次我确实没忍住,前面他挑我的刺都算了,后面直接骂我们整个燕南支队都是吃干饭的,说我们支队解散算了。这一下我就真忍不了了,直接和他怼了起来……总之,这个确实是我的错。” 听到徐文武这样讲,朴鹤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 “刚刚刘总的意思听清楚没有?” 徐文武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我其实没太清楚。” 李钢在旁说道:“这……你听懂就听懂了,没听懂就没听懂,这点头又摇头算什么回事?” 徐文武解释道:“李大,这前面刘总对我们的工作要求我是听懂了,反正基层要办案呗。但是他对重案那群人的态度我就没听懂了。” 李钢此时也有些无语:“人家重案要你管什么,这你自己的事做好就是了。” 徐文武摸了摸头:“李大,我是觉得有点奇怪,这说实话,刚刚我是上头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可是奇怪的是刘总他们也没怎么批我啊,反而后面还问我地方刑警支队的做法,那我就觉得这刘总的态度很暧昧不明了。” 李钢当时站在后面,没看清楚刘晨现场的态度变化,此时一指徐文武:“你别想这些,我告诉你啊,就你今天这和总队领导起冲突的事,别给我养出坏毛病来啊!惯着你呢,还觉得人家刘总向着你来着……” 他刚说了两句,一旁的朴鹤竖起手掌打断他道:“小徐说得也有道理,你以为总队这些领导对重案他们很满意嘛?这现在不是我们燕南一个支队的高发趋势,而是往南邵州他们几个支队辖区,一条线都有这个问题,刘总他们早就对重案和特勤的工作不满了,这次刚好也是个宣泄口。” 朴鹤这么一说,在场两人也反应过来,这毕竟重案是机关支队,那阳支也是老资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平时不好批评,没想到下来督导工作,反而被一个年轻民警给怼了。这一下刘总肯定也乐见其成。 “好了,现在都不说这些了,关键还是怎么办案的事,支队这边法制科几个人已经牵头到雷石调研了,会研究一下技战法,看怎么布控,你们南山大队也是主线,要成立专班,细化研究,争取尽快出战果。” 朴鹤说完,又布置了一些大的安排,就招呼司机走了,留下李钢和徐文武两人。 这送完支队领导,这下只剩李钢和徐文武在这大眼瞪小眼,刚刚李钢那一脚踹过来,徐文武现在右腿还有点疼,但他也知道这大队领导完全是保护自己的心思,此时揉了揉腿,等着李大队发话指示。 李钢此时脸黑得不能再黑,这徐文武知道前面自己当着面怼人家总队领导,虽然朴支没批评,但李钢这作为自己的直属领导,板子当然由他来打,坏人由他来做。 想到这,徐文武看他脸色,就看到李钢心里正蕴育着风暴。知道自己这下在劫难逃了,自己之前就因为王龙的事,把整个大队都得罪了,现在又得罪总队领导,自己这段时间怎么这么不顺啊。 想到这,他低着头,等着李钢的狂风暴雨, 没想到李钢憋了好几秒,才说道:“这你前面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自己也成了个驴?这人家总队领导下来督导,你和人家顶什么牛?你能耐了?先给我写个五千字检讨,到时再给人家阳支打个电话过去道歉!” 没想得李钢这说完后,徐文武还等了一会,等着别的处置,却没想到居然就没了。 “然后……?” 他还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没想过会这么轻松放过自己。 “什么然后?” 李钢瞪了他一眼。 “唔……没别的了?” 李钢这下被他愣头样子给气笑了:“你个憨娃,觉得我还没收拾你是吧?这可以啊,再给你来个警告约谈怎么样?” 徐文武摆摆手:“那不用了那不用了……” 两人说到这,一下都笑了起来,这之前的隔阂一下烟消云散。 笑过之后,之前很多话都好讲了一些。 李钢收拾了一下表情,点了点徐文武额头:“你小子,最近怎么这么能给我惹祸,这前面王龙那事还没找你算账,现在这又给我挑上事了!” 徐文武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刚想回答,李钢又说道:“不过今天你这个说的话,倒还在点子上,特别是前面为了整个支队说的那几句……唔,还算说得好。” 这话就算是表扬了,但李钢接下来的话就让徐文武有些紧张。 “王龙的事我先不跟你说,属于现在办的案子,但今天的事,你小子得给我留点神,刚刚人家总队和支队的态度也很明确,这最近碰瓷打击这块是关键中的关键,必须破了,队里这边也会有我牵头,彭大具体负责,成立一个专班,你也给我进来,你们警务站的任务就是做好前沿阵地,快处中心!” 听到说自己这个小小两层楼,居然算什么快递中心,徐文武简直有些想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李钢接着说道:“你们的任务很艰巨,现在这个打击碰瓷的技战法还没摸索成型,我的想法是这个等大队研判室排查出来嫌疑车辆和数据后,由你们警务站快速反应,快速出警,跟踪车辆,到时再联合大队进行查缉。这点就需要你们保持二十小时有在路面准备,随时出警!” 听到这徐文武头皮就麻了,现在自己和许茂洋几乎是两个班对着轮休,等于是一个人连值一个星期来,平时出警都还算有间歇休息时间,只要守着警务站等着出警就行。 这现在要求二十四小时警力准备,自己一组人不可能连着二十小时在路上巡逻不下来吧?那这完全搞不定。 “呃……李大,我们这就两民警……” 徐文武嗯了两声,刚准备提下困难,却被李钢预判到了,当即瞪了一眼:“你知道你想说什么,这考虑你们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和你师傅联系了,过两天他过来支援你们,就安排到警务站驻守,你给他留个房间吧。” 师傅?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徐文武还一下没想起来,过了半会才反应指的是自己这刚来时分配的师傅——副大队长谢奇峰。 这位谢大队长虽然说起来是自己师傅,但实际上还没见过本人,之前也是加了微信聊了两句之后就再没接触过了,听说因病一直在家里疗休,这一下总算能见到真人了。 “住我们警务站?这人家是副大队长,方便吗?” 徐文武想到这个问题,现在南山大队就两个副大队长,一个彭超,一个谢奇峰,这两个副科干部也是干部,这大队长住警务站这种穷乡僻野的……那警务站不是成“高配”单位了嘛。 没想到李钢毫不担心这一点:“没事,之前支队就答应给你们改建宿舍,和他们管理处都讲好了,服务区这边你自己联系就是了,这现在就可以准备给老谢腾一间出来,空调、床铺、洗衣机、电视什么的,支队那边已经立项了,回头我催一催,让综合那边早点落实。” 听到这下可以加这么多东西,徐文武一下反应过来。 “李大!那我们这现在两间宿舍的东西也很旧了,能不能跟着这次立项……” 李钢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磨叽、不小气,这下不用徐文武请示,大手一挥,就让他跟着一起换了。 没想到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落下来,徐文武这下恨不得跳起来,但李钢马上就安排道:“东西给你们加了,人也给你们加了,这下没问题了吧?” 徐文武这下连点了几下头,保证完成任务。 “唔,那你记得两件事,一个先把持枪证去办一下,这现在刚好是今年厅里统一办枪证的时候,唔……你在东广公安的时候办过噻?” 李钢说着说着,发现徐文武表情不太对,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地方就没办过,不知道怎么办持枪证,过了几秒眼前这年轻民警才一声惊呼:“李大,我们这也有枪!” 高速警察有枪吗! 这个问题徐文武来了之后就一直有疑问,问了几个年轻民警,都说听说过,没见过,他就估计和地方交警那边一样,除了每年体能考核的时候打几次靶,平时基本见不到枪,毕竟这高速警察和交警工作业务太相似了,大部分都没到那程度。 而且配枪又麻烦又担心,用不用都是风险。以前徐文武在刑大的时候,就觉得配枪完全是个麻烦,提心吊胆又不敢随便用,只当个心理安慰。 所以来了这边之后,徐文武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不用配枪执勤了,但这人有时也怪,现在离了大半年了,有时在路上碰到一些危急时刻,又很想念那铁坨坨,这人有时就是这么的矛盾。 没想到居然还有要拿枪出警的时候。 李钢此时惊讶地看着他:“有啊!你不知道吗?支队就有枪库啊,在雷石大队,那边还派人二十四小时值守的,你以为啊!” “噢噢。” 但李钢马上又给他浇了盆冷水:“这个办枪证呢,也是以防万一,这个案子最后不一定动枪,一般动也不会让你新人动,只是看你地方来的,配枪应该有经验,提前准备一下,你也别太激动了。” “好的,我马上申请。” 李钢点了点头,又说:“第二个事,就十分重要了,这个也是提醒你注意一下,这次打击路面碰瓷团伙,你们警务站的任务是蹲守发现,抓捕这块大队会联系地方刑警大队和派出所负责,你千万注意,发现目标车辆后,听从指挥中心指示,跟随就好,别上头了!安全第一!听清楚没有?” 见徐文武答应好,李钢才放心出门。 临上车前,他又回过头,指了指徐文武道:“刚刚我说得好好记住,还有一点,我再提醒你一下,这王龙那衰仔的案子,这现在还没有定性,但大概率是要进去了,这个虽然是你自己警觉发现的,但再怎么也是你警务站出的事,是你数字证书出的事,接下来你的表现就很关键了,现在你是整个高速总队唯一新人就当警务站站长的,别这个站长没当几天就被撸了,人还挨个处分,明白没有?” 李钢这已经是把话摊开讲了,徐文武重重点了点头,这位面黑心善的大队长看了他一眼,就摇上车窗,驶离出去。 这一下总算送走了四波人,徐文武整个骨架感觉都松散了,他有些乏力地回站里坐下。 刚刚这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他感觉自己都要缓一缓。 此时就躲在服务区不远处的许茂洋和白宇,见这边都弄完了,也绕了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徐文武瘫坐在椅子上。 白宇笑道:“哥,你今天太猛了,我们都没想到你居然敢和总队领导顶牛。” 徐文武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一时冲动了,这听他把我们基层贬得一文不值,一下没忍住。” 这些就敢直接顶“白衬衣”的,估计也就徐文武一个人了。 白宇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一旁的许茂洋也开玩笑道:“今天你这样都没挨处分?那我觉得我自己太冤了。” “去你的!我也是说的事实嘛,这本来我们就已经很辛苦了,还挑刺找茬的,这我接受不了。” 几人又笑了笑,徐文武才对许茂洋道:“对了,有个关键问题还要请教你一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师傅 - 铿锵 - 乌衣 “怎么?” 上次约谈事件后,徐文武和许茂洋的关系就好了很多,但这还是许茂洋第一次见到这年轻站长如此客气。 “这我们辖区碰瓷到底什么情况,你能给我讲讲吗?业务这块你是大拿。” 面对徐文武的恭维,许茂洋笑了笑:“唉唉,少来,我们交流一下可以,这大拿什么的千万别往外传了。” 说完,他往后靠了靠,点了一根烟道:“你之前在派出所搞过碰瓷案子嘛?” “怎么没搞过?这派出所一年不知道多少起碰瓷,我个人处置都好几十起了,大部分都是老太太老大爷,碰了撞了,挨了车、挤了门这种,事都不大。” 听到这,许茂洋点了点头:“但这高速上碰瓷不太一样,我们这里碰瓷都是带暴力性质的,基本都是两台车以上的同时行动,有配合有掩护的,而且基本都是团伙作案,谈不拢还经常上暴力手段的。” 徐文武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这之前他也听说过高速上面碰瓷很嚣张,还有不少是转化型抢劫。 “所以你不能用之前派出所的思维来看待,这些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我们当年打高速碰瓷和高速盗抢都是一个专案组的,那都是拿95压阵的!”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徐文武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当年?你才比我大几岁呢,在这想当年…… 但他此时只能强颜笑容,客气问道:“对对,您是年轻力壮的老同志,这个我还想问下,这高速碰瓷的套路是什么?这高速上车速这么快,这些人真不怕危险么?” 许茂洋很享受这种教导直属领导的感觉,此时悠哉的吐出一个烟圈道:“呵,这些人啊,那都很厉害的,一般碰瓷车是一辆二手豪车,宝马居多,车上两个人,后面再跟一台配合的。这些人首先会在路上寻找车上乘客较少的车辆作为作案目标,然后在选中目标后,两车一前一后夹住目标车,先让另一台车在超车道利用急刹或者减慢车速,迫使目标车辆变道,而后,当目标车变道的瞬间,这后面的豪车就会突然加速,冲上去通过活动式反光镜剐蹭目标车辆的右侧尾部,同事用弹弓弹射目标车辆的尾部,造成两车刮擦的假象,接着两台作案车辆就配合逼停目标车辆索要赔偿。” 许茂洋这下说的详细,徐文武倒一下真觉得他确实是经验丰富的“老民警”了。不由点了个赞:“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套路……所以这在普通人看来就是自己违规变道导致的事故,然后这碰瓷的就逼着受害人私了,大概这么个过程?” 许茂洋点点头,一脸“你才知道?”的得意表情。 “所以这事最难的地方在于发现,怎么发现这伙人是关键!” 徐文武一下听明白了,他又说:“难怪这重案支队说我们今年春运期间碰瓷案件发了十几起,可我们自己接报警却一起都没有,这绝大部分当事人可能就没意识到这是碰瓷的!” 许茂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对!就是因为这种手法不易发现,所以报警率也少,加上这些人应该都是打110,这人家通知派出所处置去了,我们也不知道,这等派出所上高速,或者转过来,这人也早跑了。” 听到这徐文武就明白了,重案那边说南山大队辖区碰瓷案件高发,但自己却从来没遇到过,感情就是因为这高速刑事案件管辖权比较复杂造成的。 难怪刘晨副总队长一直想推进高速总队在涉高刑事打击这一块的职能,也是出于这一块的考虑。 “那现在关键就是怎么发现,怎么研判这些作案车辆!” 徐文武心思活络,一下抓住这个关窍。 许茂洋点了点头:“你说到点子上了,这事是要研判,但最麻烦的也就是这个研判,这高速碰瓷团伙不像地方,那就在一亩三分地里转,这高速上是全国南北各处跑的,根本一下发现不了,而且这些人本身就带着几副假牌子,作案后更是更换车牌,连单纯点卡口监控追踪都做不到,车牌都是假的,你也没办法系统比对,甚至这些人都很精,连开车都是拉下遮阳板,或者带着口罩,连面部特征都不给你留,查都没办法查……嘿,我看别说大队那小小的研判室,就是重案那帮人和支队指挥中心,这下也要绞尽脑汁了,还不知道怎么去发现这些鬼祟的碰瓷车……” 听到这,徐文武面色凝重起来,这种流窜广,人数众多的团伙作案是最不好打击的,要么挂通缉,要么拉跨省联动专班,才最有效果,但这对于南山大队来说都不现实。 现在只有大队这几号人…… 甚至李刚把蹲守发现这个最重要的工作都交给警务站了,徐文武现在想起都是一头包。 “那……有个不好的消息,这李大的想法是蹲守发现,大队那边负责抓捕协调……” “啊!?不可能吧?” 许茂洋和白宇都没听到前面徐文武和领导们的讲话内容,此时见这案子最关键的一步落到自己头上,都颇有种“吃瓜吃到自己家”的滋味。 徐文武无奈的点了点头:“李大的意思是让我们蹲守,还说现在开始24小时到路面巡逻,发现目标马上联系……” “这人家傻啊!?看到警车还顶风作案?而且这一点信息都没有,我们怎么发现这些作案车辆呢?人家牌都是套牌!” 这下白宇都抱怨起来,许茂洋更是直接批李大是老古董,根本没有一点刑侦经验,这种案子蹲到天荒地老都毫无效果。 “那徐头,我们怎么办?真就这样蹲下去?那不是浪费警力嘛!而且这都没谱的事……” “这又不是查大件运输,知道什么时候上什么时候下,这不是大海捞针嘛!” 徐文武也很无奈,但领导意思总要落实,他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先按他意思来吧,今晚的班我先上去蹲点,看看情况。” 说完他就招呼白宇拿好装备,准备上路去了。 “噢,对了,前面李大还说了个事,我们警务站要来个领导……” 徐文武一边穿戴装备,一边同许茂洋说起这件事。 “加人是好事啊……啊!?加领导?” 许茂洋开始还挺开心,可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这警务站一个小小的不成编制的派出机构,还要加什么“领导”?这不是有站长了吗?再来一个?那徐文武往哪摆? “是派个老民警当指导员还是副站长?”许茂洋打趣道:“嘿,没想到我们这两亩地,领导还不少,就我一个民警。” 徐文武却笑了笑回答:“这次来的真是领导,有个副大队长要住过来。” “啊?” 许茂洋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就来个民警,没想到真要来个正儿八经的的领导,这副大队长虽然只是副科级职务,但实实在在的领导身份,在公务员管理局档案里都是要注明的。 “那你怎么……” 许茂洋话到一半,突然省起这说起来有点伤人,便呐呐住口,徐文武也明白他意思:这站里就三个民警,一个副大队长来了,这自己站长还往哪摆。 但他倒无所谓,此时白宇也恰好拿了装备下来,徐文武平静道:“不说了,我上去巡逻了。” 这一晚风平浪静,徐文武和白宇在车里睡了一晚,断断续续巡了好几趟全程,除了处理了一起爆胎事件以外,毫无成绩。 接下来几天,他和许茂洋两人轮流蹲守,但同样毫无效果,倒是人熬的不行,隔一天一个通宵,这两人回站里就倒床补觉。 这天上午,徐文武又蹲守了一晚,整个人都是麻的,刚和张晓明从路上下来,却发现警务站门口停了大队的运兵车。 “这是谁到了?”张晓明眼尖,看到这运兵车舱门打开,胡成正帮着从上面搬东西。 徐文武此时熬夜熬的大脑昏昏沉沉,见到这突然想起前不久李刚说的话。 “这是不是谢大到了?” “谢奇峰?谢大?” 张晓明还愣住的时候,徐文武已经快走两步,上去一看,一位理着短平头发,身形矮胖的中年民警正背对自己站在门口,和站里几个民警递烟聊天,旁边还站着教导员宋玉。 见徐文武一来,宋玉表情变了变,语气淡淡的说道:“哟,我们徐站长来了。” 此时几人一齐回头,徐文武这时已经猜到这来人就是自己的师傅——副大队长谢奇峰,当即喊了一声:“师傅好!” 虽然之前只是李大随口的一个安排,但公安队伍讲究的还是一个师承,不管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徐文武还是按规矩叫了声师傅。 谢奇峰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想起这是李钢给自己安排的徒弟,便笑着答道:“客气了,叫我老谢就可以了。” 在场另外几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两人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连宋玉都是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想起这是李钢最开始的安排。 “初次见面,我叫徐文武,是燕南人,以后多向您学习。” “我知道……年轻有为啊!地方公安来的业务骨干,办了几个精品案子了。” 徐文武当即先自我介绍,谢奇峰笑着连说了几个好字,他看起来年纪比宋玉都要大出一截,头发花白,应该也是位老资历的副大队长,但态度十分随和,一看就是笑眯眯的没什么架子。 “那好,谢老哥你好好带带徒弟,警务站这边之前就安排好你的住宿了,我就先下去了。” 宋玉送完人,完成任务就跟着运兵车下去了。剩下谢奇峰听着徐文武介绍了一遍当前站里情况,又领着他上去看宿舍,安排住处。 这次支队给警务站专门立项,还支队出面,找管理处要了一间新宿舍,现在站里有三间房间,多出来的这间单人宿舍徐文武自然就给了谢奇峰住。 “好,好,辛苦了。” 谢奇峰看了下里面崭新的家具和重新贴了墙纸的宿舍,比大队的也差不多,当即就表示满意。 徐文武等人帮着去下面搬行李,谢奇峰在房间里收拾,下楼梯时,白宇凑过来,表情有些复杂的问道:“谢大怎么过来了?他在大队带了这么多年,又是老同志。” 徐文武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李大安排的。” 听到这,白宇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噢,那难怪了。” “怎么了?” 徐文武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弄得有些奇怪,当即问道,白宇也不藏着掖着,而是转头向上面看了一眼,确认谢奇峰不在附近,他才低声说:“你没发现这次谢大过来有点奇怪吗?” 徐文武苦笑说:“我当然也觉得奇怪了,按道理我师傅一个副大队长,班子成员,不是应该住大队部嘛?而且不是说还在住院休病假,这……把他派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对吧!谢大之前在大队人缘就非常好的,工作也积极,后面身体出了问题就住院休病假去了,这大家都知道,关键不在这……关键是我听说某些大队领导不喜欢他。” 联想到刚刚宋玉来送谢奇峰的场景,徐文武一下就明白过来,抢白道:“是李大对他有意见吧?” “对对!你怎么知道了?也听说了?” 白宇不住点头,徐文武嘴角扯了下,他回答道:“这已经很明显了,这堂堂一个副大队长,休病假都被叫过来,叫来都算了,还安排到我们警务站这种偏远地方,说是说补充警力,可这毕竟是认命的领导啊!而且这把人家弄过来也不说了,连送都不送一下……唔,我觉得李大这下做的有些过了。” 想到这,徐文武也不由的感慨自己这师傅确实是被欺负了。他又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给自己安排谢奇峰作为师傅,把自己放警务站,都是事出有因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预警系统 - 铿锵 - 乌衣 想到这,徐文武又问:“那他到底什么事得罪的李大?” 白宇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他们领导间的事了。” 徐文武嗯了一声,这不好多耽误,就继续提着行李袋子上去了。 忙活一阵,这边替谢奇峰布置好宿舍,徐文武便准备下去值班,这现在站里少了王龙,加上李钢又要24小时蹲守,这一下站里警力奇缺,虽然这来了位副大队长,徐文武总不好排他的班吧,就想着有事还是自己做了,就当过去一样。 却没想到被谢奇峰在身后叫住。 “等下……小徐啊,这我前面听宋教介绍了一下,说我们站里现在主要负责碰瓷案件打击,这现在什么情况。” “哦,师傅,是这样,确实最近成立了打碰瓷案件的专案组,那个……李大还安排了任务,要我们24小时路面蹲守,这个我们现在都是两组警力轮换,随时保持路面一组警力,我现在就准备上去呢。” 听到这两个字,谢奇峰就一愣:“蹲守?怎么蹲?” 徐文武苦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反正是李大布置的任务,我只能先按这个办。” “荒唐!” 没想到谢奇峰听到这,直接打断道:“那这开个警车在上面蹲守有什么用?人家就怕了啊?就不敢来了啊?这大队那边也是一组天天路上转,问题这个劳民伤财,又起不到什么效果!是最蠢最霸蛮的办法!” 徐文武虽然对这个24小时蹲守巡逻的办法也有意见,但毕竟新人一个,哪会敢像这谢副队长一样直接骂出来,虽然有些感觉太直接了,但听起来就是解气。 “说实话,我也觉得!这事如果不能研判到踪迹,或者成立大专班来搞大排查,那这蹲守巡逻是完全起不到效果。” “对!” 谢奇峰对这些徒弟的思路很赞赏:“就是应该有的放矢,要把研判先搞出来,不然这人天天在路上巡有什么用?你听我的,别去了,本来站里就我们几号人,这天天路上熬两组,浪费警力!我们在下面想想办法,研判一下,看有没有可疑对象!” 谢奇峰这话正合徐文武心意,但他还是有些犹豫道:“这个我们直接不24小时巡逻了……李大会不会有意见啊?” “没事!问起来就说我说的!我们想想办法,研究案情才是正事!” 想到自己这师傅也是大队领导之一,而且看这态度,倒还真能顶上去。徐文武也点了点头:“那好,这段时间我还真全扑在路上去了,一直没好好想想这案子,这下有时间研究一下,太好了。” 这才刚见面没多久,徐文武一下就对自己这外柔内刚的师傅充满了好感,起码这都是站在实际解决问题的立场做事,比当无头苍蝇好多了。 “那我去研究下……” 徐文武说完就准备下去,谢奇峰此时却又喊住了他:“哦,还有,我们这排班怎么排?有哪些任务安排给我?” “任务?” 徐文武被这个词搞蒙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笑着回答:“谢大,你是领导,怎么可能还由我安排任务,你安排我们还差不多。” 没想到谢奇峰一摆手:“不不不,这个你是站长,我过来也是配合工作的,我服从你的安排。” 这下玩笑开大了,徐文武赶紧拒绝道:“那怎么可能!你按辈分是我师傅,按职务是副大队长,这肯定我们听你指挥!” “我这里没什么领导不领导的……” 谢奇峰也不愿意在这越俎代庖,两人推让了一番后,谢奇峰干脆说道:“那既然现在站里人手不够,我马上找老李要人!再要个辅警来,不然就五个人也不好转,至于工作的话……我就先替你们年轻人值班吧,我这个身体还有点不好,路上的事怕跟不上你们节奏,我在站里替你们把登记检查、支援服务做好,你看怎么样?”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点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谢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能替我们值班就太好了。” 这谢奇峰还真是个行动派,这下说完就到下面开始坐值班位,徐文武也没盲目上路,留在站里不停翻看内网资料,查找系统,想着怎么研判发现这些碰瓷车。 研判研判,讲究的就是研究发现,可徐文武挠头查了一上午,连着和谢奇峰一起研究下来,都还是找不到突破口,这现在没信息,没资源,没数据的,连之前几个受害人也都联系了,大部分都没记住作案车牌,就算有记住的,系统查起来,发现也是套牌车辆。 “这案子没有突破口啊!” 徐文武又抓了几下头发,现在线索全是断的,让他十分崩溃。 而旁边的谢奇峰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唔……现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得想办法挖线索,挖线索最好的办法就是搞预警啊!” “预警?” 徐文武一愣,而谢奇峰解释道: ““预警”两个字在高速警察这个行业司空见惯,我们总队的核心工作是预防事故,而预警指的是一种事故隐患信号,即为预防性警情,通过大数据分析,识别有危险可能性的警情。比如这你们现在路面不是经常有各种预警,什么疲劳驾驶预警,超速预警等等,都是这种,总队就是利用主要通过数据分析,筛选出想要的达标数据,从而在系统后台生成预警。这些数据来源主要依托于大车的GPS后台、路面卡口、智慧工程监控、收费站过车数据等。只要这台车的GPS显示超速了,相关信号就会传到总队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再派警到支队、大队,然后再通知大家处置,是不是这个过程?” “对对!这我们现在警务站每天都好几起预警,都是支队打电话给大队研判室,然后转到我们民警这里,再通过PDA上查询预警车的轨迹和位置,打电话或者巡逻过去,开单处罚什么的。” 徐文武已经当了快一年的高速警察了,这倒十分清楚,这套路面预警系统主要针对的是客车、危化车、大货车等重点车辆,主要也是冲着事故预防去的,按总队科技处那些人的说法,这个只要科学、高效地处置预警,提醒通知、巡逻发现,就能纠正这些车辆超速、疲劳的危险行为。对预防事故、消除隐患起到极大的作用。 但这个是冲着预防事故去的,对这种碰瓷车有什么用? 谢奇峰此时却不这么想,他笑了笑,继续说:“那就是了,你还没明白过来吗?” 徐文武被他引导了几下,还是没反应过来,只能问道:“唔……我没明白过来,师傅,你说这个和我们办案有什么关系?” 谢奇峰此时坐过来,打开了内网电脑的预警系统,直接对徐文武演示道:“你看我们总队花大价钱建立的这个预警系统啊……这我个人理解,在实践中,通常就是发现预警→处置预警→反馈预警,形成一个正向循环的反馈,从而能够及时消除现实隐患。是这样一个过程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他心里隐约摸到了谢奇峰想要说什么了。 “是吧,现在这个预警主要是针对大车、重点车辆进行预警,那我们能不能转变思路,让系统根据这个碰瓷的这些小车的特征,在系统里面输入进去,然后通过大数据研判,发现嫌疑车,再通过路面卡口,发现这些车的轨迹数据,最后再去查获这些车!这不比我们天天在路上傻转要靠谱得多!” 谢奇峰这番话让徐文武醍醐灌顶,他当即一下就站了起来,右手用力的一挥: “对啊!这有现成的预警系统在这里!这只是现在研判发现的都是盯着那些大车,只要我们能找出这些碰瓷车的规律和特征,那不就能让系统去跟踪这些车了嘛!这遍布全省的几千上万个摄像头、卡口监控都能为我们所用!而且是全天候24小时不间断的路面筛查!这只要进入东溪高速,这些车就绝对跑不了了!” 见孺子可教,谢奇峰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一下思维碰撞的效果太好了。 “师傅,你太厉害了!” 这短短几下接触,徐文武还真佩服自己这个“便宜师傅”,这谢奇峰虽然身体不好,但经验和业务能力摆在这,为人也很亲善,比李钢那黑脸大汉的态度要好多了。 有师傅的感觉真爽! 这一下,徐文武突然想到个事,发现这一下又比较仓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对了,师傅,这个今天我应该摆个拜师宴的……就是我们这个地方比较偏僻,这服务区伙食也不好,中午您看要不这样,下面柏庐还有几个农家乐、土菜馆什么的,我们中午下去吃个饭?站里兄弟都一起去,这也算是给您接风洗尘了。” 听到徐文武的好意,谢奇峰笑了笑,但马上摇头道:“这我们都吃饭去了,站里不留人,不值班了?” 徐文武此时只想着拜师宴怎么搞,倒一下真忘了这个问题:“呃……这个……” “好了,好意我心领了!既然你叫我师傅,这我就先送你四个字。” 见谢奇峰神色严肃起来,他也马上正色道:“师傅请指示。” 没想到谢奇峰淡淡道:“工作为先。” 徐文武愣了一秒,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见这年轻人比自己小十几岁,人也听话懂事,谢奇峰心里也很开心。 “记住就好啦!这中午我们随便吃一下,就服务区吃饭嘛,我又不是刚来的新同志,我在这里也好几年了,南山服务区的饭菜难吃归难吃,工作餐嘛,不挑!” 见师傅坚持,徐文武也不好勉强,话题很快又转回到这怎么利用预警系统研判发现嫌疑车辆上来。 想到这徐文武说干就干。 之前在刘晨提出“把南山警务站建成涉高刑事案件打击前沿阵地”这一口号的时候,支队就放权到了徐文武的证书上,他此时拿出数字证书,用管理员权限进去,开始研究捣鼓起来。 可他弄了一会儿,却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能放弃了。 “……师傅,那这系统的最高管理权在总队,支队管理员和大队管理员都只有这个录入嫌疑车辆的权限,没有特征画像的权限,只能调整几个参数而已,我的数字证书就是支队级的权限,这还是没办法锁定嫌疑车辆啊。” “哦?这样啊?我对系统操作一点不懂,只是了解这个原理,这怎么办啊……” 而谢奇峰此时也没有办法,两个人又试了一阵,结果还是只能放弃。 徐文武擦了把汗,说:“唔,这我们搞不定,还是只能找总队,让他们那边想想办法,怎么把这类碰瓷车辆的特征轨迹给画像出来,我们这完全没用。” 谢奇峰点了点头,答应等下自己就去找科技处认识的熟人,让他们想想办法。 但这一番研究下来,徐文武基本把这个预警的逻辑模式给搞清楚了,他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么激动了。 “……这个系统还是不完善,都是几个数据库对照而已,全是些死家伙,就是速度、车型、行驶时间等超过一个阀值了,就自动提出来,放入预警数据里,完全没想象的那么智能!连人脸识别系统、企业机关车辆通行情况、大件运输车通行情况等数据都没有纳入进来,估计靠这个来发现碰瓷车也不太现实。” 先前的兴奋此时烟消云散,徐文武整个人都一下瘫坐下来,这刚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新方向,结果发现也是一条死路,怎么不让他灰心丧气。 “不急,我再想想,等总队那边消息吧。” 谢奇峰倒是安慰了几下徐文武,接下来几天,几个人又试了几个办法,还是毫无进展。 这天早上,指挥中心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让徐文武一下跳了起来。 电话那头语气焦急:“徐站长,这边有驾驶人报警被砍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广西人 - 铿锵 - 乌衣 “有说什么情况吗?” “没有,当事人说了一半就挂断电话里,语气也很含糊,我都没听清楚,就听到“有人碰瓷”“被拿刀砍”几个字……” 今天值班员是赵凯旋,这姑娘一般都还沉得住气,可现在语气惶恐,神情紧张的样子,电话那边可以预想是什么一幅情景。 而且这警也是碰瓷的警,现在怕什么来什么,徐文武赶紧让值班室继续联系当事人,通知地方派出所,问清对方车牌,搞清楚位置,注意安全之类的,自己这边叫上白宇就出警去了。 “等下!” 徐文武急着拿钥匙时,一边正对着电脑研究的谢奇峰叫住了他。 “师傅怎么了?” 徐文武不知道这个时候叫住自己有什么急事,嘴上询问手上动作不停地,谢奇峰却担心他急中出错。 “反恐装备带上啊!别就一根警棍就上去了!没听到电话说有刀嘛!” “噢噢!” 徐文武这才想起警务站后面摞着一套防爆棍、防爆盾,赶紧又绕回去,把这些塞进警车后备箱。 往现场疾驰中,他又接到值班室电话,说是碰瓷嫌疑车已经跑了,当事人还留在原地,就在往南离马市7公里左右。 “那通知救护车没有!” 徐文武还想着伤情,这那边值班室却说当事人没要救护车。 “这不是被拿刀砍了吗!” 电话那边的赵凯旋背景里充满杂音,估计也很忙,此时只是回答:“我不知道啊!问了几遍,他都说没要救护车,你们到现场具体看情况吧,还有那碰瓷嫌疑人的车牌也记下来了。” 徐文武应了一声,让值班室马上跟踪这个车牌,查询信息,把情况发过来。 “早做了!问题查起来该车早就年检过期,联系车主,那边也说根本不在东溪!人家在北方,刚刚还视频确认了!” 果然是套牌车! 徐文武咬了咬牙,这些碰瓷的还是专业,基本一台车几副牌。 “那系统比对呢!从卡口系统查他们轨迹!看现在位置。” 徐文武这几天都在思考预警系统的事,此时第一时间想起,让大队这边进行分析查询,结果没想到这也是死路一条。 “没用!数据库里只有这个号牌进入卡口的数据,到现场后就没有了!这肯定是换了车牌,卡口没办法跟踪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徐文武还是感慨这些人真的比泥鳅还难抓,他只能让大队值班研判室手动查看事发地下一个卡口的数据包,从里面成百上千张照片里去筛选出目标车辆。 赵凯旋那边应了一声,就急匆匆挂电话了。 “徐哥,这果然还是套牌车吧?” 一旁的白宇问了句,徐文武点了下头没说话,他心思都在这该死的碰瓷车上面,很快两人已经接近现场,徐文武让白宇准备减速,他解开安全带,转身从后备箱扯过防暴棍的把柄,准备到现场就按应急事态处置。 高速上的刑事治安案件,地方派出所来的肯定要晚许多,这第一现场的处置主要靠高速警察,可是在装备配备,技能培训上,高速这边更靠着交警这边的业务,刑事治安这边的业务很不足,处突能力更有差距,一年没几次警务实战培训,白宇等人连基本的防暴处突动作都不会。 好在徐文武这块还算有经验,他已经戴好头盔,紧抓防爆棍,以防万一。 此时两人已经看到应急车道停着一辆赣C的SUV,驾驶人正打开车门,蹲坐在地上,估计这就是现场了。 白宇马上把车停在后面,徐文武下了车,一边高喊着驾驶人确认信息,一边警戒着靠过去。 等确认现场这唯一停留的人就是报警人后,徐文武才放松下来,小跑到车边,焦急问他:“你人怎么样?砍到哪了?受伤没有?” “今早一出门就挨板了一顿,算烦了。” 没想到这人开口就标准的广西口音,徐文武一下就愣住了,他说了几下,这人才用“广西普通话”回答了起来。 “靓仔,雷好啊,我冇事噶。” 徐文武听了好一会才听清楚这人说自己没事,也仔细看了他身上,还真没什么问题,便赶紧连说带比画:“对方人呢?不是说被砍了吗?这凶器是什么样的刀?” “刀啊?嘎样啊!” 这广西驾驶员听到这里,居然一下站起来,从SUV的后备箱一把抽出一把长刀,明晃晃地就迎着徐文武而来! “放手!站住!不要动了!” 徐文武这下冷汗全冒出来了,他没想到这刀居然在这人手里,难道他才是碰瓷的!但怎么报警又是…… 但现在情况危急,徐文武也来不及细想,只能先让这人先站住,不要再靠过来,同时把防暴棍对准前方,严阵以待。 “冇啊,冇啊!我不是嘎刀给你嘛……” 这驾驶员此时也懵了,摊开手举着刀,想走近一点,却被徐文武吓了回去。 “徐哥!” 这后面的白宇见到这个情况,这悍匪都要拿刀冲击了,连锥桶防护区都来不及管了,直接抱着防爆盾跑了过来。 两人这下并排举盾,加上动作呵斥,这拿刀的驾驶人才反应过来,松手把长刀丢在地上,徐文武见状赶紧上去就是用盾牌把他顶在车身之间动弹不得,然后才把他给反手扣住,压在地上。 “太嚣张了!袭警啊!” “冇啊!冇啊!这不是你要我噶刀嘎你的嘛!” 徐文武听了几句,这人好像也没反抗的意思,他一直叫唤着自己不是故意的。 “我系好人啊!好人噶!” “好人?好人会把这么长的刀放车上!这不是凶器!报警人就是说有人拿刀袭击,这不是你!” “不系嘎!我这系甘蔗刀!砍香蕉噶!” “甘蔗刀?” 徐文武愣了一下,他转过身瞟了一眼地上那把“凶器”,长条开刃,中间一段缕空,果然是一把常见的柴刀,是广西水果摊上十分常见的工具刀,也是甘蔗农日常的作业刀。 “那你刚刚拿着刀冲过来?这报警人不是你嘛?不是说有人被砍了吗?” 徐文武这下糊涂了,但见眼前这广西驾驶人确实没威胁性,慢慢放他起来。 这驾驶人刚刚被压着喘不过气来,此时靠着车门大口呼了几口气,才说道:“老表,有冇有搞错啊!这我是被碰瓷的,刚刚是你们问我刀在哪里,这我不就拿刀给你们看嘛!” 徐文武一头雾水:“你是被碰瓷的,那你怎么有刀咧?” 这广西老表此时一脸无辜的表情:“大佬啊!我系做的的农民,这我车上肯定有甘蔗刀啦!这不是很正常嘛!” 这时旁边的白宇都傻眼了“那报警的也是说被人拿刀砍啊!不是你报的警?” “给我报警啊!但是我系嗦,这碰瓷的广崽都被我拿刀砍走啦!不是我被别人砍,懂不懂啊!” 徐文武和他连接问了好几遍,才发现是出乌龙了。 原来这广西驾驶员,本身是甘蔗农,回广西路上碰到一台丰田车在前面占道行驶,压着超车道在前面又开不快,他当时没多想,就往右回到行车道,准备从右边超车,却没想这时候,右后方一条行车道上的奥迪车此时突然加速,和变道过程中的广西车刮了一下。 “当时我就听雷后面“砰”一下,我也不知道刮没刮,噶时那奥迪车就从后面靠过来,摇下车窗,招呼我停车。我那时觉得是自噶变道嘛,有错在先,就停了下来,结果这奥迪车上下来三个人!围噶我就要钱。” 听到这,徐文武刀完全能想象那场景,但接下来的发展他就完全想不到了。 “我噶车后面没毛印子啊!他那噶奥迪,却反光镜都掉嘎咯,我就感觉不对,也想起你们噶条路都是碰瓷噶,当时我就不肯给钱了,结果他们就要打我,还嘿嚣张!那我不得怕哦,从后备箱抽出甘蔗刀,上去就要砍他们,这就把他们砍跑了嘛!这我才有时间报警,说我被噶人围噶,然后拿刀把人吓噶走咯!” 听到这,徐文武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轮值接警员会传错话了,这人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广西螺蛳粉味,这赵凯旋只能听出有人被砍,但没想到原来是这驾驶员自己彪悍,把人给砍跑了! 现在水落石出,徐文武和白宇都松了口气,又问了下那奥迪车的特征和轨迹。 “那噶都是些广崽啦!” 听广西人模仿东广话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徐文武此时眉间一动:“你是说那些人都是东广人?” “冇错啊!东广牌照,东广人,肯定是那边飞车党咯,我都知道这路上挺多碰瓷的,但没想到这次回来还真碰上了!” 京珠高速往南连接的就是东广,这碰瓷团伙以那边人、车为主,完全合理,今天这个乌龙警虽然没其他有意义的线索,但起码对这碰瓷团伙的画像还是清晰了一些。 接下来没多久,派出所也过来了,徐文武向他们介绍了情况,派出所这边马上联系这广西驾驶员下去做材料去了,临走前,徐文武还提醒他们把那甘蔗刀也收了,虽然在当地水果摊很常见,但毕竟长度、开刃这些都符合管制刀具标准,也应该按正常程序走收缴流程。 “给这个人问话做材料,那他们派出所有的搞咯!一句话能听懂半句就不容易了,哈哈,那场景想到都好笑!” 回去路上,白宇一边开车,一边和徐文武开玩笑,而这年轻站长却没任何表示,这今天虽然有惊无险,没有人在案子里受伤,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但想到这路上居然每时每刻都有这帮子碰瓷团伙在飞车,肆意挑选作案对象,他就心里一阵沉重。 特别刚刚那广西驾驶员说的那句话:都知道这路上挺多碰瓷的! 这已经成了这条路上驾驶人的常识了嘛! 自己作为守土有责的高速警察,听到这话难道不会不好意思嘛! 可虽然做梦都想抓到这些碰瓷鬼,但人家套路纯熟,反侦察能力这么强,全国流窜,而自己只能守着这段辖区,被动蹲守,现在连发现都做不到,何谈查获! 徐文武越想越觉得懊恼,在东广当警察时都没有这么无力过。 而且这今天虽然没出事,所幸这广西老表战斗力意外的爆表,随手携带工具刀,才把这些人吓走,但怎么能保证下一次被碰瓷拦下的驾驶人有这反抗能力,结局会有这么幸运? 回到站里,他连饭都不想吃,就直接在内网电脑前研究起这预警系统来。 师傅谢奇峰说得没错,现在这样蹲守、巡逻都没用,人家都是开着豪车,隐藏在这路上每天好几万台次的滚滚车流里,你怎么从这么多数据里面去研判发现?连车牌都是假的! 车牌假的…… 假的…… 徐文武双目虚望着屏幕,手上没有敲打任何字符,他思绪完全跟着这些碰瓷团伙的思路往下走。 这如果自己是搞碰瓷的,那自己进入东溪省省界后,先会正常开一段,然后更换车牌,接着寻找目标,等选中独自开车的驾驶人后,这时做完案,诈骗勒索到钱财后,那自己先赶紧驶离,然后再想办法更换车牌,避免警察或者受害人的跟踪…… 对,应该会频繁更换车牌,但现在系统只能跟踪一个车牌,那…… 等下! 徐文武突然想到了一点,一个关键的盲区。 他整个人一下坐直了身子,马上拿过笔,在旁边疯狂找纸张,想把自己的思路写下来。 可他翻动了一圈抽屉,都没找到一张纸,此时他焦急起来,干脆从旁边打印机里抽开放纸张的盒子。 从里面抽出一张。 对! 就是说如果他们这样经常地更换车牌,那么他们就会在系统里留存一个只有一段开头,没有驶离高速记录的车辆通行数据! 那只要系统能够识别、跟踪这些异常数据,就能发现这些车! 第一百六十四章 预警系统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想到就做,他登录监控卡口系统,用自己的权限登进去,试着从里面设置关键词,发现不能使用自定义条件,他又换了新的数据库检索,还是无法匹配…… “在干嘛?” 这边谢奇峰他们已经吃完饭回来了,他看到徐文武还在摆弄车辆监控系统,不由叹气道:“你还在试这个啊!没用的,这前面总队科技处的老兄弟都给我回复了,说这条路走不通,这没有真实车牌,又没有车辆特征比对的技术,我们数据系统做不到这么细致……” 前几天两人讨论如何利用车辆系统预警监控时,谢奇峰就通过熟人和总队科技处联系了,那边也尝试了几个方法,还是无法对这些个换牌的碰瓷车进行跟踪,连人家专业的都搞不定,这徐文武能干嘛? 可徐文武一边操作,一边说道:“不!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操作!” “啊?” 这下回来的几人都愣住了,徐文武直接拿过前面记录想法的那张纸,在上面演示起来: “你看啊!这省高速集团的卡口管理系统,对每个过点的车辆都会拍照识别,这龙门架上的卡口监控通常会上传两个数据,第一个是通讯记录,第二个是定位记录,然后我们在车辆管理系统平台中导出的轨迹表格,每一行都是一次信息传输,会记录当前时间、车速等信息,当然客危车辆还有点火装置开关的信息……那个先不重要,重点在于这都会记录每台车的经纬度!而经纬度则是信息传输时的定位信息!如果这台车有更换车牌的行为,那它在下一个节点的卡口数据就无法上传接收,会在轨迹表格中体现为时间不连续……” 虽然徐文武已经用尽全力说了简单易懂,可谢奇峰这样的老民警脸上满是惊讶,根本听不懂徐文武在说什么。 “这样,我举个例子——例如这台系统里的东D牌子的宝马,你看他上一条记录为21时12分,下一条记录则变为21时54分。定位记录是连续的,这就代表它一直在正常行驶,可如果这台车的驾驶员停车更换车牌,则……” 徐文武说得起劲,可眼前的谢奇峰眼神发愣,明显在听天书,他叹了口气,想着怎么和这些老同志介绍这个数据模型的逻辑时,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下个卡口这台车的记录就会断掉,而同时出现一个新的异常数据,这种车牌变更导致的数据,如果能计算导出,那就是这些碰瓷嫌疑车的数据。” “对!” 徐文武没想到这声音把自己的思考全说出来,他一抬头,发现说出这话的是站里最年轻的辅警张晓明。 张晓明平时比较宅,没事就摆弄电脑,徐文武没想到他对数据模型也有天赋,这一下就跟上了他的思路。 “……所以,只有我们通过两个卡口之间的车辆通行状态,来设置一个车辆通行的异常“阈值”,通过车牌数据的“中断”来倒推车辆的通行状态。若出现异常中断的数据,超过了“阈值”则生成碰瓷嫌疑车辆的预警。” “那这个“阈值”就设置成上下两个卡口间的正常通过时间,只要一台车的在超过正常通行时间后,却没有在下个卡口出现,那么这就属于一起异常数据!在产生预警后,再跟踪这台车的轨迹信息,然后我们就可以派警处置!”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旁边的白宇和谢奇峰都看呆了。 想法很美,实现起来却很难,想到其中的复杂性,徐文武只能哀叹道:“可惜我又不会这个编程、也不会设置逻辑数据库,这个只有想法……还是只能提议给总队去做,总队科技处那些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张晓明却站出来道:“没事,我可以啊!这其实就是多调几个数据库,设置两个函数就可以了!” “真的!?” 徐文武兴奋地一拍张晓明肩膀,差点把他拍倒:“那辛苦你了!” 他说完就把位置让开,让这位宅男调整系统。 自己站在一旁指点、讨论。 两人这一下越做越兴奋,谢奇峰和白宇熬不住,早早休息去了,等这位老副大队长第二天起来吃早餐时,却发现两人居然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凑在电脑前。 “啊!你们搞了通宵?还是刚起来?” 徐文武此时转过头,对于休不休息毫无兴趣,他激动地对自己这师傅道:“我们已经设置好公式了!现在已经可以手动筛选更换车牌的嫌疑车辆了!” 谢奇峰虽然对系统不太懂,但此时也听出这事有多重要,他快走两步,凑了上来:“你这可以调出我们这整条路上的嫌疑车辆!” “对!只要有车牌变更,上下卡口中断了定位数据的,我们都能筛选出来,就是权限不够,这数据包只能手动下载,不能自动生成,但只要有人在电脑前不断手动刷新、筛查,那这已经能达到对碰瓷车的预警效果!” “那可以啊!” 谢奇峰没想到居然真做出这预警系统,他也一下激动起来。 “那接下来只要出现嫌疑车辆,然后通知路面兄弟去拦查就可以了嘛!这下就能把碰瓷车打掉了!” “对!” 几个人正兴奋间,此时徐文武的电话响了起来,居然是李钢打过来的,他刚准备给这位大队长汇报自己这边的新进展,却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的第一句就是“你们警务站现在什么情况!” “啊?” 徐文武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北方汉子这么生气。 “我说,你们是不是现在要独立了?” “李大,我不明白你意思……” 李钢那边嗤笑一声:“我查了这几天警车数据,你们根本没有24小时路面蹲守!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天天坐站里玩呢?” 徐文武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事兴师问罪来着,他苦笑解释道:“李大,不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在研究碰瓷车辆的特征……” “别给我说这些!” 他刚想说明自己的发现,没想却被李钢一下打断:“徐文武!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最近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地给我找事,不服从指挥!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我真的是研究系统……” 李钢完全不听他解释:“我给你的指令是什么?是24小时巡逻蹲守,你做了没有?你却天天在站里打游戏、玩手机?” “我没有……” 徐文武有些无力,这边李钢却只是甩下几句狠话:“我上次和你说的你是一点没听进去,那好,这你不服从安排,那你也别给我在上面呆了,回大队过来!我让郝啸上去负责这个警务站!我就不信收不服你这刺头小子了!” 李钢说完,这边已经挂了电话,旁边的几人此时也听到了那边李钢的怒气,也听到了这位大队长要换站长的意思,张晓明此时都紧张的站起来,不知所措。 徐文武脸上更加难看,此时坐在凳子上,双目放空,神情呆滞,他这来高速总队不到一年,虽然之前都说他是这全总队最年轻的警务站长,却没坐几个月就被这下免掉,整个人不免失落起来。 “徐哥……”张晓明还想着安慰徐文武几句,可这年轻民警却一下站起来,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不搞了,免了就免了呗,我还真不想做这个站长了呢!” 徐文武此时也怒极反笑起来,他回想这不到一年时间,自己也算是兢兢业业,啥事都冲锋在前,想方设法的挖几个大案,这到南山服务区接这个站长,吃不好睡不好,离家也这么远,受过伤,受过气,不管是那天价拖车案件,还是后面的盗用数字证书的事,自己都是险中求生。 到头来却这么个下场。 那干脆就不搞了!回大队安心做小民警,跟着指挥棒做事就是了,反正叫自己开单就开单,叫上路就上路!还不用劳心费力! 徐文武越想越气,干脆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大队去,反正你李钢叫我回去,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现在就打包下去! 就在他要上去收拾行李之际,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小徐,你认输了?” 徐文武此时本就在气头上,这句话让他心里一刺,刚想反怼回去,一回头,却发现说这话的是自己师傅。 谢奇峰此时淡然道:“你现在走可以,只是就输一辈子,我要是你,我才不管他李钢怎么说呢!他懂个啥?我就偏偏要查到个碰瓷车再走!” 徐文武被师傅一激,此时心底也生出一丝火气。 是啊!现在走,回到大队也是笑柄,都会说自己这个从东广公安跑过来的所谓“刑侦专家”也不过如此嘛! 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这,徐文武一咬牙,直接又坐了回去。 “对!我才没认输呢!这老子是要查到个碰瓷车再走!” 徐文武此时心里打定主意:这总队那重案支队的、这大队李钢他们,现在都对自己不满,都觉得这自己没本事,那就偏要做给他们看!一定要办下个案子才走! 想到这,徐文武也不认输了,他让张晓明去休息,自己顶着通宵的劳累,这边一遍遍刷着系统,看什么时候出个碰瓷预警。 这手一遍遍的在上面敲打键盘,屏幕上显示出密密麻麻的过往车辆数据,一个数据包一个数据包的比对,这其实是一件很枯燥无味的事,加上昨天到现在几十个小时没休息,徐文武完全是靠着一腔血气撑着,但这是件长期工作,他点着点着,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等他迷糊中醒来时,才发现身上披了一件警大衣,而外面天色居然都已经暗了,这一觉直接从上午到了晚上! 这我在干嘛? 徐文武愣了回神,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比对碰瓷车辆的时候睡过去的!这现在电脑前,居然是一个佝偻的身影在替他比对查找。 “师傅……” 徐文武不用问,这就明白身上衣服是自己这师傅给自己披的,也是他替自己比对到现在,想到这徐文武就座起身,谢奇峰此时也笑着回过头:“噢,醒了啊!你这呼噜打得可以啊,人不胖,呼噜比我还大。” 徐文武不好意思笑了笑,马上又想起这正事,连问:“师傅,这今天预警系统的情况怎么样?有数据吗?” “你这个新模型确实有点数据,这上午弹出五六十条了,这大部分都是误预警的,根本派不过来,后面我们进行筛选,只跟踪其中的豪车,那都筛出十几条,我都派许茂阳和大队那边去看了,可都不是碰瓷车,大部分还是在港湾或者服务区休息,这你们设置的阈值还要优化。” 听到这,徐文武脸上又暗淡下来,本来还想靠着这新系统抓个碰瓷车,给自己出口气,却没想这模型还是太粗糙,根本达不到实战应用的标准。 “你看,这又来了一条预警数据……唔,这个又是个丰田车,估计不是碰瓷车,唉,没用啊。” 此时刚好系统弹窗跳了一下,一个数据弹了出来,谢奇峰只是瞟了一眼,就准备把这个数据给废弃掉。 “等下!” 徐文武此时却叫住了他。 “怎么了?这种车不会有问题的咯!这丰田车碰瓷又没什么钱赔,而且又这么老的丰田……” 谢奇峰还想解释,徐文武却一下凑近了屏幕,自行研究起这台车的数据来。 “不对!这个很有可能!这个老丰田是东广人最爱的品牌!这个反而有可能!” 谢奇峰被徐文武这一喊,鼠标停留在X键上,此时问道:“你怎么觉得这个会?” “东广那边最喜欢的品牌是什么!就是日系车,全国的埃尔法一大半都被东广人买走了,他们就认这个牌子,而且老丰田十有八九都是东广人在开,从我们画像来说,这碰瓷团伙就会开这种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沸腾时刻 - 铿锵 - 乌衣 “这……” “应该不会错的,再说了,这碰瓷团伙不都还有个在前面压道车吗?这个丰田说不定就是压道的。” 见谢奇峰还有点犹豫,徐文武拍着胸脯道:“师傅,你相信我,这次我有把握,这有些案子的感觉很关键,可能冥冥中就想清楚了关窍,只是自己还没认识到而已。” “那好吧,你去吧,这车刚从雷石进入我们辖区,如果是团伙的话,那应该还有另外一台豪车跟着,你一个人不放心,我马上通知大队那边增援,也叫许茂阳他们往你那边去。” 徐文武点了点头,叫上张晓明,两人扯上一套防暴装备,就开着那辆老朗逸出发了。 ………… 与此同时,南山大队的会议室里,这场班子会议已经讨论了有整整两个小时了,几杆大烟枪把里面熏得如同烟囱一般。 烟气浓郁得像是凝固了,不抽烟的年轻教导员宋玉实在忍受不住,干脆打开门窗,出来狠狠透了口气后,这才关了门坐回去。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讨论的?” 他面前的长木桌上,大队长李钢正对着一份签阅文件咨询看着,宋玉知道那是总队重案支队转送过来的“催魂单”,题目写得很直接——《关于对燕南支队南山大队依法办理“碰瓷”违法犯罪案件的督办函》 这份文件是昨天就签发过来的,前面的内容还算好。 开头“……你大队辖区“碰瓷”现象时有发生,性质恶劣、手法隐蔽多样,既严重危害公民人身、财产安全,也扰乱社会秩序……特要求南山大队加大对此类犯罪的打击力度,依法追究违法犯罪分子的法律责任,切实维护好人民群众合法权益和良好社会秩序。” 但后面的就开始言语惊悚,用词严厉。 要求南山大队“必须遏制“碰瓷”违法犯罪案件的高发态势,我支队将对督办问题的查处和整改情况进行巡查,对督办后仍推进缓慢的,落实不到位的,应当管控而未管控的,勤务落实不到位的,将予以问责,视情约谈大队主要领导,取消南山大队年度评优评先资格,并将视情移送纪检部门……” “砰!” 李钢看到这个督办函,气就不打一处来,此时用力地甩在桌面上,嘴里喃喃道:“……现在这个做事的也太难了吧!这路上要发案子我有什么办法!我就算把人都铺到路上去!这也才几号人?能覆盖多少米的范围?搞笑了是……” 李钢骂骂咧咧,情绪很上头,这督办函是给南山大队下了一剂“猛药”,按这里面要求,再发生碰瓷案件,那就要约谈大队主要领导,讲白了就是拉到总队去挨训,这都算好了,最主要是后面那句“取消年度评优评先资格”,还要“视情移送纪检部门”! 这是下军令状了! “唉,这次搞这么重,我看啊还是那个徐文武得罪人家了,这我们隔壁雷石大队,不一样也是有碰瓷案件,这凭什么不给他们下督办函?还有外支队也是,那……” 宋玉此时也心情沉重,跟着抱怨了两句,却马上被李钢给怼了回去。 “啧……现在说这些没用!你说的这个我昨天就打电话过去提异议了,人家回复得很有理啊!这全省春运期间就我们大队辖区的碰瓷案件数最多,这个巴拉巴拉……人家有理由呢,我都懒得和他们扯,现在扯这些有什么用!” 被怼得一脸灰的宋玉冷哼一声:“那不扯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呗,这现在我意思把徐文武这个警务站站长免了的事报上去,再把我们近期这段时间路面管控的举措什么的,汇总一下,打个报告先呈上去,证明我们在改正了。啧,兄弟们天天在路上这样巡逻,油费一天都上千,总要体现点效果吧。” 听到这,李钢脸色阴沉起来,这24小时巡逻管控的模式启动后,整个大队部都是遵照执行,可后来发现警务站那边居然完全没有动静,加上这督办函下来,李钢一时上头,于是上午便通知徐文武滚回大队来。 这小子是自己一手提上来的,本想树个典型,没想到这还没一年就倒了!想到这,李钢强自按耐住一拳锤向桌面的冲动,站起身说道。 “那好吧,就先这样报,彭大,这兔崽子上午就通知他下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到?你问一下,看叫哪个民警先上去一下,把徐文武先给替下来,这小子在警务站呆了这么些日子,人都呆野了……” “嗯……” 副大队长彭超一脸疲惫地应了一声,大队这段时间一天两组警力在路上24小时巡逻,每个人隔天就有个零点班,整个完全快熬不下去了,这下又来个督办函,又要把那个刺头给叫下来,还要安排他……想到也头疼。 “到时等着小子下来,你好好收拾一下,这刺头,现在表现怎么这么差了?越来越不听调摆了,叫他下来也半天不动的……” 李钢这边还在抱怨,此时电话响起,是大队值班室打过来的,他粗声粗气地接了过来。 “喂?” 那边的接警员小姑娘被他语气吓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呃……李大,是这样,刚刚警务站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什么“碰瓷”嫌疑车辆预警,要大队这边派警增援……您看,怎么安排?” “碰瓷嫌疑车辆预警?我们有这个预警系统吗?什么情况?” 李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呃……我就是接警务站通知,但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 这时旁边的彭超接话道:“这个是警务站早上通知的,说是研究出一个可以排查碰瓷嫌疑车辆的系统,应该是他们自己搞的,总队和支队,包括业主公司那边都没有这个东西。” “啊?这个有用吗?” 今天大队这边的上午班就是彭超,他已经接了好几起这预警了,此时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用,这上午我已经接了警务站好几起这个预警了,都跑过去查了,都是些停在服务区休息、或者港湾里的车,估计是徐文武他们设置系统逻辑的时候,完全按这个车辆号牌轨迹来的,有中断的就预警,这个没什么用。” 宋玉此时也在旁边说道:“这作案还能预警了?嘿,简直好笑……” 听到是这么个实际情况,李钢脸一沉:“那小子现在还没下来是不是就是以这个鸟预警系统为理由?现在连组织安排都不听了是吧!” 这越想越气,李钢干脆抓过电话,低吼道:“不要管他,什么预警嘛……都是借口!他已经不是这个站长了!还搞这些……你就通知警务站徐文武今天之内必须交接工作,返回大队部!” 李钢这边让值班室不用理会这个没用的预警,同时让值班室通知徐文武早点下来,那边接警员小姑娘收到后赶紧逃命一般挂了电话,通知去了。 警务站这边的谢奇峰,在得到这个答复后,整个人也愣了一下。 “什么?大队不肯出警?是不是疯了!这现在嫌疑车辆已经到我们辖区了!就可以抓捕了!” 接警员小姑娘此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唔……这个是李大的意思,具体你要问李大,这情况我反正通知了,谢大您看着办吧……” 收了电话后,谢奇峰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焦急万分。 这徐文武已经快到现场了,要是增援跟不上,那可怎么办?那就危险了! ………… 此时的高速上,徐文武正开着这台老朗逸警车飞驰,这边师傅刚给他回了个电话,说是大队那边目前没有增援,但许茂阳正从柏庐掉头,已经过来路上了。 “文武,你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你的任务是发现、跟随。千万不要冲动!保持距离,保证安全!我马上再想办法联系大队那边出警……” 徐文武“嗯”了一声,眼前是一片开阔之道,今天天气能见度好,车流量也不多,速度容易加上来,可这样也更危险,万一真中奖了,这个预警真是碰瓷团伙,那追车可不占优势。 不,这次应该不是中奖。 徐文武在心底不知怎的,对这次特别有信心。 此时眼前划过一块小小的公里牌,上面写着1674这个数字。 看到这,他心里一跳:根据前面的通报位置,这台嫌疑车辆十分钟前应该在1663公里,按每公里120的上限车速计算,现在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 前面的车辆从远处的黑点慢慢变大,在视野里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徐文武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看到那台丰田了! 随着警车和这台预警车渐渐靠近,一下只有十几米的距离,这台原本占着超车道以110多码速度飞驰的丰田车,此时降低了车速,看样子是准备让后方行程道的警车先过去。 十三代花冠,东广牌照,车身上有部分划痕…… 徐文武一边默记特征,一边靠近过去,他摇下车窗,想着趁着这超车的瞬间,看清楚这台车目标车辆里到底坐了多少人,有没有明显的武器和特征…… 可当真正两车并行之时,那丰田车上的驾驶员此时也恰好地转过头来。 徐文武和对方的目光只交汇了一瞬。 但这一瞬间,双方都确定了一个字:跑! 古人的智慧实在难以想象,很多成语就是心理规则的呈现,而此刻徐文武想到的是“做贼心虚”这个词真他娘的没错! 这台丰田车此时就露馅了!驾驶员把油门踩到底,老旧的1.8升发动机被压榨出最后的嘶鸣。这台老车飞快地往前奔驰,徐文武一下也紧跟上去,他一把抓过对讲机,猛地呼叫起来。 “大队!南山大队!我是警务站徐文武,呼叫南山大队!” 大队对讲机很快做出回应,是值班员小姑娘应答了. “大队值班室收到,请说。” “我现在在京珠高速1677公里处往南发现碰瓷嫌疑车辆!重复一遍,我在京珠高速1677公里处往南方向发现嫌疑车辆!” “嫌疑……” 值班室的小姑娘还在发懵的时候,那边李钢此时也一下醒悟过来,他一把抄起对讲机:“徐文武,你确定是嫌疑车辆吗!” “我确定!对方也应该发现了,现在正在加速逃窜!请大队立即组织警力在前面设卡拦截!” 李钢见状,一下也激动了,他酝酿了几秒,马上做出指示:“大队收到!徐文武,你现在做好跟随!千万不要盲目拦截!自身安全第一!” 这下一石惊起千层浪,整个大队频道顿时热闹起来。 事态紧急,李钢赶紧做出几下布置:大队全部警力出发,分组增援,在南山收费站的匝道处,设置好安全防护区域,增设安全提示牌,点亮沿线电子显示屏提示标语,全面进入备战状态。 李钢这一招呼,整个大队此时沸腾起来,所有在队民警都急着去找警车钥匙,闹闹哄哄地去拿警械装备,这个时候调枪库肯定来不及了,只能赶紧扯出几套反恐八件套,赶紧先扔车上,到路上再抽时间穿戴。 李钢本来想亲自上去,可毕竟要领导坐镇指挥室,他安排副大队长彭超到路面支援指挥,同时调度几组警力位置,准备南山收费站到拦截方案,同时让徐文武每隔几分钟报一下位置。 一边穿戴外腰带的彭超一边提了个问题:“李大!这个还有个问题,这到南山收费站中间还有一个收费站——柏庐!这万一嫌疑车辆先下去了怎么办?” “对哦!” 李钢这下被提醒,也发现了这个纰漏,要是提前下高速了怎么办!那里没有警力在啊! 现在事态紧急,口袋布置得太后了一点,想改都没办法改,警力赶不到柏庐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险中险 - 铿锵 - 乌衣 现场徐文武这边早就发现这个纰漏了,此时前面已经出现“前方5公里柏庐出口”的指示牌了,而这台丰田车正往那边飞奔! 要是这样在柏庐下高速,借着纵横四通的乡道县道,这车就真的大海捞针了! 想到这,徐文武咬了咬牙。 就是因为大队之前没把这个预警当回事,布置得晚了一些,现在口袋出现这么大个漏洞,要是这次跑了的话,下次还想抓到就难了。 此时这台老朗逸油门已经踩到顶,发动机发出破风般的嘶吼声,徐文武没管这么多,想着必须在柏庐之前追上这台丰田车!起码不能让他甩开。 两台车此时都已经飙到140码往上,接近这台朗逸150码的极速,而那台丰田更是再不犹豫担心被超速探头发现,直接也踩到150码,两车就这样间隔几十米的距离冲到了柏庐出口。 而此时出口匝道已经在这台丰田车的眼前,突然只听“滋啦”一声锐响,这台老花冠猛地一下减速,车头几番摇摆,差点侧翻,而身后跟着的徐文武此时也心叫不好,赶紧跟着降低速度。 不好,这车真要出高速! 见到这台车此时已经往右猛打一把方向,“唰”的一下钻进出口匝道,徐文武只能猛地往右一把,这时车身一下失控,右前轮猛地下压,整个左侧车身顿时凌空高悬,徐文武和张晓明心里都是一惊! 要侧翻! “啊……!” 两人心都差点蹦出来。 好在车身在“砰”的一声后,左侧两个车轮重重地砸在地上,滋啦一下在沥青地面上拉出好长的一条焦痕。 而车身一个甩尾也跟着冲进了柏庐下高速的匝道里。 前面的丰田车本以为这一下减速可以甩掉后面的警车,却没想到这警察居然这么不怕死,跟着急打方向冲了进来! 此时逼命时刻,这台丰田车也不管那么多了,在弯曲的匝道里狠踩油门,车尾在护栏上砰了一下也不管,直直地窜出来匝道口! 而徐文武也没犹豫,跟着又是一脚加速,前后同时冲向收费站通道。 此时收费站岛台上站着两个收费员正检查绿通车辆,此时见这边突然飞出两台车,连这马上要到岗亭都不减速,一下人都吓傻了。 而此时那丰田车因车速太快,已经偏离了通道入口,反而向这两个通道之间的收费站岛台冲了过来。 眼看就要撞上岛台,收费站岛台上的两人在这毙命瞬间,完全丧失了反应,躲都没地方躲! 而这关键时刻,后面紧跟着的徐文武看出这丰田车失控就要撞上去了,他一咬牙,干脆再一加速,赶在那丰田车失控之前,一下蹭到了他车尾部! 这一下速度极快的两车蹭碰,彼此都天旋地转,那丰田车在转了两圈后,被推撞到了旁边的护栏上,车身哗啦一下撞个稀烂,好在这徐文武用撞到部位很关键,改变了原本的失控路径,避开了岛台,而那岛台上的两名女收费员吓得人愣住原地,堪堪躲过致命一劫。 而徐文武这边也转了一圈后,碰到了右侧护栏,车头撞到稀碎,气囊全部爆开,徐文武整个被气囊砸得脸生疼,眼冒金星,半晌才回过神,第一反应是看身旁的同伴怎么样了。 “晓明?晓明!” 副驾驶的年轻辅警张晓明此时也撞到够呛,鼻子都撞得满是鲜血,好在人还清醒,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气囊砸得恶心头疼。 “我……没事……” 见年轻人没事,徐文武跌跌撞撞地松开安全带,挣扎着下了车。 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这下对讲机已经甩飞不知道哪里去了,得赶紧联系大队。 “李大……我是徐文武,这对方要提前在柏庐下高速逃跑,但我已经在柏庐收费站将目标车辆撞停了……” 这下变化太快,李钢整个人都愣住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赶紧带人过来!我看对方车辆上有三四个人!” 听到如此凶情,李钢这才反应过来,忙问:“对方现在人怎么样?” “前面应该撞得不好受,现在……唉!唉,已经有嫌疑人下车要跑了,赶紧过来支援!” “你别一个人……” 李钢刚想提醒,这边徐文武已经挂了电话,冲了上去。 前面他判断这丰田车上应该有三四个人,此时车身变形,里面情况并不清楚,但右侧车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名短衣男子从车里挤出来,这人本来想回头拉车里同伴一把,转头看见高速警察已经冲了过来,当即抛下同伴,转头就往收费站外广场跑! “晓明,你快下车看看丰田里面的人!” 徐文武来不及多交代,马上挣扎着跑动起来,往前面那逃跑的嫌疑人追去,他这不动没感觉,一动起来才发现使不上力,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应该是扭倒了,此时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倒不觉得疼痛,就只是像机器人一般动作变形别扭,但人还是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好在前面这人也撞到不轻,没跑几下就被收费站栏杠撞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徐文武冲上去一把就把他扑倒。 “跑什么!” 徐文武刚准备警告这人别动弹,手已经准备摸腰上的手铐,这时眼睛突然瞄到这人的腰间有寒光闪烁。 他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只是脑后突然汗毛倒立,心头一阵电流扫过,脑海里惊起一道悚然。 徐文武仿佛下意识一般,往左侧猛地一滚,此时恰好寒光一闪,左手间已经划破一道血口。 这家伙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首! 有刀! 徐文武这下后悔刚刚没从车上抽把警棍下来,这下手上什么都没有,对方可是持械凶徒! “放下啊!不然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徐文武一边拉开距离,一边猫腰警戒,嘴里还想警告两句。 但这人此时完全听不进去,只是半跪起身后,拿刀“嗬嗬”对着徐文武招呼了几下,以示威胁,便马上转头逃跑! 这下麻烦了,带着凶器不能硬来啊! 徐文武此时犹豫片刻,但马上又跟了上去,这凶徒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没想到这警察居然不怕死,看到自己抽刀了还敢追上来!当即又转身,冲着徐文武反冲了两下,惊得徐文武赶紧后退几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还追我!捅死你噶扑街噢!” 这凶徒用东广话叫嚣了两句,徐文武铁着脸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环顾四周,寻找帮助和增援,此时收费站现场几个收费员见这危险场面都四散而逃,而那收费班长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躲进岗亭里,拉上铁门。 四周此时只有几个路人远远旁观,根本没有任何增援。 徐文武一咬牙,刚准备回头去拿警械,此时突然目光扫到收费站岗亭旁边正竖着一把铁铲! 这个可以啊,铲头平阔,但起码是铁的,又是长柄! 而那凶徒此时见民警没动,也不管车上的同伴,赶紧转头逃跑,徐文武也趁机往旁边走了几步,一把抄过那铁铲,高举过顶,朝那凶徒身后追去。 “莫跑!” 徐文武这时快走两步,那凶徒此时听到后面脚步声,刚一回头,突然只见眼前一黑,接着便是“砰”的额头被猛地砸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倒地! 徐文武这重重一铁铲砸在这凶徒头上,把他砸了个七荤六素的。他乘胜追击,又一铲子拍在他的右手上,把那柄匕首磕飞出去,这下没了凶器,徐文武掏出手铐,上去一把扭过这凶徒的右手,先挂上一个手腕,再用力扭过另一只手,这一下太过用力,这混蛋“嗷”的叫了一声,徐文武也不管他是不是骨折,再给他另一只手挂上手铐。 这短暂的对峙后,终于将嫌疑人成功控制! 这边抓住一个后,他全然不顾在抓捕行动中被利器划伤的手臂,忍着伤痛将提拉着这凶徒,往张晓明那边走过去。 那边张晓明已经举着警棍,紧张地指着车里留着的另外两名嫌疑人,徐文武见三人都被控制住,这下大喜过望,赶紧招呼旁边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这现在没有危险了,过来帮忙把人捆了! 等许茂阳和大队彭超带队的增援警力赶到现场时,徐文武这边已经提拉着三个嫌疑人,抱头蹲坐在收费站岗亭边,三个人的裤腰带都解了下来,裤子也退到了裤腿处,以防逃跑。 而徐文武只带了一副手铐,用在那持刀悍徒身上,另外两人是抽了两根皮带绑手,彭超下车后,赶紧小跑着着冲过来,确认眼前的惊人战果后,第一时间就拍了拍徐文武肩膀。 “你没事吧!辛苦了!” 徐文武苦笑着抬了抬手臂上的划口,那一下还好躲得及时,划得不重。不然那么近的时候挨上一下,正常就得开膛破肚了。 “赶紧包扎下!”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下支援来了,他总算能清理创口了,双氧水往还冒着血沫子的破口处一倒,整个人都疼得颤抖起来,徐文武咬着牙缠好绷带,这边,彭超已经把人往警车带了,另外许茂阳正在稽查车辆,徐文武凑过来看情况。 好家伙,这后备箱一打开,里面是5套伪造车牌以及相关作案工具,有弹弓,有弓弩,还有几把砍刀,这些东西一查获,这事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彭超此时也很激动:“我给李大赶紧汇报下!徐站长,这下你一个二等功没得跑了!” 电话那头的李钢听到现场反馈的情况后,此时也很满意,感慨这次虽然来得惊险,但好在民警没事,情报也准确,逮到了一条大鱼,总队、支队这下知道后,那估计都要聚焦南山大队了! 果然,等他和支队领导一汇报,那边朴支听说今天破获了这么一起大案,那边支队领导也连叫了三个好字,兴奋之余,朴鹤不忘问一句“我们的同志在这次行动中有没有受伤?” “这次小徐是头功,在搏斗中手肘被划开一道口子,但把人都给抓住了!” 听到又是这个自己看重的新警站长立功,朴鹤眉开眼笑:“那好,赶紧联系医院,我也马上过来,看看情况,到时给你们报功!” “好的,朴支放心。” 李钢这边收了电话,马上又接到总队重案那边的询问电话,这现在整个高速总队都在忙着打击碰瓷系列案件,但全总队还没一个成功案例,没有打开一个突破口,这今天一听到说南山这边抓了三个嫌疑人,打掉了一个团伙,这可是全省破天荒的第一例!怎么可能不激动。 这下总队重案支队的专家组也在马上往这边赶,一方面是为了深挖,一方面也是为了有机会跟着露一下脸。而李钢这下也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这之前整个南山还在被下督办函,被称作“碰瓷案件重发区”和“可以原地解散”的大队,现在却成了上上下下的学习榜样和典型! 在接了足足半个小时电话后,李钢此时总算忙完,他转过头来,倒有些不好意思和徐文武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前,李钢心里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上午还要换掉的新人站长,此时电话接通后,只能语气复杂的先问了一句:“听说你受伤了?” 徐文武应了一声:“嗯,没事。” “那怎么没事呢?这听说对方都拿刀出来了,你这次真的辛苦了!我已经联系南山人民医院,你赶紧先下来看看伤口,这个……” 李钢这人就不会表达关心,此时磕巴的活像个挠头抓耳的大狗熊,徐文武笑了笑,忙说不用了,自己已经包扎好了,到时去换个药就行。 “……包扎好就行,你这个是今天的头功,支队和总队都有领导要过来探望,你到时好好发挥一下,好好把情况梳理一下,到时领导肯定要单独问你的,明白了没有?到时别乱说话。”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害怕 - 铿锵 - 乌衣 什么叫别乱说话,不就是怕在领导面前讲上午你不肯支援的事嘛! 想到这,徐文武笑了笑。略带调侃的问:“李大,我别的都不担心,就是等下怕自我介绍的时候,该称呼自己为警务站民警呢,还是大队民警?” 这话臊的李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他明白这小子是趁着刚立功,找自己要说法呢,但现在这想起来,警务站还真离不开这小子,工作能力也确实强,先前几次冲撞也情有可原,这次的大案破下来,上次王龙盗用他数字证书的事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了。 于是,这位黑脸大队长尴尬的笑了笑:“那你自己想留警务站还是回大队?” 想到这,徐文武抬头看了看此时的如血夕阳,这来高速总队大半年,几乎都是在这小小的服务区警务站待着,这虽然地远僻静的,条件又差,站里几个人兄弟也各有缺点。 但他还真习惯了这个小小的团队,毕竟这里是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独立团”。 “李大,我还是想留在警务站,这之前不是刘总也要我们把南山警务站这个牌子打造起来嘛,这刚迈出第一步的,我还是想有始有终。” “唔,既然你自己主动要求,那就继续留在站里吧,辛苦了。” 这人立了功,话都好使些,李钢上午的指示这下亲自收了回去,徐文武也乐的开心。 接下来就是问话深挖和采访谈话了。 徐文武配合着大队民警,把三名嫌疑人分别带到不同警车,押回了大队做材料。 到了大队,徐文武也领了先前和自己撕打的那名嫌疑人审讯,这年轻人姓黄,单名一个邹,是东广三头人,前面也是他开的车,这次被抓获现场,人、车、作案工具俱全,还有逃逸、持凶器抗拒执法、伤害的情节,铁证如山,这人没怎么挣扎便就坦白自己的犯罪事实了。 “作案方式呢?还有台车呢?上面还有几个同伙呢?你们这肯定还有台豪车跟着的。” 大队讯问室里,徐文武敲了敲桌子,这黄邹挠了挠脖子,问:“可不可以抽根烟?” 徐文武今天是带着郝啸问话,没这个刑事问话经验的郝啸一下都愣住了,回头看了看徐文武。 徐文武看了一眼,想这反正又不是执法办案区,他便示意郝啸把执法记录仪先关一下。 “啸哥,递根给他吧。” 郝啸从兜了抽了一根扔过去,等着精干瘦猴一般的黄邹抽完,他便把事情都抖了出来。 他们这伙人果然是从东广流窜过来的专业碰瓷团伙,车上备着几副号牌和凶器,一行四个人、两台车,今天还有个宝马车本来在后面跟随,见这边出事就赶紧跑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一边悄悄把这逃跑的宝马车信息发出去,赶紧让总队在布控追逃,通报地方公安。 “接着讲平时怎么敲诈勒索、碰瓷砸车的。” 这黄邹承认了他们车上搜到的那些个弹弓就是作案工具,都说使用钢螺帽击打其他车辆并迫使停车,然后以“你碾压的石子把我的挡风玻璃砸坏”等谎言,逼迫对方赔钱而获利的事实。 徐文武这一边问,那边也进行了核实,果然如他说的一样,这丰田车上查获的部分假车牌涉及此前在邵州、燕南、怀永等辖区高速公路的系列碰瓷诈骗案,这还只是自己东溪省内,要是到他们这个团伙的输出地东广省去查一下,估计会更多! 这是一起跨省大案! 这连夜的讯问,把这团伙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总队刘晨和支队的朴鹤也带队过来了,一番商议后,决定将案件提级,由燕南支队专案组接手,在今晚的突破后,再统合初步调查的材料,移交至燕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进一步深挖,同时总队这边也将汇报公安厅,下一步派专人联系东广省厅,深挖该团伙在东广的违法犯罪情形。 会上最后,刘晨做总结发言。 “同志们,这是我们总队打掉的第一个跨区域流窜碰瓷违法犯罪团伙!这个案子的成功破获,已经沉重打击了作恶多端的犯罪嫌疑人!接下来要发挥“打击一例,扫清一片”的震慑效果,清除了碰瓷诈骗的“毒瘤”,警示那些预谋来我省高速实施碰瓷诈骗的“索马里路盗”,守护我们东溪高速的畅安!” 刘晨副总队长今天情绪很好,最后这番讲话,把这个案子上升了几个高度,特别讲完话后,还特意点了徐文武的名。 “在这里,我还想特别表扬一下我们徐文武同志,这个前面我问了一下,是他们警务站自己研究出碰瓷团伙的行踪规律,自己设置了预警研判系统,不错啊,小发明家了是……” 说到这,刘晨停顿了一下,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徐文武也附和着笑了笑,气氛欢快活跃。 刘晨接着说道:“而且,这徐文武同志不仅改进了工作方式,这起案件还是他自己亲自冒着生命危险,驾车拦停了违法车辆,还和凶恶的犯罪分子英勇搏斗,才把现场三人全部抓获,这里,请我们请徐文武同志站起来一下……” 徐文武此时愣了一下,但还是服从着站了起来。 “你把手左手举起来给大家看看。” 徐文武举起包扎着绷带的左手。 “大家看到没有,这当时凶徒手里持刀啊!而且是突然拔出来的!连反应时间都很少,徐文武同志连躲避的机会都极险,但是他没有害怕,没有逃避,有勇有谋的把人给制服,我在这里建议,大家先给我们徐文武同志掌声!” 话一说完,台下掌声经久不息,徐文武只能不断抱拳,表示感谢。 台下重案的那阳支队长,此时脸色都青绿了,没想到这之前还和自己争吵叫嚣的实习新警,这下居然还真给他漏了个大脸,连总队重案这么多精兵强将都没办下的案子,居然让他这小小的什么警务站给破了?还破的这么漂亮!这小子真的是有点东西。 而台上的徐文武此时沐浴在不断的祝贺中,不断感谢,刘晨让他讲讲当时的想法,这年轻的新警站长,挠了好一会儿头,才言语真挚的回答:“嗐,当时真没想到那龟孙子有刀,就完全下意识的一躲,脑海里什么都没想……” 此时台下的李钢看他动作,就知道这小子没按自己要求准备一下发言,完全硬来的,这一听,还真是不知道趁机露个脸,这么好的表达个人形象的时刻,居然说什么都没想? 刘晨也是很喜欢这个有能力、踏实的小伙子,此时特意提醒他,点了点道:“你别紧张啊,这不是抓捕现场,你放松一点,好好想想,当时你没想过害怕嘛?讲讲是什么力量让你这么奋勇不顾的冲了上去?” 这刘晨已经替徐文武点题了,就差替他回答了,可这傻小子还是愣了下,回答:“我当时哪来得及害怕,就那一下子,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这下李钢都有些恨铁不成钢,想着这么好的机会硬生生被这小子浪费了。 “不过嘛……”这时徐文武倒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我一直就认为,这当警察,不要考虑怕不怕的问题,没这概念,怕不怕都得上,要是我们怕了,老百姓怎么办?” 这话说完,会场倒陷入半响的沉默,最后还是刘晨率先鼓起掌来,这接着众人像醒过来了一般,雷鸣般的掌声久久回荡。 ………… 昨晚那一夜,徐文武几乎没怎么睡,忙着通宵问话,后面刘晨他们一群领导到了之后,又专案组讨论案情,接着最累的反而是最后被点名表扬的时候,那一下他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好在这事很快就过去了,案子移交完,刘总和支队领导也撤了,他便和张晓明回了警务站,这下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算是风平浪静下来,正常接处警,巡逻执法,警务站也恢复了正常轮休模式,许茂洋和谢奇峰先后休息了,站里又只剩了自己这一组人。 这天早上,徐文武又接到个好消息,李钢说是考虑朗逸在上次抓捕现场被撞的很严重,加上警务站这边事故也多,就考虑给他换台事故勘察车。 “李大,勘察车?这起码是硬派越野车吧?!” 徐文武习惯了这黑脸大队长的小气,这一下这么大方起来,让他嗨哟徐不太适应,此时不放心的找他确认了两句。 那边李钢呵呵笑道:“你放心!必须硬派越野车!日系血统!” “卧靠!这么好?”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兴奋的叫了一声! 这日系的硬派越野车,那不就是霸道!陆地巡洋舰!?这总队重案他们就开着这些车啊!那前面装个防撞杠,一个警灯一拉,多么威武霸气! “那必须的!”李钢此时电话那头笑得更得劲了。 这么好的车,大队会这么爽快的送过来?支队好像都没配这么高级的警车吧! 徐文武想到这,又没那么激动了。 “不对……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李大这么好的车,你们不先自己留着么?还是有什么问题?” 李钢此时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话讲的,好像我还坑你一样,实在不行,这样那就不给你们配车了,先靠那台比亚迪顶着吧……” “别别别!李大,要了要了,谢谢!” 但想这车再次再次,日系的硬派越野也是山猫这种,那也比松松垮垮,速度一起来就担心散架的老朗逸强吧。 所以徐文武还是爽快的收下了。 “对了,还有个好事,这次你表现不错,刘总和朴支也很关心你们警务站的工作,这样,考虑上次王龙那鳖孙子的事,虽然大队现在人手也不够,但还是优先照顾你们,这再给你们配个辅警同志,是个有经验的老同志——刘三祥。” 这个人徐文武不太熟悉,就好像隐隐听过名字而已,印象里记得还是个老辅警,但平时反正他也没去过大队几次,谁都没多少印象,换谁都差不多。 但现在王龙被逮捕立案,站里虽然加了师傅,但毕竟是副大队长,身体也有问题,不能上路执勤,这警力珍贵,有一个人比什么都强。 愉快答应下来后,徐文武就翘首期待送人送车的这天。 这李钢说话还是算数,第二天一早,综合中队长胡成就开着两台车到警务站,徐文武老远就迎了上去,看着他开来的这台警务事故勘察车,徐文武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什么情况!? 不是说日系吗?霸道呢?陆巡呢? 这眼前怎么是一台老旧的不成样的陆风猎豹啊! 这车看起来刚从停车场报废线上救下来一般,这轮毂、车身大片大片的锈蚀,车门一拉,顿时发出恐怖电影里那老旧木门般的尖酸刺耳的咿呀声。 徐文武心想:这车怕比我岁数还大了! 坑爹呢!? 徐文武压着情绪,问胡主任这什么情况。 这不是说日系吗?硬派越野嘛? 车呢? 胡成却陪着笑脸向他解释道:“这个车是李大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说你们警务站这次牺牲大,要补车,但现在支队也没几台警车了,这还是从隔壁雷石那边协调过来的勘察车,你别看他老,人家陆风猎豹是正儿八经的日系血统,底子就是第二代山猫帕杰罗v33!经典越野车,联合国人家以前都用这个,虽然我们这个是国产的,但其实就……完全的换标产品!就是这个四驱有点年头了,这个不能用了,还有,这个警笛也要修,这个……” 徐文武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这李钢还真说的没错。 就问你这是不是日系血统?硬不硬派越野? 无奈接受下这老爷车,此时胡成车上,一个老辅警也下了车,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徐文武知道,这就是南山大队的著名老同志刘三爷。 老同志要尊重,徐文武主动上去和刘三爷握了握手,他这近了才发现,刘三爷的头发都快白光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刘三爷 - 铿锵 - 乌衣 刘三祥抬手递上来一颗槟榔,徐文武抬手谢谢了一句,就拒绝了,三爷也不以为意,丢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 徐文武看他这牙口都缺了一块,剩余的也焦黑斑驳,一看平时烟酒也没少来,再嚼几年估计牙齿都要掉光,但他也不忌口什么的,这离开舒适便利的大队部,到了警务站荒郊野外的,人也没什么情绪,开心的收拾东西下了车。 这下徐文武倒也放心了,这他开始还担心刘三爷对这安排会有情绪,没想到这老同志看起来情绪稳定,乐呵乐呵的,他也就放下心来。 现在人也送到了,车也送到,胡成就开着运兵车回去了,这边祥爷跟着徐文武进了站里。 王龙这人已经被逮捕,案子判下来估计得有好几年,这他行李家人早拿回去了,现在站里空了一个床位,刚好给刘三爷住上,徐文武替他摆床位,搬被褥时还担心他对这安排有意见,试探着提了一句,说这个是之前王龙睡过的床位,要是介意再换个位置? 没想到刘三爷摆摆手,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黄土埋胸口的人咯,还介意这个。” 徐文武见他心态乐观,笑了笑,这块退休的老同志在单位里是“最高待遇”,即使是一名辅警也不好安排太重的工作,就商量着聊了下,刘三爷倒也不见外,直接回答自己在大队,只要不让他上夜班,其余什么都好说,就是晚上视力不好看不清路,没办法开车。 见老同志这么好说话,徐文武就让他当白天的班,晚上休息,周末双休,这样给白宇和张晓明也有个轮换休息,刘三爷点头答应下来。 “三爷,你这帮了大忙了,感谢!” 对老同志就是要夸夸夸,就怕得罪,旧船还有三两钉,徐文武把面子给足了,这刘三爷也很客气。 “这点小事,包我身上,你随时安排就是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刚准备下去,这时刘三爷又叫住他:“这个……徐站长,我就有一个要求,看能不能答应我一下……” 徐文武一听,回过头来,他还以为是什么要求,却没想刘三祥说道:“我就希望能上路执勤,我不想天天坐下面值班岗。” “啊?” 徐文武一愣,他本以为刘三爷还要轻松一点,却没想到这老同志居然是嫌这值班不能上路执勤? 这路上天天风吹雨淋的,难道还是什么香饽饽? 但人家主动提出,他也不好拒绝,便先答应下来,到了楼下,今天值班的是白宇,他把情况和这胖辅警说了下,等下刘三爷过来接他的值班位,让他陪着自己到收费站转转,执法纠违去。 “噢,那好。” 白宇说完,又面带神秘的问道:“这三爷有没有说想要到路上执勤?” 见胖子也这么说,徐文武好奇问了句:“这我看他心态确实不错,这个年纪的老同志还这么积极的很少了。” 白宇笑了笑,看了一眼楼梯,见没人下来,才压低声音回答:“那是……你是不知道他以前经历了什么,不调整过来的话,人都会没了去!” “噢?什么事?”听到这,徐文武好奇的一问。 再怎么说,徐文武也是这警务站站长,这站里几个人天天在一起工作生活,这家庭背景、性格习惯、来龙去脉的都必须弄清楚,这也不是八卦,而是领导者的必备职责。 这次王龙的事,他就一直有点自责平时过问的太少了,没了解这手下辅警的思想情况、个人动作,才搞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下有消息听,当即就问了起来。 白宇见状,低声说道:“你别看刘三爷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专生!那个年代不像现在,那是三十多年前!那时中专生都不得了,算有文化了,那大专生什么概念!?” 听到这,徐文武点了点头,那时中专包分配,大学生天之骄子,大专生也是干部身份,随便都能分到好地方……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既然那个年代的大专生,怎么混到这里当辅警了? 白宇此时继续说:“那时,他大专毕业,最开始是被分配到了交通局,当年跟他一起分配的还有个复员军人,这个军人会开车,被分配到了运输公司。现在听起来肯定是这个交通局好啊!公务员!可那时没公务员这个词!而且交通局不像运输公司待遇好,特别是跑出租那是金饭碗!当时刘三祥这位大专生不服气,去找领导,质问为什么是自己去交通局,而那军人可以去运输公司。这领导就说啊:因为他会开车。这刘三爷一下就急了,当场就跟领导说:我要是也学会开车,是不是能跟他换换?这当时领导见他态度不好,也跟他赌气:你要是能在两个月内学会开车,就让你去运输公司!这没想到我们刘三爷倒很争气,真在两个月内就学会了开车,还如愿以偿进入了运输公司,那位本来没有干部身份的复员军人去了交通局。” 听到这,徐文武一下明白过来,这刘三爷真是被自己的“争气”给耽误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这的士都快跑不下去了,难怪过来了。 “接下来就不用讲了噻!这车后面是越来越多,出租车是越来越难开,这当年的大专生刘三爷落差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失控,超速、不打表、刮撞,醺酒……反正人整个都崩溃了,什么都来,就被运输公司开除了。后面跑黑车,还被那复员军人抓到了,当时罚了一大笔钱,最重要的是受了精神刺激,整个人一下就崩溃了,干脆没跑车了,后面不知道怎么人又想通了,要出来找工作,还要能戴大盖帽的单位。反正交通运输局刘三爷是进不去了,他就想当交警,后面就到处想办法以工勤身份进了我们大队,这两年又申请转了协勤。到了我们单位之后啊,这他整个人就放松了,和谁都笑呵呵的,也不急,还就是要求上路执勤。” 白宇最后收敛起笑容,有些凝重道:“我估计啊,这还是他心里有个坎,总想弥补自己过去的那个选择造成的后果。” 徐文武点了点头:“确实,一般人也不会想着主动到路上去执法,三爷他估计心里还是觉得自己错过了交通运输局,就总想着再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说到这时,楼上刚好响起脚步声,正是刘三祥下楼了,两人适时的收起话题,这边三爷不愧是老辅警,装备都带的齐整,招呼徐文武去路上转转。 徐文武就招呼白宇一起,三人开着那新送来的陆风猎豹,晃悠晃悠的到了柏庐收费站,这前段时间忙着打碰瓷,还真好久没来收费站执勤了,路上的超载、设施不全等违法挺突出的,这一上午就查了十几起。 天气渐热,徐文武三人在下面站着都一身汗,前面又没带水,便让两名辅警休息一下,自己去前面掉个头买几瓶饮料,这刘三爷说不喝那个,就问能不能带包槟榔,他也答应下来。 这柏庐是个小乡镇,这柏庐收费站更加偏远,附近小商店都要几百米近一公里,徐文武只能开着车过去,刚买完回来,路过一个三岔路口时,突然右边一台没挂牌的宝马冲了出来,它一个左拐车看到警车直行也不让,径直一把就要过,可徐文武不想惯着他,干脆也不让,直接握紧方向,正常往前直走。 这宝马车估计平时在乡里横行霸道惯了,没想到还有人敢不让他的车,这一下硬生生在最后才一把踩住刹车,两台车差点刮撞,最后只能看着徐文武从他面前开过去。 这一下倒还是挺提气的,徐文武这下回过头想,发现自己当高速警察当久了,连开车都很容易带上这种交警思维,想着的是有理无理,有责无责,没怎么考虑刮上就算没责任,也会耽误自己时间。 刚刚这差点刮上去也是的,他正想着刚刚那车涉及了哪几条违法,该怎么处罚时,突然发现身后车灯一闪,那宝马居然又逼了上来! 这车什么情况? 挑衅警察? 徐文武一愣,才发现这车还真是嚣张,可能刚刚自己没给他让行,这下上头了,居然加速冲上来,超过自己这台老猎豹警车,然后在前面猛地一把往右甩方向,右车尾也猛地甩向自己车头左侧! 这是在别车!? 这一段恰好又是个狭窄乡道,右边就是水田,翻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徐文武只能猛地一脚刹车,这才堪堪踩住,眼前这台宝马此时像是得逞了一样,摇下车窗,伸出一只手,然后竖起中指! 这是挑衅到头上了! 徐文武一愣,还真没想到这柏庐乡间也有这样嚣张的人物,就这样挑衅警察? 可能这人仗着自己车好,又没挂牌,想着反正警察追查不到,就算能查,也不大可能因为别车这点事花那么大功夫追这样一台无牌车,所以才如此嚣张。 但徐文武也咽不下这口气,当即一脚油门踩下去,可这台近二十年车龄的老猎豹,此时发动机吭哧吭哧的卖力嘶鸣,却久久起不上速度,只轰的车厢里一股浓重的柴油味。 眼看这台无牌宝马瞬间拉开二十几米距离,到前面路口往右一转,再走个两百米就是收费站上高速,这一下肯定追不上了…… 等下,上高速!? 徐文武这一下突然心里一动,这刘三爷和白宇不就站着收费站那里吗!? 他这下反应过来,赶紧抄过对讲机,在里面一喊:“白宇白宇!有台无牌宝马要上高速了!?赶快拦住!” “啊?噢!好的!” 白宇马上回答收到,徐文武这下心里也不急了,他慢悠悠的开过去,拐过前面那个路口,正看见白宇和刘三爷翻过收费站内广场的中间护栏,两个人举着指挥棒就迎了上去。 这宝马车见前面居然有警察拦着,这下也醒悟过来,赶紧一脚油门往后急倒车,掉头就准备往回跑。 可这时徐文武的猎豹警车已经封住了他的退路。 跑啊!这下看你怎么跑! 徐文武心里暗骂两句,此时一脚油门重重轰下,这老猎豹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此时也起到了意外的恐吓作用,无牌宝马这下进退不得,只能被警车别在收费站入口,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 “咚咚咚!” 徐文武下车就打开执法记录仪,上去对着车窗拍了几下,从车玻璃往里看,里面一个大哥模样的男子已经锁好车窗,拒不开门,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看样子准备负隅顽抗。 “你好,师傅请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徐文武举着执法记录仪,喊了几遍执法用语,这里面大哥脸色愈来愈紧张,但就是不肯开门,车窗都不肯摇下来。 徐文武也不急,心想你这越嚣张越好,不开车窗也行,反正我要动手了。 此时他一把从腰带上掏出警棍,往右侧一甩,“啪”的一个漂亮的右开棍动作,那车里大哥也一下愣住了,赶紧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示意他在摇人找关系,马上就会有电话过来。 徐文武心想:管你什么电话,今天还真就要治治你! 嘴上对着执法记录仪,还是按程序进行告知。 “现在是第一次警告,请你配合接受检查,你涉嫌未按规定悬挂机动车号牌、违规变道!请你配合,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进行破窗!” 隔了几秒,还没见配合,他继续喊话。 “现在是第二次警告,请您配合,否则我将破窗了!” 第二次警告完,仍然还在打电话,徐文武马上开始第三次警告,这次还加了一句提醒:“……请您注意躲避碎渣,我们要动作了!” 说完徐文武再不给机会,直接抄起警棍“砰砰砰”重重几下砸在这车后排玻璃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拉黑 - 铿锵 - 乌衣 现在的警棍都带冲击头,一下砸下去,整个后车窗就呈现蛛网状裂痕,但是玻璃还未剥离破碎,狠砸了几下后,才裂开一个勉强能伸手的口子,这时车里原本嚣张的大哥也不打电话了,总算开口求饶起来。 “领导,别砸了!别砸!” “三次警告,要你打开车门接受检查你不同意,现在我们依法破窗!” 徐文武一边说,手上动作也没停,这大哥这下真急了,在里面指着徐文武,右手做出一个接打电话的手势,明摆着说会有人打招呼过来。 “呵,招呼?我这人从不听招呼!” 这人见徐文武不松手,一下急了,忙开口道:“领导……电话来了!接下!” 徐文武轻蔑一笑,自己执法从不接这些电话,刚准备扩大后面破口,把手伸进去拉门,这时身后还真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徐文武刚想是刘三祥和白宇哪个不懂事,这真找他们头上来了?一回头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开着一辆比亚迪秦赶了过来,此时这年轻人正从车上下来,响的正是他的手机。 年轻人一脸不耐烦地举起电话,用当地方言回答了两句,就笑着转向了这边。 “哎呦!兄弟你好!兄弟你好!” 徐文武当了这么几年警察,对各种称呼都有经验,一听这人叫兄弟,当时就心叫不好。 一般来说,叫自己警察叔叔的成年人,一般都带有戏谑成分;叫自己警察的一般是二十来岁不太服的年轻人;叫条子的是混社会的小老弟;叫政府、叫干部的是才放出来没多久的光头;叫阿sir的一般是东广人;叫保安的是眼神不太好;最麻烦的是叫同志你好的,这一般都是体制内的;而最最麻烦的就是这叫“兄弟你好”的,这一般也是警队里的。 果然,这人下一秒就拿出一个协勤证,笑着自我介绍道:“兄弟,我就是柏庐派出所的,请问下今天带队的是哪位领导?” 徐文武心里一阵反感,果然这人是当地派出所的辅警,这当地遇到点事,找到他这里倒十分正常。 “什么事?” 徐文武此时站了出来,这人看了看徐文武的肩章,确定了一下后,就马上先掏出一包烟来:“领导,抽根烟……” 徐文武摆摆手拒绝,这人也不气馁,使了个眼神,意思想请徐文武到一旁说话。 这明显是想来说情了,见他这番动作,旁边刘三祥和白宇此时也懂事的撇过头去,可徐文武却脚下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到一旁说话的意思。 “有什么你就在这里说!” 这当地派出所的协警是本地人,在当地也有几分面子,特别是现在都是在一村一辅警,很多事都是找到他头上,当地村里干部也给几分面子,就是电网、水利、修路之类的单位到了村里遇到阻工之类的事,也是客客气气地找他商量。 这辅警就没遇到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当即压下情绪,说道:“那好,领导,我就直接说了,我叫王武,这位是我一个老乡,可能有地方得罪你们了,能不能请你们通融一下?” 说完这叫王武的辅警往那边被破窗的宝马车一指,果然是说情来着。 “噢,是他老乡是吧……” 徐文武冷笑一声:“……这个他没有什么得罪我们,这他是得罪的是法律,违反了道交法,有这样开车不挂牌的吗?前面还违规变道、别车、现在还不接受检查,看到我们拦停还准备冲关,你也是同行,你说这种行为,我怎么通融?” 徐文武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王武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只是不住点头,说自己这老表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看在都是兄弟单位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点。 “你说话注意点啊!我执法记录仪开着呢,什么叫看在兄弟单位的份上?你现在这是代表派出所的行为吗?” 王武也不是第一次出面讲情了,平时都还顺风顺水的,今天接了电话,听说在收费站入口被拦了,还对电话那边打包票能搞定的,他知道高速这边在南山服务区就有个警务站,只是真没想到这高速警察居然油盐不进? 这下他脸上挂不住,手上还是不停动作,暗示徐文武先把执法记录仪关了,保证自己这老表知道错了,会好好“意思意思”…… 他虽然说得含糊,但徐文武的动作却不含糊,听他这暗示,马上一指这王武:“你有话说清楚啊!什么叫意思意思?还有,这人是认错的态度嘛?这半天还坐在车上不接受检查的,是不是车上有什么违禁品啊!” 徐文武这样一说,是要这王武先把那宝马驾驶员劝下来,那来说情的辅警却只是往那边看了看,却没有去招呼。 看到这,徐文武这一下就意识到不对了,这个“招呼”应该是有人“转”过来的,如果王武真是这驾驶员的老表,这时第一件事就应该上去痛骂两句,把人拉下车,起码也会在警察面前做个样子,出口气。 可这王武却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到目前为止,他和车上那驾驶员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老表关系,甚至根本就不认识。 察觉到这细节,徐文武此时缓了缓语气,说道:“他不是你老表吧?你给我说实话,这你和他明显不熟啊。到底是谁叫你过来打招呼的?” 见这高速警察没想象的那么好忽悠,这辅警讪讪笑了笑,说:“领导,这你莫管了咯,这就算给我一点面子,到时我再好好感谢你,唉……哎!兄弟,你先莫霸蛮了……” “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听到果然还有人转的招呼,徐文武此时也不犹豫,直接就作势要直接采取强制措施。 “兄弟!你等下……” 这王武无奈,只能一把从后面拉住徐文武,低声解释道:“好好好,我和你说实话,这个人是个愣子,但他老哥是南山那边政协的一个领导,这个……你懂的,兄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是你放心,这事我肯定保证到时给你安排得好好的!你放心!” 这话就像是真话了,徐文武虽然不准备“通融”,但这个起码要搞清楚自己面对的是哪路神仙,就算要得罪,也得清清楚楚地得罪,不能被这协警忽悠忽悠就迷迷瞪瞪的过去了。 “那好,既然是有人打招呼,你现在先让他下车,让我们先检查再说。” 这下王武马上答应下来,说完就过去招呼那宝马车驾驶员,他这宝马此时后车窗也砸开了口子,他下不下来其实也无所谓,但徐文武要的是这人的态度。 果然在这辅警交流后,那宝马车驾驶员下来了,只是脸上还一脸不服,抬着头叼着嘴,懒羊羊抬着手,递过来两本证件,一脸二百五模样。 他可能以为这事都已经搞定了。 徐文武也不理这二愣子,拿过证件,打开一看,这驾驶人叫程卫国,40多岁,就是南山人。 “做什么的?” 徐文武头也不抬地问他,这程卫国瞥了一眼面前的警察,吊儿郎当的说:“警察叔叔,我就搞点小业务,怎么,搞不得?” 见这愣子态度还这么蛮狠,旁边王武赶紧打圆场:“兄弟,他是我们这边农村包酒席的,做点小生意,哈哈……” 徐文武看了这王武一眼,也没说话,只是认真在车上检查了一圈,这车牌就放在后备箱,查了下倒是真的,好在倒也没什么其他问题,这人就是个喜欢挑事别车的二愣子。 “你车牌怎么不挂?” “我忘了。” 徐文武哼了一声,这种人不用说,天天在乡间地头跑地,估计把这南山十里八乡都当做自己底盘,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车牌也不准备挂,免得被抓拍。 既然这样,徐文武拿出PDA,一边输入程卫国的信息,一边说:“那就三个违法行为,一个未按规定悬挂机动车牌,一个违规变道,一个不服从指挥,一起是罚六百,扣9分……唔,我查了下你这个驾驶证已经扣了6分,那不好意思,这个已经记满12分,要暂扣驾驶证,重新考科目一。” 程卫国愣了一下,他原本还以为没事了,结果这警察根本没给面子啊!当即就要翻脸,还是旁边王武上来向徐文武赔笑商量:“兄弟,这您还是给点面子咯!驾驶证分别扣完了,这天天要开车的,年纪大了从新考科目一好麻烦的,嘿嘿……” “这个也没办法,确实是有这些违法,而且他之前故意别我们警车,冲关的举动我都没和他介意了,这已经算轻了……” 徐文武这边和王武解释,这边程卫国却梗着脑袋,一脸不服气,在那叽叽歪歪骂着什么。 “你说什么?” 徐文武转过头,朝程卫国冷笑了一声:“我没说什么,这个你们要罚我六百块钱无所谓,这个把我窗子砸了怎么赔?我这个X6地后玻璃窗一个一万四,你们什么时候赔?” 听到这,徐文武直接回答:“这是你自己不配合我检查导致的损失,自然由你自己承担,我们已经三次警告了,当时你拒不开门,这个我们有权利怀疑你涉及严重违法,自然可以破窗查证。” 徐文武这一套一套把程卫国说懵了,但他反正听不懂这些,只是叫嚣着要向上级举报、反映,威胁要让徐文武脱警服。 徐文武此时点了点头,情绪上来了,但语气还是尽量放平和,此时指着他说:“这样,你可以反映,随时欢迎,我们总队电话是12122,你现在就可以打。” 见这民警有恃无恐,程卫国当即就要拨过去,但他想了想一下,又放了下来,说道:“你们总队?那你们都是官官相护,找你领导没有用,我直接找市领导去!老子直接给市领导打电话!” 这下场面整个谈崩,双方剑拔弩张,连王武都不好意思在中间圆场,只是不断拉扯要向市领导告状的程卫国衣袖,这时徐文武突然省起这人还真有关系,此时干脆就直接上去怼他:“可以啊,你打啊,我们现在就可以接受市领导的执法监督。” 徐文武此时脸上笑容带着一丝讽刺,这程卫国果然上头,径直在徐文武面前拨打了他那个老哥的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嚣张地抬头抖腿。 电话响了几秒,那边一个铃声一停,这程卫国马上就高声嚷道:“哥哥!这卵警察不给面子啊,现在把我车玻璃都敲了,还说要扣分罚款,连驾驶证都要吊销!你说有这么个理没有?” 程卫国搞不清楚这计满12分和吊销的区别,在他看来都一样,此时还故意开着外音,向那边的“市领导”抱怨这边的情况。 而电话那边,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我不是找了人?没来吗?” 这程卫国看了旁边的王武一眼,这村辅警马上凑过来,向那边领导解释道:“这个……领导,不好意思啊,这他们高速是省直的,不归市局管,我们这个……也没办法。” 程卫国此时接着道:“是吧,这他们高速太不懂事了,我要向你们政协举报,这不能这样搞吧!哥哥你要向常委提议案,把这种人扫出警察队伍……” 这句“扫出警察队伍”把徐文武都逗乐了,他忍不住在旁边说道:“这个可以可以,欢迎相关代表来监督,我们这个全程录音录像的……” 那边的领导此时很敏感,听到自己这二愣子老弟大声嚷嚷着自己身份,就已经很不爽了,此时还没想到自己这老弟可以蠢到这打电话开外音的地步,此时一听到那头民警都开着执法记录仪,当即就挂了电话,程卫国正在兴头上,此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老哥突然挂了电话,再拨过去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被自己这哥哥给拉黑了! 第一百七十章 出气 - 铿锵 - 乌衣 “哎?” 程卫国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老哥已经是抽身,此时旁边高速警察正抱胸等着他举报投诉,此时他活像个小丑,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好了,电话也打了,你的申诉我们也听了,现在可以开单了吧?这个车,你就不要再开了,可以叫人过来开走,也可以拖车,证件就暂扣在……” 徐文武瞥了他一眼,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开始告知处罚,准备走程序。 倒是对面那程卫国一脸怒目圆睁,直接一句话怼了上来:“你这穿身狗皮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你刚刚在前面那个口子的时候,不是你不让我!现在倒找我麻烦了!” “狗皮”两个字一下把徐文武的怒气点燃了,他也不啰嗦,直接上去指着这程卫国的鼻子:“你刚刚辱骂民警啊!这个我们执法记录仪都开着的,录进去了!” 他这边一起冲突,旁边白宇直接就围了过来,刘三爷精明地绕在一旁,整个小队把程卫国围在里面。 程卫国此时气焰嚣张,但对着执法记录仪镜头,他也反应过来,知道不该乱说话了,徐文武指着他道:“你不提这个事都算了,既然你自己提起那我就好好和你讲下,前面在那个三岔口,你是左转让直行,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直接对着我们车要撞过来的架势,你以为你是谁?在这乡间横行霸道?警车都敢怼,别的什么车你不敢怼?你眼里还有对道交法的敬畏吗?这我们没让你,你后面不又追上来故意别我们吗?这都是有实证的,我都没有和你计较了,你还在这叫嚣什么?” 程卫国只知道为自己出口气,不知道这口气有没有理,此时被徐文武一怼,只是涨红着脸无话可说。 “我马上通知派出所!这个行为涉嫌妨碍执法,辱骂民警,我不会放过你!” 徐文武此时叉腰举着电话,指着程卫国道,执法讲究的是一个气势,这每拦查一台车、处罚一台车,得来的大部分都是怨气,人总会为自己的违法找几个理由,但这时就不能退让,一旦退让,就是执法不公平,就失去了执法权威和尊严,这后面的车就会问:“唉?为什么前面的车不罚,要罚我?”“凭什么查我,上次你不是……” 执法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不能被恶势力给吓住,这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徐文武此时就不断告诫自己,不能退后,不能放过。 “兄弟,兄弟……” 王武没想到这事最后居然牵扯到派出所上了,这时赶紧拉住徐文武,劝他别把事搞大了。 徐文武这边一手举着电话,一边回答道:“这不能怪我啊,这执法的时候被人辱骂,你们也不能忍吧?再说了,这我带队出来做事,要是被人骂了都咽下去,那我以后怎么带队?” 说完,这边110电话也通了,那边听了情况,说马上转过去,徐文武等了一会,果然有另一个座机打了过来,他知道是柏庐派出所的电话。 “喂?刚刚是你报警?” “嗯,是的,我这边是高速警察……” 徐文武把情况讲了一遍,派出所说马上过来。 “这你们所里的说马上过来出警了,王兄弟,你……” 徐文武挂了电话,对王武说了两句,这所里的辅警当然知道这下自己呆在这也不合适了,马上就准备走人,他临走前还是有些情绪地凑近说了一句:“领导,你们高速这样做,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这一点人气都不讲?大家都是执法的,这难道就你们活在真空里啊?” 面对这种挑衅,徐文武冷笑一声:“别的单位我不知道,但你还真说对一点了,我们单位执法,就真的是在真空中执法,不沾一点灰尘!” ………… 在把程卫国处罚完,移交给派出所后,徐文武这边带着两名辅警也收了队。 那态度嚣张的宝马驾驶员,最后还不停指着徐文武说要投诉,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徐文武当时只是笑了笑,心里想着的却是到时谁不给谁好果子,还说不定呢。 回去路上,旁边刘三爷还是第一次和徐文武出警,这喜欢上路执法的老辅警这下见识到了徐文武的强硬风格,指着大拇指地说:“哎呀!难怪徐站你平时执法数据这么好!投诉这么多!这我是见识了,可以!太出气了!” 徐文武被他夸得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一句投诉多是表扬自己,还是批评自己。 而旁边的白宇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说:“不过徐哥,你这刚刚特意叫派出所,也没必要了吧,这平时我挨的骂少么,这路上执法还不是经常遇到这么几个愣子?这还把他弄派出所去,到时结怨也不好不……而且就骂了那么一句,派出所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这……” 白宇说的倒是事实,这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南山大队一直在这,警务站也一直在这,万一这人下狠心,蹲守报复,那也是麻烦。 但徐文武这次一点都不怕,直接回答道:“我这就是要报个警,留个记录,不然那王武以后还敢这样来说情,这就是明明白白把事做到位,不留把柄。再说了,这我们执法如果怕报复就不做了,那高速总队可以关门了,这全省几十个大队都不要做事了,怕恶人就不当警察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白宇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徐哥你说的是对,但……刚刚也太不给那派出所辅警面子了吧,这毕竟是兄弟单位的,我就担心以后总有事找人家,万一遇到了,比较尴尬,而且到时在他们所里也影响不好。” 这点徐文武也没担心过,当即就拍了拍白宇的肩膀说:“你小子就是太喜欢做老好人,怕得罪人,但是我们这就是得罪人的事!如果卖他的人情了,得罪的就是法律,就是得罪了自己!这为什么现在他们很多人都不敢找我们高速来说情啊?就是因为我们不像他们地方,这我们是省管单位,和地方各个部门都没什么牵扯,没这么多枝枝蔓蔓。我们的人、财、物都和地方没什么关系,说难听点,我提不提拔、立功受奖也不归他们管,他又影响不到我们,这就是我们能公正执法的底气!你们还怕什么?” 这话倒是关键,白宇听完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很快回来警务站里,吃完饭,各自回宿舍午休,徐文武这边却没休息,坐在电脑前捣鼓起来,白宇好奇问他在做什么,徐文武一扬起手里的执法记录仪,说道:“我在整理材料,把今天的情况通报当地纪检部门。” 听到纪检两个字,白宇一下愣住了,他没明白今天这事怎么还牵扯到纪检部门上去了。 “纪检?哪里纪检?” 徐文武笑了笑,他一指眼前的屏幕:“你过来看看。” 白宇好奇走过去,这上面赫然是南山是政协的网站首页,他一下反应过来,这徐站长难道还准备把事捅到那边去? “你看到没有,这个人也姓程,可能就是那个程卫国口里的老哥。” 徐文武此时一指机构领导栏目里一个叫程保家的名字。 白宇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哪位民警这么强硬,此时担心道:“这万一只是同一个姓而已呢?而且那人在现场又没挑明身份,万一这弄错了,你这个通报过去……而且,这我们也没给他卖面子啊,你这还通报,那不是把事搞大了?” 徐文武却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观点。 “这事就是要搞大!既然我们已经得罪这程卫国了,那就把事闹得越大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多部门参与,这人才不会敢对我们怎么样!而且我们也是如实反映情况吗,具体是不是这个人,核实也是他们单位纪检部门的任务嘛,我们只是提供一个不廉线索而已。” 白宇毕竟没有这种复杂斗争的经验,没再说什么,徐文武笑了笑地说:“而且上次王龙那事倒是教育我了,这该通报的一定要早通报,不然到时事情落自己头上,想解释都没办法解释。” 说完,他就把执法记录仪视频和情况材料一起打包,发到了当地主管部门的邮箱里去。 ………… 而徐文武自己都没想到,这接下来几天的动静,很快就证明了他这一动作的正确性。 没隔几天,就有匿名电话找了过来,那边对他的情况摸得很清楚了,开口就向他询价,问多少钱能摆平这事。徐文武自然知道这事危险,当即就拒绝了,可那边还是时不时打电话过来问询,拉黑后又换了电话打过来,语气也越发急躁,徐文武从这对方的越来越高的频率和开价中猜到,那边估计是已经有人介入调查,自己那完整记录了程保国现场讲情的执法记录仪视频起了效果。 再过了两天,就有自称当地纪检部门的人打电话过来了,这次态度和缓,说已经查实了当时程保国涉嫌干预执法的违纪情况,这边将给予警告处分,感谢高速警察这边通报云云。 徐文武接完这个电话,这才算放下心来,这事到此应该就是正式告一段落了,这程卫国、程保国两兄弟碰了自己这颗钉子,应该不敢再惹上来了。 旁边白宇他们听到这,一下也都觉得出气,这以前在收费站执法,也经常遇到当地这些“地头蛇”,各种上来说情找事的,一般民警也都忍了,但还真没几个像徐文武这样直接怼回去的,这还不只是怼回去,连人家老窝都踹了过去。 不过这下徐文武的电话也消停了,后续在柏庐执法的时候,附近也没什么闲汉、地头蛇过来说情,整个执法环境都好了不少。 这天上午,徐文武正准备去马市巡逻,却接到值班室一个电话,电话内容十分惊悚,那边接警员的声音都在颤抖。 “徐哥!刚刚有司机报警,说车底下有人!” 听到这个警,徐文武头皮一下炸了起来,高速警察最怕就是路上发生亡人事故,现在这个路面事故量都有考核的,总队的目标是“减少一般事故数量、严控较大以上事故、遏制重特大事故发生”,毕竟人命关天,这路上发生一起亡人事故,整个大队接下来一段日子都不会安生。 “那个……现场当事人怎么说?还有气吗?位置在哪?” 徐文武一边问,一边叫上今天出警的辅警张晓明,跳上警车就往现场去。 “司机口音很重,就说自己挂车底下有人!具体位置在马市过来十七公里……” 这下就麻烦了,挂车动不动几十吨重,这车下有人都碾碎了!还想有个活的? 徐文武心情郁闷,但还是让值班室通知救护车和路政他们,自己先往现场去。 自从警务站成立后,现在柏庐往北的一般事故也是由警务站负责先期处置,大队也会派人增援,这死亡事故处置流程也不简单,徐文武心里有些添堵,这知道自己想休假估计是难了,这亡人事故一发,整个大队都要取消休假。 好在这个事故地点倒还算近,警务站过去到现场只有半个多小时,一路飞驰之下,很快到了现场。 隔了几十米,徐文武确认了这报警车牌,奇怪的是这事故地点居然在一个港湾里面,报警的半挂车就停在那,徐文武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这港湾里面怎么发生的亡人事故?这也就停着一台车啊,哪来的人。 等他下车走过去,一个半挂车司机正蹲在挂车后面,更奇怪的是地上没看到所谓“压了的人”,地上也没任何血迹,加上刚刚这一路过来也没看到尸块、痕迹的,这让徐文武一下愣住了。 难道这还不是事故地? “师傅,师傅?” 徐文武叫了两声,蹲着的那司机这下回过头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家 - 铿锵 - 乌衣 “刚刚是你报警?” 这司机点了点头,徐文武长叹一口气,这现场没尸体,没痕迹的,估计又是个什么乌龙警情,只要没有死人,这就是最大的惊喜。 “我刚刚过来一路也没看到人啊?你刚刚怎么说有人啊!这下吓死我了……” 他一边和这司机抱怨,一边准备和值班室反馈,现在整个大队都提心吊胆的,这赶紧让支援警力不用过来了。 可徐文武电话还没拨出去,这司机却一指那车底:“有人!就在下面!” 徐文武这下刚放回去的心一下又被提了上来,他血往头顶直冲,难道这真有个人挂倒在车底?他赶紧趴下来,跟着这司机的动作往下面张望,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哪里啊?” 徐文武简直要被这个警搞疯了,此时拉着司机问他到底哪里有一个人。 “喏!就在我那个备胎位置,躲在大梁架上面!” 这半挂车的车底空间十分宽大,挂车备胎架位置就和飞机的起落架舱一般,在车大梁的中间,里面是一个挺大的空间,备胎吊着放在那,离地还有个半米左右,上面堪堪还可以容纳一个女性或者青少年,有很多司机把这个空间改成了工具箱,可徐文武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躲在这里。 “活的?” 这一系列变故把徐文武都搞懵了,他赶紧追问,这司机点了点头:“活的!刚刚我叫他,他就往里面躲了进去了!” “啊!?” 这以前只听说过有人躲在飞机起落架上面偷渡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躲在挂车底盘空隙这里,这人是干什么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前面服务区,我就发现有点不对,觉得下面有动静,后面到了这港湾我就准备下车检查!结果就看到一双脚挂在那里晃荡,我开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个尸体什么的,结果我一喊他,这娃儿就往里面躲进去了,一下连脚都看不到了!” 徐文武可以想象那场景,这突然开着开着发现这车底下多了一个人,确实太吓人了,幸亏这还是大白天,要是大晚上那要叫救护车的就是这司机了。 这人干什么的,娃儿?年纪不大么? “偷油的?” 徐文武问道。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然没办法解释这挂车有什么值得这样冒生命危险的趴在底部,跟着走到这。 可这司机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看那腿,应该是个小娃儿,这我油也没少啊!他也没工具的,怎么偷?” 既然不是偷油的,徐文武想了想,又抬起头看了看这挂车装的货物,这以前他就听说过高速上面有那种偷货的,都是两三人一个团伙,先派个瘦小灵活的,趁着半挂车停在服务区或者收费站的时候,偷偷从盲区爬到挂车车上,也是躲在这种备胎架上,然后再趁大挂车爬坡时,速度起不来时,才从挂车底部爬出来,慢慢摸到车厢顶部,用随身小刀割开篷布,从上面往下面丢货物,后面跟着一台接应的小车,把丢下的货物再捡上车,这样来实施盗窃。 但那也已经是古早时代的传闻了,现在这样艺高人胆大的小偷已经很少了,加上经济发展,这一般半挂车上的货物也不值得冒着生命危险去弄,所以这事几乎已成为遥远的江湖传说。 而徐文武仔细看了看这车货物,上面篷布紧实,没有割开的痕迹,装的也只是不值钱的百货,这要偷窃在前面马市那段山区爬坡路段就可以实施了,也没必要等到现在。 这躲在下面的应该也不是偷货贼。 那这人到底干什么的? 徐文武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知道不是事故,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赶紧往下面喊话,对着那躲在挂车车底的神秘客说: “出来吧!我们是高速警察,有什么事你先出来说。” 可他喊了好几句,这下面除了一点回音,其余毫无动静。 “你确定下面有人么?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 徐文武喊了好一会,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有个小孩躲在下面,他仔细问这个司机别看错了,这河南的跑车师傅拍着胸脯保证确实有个娃儿就在下面,自己看到清清楚楚,怎么也忘不了。 “警察同志,你再趴下来一点!再往左边一点,你看,就在那个位置,看到那鞋没有?” 徐文武按着这司机的说法往里面凑了凑,还真看到那备胎架上面有个人抱膝蹲坐在那最里面,一双破旧的足球鞋就踩在备胎上,还能看到这个人两只手也死死抵住车架,就是为了把身子尽量往里面缩,别被发现。 “好了,看到你了!听我话,赶紧下来!我们是警察,别逼我们来抓你啊!” 这躲下面的真的是个娃儿,警察两个字对他来说还挺有杀伤力的,徐文武此时掏出警棍,往车架上敲了敲,这沉重的回响通过钢铁大梁传遍了整个挂车,这扑通一声,一个娃儿双脚一下落在地上,还真从下爬了出来。 “别开枪!别别!我出来了!” 这娃儿看来以为刚刚的动静是这警察开枪了,吓得这下总算爬出来,这人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头鸟窝状的乱发,接着是黑瘦精干的身子,这司机说的还真没错,是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娃儿。 这小孩身上就穿着一件薄旧的白色体恤,上面袖口已经扯得稀烂,手臂上满是血痕,看来这一路趴在车底是怎么也轻松不了的,下身一件军绿色的确良长裤,长长的裤腿拖在地上,一看就是成人的尺码,加上那双裂开口的足球鞋,这娃儿就算在徐文武见过的穷苦小孩里,也算是排的前面的。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徐文武看着这小孩身上,不是机油就是伤痕,眼神虚虚的低着,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就知道这娃肯定不简单。 他问了两句,这小孩只是低头不说话,他就知道这孩子估计还有防备心理,此时只能用警察的身份劝慰道:“你别怕,我没开枪,警察也是帮你的,你有什么给我们讲,你吃饭没有?我带你下去吃饭好不好?” 可能是见这年轻警察态度和蔼得超乎想象,也可能是听到吃饭两个字让他肚子生出难以抵御的反应,这小孩这下才总算开口道:“我……叫曹超……你们能不能不抓我?我要去东广的,这我已经快到了吧?求警察叔叔你了,我有事真的要过去,就让我再坐下车咯……” 徐文武没想到这小孩居然还想着继续坐车底,搭车前往东广,此时埋下头又要钻进去,他赶紧上去一把拉住他肩膀,此时手上一阵滑腻,估计是抓了一手的机油。 “怎么可能坐车底过去呢!你这不要命了!” 徐文武一把把这叫曹超的小孩拉住,这挂车底盘离地间隙虽然还算比较高,可坐那的滋味完全可以想象,特别高速上车速快,风又大,这一颠簸,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甩下来。 而人在这下面只要掉下来,那毫无疑问的就是“碎尸万段”! 徐文武见这娃儿这么执着,肯定是有什么缘由,但在这里他是什么都不肯说,而这司机也要急着上路,既然这事已经确认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这小孩他也完全不认识,那徐文武就准备把人带到警务站去慢慢处置,让这挂车先赶路送货去了。 “哎呀哎呀!辛苦你们了!这幸亏前面发现了,万一走到一半掉下来,这会害死我去!” 这司机此时连连感慨,感谢菩萨保佑没让自己担下这么大一个事,说完就赶紧爬车上出发了。 徐文武这边也让曹超上了警车,先准备把他放警务站去。 回去路上,他给大队回了电话,得知这“亡人事故”居然是这么一个情况,大队也很开心是这么个“假警情”,接下来就各自打道回府。 徐文武把人送到警务站,先也不问话,而是给这个娃儿泡了一包泡面,这曹超也不客气,吃完后居然还眼巴巴的望着泡面箱子,徐文武无奈下,又给他泡了一包,没想到吃完居然还不满足,最后直接是吃了整整四包泡面才吃饱,可以想见这小孩是饿了多久。 “你哪里过来的?为什么要去东广?” 这吃了警察四包方便面,这曹超总算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自己是15岁,是德阳人,前天因为一些事情离家出走,想跑东广去,可自己身上没钱,听人家说可以趴挂车底搭便车,他就在收费站外面,找了这台东广牌照的半挂车,躲在那备胎架上,等着发车后,就准备跟着到东广去。 “你真不怕死啊!这中间掉下来,你人还有吗?” 面对徐文武的问题,这曹超明显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木讷地摇了摇头:“那我不晓得,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我在屋里也是死路一条,那为嘛不闯一闯?” 这个回答让徐文武无言以对,这孩子居然有15岁,可看起来却比同龄人显得还要瘦小干瘪,看得他一阵莫名酸楚,本来还想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一声叹息。 “你说你在家里死路一条?这怎么个死路一条?家里没有人了么?” 听到家这个问题,这小孩眼神明显更加回避,其实徐文武不用问,看他举止神情、穿着样子,都看得出这小孩家里不是留守儿童就是父母早亡,估计孤儿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这,徐文武有些后悔自己问得太直接了,这可能是对他的又一次伤害,于是马上补充道:“你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也没关系……” “不……他们在的,但我希望他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在场几人意料,徐文武没想到这么个情况,他本来还想让这小孩家里人来接走,如果没有就准备找村委会、民政局什么的,所以试探了一下。 结果没想到这曹超说话这么狠毒? 而此时,曹超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话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冷冷地撇过头去,不想继续聊这个问题。 “那你到东广后准备干什么?” 徐文武换了一个话题,这曹超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但他很快就隐藏起了情绪,只是说自己有自己的事。 “不管你们的事,反正我走都要走到东广去。”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自己的脾气,徐文武笑了笑:“呵,可以,挺倔,那我只能说不管你有什么事,你现在都还是一个未成年小孩,不可能让你继续这样下去,你手机带了吗?给我用下。” 徐文武之前就见他从裤兜里拿出过一个屏幕摔碎的旧手机,此时一问,这曹超居然还挺犟,硬是不肯透露自己的父母联系方式,也不肯掏手机,徐文武也不惯着他,径直拿出警务通,拿摄像头对着这曹超拍了一张照片。 “不说是吧……可以,唔……有了!” 等了几秒,在警务通的人脸识别栏下面,曹超的身份信息全显示了出来,徐文武点开他的户口信息,果然他父母的身份信息,联系方式一下也都弹了出来。 曹超这下也意识到了警察能查到自己父母的联系方式,就算自己不说也没用什么用,顿时就紧张起来,趁着徐文武查数据的档口就要夺门而出,好在这小子毕竟这么大点人,被反应过来的徐文武和白宇给一把堵住。 “你就在这坐好!等着吧,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妈,看你能怎么犟。” 徐文武气喘吁吁地把他摁在沙发上,这边开始给他父母打电话,那边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通,是一个语气不善的中年男人接了电话。 “哪里?” 徐文武皱了皱眉,一边心想这人难道“你好”都不会说么?一边回答:“你好,我们这里是高速警察燕南支队,您儿子是不是叫曹超?” “啊?是啊!那个畜牲东西是我儿子!他在你们那里?!” 徐文武一愣:畜牲……?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说服 - 铿锵 - 乌衣 虽然早有预料这父母不会好声好气,但用这么狠毒的词那不是连自己也骂了么…… 徐文武有些尴尬地纠正了对方的说法,告诉他孩子现在就在南山服务区警务站,请他们早点把这曹超接回去。 那边曹爸反应却很吃惊:“他在服务区?怎么上的高速!这杂碎东西又给我找事是吧!你们让他等着,我赶紧过来收拾他!” 这人语气十分恼怒,听到小孩离家出走几百公里后,却完全没有一点对儿子的关心,反而急不可耐地想着怎么收拾,徐文武刚想劝两句,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 “你爸说他尽快过来,你在这先等等吧……” 刚刚虽然没开外音,但曹爸那暴躁的语气已经让在场几人听得清清楚楚,这曹超此时面无表情,像是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对他来说这样的场景早不是一次两次。 从德阳赶到这里大概要几个小时,徐文武让曹超先在站里休息,一边也让晓明他们看着,怕他又跑了,这小子估计被车底那噪声大、上下颠簸的几百公里透支了体力,此时就着警务站的沙发一下就睡了过去。 到了下午,这曹超还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徐文武正准备出去巡逻,此时突然警务站门上的卷帘布被掀开,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 “你找谁?” 徐文武惊异地看着来人,这人对眼前的穿着制服的民辅警毫无反应,而是进来后就四下张望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曹超。 “鬼崽子还好意思在这睡觉!” 这来人顿时暴怒起来,想起手边没有合适的家伙,干脆脱了脚上的皮鞋,用手抄起就狠狠地往曹超脸上拍了下去! “干嘛……” 徐文武等人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啪啪啪”几声脆响,这来人在曹超脸上狠狠抽了几下,顿时就把这个睡梦中的小子给抽得跳了起来。 “停手!” 这下徐文武他们反应过来,赶紧上去一把拦在这来人和曹超之间,此时这中年汉子气喘吁吁道:“你们拦着我干嘛!不是你们要我来的吗?这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看来这人就是曹超父亲了,徐文武完全没想到这要他来接人,他居然上来就是这么狠狠几下,此时只能先把两人先隔开说: “这我们是警务站!再怎么也不能再我们面前打人!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可以,等回去老子用皮带抽死你!” 见这警察阻挡,曹爸总算冷静下来,他愤恨地指着眼前不听话的兔崽子,而曹超刚从沙发上弹起,就看见自己老爸正气势汹汹的指着自己,布着鞋印的脸上也满是不服气。 “曹超,这是你爸么?” 曹超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熟悉但敌视的眼神中,徐文武已经确定答案。 徐文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冷漠无情的父亲,这孩子离家出走这么远,上来就先是一阵毒打,也完全不讲道理,他甚至都有些可怜这个爬挂车车底都要离家出走的曹超了,有这样的父亲也真是炼狱。 “这位父亲,你先把东西放下……对,我们先坐着聊两句,这孩子不能只是这样毒打啊!这棍棒教育,已经不符合现在的环境了,再说了,这曹超已经十五岁了吧?这也不是小孩了,都是青少年了,马上成年了,你打能改变什么呢?” 徐文武试着把曹爸安抚下来,让他先坐好,又给倒了杯水,可这父亲脸上余怒未消,警察的话听都不想听,就反驳道:“这事和你们警察同志无关,你们是不知道这小浑蛋有多坏!你自己问问他,他这次到底为什么出来!” 这个问题徐文武到之前就问过曹超,可这小孩的犟脾气不可能和自己说实话,此时转头看向他,得到的也只是一脸冷漠。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徐文武也不好掺和太多,反正人来了至少劝两句,让少打一点,其余的真不是其中人,还不好下判断。 此时,他只能说道:“这曹超父亲,他也没和我们说什么原因出来,但是我想告诉你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是攀着半挂车的车底……就是那个备胎架子上面,车底盘里面的那点空隙,在高速上颠簸了几百公里,一心要去东广,这中间还算运气好,被司机检查的时候发现了,报警告诉我们,这才救下来,你想想这中间要是没有坚持住,一下摔下来或者被夹在里面,那怎么办?那样人就没有了!这现在全手全脚的站在这里,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你要是还要这个孩子的话,听我的,就别打骂了……” 徐文武说得情真意切,可这曹爸也只是看在警察面子上,没怎么反驳,但听到东广两个字后,他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 “呵!你知道他去东广是要干什么嘛!警察同志,他是偷了他奶奶两万多的棺材本!打赏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主播,被我们发现后教育了一顿,他就异想天开地要去东广找那女主播见面!” 这个说法徐文武是完全没想到,连一旁的张晓明他们都愣住了,眼前这十五岁的小孩,居然就已经会偷家里钱打赏直播了!还要跑几百公里去找那女主播奔现! 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晓得那女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这么大点人,就干出来这种事,我还不能打了?我恨不得连那死女骗子一起打死就好!” 此时曹爸气愤地辱骂起那女主播和曹超,他骂了两句话后,一直没说话的曹超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在那边捏紧拳头,咬着牙反驳了一句:“你说话注意一点啊!那是我女朋友!我不准你这么侮辱他!” “你个憨东西!这种破鞋在网上扭两下,你就神魂颠倒了,他妈的,老子当年就不该养你!” “你个老东西再叫!?” 徐文武没想到这么曹超还真陷了进去,此时为了一个虚拟女友,梗着脸和父亲对峙起来,整个场面越发失控,此时白宇和许茂阳听到动静也从宿舍下来了,许茂阳见状,一指两个人,喝止道:“干什么,干什么!在警察面前吵什么!都别给我乱喊了!” 见警察发脾气了,两人这才消停,许茂阳见这事难处理,便凑近徐文武,提醒道:“这两个人在警务站吵起来不好看,这反正你都把人救下来了,给他带回去就可以了嘛!出了门随他们怎么吵!反正这家庭纠纷和我们也无关。” 徐文武当然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职责,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可以了,但他就是无法和许茂阳一样把权责分得这么清晰,此时他摇了摇头,反而站起来对那曹爸说:“曹师傅,这样,你也别骂了,我来想办法把你这两万块钱要回来。” …………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住了,曹爸在片刻惊异过后,脸上是一阵狂喜,此时态度一下就一百八十度转弯,赶紧上来询问徐文武如何操作。 徐文武其实心里也没底,这事搞不好还惹一身骚,最明智的选择是和许茂阳一样,高高挂起。 但他虽然明白利害关系,但偏偏就是做不到这一点,毕竟这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是这样……曹超他毕竟是未成年嘛,这个直播平台都是严格禁止未成年打赏的,这样,你可以找平台通过人工渠道申诉,实在不行还能起诉。” 听到这里,曹爸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他赶紧要曹超拿出手机,给这位警官操作申诉。 可没想到,这曹超此时居然一脸冷漠地拒绝了这个要求,气得曹爸马上又抄起拖鞋,上去又要揍这傻小子。 “等下……等下!” 徐文武夹在中间拦住这脾气暴躁的父亲,他转过头对曹超说:“小伙子,你听我一句,这钱不一样,是你奶奶的棺材本!你别犯傻了,这人家都是吃这碗饭的,打赏给那女主播也不会有任何意义的!你赶紧申诉拿回来吧。” 曹超此时神情麻木,马上摆手拒绝道:“不!这小优已经叫我老公了!怎么没用!她还要我去东广找她,说请我吃饭,这我给了她的钱就是给她的!你们谁说都没有用!” “你个不肖子孙,老子现在就抽死你!” 两父子之间此时又起冲突,徐文武眼看又要拦不住了,而一旁的许茂阳抱臂看着这不听自己劝告的呆子站长如此狼狈,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小帅哥,我问你一个问题,2万块和1万块哪个多?” 这个古怪问题一下把在场几人给问懵了,那曹超此时也呆了一下,不自觉的回答道:“那肯定是2万块多啊!” “那就对了,你现在既然要去当面找你那个女主播吃饭,那我建议你还不如就先把这个钱通过申诉拿回来……”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这是我心甘情愿……” 曹超还固执地想反驳,却没想到许茂阳笑了笑,用一句话说服了他。 “你傻啊!这你现在打赏给她的这2万块钱,平台都是要分成的!平台分完工会分!到她手里估计都八千不到!你现在通过申诉把钱拿回来,再拿这2万块直接交给她,那……” “怎么能还给她呢……” 曹爸此时在旁边听到这另一名警官说得如此轻松,当即就站出来不同意,但徐文武此时突然反应过来,马上一把拦住他,让许茂阳说了下去。 “……她这一下就能比平台抽成多一倍多,那她是不是会更开心!是不是更喜欢你?” “唔……” 听了许茂阳这一番话,这不想事的小伙子,此时总算机灵了一次,他点了点头:“那我当面拿给她,确实是实实在在的2万块钱了!” “对吧!” 许茂阳嘴角一抹,笑着走过去,拍了拍这小子肩膀。 “来吧,我教你怎么申诉。” 这下想通了的曹超,此时才掏出那屏幕都碎了的旧手机,许茂阳点开其中的直播软件,在上面操作起来,这边徐文武也一边安抚曹爸,让他先别捣乱,有什么事都先等钱回账了再说。 一番操作下来,隔了好一会,许茂阳才舒了口气,把手机递回给这小子。 “等审核吧,你这手机卡是你自己的,用的打赏审核也是你自己的微信,这倒还有空间,但是要等平台那边消息。” 听到自己能拿回2万块钱再亲手送过去的曹超此时也很兴奋,他甚至还在询问民警能不能替他找去东广的车,还准备尽快过去。 “你怕是想死!” 曹爸见儿子执迷不悟,这下差点又要发火,但还是被徐文武给一把拦了下来,曹超也往民警身后一躲。 倒是许茂阳此时又说道:“呵,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女主播,那这样好不好,我还有个提议,你要不要见见这女主播的真人后,再确定你是不是要给她投这样一笔钱?” 曹超此时一下愣住了,他不明白警察的意思,许茂阳此时解释道:“是这样,你既然要去东广,你就让你父亲带你过去,这次你爸陪着你去一趟,如果这个女主播真的愿意做你女朋友,那你父亲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吧!你这样也能说服你爸,你说是不是!” “啊?你要我爸陪我去?不不……那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这不然你怎么过去?你连身份证都没有,买车票都做不到,你让你爸带你去吧,也让你看清楚,看看这让你魂牵梦绕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曹爸没想到这么警察说话这么不靠谱,自己不抽死这兔崽子已经算不错了,现在居然还要他亲自陪着去,但此时许茂阳却不停给他使眼色,想到刚刚这警察总还是帮着自己儿子把钱申诉,总不会害自己,此时便也点头同意。 “那好,我就陪他去一趟,看一看。” 曹超此时也没想到自己这父亲居然也有松口的这一天,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枫桥经验 - 铿锵 - 乌衣 “对,曹爸,你就陪他去一次,看一看,反正现在这个男多女少的,找老婆不容易,要是真的能看上小伙子,那也是好事。” 徐文武此时在许茂阳的眼神示意下,也帮起腔来,曹超父亲不知道怎么这之前看起来靠谱的警察此时居然也这样说,他只能点了点头,感谢两句后,带着儿子告别了。 曹超出门前还是向两名民警感谢了一番,这今天如果不是徐文武,他可能在半路就被颠簸下来,人都没有,而不是许茂阳,他连和这父亲正常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两父子走后,徐文武还是有些感慨,他问许茂阳明明知道这去东广一趟不会有什么结果,为什么还是怂恿那两父子空跑一趟。 这外表轻佻的年轻警官嘴角一扯:“我知道啊!那你又能做什么呢?这现在能帮他们提交申诉,有机会拿回打赏的钱,已经不错了,我这也是希望那傻小子能看清楚而已,这女主播请上榜的水友吃饭,那不是很正常嘛!但这傻小子不知道啊,必须让他自己去一趟,亲眼见识自己省吃俭用,付出一切的女朋友是什么嘴脸,他才能想清楚,而且这也是给这水火不容的两人有个相处的空间嘛。” 徐文武问:“那你不怕他们出门就吵起来?或者打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许茂阳差点笑出声来:“那就大咯!这我们警察不是超人,这人家的家事我们改变不了的,反正出这个门不要在我们面前打起来不就可以了!” 没想到这么家伙还是这种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徐文武心里仍有些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事确实能力有限。 许茂阳说完就轻飘飘上寝室休息去了,今天是交接班的日子,明天早上就是他的班,这是警务站人最齐整的一天,而徐文武在站里休息了片刻,想着晚上总算能安闲一点了, 这时师傅谢奇峰却给他打电话过来了,让他到柏庐收费站接他一下。 谢奇峰身体不好,开车太远受不住,都是坐车到警务站上班,这南山到柏庐的定点班车只到收费站,而从收费站到服务区警务站的这段路都靠在站里的同志接送一下。 徐文武作为徒弟,只要没事,倒很乐意去接一下,这接了电话就叫上张晓明准备出发,这也算完成一趟次的巡逻任务。 可到了柏庐收费站,谢奇峰却迟迟没有下来,坐在岗亭里和人家几名收费员聊天,徐文武在旁边等候了好一会儿,他却毫无反应,甚至还招手让徐文武过来闲扯两句。 这今天忙活了一天的徐文武哪有精力闲聊,就指了指座位,表示在车上等就是了。 这谢奇峰又接着聊了一段,才意犹未尽的出来,上了车。 “哎呀,不好意思,久等了啊!” 一上车,谢奇峰就不住抱歉,徐文武倒没什么意见,估计是谢奇峰在这里有认识的熟人,多聊了两句,而年轻的张晓明却心直口快,开玩笑道:“谢大在这聊什么呢?有熟人么?” 谢奇峰心情不错,笑着说:“哪有,这我也很少来柏庐这个站,之前都是在大队那边,这边都没认识几个人,刚刚和他们现场班长什么的聊了一会,他们这李班长人还挺有意思的,我还想拉我们徐站长过来认识一下,结果我徐站长都不肯下车啊。” 徐文武来警务站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周边几个收费站、路政队却都没有走动过,甚至都没怎么说过话,连照面都打得少,这是徐文武他们自己的风格,特别上次天价拖车案之后,他更下意识地保持和这些个单位的距离,想着你不烦我、我不烦你的。 此时被师傅这样一揶揄,他苦笑着解释:“我是有点社恐,在陌生人面前说话有点不自在,这个社交能力也差,就没下去了……”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谢奇峰听到这,一下回头认真道:“小徐啊!我年纪比你大,有个事我还是想和你讲一讲。” 没想到这师傅居然还认真了,徐文武赶紧接话道:“师傅你说,我记着。” 对这个称谓,谢奇峰开始觉得不以为然,但时间一久,发现这小伙子还是真心尊重自己的,也挺懂事,心里也慢慢真把他当徒弟看了。 此时便语重心长道:“之前我听说朴总和刘总都到我们这警务站来看过,对吧?” “嗯呢。来了好几次了都,之前督查过一次,后面打碰瓷的时候,还督导过一次。” “那就是了,这个刘总好像还给我们这下了两个任务,一个涉高刑事打击的,另一个就是建设枫桥式警务站,对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马上感叹:“师傅,你怎么都知道?” 谢奇峰笑了笑:“这我虽然那时在病休,这事情还是清楚的,这个涉高刑事打击这一块你做得已经挺好了,这次碰瓷案子,之前还有些上了总队宣传的案子,我都看过……” “嗐,我也是尽力而为,看到有线索,总不能放弃不。” 这些个成绩,徐文武倒不是自吹自擂,估计整个高速总队这么些年,就没几个人有他这能力,更别说新人时期就能拿下这么多成绩的了,此时听到谢奇峰如数家珍一般的介绍,他也有些自豪。 “但是啊……” 可此时谢奇峰语气一转,徐文武此时也一下紧张起来,这人但是之后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前面的这些都只是语气铺垫。 果然,谢奇峰此时淡淡道:“那这个“枫桥式警务站”你是准备怎么建设?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个问题倒问到徐文武的软肋了,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让他搞打击,出差办案,治安清扫,他都是一把好手,不然也不会后面调刑警。 但是你问他怎么搞社区建设,怎么发扬“枫桥经验”,这却是两眼一抹黑。 更别说此时要到高速上搞“枫桥式警务站”了。 这辖区固定人口都没有几个,这怎么“枫桥”嘛! 徐文武此时只能挠了挠头:“说实话,师傅,这个事我都还没想过,我以前又没搞个社区,完全是两眼一抓瞎。” 谢奇峰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此时笑了笑:“那就对了嘛,既然你没这个经验,我再怎么也比你年纪大了这么一轮半,这个事你听我的,首先,你这个性格要改,这个社恐也不能有,别束缚自己,多和人家交流、走动,多出去看看……” 徐文武没想到这事和自己性格有关系,此时马上问道:“师傅,这和我性格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我问你,我们警务站多少对眼睛,多少双耳朵?” 这个问题更加古怪,徐文武一下都有些愣神,过了几秒才回答道:“这不就我们六号人,三名辅警、三名民警,两台车的……不就是六双耳朵,六对眼睛……”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但徐文武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可没想到只是随便一答,谢奇峰就拍手道: “对呀!那我再问你,这我们辖区每天经过的车流量有多少?” 这个问题徐文武倒深有感触,这之前京珠线南山大队辖区这一段,因为北边的岳州段在扩道施工,大部分车流都被分流到平行的二广段去了,当时徐文武报到的时候,那时还称得上地广人稀,一天车流量不算多。 可现在随着岳州施工结束,京珠岳林段拉通,整个车流量暴增,每天都是好几万的过境车流,高峰期日均流量直接上十万!春运极端一点的时候二十多万也很正常! 这下徐文武算是体会到了这条路号称南北动脉的原因了,而自己简直就是这条“动脉”里的血小板,高峰时期时时刻刻不停歇,忙得连轴转。 也难怪李钢后面这么大方的配车配人,确实是这样一个辖区还是之前那样一个民警一台车,那是根本顶不住的。 想到这,徐文武苦笑道:“师傅,这你在南山比我时间久多了,这你还不知道嘛……现在这个一天不就随便都几万的车流量,哪有停歇咯。” 这个回答也在谢奇峰意料之中,他点头道:“那好,我问你,现在既然车流量这么大,那现在就凭我们这六双耳朵,六对眼睛,能不能完全盯住这路上几万台车?几万名司乘人员?够不够发现违法,及早发现事故隐患地?” 这个悬殊的问题完全不用思考,徐文武马上回答道:“那肯定盯不住啊!这怎么盯,就算每天站路边盯着过往车辆,那也做不到完全防范啊。” 谢奇峰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他点了点头:“那就是了,这既然凭我们几个人做不到,那为什么不发动最广大的力量,把沿线这么多联动单位,这么多人发动起来。你看这我们警务站辖区就有柏庐、马市两个收费站,对吧,这站里工作人员就已经近百名了,加上路政、施救、养护、服务区业主单位、加油站等等等等……这些人加在一起,几百人有没有?这些人还都在不同的岗位,拥有不同的能力和资源,要是你能把这些人整合起来,是不是就更能把路上的事管好了?” 徐文武开始还有点不以为然,觉得这路上每天几万台车的,不可能去完全做到每台车必查必清,更没办法实时防范安全隐患。 但此时被谢奇峰一点,他突然一下有了感悟,点了点头:“确实,这要是能把这些人都联系起来,互帮互助,我们工作好像是方便一些……” “对吧,这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这不就是最大的工作吗?” 谢奇峰语气温和,话语中却有着徐文武想象不到的魔力,但他毕竟也有不少的社会经验,此时想了想,又马上道:“不不不……这事也没那么简单,毕竟这我们就高速警察一个部门,人家凭什么听我们的嘛!这人家大部分都属于高速集团的,那人家高速集团比我们总队级别都高,资源、资金都不是我们可比的,这也调动不了人家啊!” 见徐文武还有疑虑,谢奇峰马上补充道:“我不是要你去调动他们,这人家确实不是我们下属机构,这个也调动不了,但是我意见是和他们成为朋友,兄弟单位,这毕竟是一条路上的,要是能把关系处好,一样也能互相帮个忙,互通有无啊!” 徐文武想了想,本能地想点头,但他很快又想起了之前老汪“天价施救费”的案子,此时他摇了摇头。 “不不不,我觉得啊,这还是要有的距离,就正常公事公办就可以了,这搞得太熟了,就有点串通的味道了,我之前就差点吃了亏,这点……唔,我不赞同,各联动单位之间还是保留点距离比较好,有事做事,该发公函的发公函就行,如果太熟悉了,反而沆瀣一气了。” “不是,我不是要你和他们一起搞什么路子,我这个是要你做好工作上的联动协调,尽最大限度地拓宽自己的资源、渠道,去为路上的保安保畅服务,不是要你搞什么坏事……” 两人这下越说越激动,可短短一段路途很快就到了警务站门口,车都已经停好。 徐文武和谢奇峰却都没有下车。 “那我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这我们有事找他们,没事各顾各的,也不搞什么请吃请喝的,又清爽廉政……” 徐文武一只手已经打开车门,右脚也已经跨出去,但谢奇峰还是和他在激烈讨论,让他也不好丢下这较真的师傅下车。 而谢奇峰听到他连廉政两个字都搬出来了,此时更大声地说:“哎呀,不是要你去吃请!谁让你搞这些了,就这样正常聊聊天,平时多接触,又不是违法违纪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平时不走动,这人家怎么认识你?关键时候怎么会想起你?” 徐文武苦笑着站起身,回答道:“那我之前还真就这样过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鱼 - 铿锵 - 乌衣 谢奇峰此时也说得有些烦了,他一边起身,一边道:“所以那样不行嘛!这涉高刑事打击这块你做得好,我不懂刑事,我不劝你,但这个枫桥经验不能还是蒙着头自己躲着搞了,一定要拉着周边人动起来一起,这个你听我的……” 徐文武此时也起了点情绪,也跟着下了车:“师傅,但我有我自己的一套方法,我还是不认为靠这些人会有什么效果,这条路上你也看到了,路政、养护、收费站、施救等等这些都算上。正儿八经算公务员的也就我们高速警察,他们这个管理、工作态度等等我都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你看那天价施救的案子,这……” 徐文武这番话让谢奇峰一下严肃起来,他此时已经往站里走了两步,但马上折回头,语气认真地和徐文武道:“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啊,你不能觉得你是公务员,就看不起这些其他联动单位的工作人员,这个是大忌!” “不是……我不是看不起,完全是客观上觉得他们工作方式、内容也不一样啊,这个不一定有帮助……” “反正你这种话不要讲了,这样,我们两个就分别试试,你看我这个模式对路面疏堵保畅、打击执法有没有帮助好吧!这个就以一个月为限,我保证通过他们联动单位给你解决三个重点违法行为指标,你看怎么样?” 现在高速总队不给下面设置具体的纠违指标、罚款任务了,但是对于路面上驾驶人的各种违法行为还是指引了打击方向,主要是酒醉驾、无证驾驶、疲劳驾驶、严重超速这些造成重大安全隐患的违法行为,设置了重点打击方向。 “可以啊!那我还是正常执法巡逻,就等着师傅你给我提供线索,看到底有没有三起重点。” “那好,谁输谁就服气,到时就按谁的意见来。” “可以!” 徐文武此时也有些不太服气,但对于这个略带挑战性质的提议,他欣然接受,两人当即就讲好规则,从现在开始计时,以一个月为限,看看到底是谢奇峰的方式有用还是徐文武这以往的工作模式更有效果。 这接下来换班休假,徐文武回家休息了几天,带着老妈四处玩了一阵,回到站里已经是几天后,马上连着在路上跑了几天,这一下就十几天过去了。 眼看时间过了一半,这谢奇峰约定的三个重点违法行为的线索却一个都还没影,徐文武暗自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应该是稳了,但这老同志脸上却一点不急,他有时还调侃师傅两句,问这大鱼什么时候有信?谢奇峰却总是一脸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年轻人,不要急,会来的,到时我还怕来得太多,你办不完呢!” ………… 有时这路上的事和派出所一样,真是冥冥中有股“言出法随”的味道。 这天刚调侃完,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徐文武在下面值班台陪师傅坐着闲扯,这时谢奇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过一看,是收费站打过来的电话,马上接过来,听了几句,脸上就有些兴奋。 看到师傅脸上神情变化,徐文武心里一动,知道这所谓“大鱼”可能真要来了。 果然,谢奇峰一挂电话,就催着他赶紧叫今天当班的刘三爷下来,这收费站举报,有台车停在内广场,让他们告诉警察赶紧过去。 徐文武此时反光背心都披好了,听到这里又绕了回来:“什么意思啊?有台车停?这收费站外广场不是经常都有车停在那嘛!” 谢奇峰此时眯着眼道:“你还没明白啊,这今天是什么日子?是逢五行动日!这柏庐交警队的肯定也在高速口子那里查酒驾!这人从高速上面下来,结果看见下面口子被人堵了,就把车停在那,人走了!” “哦!” 徐文武这一下警醒过来,这个时间点,这个确实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他赶紧叫上刘三爷,带上装备,一路往柏庐收费站开过去。 到了现场,这一下果然看到一台棕色雪佛兰停在高速公路外广场,车上人已经不见了,车门也锁了起来,而不远处的联络线那里,可以看到柏庐交警中队的正立了防护区和警戒线,也在开展夜查行动。 柏庐是一个大镇,加上矿产资源丰富,相关产业人口也多,每天少则几十,多则数百台大车都要从高速与412国道的联络线那里过,加上高速上下来的车流量也大,这地方中队也经常在高速公路与地方国道的联络线这里进行纠违执法,和警务站这边的高速警察以进入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栅栏为界,互不干扰。 而这台雪佛兰算是机灵,估计司机下了收费站,一见联络线那里有交警,马上就把车靠边停在外广场这里,恰好这边又属于高速警察管辖区域,人家地方交警看到了也没过来。 此时,徐文武凑在车边,举着手电仔细往里面照了照,车里黑漆漆,果然没人在里面了。 这车旁边已经三三两两围了几个旁边看热闹的附近居民,此时见高速警察下来,都凑得更近看这个热闹,还有人不停给后来者介绍现在情况。 “哟,这人走了,只有个车在这,哈哈!” “那这交警也冒用啊,这查得卵到,哈哈……” 几个看客的调侃、嘲笑声传到徐文武耳里,刺得他有些不太舒服,但这人家只是旁观,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瞥了一眼周围这几个人,另外再想办法。 刘三爷此时也过来看了看,说:“徐站,这个也没办法啊,人又不在,这里违停都不好算,往哪边跑了也不知道。” 徐文武听完没做声,这现在人都看短视频,上面许多乱教人的内容,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什么“喝酒开车,遇到交警查酒驾了怎么办?不要慌,马上停车锁好走人,第二天来领就是了,最多就是一个违停,交个拖车费没事了。” 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小伎俩早就没什么用了,现在交警查车一般都布置有暗哨,这等酒驾嫌疑人看得见民警的时候,其实旁边早就在视野盲区里埋伏了好几人了,就等锁车或者掉头这一下都时候,冲过来截停。 但偏偏这次的有些不太一样,这收费站外广场恰好是地方交警和高速警察的辖区中间界,人家柏庐交警中队把这边默认为高速警察的辖区,查酒驾就没在这边设置暗哨。 而徐文武他们又是接到收费站举报,来的时候有个时间差,这到了现场人都走了,想追都无从追起。 他四周看了看,这就在收费站匝道外几米的位置,这人前面下了收费站缴了费的,收费员肯定见过,说不定知道往哪跑了,此时他掉头到收费站岗亭,敲了敲铁门,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打开门。 “什么事?” 徐文武这下确实有些后悔自己平时和收费站接触得太少,此时连对方这收费站班长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高速警察南山警务站的,这前面你们说这台车停在外广场,要我们过来处置……我想问下这车驾驶员你们看到了么?知道往哪边跑了么?” 这人听徐文武介绍完,倒是冷淡地回答道:“噢,我知道你是谁,这……我们刚刚在交接班,也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说完,这收费站班长就直接关了岗亭门,让徐文武吃了个闭门羹。 “什么情况?” 旁边刘三爷都觉得奇怪,这收费站工作人员怎么对这年轻站长有敌意一样,这刚说完就关门?就算看下匝道监控都好啊,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而首当其冲的徐文武此时却一下明白过来,这人确实是对自己有点敌意的,应该说这沿线两个收费站都对自己有敌意。 之前徐文武把马市收费站工作人员违规掉头逆行的违法行为都录了非现场,狠狠打击了一遍,连马上站长杨山到南山大队找李钢都没解决。这人家收费站肯定对自己有了很大意见,这下闭门羹就是当时造成的后果之一。 徐文武这下遇到求人的时候,还真有点后悔那时没听许茂阳的劝告,对这联动单位也“赶尽杀绝”,自己这秉公执法得太到位了,真是没留一点余地。 “算了,算了,再想办法吧……” 徐文武没什么心情和刘三爷解释,他回到车边,眼下这收费站对自己明显态度不佳,只能还是从卡口监控系统去找嫌疑人信息,他把车牌发了过去,同时给值班室打了个电话。 他刚准备开口让那边查下这台车的车牌时,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一个细节,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这些个围着车的围观群众,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冒了出来。 “唔……徐站,怎么呢?” 徐文武想了想,回答一句“没什么,看群里消息”,就挂了电话。 他没有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队查询这台车主的信息,而是发了个说明情况的信息过去。 等了几分钟,大队那边已经把这台雪佛兰越野车的车主情况发了过来,那边也核对了高速卡口的轨迹和监控图片,确定了驾驶员就是这个车主。 看到这,徐文武此时心里一沉,抬头向周边这些看热闹的群众扫了一眼,这一眼扫过去后,他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果然!那车主驾驶员居然就隐蔽地躲在这些看热闹的群众之中! 徐文武此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虽然刚刚那一眼看得太快,辨别得不够仔细,但他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其中一个高瘦的年轻人,这小子此时正机敏地躲在人堆后面,假装也是围观群众。 不行!不能打草惊蛇! 徐文武心里想过几个办法,但这人看起来年轻力盛,跑起来就难抓,要是这样一下贸然走过去,很可能也惊动他,再加上这毕竟天黑,一下也没办法确认是不是这人,搞错了还麻烦一些。 只能智取。 想到这,他回头和一旁的刘三爷低声商量了几句,这老辅警听到徐文武说这司机居然就在现场,当下惊讶地就要抬头去看。 “别抬头!” 徐文武低促有力地提醒了一句,刘三爷才堪堪把头低下。 “这样,你等下打这个电话,我会想办法把人控制住……” 徐文武安排好后,便开始和刘三爷分头行事。 “对不起啊,这样我们要准备破拆拖车了,麻烦你们让一下,别围得太近了……” 徐文武装作劝阻围观的样子,一边挥手,一边向那目标靠过去,嘴上还做出正常的神情,那人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这边刘三爷正悄悄给那个车主的号码拨过去,此时,那人手机屏幕一亮,铃声一响,他下意识地去看号码,而徐文武就趁着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上去一把紧紧扭住他的手臂。 “你……你干嘛!” 徐文武一指这人,念出来系统里查出来的信息:“你是雷富林是吧!这台东F331X1的车就是你的!你还装什么装!” 雷富林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机灵了,但没想到居然被这个高速警察在现场认出来了,此时人又被牢牢锁住,想跑都没处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这雷富林还想装傻,此时徐文武拿出手机,把上面的卡口照片和他驾驶证信息照片往面前一摆,这下铁证如山面前,他只能招了。 原来这雷富林前面在燕南和朋友晚饭喝了酒,觉得自己酒量大,不顾劝阻的开车回柏庐,结果到了收费站下来,正看见前面这柏庐交警把联络线拦住了。这一下把他的酒劲就给吓醒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不知哪里听来的说法:遇到交警查酒驾,只要下车走人就没事了。他就把车停在外广场,自己赶紧跑远,可他走了几百米,突然发现这好像没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等功 - 铿锵 - 乌衣 因为他发现:这地方交警也没过去啊。 于是,他就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等着交警队撤岗。 可这一等半个多小时,没等到交警队撤离,反而等到高速警察下来了,这时雷富林才紧张起来,看着高速警察围着车转悠了几圈,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也多了起来,他就干脆凑过去,看看高速警察这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没想到自己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而等他想跑的时候,这警察已经冲到门前了! “领导,我真的没有多喝,你们放过我算了!求你们了!” 雷富林此时还异想天开地求情,徐文武理都不想理他,这人凑近了,身上一股浓烈酒味,徐文武从警车后面拿过酒精测试仪,换上吹气嘴,递到他面前。 “吹气!” “领导,我真的没事,能不能……” 徐文武瞥了他一眼:“不吹是吧?行,那就抽血呗……” “好好好,我吹,我吹……” 雷富林不情愿地含过吹气嘴,“滴滴滴”的读数表开始响起,可到了关键时候,他又一下泄了气。 “你要一口气吹完啊!这样不行的。” 徐文武提醒了一句,又递了过去。 “滴滴……滴……呜呜……” 这一次雷富林又吹了一半一半气,徐文武有些无语了,再试了两次,都是一半就没气了,旁边的看客都开始闹哄,徐文武干脆一把收回吹气测试仪,开始收拾起来。 “领导,我这……不会吹,这不吹了吧?” 雷富林面上一愣,心里暗自高兴,还以为躲过一劫,却没想到徐文武面无表情地说:“行,不说了,走,和我抽血去!” ………… 柏庐卫生所晚上下班了,最近可以抽血的是附件的南屯镇骨科医院,那是最近一个具备抽血条件的医院了。 路上,徐文武面无表情的开车,刘三爷在后面看着雷富林,他还要雷富林早点通知家属,这算是强制措施。 “你家里哪个在?你通知一下,这个我们抽血,等下你车也不能开了。” “噢,那我就老婆在家里,那我叫她过来?”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时前面不远处医院已经到了,警车停在院子里面,刘三爷去值班室找了找,这僻静乡下的,还好值班医生还在办公室,被他这一叫起来,连着护士到了楼下。 医生打了个大哈欠:“你们这么晚搞行动啊……” “不好意思啊,麻烦抽个血。” 这医生没说话,只是把一楼检验室的灯打开,从设备柜里翻出一套抽血针。 “唔,坐这里吧。” 医生指了指窗口前的矮凳,却没想到雷富林却一动不动,还在抱着最后希望,想找徐文武私了。 “领导……这我真的没什么事,就喝了一杯,抽不出什么的,你看这样好不,你实在不行,我拿个……” 徐文武连他说完数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一瞪眼打断:“别啰嗦了!直接坐上去抽血。” “不是……警官,我这个有点晕……晕血,见不得血……” 徐文武还是第一次见到连个抽血都这么难搞的当事人,这当即就拆穿道:“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这晕血你自己信吗?你以为我们是在和你开玩笑啊!这个现在我也不和你扯了啊!赶紧上去坐好……” “我……” 雷富林一边纠结,一边还是无奈地坐到了位置上,可下一秒还没坐稳,外面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一个胖女人冲了进来。 “雷子啊!你在哪?” 雷富林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一下挥手道:“我在这里!赶紧过来!” 徐文武看向这女人,估计就是雷富林妻子,这一下山一样压过来,估计比白宇还胖。 “现在什么情况啊?” 雷富林哭着嗓音说:“他们说我喝了酒,要抽血呢!” “那怎么行呢!这次我老公没喝酒吧?” 徐文武看这女的架势,就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这下都被这两活宝给气笑了。 “呵呵,你问他,这个不用我们讲,到底喝酒没有,你自己问。” 这雷富林老婆看了老公一眼,不用说话只是从他身上酒气就知道这死出肯定是又犯毛病了。 但这胖女人凶归凶,反应还是快的,这个事实没什么好争的,抽血就肯定完蛋。干脆突然推了雷富林一把,然后哭起来:“哎咿呀!你们别吓他呀!他禁不住吓的!这一下要吓出羊癫疯了!他有病的!” 她一边哭,一边手悄悄在雷富林大腿上重重掐了一把。 这一下把雷富林给掐醒了,他顿时反应过来,直附和着老婆的话,整个人开始四肢抽搐,双腿猛地抖动起来! “喂喂喂!” 徐文武都被这个突然变故吓了一跳,他和刘三爷赶紧站起来,退开几步,这雷富林一下跌倒在地上,鱼打挺一般在地上抽搐,四肢甩动,把四周的座椅、纸篓都扫到了一堆。 “哎呀!救命啊!警察害人了!这个我老公犯病了,他们还要逼他啊!” 一旁的胖女人也适时的闹腾起来,徐文武赶紧举好执法记录仪对准地上的雷富林:“你说清楚啊,这个和我们没关系啊,明显是你怂恿他假装癫痫的!” 刘三爷也说:“这你别装了!再装也没用啊,这该抽的血一定会抽的!” 雷富林此时也听不见话一般,还是在地上折腾,而她老婆趴在一旁跟着哭,徐文武无奈之下,望向一旁的医生:“这个有办法没有?打个安定什么的?” 那医生斜眼看了看地上的雷富林,没好气道:“打什么打,这人明显就是装病!让他装,等下就没力气了。” 这医生话说得直,但事实确实也如此,这雷富林抽了一阵,慢慢也没力气了,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喘气,徐文武看着这人也确实无语,这是为了逃过酒驾的惩罚,连脸面啊什么的都不要了,还在这装疯卖傻。 那雷富林妻子还是一旁跟着哭诉:“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啊!这都不肯放过我老公啊!这人要是出了事,你们要负责的!” 徐文武听完冷笑一声:“你要我们管是吧?可以啊,来来,三爷,拿个担架过来,直接给他抬上病床。” 这刘三爷马上从旁边推过一张折叠担架,放到地上,这雷富林两夫妻本想装疯卖病把这事给带过去,没想到这么民警居然直接给他上担架了。 “麻烦让开一下!这里有个癫痫病患,对吧?那这样,我们直接抬到病床上……” 徐文武一边把雷富林放到一旁的急救病床上,一边招呼这医生过来给他上心电监测等设备。 “唉……不是,这你们干什么?只要让他回去吃药,应该就没事了,你们这……” 雷富林老婆还想把人弄走,徐文武冷笑道:“吃什么药?这就在医院,直接给你上设备,你不放心,我等下手术都给你送过去!” “啊?那不用,那不用……” 此时,心电监测仪显示屏已经亮了起来,雷富林休息了一会,此时又开始装着四肢抽搐, 他妻子又扑了上去,哭诉起交警的狠心和医生的无情。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嘛!你们这是要把人逼死吗?你们能不能救救我老公啊,这还要怎么说嘛!” 见这两货在这里上演“夫妻情深”,一旁那冷言冷语的夜班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这还要怎么救嘛!你这仪器显示得很清楚,生命体征平稳!没有任何问题,是他在这装的,怎么救啊!” 徐文武这时看了看时间,也给这人闹了十几二分钟了,不能再由着浪费时间了,他直接敲了敲病床的铁栏杆。 “好了,这也快到我们抽血的时限了!不给你表演的时间了,三爷……” 他招呼了老辅警一声,两个人上去一把按住还在不停动弹的雷富林,他那胖妻子还想阻拦,被徐文武呵斥一声,让她退开。 “别啰嗦了!直接按住!” 他和刘三爷一人一只手,死死摁住这还想反抗的雷富林,同时让医生赶紧上针头,开始抽血。 “别动!再动针头会撇断在里面!” 听到这话,在针头入体的一瞬,这雷富林才老实下来,随着红线一路引到血管中,这事才算弄完。 等松手时,徐文武才发现自己这一身警服都要湿透了,这雷富林此时也总算安静下来,他还躺在病床上装着晕眩的样子,却被徐文武一提醒:“喂,可以了,这血都抽完了,你可以走了,到时血检结果出来,再过来!” 这下雷富林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大势已去,只能无奈起身,和那胖女人回去了。 回去路上,徐文武还在和刘三爷感慨,这今晚这顿折腾算是从警以来抽血抽得最难的一次。 “徐站长,你在农村杀过年猪没有?这今天和杀年猪一样,这折腾得够呛!” “那确实。” 徐文武笑了笑,到了警务站,意料之外的发现谢奇峰居然还没睡,坐在值班台等着自己一样,他这一边放装备,一边感谢师傅。 “哎呀,今天不容易,碰到个钉子,这开始躲在一边,后面又不肯承认,吹气吹一半,后面送医院抽血了,又在那装病,刚刚老刘说得好,这真的和农村折腾杀年猪一样。” 谢奇峰面露微笑,点头称是,徐文武和他聊了两句,才体会这师傅今天神色有些古怪,应该有话和自己说,便问:“怎么了?这个数我肯定算上的啊!这应该是一起重点违法,估计还是醉驾,你放心,我肯定认账的。” “不是……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唔……那个前面李大和我打了电话,王龙案子已经开庭了,估计是三年多,你这个处理意见也下来了,警告谈话,你自己挑个时间到时去支队一趟,和纪检组那边把谈话做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文武心里一阵麻木,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是算是很轻的处理了。 他叹了口气道:“嗯,好的。” 谢奇峰见他情绪低落,便继续安慰道:“你这别有想法,这种第一类谈话已经是最轻的处理了。毕竟这王龙泄露公民信息是通过你的数字证书查的,虽然是盗用,也是你自己保管上有问题,好在现在处理也不重,你别这样子……” “不是……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呢。” 见师傅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处分而不开心,徐文武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虽然那王龙我不太喜欢这个人,他甚至还三番五次地陷害我,但毕竟也同事一场,这听到他这个下场,我说实话,也高兴不起来。” “噢……” 见徐文武因为这个情绪不佳,谢奇峰继续说道:“那说个好消息吧。是这样,你那个碰瓷的案子啊,支队这边的奖励意见也出来了,李大让你填个表,这给你个人立个二等功!” “啊?” 徐文武这下是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事居然有个二等功!他在东广几年,省督案件、部督案件不知道办过多少,都没见过几个人拿二等功的,这自己来高速总队这边还不到一年,居然这一个碰瓷案子就…… “不可能吧!真的二等功?” 徐文武惊讶的一下站了起来,谢奇峰笑着说:“那还有假?但这个就是总队的二等功,不是厅里的,也不是部局的啊。” “不不不,我不是嫌这个小呢,我是没想到,这案子虽然也危险,但没到那个程度吧?我在东广进命案专班才拿了个三等功,这个……就给我这个?” 徐文武确实有些受宠若惊,这在高速总队顺风顺水地让他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谢奇峰却给他指出了其中关窍。 “你傻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我们高速不像你在公安的时候,本来这种涉高刑事案件就少,特别是这种团伙犯罪的,以前都是依托地方公安来侦破,想打击这一块的违法犯罪都要看人家脸色,现在这你一下就给打掉这首个团伙,总队领导肯定很看重啊!这个二等功名至实归!”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美好的一天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这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师傅,你们呢?” “什么我们?” 谢奇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隔了几秒才明白这小子是问自己这次有没有立功受奖,当即摇了摇头,回答:“没呢,这次整个大队好像就你一个。” “啊!那不行啊!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做成的,这你们也有功劳啊!这碰瓷的预警系统还是你启发我的呢!我事迹报告里面也写得很清楚,这是我们整个大队的事啊!怎么能这样搞呢。” 徐文武越说越激动,神情没有一丝做伪,说到后面时,他都直接拿出手机,当场就要给李钢打电话,说自己这个二等功不要了,换个集体二等功都要的…… 最后还是谢奇峰把他拦了下来。 “别打了,这个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之前大队第一个方案就是报的集体三等功和你个人二等功,支队也往上传了,结果到总队被否了。” 听到是这么个情况,徐文武沉默一下,但嘴上还是喃喃道:“怎么能这样?” 谢奇峰笑了笑:“这事情本来这样啊!这里面水也很深的,整个燕南支队在总队的印象都一般,这你是不一样,总队刘总他很喜欢你,看了你的事迹报告后,特意点了你的名字,不然你以为这二等功这么好拿啊。” 听到刘总对自己的认可,徐文武却没在意,他心思还在怎么替大队争取集体荣誉上。 而谢奇峰却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新徒弟”顺眼。 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特别做人做事都很有分寸,换别人在实习期就当站长,还接二连三立功的话,那尾巴早翘天上去了。 但徐文武他却考虑的是整个集体的荣誉,这就是好苗子最重要的一个特质。 “好了,这个事不纠结了,我还提醒你一个事,这你之前就立了功吧?别说我们总队,放眼全省又有几个民警能在一年内两次立功的。你这在总队的试用期满就要定衔,你这样的完全符合破格晋升一级警司的条件,我建议你赶紧整理材料,往上面申请,争取到时直接授予一级警司!这算是我一点经验了。” 徐文武知道立功受奖多的话,可以破格晋升一级警衔,还能多一点警衔津贴。但最重要的是这种破格晋职晋级的,是十分少有的,也很神气。毕竟需要先报总队,总队报省厅,最后都要上报公安部,要经过公安部政治部同意。 这要是批下来,全省可能就自己一个! 那可不得了,想想那风头都觉得夸张。 但徐文武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拒绝了。 “算了,师傅,我觉得这样报还是有点不好,第一个我还在王龙那案子的处分期,这警告谈话也是处分……就算批下来我也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第二个这事本来就是全大队的努力,这一下就我一个人立功,还晋职晋级的话,感觉……不太好,我还是算了。” 谢奇峰没想到他想得如此深远,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就没再提这事,让徐文武早点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徐文武准备下来交班,正遇到许茂阳在下面准备巡逻,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开玩笑道:“哟,这不是我们荣立二等功、涉高刑事案件专家,枫桥式经验践行者……堂堂南山警务站站长……徐文武同志嘛!” 许茂阳这一长串定语,加上那特意拉长的语气,把徐文武给臊红了脸。 他拱手道:“哥,别笑我了,算我错了。” “怎么是笑你呢!这立功受奖,多光荣!” 许茂阳并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这眼前脸红窘迫的新人站长,他还在笑着说:“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参加工作七年才获得一个嘉奖,你还在试用期就立了一个二等功。并且这才刚刚开始,按你这节奏,每年立个功,明年就能搞副大队长,再过几年就能当大队长了!” 见许茂阳越说越夸张,这下徐文武只能举手投降:“哥,算我求你了,别笑我了……” 倒是一旁的谢奇峰此时站出来替徒弟说话。 “这人家小徐工作努力,拿个二等功也是我们警务站的容易,茂阳啊,你羡慕了?” 许茂阳此时倒也坦诚。 “谢大哥,这接二连三立功,谁不羡慕啊?我这还挨着处分,要是也能立功,这处分期都给我马上提前结束了。” 谢奇峰此时敲了敲许茂阳:“既然羡慕,那你就踏踏实实地好好干工作,这荣誉都是干出来的!” “好好……就我不踏实,我巡逻去了。” 许茂阳露出个鬼脸,叫上白宇上路去了,这边谢奇峰也让徐文武这没事就早点休假去,没必要在这晃悠。 “那我出班了啊!” 这边交接完工作,徐文武总算能安心放假了,今天他来最开心的一天,特别这个二等功,让之前王龙那件事所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而且现在他开着自己的新宝马,在去往接女朋友莫小妙的路上,上次星城之旅因为碰瓷调度会的事被召回了,这次刚好趁着放假,弥补一下。 此时风光旖旎,天色大好,连带着徐文武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上天是不是对自己太优待了一点?在人生的春天,自己回到了家乡,有一份成就感满满的工作,有一个可爱的女朋友,家人身体也好,最近还立了功,今天就要去省会旅游,顺带看个房…… 徐文武隐隐觉得,这一天美好得有些虚幻。 但他没想到,这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这一天也是即将改变他人生的一天。 ………… 几个小时之后,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午后,京珠高速,这条连接南北的大动脉突然在某一刻,心脏停搏一样地停顿了节拍。 而所有人的命运丝线,都正悄然地被这一瞬的停拍而牵引改变。 当这条动脉停拍时,在几十公里外的南山大队大队长办公室里,午后的阳光依旧绚烂夺目。 李钢正躺在行军床上午憩,几十年的行伍生涯,让他习惯了这狭小到不能翻身的折叠小床,反而睡在宿舍那席梦思大床上时会失眠,只有这小床的绷直冰冷,能让他睡得安心。 但这天,一道电话铃声划破宁静,突兀而迫切。 李钢不知怎的,这一下被这突然的铃声给扰醒,整个人下意识去撑床的边缘,却一把踏空,巨熊一样的身子翻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才爬起,迷迷糊糊地接过电话。 “李大,出大事了!” 电话那边的吴天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几个字。 李钢顿时一下清醒过来! “什么情况!”他问得急促,电话那边,这位自己重用的业务中队长不是新人,是什么事能让他这样慌张? 但李钢没想到自己在听到下一句话后,整个人都魂也一下惊飞了。 “刚……接到报警……我们辖区1612公里往北方方向……有一辆装载有危险化学品的运输车在高速公路上出现严重事故,和对向车道一辆载有四十多名乘客的大客车相撞……事故导致化学物质泄露,那客车也侧翻了……” 客车侧翻……危化品泄露…… 李钢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被这两个词给灼烧刺痛。 四十多名乘客的大客车……那得多少人伤亡啊!而且还有危化品泄露! 天塌了! 他触电般地反应过来,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这突降的灾难,如同悲剧的序曲在空气中翻涌着毒化的音符。 此时李钢正在简朴而庄重的办公室里,一袭警服映衬出他的轮廓。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窗玻璃,似乎看到了几十公里外那突如其来的浩劫。 霹雳已经在室内炸响。 李钢心中的湖面荡起涟漪,但马上决断的神情在他脸上迅速凝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责任! 这是老子的辖区,得动起来,对!得马上行动起来! “你赶紧通知全体紧急集合!马上给警务站打电话!让徐文武他们现在过去” ………… 13时21分,东莞省高速总队、南山大队三级警长徐文武正开着车往省会星城走。这时在李钢知晓情况之前,他就接到队里的电话,说警务站辖区撞了一台危化车,现场情况不详。 徐文武起初没太在意,他觉得虽然撞了危化车,但可能只是普通事故。这条高速上每天要过成百上千台危化车,一年到头,涉及危化车的小事故也有,也没遇过泄露,正常处置就行。 虽然往好处想,但他还是马上和女朋友莫小妙抱歉,说路上出事了,自己马上要回警务站。 “怎么又出事啊……这上次也是说这个……” 莫小妙都已经快被徐文武的电话弄出PTSD了,这每次出去玩都这样,这还怎么约会嘛! 徐文武只能苦笑抱歉,就准备在前面雷石收费站掉了个头,然后往站里赶,这时中间又接到一个电话,是今天当班民警吴天打来的。 那边声音嘶吼:“许站长!危化车泄露了。” 听说危化车泄露了,血轰地冲上徐文武头顶,他只觉得吻嗡的一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天塌了。 “怎么了!” 莫小妙看到他接第二个电话后,脸上白得吓人,这下也跟着担心起来,徐文武却连解释都时间都没有,他一把将车停到这陌生的收费站外面,对女朋友吼道:“你先下车!不要往南边走!” 莫小妙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这什么情况,居然就把自己放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我没时间解释了,你等下可以看新闻!反正现在不要往南走!” 徐文武脑袋此时已经是一团浆糊,他没有时间思考到底这范围会波及多大,这几十公里外的雷石收费站安不安全,他只有一个念头:回辖区去,尽自己的义务。 “你注意安全!不要往南走!” 他又提醒了一句,同时一把将莫小妙的手提包从车窗外甩出去。一说完,就一把方向掉头,又上了高速,往警务站的方向冲,他油门踩到底! 路上,他一边回想相关的数据:南山大队担负着京珠高速这条中国南北大动脉78公里路段疏堵保畅的职责。每天通行的车流量就达到近十万台次,就危化车而言,每天过境的燃爆物、有毒物按百数吨计。 从手机放下开始,徐文武脑子里冒出遍地是油、遍地是火、遍地爆炸和剧毒浓烟遮天蔽日的惨象。 他这次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飙到了警务站,此时站里两台车,在站里的五个民辅警都已经集合完毕,等他一来就立刻出发。 “师傅你也去?” 徐文武知道谢奇峰身体不好,基本不出外勤,但此时这些老同志都已经穿上崭新的反光服。 谢奇峰神情肃穆道:“今天是大事……不多说了,走!” 这位副大队长一声令下,两台车六个人即刻起程。 赴此现场几乎就是赴死,这个道理谁都清楚。但这个时候,所有人所想的都与生死无关,只惦记把警车开得更快一点,早一分钟到达现场。 而民警们来到现场后,看到的景象比想象更恐怖。 南山警务站离发生泄露的京港澳高速1612公路路段,距离只有12.2公里,但事故点是个弯道。由于视线遮挡,徐文武和他的战友们最初并没有看到爆起的浓烟。等警车驶上一个长坡,过了坡顶之后,徐文武才紧张地吼了一嗓子。 “到了!” 眼前的高速公路上,是堵成一片的车流,无数司机此时下车观望,密密麻麻的人头仰起望向前方,想搞清楚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以令人恐惧的形式。 一座冲天而起的烟雾云团正从顶端向四周扩散,底部突地一阵刺眼的白光。徐文武刹那间以为危化车爆炸了。淡黄色的有毒气雾突地拔地而起,呈喷发状从气罐上泄点喷涌而出,高度约有十余米,连近一公里外的民警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生机 - 铿锵 - 乌衣 烟柱冲到最高点下落,呈蘑菇云状,即使换任何一个没有危化品知识点人来看,也明白这气雾绝对致命。此时一个有毒的瀑布正在罐体上喷发,落地变为淡黄色烟云,越过护栏、车辆,以现场为中心开始四处蔓延。 与此同时,更让徐文武心惊的是,对向车道一台大客车正侧翻在超车道上,泄露的有毒气体眼看就要覆盖过去,之前接到报警,侧翻的客车里正有四十几名乘客卡在座位上,而死神般的毒烟眼看就要收割过去。 此时现场周边的群众也开始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开半挂车、开小车的、坐在车里观望的、站在车尾看热闹的,这下都反应过来,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字——跑! 弃车奔跑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 在逃散人群的身前,是徐文武他们的警车。 逃命的车上司乘人员眼见警车从应急车道疾驰而来,他们都一下放慢了脚步,回头就看见南山大队2台警车,一头扎进即将陷入死地的现场。 六名高速交警的背影逆着逃散的人群而行。 13点45分出发,14点01分到达现场,总共只用了16分钟。 徐文武第一个从警车上跳下,他不知道自己作为到达现场的第一人。从踏上这块毒雾蔓延的沥青路面开始,他即将要带队死拼黄金救援的30分钟、接着死扛12小时,最终直至次日早上,他才会最后撤出。 徐文武下车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感觉窒息,空气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但又令人闻之欲吐的气味弥漫了他的鼻腔。 “捂住口鼻!” 这是他下达的第一个指令。 躲到一处背风口后。徐文武才稍微透口气,他马上向大队值班领导李钢报告现场情况,上级很担心现场人员撤离情况,按照应急预案,高速交警应该做好外围疏导、设立警示区,再视情况进入正在泄露的现场进行救援。 但徐文武否定了这个方案。 “现场对向车道有一台相撞侧翻的大客车,车上预计有四十余名乘客,我恳求先进入现场,将里面人员解救出来!” “但是现在情况不明,烟雾毒性还没有确定,你们……” “人命关天,我在现场初步判断,短时间接触应该危害不大,总不能看着人卡在大车里面!” 徐文武再三恳求下,李钢同意了他作为现场指挥官,相机行事的请求,但要求尽量保证自身安全,消防应急已经在尽快赶来的路上。 “好的!” 徐文武放下电话,就把手机塞进执勤服里面的内兜,此后48小时他再没接任何电话。徐文武不知道,就在这时,他的女朋友莫小妙连着给他发了三条微信。 第一条:“徐猛子!你莫太拼命了,你还没带我去爬麓山呢。” 第二条:“注意现场危险,尽量躲远点。” 第三条:“菩萨保佑你。” 徐文武并没有看到这些微信,莫小妙从在手机跳出的提醒短信上,看到了播报了京珠高速路段封闭管制的消息,她顿时心惊肉跳,马上双手合十,为自己男朋友祈祷祝佑。 而如果莫小妙到了现场,她将看到更为心惊动魄的场景,是凡人之躯的高速交警们,纵身毒烟,与死神抗争的一场惊天壮举。 拥堵的车流堵住了进入现场的应急车道,徐文武命令全员跑步前进,突入这最后几百米,到达事故中心现场时,毒烟已经膨胀扩散为几百米宽的淡黄色的烟云,完全遮住了天空。 而更恐怖的是这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气味愈发浓厚。徐文武想,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生化武器也就不过如此。 他和战友们离客车只有十几米远,毒烟已经完全包裹住他们的身影,连几米外的身影都隐约难见起来,他们在死神的镰刀下冲向了对面的大客车。 徐文武这几年从警生涯中,办过多少刑案、大案都记不清了,但哪一起都没有现在这么可怖危险。 他心里明白,他们当前首要的不是塞堵泄露毒雾的罐体,满罐的有毒气体以巨大压力喷泄,如同一个火山口。没有设备、和专业人员的情况下绝无可能。他们要做的是抢救出十几米外侧翻客车里的乘客,保住他们的命。 事实证明,徐文武现场做出的这一决定很危险也是最为正确。 等徐文武突入毒烟,跑到客车跟前时,才发现这车前部已经扭曲变形,车身侧翻,前挡风玻璃破开扭曲,无法逃生,要进去救人,必须从现在位于车顶位置的侧边玻璃进去。 他赶紧爬上车身,趴下来从窗口往车里看,里面四十几号乘客正在哀嚎救命,不少人被安全带卡住,悬在座位上,毒烟正不断从破口缝隙间涌入。 如果不想办法突入救人,这几十条人命很可能中毒而亡,也有可能车体燃爆而死! 但徐文武等人手里现在没有趁手的破窗工具,他们只能抄起目所能及的武器——警用手电、警棍,甚至是车身上撇断的钢条,他们站在侧翻的客车车顶,死命地砸窗,几个民警手破口浅血却视若无睹,恍然不觉。 终于,随着哗啦啦一阵碎响,车身玻璃砸开了几个可以进入的破口,这是一个个“生命通道”。 “下去三个!把人托举上来!其余人在上面接住!” 徐文武不顾毒烟蔓延,下达完指令后,第一个起身跳入破口,突入车内,但此刻,外面轰隆一响,不知道是泄露的罐体气压失衡,发出的震爆,还是这台客车燃油发动机的燃爆。 徐文武只觉得车身猛地一晃,眼前一切都颠倒起来,几个人站立不稳摔进破口。 这整个现场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这台荷载59人的燃油大客车爆炸后是什么样?谁也没见过,徐文武也没见过。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两个想法: 一、老子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二、老子为了救人死在这,那这31年也没白活!但老子只要有口气,就要把人推出去,留在这车里只会一起完蛋。 “起来!站稳了!” 徐文武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句呼喊就是让弟兄们先稳住,这个时候,自身的平衡比什么都重要。 “晓明!你瘦一点,赶紧先上去!” 他一边说,一把扯过最年轻的辅警张晓明,试图把他托举上去,但他脚踩不稳,无法发力,晓明的一只脚踏在他肩头,另一只脚却始终够不上力,抓不住头顶的车窗边缘。 这时车身已经开始摇晃。翻覆的客车如同一个被巨力压扁的铁皮箱子,车体严重变形,一使劲就箱体发出咿呀呀的金属疲劳声,徐文武几乎站不住脚。鼻尖被破裂的运输车中不断泄露化学品的古怪气味所掩盖,耳边乘客的尖叫、呼救声此起彼伏,每一个声音都像是在撕扯徐文武的心弦。 在燕南支队的7个高速大队的增援警力到达之前,南山大队只有凭一己之力与死神竞赛,而在大队的警力到达之前。现场上只有徐文武和他警务站的五名战友。他们突入中心地带,直面不准泄露的危化物,在毒雾与燃爆的夹缝中展开突围战。 这就像一场生命的突围,关键就是从这如何占领高地! 所幸,徐文武和他的战友们占住了! “我来!” 随着旁边白宇的一声喊,他上去一把将张晓明的另一只脚拖起来,身材高挑的年轻辅警身子一蹦,一把抓住了头顶的车窗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但在这逼命时刻,他恍若不觉地吼道。 “我上来了!抓住我的手!” 张晓明伸出带着血沫的右手,要把陷在变形车厢里的徐文武给扯上去。 但这位年轻站长摇了摇头。 “先把老谢扯上去!” 徐文武一边呼喊,同时扶起蹲坐在地上的谢奇峰,一把将这老同志先扶了上去。 然后再是刘三爷。 “你们三个在上面接,我们在下面推乘客上去!” 徐文武高喊着,这下打开了救援通道,只要能把人推出车厢,就能救人! 他和下面的许茂阳、白宇三个人,一个一个地把客车里呼喊的乘客往外送,自己充当人梯、脚垫、支架!用推、提、拉、拽!不敢什么方式,只要能把人送上去就行! 他们和四十多名乘客,一同挤在这变形扭曲的客车车厢里,像几十条金枪鱼被塞进了同一个大口易拉罐里,区别只是其余人是被命运所强迫,而徐文武他们是自愿赴险。 但同样的是,此刻,他们都也无路可退,唯有向危难迎头而上。 徐文武事后回忆,车厢里玻璃碎渣噼里啪啦往下掉,车身咿咿呀呀地响个不停,这是金属疲劳到极致的结果声响,事故时巨大的冲击将整个车身撞得变形扭曲,到处都是弯曲枝出的装饰件、木板条、金属刺,这客车里已经变成了一座荆棘陷阱。 而徐文武他们就是自愿落网的困兽。 但困兽——犹斗。 很久以后,徐文武自己都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在那客车中的处境,身边是尖刺,不远处的危险品还在泄露,人已经虚脱,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战友。 在这客车的突围战中,徐文武和他的战友们要整整救出四十六名乘客。他们执勤服和皮靴里都灌满了汗水,每个人脸上都被乌黑的油污和血汗所覆盖,红的,黑的,汇成一片油彩般的斑斓,在这小小的车厢里,他们只能以声音分辨对方。 但只要有彼此可以依靠,这就能冲出去! 徐文武记不住究竟熬了多长时间。他只觉得鼻孔里那股难闻的气味越来越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上去时,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手一滑,眼看就要连着老人一同栽倒在车厢里。 “徐文武!” 这一刻,一张浓眉大脸出现在视野里,这一声吼得他神智也清醒了,心里猛地一动,是大队长李钢带着警力赶到了! “再往上抵一点!” 顾不得兴奋,徐文武死命把老人往上一推,这李钢粗壮的胳膊就够到了老人的手臂,像苍鹰提起野兔一般,一把就将人给救了出去。 徐文武顿时觉得浑身一张虚脱,身子马上就斜倚在一旁车体上,他已经脱力了。 接着,是扑通几声,有人落地的声音,李钢带着几个大队的年轻人也跳了下来,他们也马上学着徐文武他们,一同将车里的乘客托举出去。 只听见此起彼伏的高喊:“顶上去!顶住!” “这个!托住!” 而李钢此时转向这位年轻站长,摇了摇他无力的臂膀。 “徐文武?” 此时,徐文武无法形容听到李钢声音时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像是坚守阵地,熬到弹尽粮绝的死士,眼前是终于赶来的援军。 他费力的点了点头。 时间所迫,李钢也没有表扬、鼓励或者指示什么,只来得及对徐文武说一句: “我来了” ………… 十分钟前。 在高速公路上,李钢的警车如同一道闪电,切割着厚重的雨云。他的心思异常沉重,因为他知道,他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救援,而是一场生与死的赌博。四十多个生命,挣扎在化学品的毒雾和钢铁的废墟中,每一秒都可能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秒。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到达事故现场时,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般震撼。翻覆的客车如同一个被巨力压扁的铁皮箱子,车体严重变形,化学品从破裂的运输车中不断泄露,形成一片死亡的禁区。尖叫、呼救声此起彼伏,每一个声音都在撕扯李钢的心绪。 但他毕竟是现场的最高指挥员,必须迅速地部署救援行动,他的声音在现场回荡,坚定而有力:“所有人注意,优先救援客车乘客,必须尽快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区域!危化车那块,由彭大带其余人处置!我先带一中队跟我一起进入客车!” 于是,身着并不具备防护条件的普通执勤服,李钢带领着几名敢死队员冲进化学烟雾中。他们每一个人的脚步都异常沉重,因为他们知道,这每一步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步。但即便如此,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背后,是无数希望他们能够带来生机的目光。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能退 - 铿锵 - 乌衣 冲进客车时救人时,其实老李心里还是虚的,但自己作为现场指挥官,心里太紧太急了。 他一到现场,闻到这味就知道这泄露的化学品物质肯定具有毒性的,而且很可能具有易燃易爆的特性。 按道理,这个时候高速警察的职责只是设置交通管制,做好车辆分流工作,防止过往车辆靠近事故现场,并及时通知消防、应急、路政、环卫、安监等相关部门。 李钢也已经按预案做好了这些,安排了赵凯旋完善警戒区的设置,对主干道实施交通管制。另外还安排了辅警疏散滞留人群和车辆。 至于珍贵的随车灭火器、佩戴防毒面具,整个南山大队只有随车这几套,毕竟谁也没预想到高速警察要处置这样规模的危险品泄露现场。随车的这几套全给了去危化车泄露点查明事故发展情况,评估事故危害的彭超他们了。 这些做完后,具体施救完全可以等消防等部门到达现场后再开展,自己只要全力以赴维护好现场秩序并协助消防施救就可以了。 毕竟剩下的都是血肉凡躯,哪里经得起这样毒雾火燎。 但李钢忍不住,他知道徐文武他们警务站几个人现在正在客车里舍生忘死地救人,每一个被困的乘客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他做不到这个时候在后方压阵指挥,就算要出事,他宁愿和兄弟们站在一起。 所以他第一个冲上已经侧翻变形的客车,跳了下去。 步入烟雾之中,李钢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刺鼻的化学气味、呼救声和警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末日的交响乐。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脚下遍布荆棘,空气中充斥着危险,但他和他的队员们毫不退缩。 此时时间紧迫,没有专业设备,民警们就用双手撬开扭曲的车窗,从金属的牢笼中一一救出受困的乘客。每当有乘客被安全救出,队员们的脸上都会浮现出短暂的释然,但紧张的气氛又迅速拉回他们的焦点。因为每一次救援都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的较量。 李钢这下来三分多钟,他已经推上去四个乘客了,但鼻腔里也满是这股怪异的气味,连呼吸都格外吃力,此时他回头张望,徐文武他们几个先下来的已经俯下身子开始干呕起来,明显在这封闭环境里,整个人已经严重受创。 “徐文武!你们赶紧上去!换口气!” 徐文武本想摇头拒绝,自己还能坚持一下,让茂阳他们先上去,但此时李钢一瞪眼:“现在是命令你!” 这没办法,他只能费劲地踩着翻倒的坐椅,往上一垫,使劲一撑,才爬上车顶,此时才喘出一口畅快气,虽然空气中还那股子味,但比拥闷的客车车厢里好多了,接着他再大喘了几口,原本沉闷几乎窒息的大脑总算恢复了部分功效,神智清晰多了。 徐文武此时回头一看,站在客车车顶,他才知道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一个地狱现场。 化学品泄露的烟云如毒龙般盘踞在公路上,对面车道那侧翻的油罐车则如同一座坟茔,静默地躺在冷漠的柏油路面上。 而那侧着身子的庞然大物,尾部阀门位置一看在事故中飞脱,刚刚那个爆炸般的震动,应该就是压缩的物质挤破阀门的轰动。 此时破损处还滋溜溜地流着油一样的东西,这条黑色‘油路’从罐体尾端延伸,长约500多米,面积遍及两条车道。” 徐文武心里一惊,这现场救人是第一位的,他都还没来得及抓住罪魁祸首的危化车司机,问这现场到底泄露的是什么危化品,但现在这个泄露面积居然如此巨大,这要是易燃易爆的话……到时一个火星掉落,那现场这近百号人命…… 想到这,他赶紧往下对李钢喊了一句:“司机!司机控制了没有?到底这装的什么?” 李钢此时正忙着割断一个紧绑的安全带,只来得及回答一句:“彭超!你问彭超!他去危化车那边了!” 徐文武闻言一抬头,果然危化车那边副大队长彭超正往这边小跑着过来,不远处一个另外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民警正举着执法记录仪,给一个身穿蓝色工服的矮胖中年人做材料,这人应该就是司机了。 所幸,现在虽然现场危机四伏,但起码还没有明火燃起,但地上泄露的化学物和机油等已经混作一团,随时有燃爆的风险。 而被徐文武他们救出的客车乘客,正如迁徙的蚁群般,向外围安全地带挪动。 这估计全部撤完还需要一段时间。 只能请老天爷抱怨,在这期间千万不要出明火!还有期望彭超那边搞清楚这个东西没有那么致命…… ………… 半个多小时前,南山大队副大队长大队长彭超正在宿舍午休,他接到报警电话。他心一哆嗦,脑子里的轰鸣声连成一片,耳边的通话声变得非常遥远。“路上有台危化车泄露了!撞翻了一台客车,里面有几十个人!” 客危车辆管理——这是他在大队的分管业务,他太知道这路上危化车的情况了:每天过境的危化车如过江之鲫。 但他当了十几年的高速警察,处理的事故不计其数,也有不少危化车事故,但没处置过这样大规模的泄露现场,也没想象过这种现场怎么办。 之前,他多次预想过危险品泄露的应急预案,但那核心都是围绕应急、消防、安监他们职能部门来做文章。高速警察只是配合疏散而已。 可哪想到这现场还有一台侧翻的客车呢,彭超全身的血都冲上头,脸涨得绯红,他本来就有高血压,但此时也顾不上降压药了。 李钢的电话马上就跟了过来,这位急性格的主官领导,当即在大队咆哮起来:拉大队警铃!所有人有车开车,没有车挤班车,再不行收费站拦车,都给我往现场赶!我们为人民服务的机会来了! 这一下大队两个中队,6台车,在队一共27名民辅警,马上到楼下紧急集合,点完一个,一个就上车。 李钢整个人屁股着火一般,先就座上他的红旗,往现场去了,彭超他走在最后,人数都是他点的,27名民辅警。 不知怎的,27这个数字一直在他的脑袋里回荡,一遍一遍,久久盘绕不息。 危化车泄露,这之前东溪别的高速可是出过事的!一炸就是现场中心方圆几百米范围里的人都没了,那没了可是真没了啊。 当时现场消防他们一个中队几号人就是这么人间蒸发的,字面意义上的蒸发! 事后连个完整的尸块都找不到,只能从没融化的皮带扣和金属件分辨遗骸,鉴定DNA。 这就是上战场啊。 这事故点的位置也有些尴尬,正处于燕南支队雷石大队和南山消防大队的交界处,他们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应急消防部门,但都反馈到现场还需要一定时间,现在高速警察就是赶到现场的第一批敢死队。 虽然没人说他们是敢死队,但进入这样的危化品泄露中心现场,谁能保证安全? 消防还有相关的装备、经验、训练,而自己南山大队这27名民辅警,都是只有一身反光执勤服,不具备任何防护条件!整个大队的装备配置也没有考虑如此可怖复杂的事故现场,总共就那几套灭火器和防毒面具,此刻却踏入如此残酷的现场。 彭超甚至有些想下车,想喊住往死地奔赴的战友们,但职责的重担压倒了心底的恐惧,民警以守护人民为使命。 更何况,听说警务站他们已经步入现场了! 警令当前,战友在前,彭超心里所有的杂念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字:上! 等彭超和大队支援警力到了现场时。爆裂的罐体危化车正“滋滋”地往外泄露危险品物质,前面的缺口,喷出的气体朝正前方高涌10多米。 罐体后部破裂的阀门位置,一股股黑水,向地面蔓延,所幸还看不到火。 生命通道还在! 李钢安排彭超的任务是处置危化车,虽然只有简单五个字,但却是这重中之重,大队长亲自带人配合警务站去客车那里救助乘客去了,这边自己必须给他们想办法争取时间,评估情况,同时抽时间调查缘由! 彭超脑子没乱,他粗略观察,现在要的是擒贼先擒王!得把危化车驾驶员、押运员给找到! 兄弟们得先搞清楚这个现场到底是个什么危险品的现场! 此时,眼前一片混乱,他一边戴上防毒面具,一边往危化车靠过去,小心翼翼凑到跟前,唔,驾驶室是空的,门打开着,危化车的两名驾驶员押运员都跑了出来。 这两个王八蛋果然知道危险,第一时间就跑了,但这一下估计也跑不远,他赶紧叫上程天分头去找。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几百米外的高速护栏外,找到了一名身穿化工制服的矮胖男子。 “你过来!” 彭超气喘吁吁地冲过去,这胖子看到民警过来,手里还在不停打电话。 “电话放下!” 彭超这样一指令,这胖子眼神闪烁几下,一脸紧张地指了指手机:“我在和我们老板汇报,这边……” “你踏马的电话先放下!把情况讲清楚!我们现场这么多人替你在卖命,替你擦屁股!你躲在这里打什么电话?” 彭超这下气急了,上去一把扯住这胖子衣领,推了他两下,这罪魁祸首才放下电话,一脸无辜地说道:“领导,我不是司机,我是押运员,你看我这个押运员证……” 这胖子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押运员证往彭超手里递。 这位业务副大队长看都不看,直接一把甩开,指着他说:“这你们危化车运输的都是两个司机身兼两职,同时是驾驶员又是押运员!这还瞒我吗!” 这胖子见小伎俩被拆穿,哭丧着脸说:“当时又不是我开的车,你抓我也没用啊!” “我现在不是抓你!是问你到底什么情况!这趟装的什么?现在都泄露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民警还在那里救人!你倒躲得怎么远!” 这胖子一听现场还有人在,马上摇头恐惧道:“啊?还有人在那里?赶紧走啊!我们这次装的是环己酮!45吨!会爆炸的!” 一听环己酮三个字,彭超脑袋也是一阵嗡嗡作响。 分管危化车的彭超当然听说过这东西,这东西易燃易爆!还有毒性,最重要的是闪点极低,好像只有40多度,几乎是一点火星就会着! 得赶紧汇报情况! 彭超这样想着,赶紧和程天两个人拉着这司机就往现场回去,路上问他另外一司机到哪去了,这人说,这东西一炸的话,方圆几百米都会烧掉,空气还有毒性,暴露久了甚至有生命危险,那司机早就跑了。 一听这么个情况,彭超整个人都麻了,他赶紧给李钢打电话,这现场必须疏散,时刻有爆炸风险! 但电话怎么响也没人接,不用猜都知道李钢这个时候估计也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听不到这点动静。 等三人回到现场,彭超让程天看着这司机,顺便问个简易视频材料,他这边就往客车那边去,这现在所有人等于在一个火药桶上面作业,随时可能爆炸! 但有时危险就是如此不同维度、各种因素的叠加,当所有条件凑在一起后,一点小小的因果都会掀起命运的无常。 恐惧来临了。 谁都不知道这最开始的一点火星是从何而来,可能是两台碰撞变形后的大车,那条线路短路引起的火花,也可能是某个温度到达闪点后的油污混合了泄露的环己酮。 总之,最开始是刺眼的白光从车头亮起。刹那间周围的人都以为是罐体危化车爆炸了。 与此同时,火焰顺着油污、泄露的黑水一条线一般都燃烧、炸裂开来! 浊黑的烟柱拔地而起。 这场面就像电影中常见的一个情节:主角轻蔑地对着来犯的敌人,惬意地丢下一个打火机,点燃地上的一团油污,那点火星瞬间变为火团。 火团燃成火线! 火线燃烧到罐体后端的泄露处,然后变成一片火海! 而同时,一个火的瀑布正从危化车阀门处开始喷发,落地变为流淌火,越过满地的碰撞碎片、中央护栏、在沥青高速路上四处蔓延。 这一片火海顺着一团团的油污,一点点向客车这边蔓延! 而此时珍贵的灭火器正放在一边地上,外围负责警戒的郝啸他们整个人都被眼前的火海给惊呆了,一时都忘了动弹! “动啊!灭火!” 这时徐文武一声喊,惊醒了因恐惧而僵直的郝啸等人。 他一个箭步跳下客车,落地时脚踝一痛,估计是扭到了,但此时哪里顾得了这点小事,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见他上去一把抄过一具灭火器,扭开开关,对着往客车蔓延而来的火线就喷射起泡沫! 这一下来的关键,旁边郝啸等人也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也纷纷抄起手边的灭火器,跟着徐文武的动作,死保起正困在客车里的几十号人来。 火蛇穿梭,徐文武的皮鞋靴一脚踩在流淌火和厚黏稠的油污和泄露物上,靴子踩上去,火浪四溅。 徐文武鞋子烫得发疼,火焰上来一点,他就赶紧躲却,把火星灭了,手上动作一点都不敢动。 他知道现在这堵截流淌火就是保命! 流淌火是什么概念?一般都火都是往上方燃烧起烟,也是固定在一个部位烧,毕竟火点是固定的,着火部位是固定的。等燃烧物质烧完了,火也就完了。 而流淌火是边烧边流淌!火焰如蛇、如龙! 这个就是从罐体里流出来的流淌火!喷到地上流淌的还是火,流出去蔓延的仍然是火,因为这是从罐体里流出来的环己酮!液体状的环己酮闪电温度42度!等于就是油在流淌! 而且这火焰渐渐有逐渐包围这个现场的趋势,加上那火焰已经攀上源头的危化罐体,下一秒钟就可能发生爆炸! “李大!李大!” 徐文武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了,他一边狙击,一边呼喊着现场指挥员李钢。 李钢听到外面的巨大动静,这下也从客车顶部爬了出来,他一抬头看到外面这火焰包围了现场,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火场蔓延,他几乎能看到死神的镰刀。 而李钢过往的经验在这一块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多年的部队经验,让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场所有人的性命都在自己的决定之下! 他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钢铁铸成。化学品的恶臭味与侧翻客车中传出的呼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生命与死亡的挽歌。 但他听不到了,也闻不到。 极端的危机给了他最大的冷静。 这位老兵,面对着生涯中最为艰巨的任务,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命令全体民辅警,现在全部后撤! “所有人注意,优先救援客车乘客,尽力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区域!徐文武、郝啸、白宇你们几个用灭火器争取时间!其余人都往后撤!不要留在火场!退到警戒区域!” 随着这位现场指挥官的呼喊,在场的所有民辅警都听到了指令,彭超和程天扯着那司机的后颈就往警戒区外狂奔! 这时被救出的乘客也加快了脚步,所有人都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较量。每一个乘客跑到安全地带,都是对抗绝望的胜利。 而李钢领着几名年轻人,又跳进客车里,费力地从里面托举着剩下的十几名被困乘客。 所有人的耳边,都回荡着死神的低语,都能看见死神的凑近。 而在这些人中,徐文武毫无疑问是直面死神镰刀的那一个。 他们必须在客车与火海之前,拼出一道生死防线,坚持到客车里的乘客全部撤离! 徐文武必须直面火海! 他手里的灭火器此时空了一具,马上就拧起另一具,火蛇舔上了他的脚踝,所幸一旁的郝啸眼睛余光看到了这一幕,马上用喷嘴对着喷洒出泡沫,击退了一波后,马上火蛇又一波袭来。 火场上,徐文武他们距离火浪只有几米,用手里的这种便携灭火器抵抗流淌火,简直就是水枪打飞机。 而且他们所在的这里是一处洼地,地势较危化车那边要低,流淌火在黏稠的环己酮的裹挟下涌过来,灭火器已经见空了,却推不回环己酮的稠度。刚刚熄灭火焰的环己酮一见空气马上复燃。 这可是几十吨喷涌而出的环己酮啊! 就是一个消防大队在这里,把高压泡沫炮对着轰,估计没个一时半会也打不退这绵延不绝的火浪! 他们只能死守,打灭一排火,踩灭脚下的火星,但隔不到几秒,火蛇就又绵延过来,脚下油污混合体也继续复燃。 徐文武他们只能往后一点点退,再用命往前反扑。即使打不退环己酮,也要把上面的燃烧的明火扑灭,因为身后就是人员还在撤离中的侧翻客车,火焰舔上去,那就是几十条人命! 既然不能退,就只能死守,阵地战、拉锯战,徐文武他们且进且退,且守且攻,咬紧牙关。 现场的火焰温度把徐文武的衣服烧得发烫,比烈焰更可怕的是他们直面火焰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民警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谁心里都明白:危化车的罐体随时会爆炸,自己下一秒就可能人间蒸发。 生死置之度外。 在这一刻不是一个形容词。 是一个动词! 事后有记者采访徐文武,你当时为什么没有临阵脱逃?徐文武思考少顷,不知该怎么样回答。虽然眼前就放着台词本,面前就有台词,想一句现有的英雄台词很方便,可现实远比英雄台词复杂与残酷得多。 他最终说道:“逃往何处?背后是那倾覆的客车,如果我们撤离,那火势将会吞噬一切。同时,那泄露的罐体也可能随时爆炸,将整个高速公路化为火海。人民群众可以逃生,我们民警怎么逃?还有,也许你们理解不了,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我们只有一线希望,那就是顶上去!顶上去还是个烈士,退了就是孬种。” 这句话后面也被反复播放,而徐文武最后也践行了这句话。 徐文武感到脚烫得难以忍受,好像踩在烧红的钢板上。每隔几秒钟,他就得踮起脚尖,用泡沫往脚上冲一冲。 但这泡沫水或者顺衣服流进靴子后,经过脚下流淌火和几百度的地温的烘烤,一会儿就升温达到八九十摄氏度。徐文武脱下靴子后,看脚上全是烫起的大泡,不仅他如此,在第一线作战的民辅警莫不如此。 他和郝啸两个人都没戴手套,手已经被烫起一串大泡。谁也不知道面前火焰的温度,地面和空气的温度到底有多少度。脸烤得受不了,脸皮像挣开了,睁不开眼睛,只能靠互相用灭火器枪往身上泡沫降温。但泡沫在空气中升温,打久了,反而烫脸,像浇开水一样。徐文武记得自己的身上一直在冒烟,用灭火器互相打,冒烟,烤干。再打,冒烟,烤干。整个人像是被烤干了,后面量体重,整个一天瘦了快十斤,脱水脱得人都瘦了,眉毛都烧没了。 这种作战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 说起来难以置信,徐文武自己也记得和郝啸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时间的流淌完全和现实经验不符了,后面他看时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只在生死火线面前坚持了7、8分钟左右。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徐文武只觉得经历了长达数小时的地狱。 只知道灭火器打没了,就脱了衣服打火,衣服打了几下就烧了,这下就没办法了,彻底弹尽粮绝。 这下泡沫没了,灭火器也没有了,火蛇来得却更惊人了,脚下迅速蔓延过来,眼看就要舔上自己脚踝了。 徐文武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果再不想办法,遍地的流淌火要把自己和身后客车里还没撤完的乘客给烧焦在这里了! 在熊熊大火里,徐文武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仿佛见到一个老太太从火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袋花生果。说:“领导,你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徐文武一瞪双睛,知道自己出现幻觉了,这是一段旧事。 这老人就是那个想临死想换一笔赔偿金,用命给儿子多留一点钱的李东玉。 这个时候,徐文武用力摇了下头,他想起曾在东广办过一个杀人案,那杀手十分狡猾,受害者尸体分开藏在不同的废弃工地内,撬开一个三合板,下面是遇难者身上零零散散的“零件”。当时徐文武带的一个新警见到这一幕就吐了,他却能仔仔细细地把这些遗体装入殓尸袋。毕竟经历的多了,他早就不拿什么事当事了,可今天的现场太惨烈了,到了生命最后的关头,他心底最深最自责的那些记忆都翻了出来,变成了幻觉。 “走开!” 徐文武心底一声喊,再一眨眼,眼前只有烈火、烟雾,老人早就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想了想妈妈,然后心底涌出一股力量,一股坚定的意志力。 老子还不能死! 想到这,徐文武四顾左右,这个时候只要能阻挡火势,什么都可以!可这种化工危险品造成的流淌火,一般都水和泡沫只能压制,有什么能挡住的? 他突然心头一颤,余光莫名地锁住了高速护栏旁的防撞桶! 这种防撞桶本身十分轻便,就是个塑料桶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砂石!现在这个一片狼藉,水源都没有的高速现场,也只有这桶里的砂石可以灭火了! 而且就算灭不了,垒起来也可以充当防火坝! 想到这,徐文武飞快地跑过去,旁边的郝啸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见他费力地推着这防撞桶滚动过来。 接着,徐文武把这个防撞桶用力推倒,里面的沙子倒出一地。 郝啸和白宇这下醒悟过来,纷纷照做起来,几个人用力推来几个防撞桶,一起将里面的砂石倒出一地,划出一道防火堤,暂时把流淌火挡在了砂石之外! 就这样,他和战友们费力地用砂石,垒起来一道生死防线,誓与身后的人民群众共存亡。 在浓烟、大火、爆炸和几百度的高温下,生命如此渺小。 却又如此震撼!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兄弟 - 铿锵 - 乌衣 在浓烟、大火、爆炸和几百度的高温下,东溪省高速警察总队南山大队的全体参战民辅警在无比惨烈的火场上,寸土不让、寸土必争,在生死炼狱中顶着火势。 “英勇无畏”这个词虽然沉重,但无法更准确地描述民警们的行为。尽管生命对每个人都至关重要,民警们却决意冲向危险的前线。 而就在火焰逐渐要越过烧得滚烫的砂石堆时。 身后总算传来李钢的一句高喊:“都救出来了!撤!” 徐文武此时艰难地回头,后面客车里的乘客都拉扯出来了,搀扶着离开了火场,他此时喉咙干涸得说不出话来,张嘴只觉得拉扯着痛,却无法发声,只能用力拍了拍身旁没听到指令的战友。 徐文武用手往后一指,做出一个撤退的手势。 白宇和郝啸神情都麻木了一下,他们似乎都忘了这久等的一刻,当撤退指令来的时候,他们只觉得不够真实。 好在徐文武用力一拍下,三个人马上放下手中打火的衣物,烫着脚快速后退。 火场道路的沥青路面龟裂成块,像地震过了一样,这就是被几百度的高温舔舔过后的沥青路。 三人踩着龟裂的地面,死命跟上逃离现场的大部队,此时后面的指挥警戒防护的胡成也有样学样地,正组织后面的民辅警用高速护坡外上搬来砂石、把防撞桶里的沙子倒出来,暂时把火势圈在警戒区外,最重要的是把流淌火圈在高速护栏内,尽量别往护网外的田野流去,不然整个附近整个山头都会过火烧山。 刚才已经是万险之中求生了。 大队这边刚来几分钟,到现场就遇到了明火爆燃。遍地卷来的流淌火,厚度几十毫米,火苗高十几厘米。 就凭这点随车的灭火器和装备,几乎是不可能抵抗的,但徐文武等三人硬是用那几具收集来的便携灭火器和防撞桶里的砂石,硬生生在客车前搭建了一道生命防线。 如果阻止不住流淌火,整个侧翻客车里的46名乘客都会面临灭顶之灾。毒气随风飘向四面八方,沿线几十公里的其它滞留车辆也会面临生命危险。 而最可怖的是高危化学品罐体爆炸,将引爆整个中心现场,事后有专家测算,这如果这台危化车里几十吨环己酮爆炸的威力等于一刻高爆弹凌空轰炸。而最先殉难的,将是高速总队南山大队的这33名民辅警和车上46名乘客。 这事最可怖的后果推测,所幸没有发生。但这恶性后果的发生,靠的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而是全体民辅警一秒一分的阻击流淌火,宁可让火烧过此身,不让它烧到后面客车的决战意志。 靠的是李钢和战友们手拿把攥地将乘客一个一个拖出死亡漩涡的拼死决心。 等最后一个乘客被救出后,李钢通迫不及待地对所有人下达“全体撤退”的命令。全体民辅警紧急撤出核心现场,少了徐文武等人在身前一培土一把铲的填埋防火坝,后面的火浪瞬间就吞噬了他们刚才站脚的地方,那台侧翻的客车也顿时被火焰覆盖。 尔后,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隔了几十米,十几个人被气浪掀翻一地! 爆起的车辆碎片满天飞,一个巨大的火球如同太阳般炸起,气浪席卷而来,没有哪个人置身安全地带。李钢爬起来后,第一时间是发疯一样喊着徐文武的名字,他以为徐文武他们殿后的三人已经牺牲了, 喊声最终被客车二次爆炸的巨响所淹没。 李钢事后看执法记录仪的视频,在火光冲天的画面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徐文武、徐文武……” 好在地上的油污里,勉强爬起三个“黑人”,李钢赶紧上去拍掉他裤腿、身上的火星,然后用力擦了擦他脸上的黑污,面前露出眼睛鼻子,确定这个是徐文武,再马上擦了擦另一个,那是许茂阳,再看另一个,白宇也在…… 好! 三个都出来了! 如果不是撤退及时,他们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来。 徐文武今后无数次梦到这一块,无数次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打湿棉被,这就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事后深度调查时,总队调查组把这段执法记录仪视频放在徐文武面前,他只看了一段就上去把播放器关掉了。 他受不了这个,眼泪断线一样落,大颗大颗的珠子砸在衣领上,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 徐文武也说不出为什么哭,也许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伤痕,也可能是里面战友间的那份浓郁的感情。 他就是不敢轻易回想当时的场面。 第二天早上,徐文武才从现场撤到二线,手机早就在火场中烫坏了。 他还是借别人的手机跟老妈通了话。此时的母亲李菊已经不担心了,大队值班室已经通知了她现场无人伤亡的情况。 这二十四小时不到,徐文武已经瘦了一整圈,他只能听着母亲问话,间或回答两个字——“啊”和“嗯”,因为他的嗓子完全哑了。再几天后,徐文武回家。李菊已经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了。 他的脸是黑的红的黄的,黑的是结的老痂,黄的是发炎的脓水,红的是脱落后粉红的嫩肉。 这是徐文武坚守在客车的火线前所留下的勋章,他的腿上缠着绷带。再几天后,他的身上开始脱第二层皮,他笑着和老妈说自己就像一条蛇。 ………… 重新回到当时当刻。 徐文武三人是最后撤离中心现场的三人,等李钢搀扶着他们到了防护区里,这边才抽空拿出对讲机,那边支队、总队各级领导已经喊疯了。 “南山大队,南山大队!” 那边总队领导喊的喉咙都嘶了,这下总算听到了李钢的回应。 “南山大队收到。”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复!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厅值班领导十分焦急现场情况,你们为什么一直不回复!” 那边总队指挥中心主任对现场信息沟通反馈看得极其严重,这事关他的责任考核,他一贯的要求就是重要事件十分钟电话报告,半小时内书面报告,要是报告不及时,轻则批评,重则追责! 但此刻,李钢还没有从劫后余生中彻底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回复道:“我们刚在救人!” 那边尖厉的咆哮如期而至:“救人?你这个信息也要报送啊!你知不知道多少领导在等现场反馈,你这个沟通不及时,是要追责的……” “你追责吧!” 那边指挥中心主任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而且是在这燕南支队的公共频道里,这一下可能几百人都听到了李钢的顶撞。 这位主任一下面子就拉不下了,马上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再……” “滚!” 李钢用一句粗口打断了他的咆哮,接着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现在过来集合点名!” 此时虽然已经撤到外围,但不远处的现场仍在烈焰狂狷,零零散散的爆炸身不断想起,李钢的心始终揣在裤腰带上,他目光在这几十张熏黑了的面孔上来回打量,心里随着每一个名字上下起伏。 “1!” “2!” …… “27!” “报告,外加外围三组示警疏导组,现场33人全部到齐!”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地。李钢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眼见没有少人,再看了看旁边地上集中排坐着的乘客。 那边也是46人,一个没少。 甚至数人头还多了一个,47个人在这安全防护区里。 这李钢脸上一怔,不知道哪里多混进来一个,在彭超的提醒后,才知道那是该死的危化车司机。 唔,现场80个人,全部圆满救出! 这个数字清点之后,李钢这才打开手机,上面显示99+的未接电话,甚至隔了好一会这电话才能使用,他当即给支队长朴鹤回了个电话过去,那边的背景音是嘈杂的警笛声,明显已经在疾驰增援的路上。 “老大,现场炸了……” 终于听到李钢的汇报,朴鹤也被这个最坏的结果给吓住,但所幸不用他问,李钢马上又说道:“好在人员全撤出来了,连同客车上46名司乘人员,还有危化车司机,都平安无事!” “我们自己兄弟呢!” 朴鹤首要问的就是现场的民辅警,李钢抬头看了一眼熏得黑炭一样的徐文武,他语气有些哽咽的道:“万幸!都没大碍!兄弟们都在!正在疏导救援。” 朴鹤仍不放心:“你确认没有!点名没有!” “刚点的名!一个不少!” “好好好!” 朴鹤连用三个好字,把心里的石头放了回去,他马上叮嘱:“支队已经全体动员,雷石大队、邵州大队都在增援路上,马上到了!你们坚持一下!注意安全!” 李钢放下电话,已经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轻微警笛声了。 ………… 四十五分钟前。 朴鹤接到支队值班的副支队长陈负电话时,他正在岳成大队陪同省高速集团的领导检查工作。 “朴支,不好了!南山大队辖区有一台危化车和客车相撞的事故!” 此时领导正在讲话,朴鹤不方便细问,他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这短短一段路,他脸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南山警务站先期出警了,大队全部警力也上去了……” 现在详细情况还没有反馈,但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危化车、客车、侧翻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就是惊天大事! “这样,你通知值副班的支队领导,带法制科、重案办的现在去现场,你马上汇报总队,我现在就回来。” 做出初步指示后,他马上回到屋里,和高速集团的领导简单说了下现场情况。 这边集团领导听到这也脸上一变,马上催促他过去,朴鹤点点头,就小跑着往楼下去。 这一路接二连三的不知道多少电话进来,都是各级领导、值班调度的电话,而到了车上,反馈现场情况的电话总算进来了,只有一句话。 “出大事了!危化车罐体泄露了!可能有毒、易燃易爆!” 朴鹤脸色立刻严峻起来。 “陈负,你记录一下,我做以下几点布置:一、马上启动应急预案,调动全支队所有力量前往南山现场进行增援。现场如果在各大队增援警力到达之前得到控制,就当成一场预案演练;二、要求雷石大队在往南雷石互通,邵州大队在往北昭兴互通进行强制分流,截断京珠高速主干道,现在开始一台车都不能靠近现场;三、向燕南市政府和市应急办汇报险情,启动Ⅳ级应急响应;四、向省政府报告险情,请求省应急厅紧急启动预案,指导处置。五、通知支队全体民辅警,包括政委,全部取消休假!立刻赶回支援。” 支队值班领导陈负用力点头:“记下了!” 最后,朴鹤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到现场去,靠前指挥。” 说完,朴鹤这台车往南山方向疾驰。他不断催促司机小杜把车开得快点再快点,小杜手心冒汗,浑身湿透,甚至一度只感觉车已经飘了起来,车速逼近极限。濒临失控,极度危险。但他只能按支队长的要求全速前进。 后来小杜回想起来,当时他切切实实明白了什么叫做“亡命狂奔”。 到现场后,他拉下手刹后,整个人就瘫倒在方向盘上,几乎完全脱力了。 而在路上,朴鹤一边了解现场情况,一边向坐镇支队指挥中心的陈负不断沟通指示:调集各大队的力量进行支援。安排远端分流的处置,调集最近的雷石大队、邵州大队全部在队民警,当即赶往南山。他一边调兵遣将一边计算车辆与警力数,中间还要不断沟通各级部门和领导,整个人像是在蒸笼里,单单电话沟通就让整个人汗水湿透。 而现场参与处置的警力也从第一次出动的8台车增加到34台,几乎整个支队能动的都往那边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火场 - 铿锵 - 乌衣 整个燕南支队上百名民辅警都在往南山事故现场支援的路上。 等朴鹤赶到离事故现场只有十几公里的马市收费站时,路边已经看到了已经见到燕南市应急消防支队的战斗车一台台呼啸而过。 李钢的电话来了,便是前面点名汇报的那一幕,朴鹤此时心情才稍微放下来些。 但也随即下令:“兄弟们辛苦了,但还是得顶住,火势不能再蔓延,泄露不能再扩大,省厅洪厅长已经在带队赶来的路上。应急也马上到达,全省的增援力量都在陆续集合中!” 朴鹤心里清楚,李钢和他手下的几十名民辅警,已经抢到了最为珍贵的黄金半小时,救下了现场司乘人员。这但他们本就不是专业应急队伍,装备近乎于无,设备完全没有,在这个情况下能抢救人员,阻击火势,已经是一个超出想象的奇迹了。 他马上跟总队指挥中心和坐镇指挥的总队值班领导通话,简要汇报了一下当前伤亡情况和现场泄露情况。 当听到朴鹤介绍民辅警们不怕牺牲,抢救出几十名被困司乘人员,现场无人死亡后,总队领导连连询问了几次,等确认这近乎不可能的结果后,这下都惊喜得不敢相信,不断叮嘱一定要做好现场防护,杜绝民辅警伤亡。 “是!” 听到总队领导欣喜的口吻,朴鹤担心自己又把现场的情况说得乐观了,此时他补充道:“但现在火势难以控制,应急和消防应该快到现场了,还是要往最坏处打算,现在危化车罐体可能再有爆燃,而且现在现场泄露毒性还不清楚,现场人员的性命仍然受到威胁,民辅警已经出现中毒反应了。而且附件还有不少滞留被困的司乘人员,现场工作极其复杂、极其艰难!” 朴鹤这下说完,总队领导一下也沉默了,但向领导汇报重要工作的原则是先讲成绩和努力,再讲困难和条件,最后终归于要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和态度。 见复杂困难的场面让领导犯难,这位正处级支队长马上向总队领导补充说道:“但我还是有信心做好这场现场处置,我有几个作战想法,向您汇报下,第一,在应急部门介入指挥前,我们高速警察首先要切断危化物流动,做到釜底抽薪。第二,我们民辅警即使没有装备,也尽力对大火进行挖沟建坝地进行控制,避免人员伤亡。第三,进行远端强制分流,避免外围干扰,同时疏导现场滞留车辆和人员,引导救援车辆进入现场,保证生命通道畅通,准备打持久战。” 朴鹤不愧是老资历的支队长,这番意见要态度有态度,要实操有实操,十分具有可行性,总队领导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现场就有你费心了,总之,洪厅已经带省里专家已经出发了,指导组应该两个小时会到现场。” “好的,洪厅来了,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虽然明白这现场马上要交棒给应急部门了,这洪厅下来也不具有太多实际意义,但此时语气还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热忱。 “辛苦了!” “应该的。” 朴鹤这边收了电话, 脸上古井微澜,心里却明白自己肩上挑着的这一副担子,前头是弹尽粮绝的南山大队几十名民辅警:后头是无数现场滞留的人民群众,一旦泄露扩大,谁也不能预料后果,只能咬着牙奔赴火海刀山。 处级干部在地市已经是高层了,都以为这个位置坐起来舒服,但实际,朴鹤所担任的这个支队长却是艰苦卓绝 而这个艰难就难在决策。稍有考虑不周到地方,就会导致现场民辅警出现伤亡,几十吨危化品泄露,特别在此时这刚刚突发的关头。 此刻朴鹤担任的是带领上百名民辅警上前线的角色,除了要疏堵保畅,保护人民群众财产生命,还要保自己民辅警的生命安全。 这个100多名民辅警大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绝大部分是独生子女,出现一个伤亡都一个家庭的毁灭。 防止危化车罐体泄露爆炸殃及附近百姓也是天大的责仟。还有事故调查、路面疏导…… 总之,这无数压力都涌向了现场这位支队长。 他只能瞄着前方。 一过马市,越靠近事故现场,朴鹤就感觉天空都完全不同了。看到火场上空笼罩的不是烟,而是烟云。烟雾成百上千倍地聚集,形成了气象学意义的云团。回头看,燕南方向天空晴好,阳光明媚,而南山1612事故现场那段,却烟云蔽日,连高速公路车道上被堵截滞留的车辆都打开了车灯。 这明明应该是阳光最盛的下午时分啊! 总算到了事故现场,眼前火场道路的沥青路面开始龟裂成块,像断裂塌陷了一般,而实际却是这沥青路被几百度的高温烘烤变形。 火场里,应急和安监的车到了,密密麻麻地往里面鱼贯而入,消防的高喷战斗车净重就有几十吨,满水满泡沫后近百吨重,看到这些高大威猛的专业设备,朴鹤心里就踏实了,但在这现场的最里面的,却是那几台南山大队被烤爆了轮胎的破旧警车。 而一脸乌黑的大队长李钢正哑着喉咙在那里协助燕南消防支队布置阵地。 在场的消防官兵们都很少遇到这样猛烈威胁的火场。 带队的燕南消防支队副支队长江峰第一感觉是简直是一个油库炸了。眼前的惨烈景象让他都许久未曾见过。 遍地流淌火顶着高速警察们匆匆建起的防火坝在燃烧,燃烧开裂之后,期间不时烤炸沥青路面,发出“砰砰”的碎裂声。 不远处,泄露点的危化车在燃烧,旁边一台大客车在燃烧,中央护栏在燃烧,连路边的护坡、护栏、排污沟也都在燃烧。 正前方,被烧成骨架了的客车车底架突然爆裂,一大蓬钢花一般的火瀑布顿时绽放,火花子打到了防护区的民辅警和消防战士脚下。 而且这火不只是简单的爆炸、燃烧风险,最麻烦的是其中的毒性。江峰他们刚到,就判断出这里的毒烟毫无疑问的剧毒气体,他马上命令在场消防战斗员赶紧配齐空气呼吸器再准备战斗。环己酮发生剧烈反应后,气体如蒸汽一般滚烫,并含有剧毒。 不怪专业的消防队员会被这样的火给震住,最先到达的民辅警们更是体会过当时的恐怖。 在火场里,那从他们脚下延伸到四面八方的全是火浪,那真是一片火海。人在大火面前,只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完全无法想象那地狱一般的威力。 “刚刚我们在里面救人的时候,罐体是前部泄露,后面是罐体阀门飞脱,开始出现液体的环己酮流淌,现在已经是流淌火倒灌发生爆炸后的情况了!” 眼前的黑脸汉子,此时哑着喉咙,连说带比画地和消防的兄弟们描述当时情形。 而这位消防副支队长此时一脸震惊的看着李钢。 他惊讶的地方主要在于李钢前面的那句话——“在里面救人”? 这火场谁能在里面救人! 这就是再好的防护,也不敢进去救啊! 何况他们这些警察连简易防毒面具都没有配几个,这赤手空拳的,进这样的毒雾火场救人? “呃……李大,你刚刚说你们救人?你们前面进去了吗?” 李钢一愣,马上回答梗着喉咙,撕扯着喉咙道:“唔……救……4……” 这一身焦黑的高速警察此时已经说不出数字了,他只能先伸出四根手指,再用手比划着一个六字。 意思是:46个人。 这是南山大队在最开始那孤立无援,最为惊心恐怖的时候,救出的数字。 46条人命,牵连着46个家庭。 江峰震惊了,这是超越他认知的一件奇迹。 毫无装备,毫无准备的高速警察们,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凭着肉体凡胎,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出来这么多条人命。 江峰的常识和逻辑让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件事实。 而此时,身后防护区尾端那被救出的几十名客车司乘人员又证实了这样一个奇迹真的存在。 在最后,他只能怀着敬意地向眼前黑塔一样的汉子点了点头。 “辛苦了……接下来现场救援交给我们了。” 交接完现场指挥棒,目睹着消防战斗员开始放盘,甩水管子,进入战斗状态。李钢这下才脱力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地。 他只觉得浑身像被打了麻药,说脑袋发麻也好,说肾上腺素退去也好,总之当一个人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时,整个人像是被拆卸了一般。胳膊、腿都像是被拧下了螺丝。李钢此刻就是如此,他只觉得想动也动不了。双眼发黑,脑袋嗡嗡鸣叫,也说不出话,胸口缺氧得想吐,整个人应激状态一般都停滞在那。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李钢!” 他勉强扭动僵直的脖颈,眼前是支队长朴鹤到了。 领导来了,李钢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却只是撑坐起半边身子,就手下一滑,整个人又跌倒在地。 朴鹤见状,赶紧安抚道:“你别动!先休息,我是过来照看你们的,你们辛苦了!” 刚刚一路过来,这位支队长已经看到了南山大队民辅警都一张张熟悉而又辛酸的面孔。 他有些感慨,现场南山大队三十几号人,还能看清脸的没几个! “你们辛苦了!” 朴鹤含着热泪,上去一把握住李钢的手。 李钢哑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紧握住领导的手,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 “好在现场消防来了,各部门来了,市领导也在路上,火势也将趋于平稳,可以让民警后撤一下,该去医院检查的检查,该治疗的治疗了。” 李钢此时总算被朴鹤搀扶着站起来,他全力憋出几个字道:“好,先民,检查……” 虽然只是零碎几个字,但朴鹤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让民警先撤下去检查一下,这现场毒雾太浓烈,谁都不知道有多大伤害,得赶紧让民辅警下去检查治疗。 朴鹤点点头,马上让指挥中心联系了燕南最好的人民医院,这边让李钢先撤一批下去。 听到撤离治疗的指令,在场的众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都纷纷表示让别人先撤,自己还能坚持一下。 彭超此时就说道:“李大,我这边跑得还算快,没吸进去多少毒气,我还能坚持一下,再说现场外围也缺人……” 见这副大队长坚持,其他人更不肯撤离了,李钢气得在那发脾气,要不是说不出几个字,现在早就开骂起来。 但反过来想,这份情谊又确实让人感动,警队不同于一般的事业单位,互相间称呼最多的词就是“兄弟”二字? 为什么会养成这种奇特的称谓?为什么别的单位都没有这种习惯? 如果去问任何一名真正干过公安的人,他们会告诉你,“兄弟”就是这种共同经历生死,一起绝处逢生的同志、战友。 就是在一个又一个如此险重急难的事件中,淬炼的这股情谊。 李钢再三催促后,还是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愿意先撤,这时,朴鹤站出来对他说:“李钢,你自己先撤!你不下去休整治疗,兄弟们都不会撤的!你服从命令,给我撤!” 听到指令,李钢第一反应是摇头,用力地摇头。但他架不住朴鹤的强硬态度,最后只能带着几名在中心现场受创最重的民辅警往下面医院撤了。 这一下,在回去的车上。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前面火场中,都是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在如此逼命时刻咬着牙去救援,这下缓过气来,才惊觉身体已经透支了,几人都是拧开矿泉水瓶盖,还没喝水就睡着了。所有人在这不算长的险情处置中,体重都极速的减少了七八公斤,这都是大量脱水的后遗症,每个人都瘦了一圈。 等盯着李钢带着一部分兄弟们撤下去,朴鹤此时才回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劫后现场 - 铿锵 - 乌衣 他突然看到一个“黑人”站在一边,引导后面增援的消防战斗车进入现场,这个人脸熏得比锅底还黑,头发眉毛全燎没了。 朴鹤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这居然是徐文武! 想起来第一次见这孩子的时候,就觉得他年纪不大,高大帅气,面容白净,一看就觉得是个好苗子,这近一年下来,不管是日常工作还是刑事打击,都可以说是战功显著,这短短一年不到,已经荣立嘉奖一次、二等功一次,工作成绩几次被总队专报表扬。毫无疑问的总队、支队优秀警官。 说他是高速总队这几年的“新人王”,完全没有夸饰成分。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大火燎成这个样子。 “文武!” 朴鹤上去叫住他,这年轻人回过头来,怔了一下,看到是支队长来了,想抬手敬个礼,却发现手根本动不了。 “胳膊透支了”。 徐文武哑着喉咙,尴尬笑了笑,一张嘴,满口的黑牙,连嘴里都全是黑痰。 看到爱将如此模样,朴鹤都有些心里发酸,让他赶紧休息一下,等徐文武艰难地坐下来,这位支队长给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看着他咕咕喝了几口,连着马上咳嗽起来,转头吐出连串黑色唾沫。 朴鹤看他这副模样,是又心疼又恼火: “你怎么不撤下去!这毒烟吸入过量,是有生命危险的!你赶紧给我下去,到医院去!” 徐文武此时缓过一口气,苦笑道:“朴支,我不能撤,这我都撤了,现场就没一个了解现场情形的人了,等下他们消防问起来具体燃爆经过怎么办?我再坚持下,我没事的……” “这还叫没事?你小子……” 朴鹤还想发脾气,可转头一想,徐文武说的也是事实,从当前情况来看,如果他都撤下去了,倒就真的没一个熟悉事故过程的见证人了。处置起来也会有麻烦。 想到这,这位老资格的支队长只能叹口气道:“你们辛苦了……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我到时和指挥中心去提。” 徐文武知道这是要给后面的立功受奖做铺垫了,但他没说要休假,也没要任何功劳,只是对朴支队长说:“我就一个要求,我们现场这些人手机大部分都烤坏了,估计家里都急疯了,我建议由支队出面,给家属群报个平安,让家里人都别担心,这样我们都好好的,大家都没事。” 徐文武还没说完,朴鹤就不停点头,这基层的民警都是些直肠子,心里想的就是家庭、工作、单位,没装过自己,想到这,他眼泪差点没绷住,对下面弟兄这份情谊所感动。 “没问题,你放心,我让支队指挥中心马上落实。” 见能让老妈放心,徐文武这下唯一担忧的事也落地了,他整个人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靠在后面的护栏上,可刚靠过去,才发现这个之前过了火的铁护栏,此时上面的油漆居然起酥片了一般,一碰就往下簌簌地掉。 看到这情景,朴鹤完全能想到这最早冲入火场的南山大队民辅警,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他们是名副其实的人民卫士。 “文武,你放心,你们做出的贡献,支队不会忘记,总队也不会忘记,这次南山大队我一定给你们争取个集体二等功,再给你们争取多些个个人二等功!” 听到朴鹤的话,徐文武却一下毫无表情,他不是刚刚立了个二等功,这下对这个荣誉倦怠了。而是他还处在前面危机时刻的幻境里,脑子里完全没有考虑后面立功受奖这些事。 朴鹤见他神情呆滞,问他:“怎么了?在想什么?” 徐文武摇了摇头:“不是的,朴支……我没想什么……” 朴鹤拍了拍他肩膀:“那你好好休息一下,熬不住就早点撤下去,我先去现场指挥了。” 说完,这位老资格的支队长站起身,徐文武在地上缓了一口气,很快又站起身,投入现场救援中,在外围依旧尽力做好封内的事。 晚上6点多,天上开始下起雨来,雨水透过烟云,落在身上是粘稠的黑印子,和石油一般,连淋湿的衣服也变得特别沉。这时候,后勤和救护也跟上来了,徐文武被要求上了急救车,由护士对他伤口进行简单的清洗擦拭。 他筋疲力尽地靠在救护车后面的排椅上,看着旁边的担架床和一大捆蓝色大袋子。他知道那是预备的裹尸袋,徐文武此时突然有些开心,开心自己让这些袋子没有用武之地,把那车里的人全都救了出来,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想到这,徐文武傻笑起来,让面前正替他擦拭眼角烧伤的护士不好操作,被这双美目瞪了一眼后,他才反应过来,把笑憋回去,不再动弹。 “你这真的是命大,脸上眉毛、头发都快烧完了……” 这护士把他脸上油污和伤口用棉签蘸着酒精一点点清理干净,这下徐文武的五官才露了出来,这护士越看他越觉得不对,突然说道。 “咦,你是不是那个高速上的……徐警官?” 徐文武此时也一愣,而眼前的小护士这下惊喜地叫了出来:“啊!对,你就是那个徐警官,我是程虹啊!” 这个名字徐文武完全没有印象,他听完只是愣在那里,直到这姑娘把口罩一摘,露出一张精灵可爱的脸蛋,他才隐隐想起来。 “噢……你是那个……” “对!我就是那个发生事故后,你帮我送到南山的那个啊!你女朋友当时还在车上,你不记得了吗?” 提到那幅场景,徐文武这下彻底想起来了,这姑娘是之前自己处理的一个事故当事人,当时她在高速上撞了一条狗,结果对方狗主人还要她赔钱,最后还是自己替她解围,处理完事故后还把她送到南山去的。 徐文武还记得当时恰好也要接莫小妙,当时车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被这姑娘加了微信,这小护士后面还有时不时找自己聊天,只是当时一直没怎么回复她。 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 “哎啊!太巧了!” 程虹这下显得十分开心,徐文武此时还沉浸在事故中,对这次重逢并没有太多表情。 “你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这个是环己酮,燃烧后也有毒性的,你告诉我一下,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什么哪里异常?” 被这样一问,徐文武仔细想了想,现在其实还算好,最难受的还是直面流淌火的时候,那最痛苦的感觉是热。而且那种热不是烤,也不是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听徐文武这样一说,这姑娘脸色也凝重起来:“啊!那感觉应该是热辐射的早期感受,这种窒息感很恐怖的!它比直接烧伤还要可怕。你知道微波炉噻?它就像那种火一样,热辐射会直接把人的身体烤熟的!” 此时听到当时的惊险程度,徐文武却还是没什么表情,他也不诧异,更不意外,他当时本身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之前这些年,自己也不是没遇过险情。但不管是在派出所的那些时候也好,还是来了高速总队,几次遇险也好,那些最多只能算与死神擦肩而过,但这次,在流淌火涌过来时,自己跑都没地方跑了。才是实打实的和死神面对面接触了。 “噢……” 徐文武听得麻木,程虹见他没有反应,这时继续道:“你这个真的很危险的!你们连基本的防火服、隔热服都没有,如果再多熬一下,肯定就被热辐射烤死了。这种60摄氏度的穿透性热能辐射经过人的身体后,蛋白就固化了!你这已经捡回一条命了。” “唔。” 徐文武点了点头,他没有庆幸,有没有后怕,只是沉默的接受这一切,他的情绪几乎在之前的现场中已经消耗殆尽了,此时他只是麻木机械地执行着指令。 现场需要救治的伤者还有许多,程虹这边替徐文武简单擦拭完,又要处置后面的伤患,徐文武临走前,她给这位一身烧得和黑炭一样的民警比了个电话的手势:“那个……之前说了请你吃饭的,以后多联系哈。” 徐文武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下头,就跳下了救护车。 到晚上时,现场火情已经基本扑灭了,现场主要是扫尾工作。 但现场还是警灯闪烁、警笛长鸣,东西境内各条连通京珠线的高速公路上,无数消防战斗车“长龙阵”一般全速向南山方向挺进。高速警察燕南支队,调集了二十大多台警车专门做疏导、牵引工作,对所有外市来现场支援的消防车进行引导,同时对沿途滞留车辆进行交通疏导,确保施救通道畅通无阻,方便增援力量在最短时间内赶往现场。 而现场徐文武这边也较好完成了警戒、维护现场的任务。 从赶到现场开始,到现在已经近十二个小时了,他一直在现场没有休息,整个人杵在那像根木头,没停下来,也没撤下去。 但相比最开始的惊心动魄,此时在外围的值守,他已经觉得堪比天堂和地狱之别,这时的值守简直就是在休息。 “徐哥!” 此时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徐文武回过头,是同期女警赵凯旋过来找自己。 “彭大要我收集素材,现在过来采访你一下,顺便通知你现在撤下去休息。” 徐文武看着眼前的赵凯旋,当时紧急集合时,她就是同李钢他们第一批赶上来的27人增援中的一员。 但照顾她是女警,又是纯新人,所以让她到后面负责现场防护区的警戒和疏导,一直没靠近过核心现场。 所以此时和徐文武站在一起,两人之间是天差地别,徐文武身上的反光执勤服已经在打火中烧毁了,现在一件黑色短袖内胆,也已经破裂得和流浪汉一样。而赵凯旋此时仍是一身光洁鲜亮。 “你要拍素材就拍吧,但我先不下去,这现在事情也多,又要调查事故、又要指挥疏导的,我下去就没人管这块了。” “啊?那彭大人说要你下去……” “不,我等拖车再说吧。” 赵凯旋试着劝了两句,发现这个同期师兄今天有些不太一样,整个人说话风格都比平时要深沉许多。 见无法劝动,她只能先举起摄像机,对徐文武简单问个现场情况。 “那好吧……徐哥,那我开始拍咯,你就简单说下当时你的任务,和你的想法……” 听到这,徐文武目光茫然地抬起头,对着摄像机镜头,他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过了几秒说道:“当时就是李大让我顶住流淌火,我就去了。” 赵凯旋等了一会,还以为他会往下说,结果没想到这就是全部,她愣了一下,问:“那……能不能详细一点?你当时怎么想的?” 徐文武想了一下,平淡地说:“我就想,这如果我顶不住,这身后的客车就完了,客车一完,整个里面还没救出来的十几名乘客和李大他们就没了,我必须顶住。” “然后呢,您再回想一下……” 回想…… 徐文武想起当时站在客车和泄露燃爆的危化车之间,用简易灭火器和沙土筑防火坝来阻隔地面流淌火,他背后是侧翻的客车。防护坝好不容易堆起来的沙土都烧融了,甚至一点点晶亮起来,沙子在高温下都快玻璃化了。 那场景惊险万分,但此刻,徐文武却只是简单说说:“接下来我就在扑火,坚持到李大他们救完人,我都没让它过来。” “那……你形容一下当时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如果你没顶住会怎么样” 徐文武记得当时最危险的一刻是大火烧过了防护坝,他身后背靠着就是客车。那时,徐文武前后左右都是火,幸亏当时许茂阳又推来一桶防护筒,倒出砂石来加固防火坝,火还是被打得退回防护坝内。 第一百八十二章 病房 - 铿锵 - 乌衣 烈火的蒸腾仿佛就在眼前,徐文武生理性的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反复那种灼烧感就在眼前,他忍不住弯下腰,吐出几口唾沫。 “怎么了?” 赵凯旋一下被他的反应吓住了,当即就上去拍拍他的背,徐文武摆摆手:“我不太舒服,别问了……” 赵凯旋见他这样,赶紧点头说没事,自己这边不拍了。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事,我休息下就可以了……” 徐文武自己找了个护栏坐了下来,他只觉得脑袋从没有过的沉重,此时明火已经灭掉,外围的阻塞坝也已经构建完毕,现场事情已经没什么了,徐文武看着远方被烟雾遮盖的天空,不知不觉坐着就睡着了。 …………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在南山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上,外面阳光晴好,如果不是身上到处都疼,徐文武怀疑昨天那地狱一样的危化品事故现场只是一场噩梦。 “噢,你醒啦!这你们支队领导看你太辛苦了,让你赶紧撤下来,我们就把你抬上车了。” 徐文武一愣,眼前是人民医院的小护士程虹,此时他刚想着坐起身,这一动才发现整个身子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样。连眼皮子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你别动了,这你在现场都脱力了。” 徐文武见状,只能安心躺着,从车窗不断变化的剪影看,救护车已经驶入了南山市区,接着车一下停住,估计是到了医院门口了。 这时外面一阵沸腾声响起,像是有会场闭幕般的盛大掌声,好奇的程虹也站起身,张大嘴感慨道:“哇!这么多人啊!” 徐文武被窗外的动静吸引,他此时已经慢慢适应了这受伤后的身体,轻轻抬起脖颈,此时救护车的后拉门刚好抬起。 刺眼的阳光一下映入眼帘,他被晃的有些重影,原来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明亮的阳光给眼前的一切镀金般洒下。 此时前面一台救护车上,几个在火场中撤出的消防队员正从前面救护车上下来,两旁已经围了水泄不通的群众,此时正热烈的给身穿厚重防护服的应急队员献上掌声。 “噢!好帅啊!” 连程虹此时也被眼前的场面所感染,不自禁鼓起掌来。 看来昨晚南山高速上危化车泄露的新闻已经传遍全国了,南山居民自发在医院门口迎接这路上救援负伤下来的英雄。 前面这几个消防战士是在火场搬运水炮时不小心砸到了脚踝,此时神情轻松,对着现场群众面露微笑的挥手致意。 他们这一挥手,掌声经久不息,直到目送他们走进医护楼才慢慢下去。 “到我们了!” 这时前面医生一提醒,这程虹才意识到该轮到自己这救护车把人转运下车了。这本来就是一个急救车队,一台台车依次转运病患。 此时他们把推车先放好,摇起撑臂,把徐文武担架又放在车上,徐文武躺在担架急救床,被程虹她们推到了光晕里。 阳光中,徐文武躺在担架上,浑身衣服早破烂稀碎,整个人虽然简单擦拭了一番,但此时也面容稀烂,头发、眉毛都烧的差不多了,脸色黄的、白的、红的一通乱烩,整个没一块好肉。 而最让徐文武刺痛的,是群众接下来的反应。 看到担架上躺着的不是应急消防队员,原本响起的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马上压了下去。 甚至有几句南山本地话幸灾乐祸道:“啧啧……果是烧哒个条子……” 徐文武耳朵听得清清楚楚,他眼睛被阳光刺的睁不开,他此时也不想睁开。 当警察这么些年,他早就清楚这个职业现在并没有什么耀眼的光环,也知道很多人眼里,这身衣服也只意味着权责,并没有什么神圣性。 但此时的反差也实在太过强烈,前面就是掌声热烈如雷,到自己这里就明显只有冷眼旁观。 他感到心里的某些地方崩溃了,不是轰然一声,而是唏嘘一声。 ………… 到了病房这边,总队领导已经要求必须给高速这边的受伤民辅警和司乘人员最好的救助条件,徐文武一进来,就有几名白大褂过来讨论治疗方案,接着就被推去做了十几项检查。这边好不容易折腾完,此时刚回到病房,一个大个子已经在病床上等着自己了。 不用他回头,徐文武就知道那是大队长李刚,此时这黑脸汉子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在这不言中了。 这火场同过患难的感情,真是什么都不用说,这当时流淌火就在面前,徐文武退一步可能就是几十条人命,而李钢也没有让他失望,为了救人,手臂上被客车支出来铁刺拉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划伤。 此时李钢右手包裹着厚厚的石膏,整个人更像一头巨熊,两人倒也没怎么办法交流,喉咙都哑的挤不出整段话,李钢只是凑近看了看这自己这手底下带出火场的兵,眼眶红了红。叹了口气,便走出去了。 接下来,伤势不重的同事们都进来互相串门,这下整层病房都闹腾起来,逼得护士长提醒了两句,这群大难不死的民辅警们才各自返回房间。 而徐文武这个算是重症病房了,旁边居然就是昨晚先撤下来,和自己一同阻击流淌火的新警郝啸。 这小子运气不错,比自己伤势要轻一点,此时两人对视,都是感慨万千。 这批现场撤离下来的南山大队民辅警,重伤的都是烫伤、烧伤、而所谓的轻伤患也都是吸入大量环己酮和毒烟,需要住院治疗。 徐文武算是重伤患,他手机在火场就已经被烫坏了,此时没办法,只能借了个同病房的郝啸电话,先给母亲报个平安。 电话拨过去,那边李菊像是有心理准备一般,此时徐文武还没开口,就问是不是高速的? “妈……” 徐文武喉咙说不了长的句子,只堪堪叫出第一个字,两人就隔着电话哭了起来。 李菊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只问他现在怎么样,到底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徐文武这边勉强回答了没事两个字后,那边母亲的眼泪才勉强止住。 “儿啊!你……到底有没有事?你别骗我好不好!?” 李菊还是不放心儿子的话,特别现在喉咙都嘶哑了,都说不出几句完整话,这边还说没事,让她还是提心吊胆。 “这样,你和我视频!让我看看你!” 老妈这样一说,徐文武一下紧张起来,他打电话就是不想给老妈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可现在李菊要求视频,他一下慌了手脚,找个理由想拒绝,可李菊这一下更慌了,嚷着要来医院找她。 徐文武不想让老人费心,只能答应视频就视频,但是要等他一下。 这边挂了电话,他马上摇了护士铃,这边程虹听到是他的病床招呼,一下急急火火的跑过来,关切的问他需要什么? “怎么啦!徐文武,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程虹此时穿着小白褂,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年纪又小,模样又俏丽,惹的旁边同寝室的郝啸,躺在病床上都看瞪眼了! 这护士是谁啊!?这么关心?而且一来就叫的出这小子名字!? 有情况啊这是! 徐文武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你教我一下,这个视频怎么调这个美颜,我要和别人视频,看到脸上这样不好。” 程虹此时接过他手机,一边带着酸溜溜的语气道:“和谁视频啊这是?这么急了?还要调美颜?” 徐文武笑着道:“我妈,快。” 听到不是徐文武那个凶巴巴的女朋友,程虹此时一下开心起来,她在上面调好美颜,递给了徐文武,临走前还对他眨了眨眼。 郝啸眼睛都看直了,顾不得自己开口就扯着喉咙痛,问:“这……这哪个?熟?” 徐文武笑了笑:“嗐,就刚刚毕业的小实习生,以前,当事人……” “那……” 这边郝啸还想问,徐文武已经换上自己微信,给老妈拨了个视频过去。 电话接通,这美颜效果就是杠杠的,镜头里的徐文武被P的面容有些苍白外,盖住了脸上的其他伤痕,但即使这样,李菊第一眼还是差点哭出来。 “你头发呢?” “烧了。” 李菊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担心的问:“看下你腿和手!” 徐文武无奈之下,把被子掀开,给她看自己腿脚四肢都还完好,李菊这才捂住嘴,带着哭腔道。 “娃……受苦了。” 徐文武叹了口气。 安慰老妈道:“有什么好哭的,南山好好的,乘客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没什么好哭的,” ………… 这边安慰完母亲,徐文武好不容易挂完电话,把手机就要递还给旁边的郝啸,这边的同期新警还在纠结刚刚那护士妹妹的事,徐文武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把又把他电话拿了回去。 “噢,队里,差点忘了这姑奶奶了!” 徐文武一锤自己脑袋,昨天太急了,又担心现场危险,就把莫小妙放在雷石收费站了,结果这一忙起来,自己命都差点没得,哪有机会去接她。 现在这姑奶奶应该也知道高速上面情况了吧?昨天堵成那样,不知道她打车回学校没有…… 徐文武越想越担心,赶紧给莫小妙拨过去,那边见到这个陌生号码,马上就接了起来,徐文武哑着喉咙道:“是我……” “你在哪!?” 莫小妙听到徐文武的声音,一下就急了起来:“你还好?为什么打你电话打不通,你到底怎么样了?!我看你们高速上那个样子,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知不知我到你大队找你们了!结果你们就门卫在那,说你们都去现场了!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这要被你吓死了!你……” 听到这姑娘连珠炮样的发问,徐文武想回答也说不出这么多话,他只能苦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回道:“我、没事、医院、在……” 莫小妙察觉他受伤了,此时紧张道:“你怎么样了!?哪个医院?人有没有事!?” “没事……” 徐文武挤出这两个字,莫小妙却说什么都不信,他只能告诉她自己现在就在南山人民医院。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你别骗我!” 莫小妙说道后面就越带着哭腔,看来这姑娘真是吓到了。 徐文武本想让她别来了,但想到这姑娘自己反正也挡不住,就告诉她自己的病床号,要她别急,注意安全。 隔了十几分钟,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从病房外由远及近。 一个俏丽的身影此时冲了进来,徐文武一看这姑娘穿着还是昨天的衣服,估计整个人一晚都没怎么睡觉,当即就准备开口安慰她,却没想被这火爆脾气的姑娘一下抱了个满怀。 “这……” 徐文武只觉得自己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两下,这姑娘才松开手,而此时肩膀上已经是一串泪痕。 “唉……” 徐文武对着这双泪汪汪的眼睛,一下也有些愧疚,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两人相对而坐。 莫小妙目光含泪,脸上却气得满脸通红,她恼怒徐文武为什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脸上、身上哪还有一块完整地方!?这一看就知道差点把命都丢了! 徐文武倒是面容含笑,想着这么和自己这女朋友解释。 而一旁的郝啸也被这场面再次给震惊了,嘴张的合不拢了。 这什么情况!? 这小子这么有魅力的嘛! 前面还是那小护士,这下又哪里冒出来个小美女!? 这还都追到医院来了! “这位是?” 莫小妙本来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这下被旁边突然冒出的“吃瓜群众”给打断,一时倒撇过去了头。 徐文武给一脸诧异的郝啸递过去一个眼神,让他别问了。 “你……你到底有没有事!?” 莫小妙这一下情绪漏气,倒也能说出自己的疑问。 徐文武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喉咙:“话……不好说,其余、还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绝 - 铿锵 - 乌衣 莫小妙此时退后一点,仔细看了看徐文武,见他手臂和小腿都是黑的,一层层的死皮掉下来,里面露出鲜红的新肉。这是徐文武顶在流淌火面前所留下的纪念,他的手掌和脚掌包在纱布里,隔几个小时就要换药,拆开透气,脸上已经开始大片大片地蜕去老皮。之前那高大帅气,肤色白皙的徐文武,此时活像个刚复活的木乃伊。 见此,莫小妙鼻子一酸,哭了,说:“对不起,你们遭了这么大的罪。” 徐文武笑着拍了拍她肩膀,用沙哑的喉咙断续着说:“哭啥?南山好,老百姓好,我们……值,哭啥?” 虽然他这样安慰,但莫小妙抱着他还是哭了一阵,接着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说值,这……值什么?” 徐文武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如果考虑了,他也就不会上了。此时他用力回答道:“怎么不值,几十条,命,值得……” 莫小妙眼泪夺眶而出:“别人又不管我的事!这要是你命没了!那我还有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就考虑别人,想着救别人,你为什么都不考虑考虑我?你为了我,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莫小妙到最后,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在问,徐文武看着这傻姑娘,在这时候说这种傻话。 他用手抹去莫小妙脸颊上的泪水,费力回答道:“我怎么保证啊……这你也算是准警嫂了,你要习惯这种日子啊,这种时候我没办法退后的,我也没办法保证以后就碰不到……” 听完他的回答,莫小妙用力地摇了摇头道:“不!我习惯不了!我爸就是这样走的,走的时候像个英雄!但是英雄有什么用?丢下我和我妈,家里再也凑不到三个人吃饭,我的家没了,我妈的世界也没了!我不想以后我老公也这样抛下我!对,我忍受不了!” 莫小妙有些竭斯底里起来,徐文武此时能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父亲曾经是一名乡镇干部,东阳湖发大水的时候,上堤值守,结果那晚突发汛期……莫小妙父亲就因公殉职了。 这对莫小妙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此时的竭斯底里,就是那段童年阴影的应激反应。 “……不,绝对不要!我不能再这样了,我爸那时候就这样说走就走地抛下我和我妈!和你昨天一模一样,然后再隔一天,镇上就来人通知我们家,说……我爸没了!我不想这样!他走的时候什么都不是,甚至英雄都不算,没有烈士,没有记功,连因公殉职都是我和我妈争取来的……对!不行,绝对不要!” 莫小妙颤抖着身子,此时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一下抓住徐文武的双肩,用力道:“我认真问你一件事!” 徐文武被她的严肃模样给吓住了,点点头,表示听着。 “你能不能辞职……我不要求你彩礼,我也不会要求你一定要赚多少钱,只要你不当这警察了,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你辞职好不好?” 徐文武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请求,这样的决定如此重大,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以后再……” 他刚想跳过这个话题,莫小妙却咬死了不松口:“不行!就现在说清楚!这我知道你们这单位很危险的,我问过很多人的,你们单位这些年死了多少人了!你还不知道嘛?” 这句话说完,徐文武一下低下了头,他当然明白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全国每年都有数百名公安干警因公牺牲,其中排交警是大头,而交警里面高速警察更是大头中的大头。 这是因为因公牺牲排前二的两个死亡原因中,一个是突发疾病,另一个就是事故致死。而交警每天勤务最多,日常执勤执法、疏堵保畅、事故处理的工作量和派出所不相上下,但交警最多的还是路边工作,被撞的风险更大,而高速警察,更是危险,相比地方交警,高速警察死亡率要高好几倍。 就拿东溪省高速总队来说,这十年里因公牺牲的民警就有五六位了,全是一线执勤民警,而这整个高速总队一线民警才不到一千人,粗略换算一下,十年内,每个高速警察都有接近百分之零点五的死亡率。 这是很恐怖的比例了,曾经总队工会想给民警们买个人保险,结果问了一圈,没有哪家保险公司肯给高速警察这份职业办理猝死险、意外险,可想而知,这份职业有多危险。 这些事,徐文武其中都知道,在这个单位的每个人都知道,只是很多时候大家都尽量去避免这考量这份危险,以免影响工作。 但此时被莫小妙直接说破,连带着旁边郝啸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大家可以不谈论“房间里的大象”,可一旦有人指出这“大象”的存在,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你怎么了嘛!别哭了,这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说这些干什么?再说了,我这到时出去了能干嘛?我警校毕业就当警察了,我也只会做这个,你要我去干什么啊?再说了,到时这彩礼你说不要就不要啊?我那丈母娘答应了不?而且到时我一个大男人的,这你养我啊?” 虽然这句“不是好好的吗”配上徐文武现在的模样有些欠缺说服力。但他还在试着和莫小妙开玩笑,想着缓解她的情绪,见她哭泣声稍微有些停滞,赶紧说道:“你别这样了好不好,这你只是今天有点怕我出事对不对?但你放心,我很专业,很厉害的,这肯定不会出事。再说了,我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啊!我们支队长已经答应我了,到时估计又有一个二等功……嘿,抬起头,你听到没,我又要立功了!厉不厉害?你开心点嘛。” 徐文武本来提这事只是想她开心点,调动一下情绪,可莫小妙听到这个二等功,这下更急了。 现在的警嫂们不像以前那么好忽悠了,她们都知道,立三等功是遇上大案子了,立二等功就肯定是负伤,要么就是有大危险,或者熬了许多年要提拔了。而立一等功几乎是和死神打了个招呼,几乎都回不来了。 这样一想,现在警嫂们都不想让自己丈夫立功。这下,徐文武刚说出他又要立功的消息。莫小妙这马上就哭了出来,说:“你还说没事没事!我又不傻!你这才多久就两个二等功!你是在玩命!你怎么不想想你死了,我咋办?我以后怎么活?我这以后就算跟你结婚了,这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怎么过?” 徐文武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顿时被莫小妙的哭声冲没了。他心一下也乱了,忍不住去回想刚刚说的那个百分之零点五的牺牲概念,说实话,以前他还没觉得这概率有多恐怖,但昨天这个一趟下来,徐文武是真的明白了,清楚的知道自己每天都生活在死神的鼻息下。 如果自己真的没了,他宁愿自己是孑然一身走的,不愿留下至亲在这世上痛苦。 莫小妙此时又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他,带着哭腔说道:“徐文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能不能为了我,为你自己,为了你妈,辞职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换个工作,做什么都行,你这么厉害,这么年轻,这么聪明,我觉得你干什么都能成的,我求你了,换个工作好不好?” 徐文武以前听到男女感情上用什么心如刀割、五内俱焚、寸心如割之类的形容词,都只觉得夸张、矫情,不明白这男女之间有什么事能这样要死要活,这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呗,不喜欢就分开呗,哪有这样难受的? 当时的他可能只是钢铁直男的惯性思维,觉得自己铁打的汉子,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事能伤害自己的钢铁心脏。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原来再铁打的胸膛里,都是一颗柔软跳动的心脏,而这最痛的不是对铁汉的捶打,而是刺入胸口里的一口小针。 徐文武想了很久,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怀里的姑娘,郑重地回答道:“对不起,我没办法不当警察。”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句回答时,莫小妙还是有片刻的出神。 她也认真地回望过去,从徐文武的眼神里,她确信再问一次,问一百次,都会是这个答案。 莫小妙的眼神从希冀转向祈求,再从祈求他回心转意的眼神转向失望的空洞,最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从空洞里慢慢回神,重新变得坚定,异常的坚定。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某种不让自己再受伤的决心。 “那我们分手吧,我认真的。” 听到莫小妙嘴唇里如同呓语般的说出这句话来时,徐文武有瞬间觉得此刻像是已经发生过了。在某种平行时空里,这一刻像是回忆与重温,他并没觉得诧异、惊慌,而像是开题答卷一般,从莫小妙之前的询问中,他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结局。 徐文武脸上顿时失去了神采。 他沉默了片刻,莫小妙也没有再说话,两人都在等着最后的答案。 “嗯。” 徐文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个字的,他只知道眼前的姑娘顿时就笑了起来,是那种悲极而笑的笑容,然后莫小妙站起来,往屋外走去,她走得很坚决,是那种明白这就是最后的决绝。 徐文武胸口一阵绞痛,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痛,他很想去叫住她,想起身去追上她,但他做不到,他只是捂着胸口,眼神余光扫向门外,像是等待着某种奇迹一般。 可惜莫小妙没有再回头,几天之后,等徐文武重新买了手机,补办了电话卡时,打开微信,才发现自己也已经被这个姑娘给删除了。 莫小妙一直比他想象的要成熟懂事得多,她俏皮可爱的伪装下,是一颗因童年丧父而早熟的灵魂。 徐文武很久以后,才慢慢醒悟自己注定和她就不是同路人,在莫小妙的世界里,她是不断寻求一个唯一拯救者的受害人。而可惜徐文武却不是她一个人的拯救者。在拯救完她之后,他还要奔赴一个又一个的战场。 莫小妙走出房门后,房间里一直不太识相的郝啸此时也反应过来,见徐文武面如死灰,他大气都不敢出,尴尬得想躺回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可自己这一动,连带着旁边一个安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下让气氛更加尴尬。 “咳咳……哎呀,不好意思……” “我来扫,我来扫……” 这下门口原本躲着看热闹的程虹也被发现,这姑娘干脆从旁边拿过一个扫把,假装自己只是恰好路过打扫而已,化解此时阴郁气氛。 徐文武沉默着靠在那,独自承受这份失恋的苦楚,旁边的程虹和郝啸假装清扫一下,就各自散去。在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给他尽量留下收拾私人情绪的空间。 这短短二十几个小时,徐文武却没想到会这样深远地改变自己的人生。 昨天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还在开心的带着莫小妙去往长沙看房的路上,彼时自己刚刚办完几个案子,二等功的荣誉到了,两人的感情也在不断升温中,那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但怎么也没想到,盛极而衰来得如此之快,只是这场事故下来,这最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居然又消散得如此之快。 但这能怪莫小妙么? 她虽然决绝,对孤独有着难以理解的抗拒,但这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相比心爱的另一半每天从事着让她提心吊胆的工作,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失去的恐惧中,她宁愿从头到尾就没有得到,或者在这份感情锁定之前,尽早斩断。 所以她选择分手,就在此时此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讨论 - 铿锵 - 乌衣 那为什么一夜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怪这场事故?怪这起危险的泄露燃爆事件,威胁了无数人生命的同时,居然还影响了自己的命运,将这份职业的危险直观地展现在莫小妙面前,促使了她的决绝? 徐文武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设想,这是自己的职责,是自己的工作,昨天就算不是这起事故,也会有另外的危险发生,只要从事这份职业,这份危险就是避免不了的命运。 那怪自己么?选择了这份职业? 这股情绪在胸中郁结,成型,膨胀,最后无处宣泄之下,他干脆笑了起来。 “呵……哈……哈哈……” ………… 接下来这些天,总队、支队、省里、市里各级领导的慰问都来了,连徐文武那在读书的妹妹徐艺茹都过来看望了一下。 在他印象中,自己这妹妹从小性格就不随母亲,也不像自己,做事不着五六的,大大咧咧,大学了也还是个不懂事孩子性格。 但这次在新闻上看到了这次泄露的事故,听说是老哥这个大队处置的,也急着跑过来,看望老哥,顺便替老妈“检查”徐文武的伤势。 “那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我买的下午去星城的票……” “赶快去!你自己好点就是了。” 徐文武赶紧打发走了这个眉眼间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老妹。 “唔……老哥,还有个事,这上次老妈不是说你谈女朋友了么,这嫂子呢?” 临走前,徐艺茹一边收拾背包,一边八卦着问道。 之前徐妈妈和莫小妙还见过一面,虽然说不上满不满意,但李菊还是很高兴徐文武愿意去谈朋友,这次亲妹妹过来,她也顺便替老妈打探一下情况,看什么时候能把嫂子娶进门。 “分手了。” 可没想到徐文武居然这么直接的给出了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靠!你开玩笑吧?” 徐文武递给她一个“我像开玩笑吗”的表情。 “难怪看你不开心的样子!这原来刚失恋啊!哈哈!” 确认老哥没开玩笑后,徐艺茹没心没肺地笑了,还越笑越大声,看得徐文武是气不打一处,要不是止疼泵效果过去了,自己浑身疼得快散架,他真恨不得起身给这讨人嫌的老妹就是一电钻过去。 “笑这么开心,每个月少你200块生活费应该更开心吧?” 此时武地收拾不了,文的还可以来,徐艺茹现在大学都生活费都是徐文武出,这下听到老哥要断自己财路,这姑娘顿时闭嘴了,讪笑着讨好道:“哥——我的好哥哥~,我也是担心你不开心嘛,这个我身边好多漂亮女同学,要不要给你介绍?” 此时“出卖朋友”的徐艺茹也丝毫讨不了好了,徐文武白了她一眼,让她赶紧滚蛋,别错过回学校的车了。 “好嘞,那我走了,你别不开心了哈!” 徐艺茹刚走没多久,徐文武就故意咳嗽了两声,门口一直偷听的程虹见被识破,此时也只能假装过来给他换药。 “刚刚那个……是你妹妹?” 这边给徐文武挂上新药,程虹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 徐文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这姑娘好像长出了口气般,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接着变戏法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递给他。 “你这天天喝粥喝腻了吧,这个给你。” 徐文武本来不想收,但看到这姑娘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收下了,接下来程虹还想找点话题,可徐文武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这实习小护士只能尬聊两句后,就自己出去了。 那天分手之后,程虹有事没事的都会过来找自己聊聊天,说说话,徐文武倒明白这姑娘心思,可人家又没说破的,他也不好太过拒绝。只能这姑娘进来时,假装闭目养神,程虹见他没搭理的意思,倒也懂事的自己出去了。 徐文武靠在病床上,在那起事故后的第12天,现在他一想到拿起泄露事故就怀疑它的真实性。 这一切是真的吗?我真的在那个现场吗?我能隔住那样的流淌火,拯救几十个人? 说起来,徐文武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是一场不愿回想的噩梦,后面他才知道,这种创伤后应激综合征,也就是著名的PTSD)常见于他这种突发性灾难事件幸存者。他的大脑已经下意识地回避起当时的画面和记忆,徐文武甚至当时的很多情形,都事后通过别人的表述才回想起来。 像燕南应急救援支队的副支队长江峰,他就在汇报里说过,等他们队伍赶到现场时候,看到他们高速警察穿的居然都是黑制服,现场停着的都是黑车,等他们到了跟前,才看出原来高速警察的警服和车上落满了泄露物燃烧沉落的黑灰。 但徐文武就想不起当时这样细致的情节,他只是记得第二天分手的细节,却回忆不起当时的情形。 当出院后,看到燕南支队上报给东西总队的关于他个人的立功简要事迹后,他居然都想不起这居然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徐文武同志简要事迹:一是行动迅速,接到警情后,他立即调集警务站两台车辆,带领全体5名民辅警火速奔赴增援事故现场。二是英勇顽强。到场后,他率先营救被困客车中的受伤乘客,在罐体燃爆后,他带领2名民辅警使用灭火器、构建防火坝阻碍流淌火,为保证营救被困的客车乘客创造了条件,并因此而负伤。在地方应急救援部门到达后,总攻现场火情时,徐文武又负责掩护雁南支队阻挡火场扩散线路及冷却任务。坚守阵地20个小时,高警12号(103号)——支队长签字”。 这段公文材料简洁有力。从这些貌似无趣的词语中可以清楚看到,徐文武这位年轻的一线骨干在这次事故中担当着现场处置的中坚力量,其中惊心动魄的经历完全可以从这看似波澜不惊的词语中清楚辨析。 出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徐文武先回家了一趟,让老妈亲眼看看自己,好让她放心,但他没在家里多待,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受不了李菊看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后,晚上偷偷的抹眼泪,反正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的情绪并不那么的高,他早早和母亲说好,就返回了大队。 到了队里,徐文武才知道这次事故由支队成立专案组接手,事故处理抽了伤势较轻的彭超和程天他们,现场逃逸的危化车司机也找到了,这小子当时命也大,侧翻后,整个人爬了出来,本来想报警,结果看到这罐体泄露了,马上就自己跑路了,后面在老家被抓获。 而他也承认了事故原因:事故发生前晚,这孙子打了一夜的砸金花,开车时就打了会瞌睡,方向盘往右边偏了一点,速度也超了一点,这边危化车都有行驶状态提醒,见到他这边速度太快,马上就报警提醒,这一下把他惊醒后,当时就紧张了,往左边多抢了小半圈方向,导致车辆直接往左穿越了中央隔离护栏,撞到了对向车道的那台载客46人的大客车,两台车刮撞后,纷纷失控,侧翻在双向超车道上,而这边危化车的阀门也在事故中飞脱,后面的徐文武就都知道了。 “哎,你们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家”都和空了一样,整个大队都没几个人。” 说这话的是同期的女警赵凯旋,这段时间整个大队一半的民辅警都在住院,后面虽然分批出院,但整个大队的正常运转都难以维持,基本就几个人轮守值班,现在大家虽然都回来了,但气氛还有些古怪,比平时多了一分说不出的沉重。 “唔……” 徐文武看着略显空荡的办公室,他已经是伤势最重的一批,也是回来最晚的一批,本来支队给他们都没设置回岗的时间要求,但绝大部分民辅警没休几天就是回到了队里,都想着早早回到工作中去。 “哦,对了,大队这边柳哥和张晓鹏都辞职了,你们站里估计要抽人回大队这边来了。” 坐在综合中队办公室里,赵凯旋一边给这批立功受奖的民辅警准备材料,一边随口和徐文武说道。 “辞职了?民警还是辅警?为什么辞职了?” 徐文武在警务站呆的时间最久,这边大队的人都认得不全,此时听赵凯旋说起,他都想不起有这么两号人来。 “辅警啊,哦,你来大队来得少,他们就是这次事故后打的报告。” 听到这里,徐文武有些后悔自己多此一问。 这个时候辞职肯定就是这次事故的影响了,这次几乎南山大队所有人都上去了,李钢自己带队冲在前面,辅警们也不好退缩,但大家哪见过这么危险的场面,这一番生死边缘下来,自然有些人会重新审视这份工作的价值。 有部电视剧拍得好:人家辅警才两三千块钱一个月,难道真让人家这样陪自己玩命啊! 但徐文武转过头来又想:自己这多几千块钱一个月,这样玩命就值得了吗? 他不由的又想起之前莫小妙说的那些话,对于女孩来说,自己的丈夫可能赚多少是很重要,但有命赚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他又被刺痛了一下,这段时间,他都一遍遍地问自己:自己离开警队,又能做什么? “怎么了?” 赵凯旋看他一脸惆怅,问道。 “你说,要是我们这些警校生,要是不当警察,能做什么?” “啊?不当警察?那我就读个警务博士去呗,到时估计找个学校,当老师去了,不过……那也是文职警察啊,这算不算还是当警察呢……” 赵凯旋说得很随意似的,徐文武突然忘了人家是正经的公大高才生,问她这些意义不大,人家的路天然就比自己宽阔许多。 “哦,还是你们公大的不一样……” 徐文武刚想换个不让自己尴尬的话题,赵凯旋突然又说道:“不过,我还真想过辞职……” “怎么可能?你在这不是蛮好的嘛,一个女孩子,又不用上前线的。” 没想到赵凯旋摇了摇头,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最近几乎每天都在想辞职这件事,不瞒你说,我晚上几乎都睡不着,想到要上班,头发都掉得好多。” “啊?为什么?” 徐文武一愣,原本只是随口和她聊下,没想到这姑娘此时脸上凝重,抬头看了看周围,确认办公室屋外没人偷听后,才悄声对徐文武道:“师兄,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这个哈,别跟人说哈?” 徐文武点了点头,赵凯旋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停顿了一下说:“我在这里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啊?” 徐文武一脸疑问,他实在不理解这姑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马上回答道:“你这女孩子当公务员多好,女警真的是最有性价比的职业了,你看啊,你这个女同志又不用上前线,工资又比一般公务员高多了,还有政法补贴,还有影响力,这有什么不开心的? 赵凯旋此时却苦笑道:“你觉得不上一线是好事嘛?但我不这样觉得啊,我之前不愿意直接报省厅,就是因为我想多学点业务,真正当个警察,而不是这样每天看着你们冲锋陷阵,只能在后面帮你们报材料……” 说到这里时,赵凯旋重重地敲了两下键盘,她认真的表情让徐文武啼笑皆非。 “不是……这冲锋陷阵你觉得是好事嘛?这次你也去现场了嘛,你看到我们在中心火场的,这都是拿命在拼啊!你一个女孩子,何必像我们这样呢?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别犯傻!” 徐文武说到后面,加重了语气,就是想骂醒自己这不懂事的小师妹。 但赵凯旋却咬了咬下嘴唇:“道理我都懂,但我也有我的理由。” “那……你准备辞职后干什么?” 徐文武看她表情认真,此时便继续问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耍流氓 - 铿锵 - 乌衣 “真准备去读博么?” “这个……其实还不是第一选择。我更有个想做的事,而且现在就可以做准备……” 赵凯旋眨巴了一下眼睛,刚准备往下说,此时恰好胡成进来了,两人默契的同时收口,只是表情有些许尴尬,这边心思活络的胡哥见他俩这副表情,打趣道:“哟,我这是不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哈哈,要不我回避一下。” “哪有!就正常聊天!” 赵凯旋性格落落大方,此时徐文武倒有点不好意思,胡成继续笑道:“没事就好,那个……刚好有个事,小赵啊,要你准备一下,这南山人民医院那边说想和我们搞个联谊,你统计一下我们大队的单身民辅警有多少人?到时我好给人家报个数。” “啊?联谊?哦,好的,我知道了,这……人民医院不就是这次住院的这个医院吗?” 赵凯旋纳闷地一问,胡成点点头,笑得更欢了:“对啊,就是这次住院中,某些同志被人家小护士看上了,这个嘘寒问暖啊,各种小礼物,小水果,结果还不给个明确答案,搞得人家外联部主任都跑过来问情况了,说我们这单位好小伙太多了,他们想找个几乎,互相介绍认识一下。” “啊,还有这事,是看上哪个了?”赵凯旋还云里雾里地问一句。 旁边徐文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此时手里的一次性杯子都没有拿稳,洒了一地。 这下不打自招了。 “哈哈,这有些人心虚啊……” 徐文武本来到大队经过,进来内勤这边领点东西,喝口水就准备上去,这顺便和师妹聊两句,没想到此时被胡成明里暗里的一点,只能苦笑道:“胡哥,别策我咯,我真没那心思,这个凯旋,你到时统计时候千万别把我算进去……” 胡成见他害羞了,当即拒绝道:“那不行咧!这个人家明摆着冲着你来的,这次联谊你必须去!还有啊,李大也发话了,我们队里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大家情绪都受影响,到时年轻人去相亲,年纪大的同志们也搞个活动,大家冲喜。” 胡成这话倒说到点子上了,这次泄露事故确实是九死一生,大半个大队的民辅警都进了医院,连赵凯旋这样在现场外围疏导警示的,也因为吸入了部分毒烟,去了医院检查留观了大半天才出来。现在整个大队气氛也很压抑,特别这次又两名辅警辞职,大家是想透口气。 “可我真……” 徐文武还想找理由,可胡成对他笑了笑:“真什么,这你现在又没谈个女朋友的,联谊会怎么了?看不上人家护士?再说了,我们这单位平时与外界接触少,本来半大小伙就多,没几个结婚的,你这去一下多好!我要是年轻一点,那比你们玩得都开心!” 徐文武这下确实没有借口了,上次莫小妙找他分手的时候,郝啸全看在眼里,那小子知道了,就等于整个大队都知道了,这下自己也没理由不去了。 “好了,就这样定了啊!小赵,你把这第一个就把这小子名字写上去。” “好嘞!”赵凯旋点点头,还真马上把徐文武名字填上去了。 “对了,还有个事,你让阿姨把305宿舍打扫一下,到时老谢要住回大队了。” “哦……” 徐文武一听,突然意识到这老谢说的是自己师傅谢奇峰,他当即一愣,问:“我师傅?他要住回队里?” 胡成看了他两眼,意识到这小子还不知道。 “对啊!现在大队辅警走了两个,民警这次这么多负伤的,人手本来就缺,老谢不就只能回大队了不。而且老谢他自己这病需要疗养,大队环境还是好些,方便些嘛。” 徐文武这下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不说警务站这下直接少了一个警力,这最关键的还是这段不到一个月的短短相处,他已经认可了自己这个师傅,不管是做人做事,谢奇峰都是这条高速上的一把好手,徐文武和他学到了很多,正期盼着继续跟着好好学,这下没想到师傅回大队了。 但他转念一想,这老谢虽然和李钢有些龃龉,但师傅毕竟也是副大队长,这警务站一个没级别的派出机构,不可能长期待的,这倒也正常。 “哦!对了,你在这刚好,你把车开上去,让老谢开下来,就不用我接了。” 这边聊了两句,徐文武领了东西,就回了警务站,谢奇峰此时正收拾东西,见了徐文武,他上来刚想说这事,可看徐文武脸色,自己这徒弟到也都知道了。 徐文武表情有些不舍:“师傅……这我还没和你多学一下,你就要回大队了……” 谢奇峰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别这样子,我们还在一个单位嘛,这有事打电话一样。”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边帮着把谢奇峰行李收拾好,送他上了车。 “那……你好好干,你很优秀的,这个说实话,我这没什么值得你学的,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徐文武苦笑道:“怎么可能,这我毛糙得很,没师傅你在,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办……” “够了啊,太过了就没意思了。” 谢奇峰眯着眼笑,打断了徐文武的“商业互吹”。 “不过说真的,你很多方面都远超于我了,就是这和别的单位打交道,综合治理这块要多想想,认真学学“枫桥经验”,不要停留在嘴上,多走走,多问问,不要怕引起误会,这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谢奇峰又苦口婆心地对自己这“便宜徒弟”劝导了一遍,徐文武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他才放心地开车下去了。 谢奇峰这一走,整个警务站又回到了两名民警、三名辅警的模式,徐文武的担子又更重了,他也逐渐找回了工作状态。 有时甚至觉得忙些更好,忙起来起码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去想分手这些事。 这段时间,徐文武甚至都刻意避免去柏庐掉头,就是因为前女朋友莫小妙在那边的乡镇小学工作,甚至都逼着自己不去有空闲时间,不是路上巡逻纠违,就是走访摸排,让自己没空去瞎想过去的那些事。 因为这次大部分人负伤,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挂彩,所以这次联谊会推迟了一段时间,说是等大家调整好再说,而大队的小年轻们这下都摩拳擦掌起来,等着那天好好表现表现。 这天徐文武正在整理台账,值班室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有个刑事案子,要警务站这边出警。 “什么刑事案子?” 徐文武一愣,前面那报警地点还是在大队辖区,都没到警务站这边来,这就把警派过来了。 “是个女乘客用短信发的,说她现在在我们高速上,她举报对方司机耍流氓!” “啊?” 徐文武一愣,“耍流氓”这个词含义太广泛了,从“讲粗口”?“吹口哨”到意图强奸、猥亵,貌似都可以算到这个概念里,而且不同年代的人对于这个词的理解也完全不一样,这警报得太笼统了。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噢,对了,总队转警时候还提醒,说这个当事人一直没打电话,可能是偷偷用手机报警,所以建议我们也不要直接打电话过去,怕引起司机警觉,导致意外危险。” 徐文武嗯了一声就收线了。这边值班的刘三爷听到这个警情,看了工作群里的消息,一下也奇怪道:“那定位都不是我们警务站负责的辖区,怎么也往这边派了?” 他苦笑一下:“嗐,现在我们这是叫“涉高刑事打击的前沿阵地”,只要是事故以外的治安刑事案件,能往我们这边派的都给我们派了。”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到电脑前,插入自己的数字证书,登入路面管理可视化系统,输入密码,把这报警人的车牌输入到系统内,一下定位就显示了出来。 建站以来,徐文武就很重视站里的科技支撑,一直想方设法找大队、支队、高速管理处协调了各类路面管理平台的权限和账号,特别是上次打掉了那个碰瓷团伙后,站里的科技建设得到总队表扬,算法、数据平台更加优化,甚至总队科技处那边都会把一些内测中的数据平台放权到南山警务站这里,放到徐文武手上,一方面是提供科技支撑,一方面也是为了得到基层一手的实战数据。 “唔……这从大队那边过来也快了,我们去前面蹲守吧。” 徐文武看了下这报警人的位置,在迅速接近中,但是这路网定位数据有明显延迟,对于其具体位置有一定误差,很容易错过。又不能电话要求司机停车接受检查,又不好路面设卡拦截,只能跟着喊话叫停。甚至连电话都不能打过去询问,生怕打草惊蛇。 旁边刘三爷随口道:“要不我打电话问下报警人位置?” 徐文武赶紧拦住他:“不不不!千万别!这司机可能就在旁边,起疑就麻烦了,” 毕竟这是有教训的,徐文武给三爷讲了个之前的新闻: 沿海一个网约车师傅接到一名男子,男子上车后不久便开始睡觉。在车辆行驶一小时,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华师傅突然被警察电话告知要把男子带到派出所,原来这人竟是犯罪嫌疑人。但此时电话还开着免提,男子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好在他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那网约车师傅赶紧关闭了免提并锁住车门,这才化险为夷。 “虽然这事后面也安全抓住了,但这里面民警的操作是有明显失误的,因为这个不专业的举动,将司机师傅置于险地,如此草率的一个电话过去,也不问问是不是免提,就急着表明身份意图,很可能造成罪犯狗急跳墙,伤害司机师傅,所幸这个罪犯还算老实、身上没有致命武器。如果是凶徒的话,那穷凶极恶杀害了司机,那这个民警是肯定要担责任的。” 刘三爷听完也警醒过来,心想这年轻站长还真是做事稳重,两人这边出发,赶到预先选择的蹲守地,在港湾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到了这台报警人乘坐的网约车。 “走,拉警报,喊话!” 看到目标,徐文武一脚油门就蹿了出去,这警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和这台绿牌新能源网约车并排而行,他让刘三爷按先前商量的话术喊话:“东A323215车!赶紧靠边停车,接受检查,你涉嫌套牌违法,已被设备抓拍!请停车接受检查!” 套牌这个理由是徐文武想的,这网约车驾驶员一般听到自己的车被套牌,肯定会很在意,毕竟自己知道自己这车牌是真的,但既然警察喊话说他套牌,就证明可能别的地方真有个一模一样的套牌车顶着自己的车牌违法,那这就麻烦了。 于情于理,这些司机一般会愿意停车说明情况,甚至还要求民警一定要抓住那个套牌车。 果然,听到警车喊话,这台网约车配合地在前面应急车道停了下来。 徐文武带好装备走上前去,他站在车窗边,示意司机摇下车窗,然后敬了个礼。 “你好,这个宋师傅对吧?请出示下你的驾驶证、行驶证……” 徐文武报出系统查询的车主信息,这司机倒也配合地拿出证件,他又往副驾驶瞄了一眼,却没看到报警的女乘客。 这奇怪了,副驾驶没人啊。 他又目光往后扫去,后排坐着一名女乘客,他心里一动,明白就是这个姑娘报的警。 但她这坐在后排,要“耍流氓”也耍不到啊,难道是前面已经“耍”过了? 先不管这么多了,他把证件一收,示意司机下车,到旁边来问话。 开始他还担心这个“流氓”会不配合,结果没想到这么师傅出人意料地好说话,听完就老实下车,问民警到底什么情况。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这趟是从哪里来,这后面女的和你什么关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案? - 铿锵 - 乌衣 这姓宋的司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警察问的不是自己被套牌的事,他一下反应过来,肯定是网约车查非法营运来着,当即急着回答:“我就从邵州过来的啊,领导,这……我平台接的顺风车,不违法吧?这个你看,我是正规平台的顺风车,虽然没有办执照,但这个我懂法的,顺风车不需要办照,你们不能这样弄我啊!” 这宋师傅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悄悄拍照录音,他跑着单子很久了,知道这顺风车属于灰色地带,交警、路政抓得比较凶,这一下被徐文武拦住,整个人都紧绷得不行。 “什么乱七糟八的?我问你认不认识后面这乘客!” “不是,领导,我这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呢?我那平台上接的,我认识干嘛呢?” 徐文武被他这样一说,倒有些道理,见他还理直气壮,甚至双手抱臂,手机背着举着,明显还在拍摄,当即就有点语塞,还是旁边刘三爷过来解围道:“师傅,你先别紧张,我们不是查你营运的事。” “噢?” 宋师傅听到这才稍微松口气,徐文武这下也反应过来,原来这样司机怕的是非法营运,当即就说道:“但你现在涉及的事比非法营运还麻烦,你最好配合一点,先把这一趟的情况详细说一下。” 听到不查非法营运的时候,这司机情绪一下就放松了,但这后面一听“比非法营运还麻烦”时,这司机一下懵住了。 “什么事啊?警察同志,我这没犯法没什么的,你们别冤枉我啊!” “你……” 徐文武刚想准备步步推进地问,没想到旁边那女乘客此时居然站出来,指着宋师傅道:“你还没犯法!这你性骚扰我!” 这一句性骚扰,让在场几人都一下怔住了,徐文武回头一看,这女乘客虽然年纪不算大,但穿着普通职业装,身材圆润,长相……十分一般,特别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被骚扰对象,给人的攻击感比这个师傅强多了。 但这性犯罪不好去苛求受害人的长相穿着,很多时候现实就有这么离奇,徐文武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主观印象先入为主,先从弱者的角度出发考量。 “啊?哈哈,你在开玩笑吧!我全程没和你说过话吧?我怎么骚扰你了?” 而前排这宋师傅年纪更大一些,三十五六样子,普通大叔模样,此时听到这女乘客指证,从开始到惊愕,到后面的诧异,最后只觉得离奇可笑。 徐文武此时见这司机反应很真实,完全没有骚扰者的内疚和被指证的担忧,他不禁也疑惑起来,从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这男的完全不像加害人啊。 “你别笑,我有你前面骚扰我的视频!我都拍下来了!你会想人家警察举证的。” 这女乘客此时拿出手机,在这司机面前晃了晃,徐文武一点头,这如果真有实证,那这案子就好办了。 “可以,你放心吧,我全程就没和你说过话,也没挨过你,我就不信这怎么算性骚扰了!” 被指证的宋师傅此时也来了情绪,让这女乘客直接播放视频,那报警人当即就点开播放键,徐文武凑过去,只见这拍的是前面乘车的过程,视角是后方这女乘客的位置看过去,她坐在后排中间,而这司机在前排正常开车。 “这有什么?” 徐文武这下也有些无语,这视频完全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正常的行车记录。 “不是,警察同志,你仔细看,看他中控台上在播放的是啥!” 这女乘客一边说,画面里刚好她也缩放了视角,对准了前面这司机的中控台。 这台新能源车中控是一大块显示屏,上面正播放着一段视频,从这镜头看过去,里面画面比较模糊,但隐约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抱在一起…… “你在听这声音!” 徐文武顺着这女乘客的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还真从屏幕里都沙沙声中听到了男女之事的喘息声。 “警察同志!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他这作为驾驶员,开车载着我一个女性,放这种日本小电影!他是不是构成性骚扰了!这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一出,徐文武都有些茫然,他对这块的法规法条并不清楚,这当着女乘客面放这种电影,毫无疑问是不适合的,但你如果要说构成性骚扰,他又有些把握不住。 而此时刘三爷和那司机也凑了过来,盯着屏幕在仔细看,而这女乘客此时亮出底牌,铁证在手,整个人态度更加倨傲,一脸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宋师傅。 可接下来宋师傅的话,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你说这个啊!这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家监控!我看我家监控怎么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徐文武也愣住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如果这是家里监控…… 那这里面的女性不就是这宋师傅的……妻子? 那他妻子现在和别人在做那种事,他还如此安之若素? 这也太离谱了吧! 还有人能这样看着自己戴绿帽子!? 相比起前面性骚扰的指控,现在这个局面让徐文武更加觉得难以置信,他抬起头,仔细看着这宋师傅表情,他确信从里面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对着屏幕上自己妻子和别人如此动作,这宋师傅完全就是和没事人一般。 完全无法想象! “宋师傅,你这屏幕里的,是哪位啊?” 徐文武盯着这宋师傅的双眼,想弄懂这人是不是已经精神崩溃了,还是发了癔症,不然这监控里的画面,难道还能当没事发生? 连那女乘客此时也无法相信,她仔细看了看视频,确实从这个理解去看,里面的画面一直保持着一个俯拍的角度,完全没有别的机位变化,也确实不像一般的“小电影”。 “这我老婆啊,噢……你们是说这个事啊?没事呢,我早习惯了,我这外地天天跑车的,早就是开放式婚姻了,这随她干什么都可以。” 宋师傅这样一解释,徐文武只觉得自己对男女之间的理解太肤浅了,认识也太狭小了,就这个“开放式婚姻”两个词,他一下都不知道怎么理解。 只能虚心请教道:“什么叫开放式婚姻?” 宋师傅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各玩各的呗!” “噢……” 这句话出来,现场是一片沉默,连那女乘客一下都不知道接话,半晌后才反问道:“……这真的是你监控?” “对啊,不信我现在手机调给你看。” 这司机一边说,一边从手机上打开了一个APP,点进去,确实是前面那个房间,那个角度,只是里面的男人已经走了,宋师傅他妻子此时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睡觉。 徐文武扫了一眼确认了真实性就把头转了过去。 今天这乌龙闹地有些大,还显得特别尴尬,旁边这女乘客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人家开个监控看自己妻子,倒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她只能悻悻摇头,撤回了控告。 这事情搞清楚是个误会后,徐文武就准备撤了,这种事警告都不知道怎么警告,而宋师傅还和没事人一样,让那女乘客上车,这姑娘怎么还敢上他那车,万一这宋师傅的稳定情绪只是装出来的,到时想不开来个车毁人亡怎么办? 所以这姑娘最后只能请徐文武他们送她到收费站再另外乘车,而这宋师傅此时掉了这个单子,要了点现金补偿,就驾车离开了。 回去路上,考虑这女司机在车上,徐文武和刘三爷都不好多说什么,心里却还在被刚刚那个奇葩的宋师傅所深深震撼,等把这女乘客送下高速后,徐文武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大大地说出一句:“我擦!” “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看着自己老婆那个……他居然没事人一样!” 徐文武对男女之事本来就没什么经验,此时遇到颠覆三观的事件,一下有些接受不能,倒是旁边的刘三爷笑了笑:“嗐,你还别说,现实里这种人还真有,我就知道几个这种性格的,用南山话讲叫“龟男”,这种人就根本不在乎自己配偶在外面怎么样的,甚至还觉得刺激,有种特别的快感,你信不信,那姓宋的司机看到这种画面,他自己说不定更有反应,更喜欢这种刺激。” “我擦!还真有这种人!” 刘三爷毕竟多活了这么些岁数,懂得还是挺多的,此时笑道:“真的有,你看那很多公主小姐,背后都是养着一个这样的软杆男,这种男的天天就靠女朋友在外面做这些不正当生意发财,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女朋友是做什么?他们难道介意?” 这样一讲,徐文武倒一下想起来,在地方公安的时候,确实一般辖区里的流莺也都是背后养着一个男人,这似乎都是这行的潜规则了。很多失足女也就是被自己这种人渣男朋友出卖,逼着去做违法生意,而且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年前,东北那些地方经济不好的时候,无处谋生的下岗双职工,不就是男的送女的去夜总会,自己在外面蹲着,等妻子“下班”,用刘三爷的话讲,那不就是龟男么。 “而且啊,这种特殊心理还挺复杂,特别日本那边有个说法,叫……” “好了好了,可以了,我明白了。” 徐文武明显不想和刘三爷继续这个话题,他甚至还很好奇这老不正经的怎么对这种事这么了解,但不好开口去问他自己为什么这么懂这些…… 这样回到了警务站,可徐文武刚下车休息一下,准备登记接处警台账,这时值班室的电话又追过来了。 “徐哥!又有个刑事案子!” 徐文武一听这,心里就有些恼火,这警务站确实是“涉高刑事打击”的前沿基地,甚至大队把刑事案子都丢过来也行,但别总是派这些乌龙警啊!这大张旗鼓地跑过去,都是些虚假警情,搞得人十分不爽。 “不是……我提个建议啊,这你们值班员能不能也稍微把控一下警情的具体情况?这十有八九都是些奇葩事,我也理解接警大部分都是无效警情,地方也这样,但起码把控一下吧,别搞得我们这边紧张兮兮地跑过去,结果又是个虚假警情……” 徐文武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可这次接警员的语气十分认真:“徐哥,这次是燕南禁毒支队转过来的!说是重要警情!涉毒!需要我们协助!这个你还是注意下,赶紧去吧。” “啊!涉毒?” 徐文武被这两个字给一下击中了眉心一般。 涉毒是大事啊! 这次他再不啰嗦,赶紧挂了电话,和对方那边联系起来。 按值班室接警员提供的联系电话拨过去,确实是一个燕南的号码,那边接通后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 “你好,我这边高速警察……” “噢,你好你好,我这边是燕南禁毒支队。” 听这语气,徐文武就知道这估计是真有事,他马上问:“刚刚我们指挥中心给我们派警,说有个案子需要我们配合,是吧?” “对对对!我们现在就在柏庐收费站这边,还请你们高速的兄弟帮个忙,一起搞一下。” “好的,马上过来。” 徐文武收了线,这下脸上凝重起来。 收费站“搞”一下?那应该就是有“点子”,这是要收网布控?那就是抓捕现场! 而且涉毒的话?那绝对危险,甚至可能涉枪!持械! 这种场面徐文武以前经常遇到,但现在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这现在自己是高速警察,手里只有个八件套,而且连个反恐装备都不全,自己过去能干什么? 他这心里一下就没底了,这毕竟不像以前在派出所、刑大的时候,那装备多全!而且这禁毒支队亲自办案,肯定要么是牵头,要么就是外地兄弟来抓“大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方案 - 铿锵 - 乌衣 “麻烦了。” 徐文武心里没什么底,以前在派出所和刑大的时候,最不喜欢带枪出勤了,带那铁坨坨就是把命拴在腰上,怕它丢、怕它掉、怕它响。不敢随便用,带着还麻烦,每次只有还了枪之后才睡得踏实。 现在到了高速警察,这边根本没什么机会摸枪了,徐文武才醒悟有这么个保险在身上,是多么踏实。 但事还是要做,警还是要出,他带着刘三爷到了柏庐收费站这边,大队那边今天还没多少人恢复正常勤务,但听到这么个大事,也不可能让徐文武一组警力就包了,还派了老成的综合中队长胡成上来支援。 徐文武把车停好,半晌却没见禁毒支队的人过来,旁边刘三爷有些奇怪,问这些人怎么喊着要我们支援,自己人都不见? 徐文武倒气定神闲,知道这禁毒这班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办案时候轻易不会主动露面,都要先观察情况,等没什么问题才会出来接头。 果然,等了一会,旁边收费站围墙背后,不知哪里绕出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他笑着走到警车这边,敲了敲车窗。 “噢,是高速的兄弟吧,你好,我们是燕南禁毒支队的,我姓阳。” 这戴墨镜的年轻人梳着个精神的背头,穿着一件花衬衫,如果不是他拿出警官证,看起来和社会上的小年轻没什么区别。 徐文武这边也亮了下证件,回答:“阳兄弟你好,我高速南山警务站的,我姓徐。” 互相确认身份后,那戴墨镜的年轻人往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努嘴,那里有个中年人半藏着身子,看似随意地站在矮墙边,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兄弟那这次就麻烦了,那边是我们邹支队长,他还在协调情况,我过来打个招呼。” “唔,这次大概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做什么?” 徐文武点了点头,他已经从这个阳警官衬衣下摆那鼓囊囊的地方看出了枪把。 这“小墨镜”嘴角似笑非笑地一撇嘴:“大概就是我们手里有条线,今天会“上鱼”,如果没错的话,晚点会从你们柏庐收费站这边下高速,所以我们这组到你们高速支队这边协调一下,请高速的兄弟帮忙拦截。” 猜到也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细节徐文武也没多问,知道问了人家也不会说。 “那这是收费站拦截?具体有哪些……” 徐文武刚想沟通下具体方案,这时旁边一台警车呼呼冲了下来,是大队增援的胡成到了。 这位管内勤的老哥很少有这样能露大脸的机会,此时十分激动,跳下车过来就提着根防暴叉,迈着外八字兴冲冲地跑过来了。 要知道这可是“涉毒”案子,等下要是抓获的涉案金额大一点的话,立功受奖可是跑不掉的! “胡哥!” 徐文武看到这位老大哥,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哎!徐站长!” “胡哥,你这个防爆叉都拿出来了啊?哈哈……这么积极啊!” 胡成也笑着说:“这没办法不,你们这班子小年轻太优秀了,老李天天在大队叼我们这些老同志,要我们向你们学习……我这今天不就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上来跟你学习一下,你也教教我这老同志这立功到底怎么立的?你这刚来就两个二等功了!也不给我们老同志一点活路。” 徐文武看出胡成确实是受了刺激,这次也十分激动,虽然提着这根防爆叉像猪八戒提着根九齿钉耙一样,差点就害他笑场:这套棍盾叉组合,是校园保安的常用器具,在各种基层安保单位演习时十分常见,号称保安三件套:“迷糊叉”“发懵盾”“瞌睡棍”。 他好不容易忍住想调侃的心思,和一旁的禁毒支队的弟兄介绍了一下。 “阳兄弟,这位是我们管综合的胡队长。” 旁边禁毒支队的民警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你好你好。” 胡成看了对方一眼,就急着和徐文武抱怨起来:“嗐!这么大的事,突然通知我们,这队里又没有什么装备,我不就只有翻仓库找出来这些东西了不!要是时间久点,我肯定去雷石大队那边申领配枪去了!” 高速警察这边的配枪动的很少,但不是没有,燕南支队的枪库就在隔壁的雷石大队,如果时间充裕一些,还真应该去那边领枪出这种任务。 “这没事呢,我们这边有装备,主要还是请你们高速的兄弟帮忙协调一下收费站,先期做好提醒避让,疏导这一块地,等下具体抓捕时你们躲好就可以了,扑人还是由我们负责。” 这“小墨镜”看了一眼胡成这不靠谱的样子,马上就把分工说了出来。 徐文武一听他的言语,就知道他们禁毒民警对于高速这块,完全只是出于尊重,和当地相关部门的协调沟通,具体抓捕这块人家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高速警察这些半桶水。 特别是看到旁边胡成那咋咋呼呼、不太靠谱的样子后,根本没有指望这“防爆棍”能派上用场,毕竟缉毒案子!那可是随时会爆发枪战的! 可这种明里暗里的轻蔑,让徐文武心里有些不舒服,连他们那副支队都不肯露面打个招呼,不管是不是为了所谓保密,但这也有些太轻视了吧。 想到这,他按下心里的情绪,说道:“那这个你们具体是想怎么抓?现在这嫌疑车辆位置到哪了?车牌多少?要不要通过我们路面上的监控系统进行跟踪?” 徐文武这是站在两家单位协同配合,共同把事办好的角度考虑,可没想到这么“小墨镜”一撇嘴,轻笑道:“那你们也不用管咧,位置我们自己有掌握。”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车到哪了?” 胡成还一脸懵懂地发问,徐文武却一下冷着脸明白了。 这肯定是有内情人员“供线”,随时报位置,要么就是后面有车跟着,所以他们禁毒才这么有把握会从柏庐这边下高速。 但从避免打草惊蛇的角度来看,这不管是发展了内线还是实车在后面跟踪,都是有暴露风险的,而且这高速一路过来几百公里,这么长的跟踪距离,交替跟踪也容易发现啊! 这如果告诉徐文武他们高速这边车牌号多少,只要系统里一查,马上就能掌握具体位置,也不会有暴露风险。 可人家这现在这态度,明显就是不相信高速警察,也完全不把自己这两组人当回事。 想到这,徐文武不管是从个人自尊,还是出于把事做好的角度出发,他都忍不住再提议共享信息,由他们进行车辆路面轨迹跟踪,还能看清车上人员情况,摸清底细。 “没事咧,这我们有安排,等下只请你们帮忙和收费站地讲一声,到时如果发生冲突,到时紧急压杆子,把车封在里面……” 听到这,徐文武陡然一惊:“你这是打算来硬的?” 他毕竟也搞过地方公安,又是警校毕业,此时一听这“小墨镜”的意思,就要现场来莽的。 “这你们不用管咯!你们帮不上忙,到时能帮忙封路隐蔽就可以了。” 这阳警官对于徐文武的反问也有了情绪,这一下就反怼上来。 这句话连旁边的胡成都听出了火气,他都听出了人家的轻蔑,但毕竟自己不懂业务,此时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还是旁边徐文武一沉脸,出声道:“兄弟,你搞清楚一个问题,这个现在是你们要在我们辖区进行抓捕,是你们主动请我们配合的,但现在我们问什么,你都不肯回答,或者拒绝我们介入,也不共享信息,那我们怎么配合你?我现在连到时你们想怎么搞都不说,万一出现失误,造成大的人员伤亡,这责任谁来负!” 徐文武这番话有理有据。旁边胡成忍不住心里叫好,而对面那姓阳的此时也有些发懵,他在下面也搞过几次抓捕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联动单位这么强硬的。 他犹豫了一下,斟酌了几遍,眼前这年轻民警的态度坚决,他只能认真对待了,解释道:“好吧,这你们既然要问,那我和你们说实话,这批“对象”,我们情况也掌握得不太彻底,具体可能有武装……你懂吧?这是有很大风险的,所以我们想法就是等下车到了后,我们禁毒这边几个人马上冲上去,直接拉开车门,拿枪顶上去。” 他这边一说,徐文武马上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这边禁毒支队的民警一愣,不知道徐文武这话问得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们然后有哪些打算、布置,这车门拉不开怎么办?破窗怎么破?警戒是谁?万一对方有重武器怎么办?或者简单点说,人家有个小手雷,你们怎么处理?” “小墨镜”明显被徐文武给问懵了,他没想到这高速警察居然也会问这么多专业问题,他嘶了一声后,无奈道:“啊?这……这我们没想过。” “你们就这样抓人!?” 徐文武没想到他们的抓捕方案居然真这么简单直接,就“拉开车门,拿枪顶上去”这么一句话! 这也太欠考虑了! 而这禁毒支队的兄弟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交警”这样质疑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一下皱起眉头,心想这你们高速交警懂什么?要你们来管我怎么抓捕? “怎么了?我们是这样抓的啊!这你们不懂就别问了啊,问这么多干什么?啧,多管闲事……” “好了,好了,小徐,这人家都说了,具体抓捕不关我们的事,你别问了。” 旁边胡成见双方就要起冲突,这下赶紧出来打圆场。 但徐文武这次没有退让,一个欠妥的抓捕方案,影响的可不止是他们禁毒民警几个人!这要是对方真有准备,或者控制不力,现场爆发枪战,那收费站这些手无寸铁的工作人员怎么办?高速出口这旁边居民怎么办?万一旁边有别的社会车辆卷进来怎么办!这都是有极大风险的! 动枪,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绝对不是轻飘飘一句“拉开车门,拿枪顶上去”就可以忽视旁边这么多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的。 “不行,我不同意,你们这个方案不行。” 徐文武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这姓阳的禁毒民警简直要被这个高速警察气笑了,他双手抱臂,一脸嘲讽道:“那你们有什么意见呢?难道你们还有什么方案吗?” 徐文武盯着他眼睛,定定道:“我是有个方案,还绝对比你的要好。” 阳警官完全不相信他们高速警察会懂这些,看着徐文武挂着的一毛一肩章,撇着嘴笑。 “你抓过人没有?你办过刑事案件没有?你怕还是个新警吧?”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文武直接回答:“我办过的刑案绝对比你多,我抓的人也比你多,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旁边的胡成此时也被徐文武提气的话语激励,仰起头对那看不起人的禁毒民警说:“对!我们这徐站长,虽然是年轻人,现在这一年就立了两个二等功了!” 听到眼前这小子一年内已经两个二等功,对面的“小墨镜”一脸的难以置信,但他现在已经发出狠话,只能硬着头皮道:“那行啊,这样,我请我们邹支过来,你讲下你们的方案,如果你们这个真的可行,那就按你们的方案办,可以了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小墨镜”回头对那边的中年人打了个电话,那边燕南市局禁毒支队的邹副支队长走了过来,双方打了个招呼,“小墨镜”凑过去低声把情况简单讲了一下,这边燕南禁毒的领导也对这高速的方案很感兴趣,让徐文武把想法说一下。 徐文武清了清喉咙,说道:“我的想法出发点很简单,主要是稳妥,安全,出其不意地控制嫌疑人,首先,在我看来,必须在对方尚未察觉到时候就做到控制,而且要确保控制的渠道、路径畅通——简单说就是保证当时车门是打开状态,能第一时间控制车内所有人员。”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抓捕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说的胡成一愣一愣的,旁边那“小墨镜”撇了撇嘴,一脸“这理论说的再好,有什么用”的表情。 倒是那邹支神情认真,一抬头:“咦!你是从公安调到高速这边的?还是考过去的?” 徐文武笑着回答:“我是去年从东广公安考回东溪的。” “难怪!” 邹支点头道:“你继续吧。” “我的想法是这样,到时等目标车辆出现,进入收费匝道排队缴费时,当这嫌疑人回递通行卡的时候,让岗亭里处理的收费员故意手一松,假装没接到通行卡的样子,把卡掉地上……” 听到徐文武讲的儿戏,旁边“小墨镜”此时不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主意,这有什么意义?能……” 可他刚出声,旁边那邹支一瞪眼,把他给瞪回去了。 “你根本都没听明白人家意思!让人家高速的同志说完,你好好学学。” 这下被怼的“小墨镜”脸色顿时尴尬起来,而徐文武淡然地往下说:“这通行卡掉在地上的情况下,人家岗亭里的收费员不好出来捡拾通行卡,这车里的嫌疑人只能自己打开车门,弯腰去捡拾卡片,而趁着其低头这一下,而我们就能在这个关键节点冲过来,第一时间控制驾驶座,拔出钥匙,而且还能保证车门是打开的,方便将里面其余嫌疑对象给拉出来缴械!” 听完徐文武的主意,禁毒这位副支队长连叫了几声好:这个方案虽然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十分精细!而且不显山露水,不容易暴露,没有其他麻烦的前置条件,还能第一时间保证驾驶员被控制,避免极有可能出现的冲卡闯关的情况! 毕竟这就司机都拉开车门弯腰捡卡去了,这几秒钟完全丧失视野,无法驾驶车辆冲卡!这就是黄金的几秒钟。 一般抓捕驾车嫌疑人都是最麻烦的情形,这要么就是要设置几台车围堵,拦截,要么就是用破胎器,上防撞杆,场面仍然容易失控,连破窗都是一个难题,极其容易造成伤亡。特别这涉毒的都是亡命之徒,在车里反抗起来十分危险,没有好几组人、几台车就根本没办法控制。 但这位高速年轻民警的主意就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以!就按你说的办!你们这个……有便装嘛?” 邹支本来都觉得这高速警察没有缉毒抓捕这块的能力,没想要他们帮忙,但此时听着年轻人说完,顿时刮目相看,而且现在目标车辆、人员都还没弄清楚,人手可能不够,当即就改变主意,想请高速这边的兄弟们参战。 “啊?还要带便服?” 胡成提着防暴棍站在那手足无措,而徐文武早就做好了准备,点头道:“我带了,就在车里。” “那好,等下也请你们换下制服,警裤皮鞋麻烦也换下,警车看藏远一点,到时我们一起到现场进行抓捕!” 这邹支此时的态度,明显是认可了徐文武的能力,他当即同意下来,几个人分头准备去了,而至于没带便服的胡成,徐文武也替他像收费站借了一套工作人员的制服,就干脆站在岗亭里,假装收费班长。 等一行人伪装好,此时邹支那边通知:目标车辆已经进入南山高速辖区了。 徐文武和刘三爷这边假装路边等车的乡下乘客,站在岗亭外围,而主要负责持枪抓捕的禁毒支队同志,则埋伏在旁边一个空闲岗亭里。 胡成穿着收费人员的衣服负责现场哨位,观察入口下来的车辆里有没有目标车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刘三爷虽然穿了这么几年的蓝色制服,当了这么几年辅警,但这样真刀真枪地抓捕还是第一次,他一开始就头冒冷汗,神情紧张,眼神不住往前面入口方向张望,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而徐文武笑着安慰他道:“三爷,别看了,万一来了,你这一个眼神就容易暴露。” 刘三爷紧张地缩了缩脖子:“我忍不住啊,怎么办,我手都抖啊!” “你就抽烟!玩手机,等我上去自然会叫你!” 听徐文武这样一说,刘三爷遵照着试了下,还真转移了注意力,而徐文武的神情从头到尾都很轻松,明显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 等天色渐渐变暗,此时一台东广牌照的丰田汉兰达从视野里出现,负责盯梢的胡成一看到那个车牌,差点就惊呼起来,好在最后关头反应住,他赶紧对埋伏在旁的禁毒民警做了个手势:鱼到了! “嘬嘬!” 邹支见状,马上对外围的徐文武给了个信号,这边心领神会,拍了拍旁边的老辅警,马上就做好了进入抓捕状态。 那台汉兰达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等它进入收费通道里,此前一切都如计划的一般顺利,这台车的驾驶员摇下车窗,往外递出通行卡,这时只要收费员按计划假装没接住,让卡掉下去就可以了! 可关键就在这女收费员一下紧张了! 此时当班的这小姑娘没遇到过这种场面,虽然前面这高速警察带着几名便衣过来请求帮助的时候,她还有点激动,按他们警察的说法,自己只要等下假装没接到卡,掉地上就可以了,可当真正进入这现场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顿时手指都不协调起来,一接到卡,就下意识地往回缩,根本忘了要做什么。 “咳咳!” 好在旁边伪装成收费班长的胡成就站在这姑娘旁边,见她第一步就有些失误,赶紧出声提醒,这姑娘才顿时醒悟过来,手指夹着通行卡在收费窗口上一磕…… 通行卡就这样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这卡虽然掉了,但掉的就有些刻意了! 而且并没有按计划的在两人交递的时候掉卡,而是在收费员手里掉出去的。现在连着收费的小姑娘明显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场面出现异常! 从胡成角度看过去,这汉兰达里的嫌疑人面容阴鹫,神情恼怒,此时完全没有要弯腰去捡卡的模样,反而是抬头望着岗亭里胡成和那小姑娘,一脸的不耐烦。 双方就这样僵了一下,可此时旁边的禁毒民警和徐文武脑袋都一下炸了,整个方案果然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情况。 “噶咩啊?拾呀系啦!” 此时汉兰达里的嫌疑人态度明显有些不满,他用粤语让收费员替他捡卡,而那小姑娘此时一脸紧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咩啊!发痴吖!” 这嫌疑人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此时危急关头,还是穿着收费班长制服的胡成一下站出来,用燕南本地话回怼道:“帅哥!你骂什么干嘛?这不要讲鸟语噢!你自己没递好卡,就你自噶捡起来啊!咁鸟语干嘛!” 见收费员这态度,汉兰达里的嫌疑人也一下愣住了,但这些跑江湖的嚣张跋扈惯了,这司机还准备吵两句时,他车门开了。 但开门的是后面的小弟。 这后排一个小弟估计看老大发脾气了,讨好地主动打开左后车门,下车就要替老大把通行卡捡起来好继续缴费。 这下电光火石间!机会就有了,只是不那么完美。 上还是不上? 此时禁毒的副支队长当即做出反应!打出来一个“执行”的手语! “上!” 此时汉兰达四周脚步声顿时响起来! “别动!动开枪了!” 顿时这台suv四个车门前都冲出警察来,四把92手枪的枪口黑洞洞地顶了上来。 那“小墨镜”更是一把将那下车的小弟背手扣住,马上举枪往里面一指:“下车!手举起!” 但此时驾驶座的嫌疑人也反应过来,他本能地就要挂倒档,往后逃窜上高速,但此时恰好通道后面一台大车跟着进来准备排队缴费,这退路封死了。 他反应也快,马上往前一挂档,一脚油门往前一轰! “别动!动就……” 这时那邹支“开枪”两个字还没喊出来,这台汉兰达已经往前窜出了几米!旁边抓捕的几人被几吨重的越野车一带,差点摔倒! 而那车上几人准备抛下小弟,往前就闯卡逃窜! 但就在这汉兰达要冲出收费通道的关键时候,前面却突然一个黄黑条纹的活动栏杆砸了下来! 这是收费站外广场一个活动护栏,此时正被徐文武一把推过来,恰好拦在了这台汉兰达逃窜的方向上!此时“嘭”的一声巨响,车前轮被活动护栏的滑轮卡住,任凭那驾驶员油门踩到底,车轮卡在悬空处,“吱~吱”的锐响,就是无法往前驶出一步。 “嘭!” 这驾驶员还没反应过来,此时只见眼前一黑,头上顿时剧痛起来,徐文武用警棍的强击头漂亮的一击砸碎前窗玻璃,砸在这驾驶员头上,接着一只手从破口伸进来,拉开了车门! 当这主要嫌疑人还被砸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双手给扯下了车,接着手被重重的反铐起来,痛得他刚叫一声,接着又是一双膝盖顶上了背,这下痛得他连前面刚伸出的舌头都差点咬断。 “奥哟哟!”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时,徐文武已经锁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动就打死你!” 威吓之下,他再也不敢动弹,而旁边几人也被民警一一拿住,枪口顶在头上,再也没人反抗。 ………… 干警察,最怕的就是意外,但意外不出意外的话,总是会来。 而警察大部分都是死在意外上。 所以刑警、禁毒,这些最容易出意外的警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地狱行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要机灵、聪敏。 因为在意外出现的时候,这种随机应变的素质,能在电光火石间重新考量局面,做出应对。 也只有聪明人,才具备一个干刑警、干禁毒的素质。 禁毒招人,可以懒、可以奸、甚至可以“坏”,但必须聪明,反应快,毕竟这是一个和犯罪分子斗心眼的职业。 你要是连心眼都玩不过这些人,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此时,邹支就对眼前这名年轻的高速警察十分欣赏,觉得他很具备搞缉毒的素质。 “辛苦啦!小徐……你说你之前在东广市局?对吧?” 在这个其他人正忙着上铐,分开把几名嫌疑人带上车的档口,这位燕南市禁毒支队的副支队长此时没顾上歇一歇,反而走向一旁的徐文武。 他看中了这个年轻人。 徐文武擦了擦头顶的汗,刚刚这下太危险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最简单的“掉卡”环境出现失误,好在当时动作算快,自己赶紧上去推过收费站的活动护栏,拦住了这台差点逃脱的汉兰达。 他还没从险情中回过神来,此时那邹支又过来询问自己。他只能点头道:“啊?噢,是的,我在那搞了三年多快四年样子……” “在哪个部门呢?” 徐文武不知道这邹支为什么对自己过去的工作经历如此感兴趣,但人家毕竟是领导,地市州的副支队长虽然一般也就是正科或者副科职级,但公安的科级干部还是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他喘口气回答道:“我开始在派出所,后面调刑大去了。” “噢!难怪,你这反应很快啊,不错不错……” 这禁毒的副支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年轻人能力强,又有刑案经验,反应快,是个好苗子。 “您过奖了。” 徐文武笑了笑,刚准备给李钢打电话,汇报这次抓捕算是成功收官,此时这禁毒的领导又问道:“东广那边收入高些啊,你怎么想着考回来了?” “我是因为老家就是燕南的,家里也有老人需要照顾,就自己考回来了。” 徐文武不知道和多少人这样解释过,此时只能又回答了一遍。 “噢,噢这样啊,挺好挺好,回来也好……” 那禁毒的领导却突然换了语气,他小声说道:“是这样……我看你人不错,我就直说了啊,你这个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市局?”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报功 - 铿锵 - 乌衣 “啊?” 徐文武正想着别的事,此时被这样一问,整个人愣了半晌。 旁边那禁毒邹支队长见他这样,温煦笑着:“我们燕南市局工资可能比你们高速总队的少个两三千,但是啊,这个我们禁毒毕竟是市局直属的办案部门,论发展这块,应该比你在高速上巡逻要好些吧。” 徐文武虽然和这邹支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感觉上就明白这是个精明强干的角色,特别这市局禁毒,确实也算是个好部门,特别是有人家副支队长亲自来挖人,明摆着跟着过去了,还是会有点安排,这个虽然有点画大饼的嫌疑,但起码这饼已经闻得到味了,应该还真能吃得到。 “而且啊,你是办过案的人,你是懂办案乐趣的,这个上专班后,钻进去的话,我是茶饭不思,就想着怎么漂亮的把活给了了,你在东广那时候,愿意去刑大,应该也是嫩体会这种心情吧?这个我们禁毒的案子,露脸的机会那肯定比你在高速上办点无证啊,酒驾啊有意思些吧?” 这句话倒是事实,公安这么多警种里,能办案的部门一般都比勤务部门要吃香一点,究其原因,办案确实像这邹支一样,有它的乐趣在里面,就像解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学霸们真能从里面体会到这个乐趣。不然怎么连那些小朋友,小时候最喜欢的职业几乎统一是当警察,为什么,不就是喜欢“抓贼”的刺激感嘛。 徐文武不得不承认,相比高速上枯燥单一的业务范围,在刑大走南闯北、各种类型想象不到的案件,各种当事人,确实有其乐趣在里面,自己来高速总队后,为什么对涉高刑事打击这块如此感兴趣,也就是因为高速这点刑案办起来,能找回以前的刺激,虽然其类型、范围、案值都和刑大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而现在是禁毒支队的领导想挖自己,相比起以前刑大,这边的案件要更危险和复杂,但发展,确实也有前景。 此时见这年轻人表情有些犹豫,老练的副支队长循循诱导道:“这事是大事,不急,你先想想清楚……这个回去和你家里人也可以商量下,这你是南山大队的吧?我记得你们南山大队也在南山市,也不在我们燕南市区啊,这你回家也有点距离,要是来我们市局,那正经算是回家了……” “谢谢邹支,很感谢您看中。” 徐文武此时突然开口,微笑回答:“但是我现在在高速这块还挺开心的,目前也没别的想法,以后您有工作需要的,请随时指示。” “唉,就不多考虑一下了?你真的很优秀,这个……” 这禁毒副支队长没想到这小伙子这么快就有决定了,刚还想再争取两句,那边“小墨镜”已经在叫他了。 “邹支,找到了!” 关键证物起火,这副支队长只得点了点徐文武,就赶紧起身,往那边过去了。 徐文武这时也到车旁,看看这次的成果。 只见那阳警官从这台汉兰达车后箱的备胎里,撬开轮毂里面的一个小包裹,撕开严实的包装后,里面露出一小试管模样的事物,里面是棕红色的液体,正随着民警的手势上下流动。 “这是什么?”同样看着的胡成从没见过这样的毒品,只见这液体装在抽血管一般大小试管中,看这量也不大,怎么看禁毒他们这么激动。 徐文武压低声音,对胡成解释道:“这是依托咪酯!新型毒品,去年刚被部里列入清单的,这个量已经够无期了,如果这些人有在学校、未成年人贩卖的情节的话,那妥妥的死刑!” “啊!就这么小小一支,就死刑?” “嗯。” 徐文武一点头,对张大嘴的胡成说:“这个东西是烟油!主要是掺在电子烟里玩的,危害性很大,学生容易陷进去!而且现在部里特别重视这个,正准备弄个典型案例呢!这次他们禁毒办下来,这要露大脸咯。” 听到后面这两句,胡成也一下激动起来,回头问:“那我们呢?这刚刚没你那一下,这车就跑啦!这我们应该也有报奖立功吧?” 最近捷报频频的徐文武对这事没怎么上心,但看胡成这激动模样,他笑着道:“肯定跑不了你的,具体看李大怎么安排吧。” 胡成很久没几乎露脸了,这次急着上来,就是想博个机会,这听到有报奖立功,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但他突然转念一想:这今天可是和徐文武一起上的,这小子简直可以算是李大的亲儿子!真有指标下来,肯定也是他先拿,到时自己估计也就只能混个嘉奖了…… 想到这,胡成情绪顿时又低落下来。但徐文武完全没主意到自己旁边这老大哥心思,帮着禁毒的在车里一阵搜查,又从车架底下摸出一套分毒工具,后座底下摸出几把气枪。 “哈,这下可以了,还涉枪了!” 那“小墨镜”此时也很激动,案子比想象的还大,这次虽然有点惊险,但此时收获满满,禁毒一行人收拾好,就准备撤了。 “小徐,这是我名片,你回去好好想想,我邹玉明别的不说,在燕南说话没有不算数的,到时回心转意了,出来聚聚,吃个饭,反正都是燕南几个人,近!” 临走前,禁毒这位副支队长还当着几人的面,特意和徐文武提了几句,看得胡成眼睛都直了。 “好的,谢谢邹支认可,请随时指示!” 徐文武点点头,谦虚地把名片收起来,等禁毒这行人押着刚刚那台汉兰达走后,这边胡成马上问道:“刚刚那禁毒那大脑壳(本地话:大佬)找你说什么?那么臭屁一个人,哎,怎么一下这么客气了?” “嗐,他前面问我,愿不愿去他们禁毒支队。” “啊?” 胡成一愣,他没想到这居然是当场挖人来了,但他想着也觉得正常,这哪里的公安警力都缺,这燕南市局也是如此,有好苗子都想挖自己这里来,至于靠不靠谱,反正先忽悠再说。 见胡成认真了,徐文武马上笑着解释道:“我没答应,这现在我们高速总队挺好的,没想折腾了。” “那……其实禁毒也可以啊,这人家领导主动挖你,那肯定还是有安排的,过去先呆一年,到时肯定会有个位置给你啊。” “哎,胡哥,我要是真看重这些“位置”什么的,那我就不会回我们省咯,这我们高速呆的挺好的,而且我觉得我们这工作也有意义,能做事。” 见这小子觉悟如此高,话也说的好,胡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佩服地举起大拇指:“你真的是新人王!这还一年不到,这案子办了一大串了,还都漂漂亮亮,做人做事都优秀。” “哪有,胡哥你别笑我……” 徐文武刚谦虚两句,这边电话响起,是李钢直接打过来的。 此时胡成就站在旁边,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他一下也明白是问今天协查情况来着,徐文武这边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那边李钢一听语气,就十分开心。 “刚刚市局禁毒邹支打电话给我了,说刚刚你们办了个大案子啊!抓获四名嫌疑人,人赃并获,还涉枪?” “运气不错,这个确实案值还挺大的,我估计起码主犯无期以上。” “那是的!他们这禁毒以前很少找我们协查,而且每次都牛逼轰轰的,这次听他们语气,就完全不一样了,十分客气……这样,你赶紧报个材料上来,把情况捋一捋,我这边马上给你报支队去……” 这在旁听着的胡成此时听到李钢语气,用的是个“你”字,当即就有些脸色尴尬,知道这大队长是根本忘了自己也上来支援的事。 而徐文武知道老胡挺看重这个,此时赶紧在电话里叫住就要挂电话的李钢。 “李大……这次还挺危险的,当时人家差点识破,还是我们胡队反应快,当即提醒,不然这案子估计要黄……” 徐文武此时当着胡成的面,在电话里对李钢把前面大概的抓捕过程讲了一遍,特别吐出了这位老大哥的贡献,说得胡成脸色好了许多,李钢在那边听完,这才想起还有大队的这组支援,马上回道:“噢对,我等下和老胡也说下,你们俩都在那,辛苦了!” 这边挂完电话,胡成脸色好看多了,他这边收好那根防暴棍,也乐呵乐呵地回去了。 第二天,徐文武正整理这次抓捕材料时,那边李钢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刚好就是问他这事。 “文武啊,刚刚市禁毒支队的材料也报过来了,我和朴支也汇报了情况,你们昨天这个案子办得特别好,按朴支原话,是给我们高速长了脸的……” 徐文武听李钢的语气,前面虽然正常,后面却明显有点异样,他猜到关键转折就要来了。 果然,李钢说了一半,马上开始了“但是”。 “……但是呢,这个支队今年名额因为上次危化车泄露的案子……虽然有增加几个名额,但毕竟我们大队今年指的表彰的案子也特别多,昨天这个事,估计就只有一个三等功和一个嘉奖了,这……” 徐文武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这位大队长的意思了,今年以来,自己已经立过几次功了,这个案子虽然自己办得好,但是大队这边也要考虑平衡,估计是想让自己把这个三等功让给老胡。 “噢,李大,这样,我建议这个三等功给胡大哥,他这次很关键,而且确实一直也带着我们年轻人,是我们榜样。” 李钢本来语气犹豫,还想着怎么开口,却没想到徐文武直接主动把三等功让了出来,这年轻人懂事,那他就方便多了,当即点点头,表扬了徐文武几句,就收了线。 这边挂完电话,徐文武自己倒挺平静的,这李钢作为一队之长,居中平衡是关键,自己反正也很少看重这些,让出一个三等功对他不是大事。 正乱想见,这时徐文武手机“滴滴”又响了两声,他扫了一眼提示框,是一个女警的动漫头像跳了两下,他知道是赵凯旋发信息来了。 这姑娘先发了个笑脸,接着问了一句“师兄,最近有什么素材吗?江湖救急(抱拳)”。 徐文武嘴角微微一弯,这姑娘现在负责宣传,每个星期都有上稿任务,最缺的就是能上新闻的素材,警务站现在是“涉高刑事打击前沿阵地”,加上徐文武又好说话,她每次没素材的时候都会找过来。 但回想一下,这段时间出的警情倒没几个适合发的,昨天那涉毒的案子肯定不能发,那就只有昨天前面那个女乘客报警,说前面网约车驾驶员“耍流氓”的了。 这个案子还算有点意思,只要去掉里面敏感内容,倒应该是个好素材。 想到这,徐文武给这同期师妹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了下情况。 赵凯旋见又素材,这下很激动,让徐文武马上把昨天的执法记录仪视频发过去,好在他一向执法很注意程序这块,视频拍的很完整,那边赵凯旋一看,让他编了个简单文字信息,就准备往总队宣传那边报过去了。 这案子本来就挺奇葩,加上徐文武视频拍的完整,当天就上了东溪都市频道,还同步在总队的官微、公众号、短视频平台等发了上去,赵凯旋很满意这师兄的关键救场,完成了这一周的KPI,还微信说下次请徐文武吃饭。 这边的年轻站长笑着回了一句客气了,就休息了。 可徐文武没想到就这样一件小事,之后却间接地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第二天一早,徐文武被急促的电话给吵醒,那边是赵凯旋打过来的,他有些迷糊的摸起手机,还没明白这姑娘这大早上的什么事找自己,就听到那边赵凯旋带着哭腔道:“徐哥……出大事了……” 第一百九十章 乌龙后续 - 铿锵 - 乌衣 这一声哭腔把徐文武吓到了,他赶紧问: “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又有危化车事故了?!” 这上次的事故余威犹在的,徐文武现在心里还发怵,这姑娘这下哭的,把他整个人都给震麻了,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那边赵凯旋却一愣:“什么危化车?哦哦,不是的,就我自己的事……不是有事故了呢。” 听到这,徐文武整个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有警来着,这下他也清醒了,想起这姑娘是自己号码打过来的,这又不是队里的值班电话,顿时感觉魂又回来了。 “哦哦!那就好!吓死我了!好事,好事……” 徐文武感慨了几句,突然省起这姑娘还等着自己开解呢,自己在这对人家的遭遇还说“好事”?马上咳嗽两声,收敛起笑容道:“咳咳,不好意思,我刚刚误会了,以为路上又怎么了,这个……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赵凯旋被徐文武这一打岔,原本想要发泄的情绪卡在那儿进退不得,缓了一下才说:“……算了,也没什么了,你忙吧?我挂了。” 徐文武一愣神,这姑娘怎么回事,不是有事找自己?这下又挂了?又生自己气了? 不过这姑娘平时态度挺高冷的,如果不是几次接触下来,和她关系比较熟了,一般几乎看不到她如此示弱的时候,想来想去,估计应该是遇到事情了,而且说不定是寻求自己帮助来着。 想到这,徐文武给同期的新警郝啸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这小子还在呼呼大睡,徐文武学着赵凯旋的口吻,故作惊慌道:“还在睡啊!出大事了!” 那天危化车泄露燃爆的事故现场,郝啸也和徐文武站在阻挡流淌火的第一线,这下被他一吓,当即就从铁架床上跳了起来,头都撞到了上床沿上,整个人只哎哟了一声,就马上问到底什么事。 徐文武笑道:“我是问你大队最近有没有出什么大事啊?你紧张什么?” “嗐!吓人是吧!你这是诅咒我们今天有警是吧?那我等下和值班领导汇报去!就说你警务站徐站长希望我们今天来个大的!” “那千万算了……” 两人调侃了两句,徐文武马上就步入正题,问郝啸最近大队部有什么新闻。 可郝啸想了一圈,只回答:“没什么啊,这路上国泰民安的,有什么事?” “咳咳……内勤室呢?有什么事嘛?” 徐文武不好意思问的太细,更不好说赵凯旋最近有什么麻烦,免得传的自己喜欢这姑娘一样,可郝啸这一听他口气,顿时就反应过来。 “嘿,你是想问赵凯旋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吧?看不出啊,徐哥,你这警务站的都对她有想法啊……” “去去去,不是那么回事……” 此时徐文武脸上一窘,马上否认起来:“算了,没事我挂了……” “不过你别说,这你问内勤她们,倒真有个事。” 郝啸此时一句话,把徐文武又拉了回来。 “是这样,最近好像有个当事人起诉我们大队了,说我们有个什么案子,好像侵犯她个人隐私了吧,这个现在起诉状都递到法院去了,好像就是赵凯旋出的问题吧。” “啊?起诉?” 徐文武愣住了,这个单位呆的久了,一般告派出所的不算多,但告交警队绝对不少,但那一般都是冲着违章单去的,想撤消交通违法,可这告高速警察泄露隐私的,那就十分稀少了。 不对……好像有过! 徐文武突然警醒了起来,这类事自己身边就有过。 王龙那种盗取公民信息,替人家清收队查轨迹,不就是这种嘛! 他此时一下紧张起来,这姑娘难道出这种违法违纪的事了?她一个管内勤,管宣传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徐文武赶紧问郝啸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王龙那样的大事?所幸这小子一皱眉:“泄露车辆轨迹?不是咧,她又不搞业务,这和她也没关系啊,再说了,她连数字证书都没有,查什么车啊?” 既然不是这种麻烦,徐文武也稍微放下心来,只听郝啸喃喃道: “好像是什么宣传视频出问题了吧?噢,对,昨天吃饭时候还听见李大在叼胡成,说他们综合的脑袋都被驴踢了,发个新闻素材,码都没打,当事人说侵犯肖像权什么的……对,就是这个事!” 徐文武一愣,顿时明白了原委,这估计就是之前自己给那姑娘的素材!就是那个喊着被“耍流氓”,结果人家只是看监控的那个事。 “嗐,你说现在这人到底怎么想的,自己上个电视都要求打码了,又不是亏心事,反正李大要胡成他们综合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唔,没事了吧?我睡觉去了。” 徐文武挂了电话,他愣了一会,这个素材是自己给赵凯旋发过去的,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有失误在里面,而且这姑娘打电话给自己,可能一方面想找点安慰,一方面也是想问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管哪方面考虑,徐文武都觉得自己有责任解决这事。 怎么办呢? 他先是找到当天的新闻链接,此时发现从高速总队的微博、短视频、公众号什么的平台都已经找不到当天的新闻链接,估计是被这当事人起诉后,就连夜撤下了。 但是从都市频道的新闻回放里,这里还没有剪辑掉当时的新闻片段,从镜头里,确实有几个画面清楚的看到了这个女乘客的面容样貌,但其实也没在画面的重心里,徐文武还特意看了下评论,这也没有什么负面影响,甚至都没人提这女乘客的样貌。 那她紧张什么? 虽然徐文武不能理解,但他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也经常给局宣传科发素材,几个违法现场也上过新闻栏目,甚至上过一台。那里面有些画面基本是都打了码的,但别的一般执法,不打码也很正常吧?这应该没规定吧? 徐文武想这事还是得翻书,这边就开始搜索起相关资料,又咨询了支队法制科后,给出的意见说现在这个种情况,算是个灰色地带,有几种情况: 如果是已由法院判处刑罚的“犯罪人”,其人身自由等权利被剥夺,不需打马赛克; 但如果对于一些违法犯罪的现场报道,如对卖淫、吸毒、赌博场所的轻微违法犯罪报道,应当对违法犯罪行为人做马赛克处理,如对性交易现场的报道,不应暴露嫌疑人面部五官和有意暴露其身体,这体现法制的人性化,也有利于他们回归社会; 还有就是对于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更是一律应当进行马赛克处理,在报道中应该使用姓名简称或者化名; 其余涉密什么的,那都是必须打码的没什么好商量,但这案子本身就属于乌龙案子,都不属于以上这几类。 关键在下面法制科民警提出的需要打码的一类案件:对于犯罪现场中的受害人的受害场面应作以技术处理,对于受害人,应当进行马赛克处理,以保护其隐私…… “这案子那起诉人就是报警人吧?那就是受害人了啊……” 燕南支队法制科的副科长彭浩是个认真到较真程度的老同志,平时带着一副眼镜,不像个警察,倒更像个高中老师,而且那古板模样,一看就是教数学或者教物理的那种。 但他很乐意和基层民警讨论法律问题,个人法律素养更是没得说,高级执法资格证书持有人,此时正和徐文武电话里争辩道:“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那她作为受害人要求打马赛克也应该啊。” 这彭浩的邵州口音徐文武听的耳朵有点发酸,但他还是温言解释:“问题就是这个警,它就不是一个违法犯罪现场!根本就是个乌龙啊,这报警人说人家网约车司机,一边载她,一边用中控看“小电影”,可后面发现,那是他家里的监控视频,这怎么能算“耍流氓”呢?都没造成实质后果。” “但是他监控内容呢?也是那一块的吧?这不就还是有影响,这按骚扰来说,民法典规定,这个违背他人意愿,以文字、图像、语音等方式,进行骚扰的,女乘客都有权要求司机关闭视频……” 徐文武没想到这么法制科老同志果然还是有水平,连民法典都搬出来了,但他也很快发现了其中一个辩解角度。 “不是!这个问题那女乘客都没提出要司机关闭视频啊!这我们平时执法开单,都还能给个警告,告知对方停止违法行为的,这女乘客在后面坐着觉得不对,她也没出声,直接就报警叫我们过来了,这人家司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她造成影响了啊,这连纠错空间都没有,她怎么能算是“受害人”呢?这怎么有权要求在新闻视频里被打码呢?” 徐文武这一番话,把彭浩都绕晕了,他此时愣了好一会,甚至电话那边都传来了翻书的声音,可到最后,他也没办法反驳这一点,只能说这个属于法律盲区,研究一下再回复。 徐文武语气这下也平缓下来:“嗯嗯,谢谢彭科长,那我还是先直接给当事人解释算了,感谢了。” 这边和法制科民警挂了电话,徐文武心里基本有底了,他准备直接给这个起诉人打过去,试着和她解释一下。 他找到那女乘客的电话,这边给对方拨了过去。 “喂,你好,我这边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的……” “唔,你说。” 那边是当天的那个女乘客声音,只是听到是被告单位打过来的,语气毕竟警惕。 “我就是当天处理您那个警情的民警,有点事想和您沟通一下……” 徐文武态度放的温和,试着先替赵凯旋到了跟前,想试着和这较真的女司机和解,可对方都不等他把话说完,当即就吼了起来。 “道歉有什么用?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你们警察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啊,这个我现在不是代表我个人,是代表被你们警察泄露隐私,侮辱伤害的千千万万女性起诉你们,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女性受害人?你这是一次又一次伤害我们妇女同志……” 这女乘客在电话里对着徐文武一直吼了几十句,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徐文武苦笑着忍耐,他早就知道这人难缠,但没想到这么难缠。 好不容易等她吼累了,徐文武才试着开始和她讲理。 “……这位女士,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侮辱伤害你们的意思,而且你一报警,我们反而是去保护你们利益的,而且经过核实,那现场你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啊?这个怎么能算是受害人呢?这个按照……”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受害人吗?” 徐文武这边还没说完,那女乘客就开始咆哮起来,她这次情绪更加激动,根本没有说理的机会。 “这个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侮辱我!侮辱女性!这你们还在这种媒体上面堂而皇之的公布我的隐私!我要求必须对你们民警做出处理,涉嫌侮辱罪,应该开除!” “女士……这个侮辱是有明确的损害要求的,你这个根本就没造成任何后果,现在各类平台都已经是删除了,而且也没有看到对你的不利言论,也没人评论这件事,你这……” 徐文武本来想说“都没人在意你的长相”,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只能把相关的法律法规一条条列出来,想让这姑奶奶搞清楚这事根本没那么严重。 “……你看啊,这侮辱都是要求造成你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请问您现在受到什么伤害了?” 这句话倒把这个女乘客给问懵了,她想了想,除了让自己不爽以外,好像确实没有造成任何困扰,但她还是怒吼道:“什么叫必须有伤害?你们警察就可以随便公布我们真容了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跳桥 - 铿锵 - 乌衣 “没说可以随便公布,我们都是因为警示教育目的,在视频里公布一下,而且您这个已经解释了,都下架了,也没造成后果,总之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撤回起诉。” 徐文武见说下去根本达不成共识,这下只能劝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这边却没想到,他所做的,反而起了反效果。 第二天中午,胡成给徐文武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徐文武最近是不是联系了这个警情中的当事人。 “对啊,胡哥,我这个给她打了个电话,想解释一下情况……” 徐文武心叫不好,看来这女的做事乖张、偏激,说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胡成叹口气:“哎,这事我们综合这边已经在处理了,你这电话一打,人家更激动了……” “啊?她做什么了么?” “你自己看吧……” 胡成发了个链接过来,让徐文武自己看就挂了电话。 他点开这个链接,是当即最火的社群平台,上面是一篇帖子,题目特别吓人:《我向省长实名举报南山高速公安侮辱、骚扰当事人》 里面这女乘客把当晚的事情断章取义地又说了一遍,说前排那司机心理变态,一边开车还一边播放家里的监控视频,特别是还点名道姓地说徐姓民警在知道其起诉后,特意打电话过来骚扰云云。 徐文武越看脸色越凝重,而旁边刘三爷也好奇凑上来,一看这内容,当即叫道: “这不是那天那个女乘客么!这女的太奇怪了吧,当时报警我们处置了,后面她不敢再坐那车,还是我们送她回的服务区,最这种人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徐文武苦笑着点了点头:“你看她这种偏激态度,估计是情绪很有问题的一个人。” 刘三爷点了点头:“这种当事人也不少,估计只要沾边都想去咬一口,心理有问题。” 徐文武还想说什么,这时郝啸一个电话打过来,开口就是一句调侃:“不错啊!徐站长,这个你看来是故意要追人家了吧!这招玩得漂亮啊!” “哇靠!别乱说好吧,什么招?我追谁了?现在正烦得要死呢!别烦我。” 徐文武没时间和这小子兜圈子,郝啸马上继续道:“别装了!别人看不出,我还是看出来了,你这招是围魏救赵吧!故意让那当事人找你麻烦,这就替人家赵凯旋吸引火力了!还在这装!” 徐文武难得和他掰扯,这小子居然觉得自己是为了替赵凯旋吸引火力才这么做,此时刚准备发两句脾气,那姑娘正好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我不和你说了,有事。” 这边挂了郝啸电话,那边赵凯旋一接通,语气就有些古怪,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两秒后,这姑娘才突然开口道:“师兄……谢谢你的好意,但是……” 徐文武不等她说完,就一脸莫名其妙道:“不是……你这些什么啊?我没做什么啊。” 那边姑娘嗫嚅了一下,小声说:“好吧,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替我去联系对方,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感觉把你拖下水了,我心里觉得有亏欠……” 徐文武被她莫名其妙的话语整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此时只能苦笑道:“师妹,我这真不知道做什么了,你别乱想,我和这当事人联系,只是因为这个警是我自己出的,我想着联系一下,解释一下有没有效果,结果没想到这人根本挨不得,这下咬我身上来了……” 赵凯旋听徐文武解释了两句,还想说点什么,这一下,徐文武却直接道:“好了,不说了,我还要想办法收拾呢。”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专心回到这麻烦事上来。 看这女乘客的帖子,里面通篇都在发泄情绪,那司机是变态,这边处理的警察也是变态,周围所有人都在想害她,徐文武甚至从她的言语文笔中,感觉这人情绪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 但就算人家当事人如此偏激,这她说的确实有这么一个自己不占理的地方,让现在整个南山大队都很被动,徐文武只能咬着牙,往下看,苦想对策。 现在这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了,想不管都不行了,特别人家都点名道姓的一路数过来…… 等下! 徐文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马上把鼠标滚轮往上回拨,从头把帖子又看了一遍。 这当事人从头到尾,确实都是指名道姓地骂了下来,说那司机怎么怎么样,还附了她自己在后排手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截图,后面骂民警的时候,这边也十分嚣张,整个逮谁咬谁。 “这女的真的有毛病吧,这骂得太难听了……” 旁边刘三爷跟着看了几遍,都受不了其中的言语,不想再管了。 但徐文武却看着看着,反而笑了起来。 他想到办法了! “有了!” 他这下激动的站起身,旁边几人都以为他怎么了,赶紧问什么情况,徐文武却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怎么对付这女的了!” 他想做便做,这边又给那女乘客回拨过去,开始电话嘟嘟响了一段但没人接,后面又打了几遍,那女乘客总算接了,语气一如既往地暴躁:“你想干什么?现在又打电话骚扰我!我告诉你,我电话录音的哈!” 徐文武这边不疾不徐:“没事,这是您的权利,我这边打电话过来,只是提醒你一点,别再违法了。” “你说什么!我违什么法了?我这是在行使我的权力!我在对于你们这些犯罪分子进行举报!你们现在想怎么样?抓我啊?” 面对这被害妄想狂,徐文武只是微笑道:“我说了,我是提醒你别害自己,您最近是不是又发了帖子啊?把事情又在洪网上发了一遍,而且把人家司机和我们民辅警照片都发了出来,特别是里面还不停辱骂我们,对吧?” 这女乘客此时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她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徐文武继续道:“我提醒你一句,你总说我们泄露了你的隐私权,对你造成了侮辱罪,但事实是我们那是正常的法治宣传,相反,你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侮辱诽谤!”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怕啊!” 徐文武冷笑道:“不管你怕不怕,这事都已经是事实了,你现在删帖都来不及了,这网站上已经有记录了,我前面看了下,这帖子浏览量已经六万多条浏览数据,几十条回复评论,我之前不是说这个侮辱要造成后果吗?你现在做的这个,就是后果。加上你这编造事实的情节,也符合诽谤罪的构罪条件……” 这边女乘客明显气急:“你再说也没用的!我不会信,这跟你们警察被发照片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是执行公务啊,这对你们公务就是能监督啊!” 徐文武此时不急不忙道:“对,我们公务人员,你们可以,但是不能歪曲事实,掐头去尾地诬陷我们违法,而且,最重要的是前排那个司机大哥,人家被你这样把家里的情况、矛盾、甚至截图里都有他家里的监控图片,你觉得你这合适么?你想想,要是人家司机大哥也起诉你,法院会怎么判?” 这番话下来,这女乘客沉默了,徐文武抓住机会,继续道:“总之,言尽于此,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现在删帖撤诉,我们不会追究你任何侮辱诽谤行为,不然的话,人家司机大哥,说不定都会找你麻烦……” 徐文武说完,都不等她回话,就直接挂断电话,这边刘三爷在旁边听他这样一顿输出,都看呆了。 “站长,你怎么一下这么硬气了!牛!” 刘三爷举起大拇指,一个点赞手势,徐文武嘴角一扯,笑了笑:“是这女的自己做傻事,这样嚣张,以为谁叫得凶就有理一样……你等着吧,等下估计要回电话来的。” 他说完没一会儿,果然那女乘客就回了一个电话过来,这下语气明显有了变化,情绪也冷静多了。 “警察同志……我这边如果撤诉删帖的话,你们能不能就此打住?” 徐文武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说法。 这下挂完电话后,没隔几个小时,徐文武再去洪网上刷那个帖子,就已经刷不到了。 接着第二天,胡成打电话过来,开心说这女乘客不知怎么就突然撤诉了,还让徐文武不要再担心这个事。 徐文武笑着把昨天自己和对方沟通的情况说了一遍,胡成这下也感慨着年轻人就是厉害,还说以后这种沟通,就不能一味退让,让这些人以为越闹越有理了。 而最让徐文武欣慰的,是接下来赵凯旋也给他发了个信息,说感谢他这次帮忙,看来这姑娘现在也走出困境了。 对于这姑娘,徐文武知道现在大队那帮子小兔崽子都盯得很紧,各个都在想着怎么追求她,为了避免误会,他没想和这丫头走得太近。 看了看信息,只是简单回了一个笑脸,就“事了拂衣去” 但徐文武没想到自己最近还真就是莫名和这姑娘有缘,马上又要牵扯上。 ………… 这天一早,徐文武正准备出班,此时已经是早上7点48分了,他是昨晚的夜班,还有十二分钟就可以安心下班回家,漫长的假期已经在向他招手。 此时窗外晨风温煦,天气晴好,怎么都觉得是一个美好的早上,旁边的胖辅警白宇都在哼歌了。 经过柏庐收费站掉头,这胖辅警突然想起这自己站长女朋友就在这,开玩笑道:“哎!徐哥,这最近怎么都没见到嫂子哦?这你放假准备带嫂子去哪?” 徐文武此时正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眯着眼休息,突然听到他这一说,整个人情绪都有点不太好。 隔了半晌,他才默默回答:“分手了都,还什么嫂子不嫂子的……” “啊!” 白宇此时听到这个特大新闻,整个人都一下坐直了起来,他看了看徐文武表情,知道这下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赶紧尴尬笑了笑:“这今天天气挺好,哈哈哈,这路上也风平浪静的……” 徐文武此时都不想回他,却觉得腰间一片振动,他拿出手机,没想到是值班室打过来的。 这个时候?难道最后这几分钟了,来个警情? 他带着不祥预感接通起来,那边还真第一句话就把他吓了一跳。 “徐站长!赶紧往白鹭湾大桥过去,有人跳桥!”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从位置上弹起身,这白鹭湾大桥又有人跳桥! 几个月前,他清楚记得这桥上也是同样一个跳桥的警情,结果后面发现,是一个谋杀情夫的杀人案,伪装成的跳桥自杀,徐文武现在还记得那死者名字叫陈杰! 这下又来个跳桥? 徐文武整个人都给闹麻了,赶紧让白宇掉头,赶紧往白鹭湾那边赶过去。 到了现场,这远远望过去,那边是一个大姐坐在桥沿边上,半个身子已经往下探,原本和煦的江风此时都让徐文武觉得如刀如割,这水面几十米高,江水汹涌,这人掉下去肯定就没了! 徐文武赶紧把车停在一旁,往后丢了几个锥桶,这边叫上白宇就准备靠过去。 但他走了两步,这突然又站定身子,往后退了一下,跟在后面低头快走的白宇没注意,一下鼻子撞在徐文武后背上,一下鼻头酸得流眼泪,捂着问怎么突然不走了? 徐文武往前一示意了一下,白宇抬头一看,却见这要跳桥的大姐,连衣服裙子都脱了一大半,原来是穿个大裤衩和大红内衣坐在桥边,这个场面十分尴尬。 “啊!这人干嘛把衣服都脱了?这女同志这样,我们救援都不好救援啊!” 这要么是精神出问题了,要么就是有什么急事,徐文武也来不及解释,只是拉住胖辅警:“先别过去了,怕刺激她……” 接着他便向大队打电话摇人。 “值班室,这可能有点情况……麻烦派名女同志上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魂时刻 - 铿锵 - 乌衣 跳楼的警很麻烦,特别这样情绪明显不太正常的,这个就更麻烦,上去责任大,难度大,不上更不行,因为这一块经验特别重要,这件事最好是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最好是长期做交流沟通工作的。 但徐文武这个时候,怎么想在南山大队里自己应该是这块经验最足了的。 而且在这种沟通的时候,同性直接更有亲和力和说服力,最好还有个女民警上来处置,两个人搭档起来,这也是徐文武让大队派赵凯旋上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徐文武和白宇先在后方摆好警示标志,安排胖辅警在后面指挥车辆迅速通行,别看热闹了,这边徐文武自己慢慢凑过去,想看情况能不能劝几句。 “你好!” 徐文武远远喊了一声,高速上的风把他的声音撕扯得七零八碎,可那女子一脸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你好?” 徐文武又喊了一声,声音大了一些,这大姐总算有了反应,马上站起身来,一脸惊恐地攀上高速大桥检修通道的最外侧护栏,顺着铁丝网就要往外翻,吓得徐文武赶紧止住脚步。 “好好,你等下,我不过来!” 徐文武赶紧原地罚站,这下这大姐像受惊的小兽一般又退回来原地。 麻烦,这人看来都不准备沟通,到底怎么上来的!?现场连个交通工具都看不到。 徐文武一边想着有什么能证明身份,找到家属的蛛丝马迹,一边焦急叫着援军。 好在这大姐此时见民警没靠近,情绪也慢慢冷静了一些,她就坐回了检修通道的内侧桥沿,一脸恍惚地想着什么。 没多久,大队的两台警车拉着警报器“呜呜”的到了,徐文武这边赶紧打电话,挥舞手臂,让增援警车把警笛关了,以免刺激这跳桥大姐。 警车上面下来两组四个人,是师傅谢奇峰带着赵凯旋,还有两名辅警到了。 “怎么样?什么情况?现在家属找到了么?” 谢奇峰还是老样子,一头花白头发,下车就急匆匆往这边赶,徐文武迎上去介绍道:“没任何线索,这连怎么上来的都还没搞清楚,现在情绪还有点缓和了,先前一过去就马上要往外翻!” “这样啊……你有什么看法?” 徐文武看了看旁边跑得气喘吁吁的赵凯旋,这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一脸认真模样,他往这姑娘努了努嘴。 “让她上去试下吧,这个同样性别去讲,更符合劝解的工作指导。” “啊!?” 赵凯旋整个一下愣住了,开始叫她上来支援时,她没想到居然是自己顶前面。 “可是我不会啊!” “没事,很简单,我等下和你说几个方法,你注意下就行,就按拉家常办,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前面过去她就往下要跳的,只能靠你了。” “啊……” 赵凯旋犹豫了一下,马上就点头知道了。 “那我和文武想办法,联系其家属,这之前你先按文武说的办,先拖住她就行。” 见谢副大队长也这么说,赵凯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过去之前,徐文武凑近这姑娘,仔细道:“等下在劝说过程中,你注意一点要避免刺激对方的情绪,如果觉得话锋不对要赶紧调转方向……” “嗯嗯。” “不管对方多激动,你都要冷静,用平和的声音去沟通,让对方告诉你他的想法,然后快速分析对方的需求。要与她共情,跟他一起骂娘,骂完了再夹带私货,给他说人间不值得,却她更犯不着,还是回家填饱肚子更重要。” 赵凯旋脑袋已经有点发懵了:“好的……” “还有,在对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要以倾听和劝慰为主,在她已经有些动摇的时候,要用坚决果断的语言给她洗脑,让她接受你的指令走下来。” “啊?这怎么洗脑啊……我赶紧好复杂啊……” 赵凯旋虽然平时看起来一副精英女强人模样,但此时人命关天,生死面前,露出了一个刚毕业小姑娘的情绪底色。 徐文武此时拍了拍她肩膀:“别想那么多,记不得就算了,你就记住这一条——你上去是要给她们这种绝望之人分析情况,想方设法的梳理甚至是编造出一条退路来的,给她们找到一条退路,这就是主要宗旨了……还有,等下要是真在你面前跳的话,你注意下,来得及拉就拉,来不及也别勉强,就干脆闭上眼,我们在身后呢。” 赵凯旋此时虽然紧张,但警察救人的天职还是记得,被徐文武这一说,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 徐文武语重心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体重小,这种事情中很容易被拖下去,那就麻烦了……而且真在你面前跳下去了,估计你也得有应激创伤反应了。” “哦,好的……” 准备妥当,赵凯旋深吸一口气,就准备走过去。 “等下”,徐文武此时拦住她,又把她的帽子摘下来,让她把反光背心、警用腰带什么的都卸下。 “这样好一点,没压迫感,而且行动也方便。” 赵凯旋向这个深深佩服的师兄点了点头,便往那桥边站着的大姐靠过去了。 一步、两步、十步,徐文武看着赵凯旋慢慢过去,这下换女民警上前,那寻短见的大姐果然反应没那么激动了,赵凯旋慢慢走到她面前几米处,开始劝导起来。 江风呼啸,这姑娘说的那些话语根本听不清,但看两人的手势、姿态,应该已经在交流中了,这边拖住当事人,徐文武和谢奇峰就开始寻找起家属来。 这起事件也真是麻烦,这大姐要么是从附近的高速缺口徒步上来,要么就是载她的小车把人抛下就走了,现场找不到其余的任何信息,徐文武想让大队值班室分析一下过往车辆,从中找线索都无从入手。 “那现在这个找不到任何渠道去联系啊!” 徐文武急着和师傅提起这事,谢奇峰也摇了摇头:“我已经联系当地白鹭派出所了,把这当事人照片发过去了,他们重点人口库里目前也没有相符的对象……” 徐文武环顾四周,一时无措起来。 那这就麻烦了,找不到家属,这工作就不好做了。 “等下!我知道哪里可能有线索了!” 徐文武突然想到一点,旁边谢奇峰看着他一脸激动,指着地上的一摊事物道:“这个她脱下来的衣服里面,会不会有证件、手机什么的!” 这大姐不知是精神障碍,还是什么原因,寻短见前已经把自己外套、裤子都脱在一旁地上,此时就摊在那里,确实里面很可能有能证明身份的事物。 徐文武这一点,谢奇峰也明白过来。 “师傅,你让赵凯旋吸引那大姐注意力,把她眼睛换个方向,我慢慢过去,去翻下那衣服!” 谢奇峰点头,两人分工完,这老同志也慢慢往赵凯旋那边靠过去,配合着把这个大姐的目光往另一个方向引导,而徐文武此时慢慢摸到那地上的衣物旁,快速在上面摸索了一下。 果然,在裤兜里,一个鼓囊囊的事物引起他注意,趁着那大姐和赵凯旋她们沟通的时候,徐文武迅速把东西抄在手里,然后退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色的小卡包,外表陈旧破烂,一看就用了很久,徐文武翻开找了找,果然,里面赫然出现一张身份证! 这有信息就方便多了,他马上给大队打电话过去,让那边赶紧核查这边的人口信息,联系家属。 没过几分钟,大队的反馈过来了,这人确实就白鹭湾大桥下面的一户居民,家里人说这个当事人早年间受了刺激,精神出现一些情况,今天上午吃完饭后就失踪了,家里人还在到处找。此时听到说到高速上来了,正马上往这边在赶。 “让他们快点啊!” 徐文武催促了两遍,这就挂了电话。 这边视线放回现场,前面赵凯旋这姑娘还行,劝了半天,这大姐情绪明显稳定下来,神情姿态也越来越放松了。 看样子这事应该快可以收官了,等下自己慢慢凑过去,等家属过来,就能把人劝回去了。 徐文武想到这,此时紧绷的情绪总算卸了下来,他也慢慢靠过去,一方面方便警戒,一方面也是试探这大姐的心理状态,这果然心理防线明显比之前宽松许多,这下徐文武站在外围也没有问题了。 就在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档口,此时一台面包车呼呼地开了过来,远远看到警车后,一把闯入安全区,负责后方警戒的白宇赶紧上去,结果在车窗边一问,就把车放进来了,还不停向这边挥手示意。 徐文武知道,这是家属到了。 那接下来,就让家属好好劝劝,应该就…… 但这面包车里两个穿着拖鞋,一身灰扑扑小工模样的中年男子下来后,还没等他上去交代注意事项,这就一边用本地话指着这大姐辱骂,一边往这边跑过来! “等下!” 徐文武还来不及阻挡,那边寻短见的大姐此时一见来人,明显受了惊吓,当即就往外一翻,眼看就要跳下桥去! 这高速上的大桥离水面几十米高,跳下去和跳水泥的没区别!上次那个跳桥的已经尸骨无存,这次又来一个!? 徐文武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胜利曙光已经清晰可见的当口功亏一篑,他见事不对,赶紧往前一窜!都来不及想什么,只想去把人拉住! 他已经很快了,但没想到这么眼前有个的身影更快。 离得更近的赵凯旋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大姐的手! 可是那大姐此时已经大半个身子挂在桥外去了,而且她体重更大,此时拖着赵凯旋往下坠,眼看这姑娘双脚都要离地! 好在这个时候,徐文武赶到了,他右手一把薅住赵凯旋的衣服背后,用力扯着,使劲不让两人往下坠,这几下好不容易撑住,后面谢奇峰带着辅警马上过来帮忙,三个人这几下费力折腾,总算把那大姐给拖活猪一般给拖了上来。 这人救下后,现场民辅警都在喘着粗气,徐文武感觉刚刚那几下手掌都要断掉了,而赵凯旋更是瘫坐在地上,坐直都直不起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刚刚电光火石的一幕,估计对她来说太过惊险,现在三魂去了两魄,还在回神之中。 而徐文武这下起身,先不管那么多,先上去冲着那刚刚差点坏事的当事人家属一顿怒吼,这种人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家人情绪失控,要走极端了,居然还只知道责骂发泄,差点害得赵凯旋都跟着拖下去。 徐文武这一顿暴怼,看得那寻短见的当事人都明显有好转,此时恍惚的神情中也算稳定下来。 “我警告你们!不准靠近!回你们车上去,等下需要时自然会叫你们!” 徐文武这边让影响当事人情绪的家属退回车上,这边又询问师傅谢奇峰,面对这种事,这位老副大队长也没有太多更好的办法,只能联系当地妇女权益保障部门,这边用警车把人送到那边去,让乡镇、民政等部门介入进来,一起坐下来调解。 这边安排妥当,谢奇峰就和两名辅警带着那精神恍惚的当事人上了警车,徐文武把她衣服递过去,让她穿上后,也开着警车跟着护送,而家属的面包车也在后面跟着一路过来。 白鹭湾大桥这边属于南山市辖区,路上徐文武因为刚刚太过用力,手都有些发抖,差点就握不住方向盘,这急险过后,他现在也算缓了一口气,此时看着反光镜里的赵凯旋,想看看这姑娘情况,安慰两句。 “师妹啊,这个刚刚你辛苦了,那个……” “别和我说话!” 赵凯旋此前却双手抱臂,护着胸口,一脸仇视地盯了徐文武一眼,把他的关心瞪了回去。 什么情况!? 徐文武这下被瞪的七荤八素的,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好师妹。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司法考试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被瞪的一下不敢吭声,所幸谢奇峰带着另外几名辅警带嫌疑人坐另外那台车去了,这台车就他和赵凯旋两人,没人注意到他的尴尬。 但是没想到隔了一会,赵凯旋主动说话道:“你……借件外套给我批下。” 徐文武一愣,这自己前面虽然抓的比较重,但衣服没扯坏啊,这警服的衬衣材质还比较坚韧,那是…… 他突然眼光一瞟,看到赵凯旋还双手环抱着挡在身前,难道…… 徐文武这下灵机一动,明白自己当时可能从背后救人时,扯断的是这姑娘的内衣带子了! “你还看!” 赵凯旋此时也从反光镜里注意到他的目光,此时一声娇叱,徐文武顿时窘着脸把目光收了回去,赶紧一只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坐在后面的赵凯旋递过去。 这姑娘脸色也绯红,两人沉默了片刻,都明白了此时的窘迫,最后还是徐文武先道歉。 “那个……对不起,我当时没注意……” “别说了!” 赵凯旋此时已经披上他的外套,前面拉上拉链,这下里面带子断了的倒也无所谓了。 她重新盘了盘头发,一边止住徐文武的道歉。 “唔……你又不是故意的,算了,不说了。” “好,不说……” 徐文武还真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此时憋了一会儿,想着找个话题道:“那个前面不是说要是真跳了,让你先别上去嘛?这你怎么这么勇啊,我要是后面没拉住那一下,你估计也被带着掉下去了。” 此时最初的惊慌、错愕已经过去了,后怕涌上心头,赵凯旋脸色也不太好看,一想当时真是没后面徐文武那一把,自己就被那个胖大姐给一把带着摔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哪还记得你说什么,这个东西不就是自然反应啊,看到她掉下去,肯定想去拉着。”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种感觉他也明白,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电影里面那种一番思想拼搏后,再怎么样峰回路转的都是美化后场景,一切就电光火石的刹那,做什么都是潜意识的第一反应。 徐文武给她比了个赞:“这都是你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你最真实的反应啊,别不好意思,这个虽然有点莽撞,但你确实是一心想着救人的。” 两人这个话题聊开了,车里原本的尴尬气氛缓和了不少,赵凯旋小心翼翼的从衣服下面取出一个小事物,正是那被徐文武扯断带走滑落下来的内衣,她小心的塞进自己的文件袋里,一抬头,却正对上徐文武反光镜里的目光。 “你还看!?” “不是!我这真是要下匝道了,看下后方来车啊!我没看!我都不知道你在干嘛!” “啊啊!你不知道我在干嘛,那你回答的这么快?” “不是,我……算了,对不起!” 两人又闹了一阵,这时气氛已经缓和下来,赵凯旋看着反光镜里脸囧的像个大番茄的徐文武。 “这样吧,你要是真想道歉,你陪我做件事好不好?” 徐文武一愣,听出了赵凯旋言语里的认真,他点头道:“好啊!” “你这都没问什么事,你就答应了!?” 徐文武笑了笑:“那未必你还会卖了我不成?这肯定相信你啊。” 赵凯旋知道他这人正直靠谱,此时想了想,回答:“我想你陪我考个考试。” “啊?” 徐文武奇道:“什么考试?” “国家司法考试,就是法律职业资格考试。” “这个!?” 徐文武当然知道这个考试,这是担任法官、检察官、律师、公证员、法律顾问、仲裁员及从事行政处罚决定审核、行政复议、行政裁决的人员都必须通过的一个职业考试。 也是号称天下第一考。 每年通过率也就是10%左右。 他知道这个考试,但当警察后工作繁忙,根本没时间看书准备这些,加上也不知道考完干什么,就没仔细想过这事 而且徐文武大学成绩还行,但英语苦主,此时第一反应就是问要不要考英语。 听到这个问题,赵凯旋噗呲一下笑了。 “不用考英语,全是法律知识,各种实际应用的题目。” “噢,要背法条嘛?” “不用背,大部分都是实务运用的,就是一个案子摆在你面前,怎么判,法理怎么分析,刑罚怎么样这种。” 听到这里,徐文武一下来了精神,他最烦的就是英语和死记硬背,这两个都不需要?那完全可以试下。 “这个考完我记得可以当律师吧?还能遴选法院、检察院?” “对啊!很多地方都需要的,再说了,就算不出去,我们这单位也是执法机构啊,不怕没有用的。” 徐文武听到这,已经很动心了,他点了点头。 “好啊,我陪你。” “嗯嗯,那太好了,我就是怕一个人坚持不下来,想找个学习搭子,而且这考试培训机构有几家,我们两可以各报一家,然后综合对比,取长补短,还能互相蹭课……” 赵凯旋一听徐文武同意了,当即就开心的拍了拍手,开始畅享两人之后共同学习的模式。 徐文武还真佩服这姑娘,这个时候就已经想的那么深远了,自己完全是一窍不通,只是刚好听着说有用,就跟着试下而已,而看她样子,完全是胸有成竹。 但他突然想到之前赵凯旋聊天时就隐约提过自己想做点别的,当时她神情犹豫,此时徐文武便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就想考这个,假如考上的话,你准备用这个证做什么?” 提到这个个人未来发展的问题,赵凯旋眼神闪躲了一下,她想了想,回答:“这个……我还没想好,我是觉得在这里很多时候自己不知道能做什么,感觉做什么都是错,我也不会上路执勤,也不像你们立功受奖,想来想去,我就只能做我自己最擅长的事情——考试,总之,我相信学习总是有用的……应会有用的吧?” 赵凯旋最后的疑问语句,让她的苦恼凸显无疑,徐文武明白这姑娘的困境,她这人看上去就很要强,当时一起报到时候,她就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大家也都以为她在基层不会呆太久,结果没想到这一熬,也快一年了。 但这一年对她不是什么太好的经历,一直被困在综合内勤这边,没什么凸现能力的机会,看着自己和郝啸不断立功受奖,已经成了大队业务的顶梁柱,而她还在因为宣传的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受气,这下落差肯定很大。 她之前面对那个跳桥的大姐,那样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很可能也是想着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争一口气…… 此时注意到徐文武的审视目光,赵凯旋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那你呢?你要是过了的话,你想拿这个证干嘛?” 徐文武被她说的一下呆住了,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他对这个考试一点都不了解,更没想过自己能过,此时随口答道:“我没想过啊,这还早的很呢,现在聊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没想到一贯沉稳的赵凯旋此时却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个考试真的很难的,反而我们就是要多想一下通过后的生活,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愿景,把它想的更美好一点,甚至可以夸张一点啊!不然这个以后备考路上那样的艰苦,怎么熬的过去?” 这样一说,徐文武倒也觉得有点道理,他沉吟了一下,像是想了很多,最后开口喃喃道:“之前我有个女朋友,她觉得我们这工作太危险了,劝我早点辞职,做什么都可以,当时我拒绝了,说我不知道出去能干什么……唔,如果过了这个考试的话,也许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能大胆说一句,还能出去做律师吧?或者再考法院?呵,这个我也没想好,反正如果我有这个证,说不定就不会分手了吧……” 听到徐文武突如其然的伤感语气,赵凯旋也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想起很早之前在燕南那个商场里遇到过徐文武和一个姑娘逛街,此时开口道:“是上次那个姑娘么?你和她分手了?” “唔……” 徐文武刚准备回答,这时车子已经驶下匝道,前面已经看得到南山大队的大门了,到了队部,两人自然的没再说话。 徐文武把赵凯旋送到队里,这边交接完当事人,就和白宇开着警车往站里回去了。 回去路上,白宇一边开车,一边和徐文武感慨自己前面押送这个跳桥大姐的所见所闻。 原来这大姐年纪已经四十多了,一直没结婚,之前家里人一直逼她相亲处对象,结果越逼越急,最后把人都逼疯了,也丧失了工作能力。 这下更没人愿意上门了,出了精神问题后,这大姐就基本住在家里,但是家里人也不待见,时常打骂,这大姐就开始经常性离家出走、游荡。 这刚好住在高速路边,加上高速护网被周边居民为了方便进入高速捡柴、捡拾垃圾弄开了几个口子,这大姐有时就跑到高速路上来,这今天不知道什么情况,突然想不开了,就跑到高速白鹭湾大桥上想要自杀。 “这相亲都能逼得人发疯啊?我妈也经常催我,那不是我也很危险?” 徐文武靠在副驾驶座上,随便听着,觉得这事也有些太夸张了。 “你太少看这南山人有多封建了,这前面那两个男的你看到了吧?这人跑了,这家里人找过来第一件事不是救人,而是打骂,这家里环境很很扭曲。” “噢……” 徐文武面无表情的听完,此时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果然是赵凯旋发过来的。 内容是一个笑脸,后面接了一句话:前面说的那个事,不要和别人说噢。 徐文武有点奇怪,这考试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时赵凯旋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不知道哪里引用的网络格言:“你真正想做的事,连神明都不要告诉,一旦告诉,就不灵了。” 徐文武笑了笑,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挺信这些了,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徐哥,笑什么呢?和哪个妹子聊天吧?” 旁边开车的白宇见他这样,好奇的瞄了一眼。 “你少管啦,开好车咯。” ………… 到了南山服务区门口,已经可以见到警务站的那栋小楼,徐文武准备下车就去查下司考到底怎么准备,这时突然发现自己这“老家”入口被一台大货车给占道乱停,导致入口一片拥堵,后面的车进不了服务区,都快堵到主干道了。 “走,下去看下。” 徐文武招呼白宇把车停好,这下和他披上反光防护服,就到下面去疏导指挥,两人一顿招呼,好不容易把占着通道的违停大车赶开,后面此时又堵上几台小车。 徐文武有些奇怪,这车今天怎么赶不动了,他跑到前面堵点一看,却发现一个穿着同样反光防护服的高个年轻人,正有模有样的学着他和白宇的动作,只是幅度夸张了许多,而且这小鬼像是故意逗乐一样,胡乱引导,把小车带到大车长车位,把大车又往餐厅通道这边引,玩的不亦乐乎。 他身旁还有几个同伴正对着他拍视频,看来是同样的乐子人。 没想到源头是这小子,徐文武一下就有些气愤,上去指着他就呵斥道:“你干什么!在这乱指挥什么!” 这小子见真警察过来,一下也收敛了动作,转头就想跑路,被徐文武追上去一下堵住。 “你穿的这是反光服嘛?”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手上去掰开他衣领后帽,只见这件酷似警用制式反光服的外衣后面,却不是常见的“警察”或者“police”标识……上面一个大大“群众”两字。 这是什么鬼!? 徐文武这一下都愣住了,这衣服不说和自己身上这件制式的反光服十分相像,那是一模一样! “警察叔叔!你抓我干嘛?我这“群众”都不能穿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颁奖 - 铿锵 - 乌衣 这小伙子此时大喊道:“这个……这个法无禁止即可为!我穿这个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徐文武一下也愣住了,这个问题倒真没想过,这警用制服肯定是不能乱穿的,但这荧光防护服属于警用制服吗?这个有具体规定不能穿吗? 被他堵住的这人见徐文武神情疑惑,趁机挣脱出来,冲着他挑衅起来:“你们不能乱抓人啊!就算我穿这个,也没那个法律规定我们就不能穿这个防护服了吧!你凭什么拦我?” 此时跟过来支援的白宇他们也到了,刚好听到这家伙的辩解,一时间都有些棘手,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处置。 最后还是徐文武率先反应过来,冷着脸道:“这我制止你的不是穿这件防护服的问题,是你不能在这冒充我们警察在这瞎指挥!扰乱了入口秩序!你跟我们到站里慢慢说!” 徐文武这下想通后,没和他纠结穿这衣服的事,只是指出这个行为已经有扰乱现场的后果,这下把人带到警务站后,这小子还在不停解释,说自己只是想帮忙指挥一下,没想到会造成这样后果,还是希望警察叔叔们能原谅。 “你干什么的?身份证呢?” 这穿着“群众”服的小子开始还不肯拿出证件,徐文武举起PDA对着他脸上一照,信息一下都弹出来了。 “唔……东溪大学的学生?学什么的?” 被识破身份的小伙子这下低了头:“学法律的……叔叔,我这下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这样开玩笑了,能不能放过我?我今年就要毕业了,还要考公务员呢,求你们别影响我考试……” 徐文武眯着眼,看了看他:“这下知道怕了?前面你那样乱指挥,后面都快堵到主干道上去了,万一导致后面追尾,出了伤亡事故,你赔得起!” 这小子此时知道怕了,都快哭出声来:“叔叔,我真就是无聊,这次和同学出来玩,刚好进服务区,刚好穿了这件衣服,我看你们平时指挥挺有意思的,就试着玩一下……我没想过要弄出什么大事来,求你们了!千万别拘留我,这个我一辈子就靠今年考试了……呜呜。” 徐文武冷哼一声:“无聊……无聊可以这样玩?算了,你先别哭了,放心,这个没拘留你,就警告一下,喏,这里有纸笔,写个检讨书就回去吧。” 这小伙子见如此简单就放过自己,一下喜笑颜开,马上拿过纸笔“唰唰唰”写起来。 “唔……你这提笔就来啊,这个检讨书看来平时没少写啊。” 徐文武此时看着这小子是好气又好笑,顺便调侃两句,这大学生也挠了挠头:“嘿嘿,我平时喜欢开点玩笑,写这个手到擒来啦!” “呵……” 徐文武突然想起这小子前面那句“法无禁止即可为”,当时还真把自己给一下震住了,这法学专业的大学生还真不一样。 于是他顺便问道:“这个你是几年级?” “大四下学期啊。” “那你们一个班过那个司考的人多么?” 徐文武之前查过,知道大四最后毕业这年就可以考司考,去年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他想打听下这考试难不难,通过率多少。 “啊?司考啊?不高哦,我们东溪大学法学院很垃圾的,一个班一般就五六个人,最多不到十个人吧。” “哦,这样……” 徐文武没想到这他们法律专业的通过率都这么凄惨,顿时对这个考试难度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怎么啦,警察叔叔,你们也要考吗?这个很难的,你们警察不用考这个吧?考过能加工资么?” 徐文武摇了摇头:“随便问下,对我们没什么用,不加一毛钱。” “嗐,那花这个劲干嘛!这个考试这么难,没必要费这功夫,再说这个一般民警还是不具备这个能力……” 这小子属于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性格,特别最后这句话说完时,那自鸣得意的样子,让徐文武一下恼火起来,问他自己过了没有? “唔……我去年没怎么认真看书,今年毕业了没考上公务员的话,再专心考这个吧……” 听到这小子自己也是半桶水,徐文武坏笑道:“哈,你这也不行嘛,公务员都没考上!还不加把劲把自己本职司考给过了!” ………… 等看完这小子的检讨书,徐文武就让他走了,也没再处罚什么,白宇在旁边听了一边收拾装备,一边随口问道:“徐哥,你刚刚问的这个司法考试是什么情况?我也能考吗?有什么用?” 徐文武看了看他,介绍了一下相关背景,白宇听完摇了摇头:“那我考不了咯,这个学历就不符合。” 他感叹完,又问:“徐哥,你准备考这个吗?我之前就听说支队法制科那个彭浩就考了很多次,一直都没过,这么难的嘛?” 徐文武虽然答应了赵凯旋不和别人提她要备考的事,但自己却没想着怎么去隐瞒,便坦然点头道:“我是有点想法,听说是比较难,那彭浩都没过嘛,这我也不抱希望了。” 虽然徐文武说得客气,白宇都没想安慰,反而问道:“你考这个用来干嘛?” 徐文武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别的作用都不说,起码懂点法没坏处吧,再遇到刚刚那种场面的时候,我也能知道怎么应对吧。” ………… 接下来几天,徐文武在警务站闲下来的时候,心思全放在备考上来,按他的做事习惯,首先要全面收集资讯,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询考试时间。 结果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现在离考试只有5个月不到的时间。 加起来150天不到。 而他现在连考什么都不知道。 可徐文武还是决定孤注一掷的试一下。 为了备考,他几乎翻遍了各种相关网站,论坛,公众号,查了无数资料,找了许多意见,看了几十个心路历程和感悟。 这番功夫下来,他总算知道考什么,也制定了具体的计划。 原来主要是八大块的部门法,里面又有程序法和实体法,题目也主要是理解应用为主,徐文武想了想,就准备两个月先啃民刑这种需要理解的,后两个月再干程序法和第二轮做题,最后一个月再冲法理学这些死记硬背能发挥近期记忆效应的科目。 准备妥当后,就要买资料了, 而且许多过来人都指出这个法考老师的选择很关键,徐文武从试听课程里就发现有些老师讲课太干,难背难记,容易走神,有些有喜欢讲段子,信息密度太低,一节课就两三个案例,浪费时间,还有些老师的课程特别没有逻辑,东一棒槌西一榔头,不便于记忆,效率太低。 而且国内刑法学派林立,不同学说之间差别太大,每年命题老师变化情况下,官方阅卷的学说可能都有变化,这对考生而言,选对老师几乎是决定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这他查了查市面上确实如赵凯旋所说,主要有几个培训机构的教材,而不同培训机构的老师都完全不一样,有些机构是民法强,有些机构是程序法又强一些,单独选择一家机构,并不能选中最好的那几个老师。 但麻烦的是徐文武现在也没时间仔细甄别了。 所以他决定把最主要的两家机构的课程都买了。 当然,和赵凯旋一起。 他和那姑娘觉得各自分别买一家,到时再筛选、互相交换课程,尽量确保每个科目都能找到最好的那个老师。 这下万事俱备,只差努力了。 这番准备功夫下来后,还有个意想不到的是,他和赵凯旋两人的关系也不知不觉中亲密起来。 两人几乎每天都要交流心得体会,看到一个好的资料就互相分享,完完全全的一个互助小组的模式,一天下来互相要发上百条消息,徐文武甚至已经养成了和她聊天的习惯。 这天下午,到了徐文武出班的时候,许茂阳已经过来接班,而他也要到大队去开会,这天出发前,徐文武第一次准备开自己的宝马回队里,甚至还特意剃了胡子,用啫喱抓了两把头发,他这异样的举止,让旁边的白宇和张晓明等人啧啧称奇。 “徐哥,你这是和前女友和好了要约会?还是要相亲啊?这难得看你这么打扮的,啧啧啧……” 徐文武转头哼了一声,刚想解释两句,旁边捧着手机的许茂阳就调侃道:“人家今天要领奖的,你不知道?这开玩笑,烈火英雄啊!这今天当然要好好打扮了!” “啊!上次的二等功到了!” “呵,才知道啊,今天支队政工的熟人已经告诉我,人家朴支已经过来了,等会要在例会上亲自给我们徐站长发奖状!发功章!” 这下白宇和张晓明一下都惊叹起来,徐文武自己都是一愣,他没想到今天这大队例会还有这个环节。 这下他脸上一红,解释道:“我真还不知道,这个朴支真的来了么?” 许茂阳笑了笑:“你等着看吧,到时记得把我那个三等功也拿一下,我懒得去领了。” 徐文武点了点头,就出了门,上了洗得铮亮的宝马,他心情一片大好,却不是因为放假,也不只是因为等下自己能领奖,而是下午他和赵凯旋约好了,趁着这次放假,开完会就一起去市里选司考教材去。 这……算是约会吗? 徐文武在些许的忐忑中,发动了车。 ………… 傍晚的残阳昏黄澄明,透过高悬的落地窗,阳光洒落如细雨,将整个空间浸染成温暖的金黄色。 前方,南山大队会议室椭圆形的长桌上整齐排列着闪耀着光芒的奖章和印有金色字体的证书,它们在夕阳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今天主持仪式的是宋教,虽然徐文武对他观感不佳,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场合,没人比他更适合,此时他洪亮且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会议室里。 “……这次在我们全体民辅警孤注一掷的决战下,在社会各界力量的支持下,也只有在上级领导的英明果断的指挥决策下,我们才能取得这次燃爆事故救援战役的胜利!我相信,经历过这场恶战,我们的民辅警们,就像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战士,已经淬炼成钢!已经升华……” 徐文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机关下来的教导员声情并茂的主持词,旁边的郝啸捅了捅他腰间,递过来一个小纸条:这说的当天好像是他带着我们冲进火场的一样。 徐文武扫了一眼,嘴角笑了笑,没继续和这位同期新警“诽谤”领导,他只希望这宋教慷慨激昂的前词能快一点, 这时只见正中坐着的支队长朴鹤也咳嗽了一声,脸上带着些许不耐地拿过桌上的一包香烟,抽出一根,旁边的李钢适时地凑过身,为领导点了火。 眼尖的宋玉注意到了这边支队长的情绪,这下知道自己的“开幕词”拖得太长了,他赶紧往下加快了速度,开始介绍着即将上台的英雄们。 “接下来,由我们支队长朴鹤同志,为此次救援行动中立功受奖的同志们颁发证书和奖章!” 到了重头戏,宋玉的话语这下犹如泉涌,流畅而充满力量,这下让在场的每一位公安人员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和自豪。 原本因为冗长前言而感到疲惫的南山大队民辅警们,此时见朴支队长按掉香烟,走上前台准备颁奖,这下众人的面容都变得庄严而专注。 毕竟立功受奖的这一刻,是当警察最值得自豪的瞬间。 每当主持人高声宣读一个名字,被叫到的民辅警便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迈着坚毅而稳重的步伐,走向前台。 他们一一与朴鹤握手,领取属于自己的荣誉。 这些英勇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尤为威严。 等走下颁奖台后,他们的胸前都闪烁着一枚荣誉的徽章,每一步都彰显着不凡的责任与使命。掌声在大厅中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第一百九十五章 窥视 - 铿锵 - 乌衣 接着,宋玉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声音更加铿锵有力:“接下来,我们要表彰一位在此处事故中表现非常出色的英雄——徐文武同志!” 随着名字被高声宣读,会议室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徐文武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光芒。身边的同事们纷纷投来羡慕和钦佩的目光,有的还小声地鼓掌,赵凯旋鼓掌鼓得特别欢快,也为他的荣誉感到高兴。 徐文武此时感觉脚下像踩在沥青上,脑海里却回想起火场中的一幕幕,脑中仿佛升起一阵薄雾,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鼻尖仿佛又闻到了刺鼻的硝烟,他脸上的烧痕还没好全,头发还没长出多少,但此时他的步伐稳重而坚定,一如当时的生死瞬间。 徐文武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映照着他在火场中英勇的身影,那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是无愧于这份荣耀的。 他终于站上了前台。 “辛苦了!” 支队长朴鹤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同时向他递出了那枚闪闪发光的二等功奖章和一份证书,上面印着金色的字体,表彰他在燃爆事故中的英勇表现。朴鹤郑重其事地将奖章别在徐文武的胸前,两人紧紧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队长李钢也站了起来,对徐文武点头示意,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赞赏和微笑。在周围人的掌声中,徐文武这才醒悟自己应该微笑,他勉强自己撇了撇嘴,不知道自己镜头前的样子会不会难看,他还是笑不出来,即使在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的当下。 最后,他选择了敬礼,右手标准的一个敬礼,回馈了此时投来的目光。在领取了属于他的荣耀,然后缓缓退回到座位。 在徐文武回到座位后,朴鹤支队长清了清嗓子,他站起身来,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望了一圈四周,眼神中带着深切的赞赏和自豪。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表彰几位英雄的卓越行为,更是为了认可和感谢每一位在这次火场救援中表现出色的民辅警同志们。” 朴鹤的声音庄严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感情。 “这场突如其来的燃爆事故,对我们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但是你们,每一位南山大队的民辅警,在危机中展现出了不畏艰难、勇敢无畏的精神。你们的行为不仅是职责的体现,更是英雄主义的高度展现。” 朴鹤顿了顿,目光扫过前面一排排坐着的民警,他们或严肃或激动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我为能与你们这样一群英雄为伍感到无比骄傲。这些荣誉,是你们用汗水、智慧甚至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每一个从火场中走出的民辅警,都值得我们深深敬仰和纪念。” 掌声随即在大厅中爆发,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许多民警的脸上露出了感动的表情,一些人的眼中甚至噙着泪光。他们的掌声不只是对朴鹤话语的回应,更是对自己和同伴们在火场上英勇行为的认同和自豪。 朴鹤的脸上满是满意的微笑。等大家的掌声渐渐平息,他继续说道:“让我们继续前行,以这次的胜利为动力,继续保护我们的社区,保护每一个需要我们的人。” 在这股振奋人心的氛围中,南山大队的民辅警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徐文武虽然很少表露自己对这支队伍的情绪,但这一刻,他第一次由衷地为自己成为高速警察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 颁奖后,朴支就回支队去了,大队接下来正常交接班,因为上次燃爆事故后,这还是南山大队第一次这么整齐的开一次例会,所以今天的例会开得特别长,等吃完晚饭,都已经是七点多之后了。 徐文武今天还是把自己的宝马车停在大队对面的一个小卖铺旁,免得停进来太过招摇。 他犹豫着怎么接赵凯旋去书店,正在大队院子门口盘桓时,正巧遇到要出门的郝啸等人。 “文武!走啊!唱歌去啊,这今天难得开心一下。” 郝啸和队里几个相熟的年轻民辅警正开着一台私家车出门,此时见他正站在门口,还以为他要回去,赶紧上来拖他一起去娱乐。 “不了,不了,这你们玩去吧,我等下还有事……” 郝啸最不喜欢他这副正经模样,一皱眉头道:“有什么事咯!这都放假啦!还能有什么嘛!是不是不给面子啊!” 徐文武苦笑着摆摆手:“真没有,我等下还要回去,这就不耽误你们了,谢谢邀请了……” “嗐,你这人,怎么有时这么娘们唧唧的,这正规唱歌,量贩式,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文武见他们以为自己是故作清高,赶紧笑着回答:“我没想什么啊!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正规啦,我是真有事……” 旁边的程天见他这么不给面子,就拉回郝啸,故意说道:“算了啦!人家是标兵,标杆,肯定有重要工作的啦,你就别勉强人家和我们一起同流合污了,好吧!” 自从这次燃爆事故后,徐文武和大队民警之间因王龙那案子造成的隔阂已经几乎消弭了,但毕竟他风头太盛,此时又一副故作镇静的样子,难免被调侃几句,他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抱歉。 “好咯,你有事就不勉强你了。” 郝啸见自己这同期的新人王不肯和自己娱乐,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没说什么,一些人就这样开走了。 但出了路口没多远,这开车的程天突然一脚刹车,后座几人往前一挤,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了。 “你们看到那台宝马没有!” 郝啸头刚刚顶了一下车座背部,有点发懵,此时听到这,仰头道:“哪个宝马?” 程天此时指着马路对面徐文武的那台车:“啧,就是对面那台新的……” “对哦,唔,好像是五系啊。” 旁边一个高个辅警经常到这对面小卖部买烟,此时奇道:“这是谁的啊?这平时没看到那小卖部老板开这么好的车啊!” 程天此时笑着道:“嘿,我倒猜到是谁的了。” “谁的啊?这队里最近没听说有人买宝马啊!还这么新!” “对啊,这还停门口,是避嫌、怕张扬咯?是哪个领导的吗?” 车上几人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程天故作神秘的摇头道:“不对,都不是的,你们等下看吧!” 说完,他这时干脆慢慢把车停到旁边一个阴影处,此时天已经黑了,他们这台车又熄了灯光,远处根本想不到居然有台车藏在这。 而车上几个人都不知道这程天怎么了,躲在这干嘛。 “在这干嘛啊?我都订了包厢了,宋教他们都过去了……” “啧,别吵咯!马上就有好看的了……哎!出来了!你们看!” 此时程天往前面一指,只见大队正门口,突然冒出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前面是一个高瘦的男子,正往那台停着的宝马走去,几人仔细看了几眼,认出那就是前面在门口盘桓的徐文武。 “哎!那是徐文武啊!这车是他的?” “我擦,这么有钱的嘛!” “开玩笑,这东广过来的,那边工资那么高,买宝马也很正常啦!” 车上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程天只是盯着不说话,他之前就听警务站的辅警说了,这徐文武外表土包,实际上钱全花在刀刃上,挺有实力的,平时都是开着一台宝马去警务站上班。 开始他还不太相信,这下亲眼所见,还是有点震惊。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后面跟着的那个身影。 那人明显要稍微矮一点,身影也比较窈窕,此时步伐稀碎,腰肢款款,好像是个穿裙子的美女。 这躲在车辆的几人都一下懵了,这队里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美女? “这谁啊?” 等那个穿裙子的影子飞快地穿过一个昏黄路灯时,车辆窥探的几人一下彻底愣住了。 他们看清了来人。 那竟然是赵凯旋! “握草!” “是小赵嘛?不可能吧!?” 在场几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眼里,赵凯旋完全就是电视里的那种冰山美人,这到大队来了快一年,整个南山大队没结婚的男民警几乎都明里暗里的幻想过追她,结果几个条件好的稍微试了一下,都毫无疑问地碰了一头包。 这姑娘平时上班就坐办公室,下班就回宿舍,放假就回家,门都基本不出的,那些小男生的招数根本就不搭理的,甚至连微信这么久了,都没通过几个。 而且这姑娘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是和尚庙,平时穿着打扮就十分注意,几乎没穿过任何制服以外的衣物,连放假回去也是简单的长裤、外套。 这现在居然穿着裙子,大晚上的和一个男人出去约会! 在这群人眼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快快快看看……上车了,上车了!” “我擦,是真的嘛?这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几人目睹了这神奇的一幕后,不由的都转头望向后排的郝啸,这他和徐文武、赵凯旋是同批的新警,至少应该多点消息吧? 可郝啸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这都没注意吗?不可能吧!” “我现在还没办法相信!” 随着车上几人的长吁短叹,此时那台停着的宝马车灯亮了起来,飞快地发动引擎,驶出位置,往南山市里的方向上了外环联络线了。 看着徐文武载着女神而去,这下几人总算明白这小子刚刚为什么那么坚决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感情这小子有约会啊! “看不出啊,这徐文武我还以为是个工作狂,没想到这么暗度陈仓玩得这么溜!” “太牛了,这他在警务站,我就没见他和赵凯旋说过话,他怎么追到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啊!” 在旁人的感叹声中,郝啸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 在往书店的路上,徐文武手握着方向盘,只觉得喉咙发痒,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姑娘居然就这样一身倩丽的坐在自己车后座上。 前面他和赵凯旋相约在市中心的一家独立书店见面,想着避开队里人的目光,免得引起误会,结果没想到这么姑娘今天恰好没开车来,只能坐他车过去。 他开始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但想着队里人多眼杂,就特意约好分开出来,在对面集合。 可当赵凯旋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被眼前的丽人给惊呆了。 赵凯旋今天明显是打扮过的。 对! 绝对刻意的! 她今天穿着一条简洁优雅的中长款A字裙,裙子的颜色是柔和的石板灰,搭配着一条细腰带,突显了她纤细的腰身。她的上衣是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轻薄的面料随着夏日的晚风轻轻摇曳,徐文武顿时感受到了这初夏的美好。 而且这姑娘平时都是扎的马尾辫,高高竖起来,徐文武甚至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有过别的发型,但今天她第一次改变了! 长发散落在肩上,与她肤色的亮白形成鲜明对比。徐文武的目光顺着落到她脸上,他这才发现她今天居然还带了一点点妆,当然他这样的大直男不会知道这个叫做“清新裸妆”风格,他只是觉得这原本英姿飒爽的姑娘,此时俏丽的双眸和柔和的唇色……居然……第一次让人有了保护欲。 徐文武不知不觉目光也跟着往下看,他注意到这个姑娘今天甚至还换了鞋,虽然只是一双简约的灰色高跟鞋,鞋跟适中,既显得她的身材更加挺拔,又不失舒适。为了配合整体造型,她脖颈上佩戴了一个简单的银色项链,耳垂上是一个小圆耳环,手臂配着个小巧的手镯,这些配饰不仅提升了她的整体风格,也显得格外时尚。 徐文武不觉有点看呆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安全感 - 铿锵 - 乌衣 赵凯旋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他才想起赶紧给她开门。 两人这才像做贼一样的钻进他的车里,飞速的往市里驶去。 ………… 这家书店的内部装潢古朴,每一排书架都透着文艺的气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木质地板上,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徐文武本来想说就去新华书店买完司考教材就回去,结果这例会拖得太久,人家新华书店早下班了,只有来这独立书店碰下运气。 好在现在书店教辅书是销量大头,都靠教辅书撑销量,什么考试都有,司考的教材一下找到了。 徐文武选好书,回头去找这姑娘,却没想到她正在文学作品区域挑选着书籍。徐文武远远看到她专注的侧脸,不禁微微一笑。他轻轻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低声问道:“找到什么好书了吗?” 赵凯旋抬头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尴尬,马上把手上的书塞了回去:“找到啦?我……我在等你啊,没看什么。”她一边说却一边往旁边移动着身子,想把书架上的那本书给挡住。 徐文武也不想让她尴尬,便转移了下话题,从提篮里拿出先前的司考教材递过去,而实际上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赵凯旋身上。他们的手指在书本上不经意地触碰,彼此都有些紧张,但又都故作镇定。 “我把书找好了,就是那几个评价比较好的老师。”徐文武说着,将他挑选的书递给赵凯旋。 赵凯旋接过来,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书页,“辛苦你啦,这我们……现在就回去?” 虽然是个简单的问题,但两人都不想这么早回大队,此时徐文武便建议难得来下,干脆再找下书。 他们在书店里一边选书,一边聊天,讨论各自喜欢的书籍和作者。不时的目光交汇,都会迅速躲闪开,留下一丝尴尬的笑意。 徐文武单亲家庭,大学时没什么生活费,不能像警校其他同学一样出去潇洒,又不喜欢打游戏,躲在图书馆看书倒成了他唯一的爱好。此时如数家珍一样和赵凯旋聊起了当代文学,结果他发现这姑娘却没几个看过,连听过名字的都很少。 他赶紧想转移话题,这姑娘却低头道。 “我……其实家里管得特别严,别说出去玩了,看闲书都不准,不是练跆拳道就是上课,我妈甚至大学时候专门买了个房子在学校外面陪我,就是为了管我。” 徐文武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经历,难怪先前赵凯旋会因为挑选这种“闲书”而尴尬,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应激反应。 两人又聊了一段,不知不觉中又拉进了关系。 挑选完书后,他们一起走到收银台结账。徐文武主动提出为两人的书付款,赵凯旋轻轻推搪,但最终还是让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心里却奇怪自己居然第一次这样轻易接受了一个男人的好意。 出门时,正经过这家店的现代艺术展和阅读空间,书店的每一个角落都布置有现代艺术品和互动装置,给人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 当徐文武出门时,他发现赵凯旋已经在一处由多面镜组成的艺术装置前驻足,她正盯着镜面上那被分割成无数切面的自己,似乎在沉思什么。徐文武轻步走近,赵凯旋怔了一下,微笑着向他挥手,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起来。 徐文武这才发现这姑娘其实对生活中的体验十分缺乏,他见她情绪挺好,便说道:“不急,再逛下呗。” 他们开始在书店内探索,每到一个新的展区,徐文武都会找到与该区域主题相关的主题来介绍给赵凯旋,此时这原本冰山一样高傲的女神,像小姑娘一样听得入神。 在观赏一本关于“艺术与人类感知”的艺术装置时,徐文武指着说: “你看,艺术不仅仅是为了审美,它还能影响我们如何感知世界,甚至是如何与他人交流。”徐文武边说边指向一个通过光影变换创造视觉错觉的装置。 赵凯旋聆听着,她的目光落在徐文武充满激情的脸庞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她回应道:“师兄,你真的每次都让我觉得神奇,你为什么懂这么多啊?感觉你什么都懂,总有新东西出来。” 徐文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也是以前什么杂书都看,我之前警校时候,把图书馆一半的书都翻完了。” 在艺术影像区,一幅动态影像作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画面中的影像随观众的移动而变化,两人玩起了一个小游戏,看谁能从作品中解读出更多内容。在这个过程中,徐文武像个小孩一样发出得意的笑声,赵凯旋也被他的真诚所感染,第一次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徐文武都有些愣住了,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开心随意? 逛累了,徐文武和她准备回到车上,此时天气已经淅沥沥下起小雨,两人站在屋檐下,徐文武脱下外套,刚准备给她举在头上,却被赵凯旋笑着拒绝了。 “师兄,你太小瞧我了吧,这点小雨算什么,还没我以前训练汗出的多,你可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公大跆拳道校队的,上过大学生运动会的!” 她一边说,一边小跑着往停车场那边去,徐文武见她这样,也只能跟着过去,在后面看着她一手提着裙摆,像只小鹿一样,踮着脚尖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发懵。 到了车边,徐文武赶紧从车里拿出纸巾递过去,想替她拍拍肩上的水珠,这姑娘笑着由他动作,嘴角弯弯的煞是好看。 徐文武有些脸红道:“你笑什么?” 赵凯旋笑着说:“我就觉得师兄你外表看起来还挺man的,没想到这么精致呀,不错哦,还有小男生的一面,哈哈哈。” 徐文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形容“小男生”,一下有点蒙住了。 他更没想到自己的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心反而被她说成小男生,虽然知道她是无意的。但此时不由得想挣回面子。 “咳咳……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我以前都是猛男风的……” “哈哈,猛男?上次我救你一次的事,你忘了?” 赵凯旋此时笑得更开心了,她提起的是之前徐文武抓闯关超限车的时候,凶徒袭击徐文武,结果被她所救的往事。 徐文武那次还是到高速来后第一次负伤,此时被她提到糗事,只能承认:“那时确实谢谢你,不过那次太黑了,加上那家伙手里有凶器,我一没注意而已,这放平时,早一下就撂倒那人了……肯定不用等你来救的。” “哈哈,好吧好吧,你们男生就是嘴硬,我以前在校队时候,那些男运动员也总觉得自己最牛……实际上有些还打不赢我。” 赵凯旋开玩笑的一句话,徐文武却有点认真了,他有点恼怒道: “什么叫我觉得……事实就如此啊!我之前实战就没输过啊!唔……我知道你学过跆拳道,不过说真的,那也只是点花拳绣腿而已……” 赵凯旋此时被他批评成“花拳绣腿”,眼神也一下认真起来。 “那好,你说我花拳绣腿,那我做个动作,你感受下?” 她嘴上一边笑,一边做出个挑衅的小手势。 徐文武也来了兴致,那晚被这姑娘救的时候,完全没看清她的动作,后面赵凯旋也再没展示过跆拳道的身手,此时他还真有点想见识下这姑娘的水平。 “行啊!我要不要给你做个陪练?给你当肉墩?格挡?还是击腹?” 徐文武这下拉开架势,就要在停车场这块空地演练起来。 “不用,你就站着,我这练了这么多年了,早就收放自如了,不会真碰到你的,就让你感受下劲道,我这个水平怎么样,你等会就明白了。” “好吧。” 徐文武笑着站直身子,这姑娘用目光测了测空间距离,后退两步,脱下高跟鞋放在一旁,然后深呼一口气…… “嗬!” 刹那间,赵凯旋伸出匀称白皙的大长腿,猛的一下高抬过徐文武的头顶,然后“唰”的一下砸下来,这一腿擦着徐文武鼻尖而过,带来的罡风呼地吹的徐文武头发猛的后梳,他整个人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一招凌厉的下劈要是劈在头顶,担保是个脑震荡! 这一式演练完,徐文武神情震惊,隔了好一会都没说话,赵凯旋对这效果十分满意,看来身手没退步,眼前的傻小子估计都被自己给震呆了。 可接下来,等徐文武回过神,他第一句话却是。 “粉色的……” ………… 回去路上,赵凯旋愤愤地坐在后排没说话,徐文武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在道歉,说自己也不是存心看到的,但那姿势很难躲过去,完全就是送到眼前来…… “你还说!” 徐文武赶紧呐呐闭嘴,赵凯旋真后悔刚刚那记下劈后应该直接一招转身侧踹,让这个“轻薄子”受点教训。 好不容易到了大队,赵凯旋红着脸,瘪着嘴下车了。 “对不起啊……” “哼!” 回到宿舍后,赵凯旋还在一直提醒自己:以后穿裙子的时候,切记不要演示下劈! 而徐文武回去的路上,还在神思飞扬,脑海中不断浮现先前的一幕,他倒不是为了回味那迤逦的画面,只是回味和这姑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突然有个念头:自己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这一念头升起的一瞬,徐文武第一反应居然是退缩和懊恼。 现在找对象都很现实。 相亲市场上,公务员不好找。 省直公务员更不好找,特别是这女警不好找,而且特别特别是这么漂亮的女警不好找! 更别说她那家庭背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和自己完全是天渊之别。 这种家庭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单亲家庭、家境贫寒、身无长处的普通女婿? 想到这,徐文武心顿时沉了下来。 在光芒耀眼的女神赵凯旋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 自己单位里男民警这么多,自己家里条件也这么差,更没什么资源背景,整个高速总队那么多有钱人,支队那么多条件好的,就单大队里,程天他们几个适婚年轻人,哪个没在星城几套房? 自己有什么? 就两个拼命换来的二等功? 这在现实面前有什么用? 而且整个南山大队都知道这姑娘难追,自己为什么还在这抱有幻想? 徐文武心酸起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告诫自己不要太多幻想,以免到时陷进去出不来。 这是他这些年掌握的生存哲学。 因为从小到大失望的太多,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得学会不抱希望。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在艰难困苦的人生道路上坚持下去,不被一次次的失意所击倒。 本就不奢求成功,这样才不害怕失败。 但这次,这招有些不灵了。 虽然一遍遍告诫自己,但徐文武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这姑娘,他无法把那抹倩影从自己脑海里抹去,特别今天这短暂而温馨的一段小小“约会”,就让他心里灌满了甜蜜的芬芳。 这种感觉甚至在前女友莫小妙身上都没有体会过,莫小妙虽然黏的时候更粘人,但徐文武总是要担心她会不会莫名的发脾气,接受她的一次次试探,可能在莫小妙的内心,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缺乏关爱的空洞,在与自己相处的时候,她需要通过一次次争吵、试验、打闹来确认徐文武对她的感情,一次次地寻求正面的反馈,保证、表白、宣誓、挽回等等,以满足自己的安全感,然后等过了几天,这种安全感缺乏后,再周而复始的一次次循环。 这样过得就很累。 但赵凯旋不一样,这姑娘本身的优秀,和她的家庭让她格外独立自主,徐文武和她相处时很轻松,彼此都不需要试探和猜测,就正常地合作、前进就可以了。 甚至是徐文武自己觉得有些自卑,需要索求安全感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游戏 - 铿锵 - 乌衣 一边乱想间,徐文武车已经到了警务站门口,今晚是许茂阳的班,此时他正一脸惬意地靠在值班桌前用平板看着综艺。 “哟,我们的烈火英雄回来了?” 见徐文武进来,许茂阳当即笑着打了个招呼。 “英雄你个头。” 徐文武笑骂了他一句,隔着桌子把他的三等功证书和奖章扔过去。 许茂阳只是扫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一旁。 “今晚李大没请大家吃宵夜?不搞个活动庆祝下?” “他们好像出去了,我懒得去,就回来了。” 许茂阳知道自己这“顶头上司”是个工作狂,除了站里这点事,其余的都完全不怎么在意,倒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看着电视,徐文武也准备到楼上休息,虽然他今天已经放假,但他习惯性在站里多呆两天,趁着两名民警在的时候,抓紧机会多搞点行动,冲点数据。 就在这一片祥和的夜晚,突然许茂阳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嗡嗡嗡……” 这一阵铃声打破了这片静谧,最怕的就是这么晚的警情,夜里的事故比白天要危险太多。 许茂阳顿时放下双脚,上去一把抄过自己的手机。 “喂?唔……是我当班……” 而徐文武一只脚已经踩上楼梯,此时也站在原地,等着许茂阳接完电话,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警情。 “啊?这我们能做什么呢?嗯……这今天白天没发现有这个人咧……现在?哎,好吧,知道了。” 许茂阳挂断电话,徐文武马上问道:“怎么了?不是事故?” “嗯,一个协查的,马市派出所转过来的,说他们辖区镇上有个小孩不见了,到处在找,前面有人看到这个小孩钻进高速护网里,担心会不会跑我们路上来了,过来问个情况。” 这样的协查警情倒经常遇到,徐文武之前接过很多,大部分都是些寻找走失的精神病患或者失智老人。 而南山大队这条京珠高速,封闭的路网有许多破口,经常有流浪汉或者精神病患上高速捡拾垃圾,或者通过高速步行抄近路,这种情形派出所就会联系高速警察这边,询问是否有相关发现。 这种协查倒不是太大的事,正常出警巡逻一下,在联系高速管理公司这边,问问沿线收费站有没有看到过就差不多了,而许茂阳此时也招呼当班辅警,准备到路上巡逻去了。 徐文武见状,没什么大事就自己睡了,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吃早餐时,恰好许茂阳也起来,他随口问昨晚那个事怎么样了。 “还不就转了一圈,这路上鬼都没看到,就回来休息了。” “唔……” 徐文武点了点头,这路上没找到,那应该也不在自己辖区路上,便又问:“这又过了一晚上,那派出所找到没有?” 许茂阳打了个哈欠:“呵~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找到了吧。” 徐文武有点不放下,让他打电话问下马市派出所,许茂阳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性格拗不过,就依言照做了。 “嗯……唔,这样,好的,我们到时注意下。” 挂完电话,许茂阳摊了摊手:“还没有找到。” “那今天白天再巡逻几趟呗,这多注意下桥梁、通道下面,这些个地方有遮挡,如果是离家出走,躲这些地方的可能性比较高……” 许茂阳听他这意思,是要自己今天白天再去巡几趟,找这个小孩,当即就有些不太乐意了。 “徐大站长啊,这您安排今天搞行动,要冲执法数据,这你现在又要我到路上去巡逻找小孩,我怎么忙得过来,这再说了,昨晚我已经按要求转了一圈了,人家派出所都没要我们去巡逻,只要我们发现通报下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当真吧?” 见许茂阳有点情绪,徐文武顿时也有些不悦。 现在警务站在谢大回去后,又回到了两名民警的值班模式,两人都没办法搞“三班倒”,只能轮替上班。 一般一套班下来,都是一名民警带两名辅警的值班模式,这当班的一个星期,接处警、事故处理、执法纠违都是这一个民警的任务,遇到警情,几乎就是连轴转,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此时对于这么一个协查,许茂阳不愿意花太多精力,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案子也是人家派出所的,自己高速警察帮着注意一下就行了,费那么大个精力干嘛呢。 但徐文武想法不一样,他始终觉得人命关天,走失小孩不是小事,虽然不是主办,还是应该费心多找几遍。 “那……这样,你是主班,这个执法纠违我去算了,你再去路上转下。” 见徐文武主动加班替自己冲数据,许茂阳也无话可说,叫上当班的三爷就又巡逻去了。 而徐文武这边也和张晓明到柏庐收费站开单纠违去了。 忙了一早上,查处了十几条违法,徐文武带着一帽子的处罚单回警务站了,这边许茂阳居然早就回了站里,看样子还比自己早一个多小时。 他问道:“怎么样了?人找到没” 许茂阳摇了摇头:“唔……还是没有找到。” 徐文武估计他没巡几遍就回来了,此时语气有些不悦:“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这都在巡逻两趟了,找不到也没办法啊,再说也不一定在我们路上啊。” 徐文武明显有点情绪上头:“那就这样算了?” “不然呢?这我们仁至义尽啦,还要怎么找?” 虽然相处也有几个月了,但徐文武还是对许茂阳这种做事“不求最好,只求及格”的态度有些不满,这小子明明要能力有能力,要水平有水平,就是做什么都是在规则之内,按要求尽力最低限度的义务就算达标,不肯多出一分力气。 “算了,我去找!你不用管了。” 徐文武说完,也不理许茂阳的脸色,他拨通了马市派出所的电话,要了报警家属的电话,主动询问走失小孩的情况。 这边家属见有陌生电话进来,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你好?是派出所的吗?找到了吗,怎么样了?” 徐文武听到这当妈的语气中已经濒临失控,心里一酸,回答说自己这边是高速警察,想问下小孩的具体情况。 电话那边的语气难掩失望:“哦……我的儿子岳文离家出走两天了,因为打游戏,我骂了他几句……他才14岁,身高不算高,一米四左右……” 徐文武立刻抄起手边的笔记本,迅速记录下孩子的详细信息和失踪时间、地点等情况。 “……领导,希望你们和派出所多帮我找下,要是崽没了,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文武一边安抚着对方,一边坚定地承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找到岳文。” 这边挂了电话,徐文武立即展开了行动,他不想和许茂阳一样浮光掠影一般都随意巡逻一圈就交差,他先是打电话给高速衡阳分公司,调取了沿线的高速卡口的监控录像,让那边监控室和站里的值班辅警仔细观看,寻找踪迹。 这边他还电话联系了岳文的同学和朋友,想着梳理下这个走丢小孩的踪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带着张晓明往路上去,仔细搜索起来。 然而,等徐文武在路上来回巡逻搜找了大半天,到了晚上,努力却仍然没有任何进展,一无所获。 而每当岳文的家长打电话过来询问进展时,用希冀的语气一次次得到同样的答复时,徐文武心中都感到一阵沉重。 直到晚上十点,徐文武才精疲力尽地回到站里,此时许茂阳正一脸淡漠的坐在桌前继续玩手机游戏。 这一整天徒劳无功的徐文武,此时心情也不太好,他这已经巡逻了不知道多少趟了,却和许茂阳得到一样的结果,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爽。 他和张晓明随便吃了两桶泡面,准备冲洗一下后,又到路上去,这时旁边的许茂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问:“你还准备上去找么?” 徐文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当然了。” 许茂阳嗤笑了一声:“你这是派出所的习惯还没改过来吧,这又不是我们的主责主业,都不是我们的案子,你这么多精力扑上面,这自己路上的事都不管了?” 徐文武本来就对他不爽,当即反唇说道:“那不然呢!像你一样坐在这里打游戏就好!这什么都不管了?这……” “哈,我这休息时间,打下游戏怎么了?违法违纪了?还是……” 许茂阳刚反驳两句,突然看到徐文武的表情僵住了,他以为这小子是不是累懵了,刚想招呼两句,突然徐文武“啪”地用了一拍掌! “我想到了!哎呀!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呃?” 许茂阳被他突然的反应给吓到了,不知道这年轻站长在兴奋着什么。 徐文武这下快步走过来,一脸激动地问许茂阳:“你玩的是什么游戏?玩的人多么?” 许茂阳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嘲讽自己?还是想批评? “唔……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我问你玩的什么游戏!” 许茂阳被他认真的表情搞糊涂了,只能回答道:“就王者峡谷啊!这大部分不都是玩这个……?” 徐文武没想到不怒反喜,叫道:“太好了!” “你……” 徐文武这时才解释道:“我刚刚才突然注意到一个关键点:这个小孩他平时就沉迷于网络游戏。这次离家出走就是因为天天打游戏挨骂了,我们完全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 许茂阳都听糊涂了,徐文武却不管他,当即给岳文妈妈打了个电话,问她这孩子平时最喜欢玩什么游戏? “我不知道呃……唔,对,他平时都是打手机游戏……是用我的手机银行充了钱,唔,我看下消费记录哈,等下……好像是叫什么王者峡谷……” 听到这,徐文武眼睛一下亮了,他马上转过身来,让许茂阳赶紧登游戏进去,让他输入岳文的手机号,查找用户。 果然,很快许茂阳就在游戏中找到了岳文的ID。 而且这小子居然现在就在线! 徐文武兴奋地一握拳:“太好了!” 许茂阳一脸懵逼地问:“然后呢?这要是游戏里私信他,估计他就下线了……” 徐文武一拍他肩膀:“所以先别暴露,这接下来要看你的水平了啊!” “啊?什么水平?” “游戏水平!赶快加他,和他组队!” 接下来,为了引起岳文的注意,徐文武让许茂阳故意展示出自己的游戏赛季排名,成功引起了岳文的注意。两人组成了一支战斗小队,在虚拟的战场上配合默契,所向披靡。 “你玩得真棒!你叫什么名字?” 在几把victory后,徐文武让许茂阳假装随意地问道。 “我叫岳文,你呢?”岳文回复道。 “我是茂阳,不过大家都叫我茂哥。咱们加个好友吧,下次一起玩!”许茂阳这下也完全明白过来,他又发出了好友请求。岳文欣然同意。接着,徐文武和许茂阳进一步提出加QQ好友,岳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通过QQ聊天,两名高速警察渐渐取得了岳文的信任。他提出了一起出去吃夜宵的邀请,岳文兴奋地答应了,他说自己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并与徐文武共享了自己的实时位置。 两人兴奋地点开一看,居然发现这个位置就离自己只有几十米! 看定位就在南山服务区里! “我擦,这小子原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啊!” 徐文武也点头道:“难怪,他估计是从护栏缺口进来,这一路走来,只有服务区这里有地方充电,还有水喝,又能休息,就躲在这里打游戏。” 两人一边说,一边迅速赶过去。果然在服务区餐厅摆放的长条椅上,找到了失踪多日的岳文。 这熊孩子正捧着手机坐在那里痴迷地玩着,两名警察走到身边了,他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命价格 - 铿锵 - 乌衣 “岳文!” 徐文武一声喊,让这小子手机都差点摔在地上。 岳文见到两名警察站在身边,下意识地就想逃跑,结果被徐文武和许茂阳一人抓住一只手,牢牢定在那里。 “岳文,我们回家吧,你妈在担心你……”徐文武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回去,回去又要挨打!” 徐文武一愣,岳文此时头低了下去。 “成绩好要打我,成绩不好也要打我,我受不了。” 徐文武和许茂阳对视一眼,一时间默默无语,两人想着还是先把小孩带到警务站去再说。 到了站里,惯常的两碗泡面下肚,岳文心情好了一些,第一反应就是找民警要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打游戏。 “可以啊,但是你要先答应我,等下看到你妈来了,不要急,也不要跑,可以吗?” 见民警这样说,岳文点了点头,徐文武这边就赶紧通知家属到站里来领人,一边也耐心地与他谈心,了解他的困惑和心事。 他温和地说:“有时候,家长也不太明白我们的压力,但他们都是为了我们好。你应该跟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理解你的想法……” 这些话他说得认真,可这小孩完全没有什么反应,最多“嗯”个一两句,徐文武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就放弃了劝导,没说话了。 过了没多久,岳文的母亲赶到派出所时,紧紧抱住了儿子,泪流满面地感谢徐文武:“谢谢你,警官!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文武微笑着说道:“多跟孩子沟通,理解他的想法,这样才能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岳文母亲这边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自己对孩子过于严苛的要求,她泪流满面地向儿子道歉,并承诺会改变自己的教育方式。 看着这当妈的哭得稀里哗啦,徐文武心情也有些不太好受,许茂阳倒是没什么反应,等两人走后,这边他也坐在电脑前,准备录入接处警台账,这时桌上的手机一响,徐文武瞟了一眼后,顿时神情紧张,一下绷直了身子,弹起身子就赶紧去拿,结果不小心摔在地上,正落在许茂阳脚边。 “怎么了?这么紧张?” 许茂阳顺手就要去替他捡起手机,徐文武却一把赶上去,抢先抄在手里。 “没什么,就一个快递到了……” 许茂阳看他惶惶恐恐的样子,一脸的不太相信,但也没再说什么,倒是徐文武自己都顾不得担心手机摔坏没有,先点开信息。 果然,是赵凯旋发过来的。 先是问他书看得怎么样了,听到哪个科目了,又接着发了一个题库链接过来。 而最让徐文武激动的,是这姑娘顺手拍了几张照片,是几束花朵,一看就是在大队院子里拍的,虽然常见,但却不常有人注意,拍得十分精细好看。 “哈哈,大队的花也开了,给你看下。” 虽然只是简单一句话,但这里面包含的意思让徐文武十分激动,这姑娘终于没只和自己谈考试、谈工作,这突如其来的其他话题,让他十分兴奋。 这他马上也就这几乎,和赵凯旋微信上聊了起来,这不知不觉,两人天南海北的聊开了,居然聊到晚上一点多,还在东扯西扯,书是一下没看。 徐文武一看时间,心叫不好,赶紧叮嘱道。 “你快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 赵凯旋回答:“嗯,我也睡了。” “那一起睡呗。” 徐文武发完这最后一句,隔了几秒,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发的那句话有个不太好的歧义,顿时拿过手机,好在后面赵凯旋没有回复,可能还没看到,他赶紧撤回,可没过几秒,这姑娘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过来。 徐文武这下心里一急,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不是要开荤段子,可接下来赵凯旋的回答,让他心里一阵甜蜜在他心头爆开! “好呀!” 徐文武怔怔地看着这两个字,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隔了好一会,才醒悟这姑娘是真这样回答的。 “耶!” 徐文武忍不住重重的一挥拳,这今晚的聊天让他幸福的一晚上没怎么睡着,隔个十几分钟就忍不住拿出手机“复盘”先前的聊天记录。 好不容易折腾到三四点才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却被一个电话给匆匆叫醒。 电话是下面值班的刘三爷打过来的,徐文武半眯着眼睛接过来,头还是麻木状态中,这时听到这位老辅警在电话里喊着要他下来一下,有当事人过来了。 “唔……这今天不是许茂阳的班么?” “他出去巡逻了,这站里就你一个民警,人家当事人很急的样子,我就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徐文武听到这,倒也无话可说。 他穿好衣服下去“加班”。 到了楼下,远远就有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 他紧张而颤抖地喊道:“领导!我毛孩子都死了!你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徐文武听到他这话,一下脚都吓软了。 “孩……孩子?你出事故了!?” 这人听到这里,一下比徐文武还古怪:“事故?不是我家毛孩子都被闷死了!” “毛孩子?” 徐文武听了好半响,才听明白这他说的毛孩子,指的是他托运的16只宠物猫。 “领导!我这批16只宠物猫全死了!这让我损失好几万!你们一定要帮我做主……” 确认与人无关后,徐文武的心情一下放松不少,总算能透口气。 但他表情还是很严肃。他迅速记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这名报案人自称庞先生,在雁南经营宠物店,这趟是从屋里赶过来的,现在对方车已经被他叫停了,就在旁边。 徐文武匆匆记录一下,然后立刻跟着这男子前往事发地点。 这事说来也算方便,肇事车就停在服务区里,此时天色已经透亮,初夏的雨后,太阳直射在潮湿的路面上,晒得人身上一阵闷热。 徐文武看到一名男子站在一辆小轿车旁,神情异常麻木,估计就是那网约车司机。车子的后备箱已经打开,里面躺着16只静静的小猫,它们的小嘴微张,显然是已经闷死了。 “你好,是司机吗?我是高速警察,我姓徐,能不能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徐文武走过去,温和但坚定地问道。 这麻木中的驾驶员,此时才反应过来:“哦……我就开车啊,这走一半,发现不对劲,这猫不行了,就打他电话,他这又很激动,我这不就停在这配合他咯。” 而这货主庞先生听到这,当即指着司机骂了起来。 他嗓子因愤怒和悲伤而有些发颤:“警官,我通过哈啰出行平台预订了一辆越野车,从东广名茂运送这些猫到我们东溪,说好到雁南接车,前面我担心猫有事,就提醒他喂水,结果……现在十多条生命就砸在他手上!你说怎么办!” “哎哟,你说话要负责哦,什么叫砸我手上,这你猫到底怎么死的,谁搞得清!不要一来就扣帽子哦!” 庞先生此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手指都要指到这个司机脸上了:“你还说不是你!我明明订的是越野车!可为什么现在到达时,车子却变成了你这辆小轿车!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换车,所以我的猫咪才被闷死了。” 听到这个指控,那司机只是咧嘴冷笑。 徐文武也没出声,而是仔细查看了现场情况。 他从庞先生手中接过了相关的订单信息和视频证据。 视频中清晰地显示,接单时是一辆蓝牌越野车,但现在确确实实换成了一辆新能源小轿车。事情显然并不简单。 “中途换车?” 这轿车后备箱都是与前排驾驶室被挡板隔开的,自然是不透风的,闷死确实有可能。 而如果是越野车,那后备箱空间都是中通,确实不会出现气闷的现象。 要是这样,那这车型就很关键了,要先搞清楚是不是开始发订单就发的轿车。 想到这,徐文武皱起眉头,心中暗自盘算。 趁着那司机和货主直接争吵。他立即联系了哈啰出行平台,希望获取更多的订单细节和司机的信息。然而,平台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显然有问题。 徐文武没有放弃,他通过系统调取了车辆的行驶轨迹,发现第一任接单司机的定位一直未动,显示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平台竟然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常。 经过一番艰难的调查,从系统里转了几个车主的联系方式,徐文武才终于联系上了第一任接单司机。 “喂?” “你好,我们这边是东溪高速警察,有件事找你了解一下。” “哪里?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边司机听到是警察找过来,当即嘟囔两句就挂了电话。 “徐哥,什么情况?” 旁边刘三爷听到这人耍无赖,不接电话,脸色担忧地问徐文武这电话都不接,怎么办。 徐文武知道这种有问题的司机喜欢玩这个套路,知道是警察打电话来了,就立马挂断,而且事后问起来就假装自己“反诈意识强”,说什么“担心是骗子电话云云”。 “没事的,我有办法。” 徐文武笑了笑,直接给大队打了个电话,让指挥中心用122报警中心的号码给这个第一趟司机发了个电话告知过去,同时进行语音提醒。 果然,在这种专门电话的提醒下,这司机很快就回了电话过来了。 “唉呀,阿Sir啊!不好意西啦,我以为是诈骗电话来着,你有什么事吗?” 徐文武冷哼一声,问道:“你是叫淘云五,对吧?你驾驶证是……” 这一番信息核对,对方一下就没话说了,知道自己已经被查了个底掉。 “这样,我们和你核对一件事,这个你今天是不是在平台上接了个单……” 徐文武这一开始问,电话那头的首单司机一开始百般推脱,一下没听太清,一下不记得了。 徐文武绕了两圈,直接火了:“现在只是找你了解情况!又没找你麻烦,你这个还不老实,那我正式传唤你过来了!” 这一下起了效果,最终在徐文武的震慑和强有力的证据面前,这首单司机承认了事实。 原来,由于觉得运费价格过低,这位首次接单的淘姓司机就擅自将订单“转卖”给了其他司机,而在其中,每一次转卖,车辆的条件都越来越差。 最终,落到了这个小轿车司机手里,而小猫们在狭小的后备箱里经历了漫长的窒息,悲惨的全部死亡。 这时,庞先生见徐文武打完电话,情绪激动地走到他面前,问什么情况。 徐文武把这事一讲,这大男人的眼中居然有泪水在打转:“警官,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包车运输呢?因为哈啰平台有‘宠物出行’的服务,我们按规则预订了一辆越野车,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时庞先生转向司机这边:“你要为这些小生命付出代价!” 这司机也是个老江湖,此时还是一脸混不吝道:“你说要怎么搞嘛?” 庞先生擦了擦泪痕:“我这批猫都是带血统的,11只三花、2只逵罗、2只橘……总共一起53100元损失!” 听到这个数字,旁边徐文武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贵。 这司机立马变脸:“你还不如抢哦!那我不会出这么多钱哦!” 庞先生这下急了:“那这都是生命啊!这一条命平均下来三千多一点,你都不肯赔!” 这司机此时冷笑道:“你搞笑吧,这菜市场十几只鸡才多少钱哦?那就你这猫值这么贵?抢都怕抢不到哦!那我不赔咧!再说了,又不是我转单,这也不能只找我!” 这司机抱臂环顾,一脸死硬到底的样子,徐文武也有些难办。 此时庞先生上来又指责了两句,说这都是市场价云云,但这司机表示自己最多赔个几千块,这庞先生爱要不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工作态度 - 铿锵 - 乌衣 导……你看,他就这个态度,那怎么谈得下去嘛!你们公安抓人算了,反正他这个样子,我没办法和他交流,完全不把生命当回事的人!” 见这司机态度坚决,姓庞的猫主人把希望放到了徐文武身上。 “抓人?” 徐文武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笑着回答道:“这个属于你们自己的经济纠纷,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不存在什么抓人的。” 这司机听民警这样一说,一下更有底气了。 马上挺直腰杆道:“你看吧,这人家阿sir都说啦,你懂不懂法,这都不是什么抓人的事!” 姓庞的猫主人这下都要哭了:“那难道就不能管他了嘛!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但是……” 此时徐文武见这事再不推一把,估计也调不成了,于是站出来道:“这具体怎么赔,赔多少,都是你们自己谈的事,虽然不能抓人,但我们还是帮忙通知下派出所的兄弟们过来,到时实在不行,按这个故意毁坏财物,看有没有什么行政处罚,拘留什么的……” 徐文武把“拘留”两个字故意放在最后说,拖长了音调,同时拿出手机,一副真要通知派出所的模样。这司机听到这,果然一下紧张起来,脸色和缓了不少,答应可以好好谈谈。 “阿sir,阿sir啊!可以谈,可以好好谈谈的嘛!别麻烦人家派出所了!我赔一点就是了。” 徐文武心下冷笑,早点这样不就好了,他不由想起鲁迅先生的话:“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这有时不得不承认大师永远是大师,这句百年前的评判,放到如今同样受用。 果然,在这一番“激励”下,这司机和庞先生这边达成了一致,作为最后接单的司机,他答应赔了五千多块。 双方点完数,签完调解合同,这司机不停抱怨着这趟白跑了,接这个转单不但没赚到钱,反而还亏了笔大的,半个月白做了…… 等着司机骂骂咧咧的一走,此时猫主人又转向徐文武这边,他一边收好钱,一边对徐文武道:“领导,这事还没完啊!这平台在里面也是有责任的!您这边一定帮我把平台的问题找出来,还有首单司机,他凭什么转卖我的单子,我们猫舍这批如此多的小生命,怎么能……” 徐文武被他略带油腻的嗓音腻得不行,赶紧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司机的问题,平台管理的疏漏同样难辞其咎。你放心,平台这边的责任,我们也会追究的!” “那就好!太感谢您了!那……到时我给你送锦旗!” 徐文武笑了笑:“不用不用,到时有了情况再通知您。” “好咧!那我走了……” 这猫舍老板此时一边说,一边提起前面从那小车上卸下来的几个运输箱,走向垃圾桶,眼看就要把里面那个十几只小猫尸体扔进高速服务区的这大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这前面告别完,徐文武刚也准备走,无意中回头看见他动作,赶紧从后面叫住他。 “啊?我这……把小家伙的尸体丢掉啊……” 徐文武看着这一脸无辜的猫舍老板,此时脸上一沉,上前就说道:“你就这样丢啊?全部扔这公共场所里?你知不知道这里每天有多少乘客司机从旁边过?这垃圾也不是立即清理的,这么热的天,这些动物尸体一下就发臭、腐烂,说不定还有病毒,你就这样丢?” 此时被训斥的庞先生,顿时反应过来,一脸尴尬站在原地。 “那我怎么办啊?” “带回去无害化处理啊!你自己开宠物店的,难道都不懂这个尸体怎么处理嘛?再说了,你这前面毛孩子长毛孩子短的,现在尸体就这样丢了?” “哦哦……” 这司机被徐文武这一吼,当即不情不愿地把装着小猫尸体的运输箱放回了自己车后备箱,徐文武也不惯着他,硬是盯着他老老实实把尸体带走后,才和刘三爷回了警务站里。 “这人怎么这样啊,太没公德心了,这么多尸体丢垃圾桶里,这天气那不就是污染嘛!到时我们站里丢垃圾都不方便!” 刘三爷等这当事人一走,一下也开始抱怨起来:“前面看他那样子,这看到自己家宠物猫死了,一副要死要活,哭出声的样子,现在这一转脸,就直接丢垃圾桶,埋地里都不埋的,这变脸也太快了!” 徐文武叹息着摇了摇头:“嗐,生意人嘛,这太正常了,这前面要死要活是做给那司机和我们看的,不把“小生命”挂在嘴边,这怎么还抬价要钱?” 提到这要钱的事,刘三爷感慨道:“对了,他这要钱也要得夸张,哪有这样要的,十几只小猫就几万块钱?现在这小东西这么贵了嘛?以前我村里那老猫产仔,都是送都送不出去,哪有这样花钱买的。” 徐文武笑了笑:“现在人想法不同了,猫猫狗狗从他们宠物店里买,那价格是看不懂的,而且这里面水分也高,他这开始要几万,后面这个几千块也收得很开心嘛。估计成本就差不多这个。再说,这还算这司机好说话,这种小猫小狗的,特别这几个月的,运输过程中本就特别容易出问题,这还有些宠物店老板故意以这个形式,托运一些这本身带病的小猫小狗,中途死了的话,再找平台、找司机赔偿要钱的。不然正经的猫舍狗舍什么的,一般还是用货拉拉专拖活宠的那种单子送,这种还是贪便宜了。” 听徐文武这样讲,刘三爷后知后觉道:“那是敲诈勒索吧!坏了!刚刚这个姓庞的是不是这个情况!那不是被他得逞了嘛!” 徐文武此时笑了笑:“没事,刚刚这个不是的,首先我看了那小猫的死状,都是张开口死的,确实是闷死的样子,如果本身带病的,死的都是闭嘴眯眼,这点应该错不了。再者了,刚刚调节,我也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了,就是为了试探这猫主人是不是敲诈勒索的,结果还好,这调解价格他能接受,那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这价格也接近他们进猫的成本价了。这价格对那司机来说,也是个警示,谁让他自己对工作这么不上心的,也算是花钱买个教训。” 听到这,刘三爷佩服地点了点头:“唔,估计是这么个情况,这人也很厉害,这边要完钱,还催着我们去查平台,那后面就没必要理他了不……” 站在这老辅警角度,既然这双方都不是什么好鸟,那还何必替他去找平台的责任和问题,给自己省点心不更好? 可没想到徐文武却摇了摇头:“那不,这一码归一码,当事人的目的和态度与我们正常执法没什么关联,不能因为我们对当事人的观感,影响我们自己的工作。” 接下来为了这个案子,徐文武干脆没休假了,花了数天时间,查阅了大量的订单记录和平台规则,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哈啰出行平台的管理系统存在严重漏洞,订单审核不严,司机的身份验证也存在诸多问题。与此同时,他与支队法制科的彭浩进行多次沟通,两人从监管角度的立场出发,对平台提出了一系列改进建议。 这些改进建议被徐文武通过总队法制支队,提交到了安委办,再通过机构转达给了哈喽平台 最终,徐文武的努力没有白费。 过了几天,哈啰出行平台的回应来了,他们表示将在这次事件里吸取教训,封禁了涉事司机的账号,并要求首单司机等涉及人员配合后续调查和善后处置。同时,平台方面也告知了徐文武这边一个情况:寄送方当时也未如实填写宠物数量,而超载的情况客观上也加剧了行程中的缺氧和闷热问题,所以东广那边的寄送方也将在事件中担负责任。 “反正这事还挺复杂,毕竟要搞穿了,哪件事都不简单啊,哦,对了,平台那边还有个要求,就是对此事,他们就是不做出公开回应了,意思这后续补正,我们知道就可以了。” 这天徐文武晚上,接到了彭浩的电话,告知了这事后续的一些发展和情况。 “哦,好的,我知道了。” 没想到这事后续的连锁发展如此复杂,但徐文武明白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把握了,两人聊了两句后,徐文武挂了电话。 反正自己凭良心做事,该做的已经做到位就行了。 这样想着,徐文武出了门,准备上今晚的夜巡班。 此时高速的夜晚下,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黑色的面纱笼罩。车灯在黑夜中孤独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前方不远的道路,但更多的是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中央隔离护栏里的道旁树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曳着黑影,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未知的世界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神秘。 就这样巡到了后半夜,这样的夜晚开车显得格外冷清,车厢里,旁边的副驾驶的白宇已经后仰着靠在头枕上睡着了,徐文武只听着收音机嘶嘶作响的背景音,让人倍感孤独和脆弱。 高速总队的夜巡班要从晚上十一点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要求是全程巡逻,起码要留个轨迹,中间隔几个小时还要对讲机调度一次,人都没办法睡觉,基本上是要熬个大夜。 这样的时候,徐文武总是睡不着。 前面几十米的路上,一块路边提示牌突然出现:离柏庐收费站5公里。 他看着眼前景象,徐文武不由地心头一颤,他突然想到了前女友——莫小妙。 平时路上接处警也经常要从柏庐上下高速,但那时因为忙,心里没别的想法。但今天这样空虚乏味的巡逻夜里,反而容易乱想。 她在干嘛?最近好吗? 这几个念头不由地钻进徐文武脑海里, 分手后的日子,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抓心挠肺的痛,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徐文武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以此来逃避内心的痛苦。然而,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圆脸姑娘的笑容、眼眸,还有他们共同走过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自控。 他开始反思自己,在回忆中寻找分手的原因。他明白,或许是自己的固执和不愿放弃,让他们走到了分手的地步。他开始后悔,后悔没有更加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后悔没有更加坦诚地面对彼此之间的问题,后悔当时那么坚决地拒绝了莫小妙要求自己离开这份职业的请求。 徐文武甚至有时会问自己:那时要是答应那姑娘,说自己会想办法过司考,去当律师,她是不是就不会提分手了? 然而,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徐文武明白,无论如何挽回,都已经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他只能接受现实,学会释怀,努力走出这段感情的阴影。 而且自从和赵凯旋一起备考、一起聊天后,他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姑娘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已经有另一个人替代了莫小妙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也慢慢算是走出了分手以来的困境,开始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只是在这样的夜里,他会不由自主地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和莫小妙彼此都能过得好,希望那圆脸能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他知道,即使彼此不再相伴,但他对她的祝福和关怀永远不会改变…… 一阵熟悉的铃声打破了徐文武此时的思绪,他瞥了一眼仪表台支架上挂着的手机,这个时候,这样的夜里,上面果不其然是值班室打来的电话。 “喂?” “嗯……好的,我们马上通知,这个现在当事人位置在……” 第二百章 八大罪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一接听,那边电话里却满是杂音,听到指挥中心的接警妹子还在话筒外,和另一方进行沟通对话,他知道这应该是110的转警,那就可能是大事! 不然不会这么急的那边电话都没挂断,就马上通知民警来着。 果然,接警员小妹子那边一说完,这边马上说道:“徐站长!刚刚110那边转警过来,说有个当事人报警被强奸了!现在人就在南山收费站这边!” 这一句话把徐文武给惊醒了。 “麻烦再说一下,是强奸?” 徐文武脑袋一下都麻了,他都没想过会在高速上遇到这种“八重罪”,这样的严重刑事违法,搁哪个分局都是大事。 “是的,当事人是这样报警的,110那边还在沟通,他们派出所的也在去往路上。” “那好吧,我马上过去。” 徐文武握紧了方向盘,脚下油门一踩,警车如箭一般射出。他知道这种案子时效性最为关键,一下都不敢耽误,此时旁边的白宇也感觉到加速,一下惊醒过来。 “徐哥,怎么了?” “有个强奸,我们现在往南山收费站去……” “啊!?强奸?” 白宇一下愣住了,这在高速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警。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问:“这之前不是也有个说猥亵的么?结果发现只是看监控而已,这种是不是也是假警啊?” “我也希望是的,可惜这报猥亵、骚扰的,十有七八都是夸张或者虚构的,但报强奸……” 提到这,徐文武摇了摇头:“这报强奸的还真不一样,这个一般也不会报这种警,这种毕竟是……你懂吧。” 白宇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徐文武也没时间多讲,专心在起速上,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巨大的后坐力把人往座位上靠,白宇也抓着扶手没再问了。 很快,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徐文武这趟不到半个小时就冲到了收费站,他一蹿出收费匝道,就看见一台棕黄色和黑色双拼的特斯拉停在路边。 旁边地上有一个姑娘正蹲坐在那痛哭,一个穿着黑色衬衫、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男子在旁边不住拍她肩膀,试图安慰,却被这姑娘一次次挥开其搭上来的手。 “刚刚是你报警吗?” 徐文武装备都来不及拿,赶紧开着执法记录仪就下了车。 这蹲坐在地上的姑娘此时见警察来了,顿时站起来,一脸梨花带泪地说道:“警察叔叔!他……他强奸我!” 徐文武顺着她手指方向,正是旁边那穿衬衫的黄毛,此时被这个姑娘一指,他嘴“O”成一个夸张的形状,倒像被冤枉了一般,马上解释道:“干部,不是这样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身份证出示一下!车是你的?” 徐文武当即一声低吼,震慑住这小子,他死死盯着这个嫌疑人,随时做好上前抓捕的准备。 “车……车是我的……” 黄毛一边嗫嚅着递过身份证,徐文武接过来一看:林峰,00年的,雁南本地人…… “车钥匙呢?” “我这车手机解锁的,没钥匙。” “我知道特斯拉手机解锁!不是还有个卡片钥匙嘛!” 徐文武没想过和他客气,当即一吼,这林峰顿时反应过来:“哦,是的,卡片我一般不太用。” 他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黑色卡片,正是这特斯拉钥匙。 “手机也给我也。” 徐文武也不看他,直接让他把手机也交出来,这年轻人一愣,当即苦笑道:“领导,这手机不交了吧,这钥匙都给你了……” “少废话!” 徐文武都不想理他,这手机先收下来,一方面是关键取证,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他用来解锁车辆逃跑。 在民警强烈要求下,这小子只能悻悻地递过手机,徐文武看了一眼,就收进口袋,同时转向旁边这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蓝,我……我被欺负了,他……硬要碰我,我推不开他……呜呜。” 这姑娘此时情绪激动,一时间话都说不清楚,旁边的黄毛咧着嘴道:“什么叫欺负咯,这我就接单开车,这女的突然说肚子痛,不舒服,要蹲下来,结果你们干部就来了,这也怪我?” “你闭嘴!” 徐文武没和这小子客气,一指他鼻子,让他别说话,让白宇看着他,这边把这姑娘带到一旁,先小声安抚了两句,陈蓝这才慢慢开口。 听陈蓝讲,她原本是福建人,今年刚参加完高考,被一所沿海的高校录取。就想趁着这个暑假,多出来逛逛,来雁南找同学玩,顺便爬下南山。结果没想到今天却在雁南遇到这件人生中最痛苦的两个多小时。 “今天晚上,我和高中同学燕子约在雁南市的一家酒吧吃饭……我今天本来就因为高考没考好,学校不够理想,所以心情很差,就喝了很多酒,燕子她本来要我晚上在雁南睡,可后面燕子她的男友也来了,我就不方便过去他那里住了,本来她说要我在雁南住一夜,可我前面网上订了一间房,就在南山景区旁边,这现在马上是五一了,再改也订不到合适的,就想着晚上直接打车过来。”陈蓝声音有些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徐文武安慰着问道:“所以你打车就碰到他了?” 陈蓝听到这,摇了摇头:“不是我打的车,是燕子为我帮我打的。是一辆网约车,就是他这辆特斯拉。结果他一上高速,就开始问我话,看我没什么反应,他居然就停在高速公路那个港湾里面,然后……开始对我进行侵犯。” 陈蓝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裂她的心。 徐文武仔细听完她的话,直到她勉强说完,才开始提问:“那你是具体什么时间出发的?” “我……我不知道,大概是凌晨12点多离开酒店的吧?我不记得了,现在几点钟?” 确立时间轴对查询证据十分关键,徐文武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哦……那我没印象了,当时酒吧出来时我已经站不稳了,上了车后,我就在后面睡觉,他一直问我话,试探我睡着没有,等我醒来时,他……就趴在我身上了,我问这是哪里?他说是港湾里面,还说我不要急……我当时很害怕,不敢大叫,只能等他完事后,再偷偷发短信报地警……。” 徐文武眉头紧锁地听着,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从个人感情出发,他想着必须为陈蓝讨回公道,为她的痛苦找到一个公正的解答。 但从警察的理性角度出发,他必须冷静理智,中立地考量现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吗?” 徐文武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决心,但陈蓝听到这,明显神情痛苦起来。她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一丝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刺痛她的喉咙。 “我……我……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有……” 徐文武心里一阵苦楚,这样一个刚刚成年的姑娘,命运已经在这个夜晚对她施加了残酷的考验。 经历了那场噩梦般的侵犯后,能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也无法苛求她还能理智、冷静地面对这一切,做出完美的应对。 应对是自己这些警察该做的。 他看着这姑娘,此时穿着一件浅色的连衣裙,裙角因为行动间的拖沓而微微卷起。她的肩膀微微耸起,像是想要抵御无形的寒冷,但又无力去做更多。她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和柔顺,显得格外憔悴。 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她的脸色苍白,失去了昔日的红润,双眼无神,眼眶微微凹陷。那双原本应该闪烁着青春光芒的眼睛,如今布满了血丝和疲惫,仿佛随时都会坍塌。她紧紧攥着眼前徐文武的手,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微微颤抖。 “警官……是不是没有办法了?这个如果实在没办法,求你们别告诉我妈妈,我……呜呜”。 徐文武手被她攥得生疼,此时心情更不好受。 他拍了拍这姑娘的手背道:“没事的,我们在……” 像这种强奸、强制猥亵妇女儿童罪的侦查过程中,受害人身体部位的痕迹、嫌疑人的指纹等是关键证据。通常情况下侦查人员要通过在现场的衣物、毛巾、纸巾等物品上提取嫌疑人精液用于鉴定,只要能找到案发现场留存下嫌疑人的精液,往往就足以证明行为人曾实施了强制行为。 徐文武此时把目光放到陈蓝身上,他本想问当时那林峰是如何强奸她的,碰了哪些地方,那些衣物被接触过,精液又到哪去了,可看她现在如此的精神状态,徐文武一时间不敢再去伤害她,毕竟在这类案件中,询问过程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而且等下按程序,也要移交给当地公安,自己维护好现场,控制好嫌疑人,询问几个关键要素就可以了。 没必要再问得如此仔细,伤害这姑娘。 旁边此时亮起一阵红蓝灯光,一台大宗朗逸的警车到了现场,徐文武看车牌就知道是派出所得到了。 这边出警的是南山经开区派出所的民警,徐文武把情况和对方介绍了一下,把证件、手机也都移交了过去,对方明显对这大晚上的警情有些措手不及,连问了徐文武好几遍,才大概听清楚了目前情况。 “那辛苦了,我们还要回去路上巡逻,这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 徐文武这边把案子移交完,和对方打好招呼,看着陈蓝坐上了对方派出所的警车后,他才安心地和白宇往路上回去。 上了高速,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鱼白,铅灰色的远方,夜幕拉开了一角帷帐。 刚刚这一阵折腾,此时回到路上,白宇还在感慨。 “我擦!这开特斯拉这么有钱了,还干这种事!” 徐文武看着眼前路,没有接话,他很久没遇到这种案子了,此时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不想回答。 白宇也有些气愤,此时继续问道:“徐哥,那这事我们后面就不用管了?” 面对这个问题,徐文武也只能点了点头:“这按职责划分,这类重大刑事案件,我们高速警察没有管辖权,只是作为事发地民警,先接警的话,还是要前期处置一下,这个后续办案,还是人家公安的事,毕竟这八重罪案子严格来说,还不属于总队管辖的几类涉高刑事案件。” “嗐,我也是觉得不爽,这人渣,我们却没办法治他。” “这职责不同,再说了,人家地方公安毕竟有设备、有专人、这个还是交给人家吧……” 说完后,白宇半晌没再说话,两人回到站里,下了班,徐文武躺在床上久久没办法入睡,这不得不承认,以前在派出所,遇到这样的大案,反而更兴奋,就是因为这种朴素的惩奸除恶道德观,在推动着自己往下面办下去。 而到了高速这边后,却越是这样的大案,反而越没有管辖资格,看到了这份人家悲苦事,却不能做什么的感觉最难受。 但徐文武没想到,这很快就有人找门来了。 ………… 在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后,徐文武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来电是一个110结尾的陌生号码。 “喂?是徐站长吗?我是刘辰……” “……哪位?” “开发区派出所的啊。” “开发区……哦!” 他接通后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今天早上那位移交过去负责的派出所年轻弟兄。 “你好,什么事吗?” 这边刘辰的语气十分客气:“是这样,早上您移过来的那个案子啊,涉及几个情况,可能需要你们高速这块帮忙调取一下证据。” “哦?那个强奸案吗?好的好的,有什么请说。” 听到是陈蓝这个案子,徐文武一下清醒不少,坐直了身子,耳朵贴近话筒往下听。 第二百零一章 舆论反转 - 铿锵 - 乌衣 “是这样,我们现在没有采取到什么有效的视频证据,之前询问了当事人,说主要案发地是在你们高速上,想问下有没有办法提取当时的监控?” “监控?具体哪个路段呢?” “这个当事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停在路边,好像是个港湾里。” 徐文武听到这犯难了,即使都是警察,地方派出所对高速这一块的了解并不比一般人多多少,这很多人都不知道高速上监控的覆盖率低的出奇,特别是东溪省这样的中部省。 他只能回答道:“这你先把车牌发过来吧,我去查一下,高速上监控覆盖地方不多,绝大部分都没有监控,而且这种在车里的动作,估计就算有也是远距离拍的,看不到车辆情形……” 徐文武说到这,突然想起几件事,反问道:“这那个车不是特斯拉么?车里不是有监控么?而且那平台应该也有录音录像啊!” “这孙子很精明,车里的内部摄像头和外部记录仪早就关了,那平台录像更不用说,他为了动手,当时走到一半就把单子给关了,这个我们也和平台联系了,那个网约车平台订单截止后,平台的录音录像功能就停止了,所以并未留下录音证据。我们现在也在向平台调证,那边说会向上面反馈这个情况……” 这个回答倒在徐文武的意料之中,这个现在网约车平台虽然比之前完善,但还是有这些个问题。 徐文武犹豫了几下,又问:“那……这个人身上的检材提取了没有?” 这话虽然由自己一个协查单位来问,有些越俎代庖,好像显得对人家公安还不放心一样,但对面民警还是很快回答了。 “那当然了,前面就是带她去取检材去了,就是这孙子嘴真硬,这一直不肯招的,所以还是拜请你们高速的兄弟,这个麻烦把监控找到,不然这案子有点悬。” 听对面刘辰砸吧了两声,徐文武明白这事真不好对付,现在一点直接证据也没有,而且又还没撬开嘴,这种案子口供十分关键,现在这情况也一点都不妙。 挂了电话,徐文武马上就登陆高速集团公司的路网监控系统,这边输入车牌,轨迹倒很清楚,确实在路上有一段异常停留的时间,共持续了45分钟,位置也能大概定位,可果然那个地方是一个直道,完全没有设置监控。 徐文武又换了几个系统,几方查询后,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他只能把这个情况反馈给派出所那边,办案的刘辰听到这个情况,一下也难掩失落,但好在现在鉴定取材了,只要这个能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这案子就还能办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徐文武事一多,也就渐渐忘了这事,每天忙着看书备考,上班巡逻的,这天晚上,这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刘辰打过来的。 “兄弟,你好。” 徐文武迟疑着接通电话,他隐隐觉得不太妙,这个如果案子顺利,应该就不会往自己这边联系,正常往下走就是了,没哪个程序需要找到自己这高速警察这边,可现在既然找过来,估计就是有难处来着。 果然,刘辰电话那边有些焦躁,上来就告诉了徐文武一个坏消息。 “鉴定结果出来了——内检取样没有检测出那林峰的DNA……” “啊!?” 徐文武一愣,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这什么情况?没有犯罪事实吗?” 刘辰那边叹了口气:“这个事,有点凑巧,法医说通过检查阴道口和分泌物,陈蓝她当天有性行为的痕迹,但是这个她刚好处于月经期间,加上她自己回忆说当晚曾三次在林峰的搀扶下在边上草丛上厕所。或许正因为这三次上厕所,以及月经的缘故,她体内没有检测出这小子的DNA……” 还有这种事!? 徐文武一时间愣住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案子那现在就办不下去了。 “哎,所以现在这个按强奸估计是没机会了,这陈蓝昨天也闹过两次自杀了,但是她笔录里提到一个细节,就是当晚在港湾被侵犯的那段时间里,说开始是在车后座被侵犯,后面她喊疼,要上厕所,林峰就把她带到港湾旁边的草丛上厕所,之后又把她推在车引擎盖上侵犯,她说当时没力气,反抗几次也推不开,但是她好像看到高速上恰好有另一台车也驶入这个港湾里面来了,当时那台车可能看到或者拍到了她被侵犯的过程,反正那车一来,林峰就赶紧又把她推回车上去了。” “你意思是要我们这边帮忙查这台车的信息?” 不等这边派出所的刘辰说完,徐文武就说出他的目的。 “哎,是的,辛苦啦,这个兄弟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就只有这一条线索了。” 徐文武没马上接话,这车现在来找,完全就是大海捞针,先不说这车什么信息都没有,这高速上每分钟都几十上百台车经过,怎么去查? “平台那边呢?不是说到时会给你们反馈情况吗?这当时订单的录音调出来没有?” 徐文武提起之前平台这边的问题,刘辰直接骂了一句粗口。 “XX的,别说了,平台那边只有取消订单前的录音文件,我们已经听了,没什么内容。” “就这样?没有别的什么帮助?” 徐文武也有些不满的问。 “哦,有,说了,向当事人表达诚挚的歉意……” “XX的……” 徐文武也爆了句粗口。 “所以,还是请徐站长你们这边帮忙,这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你们高速这边了。” 这话虽然这样说,但这根本就没什么希望,徐文武本想拒绝,但想到这姑娘的无力模样,徐文武沉吟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试下吧。” “好的,兄弟,都靠你们了。” 徐文武这边挂了电话,一时间都不知道着手,这当时这台特斯拉停留的那个港湾他实地去看过,旁边是山体,最近的摄像头在几公里外,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更别说怎么识别这几天前某一个时间段经过的某台车。 这完全就是沧海寻一粟。 但事接了,他还是得想办法。在警务站这么久了,涉高刑事打击这块,也算是有点心得。 关键在于整合几个系统,徐文武第一步,还是先查当晚时间段里,在特斯拉停留的四十多分钟内,那个路段经过的车数量。 这查询参数一导进去,跳出的数字一下都怔住了徐文武。 1095台,当时这不到一个小时,路上经过的车数量就有这么多,这么大的量,只能一个个打电话过去询问,而且每台车开始要查车主电话,确认当晚行程,介绍自己是东溪高速警察,询问当晚有没有目击到现场情况…… 这一趟打下来,一台车最少要两三分钟,一千多台车就是二十多个小时的工作量,而且这还不能保证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可能当时同时驶入港湾的那台车就没看到呢?或者看到了也没有行车记录仪,也没有任何记录呢? 这些个因素层层叠叠,都昭示着这番查询很可能是无功而返。 但现在只能这样做了。 徐文武把站里的两名辅警都叫了下来,和他们交代了一下情况,列了个表格,就一起开始询问起来。 一个、两个、十个…… 好不容易打了一上午电话,这才堪堪查询了不到三百台车的信息。 “徐哥、这么多台次,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啊?” 年轻辅警张晓明此时伸了个懒腰,他手机打了这么一个多小时,都开始发烫自动关机了。 “我也不知道,继续打呗。” 旁边白宇也有些泄气,他抱怨这事很可能是白费力气:“不是,徐哥,这你要查一台证人的车,问题这1095台里面,起码有几十台是没挂牌的新车,还有几台遮挡号牌的大车,这些车信息都没有,怎么查?怎么打电话?万一这当时停到港湾里的就在这些车里,那不是无用功嘛!” “而且这好多车系统里的车主号码都是注销的,根本联系不上车主,有些联系上,都说车已经卖了,或者当时不是他开的车……这十台车里面,只有不到一半的车能顺利联系上当时驾驶人……” 张晓明此时也补充了几个问题,这些话徐文武听完,脸色一沉。 他也知道这事成功率低,但没想到具体上手会有这么多问题,但此时又不能打退堂鼓,只能想方设法鼓励一下两人。 可他还没开口,张晓明却突然一下叫了起来。 “我擦!这事上新闻了!” “啊?” 旁边白宇马上凑了过去,问他什么情况。 张晓明举起手机,上面是短视频平台,里面热搜榜单上赫然一个新闻标题是:“雁南一女子称酒后被网约车司机性侵嫌疑人被采取强制措施” 徐文武一下也凑了过去,这现在短视频传播得这么快?他是完全没有想到。 “你看本地榜,头条就是这个……” 白宇这边也举起手机:“全国热搜新增榜第五十二名,这个全国也有了。” “南山公安他们的通报也出来了。” 徐文武没纠结这个,他赶紧点开下面评论,果然有前排几个评论都很刺眼: “万一当晚发生性关系是女孩自愿的呢,女孩酒醒以后。改变主意,要说自己被强奸了。也有可能呀。当时发生性关系的时候,警察没有在场呀,只是事后女孩一人之词。就要让网约车司机判刑。” “哎呀,这个事情我当时就在收费站,看到那女的还能来回走动,说明根本就不是昏睡状态,还不是下套子咯!开始愿意,后面又要钱咯!” “我觉得这个通报很不负责,但下体没检到男方DNA,新闻中没有提到女生处女膜破裂,说明女生不是处女,该女生今年高中应届毕业,说明在高中阶段或者18岁前就发生过性行为。本身醉酒就很难界定。女孩子认为被性侵,实际估计就是事后后悔,想要钱!” “都是女拳师弄的。” “现在男的出门要保护好自己,遇到这种醉鸡,千万不要乱上……” 徐文武看了一圈,心情一下更不好了,他关上手机,但是关不上自己的思绪。这最近男女对立的氛围十分严重,这事一上新闻,果然就引爆了舆论,加上这检材里没有发现DNA,让许多人下意识的就把脏水往女孩身上泼。 “你看,我都觉得这男的好像是有点冤哦,现在连鉴定都没查出DNA来,这我们还在这查个毛啊……” 白宇此时看完,越发也怀疑起这现在调查的意义来,旁边张晓明也有些感慨:“徐哥,这大部分网友都觉得这个男的倒霉,都说没证据,是我们警察在袒护女的,这我们要是这样再往下查,是不是反而更容易引起舆论反噬啊?再说了,我也觉得他们有些说得确实对啊,这我们警察不是证据说话吗?这证据都没有实证的,这事很可能就是诬陷,我们还查吗?” “对啊!上次那个报警说自己被猥亵的不也就是这个情况吗?这我估计都是一样的套路,现在这些女的啊,别人多看她两眼,就觉得别人想把她们怎么样,自以为是,现在趁着醉酒,就想勒索这男的……” “别说了。” 徐文武语气像夏日大雨前的闷雷,脸上阴沉得象乌云锁城。 他对着两人低沉道:“晓明,那句话你记错了。” “啊?”张晓明一愣,徐文武也没看他,自顾自说道:“……按证据说话的那是法官,警察是找证据的,我们是要在有初步证据证明基本的犯罪事实的前提下,去尽最大努力寻找证据……这当时在现场,我看那个当事人的反应,看那嫌疑人的种种异常举动,我相信这事是有问题的,我们就应该往下查,而且要查实,查透!而不是说现在没有找到直接实证,就可以直接放弃了。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证明力 - 铿锵 - 乌衣 “不是,徐哥,我就觉得这事确实有点没证据,觉得我们这样查也没什么希望,没别的意思……” “那也不能……” 白宇此时见徐文武脸上不好看,马上解释起来,徐文武本想再说两句,此时看到他身后,突然浑身僵直,不知看到什么惊奇的景象,顿时没再说话了。 白宇一下也转过头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一个难以想象清丽姑娘,突然走了进来。 “你好……前面我问了你们大队,说是你们办案的警务站在这里……” “你好,你是……?” 这边南山警务站虽然号称燕南支队涉高刑事打击的前沿基地,但实际上没挂牌,没正式命名,完全就是一个领导拍板的“无证机构”,更别说这里也没对外接处警,此时怎么有这么个姑娘找过来了?还说办案? 一旁的白宇奇道,以为这人走错了,刚想解释,却被旁边的徐文武拦了下来。 “别问了,她是上次……那案子的当事人。” “啊!?” 白宇那天晚上隔的比较远,又全是在控制林峰去了,没仔细打量过这受害人,这时一眼看过去,完全没认出来人居然就是前面还在讨论的陈蓝。 “徐警官……我有事找你……” 陈蓝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徐文武,这才几天过去,她整个人瘦的两腮都凹陷进去,整个人像脱了一次水,整个眼底都黑的不像话,一看就很久没睡着过了。 “等下。” 徐文武让她先别说,眼神失意了旁边的两名辅警,这种敏感案件,白宇和张晓明倒也知趣,马上起身到楼上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好了,你说吧,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徐文武给这姑娘倒了杯水,请她坐下,这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找到自己这边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是派出所让你来的?” 陈蓝摇了摇头:“我自己来的,今天一早那边告诉我那个司机已经取保了,检察院不肯批捕,说证据不足,我问了派出所,他们说已经尽力了,只能看你们高速警察这边能不能找到最后一点证据,我想了想,就自己找过来了。” 原来是这个情况! 徐文武眉头一皱,这事比想象的还麻烦,没想到检察院那边没批捕,之前刑拘证明检方是认为有犯罪事实的,但现在这舆情起来了,都感受到了压力,加上鉴定结果也不利,这下就转取保了。 那看情况,下一步如果再找不到证据,这事估计就到此为止了。 徐文武咬了咬牙:“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这个事确实比较麻烦,但我们已经在想方设法核查当时过往车辆,如果你有什么,也可以给我们提供。” 陈蓝眼神已经有些恍惚,听到徐文武这样一说,她捏了捏身上这件淡黄色针织外套的衣角,突然一下跪在地上。 “警官,我只能说求你们了!我活不下去了,只能求你们,我不知道怎么办……” 面对眼前当晚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的警察,陈蓝眼眶止不住的流起泪来,徐文武一下也慌了,赶紧上去一把扶起她,外面送她过来的父亲,此时听到里面声响,一下也赶紧掀起门帘,冲了进来。 “真的,如果你们找不到,我没办法活了,警察同志,你们知道的,我真的不是贱货,他们骂我,我没办法作证,我只能死,我只能死了啊!” 陈蓝竭斯底里的吼叫起来,徐文武和她父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控制住。 “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蓝父亲看起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城市小市民,此时也不住恳求,说自家女娃这两天看到了网上那些恶意评论,整个人已经快承受不住,几次失常了,还寻死过,他本来想说这事反正鉴定都没结果,就这样算了,可女娃自己不肯,说如果真不能给自己清白,就不想活了。 徐文武越听心里越痛,只能再三安慰后,把两人送上了车。 站在车边,他对着已经崩溃绝望的陈蓝在上再次保证。 “这事你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你信我。” 听到徐文武说的郑重,陈蓝此时呆滞的眼神转了两下,点了点头。 ………… 送完这姑娘后,徐文武回到站里,白宇和张晓明两人愣愣的站在楼梯边。 徐文武没好气的说道:“都看到了?你们说都这样了,这案子还有什么好说的?该不该查到底?” 白宇点了点头,自觉的坐回了电脑边,而旁边的张晓明也扶额思考了一会,说道:“徐哥……我觉得还是不能这样查……” 徐文武没想到这小子这时还说这种话,瞪眼过去就要训他,可年轻辅警马上接话道:“我不是说不查啊!我就是觉得现在核查的量太大了,这样效率低,查到明天后天都不一定电话核查的完,加上要是找到了,取证都要时间,我就建议,能不能想办法缩小一下范围?” “范围?” 张晓明的话提醒了徐文武,现在导出的数据确实量太大了,虽然应该不会遗漏,但这核完,时间也过去了。 “你说怎么办?” 张晓明坐到电脑旁,识相的白宇马上让开位置,给这懂编程的“专家”腾地方。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抓那个碰瓷团伙么?那个不就是更新了算法,用两个卡口间的过车数据,设计函数,整出了一个数据模型么?这次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啊,这次我们可以把数据库里面这些车的过车数据对比一下,算出其中在现场停留的时间长短,排序组合,当时不是说那车停了一段时间么,就按停留时间来算,这样不就缩小范围了?” “哎!这个好!” 徐文武愣了一下,重重的拍了下巴掌:“怎么没早想到呢!这下应该能节省一半功夫。” 几人按照前面的设想,马上调整函数,对数据库里的数据进行筛选、排列,在清除之前打过电话的车牌后,现在这当晚可能目击过案发现场的过往车辆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两百多台! “这下我们三个一起打电话,估计三个多小时就能核查完!” 几人说干就干,这刚才陈蓝来的这一趟,虽然没什么实质的结果给她,但无形中给了徐文武难以想象的动力,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起来,不管结果如何,他答应这姑娘,自己作为警察要拼尽全力。 而结果比徐文武来的想象还要早。 继续核查了不到半个小时,白宇这边突然身子往前一倾,用力的一拍旁边的两人,示意这边有了发现。 “怎么了?” 徐文武和张晓明马上凑过去,这胖辅警此时也把电话转成免提。 “……您是说当晚也在那个港湾里停过一下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唔……对的,我进去时候,是看到一台车停在那里……” 听到这个久等了的回答,旁边几人都紧张起来,白宇更是汗珠都滴了下来:“是一台特斯拉嘛?这个当时看到车上有人下来没有?” “这我就没注意了,我不太认识车,我就看到那车前面有两个人在车前引擎盖上……做那个……” 徐文武眼睛睁到最大!比了个嘴型,让白宇赶紧往下确认的问。 “做什么……麻烦您这边详细说一下?” 那边姑娘的年纪也不大,此时害羞道:“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嘛,这个当时我在他们背后,只看到那男的把一个女的放在前引擎盖上,身子在那耸动,不就是那个……但他们看到我来了,倒一下就回车上去了……” 听到这,徐文武整个人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忍不住问道:“那女孩当时有反抗吗?还是顺从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看到那男的好像用一件淡黄色针织外套,把那女孩给捆着的,也可能是垫在身子底下,我没好意思往下仔细看……”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让在场三名民辅警都愣住了,那姑娘还在电话那边问道:“咦,警察叔叔,这个高速上面做这种事也违法么?” 徐文武苦笑着回答道:“不是在高速上违法,是这女方当事人当时是醉酒状态,无行为能力,这个男方当时是清醒并故意的,这个就涉嫌强奸了……” “噢……” 徐文武没时间和这姑娘普法,马上直入正题的问:“请问下,你当时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吗?” 这姑娘犹豫了一下,回答:“我车上有吧?买完挂在那后,从来没用过,我去看下还可以用不,当时的记录还有么有……” 说完这姑娘也没挂电话,只是“乒乓磕磕”的杂音传来,估计是在过去车上找。 此时电话这边的三人精神都绷到了极致,这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能不能举证,就看这姑娘这一下了。 徐文武此时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了现场目击证人,可惜证明力还不够,从背后看过去也没办法证实是否有强奸、或者猥亵,而如果有视频证据,这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喔……我找到了……唔,还能打开,我看下最近的视频文件……” 电话那边的姑娘此时重新上线,随着她的语句,旁边三人都竖起了耳朵。 “……哎?可以欸!这上面最早的视频是那天出发前的,拍到港湾里那一幕的视频应该没被轮候删除!” “太好了!” 这边的三人此时不由自主的高叫起来。 “辛苦您这边把文件传过来一下,这次太谢谢您了!这个案子最关键就是这一个证据,受害人肯定到时会感谢你的!” 这边交代了几个事项,再一次次感谢后,总算挂了电话,三人马上凑在电脑前,打开邮箱,等着那边的目击证人把视频文件传过来。 隔了十几分钟,徐文武邮箱里“叮”的一声,一个文件发了过来,他们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是一段五分钟的自动记录视频文件。 画面里开始是高速上一段正常行车的过程,镜头对着高速公路,画面里车辆开始减速,此时前面已经出现了一个港湾,远远看得到一个车灯在黑夜里亮着,这台拍摄车慢慢减速,往右驶入了港湾里…… 此时画面随着车灯照耀,前面特斯拉的车引擎盖上,赫然照住了一个男子的背影,此时正举着一双女性的大腿耸动着,他被灯光一照,原本沉浸在激情中的动作也马上结束了,拖着车引擎盖上的女子往车里躲。然后飞速的驶离了现场。 这视频和那证人所说的倒一致,只是这边警务站观看证据视频的现场都沉默了,徐文武原本的兴奋这下也重归冷静,旁边白宇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倒是张晓明看两人突然不说话,开口问:“这个能做证据用么?感觉拍的不清晰啊,而且也很短,就那几秒钟……” 旁边白宇一脸“我怎么知道”的表情,而徐文武冷着脸开口道:“这个没用,你说对了,这个视频不够完整,人物特征也不明显,分辨率也不够清晰,估计找无锡所他们搞图像归真也没用,这个确实也太短了,只有几秒的镜头,还没办法确认当时有性交动作……这个没办法当直接证据使用。” 徐文武冷静的把这个视频分析了一遍,他在派出所办过强奸案子,加上最近天天准备司考,对这块的证据把握算有点心得,旁边二人听到这答案,不由的也有些泄气。 “嗐,亏我还以为这下能扬眉吐气,受点表扬,怎么还是一场空啊!” “这种给你点希望,然后又绝望的感觉太难受了!我还宁愿一开始就没一点证据呢!还没这种差以毫厘的感觉痛苦!” 两名辅警在旁一句接一句的感慨起来,徐文武心情虽然也很差,但还是一遍接一遍的重播这段视频,看到关键处,还不时暂停下来,逐帧逐帧去观看,想从中找出最后一丝可能。 第二百零三章 自家田 - 铿锵 - 乌衣 “徐哥,这还看干什么呢?这画质都糊成这样了,你再看也没用啊。” 见徐文武还没放弃,一旁的两人都有些嘀咕。 徐文武却没理二人,而是在一遍遍回放中,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胖子,你眼睛看,看看这是什么?” 白宇凑过来,对着屏幕仔细辨认了下,这位年轻站长指着画面里两人纠缠的位置下,有一块亮色的物体。 “这……是一件白色的衣服?这两个人在车引擎盖上做,垫了一件衣服在身子下?” “不对,是淡黄色的,是刚刚陈蓝穿的那件外套。” 徐文武此时已经想到关键处了,自问自答道。 他突然一下站起身来,眼睛虚虚望向远处:“这件衣服当时就垫在两人身下,如果说因为月经和上厕所的缘故,在陈蓝内检没有检出DNA的话,这件外套上面很可能还残留当时的DNA成分!” “啊?那不是……” 徐文武一下想通关窍,这下整个人都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联系派出所刘辰那边,告知他这边的突破和进展。 “你是说找到了现场视频?那太好了!” “对,这边我们通过摸排,总算找到那天港湾里经过的那台车,问题在行车记录仪画质不太好,过程很短,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刘辰听到这,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按了下去,但徐文武马上又说道: “这个视频只能补充说明,但是其中启发了我一个关键线索——你们对陈蓝事发时穿的衣服做了检测没有?” “衣服?” 刘辰愣了一下,他马上回答道:“当时她身上穿的裙子,给法医看了,没发现精斑痕迹,不存在提取条件啊。” “不是!我刚刚从视频里,看到她穿的一件外套,这件外套在侵犯过程中,一直垫在她身下的,这件衣服上应该沾染了分泌物的!” “哪件衣服!” 刘辰听到这,一下也警醒起来,徐文武马上道:“是那件淡黄色外套!今天我还看到她穿着的呢!” 这时被徐文武一提,刘辰也想了起来,当时这件衣服被卷成一团,扔在后座,陈蓝本就酒醉不清醒,都不记得现场情况,又不是贴身衣物,自己也就没对这件外套进行检测了。 “那好!我们马上提取检测去!加急要结果!” 这边和刘辰挂了电话,徐文武心情一下好多了,这次自己已经尽力全力,可以说无悔于心。 消息来得比他想象的还快,第三天的时候,刘辰的电话就过来了,这边按他的提醒,对那件淡黄色外套进行了检测,从上面提取到了林峰的精液成分,加上那段记录了现场经过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起码已经能充分证明强制猥亵的存在。 “这边陈蓝他们家刚拿完鉴定意见,这边人家千恩万谢的,我说都是你们高速警察这边找到的线索,让他们到时给你们送个锦旗。” “锦旗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这姑娘能找回公道,这事我就安心了。” 两人这边又感叹了两句,挂了电话,徐文武转头把这消息和站里几人讲了,站里几人一下都感慨起来。 “徐哥,这案子最后会怎么判?强制猥亵多少年?比强奸轻一些吗?” 徐文武点了点头:“肯定轻些,毕竟这林峰太精明了,几次扶着上厕所,加上恰好遇到来月事,这没有内检结果,现在能办到这样,已经是我们争取的结果了。” 虽然没能按强奸办下来,但此时能这样,几人也感到欣慰了,同时,南山公安的公众号也同步更新了案件通报,这次鉴定结果一出,对整个舆论都引来了一个大反转,徐文武看着满屏的评论,一下也有些哑然失笑。 “果然这网上的信息靠不住,还是等来了反转……” “我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女方,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这是不是就不算强奸,属于猥亵了?” 白宇他们此时也凑了过来,看到这下事后诸葛亮的评论,一下也觉得好笑。 隔了几天,徐文武接到队里赵凯旋的电话,说有个当事人过来送锦旗,点名要他来接,徐文武笑着让她替自己代领了,顺便问了下那当事人情况怎么样? “还行吧,看起来有点忧郁,但人还是挺正常的,提到你们帮她做的这些事,一下就哭了起来。” 徐文武点点头:“嗯,这姑娘没事就好,这比什么锦旗、嘉奖的都重要……” 两人聊完工作,这一下又沉默起来,不知为什么,相比在微信上聊得火热,这电话里即时通话,听到的彼此呼吸的时候,反而尴尬起来,都没人想挂电话,想聊却又不知道怎么聊下去。 半晌过后,还是赵凯旋打破了沉默:“噢,对了,今早那个李大开班子会的时候,批评了你们警务站最近的表现。” “批评?” 徐文武一愣:“这刚帮人家派出所破了个猥亵案!这没立功受奖我们都没说啥呢。” 那边赵凯旋轻声笑了笑:“这你师傅在会上说了这件事,可李大说你是种了人家的地,荒了自家的田,这案子又不属于大队的任务,又不好写表彰材料的,还不如扎扎实实搞几个重点违法单子。” “啊!这是他自己现在把刑事案件都一股脑的往警务站这边甩,这个涉高刑事打击前沿阵地的牌子也是他给我们立的,现在又嫌我们耽误功夫了?这他自己说的话怎么不认数了?” “好了好了,这个反正是他的原话,我在会上做记录,偷偷告诉你了啊,你别让他知道了。” “噢,感谢师妹。” 徐文武这边应承了几句,想着最近是要在执法数据上往前赶一赶,多抓几个重点违法了。 “那个……最近你看书怎么样?第一遍听完了吗?” 两人最后又聊到备考上,这边徐文武的事情虽然多,但其余的功夫全花在备考上了,这时回答道。 “唔,不就是大熊辦苞谷,随便看看呗。” 他这离奇的比喻把赵凯旋逗笑了:“你这是什么比喻?” “噢,就是囫囵吞枣的意思……” 两人又往下聊了一段,徐文武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和这姑娘一说话,赶紧就停不下来,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这么健谈的人,这下又打了十几分钟电话,那边有人叫赵凯旋了,这电话才收住。 回到现实,徐文武忍不住还在回味前面两人的对话,甚至在微信上又发了几个表情包过去,这才叫上白宇他们准备去做正事。 高速总队的执法任务分得很细,都是按违法行为的危害性来分类,像酒醉驾、毒驾、无证之类的重点违法行为,占分值就非常高,一张单可以抵几十张安全带、超速之类的普通违法。 而这类违法查获起来也不容易,徐文武这带着刘三爷,在收费站蹲守了一上午,却还是一张重点违法都没发现,都是些下高速口没系安全带、超速之类的简易违法。 但他现在算是听进师傅的话了,这来柏庐收费站一趟,倒也试着和人家收费站工作人员、路政队友打个招呼,聊两句天了。甚至徐文武本来不抽烟、不嚼槟榔,此时身上也常年四季带了这两样“交际必备品”,看到熟人就散出去。 谢奇峰这个师傅虽然没在警务站呆多久,但他对“枫桥经验”的理解,也在影响着徐文武。 “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吧,去路上转转。” 在一上午的一无所获后,徐文武招呼两人往回走,这边刚掉头上了高速,准备回警务站,这时徐文武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看,居然是前面现场那个收费班长打过来的。 “徐站长,你走了吗?这个我们通道有个吵事,不肯交通行费的,麻烦你掉头过来处理下好吗?” “噢……” 如果是之前的徐文武,可能对于这种“经济纠纷”,会建议对方联系当地派出所或者找工商部门,毕竟这严格来说不属于自己的业务范围,但现在徐文武已经明白了“广结善缘”的意义,当即就答应下来。 “唔,我们马上过来。” 旁边刘三爷此时都一愣,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结果徐文武说出个这警,他当即都觉得自己这年轻站长完全不像之前那副清高、孤傲的模样了。 而这下好在刚驶上高速没几百米,这边趁着路上没车的时候,徐文武拉响警笛,一把掉头回去,下了匝道,前面不远处果然停着一台老旧的吉利全球鹰小车,旁边收费通道岛台上,一名胖收费员站在外面,和车里人争吵着什么。 “应该就是前面那车。”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把车靠过去,停在这车后面,可没想到的是,这台车一见后面居然有警车来了,一下加重油门,“嘭”的一下撞开收费通道的横杆,往前冲了出去。 “卧槽!这有情况!” 徐文武这边也马上反应过来,往前一脚油门就跟了上去,这台吉利车出了收费站,就慌不择路的驶入一条乡道,在崎岖水泥路上飞奔起来,徐文武这边见这台车十分异常,赶紧跟了上去。 但徐文武这次没跟得很紧,前面那吉利车油门都冒黑烟了,他还不急不慢地保持着几十上百米的距离,跟在后面,不松口,倒也不急着上咬。 “徐总,加速啊,这不转弯就跑了?” 见徐文武开得稳重,而这台比亚迪也不是没动力,旁边的刘三爷有些奇怪了,但这年轻领导却不慌不忙道:“不急,你看他那开法,左摇右晃的,马上要出事故了,等下我们逼太急了,万一有什么事,都是我们追的。再说了,他们那车动力就那样,我保证他跑不了。” 而这边徐文武话还没说完,那台吉利全球鹰果然一个弯道没把持住,一头栽到了旁边的田埂上去了。 “走!” 徐文武这边见对方果然自己出事了,这下赶紧上去,和刘三爷拿着装备就准备下去救人,可这还没下田,那全球鹰里就钻出两人,也顾不得刚刚的事故,一前一后地在泥田里往前面跑了。 “艹,这怕是有大鱼!” 徐文武和刘三爷对视一眼,这两人跑得太急太快,这么紧张的样子,怕不是逃犯什么的。 这下两人都顿时紧张起来,这要是真是个通缉犯,那就是大事。 于是徐文武这边赶紧向大队请求增援,一边提起警棍就和刘三爷追了上去。 好在这夏天田里是湿地,泥泞不堪,这两人一脚泥、一脚草的在后面追,那两人也跑得不快,而且肉眼可见的两人都是病秧子般,跑了没几十米,居然就瘫倒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相比前面窜出去的那副样子,这耐力比徐文武想的差劲不少。 徐文武和刘三爷很快就靠近了两人,徐文武举起警棍,仔细看向这莫名逃跑的两名“嫌疑人”,见他们手上没有武器,也没有要反抗的迹象,这才上去一把锁住一个,让刘三爷赶紧摁住另一个,把两人都“控制在地”。 “跑什么!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呢?” 徐文武没想和这两人客气,一番威逼下,其中一人喘着气,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来。 这是一张身份证。 徐文武用警务通核查了一遍,曾聪,男,汉族,没有违法记录、没有追逃记录、没有异常,驾驶证也有,甚至都没几条违法。 那他跑什么? 徐文武见状,把这人扶起身站起来,对着警务通上面的照片仔细核对长相。 看了几遍,这人都是系统里这个证件的样子。 也没问题啊! 徐文武又怀疑这人酒驾,此时凑近一点,闻了下,虽然还没用测试棒检测,但这人身上也没有酒味,应该也没有酒驾。 这一下真让徐文武纳闷了。 检查他同行人的身份信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他旁边这人此时还不停地举着手,不停手舞足蹈,不顾身上泥泞。 第二百零四章 一鱼多吃 - 铿锵 - 乌衣 “徐总,这人也没问题!” 刘三爷看两人问题不大,反而担心起自己这边来,这开着警车追人,结果追到田里来了,人还没什么问题,要是被发到网上,怕又是引起舆情了。 此时他不由佩服起这年轻人,所幸前面徐文武开的不快,没追的太紧,不然真就说不清了。 而徐文武此时站在泥田里,提着旁边那曾聪,一脸奇怪的问:“你们刚刚跑什么?!” 这开车的曾聪低着头,浑身颤栗着没说话,而旁边的乘车人只是癫狂模样:“哈,嗨起来!” 而不远处几个乡人看到这边热闹,一下也站在田埂上,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而旁边刘三爷紧张不行,不住催促徐文武这边没问题就赶紧叫救援,把人和车先弄上去算了。 但徐文武没急着放过这两人,而是盯着那乘车人眼睛看了几眼,突然道:“把这两人带回去!” 刘三爷一愣,刚想问为什么,可徐文武用眼神示意了下,他突然醒悟这年轻站长发现了什么。 两人这边一人押着一个,绕回到车边,此时这台吉利全球鹰还放着嗨曲,隔了几米都听的到。 大队这今天巡逻的是郝啸,听到这边有大事要增援,马上就赶了过来,正遇到刚从田里上岸的徐文武等人,看着这半身泥泞的样子,他笑道:“搞这么大阵仗,抓了个大鱼啊!” 徐文武确瞥他一眼,半响没答话,而是指着旁边这人问:“你自己看下。” 郝啸被他这一说,当即就来了兴致,凑过去核查起来,他和徐文武之前一样,查了人口和追逃信息,都没问题,这边奇怪起来,又查驾驶证数据,还是没问题。 “难道酒驾了?” 郝啸一边说,一边从警车后面拿过测试快筛棒,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堆围观群众,这要是两人没什么问题,反而没办法服众,他只能当着大家的面,让这曾聪吹一下测试仪。 “我们是南山大队民警,现在对他进行酒精测试啊!” 郝啸见人如此多,一下也有些慌神,赶紧想证明一下。 可他块筛棒递过去一吹,“滴滴滴”的读数结果却是清晰响亮一句“本次酒精含量每毫升读数为——0……” “哈哈!” “这不是酒驾啊!” 这下旁边的乐子人越看越热闹了,还有人开始起哄,说警察凭什么抓人。 郝啸本来只是协助,这下被旁边群众质疑起来,一下有些拉不下脸面,他看了看快筛棒,心想:“不至于啊,这机器故障了!?” 这下他又对着那乘车人测了一遍,同样也是个读数为0的结果,这下在众人面前,脸一下丢大了了。 “这人家又没喝酒,你们凭什么抓人啊?” “就是哦,这没道理嘛,还把人赶到田里去了,车都撞了。” 明明只是上来增援,结果这下被人质疑,郝啸有点招架不住,只能求助旁边的徐文武。 徐文武此时站出来,对着周围人扫视一眼,也不答话,而是直接对着那曾聪道:“你溜了多少?蓝冰还是白冰?” 听到这话,曾聪一下子就不对头了,整个人脖子缩了下去,倒是他旁边那同伴此时药效还没过,继续在那兴奋的上蹿下跳,刘三爷几次都差点脱手。 见到这两人都异常模样,现场群众一看,立马都反应过来。 徐文武又一指这两人的瞳孔,向旁边郝啸等人普及道:“你看,这吸毒后,瞳孔扩大,整个感官也会放大,精神亢奋,这都是溜冰的典型症状……” 这样一讲,没人再有异议。 “卧槽!这人恰毒的!” “原来是吸毒份子!” 这下原本的质疑声都变成了赞叹,还有人吐了口唾沫,对着两人鄙夷起来。 徐文武见场面控制住了,也不多逗留,给车上先搜了一遍,找出吸毒工具和一袋白色颗粒物,这下证据确凿了。 车上查完,就交代新来的施救队把车早点弄回去,这边徐文武和郝啸,分别押着两人往警务站去,站里就有毒检版子,加上离这边也近,很快就到了站里。 徐文武让老刘带着他到旁边卫生间先去做了个简易毒检。 这边徐文武刚进屋,毒检结果还没出来呢。 柏庐派出所就来了电话。 “徐站长好啊,我是葛所,噢,对,就是上次移交那个组织卖淫嫖娼的案子时值班的那个,听说你们抓了个毒驾啊?” 徐文武听了半天,才听出这人是谁,是柏庐所的一位副所长,心想自己这去了柏庐派出所不知道多少次了,他们所里都没这么客气,怎么这一下就主动找上自己了? 他想了想,才明白人家这是冲着这个毒驾来的。 毒驾这边高速警察处罚后,人家派出所也可以再处罚一次,完成一个吸毒拘留指标,这对于柏庐这样的乡镇所来说,那是香饽饽,这现在禁毒形势这么严,想完成这块数据还真的手脚反应快。 而至于人家派出所怎么知道的,徐文武不用想都知道是前面围观群众里面,不少就是派出所的暗线。 这柏庐所虽然有时不太给力,但毕竟是警务站最近的派出所,很多事要请他们协作,此时也不好拒绝道。 “哦哦哦,葛所好,这个……还没有出测试结果呢。” 听到徐文武言语间不是很确定,这边葛所笑着道:“好兄弟啊,这个你到警务站负责也有段时间了吧,我们这个两单位走动少,下次一定抽时间出来坐坐,吃个饭!你到柏庐水库这边吃过鱼没有?那很出名的,市里好多人开个把小时车都要过来尝的,下次老哥带你去试下。” 徐文武没想到这个拘留指标这么金贵,这位副所长都舍得花这么大“价钱”来争取,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葛所,我这真不是不给,是这个结果还没出来,还不确定……” “噢,这样啊,那出结果了就给我吧……算了,等我过来说。” 说完,这葛所就挂了电话,看意思都不准备客气了,直接开车到站里这边来“直接抢”这个拘留指标。 徐文武心里暗自好笑,刚把电话踹兜里,准备问里面刘三爷结果的时候。兜里又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徐文武拿出来一看,大队旁边的那个南山经开区派出所也打来电话。 还是上次猥亵案里联系多的刘辰打过来的。 “徐站长,这么厉害啊。听说你们现在又抓了个毒驾?” 徐文武这下真乐了,这经开区派出所离警务站几十公里,怎么听到消息的? “结果都没出,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都听谁说的?而且这不是大队辖区那边抓到的,这个不归你们派出所吧?” 刘辰咂巴了一下嘴巴:“啧……这谁告诉我的,你就别管了咯,我们搞公安的,开玩笑……反正啊,这个我也问过了,你们警务站也属于南山大队噻?这只要属于南山大队辖区发生的,那你还是得照顾老弟一下。” 徐文武心想肯定是郝啸那个嘴没把门的把消息透出去的,可没想到连大队那边派出所都想抢,加上这是大队部所在的派出所,更不好得罪,此时只能“驱虎吞狼”。 “可是……人家柏庐派出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艹,那你给我搂住,我马上来” 刘辰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徐文武收了线,还在被这些联勤单位“突然的热情”所震撼中,这时他一下又接到了队里副大队长彭超的电话。 毫无意外这打来也是问他是不是抓了个毒驾的。 徐文武只能点头称是。 “唔,徐站,这个刚刚南山市禁毒的老同事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刚好想要了这个毒驾的单子,你看……” 徐文武这时已经有经验了,此时打断道:“彭大,不是我不给,是我刚刚已经接了两个派出所的电话了,人家都已经在路上了”。 “啊?这么狠,那我打电话问下。” “嗯嗯,彭大您说这我到时能给谁?给谁都得罪人啊!” 彭超听到这,一下也笑了起来:“那是的,这要是分不均匀,以后辖区兄弟单位都会记你的仇,哈哈,你自求多福吧。” 徐文武挂了电话,转头看了眼这还在闹腾的乘车人,脸上涌现出一副看“货物”的表情。 老天爷,保佑这两个都是阳性啊。 不然这群家伙非得撕了我…… “站长,结果出来了!” 这边刘三爷在里面一喊,徐文武一下兴奋起来,旁边郝啸等人也凑了过去,都在等这个结果。 “怎么样!?” 可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刘三爷摇了摇头:“一条杠,阴性!” “不可能!” 徐文武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情况!他赶紧凑过去看当那检测板,上面还真是一条粉红色的杆。 这种三合一快速检测板按道理不会出错啊!这六个月内只要吸食过毒品,应该没问题的,徐文武快速的检视了一下板面,又抬头看向那曾聪的表情。 此时,这小子锁着脖子,头恨不能缩进胸腔里,比先前还要紧张,徐文武心里一动,再仔细一看那检测板上面残留的检测样本。 他顿时明白了,冷着脸道:“三爷,你没进去看着他留尿啊,这明显样本都不对,他拿别的液体换的!” 此时被徐文武点破,那曾聪一下整个人吓得都发抖了,而刘三爷也反应过来:“噢噢!不好意思,我看他在隔间里留样本了,就没跟过去……这个孙子,估计是用厕所里的水替代了!” 此时众人去看那检测板,上面残留的液体果然不是样本尿液的颜色,纯白透明,估计就是这家伙从哪里搞的矿泉水或者接的水。 这下识破,徐文武让刘三爷再带着曾聪去测了一次,这下结果出来了。 阳性!毫无问题! 接着再给“喜欢跳舞”的另一名乘客一检测,也是阳性。 徐文武这下放心多了,这时外面恰好一台面包警车和朗逸警车前后脚停到了警务站门口。 徐文武出去看了一眼,马上就缩回脖子,躲回屋里,旁边郝啸他们还要出去,也被他拦了下来。 “还去看!?这都是抢人来着!” 也所幸徐文武没出面,这柏庐所和经开所的几位大佬,一下车就在警务站外广场闹了起来。 刘辰对着那柏庐的副所长先发难:“哟,葛所,过来干嘛啊?这有些东西我们已经订了咧!” 葛所也豪不示弱:“你管我干嘛!这干嘛也轮不到你们经开所噢!你们隔这么远……” “谁说的?他们高速大队就在我们那,这警务站也属于他们大队的吧,这就是我们辖区的!” 两人吵得很凶,徐文武躲在屋里庆幸没先出头,可这也躲不了太久,没一会,柏庐派出所的葛所就跑来跟他说:“我先来的啊,小徐,这个你要有个先来后到。” 经开区派出所刘辰此时也不甘示弱, “这本来就是我地盘的事情。这个葛所你不能乱抢啊……” 见两人撕的挺凶。 徐文武只能苦笑着劝慰两句,这时电话一响,他一看是李钢打过来的,这时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赶紧接了起来。 “领导,你电话来的刚好,有个情况……” 电话那边李钢狠狠哼了一声:“你不用说了,情况彭超都和我说了!” 徐文武苦笑起来,这哪知道这么抢手,现在趁领导在这,马上请示道:“这两个涉毒的,到底给谁啊?” 李钢此时没好气的说: “你还笑!你可真是捡了个烫手山芋啊!人家禁毒的也找我来着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案子办的全天下皆知!你这是准备要“二桃杀三士”是吧!?唔,算了,这我前面和彭超商量好了,这两个人到时分别给他们两个所带过去后续处置,但是都要算人家禁毒大队的采集任务,从他们系统过一下……” 徐文武听到老李这话,是想哭又想笑,心想这又不是自己闹得满城皆知的,还不是你大队的人泄露的信息,但好在领导还是给了个方案。 他此时假模假样的赞叹道:“高!还是李大高明,一鱼多吃啊!” 第二百零五章 再接再厉 - 铿锵 - 乌衣 “呵,少来这套!” 李钢重重哼了一声,心里还是舒服地挂了电话,徐文武这边挂了电话,马上也和两边派出所解释了领导意思,恰好这两名涉毒人员户籍地刚好一个在柏庐,一个在南山,徐文武这边先把毒驾的违法单开完,就让两个派出所一边带一个过去,等他们在系统里给禁毒大队那边录了采集指标,这才三方都有了收获,众人一番感谢后,离开了警务站。 看着几台警车驶离,刘三爷站在门口感慨道。 “啊,这我发现,我们站里比大队还热闹多了啊!” 胖辅警白宇此时笑了笑:“那不是?我们徐站长这个数据真是一把好手,个人任务完成率蝉联第一多久了,人称“南山第一快刀手”,对吧?徐哥。” 说完这小胖子还往徐文武那边谄媚地挤了挤眼。 这马屁拍得徐文武笑了起来,但笑完他接着道:“啊对对对,这样,为了你送给我的这个称号,下午你再陪我去搞点数据,吃完饭就出发。” 这下轮到白宇傻眼了:“啊,不是吧!下午还来!” ………… 中午吃完饭,略微休息了一下,徐文武下午还真带着白宇又到柏庐蹲守了一波,可惜一无所获,但今天刚抓了个毒驾的徐文武劲头很足,晚上吃完饭,又带着刘三爷和白宇都出来了,想趁着饭点,蹲一波醉驾。 路上白宇一边穿戴装备,一边调侃道:“徐哥,你最近这么发狠啊!这今天都不是统一行动日,这个点我们上来查醉驾,效果会不会不好啊?” 现在部交管局对于醉驾查处都是有全国部署的,像著名的“逢5行动日”,就是每个月的5号、15号、25号这类日子,部局会统一部署,统一记录,统一参战地搞酒醉驾整治行动。 这样统一部署,一般声势浩大,参战人员多,开始效果显著,但实际越久,很多驾驶人通过新闻宣传等,也渐渐了解、摸清了交管部门的规律,甚至有选择性地避开这种日子喝酒,久而久之,这样的统一行动效果就慢慢下去了。 而反而因为数据下降,部局就开始布置更多的“统一行动日”,像“逢十”“逢七”“XX节假日统一清扫行动”等,加上常见的“周末夜查”,这样一套关于交管部门执勤查处的规律就慢慢形成。 一些交通违法的“老油条”“惯犯”在慢慢摸清这种规律后,就开始利用这种交管部门的出勤规律,有意识地避开这些“热点时段”来进行一些交通违法。 而徐文武今天就是为了打破这种“老油条”的心理预期,来个将计就计。 此时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道:“你放心,根据我在柏庐这大半年执法的经验,这现在人们都精明得很,越是那种统一行动日,这些习惯“搞一杯”再上路的家伙们,几乎都不会出来,反而是今天这种“前后不靠”的“普通日子”,这些家伙应该更容易“出洞”,这事就和猫抓老鼠一样,斗智斗勇啊。” 听到这位履立新功的年轻站长这样有信心,白宇和刘三爷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很快到了柏庐收费站,开始布置防护区,而徐文武这边也调试PDA警务终端),准备开单,天色一暗,马上开展行动。 今天的徐文武有些“一反常态”,在平时经常上下这个小收费站的司机眼里,高速警察一般就来一个下午或者上午,最多查三四个小时的车样子,但这今天就有些离谱,居然上午来了下午来,这刚想着白天都来了几次了,高速警察们应该晚上休息了吧,结果没想到,居然又来夜查了! 但徐文武这“出其不意”,确实有效果,这晚上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已经查到了十余台有问题的大车。 徐文武开单开的手都有些酸疼了,白色帽子一大摞的热敏纸处罚单。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手指都开始发麻,低头看屏幕看得脖子都酸了,更别说还要依次面对十几名司机的“围攻”,口水都讲干了。 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把这些个违法处罚完毕。 可惜大部分都是改型、机件不符合要求、超载等普通违法行为,想要的酒醉驾一直没来。 “徐哥,哎,这都快十点了,什么时候撤啊?” 两名辅警断断续续站了一天,拦车拦的手都累了,此时也有些疲惫,趁着这下没司机了,都靠在警车边,一手扯开领口,一手脱下白色警帽扇风。 徐文武看了看闷热的天气,说道:“这再坚持一下吧,这按道理,从燕南或者南山过来的车子,吃完饭,到柏庐也就是这个点了,现在小车应该要多一些,里面应该就有“大鱼”,兄弟们辛苦再坚持半小时,实在没有我们就撤。” 手下两名辅警很少见到徐文武这样发狠的民警,这下只能闷声答应了下来。 徐文武见状,知道士气低落,就准备去旁边乡镇小卖部给两人买点冷饮,再晚上找地方安排个夜宵。 可此时突然前方不远处灯光一闪,一台小车从高速上驶下来,在快要进入收费通道的当口,看到了这边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这辆小车居然犹豫了一下,停在路边那里。 “咦!那个!有情况。” 徐文武看到后,赶紧一指收费站内广场那台停着的小车,白宇和刘三爷一看这,也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这个车应该有问题。 “我们去看下!” 说完,一老一胖的两名辅警就又戴好警帽,走了过去,徐文武这边站在车门旁,关注着情况,随时准备驾车支援。 可没想到,两名辅警的背影还没走近,那台小车的左右车门突然打开,车上突然蹿出两个人影,一左一右地往旁边收费站外跑了! “我擦!” 两名辅警可能没想到居然还有真有这样当面跑的,一下都有些反应不太过来,白宇和刘三爷赶紧对了一眼后,分别追了过去。 徐文武看到情况不对,也拔腿冲了上去。 这两人明显是商量好的,分别钻向不同的方向跑了,这一个往左边钻进田里,而另一个往右边钻出收费站,往镇上跑。 徐文武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帮着稍微近一点的白宇这边控住一个,跟着钻进来田埂上,好在今天这月亮特别大,地面照得一片煞白,那人在田里跑的时候,地上影子拉长了一条线,徐文武和白宇跟在后面,没多久就追了上去,一把把他扭住。 “跑什么!” 徐文武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人,是一名穿着白色衬衫,下面黑色西裤的中年胖大叔,他气喘得比自己还狠,一看就气力不行,难怪这么快就被追上。 “啊,哈,哈……我没跑什么啊,我……我想跑了,跑不得?” “你明明是看到我们警察后才跑的!刚刚那个车是你开的?” 徐文武一边把这人往回带,一边问话,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的嘴比他的腿要厉害多了,一路就是东扯西扯的,不承认自己有违法,也不否认自己开车的,明显打着太极。 见他这副模样,徐文武也没急功冒进,这人身上闻不到酒味,瞳孔和反应也正常,应该也不是毒驾,如果他真是驾驶员,那还确实也没什么违法,何况这家伙可能也不是驾驶员。 那他跑什么? 这个问题估计要把另外一人抓到才知道了。 徐文武也不急,他看了这个人一眼,就知道应该“拿下”没问题,因为这个人的穿着举止,都透着一股他熟悉的味道。 “官味”或者说“公务员味”。 简单来说,徐文武通过他这身白衬衣、黑西裤,加上他的语气态度,就感觉这人应该是体制内的,反正只要是“有单位”的,这事就好办多了,现在再嚣张,再抵赖,到时把他今天的违法情况函告给他单位,他只能老实认错吧? 徐文武这边想着,一边让白宇把人带回现场守着,顺便把车扣了,而他这边就循着刘三爷的轨迹,往那边去抓另一个去了。 刘三爷这边这个就麻烦多了。 这个家伙是往收费站外跑的,而且跑得也好刁钻,居然是往人家柏庐的水库那边走了,他此时跑了快一公里,后面的刘三爷被他拉爆了,老骨头根本跟不住,才不到一半就停在原地,扶着腰大口喘气,辛苦徐文武此时跟了上来,这老辅警赶紧指了一把逃跑的方向,年轻站长迈开大长腿,就追了上去。 这人跑得也怪,明明开始拉开了和刘三爷的距离,可他却不找地方躲藏,而是在原地喘气休息,这边见了徐文武追上来,遇到这么个身高腿长的年轻警官,这下长跑优势发挥不出来了,被徐文武差点追上,只能咬了咬牙,借着白月光的照耀,一扑通扎进了平静幽深的水库里面! “别……” 徐文武看他这动作,整个人一下都愣住了,想喊住他别跳水,结果这第二个字还没喊出来,这人就一个猛子扎下去了。 所幸,过了几秒,一个脑袋打破了水面的波纹,浮了上来,这人明显水性不错,此时双手在水面划着,对着徐文武这边还不断挑衅。 “你有本事下来啊!” 徐文武这下被他气笑了,没想到这人不是逃得走投无路,而是有预谋地躲水里来了。 他站在岸边,倒没和他先急,反而是在那不急不忙地喊话。 “师傅,我不急着下来咧,你先上来吧,有什么都可以讲的,别在水里耽误了,这夜黑风高,怕有漩涡,危险啊!” 徐文武又换了几个说法,想劝这人上岸,可惜这家伙对警察的害怕远胜于这黑夜深水的担心,在水面硬是漂浮在那,不肯“投降”。 “我想洗澡而已啊!这又没犯法,你们不要追我啦,回去吧。” 徐文武此时咧了咧嘴,他水性倒很一般,此时下去第一个不安全,第二个在水里和这人撕扯那太危险了,只能想办法把人弄死了。 但这几次喊话毫无效果,徐文武想了想,干脆联系了当地柏庐派出所,让他们请援军。 “你等着,我叫派出所了,你继续泡!” 徐文武这边打着电话,同时对着水里的家伙打招呼,但这家伙确实也和平时的违法嫌疑人不太一样,一般交通违法者,对于叫派出所这件事还是比较担心害怕的,可这人听到说柏庐的派出所民警要来,这下还是很冷静,一脸无所谓地泡在那。 电话很快打通了,因为上午刚刚帮他们解决一个涉毒指标的事,这下听到说高速警察这边要支援,答应得十分积极。 “没问题啊,兄弟,哪里需要支援?” “在水里!” “啊?水……?” 柏庐派出所这边的葛所长听到徐文武这句话,思维一下宕机了几秒钟。 徐文武赶紧补充道:“对,在水库这边,这边一个当事人弃车逃跑,连车都不要了,跳水里来了,麻烦你边有没有冲锋艇什么的,能不能帮忙来下,把人弄上来,待久了怕有危险。” 听到徐文武这样讲,这葛所才明白过来,敢情是他们高速这边抓违法,追人追到水里去了。 “老弟,真的佩服你们的工作精神啊,还是你们发狠啊,这为了开单,都能把人逼得跳水里……厉害了……” 徐文武苦笑道:“葛所,别开玩笑了,我这真没想逼他,是自己跳的,赶紧来吧。” 这说起来,今天徐文武还真是走运,这边柏庐派出所恰好还真有水上的装备,这之前汛期抗洪抢险的充气艇就放在派出所这边,葛所这下带着两名联防队员,把充气艇搬上警用皮卡的后箱,一脚油就来了现场。 “葛所,辛苦了!” 徐文武此时看到派出所的皮卡到了,一下就安心多了,他此时想起师傅谢奇峰之前说的话:在这里,想把工作搞好,真要把人做好。 第二百零六章 政和兴万事 - 铿锵 - 乌衣 “家和万事兴”、“政和兴万事”。 这两点徐文武以前不懂,这下懂了。 “人在哪呢?” “哎,就在那边!水草后面一点……哎,对对对!” 徐文武忙不迭地给葛所长打亮手电,此时只见漆黑平静的水面上,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在水草间漂浮。 “兄弟,赶紧上岸啦!人家派出所都到了,别出事了,水深,危险!” 这水里的逃跑嫌疑人,此时看到岸上警灯闪烁,派出所也过来了,知道自己逃不过,就答应上来。 “好吧,我上来,我上来,拉我一下……” 徐文武见状,这下也安心了,配合就好,不然下气阀艇也麻烦,刚准备到岸边去接,可这人折腾了两下,却突然高叫起来:“哎哟,哎哟……救命!我抽筋了!救命!” 没想到最后这个时候出这事,这边葛所长马上招呼人开始卸下皮筏艇,徐文武眼看这边操作来不及,只能赶紧脱下外衣、外裤,手机什么的放一边,一个扑通扎进了进去! 此时已经七月初了,但乡间水库的水冰凉彻骨,徐文武下去像进了一个冰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待久了保管也会抽筋,他赶紧放松肢体,浮出水面,看准这当事人的位置,游了过去。 “别乱动!我来救你!” 徐文武一边呼喊,一边靠近,右手扑腾,左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把人拖着起来。 好在这人不算很重,游泳水平在这,一番折腾后,徐文武拖着他抓住了岸边递过来的缆绳,两人费了几番功夫后,才爬了上去。 “哎呀,老弟,你这不容易啊!” 葛所长长这边递过来一卷纸巾,一边感慨。 徐文武此时夜风吹得浑身哆嗦,估计没有弄好回去就要感冒,不过好在人救上来了,不然真出什么事,虽然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自己也得跟着脱层皮。 “唉,今天真是太险了……” 徐文武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下,一边感慨,一边把纸巾递给旁边这逃跑的小子,这家伙连人带衣服全透了,这点纸过去毫无意义,但他还是擦了擦脸,是一个圆脸小胖子,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 “你叫什么名字?跑什么?” 徐文武透口气,这边给他找东西保温,顺便问两句,可这人却咬死不说话,对高速警察的问题一言不发。 “不说话是吧,行,和我回现场呗,到时人脸识别,一样的!” 听到民警这样说,这小胖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像是什么计划得逞了一般。 徐文武没耐心和他耗,这边就准备带人走,倒是旁边的葛所长长看了看这人外貌,突然整个人触电般一抖,马上就转过头去了。 “怎么了?” 徐文武此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随口问了过去,可这今天都是十分健谈的葛所长长,此时却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 没什么是这个表情!? 徐文武也不是愣头青了,刚刚葛所长的表情明显就是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此时却不肯点破。徐文武本想追问两句,可这边地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白宇在收费站现场打过来的。 “我这边抓到人了,你们那边怎么样?田里那个是驾驶人吗?” 徐文武这边赶紧问道,可白宇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惊呼道:“徐哥!现在麻烦了!车不见了!” “车不见了!” 徐文武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情况,赶紧问:“什么意思?他们车谁开走了?我前面追人的时候,还扫了一眼那车里,座位上应该没人了啊!” 那边白宇也很着急,南山话疯狂往外冒:“不是噶,当时我们追这两个点时候,车上有人,应该是蹲着躲在座位底下!这次我们中了调虎离山咯!那人趁我们警察追人去了,就坐起身驾车冲走了!”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我擦,搞半天,这伙人会兵法! 这两小子是为了掩护真正的驾驶员! “怎么办啊!站长,这人跑了!车也不见了……” 徐文武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首先是不能慌,此时安抚了电话那边的白宇两句后,赶紧做了一番布置。 “胖子,先别急!没事的,路上有监控,这驾驶员跑不掉,现在你做一件事,赶紧调收费站监控……” 那边的胖辅警是真急了,此时不等徐文武说完,就打断道:“这路上监控没用啊,这车跑高速下面去了,乡镇的监控我们调不到啊,这……” “你先听我说完!” 徐文武这边语气重了一点,让他先冷静下来。 “……不要慌,这个收费站监控是为了确定车牌,有车牌就能知道其关系,到时一样找得到,而且,你那边那个掩护的乘车人也看住咯,我马上过来!”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放下电话,钻进派出所的警车里,请葛所长送他们过去。 车门关上,他和刘三爷夹着这湿漉漉的小胖子坐在后排,此时车厢里也涌起一股难闻的水味,但徐文武鼻子又闻到这人身上还有股味道此时也激发出来。 那是酒味。 “喝酒了吧?” 徐文武此时回头,定定看向旁边这掩护正主逃跑的小胖子。 这人嘴角笑了笑,现在目的达成,也不屑于掩饰了。 “这我反正一个坐车的,喝酒也没关系啊!你拿我喔改咯(方言:怎么办)。” 徐文武冷眼看了他一眼,又逼问了两句,问他驾驶人是谁,开的哪台车,这些个问题果然被他一一无视,脸上反而挂起挑衅、嘲弄的笑容。 “你什么态度,这……” 刘三爷被他激怒,刚想呵斥两句,被徐文武拦了下来。 算了,这人此时奸计得逞,肯定不会认的。 但这下形势确实麻烦起来,因为现在驾驶人没拦住,什么都无从谈起。 徐文武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胆量,这按程序上来说,查酒驾,吹气前后是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吹气超标后跑了,按吹气结果处理。 吹气超标后没跑,提出异议,要抽血的,医院抽血超标了,按抽血结果定。 吹气超标后,抽血前又喝酒的,抽血结果依然有效。 吹气前就跑了,短时间抓回来,能排除再次饮酒可能的,和没跑一样处理。 吹气前就跑了,短时间内没抓回来,无法排除再次饮酒可能的,就没事儿了。 所以这下就麻烦了,这柏庐乡这么大,哪里去抓这么一个不知道身份信息的驾驶人? 想到这,徐文武就咬了咬牙,特别是今天还是被这伙人给摆了一道,玩了这一手“调虎离山”,到时传出去都是个笑话。 不行,今天说什么都得把那个驾驶人抓回来! 徐文武定了定神,这他还是有希望的,就在此时前排坐在副驾驶的葛所长身上,他刚刚肯定认出来这小胖子是谁,说不定这伙人都知道来历,那只要…… 正想着等下怎么向派出所这边询问的时候,皮卡车很快就回到了收费站现场,这边白宇正把前面田里追回来的那个乘车人给控制在后座上,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 “怎么样?车牌锁定没?看到那驾驶员逃跑的方向没?” 徐文武急吼吼地下了车,马上就问起这几个关键问题,可面前的胖辅警却一脸奇怪的纠结神情,和原先电话里的焦急模样完全不同。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今天必须把车找到!不然……” 徐文武有些气得发火,刚想说几句硬话,白宇这边就对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徐哥,你过来一下……” 有事……有大事! 徐文武心里顿时反应过来,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指着白宇低喝道:“别这样扭扭捏捏的!有什么就现在说,当着他们面说,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我都得把这人找到!” 见自己这一向好说话的直属领导发火,白宇也只能举起手机,对着徐文武如实说道:“徐哥……这车……你自己看……” 徐文武走近两步,他清楚看到一张查询结果的图片,是大队那边通过车牌查到的登记信息。 朗逸、小型轿车、车架号XXXXX、所有人……柏庐镇政府! 难怪! 一个响雷在徐文武心里炸开,难怪这两个人穿着打扮是这副样子,而且看神情,也如此平静,可能是公职人员! 也难怪刚刚那镇派出所的葛所长,一见到水里捞起来的这小胖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原来是认识。 徐文武脸上猛地泛起一阵白,他知道今天直到的这台车为何如此诡异了,敢情是体制内的。 但他只犹豫了几秒,马上脸上就泛起一阵红,厉声道:“镇政府的是吧,公职人员那更要从严查处了!这个我马上和大队领导汇报情况,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徐哥,这真的……” 听到自己这年轻站长如此坚决,白宇还有点不敢相信,准备提醒两句,可徐文武马上低吼道:“那个车的去向查到没有?” 白宇后半句话被吓了回去,只能如实道:“没有,这边只看到上了联络线,地方的监控就看不到了……” “没事!这镇政府的车,我知道在哪!走!” 徐文武此时毫不犹豫,他明白这单位的车,肯定回单位,不信这个时候还敢往别的地方跑,此时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余光瞥向一旁不作声的葛所长,从这老狐狸震惊的脸上,他也得到了肯定答案。 他这边把两名乘车人安排进自己警车后座,这边就招呼两名辅警上车,拉亮警灯,就要往镇政府那边去。 “老弟……” 葛所长长这边见徐文武要来真的,赶紧喊住他,站在车窗前欲言又止,徐文武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道:“葛所长,我找人去了,今天就谢谢了,我们下次再聚!” 说完他就招呼刘三爷发车,警车就在黑夜里,载着两名乘车人,往夜幕深处里去。 ………… 晚上十二点一十七分,柏庐镇政府门口。 此时紧闭的大门,表明了里面人的态度。 在来的路上,徐文武已经问了两名乘车人几遍了,关于逃跑的驾驶人身份、这次是从哪回、到哪去,喝了多少等等问题。 两人都是默契的“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 这倒也在徐文武预期内,而此时见这铁门紧闭,他下车用力敲了几下保安室的大门,里面明明有窸窸窣窣的动作声,却一直没人过来给他打开铁门。 “有人吗?公安执法办案!” 徐文武喊了十几遍后,实在忍不住,干脆高声叫了起来,院子里小楼上几盏房间的窗户亮了起来,但隔了一会儿,又都灭了下去。 估计是宿舍里有人听到这门口的动静了,开灯凑到窗前查看,结果发现是警车临门了,这下赶紧又都熄了灯,躲在窗帘后看热闹。 毕竟不管什么事,警车上门总不是好事,这霉头,没人愿意触。 “还不开门吗?那我拉警笛了!” 徐文武前面已经和李钢打了电话,那边的铁汉大队长正在休假,听到这么个情况,一下也急了起来,他知道这事麻烦,赶紧招呼大队那边增援,同时提醒徐文武:“这事要办就要办透,要办就要办死,办成铁案,阻力到时我这边帮你顶着,但你自己得想清楚了!” 徐文武怎么会没想清楚。 虽然高速警察这边属于省直部门,但毕竟人、队部、工作都是在地方,接触的也是地方形形色色的人,这很多事情,都还是要看人家脸色的,之前就出过一件大事,邵州支队一个高速警察大队的基地院子,因为和人家邵州市里的关系处理不好,被人家当地相关部门找了个理由,划成了违建,差点“老家”都被人拆了,后面还是省厅出面协调,补了手续,认了倒霉,才解决这事。 强龙不压地头蛇。 徐文武在派出所搞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更明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道理! 第二百零七章 机关大院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这边举起执法记录仪,开始拍摄,同时对里面喊话。 “麻烦开门!高速警察执法!” 同时尖锐的短笛音响彻大半个小镇,这番逼促下,门卫室才总算打了一条缝,一个满脸烦躁的保安探出头来。 “吵什么吵啊,这里什么地方没搞清楚吗?这个让你们所长打电话向……”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小小的乡镇机关,虽然自身都算不上“七品”,但这名门卫却已经有了“当官”的意识,以为徐文武这边是派出所来的,开口就要他们所长做出解释。 可徐文武没想着惯着他。 “我们是高速警察,省直的,这是我们的警官证。有一个违法嫌疑人跑你们院子里去了,麻烦开一下门。” 徐文武拿出省厅所属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让这小小机关保安一阵诧异。 这今天哪来的警察,居然第一次有人这么张扬,跑镇机关来抓人了? “不是……这你凭什么说有人进来就要开门啊,这你知道是什么……” 徐文武见他难缠,当即也不客气,冷着脸道:“凭人民警察法!凭我这一身衣服,凭这个证件!查缉犯罪嫌疑人,这是法律赋予我们公安机关的权力!你是想窝藏嫌疑人吗!” 这门卫被他天神下凡的气势给镇住了,特别那句“窝藏嫌疑人”,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马上换了副面孔,借口请示领导,便缩回岗亭房间里。 隔了几分钟,他才一脸不忿地走出来,用遥控打开了电动门,徐文武也不再理他,一脚油门开着警车直冲镇机关前坪。 白宇和刘三爷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柏庐镇机关虽然级别不大,却是真正的实权单位,比燕南支队权力还大。 这大晚上的开着警车闯上门找人,这场景他们在梦里都没敢想过,此时一脸紧张的望向徐文武,连带着车里另外那两人,此时也十分惶恐,原以为这高速警察知道了自己等人的身份,会考虑影响和后果,不再强求抓人,哪想到这些高速的会这么霸蛮! “徐哥,这驾驶员身份信息都没有识别的,哪里去找人啊,这……” 车后座的胖辅警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徐文武也不多说,直接道: “我知道哪里去核对信息,先把人带下来吧,我们去大厅!” 两名辅警带着两名乘车人跟着他往里走,没想到这小小的高速警务站长,直接到了这镇机关前堂,对着墙上的阳光栏就拍了起来。 感谢“政务公开”的政策要求,拿本人和这墙上照片一对,徐文武当即就搞清楚了这两名乘车人的身份。 原来这先前跑田埂里的是柏庐镇不动产登记中心的办事员马宇昂,而那另一名跳水里躲避的,是乡镇党政办的办事员刘湲。 “呵……” 徐文武一边斜着眼看向墙壁上的照片,一边看向二人,铁证如山下,此时两人脸色十分不好看,毕竟今天如果真让这警察把跑的那位抓回来,这件事做实后,自己涉及的可就不是小事了。 “两位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被徐文武冷脸盘问的两人,此时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面面相觑下,再没之前的嚣张跋扈。 “那驾驶员是……” 正当徐文武准备发问时,旁边刘三爷突然看着墙上照片,惊呼道:“啊,是这个!” “哪个?” 徐文武赶紧问道。 “站长,你看群里的照片和墙上这个是不是一个人?” 徐文武这时才发现大队值班室已经根据前面锁定的车牌,将逃跑的驾驶员驾车照片给查到了,卡口探头下,一个秃顶、大脸,右下脸颊处有一块大痦子的中年男人正在高速探头下驾驶那辆朗逸公务车,他就是前面驾车逃跑的司机。 而这张脸也出现在这阳光栏上,不过是以徐文武十分不乐见的形式,挂在了镇政协委员联络室的栏目下。 原来这逃跑的驾驶员居然是柏庐镇政协委员,王麒! 麻烦了! 徐文武头皮一下炸了,心头当即涌上这三个字。 政协、人大这两类人,在对其采取强制措施的时候,是具有特殊权益的:公安机关依法对政治协商委员会委员拘传、取保候审、监视居住的,应当将有关情况通报给该委员所属的政协组织。 简单点说,这下不是抓人就可以了,要报人家组织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逃跑的是一个政协委员! “徐哥,这下怎么办?” 刘三爷毕竟是老辅警,也听说过对这两类人采取措施,手续比较麻烦,当即紧张起来,徐文武却一咬牙,摆手道:“怕什么,一样搞吧,反正法律也是规定要通报而已,我想办法通报。” “可是这么晚了,又在人家镇机关找人,讲起来感觉就不太好听……” 徐文武没时间想这些,他赶紧跑到小楼外,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就发现了前面那台脱逃的朗逸警车。 “果然在这里!” 这下车找到了,徐文武上去摸了一把引擎盖,果然还是温的,估计进来也不久,人应该就躲在院子里! 后面刘三爷他们也带着人过来了,徐文武一指这台车,对这两人道:“现在情况都搞清楚了,车也找到了,你们身份也查清楚了,这早点说下怎么回事,大家都好过一点,还能算你们两个配合执法,不然我就依法追究你们两个的掩护嫌疑人逃脱的责任了。” 这现在事情已经被查得差不多了,更没想到这高速警察如此厉害,连镇机关都直接闯进来,两名镇机关的办事员对视一眼,想了想,也没在隐瞒,把今天的情况如实交代了一遍。 原来今天下午,南山市政协有个会要王麒参加,刚好刘湲和马宇昂要到市里取材料,三人就驾驶这台镇里的执法公务车往市里去。 下午办完事,王麒有朋友邀请吃饭,顺道邀请另外两个人作陪。席间,三人在朋友劝说下都喝了大量的白酒,导致醉酒。而王麒朋友们试图将其三人送到南山市内某酒店休息,但该酒店以“醉酒之人不能单独住店”为由拒绝。 因此,一向目无法纪,逾越法律的王麒酒壮熊人胆,此时打包票说自己没事,强行驾驶这台朗逸警车上了高速,一路往柏庐镇上来。 在南山市里一路都没遇到交警检查,三人都放了心,结果没想到,却在家门口翻了车,一下收费站,就看到他们高速警察的警车停在路口,正亮着红蓝警灯,等着查处来往车辆。 但不得不佩服这王麒的冷静,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想到这调虎离山的主意。他一拍后面几乎睡着的两人,说遇到警察了,吓得二人顿时酒醒,让两人赶紧下车,分头逃窜,而其估计伏低身子,蹲在车座底下,等着徐文武三人去追这二人后,他才猛的站起身,赶紧趁着当口,往镇机关逃了过来。 这“调虎离山”得逞,王麒现在把车放在院子里,人不知所踪,想着这一般警察应该不敢上镇机关抓人,可万万没想到,这徐文武完全不是一般警察。 此时居然真冲了进来。 “王麒他人呢!” 把前后情况拼凑解释了一遍的两名办事员,此时苦着脸摇头道:“警察同志,这我们真就不知道了,前面都是我们猜的,后面我也和你在一起,这问我们也没用啊……唔,这个能不能算我们将功补过了,能不能到时不要把我们两个带进去?” 徐文武理都没理这两人的要求,只是冷冷道:“打他电话!” 马宇昂依言拨了过去,那边响了一下,就变成忙音,看来是挂了。 “没接……” 徐文武说:“没事,不接就不接吧,我就不信他躲得到哪去……”这边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们镇领导电话多少?我直接给主官打过去。” “大哥,警察大哥,这你就真的别这样了,这事就闹大了去!这案子本来就简单一个事,您看您现在也找了,该尽力也尽力了,这就当没找到人行不行?这何必撕破脸皮呢?这都是兄弟单位的,互相放一马行不行?你就说没找到人一句话的事……” 徐文武冷眼看着马宇昂两眼,打断他道:“什么叫“一句话的事”?你觉得我们警察执法,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吗?我有这么厉害?我有这权力?” 这事业编的办事员,此时被徐文武的态度所震慑,一下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刘湲接口道:“领导,你确实没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啊,这深更半夜的,这本就还没吹气,这驾驶员没找到也很正常啊!这你稍微抬抬手,大家都好过多了,又没人知道,我相信镇里也会感谢你的……” “不是,什么叫没人知道?” 刘湲见徐文武反问,尬笑着道:“这现在不就我们三个知道……还有你这个两个兄弟,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这事不就没第三方知道……” “我问你,什么叫‘没第三方知道’?” 徐文武铁青着脸,不等他说完,又打断道。 刘湲此时也有些慌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刚想接口,只听见徐文武朗声道:“这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法律知道,人民群众也会知道!怎么能叫做‘没有第三方知道’!” 此时两人被他的态度震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徐文武继续道:“这案子我前面就说清楚了,人,我一定会抓到,事,一定要追究,现在你们只要配合我一件事,把主要领导电话告诉我下。” 两人没想到这警察如此倔,面面相觑都不敢告诉领导电话,徐文武冷哼一声,刚想让队里查询,这时旁边一阵脚步声响起,楼上接着下来一名大腹便便,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领导。 见到这人,两名办事员一下弓起腰,打了个招呼:“欧镇长……” 这欧镇长也不看狼狈不堪的两人,扬起下巴,对着徐文武道:“前面是谁找我来着。” 而徐文武没想到这主要领导说来就来,一下也有些懵了,但他很快上去,主动伸手握了握:“领导你好,我们是高速警察南山警务站的,这今天过来冒昧了,主要是有个违法犯罪嫌疑人跑到贵单位院子,他叫王麒,初步查实是贵单位的政协联络室……” 前面握手时,徐文武伸出的是双手,额头稍低,态度放低,而这欧镇长却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掌前部,从握手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敌意。 果然,这下也没让徐文武只是粗粗介绍了一遍情况,还没把话说完,他就打断道。 “什么叫违法犯罪嫌疑人!你个小同志,说话要注意点!这法院都没判的,你们警察就能说他违法了吗?你不要随便定性啊!” 被一下怼懵的徐文武没想到这位主要领导说话如此不负责任,当即回答:“这现在查实有初步违法犯罪事实嫌疑,当然就是违法犯罪嫌疑人啊!这定性怎么不可以?” 这欧镇长也没想到这小警察如此强硬,冷哼一声:“你们有证据吗?开口就是违法犯罪?这你们说错话,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有证据啊!这两个人已经吹了气了,一个115、一个161,都是醉酒状态,根据现场情况来说,我们可以合理怀疑逃跑的王麒,其血液酒精含量应该在这两人之上。” “……怀疑,这个你也只是怀疑嘛,又不是证据,我这说他没喝酒也可以啊!” 这欧镇长本来只是想反驳,没想到徐文武借着他话就说道:“行啊!领导你这样担保也行的,那我们就请王麒委员出来吹气检测一下,不就可以了?” 欧镇长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下有些下不了台,只能略带尴尬说:“我没说担保他,我就是和你正常交流一下,这个你们交警不能这样随意执法啊。” 徐文武此时反而笑了笑:“那行,请您指导下,我们该怎么执法?” 第二百零八章 直面 - 铿锵 - 乌衣 “担保”两个字在体制里是禁忌,特别是这样的主要领导,这欧镇长被徐文武这一挤兑,脸上当即就不好看了,他马上又转移话题道: “你们怎么执法是你们的问题,反正我意思是不能随意执法……” 徐文武知道他在以势压人,继续笑了笑:“那这样,您是领导,这个什么叫随意执法?请您指点一下,是我们不能到镇机关来找人嘛?那我们现在就按您意思回去?这个我提醒一下,我这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的哦!” 欧镇长被他这一提醒,才注意到这年轻民警肩上挂着的摄像头,一个红色亮点正不停闪亮,他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不能再轻易表态。只能皱了皱眉头,一脸恼怒地站到一旁。 此时见领导不便,马上周围就有镇里的其他干部凑了上来,问徐文武他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高速警察,南山大队的。” “让你们领导和我们欧镇长说明下这个情况!这太嚣张了,都到镇机关来抓人了?” 这来人徐文武刚刚在阳光栏上看到过,好像就是镇党政办的主任,记得好像姓姚,按道理,这在镇上已经算是一号人物了。 但徐文武连那欧镇长都不怕,此时“替他出头”的“小鬼”更是完全没放在眼里,当即冷着脸道:“什么叫我们领导向你们说明情况?凭什么!还有,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都到镇机关抓人”?意思是有嫌疑人躲到我们镇机关了,我们警察就不能进来?你们这里是什么法外之地吗?” 这本想替领导找回场面的姚主任,此时被这个年轻警察一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憋了个脸红,才憋出两句回话:“你……你们高速警察就不在组织领导下了!就能这样做事不讲规矩,不讲政治了?你们搞清楚你们的位置没有?让你们龙所长给我们镇领导回电话!” 徐文武冷哼一声,直接回答:“不好意思,我们是省直单位,我们都是条线管辖的,不同于地方公安的“条块结合”,我们只对上级高速警察部门负责,我不认识什么龙所长,也不需要认识!请你让开,不要耽误我们执法了。” “哎……!” 姚主任这下被怼了个脸色青白,咬着牙一下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徐文武也不看他,直接走向旁边的欧镇长。 “欧镇长,请问下怎么样了?可以请逃逸的王麒同志下来了么?” 欧镇长此时被他拿执法记录仪对着,下意识地撇过头去,就不想回答,但徐文武逼得很近,他不得不做出答复。 “我不认识这人,你们问错了……” 徐文武猜到他会这样讲,嘴一撇,冷笑道:“可是这人开的是你们镇里的公务车啊,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是开着公务车去的市里,饮酒后也是开着公务车回来的,这台朗逸现在就停在院子里,这铁证如山,还是说他是偷开你们的车出去的?你们这公车管理也有问题?那就……” “哎呀哎呀!扯这么远干什么!我们联系他就是了!来,老姚,你给他打电话,叫这个该挨刀的过来!” 此时欧镇长见徐文武如此难缠,完全没办法打发,只能红着脸让姚主任应对,自己转过头回楼上去了。 这边的姚主任得令,才拨通起那逃逸的王麒号码,过了好一会,这电话接通,他背过徐文武,在那边说电话。 开始还压低语气,后面估计是争吵起来,怒骂道:“……别啰嗦!赶快过来,总不能让欧老板他们给你背这事吧……” 徐文武在一旁听得是暗自好笑,但估计这一下,那王麒是躲不下去了,这警察已经大张旗鼓的上门抓人,现在环境管得这么严,领导都不愿意担事。这要是镇机关故意不放人,闹大的话那就不只是酒醉驾这点事了。 所以徐文武前面才笃定了这欧镇长不敢偏袒,果然过了没几分钟,一个秃顶胖子从楼上步履徘徊地下了楼。 这下总算抓到正主,徐文武悬着的心算放下一半了,他赶紧上去,搭上这人肩膀:“是王麒吧?这个,请你配合一下,和我们走一趟……” 他这一下手搭得很轻,但随时准备发力,王麒脸色颓丧,面色彤红,一看就是没少喝,但刚刚这脱逃的这一下,估计也没少想办法,要是趁着前面喝了太多水,那吹气估计就不一定达得到醉驾标准…… 徐文武正乱想间,旁边的姚主任又站了出来,拦住道:“噢!对了,这位小同志,你们可能没办法带走王麒委员了,我有个事忘了和你们说了,这个王麒是我们南山政协的委员!这个你们应该是没权力强行带走他的吧!” 有时,这事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文武先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还庆幸这王麒没想到这一层,没自曝身份。 但是没想到旁边的姚主任此时说了出来。 徐文武听到这,倒也先站定,开口道:“哦?有这事?那请您先把政协的委员证让我看下。” 他这一问,一方面是为了核实身份,一方面也是为了固定证据。 而王麒从口袋里掏了掏,真拿了一本证件出来。 徐文武翻开一看,用执法记录仪还仔细抓拍了一下。 点头道:“唔,是委员证……” 旁边姚主任见这小子识货,此时脸上也流露出“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可他没想到,徐文武接下来就点点头,继续道:“走吧,王委员,麻烦配合一下。” 姚主任一下都看呆了,他赶紧上去拦住徐文武:“不是……这你们懂不懂法啊?对一名县级政协委员能这样带走吗?” 徐文武冷哼一声道:“我懂啊,这个“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里,公安机关对政治协商委员会委员执行拘留、逮捕前,应当向该委员所属的政协组织通报情况……这我记得很清楚啊。” “那……你们这现在还没通报情况,你带什么人啊!” 徐文武眼神一瞥,冷冷道:“这我现在还没拘留他,也不是逮捕,我就是带他去吹气或者抽血,怎么了?这个不违反规定吧!再说了,那前面法条后面还有一句,这个“情况紧急的,可在执行的同时或者执行以后及时通报。”,这个我们王委员要是再逃脱,或者确实涉及醉驾,需要立即逮捕的,那我就不会现在这么客气了。” 旁边的姚主任一下愣住了,他搞不清楚这些公安程序的关系,徐文武上去推开他拦路的手,继续道:“麻烦不要挡路,谢谢。” 在这位镇里的实权干部的惊愕面孔中,徐文武把人带到了门口警车旁。 这下当着众人的面,徐文武对着王麒做了呼气检测,酒精含量每百毫升里174毫克,一测完,这王麒一下就瘫倒在地,这已经毫无疑问地醉驾,是刑事案件,他也清楚接下来的将面临什么。 “这个两位同志,你们今天协助王麒逃脱的事,到时可能还要请你们过来协助调查,这今天就先到这了……” 徐文武这边对那同车的刘湲和马宇昂交代了两句,就放他们离开,这两人垂着头一脸沮丧,这今天的自作聪明,毫无疑问是作茧自缚了,这后续估计最轻也要挨个处分。 把王麒押进警车后座,这时大队的增援警车也到了这边,相比警务站这边警车的警灯警笛全开,蓝红灯光几百米外都清晰可见。大队这边就低调多了,近光灯都不敢开,一个示廓灯表明他们的低调态度。 大队带队来的是中队长程天,他听说徐文武冲进柏庐镇政府去抓人时,整个人都震惊了,还以为这小子是不是傻,这样得罪人家地方单位,而到了现场看到这幅场景,他是更确定这小子是疯了,人家镇干部的眼珠子都要冒火了,哪有这样拿人的。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徐文武见他来了,嘴上微微一笑:“程队!你来得刚好,这人已经带到了,证据也固定了,吹气174!从我们辖区柏庐站下来的,全程高速!这旁证、人证、视频都给你搞齐了,这我现在就移交了哦!” “啊?” 虽然之前因为警务站设有执法办案区,约定了一般程序案件,在前期处置后,交由大队办理剩余流程,但程天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篓子等着自己。 而徐文武接下却又笑着对镇干部道:“如果到时有什么疑问,需要材料的话,可以联系我们程队长,告辞了。” ………… 回去后,徐文武洗了个澡,换下湿衣服,爬上床后,居然出乎意料地睡了个踏实,第二天一早,他还以为是自己这手机不小心静音了,不然怎么可能一晚上没电话找来? 昨晚自己可是冲进镇机关院子里抓的人,这不可能都没人找吧? 而且想起昨天的事,自己前面都还算好,就是最后处理时,和人家欧镇长还有那个姚主任语气太冲了,这当时心里急,为了逼出嫌疑人不得已为之,现在想起来,自己确实把人得罪死了。 这镇里的领导能量按道理也不小,只要想找很容易就会找到大队或支队那边去施压。徐文武本以为昨晚没个安心觉睡,可结果一早起来,没个电话进来,打开微信,也就程天问他几个办案要的细节,也没别人提这事。 怎么了这是? 正乱想间,师傅谢奇峰打电话过来了,徐文武心里一动:这下应该是有人找上来了,毕竟这政协委员醉驾不是小事,估计会想协调。 “那个……小徐啊,问你个事。” “师傅请说。” 看来应该是过问昨晚的案子。 他正犹豫怎么表示态度时,却没想到师傅提的完全不是这个事。 “你现在找对象没?” “啊?” 徐文武一下惊讶地叫出声? “没啊,师傅怎么了?” “没的在谈的?接触的有没有?” 徐文武整个人都搞懵了,怎么回事,居然问的这个私人问题? 在以前,公安系统里,师傅那就真是“师父”,那时的师徒关系是十分郑重的。 拜师是要拜师礼,收徒是要摆酒席的,这定了师徒名分,徒弟的一切事宜,师傅都要过问,结婚也要坐上座,逢年过节都要问候,结婚、找对象,师傅的态度都很重要,结婚前要政治处政审,那时,成不成甚至都要问师傅意见。 但现在早就不讲那一套了,师徒体系,也在公安队伍里越发少见了,大家上班下班,见面笑一笑就行了,都是工作关系,谁操心那点闲事啊。 所以谢奇峰此时问起,徐文武还有些发愣,他想了想,回答道:“真没个正式的,就是……” 他后半截话还没说完,这时谢奇峰叫了个好字,马上说:“那行!等下晚上你到大队来吧,这边综合他们搞了个联谊会,和人家南山人民医院的,这之前就说好的。” 徐文武万万没想到是这事,当即就有点想推脱。 “不是……师傅,我这昨晚刚抓了个醉驾,手头事真挺多的,能不能不去了?” 谢奇峰嘶了一声:“啧,这工作哪天不能干的?而且人家外联部主任都点了你名,之前住院时,就有姑娘看上你了!你小子还在这装什么装嘛!听我的,必须去,收拾利索点,别穿个警裤,套个旧T恤就去了。” 徐文武还想分辩,但谢奇峰毕竟算是自己在高速的师傅,这也不好忤逆,想着到时走个过场,吃个饭就回。便答应下来。 这边挂了电话,联谊会的事就从徐文武脑海里排出去了,他想的还是昨晚的事,这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甚至还有些担心别是大队迫于压力,给把王麒给放了吧! 这次他实在忍不住,干脆直接给李大打了个电话过去。 “嗯?” 那边李钢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沉闷,徐文武喉咙有些发干,他笑了笑,找了个由头道。 第二百零九章 联谊 - 铿锵 - 乌衣 “李大,打扰了,昨晚搞完移交后太晚了,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情况,现在我这边和您再说一下,昨晚后面是这样……” 徐文武犹犹豫豫地想了一堆说辞,结果没想到李钢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道:“没事,不用说这些,讲这些案外因素干什么?这事核实无误,这人是这么个情况!对吧?” “嗯……” “那就行了嘛!案子正常往下办,这个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手机直接静音了,早上看到就看到了,回都懒得回,管他个逑!” 李钢的态度让徐文武愣住了,他知道这个大队长霸气,但没想到这么霸气。 说到这,李钢粗厚的嗓音最后强调了一句道:“反正,你记着,这在我们案子定性没错,你们往下办就是了,别的事我来顶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徐文武用力答应道:“好的!” 挂了电话,年轻站长的心情好多了,起来泡了个泡面,拿着到楼下,许茂阳已经过来准备接班了,他正和白宇他们几个辅警凑在一起侃大山,看到徐文武下来,几个人眼神都有些异样。 “咋啦!你们几个干嘛?” 徐文武被他们盯着有些心里发虚,奇怪问道,许茂阳嘴角一撇,笑道:“听说你们今晚有大活动!这还不收拾一下,赶紧去准备准备?” “什么活动?” 徐文武一愣,把泡面放在桌上,一边扒拉,一边疑惑道。 “哈!今晚你们不是要丢绣球,搞个鹊桥会?”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也笑出声来:“哈哈,你干脆再夸张点,说比武招亲算了。” “哈哈,你以为招驸马啊!” 几个人笑成一团。 最后,许茂阳拉了一把椅子,转向徐文武这边认真道:“不过说实在的,这相亲算是个好机会,我们这单位荒郊野岭,谈恋爱要时间没时间,要人没人的,这你反正单身一个,好好把握把握。” 上次病房里不小心目睹这年轻人被分手的场面,几乎成了许茂阳的心理阴影了,此时有这么个机会,倒想方设法地怂恿徐文武去试一试。 “再说吧,我没什么兴趣,是队里硬要我报名。” “不是吧,大哥,你也比我下不了两岁,这都奔三的人了,该想想结婚的事了,现在不比以往,女少男多的,这能三十岁前解决个人问题,就尽量早点解决啊。” 许茂阳这一说完,旁边几个辅警也附和着提了几句。 徐文武敷衍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在家里被老妈催,到了站里,还要被这些家伙催。而这下火力有点猛,他余光一瞥,对着旁边角落里唯一没出声的张晓明道:“哎,别只催我啊,这站里不还有个没结的吗?” 没想到这旁边许茂阳一下笑了起来:“哈,这你就有点看不起人了……来,小明,你自己让他见识见识……” 徐文武一愣,只见这最年轻的辅警笑着走过来,递上他的手机,上面屏保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 “这……这是谁啊?” 胖辅警白宇努了努嘴:“小明,大声告诉他,让我们这站里唯一的单身狗知道一下……” 张晓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低声道:“徐哥,我上周休假时候,回去和女朋友订婚了,这证也领了……” “啊!?” 徐文武大叫一声,看着这才堪堪二十多一点的年轻人:“什么意思?这站里就我一个没结婚的了!你们这帮人太快了吧!” 许茂阳笑了笑:“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男人就要快!好了,不说了,下午认真一点,好好拾掇一下,别天天不是制服就是短袖的。” 徐文武答应了两句,到了下午,他还真没怎么准备,依旧警服裤子,上面套了件体桖,坐上自己那五系,就往大队开过去。 之前相亲的定位地址就发过来了,这个活动准备了一个多月,南山大队当作一件大事来办,十分重视,前面今天参会的人群还特意拉了个小群,里面李钢还在做“作战布置。” “现在下达今天联谊会的指令: 科目:与南山第一人民医院联谊会! 内容:交流、谈话、吃饭! 目的:首先通过这次联谊活动,促进两家单位之间的沟通协调,但主要目的是基本解决我们大队内部单身民警问题!争取今晚之后,不留一个光棍! 时间大约3小时 地点南山市上水渔家酒楼 方法:理论提示,讲解示范,分组交流,活动促进,小结讲评,考核验收 要求:1认真听,仔细看,勤思考,主动聊 2精神饱满,姿态端正,展现高速警察的形象 3提倡能者为师,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要不是在开车,徐文武看完这一段,差点喷出来。他没想到李大在这种场面下,还在拿以前行伍里那一套的东西说事,笑得他是有些肚子疼。 群里这些家伙倒也懂事,齐刷刷的都是点赞和收到,徐文武也在下面回复了一句,他突然惊讶地看到下面有个熟悉的头像也在回复收到。 居然是赵凯旋也进了这个相亲群里。 看到这个姑娘头像的第一眼,徐文武就有些愣住,这联谊会她也要去! 他虽然知道自己和这高冷警花没确定关系,但他心里还是暗暗觉得两人之间现在是处于一个暧昧、复杂的阶段的,甚至悄悄希望赵凯旋不会出现在这里,但事与愿违,她还是被拉进群里…… 这是不是代表赵凯旋实际没把自己当做一个“考察对象”?还是说这姑娘心里对自己,也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同事? 这一下,徐文武情绪瞬间跌落谷底,而群里,果然赵凯旋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有人在问:“哟!没想到今天我们警花也来了呀?还以为只有我们男同胞呢。” “小龙哥,别策人家找美女了,这前面胡哥好不容易把她请过来的,你这一策人家,到时不来了怎么办?” “不来更好啊,这我们警花本来就是稀缺资源,这男医生怎么配得上……” 几个人围绕着赵凯旋在群里插科打诨,直到下面李钢发了个“敲头”的表情包,这几个家伙才安静下来。 徐文武心情叵测的开到了南山收费站,下了高速往联谊会地点去,他脑海里还是关于这姑娘的点点滴滴,想到赵凯旋这一来,对方医院肯定也安排了男医生相亲,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在这里和别人聊天,万一等下真看对眼了,要牵手的话…… 此时停在红绿灯前,他的思绪乱飞,想法越来越闹心,想着干脆不去了,就免得等下见到不想见的场面。 这时,旁边车道并排停着的一辆奥迪鸣了鸣喇叭,徐文武一回头,发现居然是程天他们大队几个人开着这台车,当即示意他摇下车窗,那边坐了大队这次去相亲的几个年轻民辅警,此时遇到,都隔着车窗怪叫着打招呼。 后排的郝啸怪模怪样的模仿头文字D里的台词:“哎呦,小伙子,你这什么车啊?漂一下?” 前面的程天就笑着道:“你别策人家徐标兵了,人家开的是宝马!我们这垃圾车这怎么“漂”得赢?” 徐文武笑着回了个招呼,他知道他们大队几个年轻民警天天混在一起,也习惯了这些玩笑。 程天又问:“对了,怎么你今天也来相亲了?” 徐文武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表情,勉强笑了笑,刚想解释,这时已经变成绿灯,两台车只能各自往前开。 虽然刚刚程天的话可能是无心之举,但徐文武还是有些触动。 是啊,这今天来这干什么呢,反正又没想找护士做对象,何必在这逢场作戏?反而还让赵凯旋觉得自己特意来这里相亲来着。 他越想就越觉得后悔,但此时已经到了酒楼门口,想着来都来了,他还是打算上去看下,起码当面看看赵凯旋的表情,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想找一个医生。 这样想着,停完车,徐文武就进了大厅,四处张望电梯间时,前面一个女孩一身淡黄色连衣裙,头发高高盘起,身上香水在身后几米都闻得到。 徐文武一见这背影就有些眼熟,但一下又想不起名字,恰好这姑娘开口同旁边的女伴说话,他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之前一直像自己示好的那个小护士——程虹。 虽然自己已经几次表示过拒绝。但这不得不说,这姑娘一直很坚持,不管是之前住院期间,还是出院后,微信上有事没事就会找自己聊天,每天雷打不动地问一两句“吃饭没?”、“在干嘛?”、要么就是发个表情过来,徐文武十句里面难得回一句话,但这程虹也不气馁,第二天继续“嘘寒问暖”。 而这次相亲,十有八九她就是瞄着自己来的。 徐文武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毕竟认识一场,刚想着要不要快走两步,上去打个招呼,这时恰好听到她和身旁女伴聊到关键时候。 “……省直待遇还是可以的,之前龙主任说他们一年有十几个,在南山这鬼地方,处级干部也就这么多吧。” 说这话的是程虹,徐文武在后面只隔了几步远,风把她们的聊天声送到耳朵里,想不听都不行。 此时听到前面两人正谈论自己这个单位的待遇,徐文武虽然感觉有些古怪,倒也理解,毕竟这现在这个时代的相亲,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交易,双方的条件、家庭、收入,那都是明打明的摆在天平上的。 而程虹这个评价,徐文武也觉得算得上客观,毕竟现在南山只是一个地级市,月入过五千都已经是高工资,自己作为省直,一年有十万多,在当地确实是高工资了,还是正经编制,难怪她们医院很积极的谋划了这次联谊会。 而此时程虹旁边的女伴说道:“他们待遇真有这么好吗?但我觉得他们这工作太危险了吧……这他们上次一个单位到了一大半啊!这我们病房都住满了。” 这是说上次危化事故泄露的事,徐文武当时伤得最重,好在队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恢复的倒也快,只是回想起来,确实危险可怖。 上次的阴影犹在,徐文武也因为这事被分手,现在听到这些姑娘提起,估计也是在考量这份工作的“副作用”,要是再被她们嫌弃,那其实也理解。 就在徐文武胡乱猜想的时候,这前面程虹的回答,却让他头脑一麻。 “这危险就危险呗,这有什么不好?你没听说过以前那句形容码农的评价吗?钱多话少死得早!这他们这不就是这种?” “哈哈,也是哦!难怪以前小红书上都号召找码农,这跟他们也差不多啊,万一牺牲了也有一大笔赔偿金,反正我们还年轻,到时再找一个就是了……” 两姑娘聊天间渐行渐远,徐文武却呆立在原地,他心头升起一片恶寒。 虽然知道现在婚恋观很现实,但他没想到居然会现实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这些女孩怎么能还没开始联谊,就已经把算盘打到未来丈夫的身后事上面去了?这些人还是来找对象的么?这是来求发财找风险投资的吧! 徐文武越想越觉得不忿,为自己不忿,为这份职业不忿。 他没谈过几次感情,婚恋观还停留在传统相亲相爱、家庭至上、从一而终的那个阶段,想着的都是为了另一半,可以放弃一切,想着感情是第一位的,爱情是至高无上的,甚至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 可没想到现在这有些姑娘,完全是商人思维来找对象,这哪里还有什么感情,还没开始谈就已经满是算计了。 徐文武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干脆地一回头,就往酒楼外面走,心想这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如果把结婚做成生意,那他宁愿单着。 第二百一十章 代驾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 可他还没出门,却被一个声音给叫住,他怔怔回头,是一个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赵凯旋正恰好出现在他面前。 “你去哪?” 这姑娘穿着一条高腰直筒牛仔裤,贴身的剪裁,修长又不失时尚感。牛仔裤的深蓝色衬托出她纤细的双腿,搭配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又显得她活力十足。 赵凯旋上身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色T恤,T恤的材质柔软,贴合她的身形,显得简洁而大方。在她肩上披着一件轻薄的灰色针织开衫,随意地敞开着,增添了一丝随性和温柔的感觉。 她的头发长而柔顺,微卷的发梢垂在肩头,脸庞精致,五官立体,眉毛浓密而自然,眼睛大而明亮,透着一股自信和灵动。 徐文武有点不敢直视她,只是低头道:“唔……我有点事……”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事?” “我……我不想去了。” 徐文武逼不得已,只能说了实话,他此时注意到,赵凯旋今天还化了点妆,妆容淡雅,底妆轻薄,突显了她的自然美。她的嘴唇涂着淡淡的豆沙色唇膏,显得温柔而不张扬。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小巧的银色耳钉,脖子上则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简约的饰品为她的整体造型增添了几分精致。总的来说,既时尚又不失亲和力,散发出一种独立、自信且充满活力的现代女性气质。 “哼,我看你报名挺积极的啊,这现在又说这话……这人家龙主任都说了,有小护士都是盯着你来的,这你不出现,那人家怎么办?” 这话里话外隐隐透着一股酸味,徐文武此时只能赶紧解释道:“什么叫我积极报名啊!?是我师傅逼着我报名来着,也确实是有护士点着我名来着,但我又不想来……这我……” 徐文武本就不擅长说话,这性急的时候,自然更是吞吞吐吐,赵凯旋马上接口道:“这什么什么?说得你好勉强一样,你这男主角,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就来相亲啦!” “我真没想过和她们有什么,完全就是被当做政治任务过来一趟,哎?那你为什么也报名了呢?” 徐文武吞吞吐间,突然想到反戈一击,此时问过去,赵凯旋却只是眉间一挑:“你管我,我想来就来啊!这有些傻子自己不知道拒绝,那我也要过来看看嘛!” 这话隐隐间已经把情绪透出来了,但徐文武还没体会过来,两人的手机就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两人都低头看了一眼,马上抬头交换眼神。 “我这是胡哥打过来的。” “我这边是彭大打过来的,估计都是催我入场。” “那怎么办?” 徐文武有点不知所措,赵凯旋轻哼一声:“我不想去了,你赶快进去吧。” 这个回答其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当即附和道:“那我也不去了。” 徐文武马上又想到一个难题:“我们等下怎么说?” “随他们打呗,就说临时有什么事?” 赵凯旋此时展现了她的果断,徐文武摇了摇头:“不好,这个太假了,等下到时肯定电话不会停的。” “那怎么办?” 徐文武此时看了看眼前丽人,一咬牙,干脆道:“我等下干脆就发个信息,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前面只是没好意思说,这今天不参加相亲联谊了!” 说这话时,徐文武眼睛热忱地看着这姑娘,赵凯旋被他看得心头巨震,猛地一下不好意思起来,赶紧低下头去。 她用细不可闻般的语气道:“那队里问你这人是谁,你怎么办?” 徐文武此时已经豁出去道:“我就说这还没和人家表白的,怕人家不接受,但我反正就认定是这姑娘了。” 两人此时句句话不提对方,但又句句话离不开对方,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 恰好师傅谢奇峰的电话又追了过来,徐文武当着赵凯旋的面,站在这璀璨的夜灯下,接了起来。 “哎?你人呢!这李大他们都入席了,怎么就……” 徐文武这不等师傅说完,就直接道:“师傅,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我今天就不过来了,麻烦帮我和李大他们解释一下……” “啊?” 电话那边的谢奇峰费了几秒钟,才消化完他话语里的意思,连忙又问:“这你有对象了?那……是谁啊?” 徐文武此时贴着话筒,眼神却定定地望向眼前的丽人。 “我正和她在一起呢……” ………… 如果没有这麻烦的相亲联谊会,这就是一个微风徐徐、夜色润人的周五晚上。 徐文武和赵凯旋两人找理由推掉了队里的活动,偷偷跑到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看电影。 站在爆米花机前,徐文武心情就像这滚筒里的颗颗米花球,开心到爆炸。 他此时还不敢相信,这前面赵凯旋面对催促时的回答,她居然和自己一样,主动和电话那头的综合主任说自己也有了对象。 现在想起刚刚那个场景,他还觉得如梦似幻。 在听到自己那近乎表白的话语后,赵凯旋也接到了大队催她过去入席的电话,这姑娘当即也和那边回答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现在已经在接触了,这次就不去参加什么联谊了。 说这些时,徐文武就站在她面前,这两人像是同时对第三方坦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下就是傻子也清楚知道对方的眼里是有着自己的。 在挂完电话后,两人顿时陷入了长久的尴尬中,现在互相都知道了心意,却又都不好意思先捅破这层薄薄一层窗户纸,最后还是徐文武问这下去哪后,两人才决定先找个简单直接的活动,边做边说。 这个时候就只剩看电影最方便了。 他们在售票厅前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此时不是什么热门档期,上映的电影不多,没什么吸引人的,两人纠结了一下,决定看一部稍微看起来好一点的动作片《极限追击3》。 徐文武拿着电影票,一边查着电影评分,一边有些纠结地说:“实在没什么好选的了,这部网上评价稍微好点,但是也就普通的爆米花电影,没什么深度,就是打打打的片子,担心你觉得无聊,要不我们还是看那个艺术片?” 看着眼前男孩纠结的模样,赵凯旋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换的,我相信你的选择,再说了,这看电影重要的又不是内容,主要看和谁一起看嘛。” “嗯嗯,也对……” 徐文武微笑着回应,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地在票根上碰触到,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进入影院后,他们找到了中间偏后的座位,这个位置既可以清楚地看到屏幕,又不会太显眼。电影开始前的预告片播放着,四周灯光逐渐变暗,整个电影院沉浸在一片柔和的暗色中。 电影开始不久,徐文武注意到赵凯旋偶尔会偷偷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和期待。他微微转头,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相遇,心跳都不禁加快了一些。 电影情节渐入佳境,有几处紧张的场景,徐文武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座椅的扶手。赵凯旋看到他单纯、入神的样子,不觉得地有些好笑,轻声笑道:“别紧张,这只是电影啦。” 徐文武被她笑得有点窘迫,赶紧回道:“我知道我知道,没紧张呢……” 在一个特别感人的救援场景中,原本还觉得无聊的赵凯旋不知不觉中投入进去,甚至眼眶湿润了。徐文武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温暖的触感传递着无声的安慰。赵凯旋感受到他的关心,微微转头,眼中透着感激与柔情。 电影结束后,两人一同走出影院,夜色中,城市的霓虹灯闪烁,映照在他们的脸上。 两人不知道现在该去干嘛,纠结了一下。徐文武提议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赵凯旋欣然同意。走在街头,两人肩并肩,偶尔轻声交谈,分享着对刚刚电影的看法和各自的生活点滴。 在咖啡馆里,徐文武点了两杯热饮,赵凯旋突然说道:“今晚真的很开心,我真的很久没这样出来玩了,感觉很开心哈,而且和你在一起,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这话说得徐文武心跳萌动,他愣了半晌,才傻傻回应:“我……我也很开心……” 他绞尽脑汁刚想怎么往下说时,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副大队长彭超打过来的。 “小徐啊,在哪呢?嗬……” 徐文武接过电话,那边的副大队长明显有些喝醉了,电话里满是醉酒后的语气。 “呃……彭大,我在有点事,怎么了嘛?” “你啊你!太不够意思了!这兄弟们都在这里,你一个人偷偷把我们赵警花拐哪去了!这晚上我告诉你,李大他们都对你很大意见!你们这两个人谈恋爱,把兄弟们都抛下,这个无组织无纪律,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说了,谈爱……要……” 虽然知道那边的彭超酒肯定没少喝,但亲耳听到队里兄弟们的议论时,徐文武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他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又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估计是另一人接过了电话。 “我来讲、我来讲……那个,小徐啊,我是胡成,这个你和赵凯旋没喝酒吧?来帮个忙,到汇景花园这里来下,你们彭大他喝醉了,这边我们都喝了点,移不了车……” 电话那边这下又换成了胡成的声音,徐文武顿时反应过来,这大队估计是联谊会上没少搞“粮食精华”和“小麦果汁”,这下去赴宴的估计都动不了车,想找队里兄弟“代驾”来着。 自己这边刚渐入佳境,这个电话打过来,让他有些烦躁:明明网上呼一个代驾的事,为什么要自己这时抛下赵凯旋赶过去。 想到这,他马上道:“不是……胡哥,我们这边也有点事,您那边方便找个代驾么?我怕这赶过来也要这么久……” 徐文武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对方应该会明白意思,可没想到胡成此时回答道:“哎呀,就是已经叫了代驾了,我这边送彭大他回去,结果这个鬼代驾一点都不负责,就在小区门口这一点,就不肯开进去了,这现在又没人接单,只能找你过来帮下忙了。” “代驾不肯开进去?”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敏感起来。 “对啊!说有什么事,结果一下跑了!现在我们车停在这小区门口,进退不得的,哎……你别抢……” 胡成这边说话间,电话又换回了彭超的声音,估计是这喝醉酒的副大队长抢回自己的手机了,他把电话收音筒贴得很近,声音里夹杂着许多杂音和爆音。 “小徐!你那边如果实在有事,就算了咯,你忙你的!这点酒算什么?我又没喝多少,我自己挪一下就是了……我是想告诉你,这个谈感情,特别和内部人谈,那个一定要注意别树大招风,别……你抢我电话干嘛!” 徐文武听出这一向就江湖气的彭超是真的喝醉了,但这些话也是借着机会说了出来,他刚想回答。彭超那边却还没说完醉话,又换成了胡成的声音,估计是电话又被夺了过去:“好了好了,别理他,这你忙吧,我们这边自己想办法……” “等下,胡哥,你这样,还是等我来吧,我听刚刚彭大意思,怕他自己动车,我这边马上找个车过来!你们千万别动。” 徐文武听电话那头两老同志的意思:觉得反正到小区门口了,准备自己挪车算了, 这种事最容易出问题,他这也顾不得自己的约会了,和赵凯旋说了下情况,这姑娘自己打车回去,他就匆匆往刚刚彭超他们所在的汇景花园这里赶。 到了现场,没想到情况比徐文武想象的还复杂,彭超的那台老丰田皇冠,此时正大刺刺的停在小区门口。 第二百一十一章 黑皮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隔着对街,就看到了那台皇冠已经发动,车引擎轰隆作鸣,往前用力的蹿出几米,一把开进了小区里面。 “胡哥!” 他在后面大喊两声,车上人摇下车窗,露出彭超那张醉醺醺的脸。 “哟,小徐来了啊!” 徐文武赶紧跑过去,手趴在车窗边:“彭大,你赶紧下车,这怎么能开呢!我来我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环顾四周两眼,黑漆漆的夜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 “哎呀!这我没事,你看,老哥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酒算什么!这我现在都能打套拳!别说开进去这一下!我只想跟你老弟讲,这个你很厉害……呃嗝,特别是这个这个你居然能骗过大队这么多人,搞定赵凯旋那丫头,这个是最厉害的。” 彭超一边泛着醉意,一边给徐文武比了个大拇指,旁边的胡成一看也喝了不少,上身摇摇晃晃。 徐文武苦笑道:“大哥,您先让我来开车,其余这些都是小事,先回去休息再说。” 他一边说,一边把彭超搀扶到后座,这时副驾驶座上的胡成正喋喋不休地骂着前面那个就代驾:“他妈的,现在这些代驾太黑了,这几公里收四十多块钱,还他妈的不开进去!?” 徐文武听到这,有点觉得不对,问他前面那代驾是不是突然找了个理由,突然跑的? “对啊!那代驾刚来的时候,还可以,小伙子非常有礼貌,骑的小折叠自行车,放后备箱的时候,还用袋子包起来,怕轮胎有土弄脏了。还帮开车门什么,相当全面。开车也很稳,戴个白手套,看着很专业,但是马戈壁,这到彭大小区门口的时候,那代驾突然拿起电话看了一眼,说家里有急事,得赶忙回去。不等我反应呢,停大门口上,拿上自行车直接跑了!” “那他真跑了吗?别……” 徐文武还没说完,刚坐上驾驶座,这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影子从不远处飞奔过来。 “莫走!等下!” 等这人走近了,徐文武看见他身上穿着的正是一件e代驾的小背心,旁边的胡成这时拍着车仪表台道:“呐!就是这个孙子!咦?他这怎么跑了又回来了?这……是干嘛?” 徐文武看着这人去而复返,一脸阴沉道:“这人是过来搞钱的。” 果然,这小子凑到这台丰田车前,举着手机,探头往车里张望了几下,锁定后排醉气熏天的彭超,冷冷地说:“几位老板,来,麻烦出点血了,我已经录下了前面你们后排这位老板酒驾的视频。如果你不给我两千元,我就向交警举报你酒驾咯!” 这一下,车里三人都沉默了,后排被指认的彭超先恼怒起来,一下拉开车门,下车顶到这人面前。 “卧艹!你什么意思?拦路抢劫啊?你晓得我哪个不?” 徐文武见彭大一身酒气,这时越说话越容易吃亏,赶紧下去一把拦住他,同时转身对旁边这代驾道:“你刚刚是故意停在这小区门口的吧,这个点卡着堵在路口,然后自己先跑了,躲在那边树荫底下偷拍,不就是想趁我们没办法挪车的时候下套,这你知道你是什么行为么?你这是敲诈勒索!是讹诈!” 这代驾明显是个惯犯,此时倒也不以为然,冷笑道:“那就等着交警来吧。”说着他真的开始在键盘上输入了报警电话,手悬在上面,等着这边的妥协。 “我就开了这几米,这算什么酒驾,你还想勒索我!那你搞错人了!老子自己就是……交警!” 彭超本身就酒醉上头,这下被刺激下,上手一下掐住了这代驾脖子,旁边徐文武和胡成反应不及,刚把他的手扯下来,可他嘴上的话却来不及堵住了。 “咳咳……你是交警啊?那更好搞了!” 这代驾挣脱下来,此时退后两步,吐了两口痰,听到刚刚彭超的话语,眼神中越发得意。 现在舆论对于警察的审视十分严密,特别对于警察“知法犯法”,那是“罪加几等”,几乎都是顶格处罚。而一般有点社会经验的,在发生冲突后,知道对方是警察的话,那更加有把握能对付。 而这代驾此时看了看徐文武三人的着装气质,确认是警察无误后,他心里明白今天这钱肯定是到手了。 “警察叔叔,那你们自己人应该明白这个酒驾不是小事啦,这个老实点把钱给我,不然我真的报警咯!而且我还能打12345投诉,那更麻烦咯!” 眼见这小子得意的模样,彭超作为这么多年的老警察,一下更为恼怒,几下就要往上冲,幸亏被徐文武和胡成死死拦住,不然这事又要升级。 徐文武抬头看了下四周,一手紧紧顶住泛着酒气的彭超胳膊,低声严肃道:“哥,他选的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这动手就麻烦了!这小子都是下好圈套的!” 彭超低着头,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但不再冲动着要上去抽这小子,明显应该是听了进去。 “怎么样,谈好了没?警察叔叔?这个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们当叔叔的被查酒驾那不是小事,还是老实点,破财消灾……不然等再久点,可能就不只这个价了咯!” 这代驾此时咧着嘴笑,徐文武按耐住心底的炉火,试着问道:“你是要两千块是吧?” “对啊,这点小钱对几位警察叔叔不算什么咯,这个你们平时这个穿黑皮搞路子,搞钱搞得多,那应该相当熟悉,这点钱都舍不得?劝你们老实点,莫搞得到时这身黑皮都没得穿……” “搞你妈!” 彭超本来还算能忍住,此时听到这几句江湖上对警察的蔑称后,已经彻底失去了冷静,上去就重重一脚踹过去,把这个下套威胁的代驾给踢出两米远,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 他这下酒气上头,天下谁都不怕,何况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能被这小子威胁? 徐文武见这一脚下去,知道这事麻烦了,果然那代驾挨了这下,爬起后马上就躲开距离,拨打电话当着几人的面报警。 “报警啊!救命!警察大人,还是个酒醉驾的!对对,我是群众,在汇景花园这里。” “你打啊!你打!老子等下派出所的来了也一样打你!” 彭超咆哮着往前冲,徐文武和胡成吃力地锁住他,把骂骂咧咧的彭超推回车后座上,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很快,几名警察赶到现场,见到警车一来,那小子马上捂着肚子凑过去,叫嚷着警察打人。 徐文武这边也马上凑过去,看事情怎么处理。 出警的是一名年轻同志,此时一边将信将疑地听着当事人叙述,一边看向这边,当他目光看到徐文武和胡成下身熟悉的制服裤子时,目光一凝,知道这事情复杂,可能牵涉到内部人,当即问道: “你们两位是……?” 徐文武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兄弟,我们是……高速这边的,这个情况不是这个代驾说的这个情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个人是个敲诈勒索的惯犯,他是平台接单后,故意不把车停到具体车位,而是一到这小区门口,就找个理由跑路了,躲在那边树荫底下偷拍。而你看这个点卡着堵在路口,前前后后的车都动不了,不就是想逼得我们没办法,趁我们挪车的时候就中了他的圈套,这就跳出来找我们敲诈勒索。” 徐文武这一讲,出警的民警又转头扭向旁边这个代驾,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找人家要钱了吗?” 这小子见情况不妙,睁眼说起瞎话来:“那没有哦,领导,这个我没有找他们要钱,是我指出他们的问题,他们自己想给我私了,但我这样有正义感的守法公民,怎么会接受这几个坏警察的私了呢?我还是坚持要举报,他们就一起上来打我,你看,我这胸口都挨了一脚重的,现在都还痛,骨头说不定都断了!这个到时我还要做伤情鉴定……” 徐文武被这代驾的表演天赋给震惊了,但他气极反笑,此时冷哼一声,掏出手机道:“你别在这血口喷人啊,没有人围攻你啊!而且这个我前面已经录音了,你找我们要钱的过程全在里面!你在这说这些更涉嫌污蔑诋毁……” 他一边点开录音文件夹,一边转向旁边这位年轻民警:“兄弟,这个他找我们要两千块钱,说不给就举报,我们不肯,他就报警了,而且我看他这轻车熟路,应该都不是初犯,肯定已经是有谋划,有经验,说不定还是个团伙,建议你们好好查下这个人,应该不简单。” 徐文武这一讲,派出所民警顿时严肃起来。 他看了看这代驾,胸口一个明显脚印,再看看徐文武这边,确实也有录音证据。这样看来十分麻烦,加上又涉及公安民警,他只能一招呼,双方都到派出所去处理。 ………… 看着彭大和那代驾都上了警车,徐文武心情有些不太好受。 这一贯都是自己带当事人,现在看着同一个战壕的同事坐在了后面装着铁护栏的车厢里,和嫌疑人一样被看着,让他心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抓与被抓之间,可能就是一个不冷静举动的差别。 思索间,几人随着警车到达所辖的环城北路派出所,进了派出所,气氛愈发紧张。值班警员忙碌地给几人登记了信息,记录案情,接着彭超和那代驾作为当事人被分别带入不同的房间进行问话。 而徐文武和胡成被安排在一间会议室内等候。徐文武冷静地坐在桌前,胡成则显得有些焦躁,因为酒劲儿未散而情绪激动。 徐文武之前就和大队长李钢汇报了情况,电话那边,原本吵醒后,脾气暴躁的李钢,听说彭超出了这事,顿时紧张起来,问了哪个派出所,就马上挂了电话。 在李钢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徐文武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如此惊恐的语气。 这事可能比想象的还严重,对彭超个人来说,这事最少一个大处分跑不了,职务很可能会被免掉,而且如果醉驾实刑判下来的话,人都要被脱制服! 这对南山大队来说,算是一根支柱塌断了,毕竟是一位大队领导涉案,整个燕南支队……不,整个高速总队面上都不好看,这自己一个天天查别人酒醉驾的单位,这出个这种事,传出去就是大舆情。 徐文武越想越头疼,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眼前。 南山大队长李钢在一位年长的警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李大!” 徐文武站起身来,此时看到这铁塔般的汉子,让他稍微心安了一点。 “徐文武,怎么回事?”李钢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眼里满是血丝,脸上满是愁容。 “是这样,我前面接到电话……” 徐文武回想了一下,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并将代驾师傅勒索他们的录音证据拿出来。 李钢和旁边派出所那警官都听得眉头紧锁,不时点头表示了解。 “这个他当时找你们要钱的时候,你们打他没有?” 旁边这派出所的民警听到这,打断发问道。 徐文武看了他一眼,旁边李钢马上介绍道: “哦,这位是他们环城南路派出所的刘所长。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就直接讲就是了。” 徐文武吞了口口水,回答:“我们没有打他,但……彭大他当时有点激动,听到那人辱骂我们当警察的都是只知道搞钱的黑皮时,彭大忍不住……上去踹了一脚。” “玛德,傻叉!” 李钢听到这,狠狠地骂了一句! 而那派出所刘所长听到这,也附和道:“这代驾就是知道你们是警察后,才故意说这话激怒你们的,你们这同事太不冷静了,这下又涉及打人,情况又复杂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关键条款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也很懊恼当时没能拦住彭超那一下,但这个时候说这些个也没用,只能看派出所这边能不能做点什么, “这样吧,你们的情况我大致清楚了,打人这边我们能去问问,看能不能调解,但酒驾这块……刚刚交警中队的人也来了,现在在吹气,看下等下吹出来多少,要是150以上,那这就没办法了,李大,到时希望你理解一下。” 说到这里时,这位刘所长往李钢这边看了看,那眼神意思很明显,这个150指的是如果彭超等下吹气的血液酒精含量达到150毫克/100毫升以上,那就是按醉驾新规,这就不属于情节显著轻微的情况,必须要正式走刑事程序立案判决,这就别说职务了,连工作都保不住,得脱制服。 李钢听到这叹了口气,表示明白。 所有的一切都关键在于这下吹气,现在派出所的问话也问得差不多了,听到隔壁的响动,估计就是环城南路交警中队的在给彭超吹气,徐文武和李钢等人都走了出去,见证这个最后的结果。 “哎,这个怎么又断了?你自己也是高速上的,这个吹气连贯一点,不懂吗?” 此时大厅走廊上,几名地方交警中队的正守着彭超吹气,手上的呼气式酒精测试仪滴滴滴的响了起来,那提醒声刚要连成一条线,却又到最后关头给断了,显示出一个异常的呼气结果。 “啧,能不能认真点?” “你这再不配合,那我们就抽血了!” 交警中队两名同志此时对彭超的几次吹气,都以失败告终,这位搞了这么多年高速警察的老中队长,一口气都在吹气最后时刻给断了,人家交警都实在受不了,想让他去抽血算了。 “兄弟,兄弟,你让我休息下再吹,这个我胃有点着凉,不舒服,气不顺。”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彭超,此时在地方交警面前,弯腰躬笑着,找了个离谱的理由,人家撇了撇嘴,蔑笑道:“你再不正常吹?我们就直接抽血” 彭超此时苦着脸:“不是,我喉咙痒,你这有水吗?我喝口水?” 这个酒驾吹气前大量喝水,确实能一定程度降低血液里酒精含量,所以在酒醉驾查处工作规范里,这个也是禁止的动作。而此时人家地方兄弟,马上摇了摇头,示意不会给这个便利。 这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 旁边李钢此时也看不过去了,低喝一声:“彭超,该怎么搞就怎么搞,别弄这么些名堂!” 彭超见实在躲不过去,也没了办法,临死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 “来来来!” 这次他没用这些小伎俩逃避,对着吹气管,一口气没停。 “滴滴滴~本次的吹气血液酒精含量为……157毫克/100毫升!” 当这检测器最后毫无感情报出157这个数值时,旁边南山大队的几人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现在酒醉驾新规已经出台,基本有三个等次。 在道路上驾驶机动车,经呼气酒精含量检测,显示血液酒精含量达到80毫克/100毫升以上的,公安机关应当依照刑事诉讼法和本意见的规定决定是否立案。对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不认为是犯罪的,不予立案。 血液酒精含量不满150毫克/100毫升的;认定为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 这里面就把酒醉驾的血液酒精含量标准划成了三个档次。 80以下的,不属于醉驾,不属于刑事犯罪,铁定的不需要立案。 80以上的,150以下的。虽然属于醉驾,但要看情节,如果有轻微情节的,也可以不立案,仍然可以不认为属于刑事犯罪。 但如果是150以上的,没有其他轻微情节的话,那就是必须得立案,按刑事犯罪处理,这样的话,那就会判刑,而在职公安民警被判刑的话,那就得开除了。 所以听到这个结果后,彭超整个人往后一倒,差点摔在地上。 “彭大!” 徐文武见他失衡,赶紧一下上去搀扶住他,这位在公安岗位上付出了十几年的汉子,此时整个人崩溃得像得了绝症一般,用力的扇着自己耳光! “我该死,我该死啊!哎呀!” “老彭!” 一旁的胡成见他这个模样,也一下上来和徐文武左右将他的手拦下,此时这汉子脸上已经被自己抽出了两条血痕,整个人泣不成声。 旁边的李钢看到这个结果也不好过,但这四部门的酒醉驾新规刚刚实行,这个都是硬杠杠的条例,是多少就怎么处置,一点空间都没有,他只能咬着后槽牙,捏紧拳头,整个人僵在那,脸上一片乌青阴沉。 “这个兄弟……对不住了,麻烦在上面签个字。” 此时地方交警的两人看这高速警察,在自己手上栽了,脸色也不好看,但执法就是如此,没有人能例外。 只能开着执法记录仪,用酒精检测器里打印出吹气结果,把那张热敏纸递过去,让彭超签字。 彭超此时酒醒了一大半,不停抱头痛哭,根本没办法签字,最后还是地方交警都兄弟看向旁边的大队长李钢,请他出声,让彭超在吹气结果上签字了。 “这签了……我就再不是警察了……” 彭超泪眼婆娑地举过那张记载着结果的热敏纸,地方交警的兄弟接过那个结果,没忍心出声肯定这个事实,但事情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这场面让旁边的几人都不好受,李钢是恨铁不成钢的快把牙咬断了。 “兄弟,这都是内部人,你也知道程序,麻烦这里再签几个字……” 地方交警那边拿过一份询问材料,是先前彭超就案发过程的陈述,此时几乎已成定局,彭超已经麻木地接过来,刚准备在旁边签字。 “等一下!” 旁边徐文武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一下打断道。 这突兀的一声,让这凌晨空荡的派出所大厅里回荡,旁边李钢瞥了他一眼,示意着年轻人不要冲动,这个时候配合人家交警执法。 而派出所刘所长也一手制止徐文武说:“兄弟,你心情我们理解,但这个人家执法……” 徐文武此时却没听话噤声,他又抬起头,赶紧出口道:“不是……这让我突然想起一个情节,这个有免罚情节啊!这个我们彭大当时只是开了一小段,也属于这个情节轻微!这个点你们要加上!” 这几句话石破天惊,旁边派出所的刘所本身对交警业务不熟,此时疑惑地看向旁边的李钢,还以为这是他们高速警察拖延的手段。 而这地方交警的兄弟也还没认真研究酒醉驾新规,此时只是奇怪地看向徐文武,把握不准到底这个属不属于记录事项。 “有这条吗?这个你都150以上了啊!这也能免罚?先不管了,这到时再讨论,你先在材料上签字再说吧。” 那刘所长担心事情拖久了生变,催着交警这边赶紧让彭超把材料上的字签了。 而徐文武此时一把拍在桌子上。 “新规是有这条!我记得是……第十二条,对,第十二条第四项——由他人驾驶至居民小区、停车场等场所短距离接替驾驶停放机动车的,或者为了交由他人驾驶,自居民小区、停车场等场所短距离驶出的也属于这个可以认定为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的情节!可以依照刑法第十三条、刑事诉讼法第十六条的规定走不诉!” 徐文武这下说得笃定,旁边几人都一下自我怀疑起来,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看起来最年轻的小同志,最近为了准备思考,正好学到这一块,加上业务相关,把酒醉驾新规背得滚瓜烂熟。 原本呆坐在地上的彭超此时听到徐文武的话语,一下也瞬间回了神,整个人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站起身,希望这平时自己的小老弟,能再多说两句话,改变自己这原本绝望的结果。 而站在徐文武的角度考虑,这种现场的轻罪免罚情节,最重要的是要在问话笔录里体现,特别是现在这第一次笔录,前面彭超整个人还晕沉沉的,加上对酒醉驾新规也没这么熟悉,肯定忘了把这个情节写进去,这个时候随便签字,之后想再翻过来都不行了! 必须在这里给坚持住! “我怎么记得十二条是规定这个150以上不认定为显著轻微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此时地方交警的兄弟怀疑了两句,被徐文武当即怼了回去。 “你说的也对,但不全面,这是第一项的内容,规定的是150以内属于显著轻微的情节,下面第四项就是这个短距离移车也属于显著轻微情节了的条款了,这是并举关系的。” 这一下,南山市的两名交警被徐文武反驳得鸦雀无声,此时赶紧拿出手机,搜索起相关条款,等在部门官网翻出这醉驾新规后,几人对视一眼,确定自己确实是错了,眼前这年轻民警说的是对的。 “唔,那好,我们这边就把短距离移动这个情况加上去,彭兄弟,麻烦你到里面重新问一下?” 这下重启的话,彭超也燃起了保住工作的希望,当即用力点了点头,就要往里面去,这时旁边的李钢也长舒一口气,这没想到绝望之下,幸亏徐文武发现了这么一个关键条款,找到这个显著轻微的免罚情节,不然今天这事对整个南山大队的打击就太大了。 “那我这个就应该按情节,情节轻微不起诉了啊!这你们还有一点,不能姑息那个兔崽子!那个代驾他找我们敲诈勒索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彭超见自己这事有了转折,整个人的态度气场都一下扭转过来,当即对着刘所长喊着要处理那个害得自己落到如此田地的代驾浑蛋。 “刘所,这个我也想说两句,毕竟我代表我们大队,对于这种诬陷勒索的行为,我们也要为我们的同志维权,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那肇事者。” 李钢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为自己的兄弟维权,虽然有错在先,但也不能白白被人陷害了。 这下高速大队的几人纷纷表态,刘所这样的老江湖,一下也看出场面的微妙变化,当即只能点头保证:“这个各位兄弟,请你们相信我们派出所也会秉公执法,你们先冷静一下。我们保证会查清楚真相,如果确实有敲诈勒索,构陷的情况,我们也会依法处罚。” 彭超情绪稍微平复,但仍然有些激动:“刘警官,我是被那代驾陷害的!他故意停车不挪,然后拍视频威胁我们!我就开了这么几米的车,现在你们按刑事犯罪要抓我!那他这代驾都这样了,你们都不抓?他这也不是行政处罚的事了吧!” 刘警官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酒后驾驶的事实也不能忽视。我说了,我们会依法处理这件事……还有,我提醒一点,你前面有动脚踹那个代驾吧?这个我们也要处理吧,这个也一样请你配合。” 刘所长说到后面,语气微微严厉地警告了彭超一下,把他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最后,他一指隔壁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还是那句话,请你们高速的兄弟们相信我们,都是穿制服的,我们一样会秉公处理。”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房间里,那个代驾师傅正被问话。他故作镇定,坚称自己只是守法公民,看到醉驾行为才报警,并表示自己没有勒索对方。然而,随着审讯的深入,民警调取了附近监控视频,发现了代驾师傅藏身在小区门口偷拍的行为。 刘警官拿着视频证据走进会议室,对徐文武和彭超说道:“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录像,证实了你们的说法。这个代驾师傅确实在刻意设陷阱,并且他之前有多次类似的行为记录。” 彭超听后松了一口气,但仍然忿忿不平:“这狗鈤的!果然是个团伙!这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到勒索我们头上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订房 - 铿锵 - 乌衣 刘所长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们会彻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需要冷静下来。你喝了酒开车确实违反了规定,这一点我们不能忽视,还有打人的事,这一块你也是老警察了,这你也懂,能调解就跳,不能调就按殴打走,医院检查、出病历、后面一样赔钱,还要拘留,这个后果你明白吧?” 说到这里时,刘所长加重了语气,彭超听后心里仍有些不平,但他知道这时不得不协商,他点了点头,答应等下就这块好好调解下,也愿意道歉。 这下,事情终于已经有了转机。特别是徐文武先前的那番话,点出了彭超的关键从轻情节,指出了一条生路。 刘所长此时继续道:“好了,彭超,你酒后驾驶的行为是严重的,但考虑到情节显著轻微,我们会依照法律规定进行处理,现在继续把问话给做了吧。” 在刘警官的安排下,彭超重新做了详细的笔录,把那晚的经过重新描述了一遍,特别是涉及短距离驾驶的情况。徐文武和李钢等人全程陪同,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得到了准确的记录。 这一夜搞到了第二天清早,因为路面勤务安排,徐文武先回了警务站,后续的调解和处理他就没参与了,但通过事后了解,也拼凑出了一个大概过程。 几天后,南山市公安局正式通报了调查结果。彭超因为情节显著轻微,免于刑事处罚,但他依然需要承担行政处罚,吊销驾照并处以罚款。这对于彭超来说,虽然依然是个沉重的打击,但相比失去工作,他已经感到非常幸运。 而在另一边,调查人员对那个代驾师傅进行了深入调查。通过监控视频和证人证词,警方发现这名代驾师傅确实存在故意设陷阱并勒索他人的行为。南山市公安局决定以敲诈勒索罪对他进行起诉。这个消息传来,让彭超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终于看到那个陷害自己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至于彭超踹的那一脚,最后也是赔了两万多才调解好,这次完全是大出血。 而最为严重的还是接下来总队纪委的处理意见。 在了解了情况后,对于这次彭超犯的事,给了个记过处理,免去了其副大队长的职务,还要交流轮岗出燕南。 现在看来这一晚贪杯,真是彻底改变了彭超的命运,连带着整个南山大队这段时间的成绩都被否定,李钢闹了个灰头土脸,好段时间都没缓过来。 “这几天反正我是不敢和他说话,今天吃饭吃着吃着,看到总队意见下来,突然就发脾气把碗都砸了,而且现在大队管得可严了,这现在出门散个步,都要打电话请假,我看郝啸他们出门买包烟都在那写假条……” 这天徐文武和赵凯旋通着电话,聊起这些事,两人一阵长吁短叹,没想到明明相亲联谊这么一件好事,结果反而出了这么个大事,真是乐极必反。 “哎……算了,反正我也不出门,你也在服务区里,这对我们倒也没什么影响,就是彭大这次真是栽了个大跟头,你以后要注意的啊,尽量少喝酒啊!” 和赵凯旋接触越久,徐文武此时越觉得这姑娘高冷的外表下,实际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有时又像个老妈子,关心起来时,絮絮叨叨的。 他此时笑了笑:“好咯好咯,我又不喝酒,不会出事,这现在管得严就管得严呗,反正我们关起门来也好安心看书,这马上要考试了,这些都是小事。” 赵凯旋这时想起来:“对哦!这个周末就要考试了!你准考证打了没?” “嗯嗯,早准备好了。” 相比起彭超这次出事,徐文武和赵凯旋自己马上就要面临司考的大日子,他此时赶紧问道: 徐文武又问“对了?你在哪里考试?” 赵凯旋笑了笑:“你傻啊,这燕南市就一个考试点,大家都在一起,都是水利职业技术学院的考场!” “我知道燕南就一个考场啊!我是问你是在哪个教师?我们到时要不要一起……去?” 徐文武问这些,实际上关心的是能不能和她同去考场,两个人开一台车,也有个照应,甚至算是一个小小的约会。 赵凯旋立马回答道:“当然啊!难道你想不管我啊!” 她这句话语段最后,带着一个上翘的尾音,语气俏皮可爱,完全不像她平时飒爽独立的风格,竟有点小女孩撒娇的味道。 这点反差萌,刚好砸进了徐文武心里,他开心地点了点头:“嗯,我肯定要管你啊……噢,对了!忘了个大事!” 徐文武说到最后,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他赶紧说道:“你订房了没有!?” “订……房?订什么房?” 赵凯旋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当即疑惑道。 徐文武一拍大腿:“水利职院那边我晓得,本来就比较偏,一到考试期间,那边根本抢不到房!这个赶紧订房,不然到时考试早上赶过去,容易堵车,而且也影响发挥。” “哦哦!” “我先挂了,赶紧订房吧!” 徐文武赶紧挂了电话,和这姑娘分头开始订学校附近的酒店。 看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司考报名人数水涨船高,这样一个具有行业准入效果的资格证,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成了许多人的目标方向,今年的报名人数就非常夸张,徐文武此时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发现几乎都已经订完,最后在换了几家后,总算找到最后一家还有房的商务酒店,赶紧订了这最后一间。 在收到预订成功的短信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也是燕南人,但自己家离考点的距离可不短,开车过去要四五十分钟,而且没房的话,中午还没地方休息,影响下午考试的发挥,他很庆幸这下抢到了最后一间单人房。 这时赵凯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劈头就问他订到了没有。 “我运气不错,最后找了一间!就在学校旁边,走路十分钟左右,有停车场,中午还能休息一下!哈哈。” 徐文武兴奋地分享自己的幸运,可电话那头的赵凯旋却沮丧道:“别说了,我没订到,刚刚搜学校附近的酒店,挨个打过去,一间都没有了……” 听到这,徐文武只能安慰道:“那……你要不要搜下远一点的?二十分钟左右到?” “太远的要开车,学校附近又没办法停车,那早上打车也不方便……” 见赵凯旋语气纠结,徐文武想了想,干脆道:“啊……这样啊,那实在不行,我把房间让你住好了,我就住家里算了,到时早上早点开车过去,你觉得呢?” 见这傻瓜主动把房间让出来,赵凯旋心里一暖,但马上拒绝道:“那不用……你自己也要考试啊,这有个考场旁边的房子,对你也很重要啊。” “没事咯……这我本来准备的就没你好,这次我感觉你把握大多了,还是让你住吧……” 徐文武此时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这姑娘接受自己的好意,可是却没想到,赵凯旋突然一拍掌,说道:“我有个办法了!这个为什么我们不住这一间房呢!” 这句话一出,徐文武整个人像挨了一记响雷,赵凯旋的话在耳边不住回荡。 住一间房……一间房! 这不就是同居的意思吗! 虽然上次看电影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就差谁先捅破这层纸,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关系还没确定,这晚上就要睡一起了! 这也太刺激了吧! 徐文武脸霎时间红了,隔了好一会没回话。 而电话那头赵凯旋本来就鼓起勇气说出这个提议,却没想到徐文武半晌没接话,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晾在那,好不容易说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把自己卖出去”的建议,人家男的反而不愿意了? 这就太糗了吧! “你是不是不乐意……那算了,当我没说……” 赵凯旋此时也不好意思地想收回先前的话,徐文武这下反应过来,马上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我……” 他想说很愿意,但这说起来感觉又有点显得太轻浮,想占这姑娘便宜一样。 他只能转换话题道:“但是有个问题,我订的这间房是个单间,当然!里面应该有沙发什么的,我可以睡沙发的……我是怕你不方便,那个我自然是愿意的。” “嗯……” 听到这个傻子同意,赵凯旋暗自庆幸自己这大胆的建议没有落空,不然要是以后被别人知道了,说出去那就是多久的笑柄。 “单人间就单人间呗,具体怎么睡,到时再看吧。” “唔……好的。” 不知怎么,这约定好订房的事后,两个人一下都有些尴尬起来,可能想到几天后要睡在一起,此时心情都有些激动,尬聊了两句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徐文武整个人这下都冷静不下来,毕竟这和自己女神几天后要睡在一起,相比这个惊人的事实,连考试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这下兴奋得根本看不见书,站起身深呼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一点,此时电话铃声又让他一阵紧张,第一时间猜想是不是那姑娘又打电话过来了。 可他拿起一旁的手机,却是彭超打过来的。 “彭……彭哥……怎么了?” 徐文武接起电话,下意识地想叫彭大,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彭超已经被免职,只能匆忙改口,语气也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老大哥。 “没事咧,我调令下来了,明天就要去怀永报到了,今晚想请大队的老同事们吃个饭,想问下你有时间没有?一起吃个便饭。” 徐文武心里一沉,知道这是送别饭了,当即点头答应:“彭哥,晚上一定到!” ………… 这天晚上,南山大队几个相熟的同事,坐在一家老字号的小酒馆里,桌上摆满了几盘小菜和几瓶啤酒。屋内的暖黄色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包厢里明明应该是一种温馨的氛围,此时的气氛却显得凝重冷清。 甚至于今天李钢没有到场,什么缘故徐文武没有问,但看这现场气氛,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理由,要么是气愤彭超这次马失前蹄,要么就是对自个没带好队伍感到自责,有些自暴自弃,不想出来见人。 而此时在场领头的是班子里另外两名成员,教导员宋玉和副大队长谢奇峰,两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此时僵坐在这,像是木头人一样。 “来来来,你们怎么不喝?老哥我反正这次出事了,今天算是休息日,驾照也吊销了,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彭超今天的兴致有些异样的高,他先举起酒杯,先开场来了自罚三杯。接着再单独一个个依次敬过来,样子要同在座地打一整圈。 但是全场除了彭超,几乎都没人喝酒,都是举着饮料杯意思一下,这次出事就是因酒而起,支队在大会上都严厉批评了南山大队此时暴露的管理问题,整个南山大队此时都对酒有些“过敏”,加上宋玉本就爱惜羽毛,此时风口浪尖上,更不愿喝酒。 “好吧,你们不喝,那我自己多喝一点……” 彭超这个副大队长来得不容易,在这条路上拼搏了十几年,才谋得这一官半职,结果没想到这去得如此容易,一餐饭,一顿酒,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职务,此时心情崩溃,干脆今天借着机会,准备再醉一次。 而且他此时自暴自弃的模样,看得在场几人都不好受,但李钢的“禁酒令”威严犹在,此时也没人敢陪他放肆一下。 “老彭!我陪你!” 就在这尴尬间,最后还是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拿过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 彭超眯上眼睛一看,居然是久病的谢奇峰,这老兄弟不顾自己身体,硬是陪上一杯。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赴考 - 铿锵 - 乌衣 “老兄!” 他心情有些激动,上去碰了一杯。 “彭哥,我也陪你。” 此时徐文武突然一下也站起身,几乎从不喝酒的他,此时也主动拿过酒盅,给自己斟上一杯,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彭超这时抿完酒,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文武,这段时间我真的是寝食难安,几乎要崩溃了。每天晚上都在想,如果真的被定罪,我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又该怎么面对队里的兄弟们……” 说到这。彭超感慨万千,举起酒杯,对徐文武说道:“文武,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这工作就没了。” 徐文武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回应:“大哥,咱们是兄弟,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算不了什么。但以后你可得注意了,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彭超听到徐文武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会了,文武,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徐文武拍了拍彭超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好,大哥,我相信你。我们都是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很多,不能因为一时的错误就放弃了。” 几人继续喝着酒,谈论着过往的种种。彭超时而笑,时而叹息,讲述着自己多年来在南山大队的种种经历和感受。 当几人聊到那个代驾师傅的处置时,徐文武说道:“其实那个人早有前科,他曾经多次利用类似的手段敲诈他人。这次被我们抓住,算是恶有恶报。” 彭超愤愤地说:“这种人真是社会的毒瘤,这次要不是遇到我们,估计别的司机一样还是忍气吞声,又会给他讹成去。” 徐文武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好在这次遇上我们,虽然彭哥……你遭了罪。但现在这小子被起诉,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彭超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是啊,这次我真的得到了教训。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说到这,彭超用力点了点头,他眼睛热了起来,站起身,对着众人道: “兄弟们!这次事件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但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击。”彭超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凄凉,在这个地方服务了这么些年,流过血流过汗,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旁边徐文武静静地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没有资格对彭超的过去进行评判,最后还是谢奇峰站出来,上去劝慰道:“老彭,遇到这些坎并不是坏事,它让我们更清楚自己,也让我们更珍惜眼前的人和事,最重要的是现在工作没丢,接下来把事做好,一样有机会东山再起。” 徐文武此时也安慰道:“是啊,彭大,还有机会的,到时处分期结束,南山大队这边还是需要你的,到时回来继续带我们。” 彭超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嗯,老哥到时会回来的,文武,奇峰啊,有你们这样的兄弟,真是我的幸运。” 徐文武也举起酒杯,和彭超碰了一下:“大哥,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一起走下去。无论前面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不会退缩。” 酒局渐渐接近尾声,彭超站起身,举起最后一杯酒,郑重地说道:“各位兄弟,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我彭超今天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以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绝不再犯任何错误,继续为大家、为队里尽心尽力。”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回应:“彭队,我们相信你!” 徐文武也举起酒杯,郑重地说道:“大哥,我们一直都是兄弟,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彭超感动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着泪光:“文武,谢谢大家,一起加油。” ………… 考试的前一天,徐文武早早请了假,但没急着出发,在警务站这边等着电话,心里焦急不定,连一旁的白宇他们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徐哥,这明天就考试了,你还不回去?这一般不都是提前去考场踩点么?你酒店定好没?” 徐文武支吾了一声,算是回应,心思都在手机上。 白宇见他坐立不安,还以为他是太紧张了,劝慰道:“徐哥,你这平时不是这个风格啊,这考试有这么紧张?” “不是……” 徐文武刚想解释,电话一下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就做贼心虚一般赶紧盖住屏幕,避开旁边白宇等人的目光。 “唔?哦,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他低声应答了一句,就提起自己的背包,出了警务站门,上了服务区横跨南北双向的人行天桥,赵凯旋开着她那台越野车在对面等他。 见徐文武这下瞬间就跑没了影,旁边白宇奇怪道:“他这没开车回去考试?这坐什么车去的?我去看下……” 旁边许茂阳只是摆弄着手机,哼笑道:“我建议你别去,这好奇害死猫,你没发现我们徐站长最近有些不太一样吗?” “什么不一样?” 许茂阳“这你没发现他最近做了个发型,衣品也不一样了嘛,这今天还抹了个背头,这还不懂嘛!” 白宇这时反应过来,哇了一声:“啊!他又谈恋爱了?” 徐文武之前和莫小妙的事他倒是清楚,也知道自己这位年轻领导在这段感情里受了不浅的创伤,但他不知道最近他居然又谈了一个。 “这和谁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许茂阳嘴角一撇,笑着没说话。 白宇一边说,一边站到站门口往外张望,徐文武已经在天桥上过去了一半,对面应该有车在等他。 白宇好奇得不行,一咬牙:“不行,我去看下,到底是哪个美女在接他。” “我也去!” 一边的张晓明此时也感兴趣地跟了上去。 过了几分钟,两个人悻悻地跑回来,一进屋就感慨去得太晚,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只看见徐文武上了一台车,飞一样的加速开走了。 “是不是一台越野车?” 这时旁边的许茂阳笑着问道。 白宇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这台车车主是谁。” “啊!赶紧说下。” 两辅警顿时来了兴致,凑过去了问,许茂阳哼笑道:“你们都不知道么?这现在整个大队都快传开了,我们徐站长真厉害啊,这个全支队最漂亮的警花都被他搞定了!” ………… 坐在赵凯旋这台硬派越野车上,徐文武心情有些古怪。 上次坐她这车也是去考试,但那次和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当时只是同事顺道而已,可现在…… 而赵凯旋今天也有些异样的沉默,两人上车后半晌没说话,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但想到等下还要共处一室,徐文武是既紧张又有点小小的期待。 “今天有人打电话投诉你,你知道么。” 最后还是赵凯旋找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 “哦?什么事?” 徐文武心想最近站里开单都开得不多,会是什么事投诉自己? 没想到赵凯旋却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最近自己做了什么吗?” 这一声冷哼让徐文武心里凉了半截,他还是第一次从这姑娘嘴里听到如此语气,当即就愣住了。 “我……我最近没做什么啊?这个是不是上次那个醉驾的投诉我执法问题?还是事故?这……” 他有些紧张起来,之前和这姑娘还好好的,怎么这突然就变脸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缘由。 没想到他猜想了几个缘由,赵凯旋都一一摇头否认,最后说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一个小姑娘打电话过来到值班室,说你拉黑了她,不回信息。” “啊!?” 徐文武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上次的联谊会,那叫程虹的小护士就是冲着自己去的,结果中间自己听到她和同伴的聊天,加上偶遇了赵凯旋,两个就中途跑去看电影了,那小护士中间给自己发了几个信息,徐文武都没怎么回应,后面隔了几天,又给他打了电话,质问为什么不理人家。 当时徐文武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赵凯旋在一起,再说之前已经明里暗里的拒绝了这程虹几次了,但没想到她这么纠缠,这一下就干脆把话说死,直接回答自己最近不想谈恋爱,也不想找对象,谢谢她的好意。 这话说的有些绝,人家小护士也是要面子的,当即在电话里就发起脾气来,对着徐文武骂他有眼无珠,自己根本对他没有意思,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徐文武也顺坡下驴,既然自己自作多情,那以后就当朋友,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想到那程虹马上又打了过来,这次又换了态度,说自己早就喜欢上他,觉得他是自己见过最好的男孩,整个人态度放的很低,不住恳求着徐文武好好想想,求着他接受自己。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徐文武这次也没再纠结,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这姑娘,可后面程虹还是电话没停过,隔一会打过来,最后逼得徐文武没有办法,只能把她给拉黑了。 没想到这姑娘情迷心窍,实在找不到人,居然打电话到大队值班电话来找人了。 徐文武此时回想起来,只是一脸苦笑。 旁边赵凯旋哼了一声:“看来你在外面风流债挺多啊,这都找上门来了!” 徐文武赶紧和她解释,把情况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这姑奶奶倒也算通情达理,态度一下就好多了。 只是有些不开心道:“那你最开始就不应该给她希望啊,当时住院时候,你就应该和她说清楚,说明两个人不可能,这人家还以为有希望,这不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徐文武不住点头:“嗯,但是有一点,当时她也没和我表白啊,这我莫名其妙的主动说那些话,这不就是伤了她吗……” 赵凯旋撇了撇嘴,说道: “那人家女孩子喜欢一个人,自然动作神态就很明显啊!难道现在女方追一个男的,还要昭告天下吗?还要去大张旗鼓?这你应该能感受到啊!这如果你不喜欢对方,你就应该早点拒绝,免得人家女孩子空有希望,越陷越深。而如果你有感觉,那你就主动表白,总不能等人家主动说吧!” 这话徐文武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好像是暗戳戳地指着两人现在的关系一样。 他赶紧表示这都是过去式了,和程虹早已经说清楚,不会有联系,自己以后也会学会拒绝,该不招惹的就绝对不招惹,这才把话题强行扭转了过去。 赵凯旋被他的话一点,突然醒悟自己有些管得太宽了,现在两个人又没确定什么关系,感觉撇嘴道:“哼……你和我保证这些干嘛……” “不是你在说嘛,我不就随便聊聊……” 两人口是心非的话题撇开,一路驶入了燕南市区,很快就到了之前预订的酒店门口。 这考试前的生意果然爆棚,幸亏两人来得也算早,这酒店车位都快满了,好不容易停好车,两人站在电梯前,都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是兴奋又有些紧张,明明只是为了考试预订的酒店,这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对了,等会你要么先在外面等下?我先拿身份证去开房。” 面对徐文武突然的提议,赵凯旋一愣:“这开房不是都要登记身份证么?” 徐文武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但是其实一个人的身份证就可以了,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开好房你直接上来就行。” 赵凯旋此时木讷道。“不是……这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应该住宿酒店的旅客都要刷卡,两个人住就应该刷两个人的啊?” 徐文武没想到这么丫头是真的一点都不懂,还在和自己背法条,此时只能点明说:“我知道规定是这样子的,但实际上没关系,这个反正他们酒店又不管你几个人住,没事的。” 赵凯旋还是没明白:“那……何必呢?我刷下身份证也没关系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共处一室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见她坚持,只能说透自己的担忧。 “不是……你这刷了的话,以后就会有个酒店开房记录,你明白没?这个到时万一被人发现,看到我们俩一个房间,这不就怀疑你……” “哦……” 赵凯旋心思单纯,对男女之间没什么了解,此时说到这个地步,才明白徐文武担心的是这么久远的事,一下愣住了,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 “谢谢你的细心,但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刷身份证吧,这个毕竟我们都是执法者,我们都不遵守法律,那还考这个司考干什么?” 徐文武见她说得义正言辞,言语间落落大方,反而自己显得有些想得太多了,他点了点头,此时电梯门开了,两人到前台办理入住,登记完后,前台小姐姐语气甜美的递过房卡说道:“您好,您预订的703大床房,这是您的房卡……” 徐文武听到这,顿时面红耳赤,都不敢回头去看旁边的赵凯旋,他赶紧问:“这个还能换普通的双人间么!” 对面前台姑娘对着他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个我们早就客满了,现在没有空的双人间可以换,这样,如果有退房的,我再和您联系,看可以么?” “那个,能不能安排个陪……” 徐文武本想问有没有陪床什么的,或者摆两个桌椅沙发,将就一下,可旁边赵凯旋却开口道:“算了,就这样吧,谢谢。” 这姑娘倒落落大方地接过房卡,领着徐文武往楼上去。 在电梯里,徐文武都不敢抬头看她,也不好解释,生怕被她误会这今天是自己的自己故意的圈套。 就这样熬到了房间口,这间房是边套,还算安静,环境也挺好,唯一不足的就是那个沙发床太短,徐文武一米八多的个子,根本睡不了,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个……我还是打电话叫前台送个床垫什么的上来吧,我这个睡得上……” 赵凯旋看了看这房间大小,回答:“这床垫也没地方摆啊。” 徐文武面有难色:“那我就让他们摆两个长椅什么的……” 这姑娘摆了摆手,径直坐到这床垫上,用力拍了拍厚实的被褥:“不用啊,就一起躺着呗,你还担心我乱动啊!” 徐文武这下脸更红了:“不不不,我是……担心我打呼什么的,怕我吵你。” 赵凯旋笑了笑:“没事呢,这个睡得上也不好,容易感冒,反正就两晚,我们将就着睡呗,保证不过线就行。” 眼前丽人的话语,让徐文武直坠梦中一般,他吞了口口水,紧张道:“那好,我保证不乱动,这个……你放心,我很守规矩的。” 徐文武的僵直模样,让赵凯旋笑了起来,徐文武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笑。 但这姑娘没笑一会,就突然问道:“我看你很注意这些,你很懂这个嘛?” 这个问题让徐文武心里一咯噔,他当即明白这是一个“送命题”,特别两个人现在又没确定什么,要是没答好,说不定这一下就要拜拜了。 几个答案在他脑袋里飞速地转了转,但脸上还是保持镇静,最后想了想,他决定装傻道:“什么啊?” 赵凯旋没有轻易放过他,继续问:“我说你对开房这些很懂嘛!这么注意,还小心不留开房记录什么的……这个很有经验?” 徐文武心里暗暗叫苦,嘴上也只能苦笑道:“哪有,我这个……这个是以前派出所时候,负责治安台账,里面不就都是管这种特种行业,旅店不就是这个范围里,有点了解而已。” “噢,这样啊……” 赵凯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祭出杀招:“……那个你和之前那个女朋友开过几次房啊?” “啊!?” 徐文武这下脑袋都给干宕机了,这个问题的杀伤力比之前那个还要大几倍!他完全没想到这姑奶奶看似单纯的寻找话题,实际上却是一刀致命! “别装傻,这个说下又没关系,简单聊下天嘛!” 赵凯旋看他这样子又不想正经回答,赶紧先堵了他的退路,一句“简单聊天”,让徐文武陷入绝境! 哪有这样简单聊天的! 徐文武额头上的汗珠都在不停往外沁,他甚至都能听到心脏“咚咚咚”的打鼓声,这联考面试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很清楚这个问题要是没有回答好,自己和这姑娘估计也就没什么以后了。 “咳咳……我那个……不记得了,哎,我们把东西放了,去看考场吧?这太晚怕考场关门了。” 赵凯旋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居然憋到最后还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她此时一瞪眼,任凭徐文武怎么说,反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有“你不解释清楚,这事就没完”的意思。 徐文武见这招没用,只能绕回来略带哄劝的口吻道:“呃……我真不记得了。” 赵凯旋冷哼一声:“是不记得多少个女朋友?还是这个不记得多少次了?” “那我真的就可以发誓,之前正经就谈过一个女朋友!” 这个还算好回答,徐文武赶紧立正答道。 而赵凯旋听到这个回答,倒还是满意,但马上又问道:“那你和这姑娘到哪一步了?” “啊……” 徐文武这下憋红了脸,这种问题明明早超出了两人当前关系所能问的界限,但他又不得不回答。 赵凯旋此时也一下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太过了,哪有“普通朋友”之间问这个的,当即找补道:“嗐……我就是八卦一下,好奇一下,你方便就说下呗……” 她虽然语气放得轻松,脸上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死死盯着徐文武的眼睛,估计要是和之前那位真有点什么,这接下来两天都是“冷战”状态了。 徐文武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姑奶奶,你这表情是预审课上的表情了,哪里是什么“方便就说一下”的样子? 他只能吞了吞口水,小声回答:“这个还真没有什么样,也就……牵手,逛街,看电影什么的……” “没亲过嘴?” 赵凯旋穷追不舍。 “嗯……” 徐文武不擅长掩饰,也不会掩饰,此时干脆承认道。 “哼!” 可回应他的是眼前丽人的冷冷一哼。 接着又问道:“呵,然后呢?就亲嘴?没那个?” 见赵凯旋此时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徐文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猜到会问这个话题,打定主意,一咬牙死硬到底。 “没有。” 徐文武这下干脆的回答,倒出乎赵凯旋意料之外,她马上就皱眉道: “你这说假话就没意思了!这我都记得快一年前,我和郝啸也是在燕南碰到你和你女朋友,两个人当时不是蛮亲密嘛!这那个时候吃完晚饭,你别说你就回去了!这当晚肯定就在燕南住的吧?没开房?” 徐文武脑子像挨了一重锤,他都快忘了之前那次和莫小妙来燕南看电影,结果遇到她和郝啸的事了,当时他刚到这边,四个人都还凑着一起吃了顿饭,结果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居然被这姑娘翻出来,现在还变成了对自己的质问。 这真是“一年以后,当初射出的那颗子弹,此时正中眉心”。 “真没有,真没开房,她当时说来柏庐教书这么几年了,都没去燕南市里逛过,我就陪她出来呗,后面当晚就送她回去了……” “回哪了?那么晚回哪里去?” 吃醋时的女人真是无比恐怖,赵凯旋此时甚至学会了抢吻。 徐文武摊了摊手:“送她回宿舍呗,不然还能去哪,难道柏庐这大晚上的,还有地方开房?” “那后面……” 赵凯旋还想接着往下问,此时徐文武意识到现在节奏不对,总是自己一边倒地被质问,赶紧打出反击道:“等下,我还没问你呢,这个那天你和郝啸怎么会在一起?你们两个人当时……” “怎么可能!” 徐文武刚一反击,这姑娘一下尖叫起来,连忙否认道:“这个我当时刚到这边来,人生地不熟,我们不是都好几个月没放假嘛,那天突然给我们假,我又没开车,他也刚好回星城,不就只能和他一起走,我又不认识路……” 看着这姑娘紧张的样子,徐文武心里这下大仇得报。 让你一直问我! 他其实很清楚当天赵凯旋和郝啸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燕南,此时完全只是打断这姑奶奶单方面的“进攻”,给自己留一口缓冲余地。 这下赵凯旋解释了一番后,徐文武才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问:“那我们现在先不聊了吧,赶紧去看下考场吧?” “好。” 赵凯旋这下果不其然的点了点头,再也不多嘴了。 ………… 水利职院是燕南的惯常考点,徐文武对这边也来过几次,带着赵凯旋把各自考场给踩好点,两人这才退出来,出去找点东西吃。 “哇,好多人啊,这个怎么考得过……” 赵凯旋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踩点大军”,感慨明天的考试。 “别想这么多,这个考试不像考公务员,那个是明确多少人争一个位置,是决斗场,但司考是自己和自己的竞争,反正标准都是定死的,360分,过线就过了,不要管多少人考试。” 徐文武话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心里很清楚,这司考虽然说是说按分数划及格线,但这个考试成绩也是不公布的,也没办法查卷,主观题给分又能浮动,而且外面一直有传言,说是说360分的线,而实际通过率还是控制在上面手里,这个参考人数越多,通过难度自然就越高。 但他的话还是给赵凯旋一点安慰,这姑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唔,不想这么多了,你说得对,这个反正是自己和自己的比试,不用管别人!” “对啊,而且你这么努力,我相信我们没问题的。” 徐文武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这段时间,为了这次考试,他已经竭尽全力。 拼到什么地步,连开车都是放的课程音频,出门就带耳机听,一休假回家就拼命看视频,做题,连睡觉都是用讲课音频催眠 他认定一个原则:司考是一个积累性考试,只要达到800个小时的有效学习时间,任何智力普通的人都可以通过,这点不同于公务员考试这种筛选竞争类的考试。 这个考试是能自己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而赵凯旋按他的了解,比自己的努力程度只有更高。 如果说自己已经凑了1000小时左右的有效学习时间,这姑娘估计都有1200个小时以上了。 “嗯,对!” 赵凯旋想到这,脸上神色明显好多了,两人到附近找了个著名粥铺。徐文武担心这两天吃太多油腻,怕肠胃不舒服,也不敢点外卖,就简单吃了些碳水,主要是包子,春卷之类的点心。 吃饭时,徐文武贴心地给她洗碗、夹菜、吃完又给她递纸,一路像个无微不至的老妈子,惹得回去路上赵凯旋都暗自发笑。 到了酒店,两人倒默契地凑在一起背书备考,前半夜过得很快,马上到了晚上十点多,徐文武有些尴尬站起身,问道:“你先还是我先?” 赵凯旋按下书本,疑惑看着他:“什么?” 徐文武声音低不可闻:“洗澡啊……” “哦,你先吧。” 徐文武点了点头,自己进去洗漱完,临出来时,突然犯难了。 这自己完全是直男思维,从来没有睡衣这个概念,这晚上睡觉怎么办? 他只能先穿上长衣长裤,红着脸,凑到床边准备进去。 可赵凯旋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脱衣服吗?这穿外面的裤子睡觉?不脏吗?” 徐文武一愣,只能点点头:“那我……脱了。” 赵凯旋点了点头,隔了几秒却发现徐文武没有动作,她才从这大男孩窘迫的表情上明白过来,恍然大悟般地转过头去:“哦,放心,我不会看你啦!” 徐文武一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表白 - 铿锵 - 乌衣 他迅速脱掉外面的衣服,只剩下一件简单的T恤和短裤。他钻进被子里,这时赵凯旋站起身,从包里翻出一件粉色的睡衣,往浴室去了,徐文武没敢多看,就移开了目光。 此时听到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徐文武心脏狂跳,耳朵烧得通红。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房间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最让人尴尬的是这间酒店的浴室和卧室间的隔墙,特意做了一个半透明的毛玻璃材料,坐在床上能清楚看见此时丽人的曼妙曲线,徐文武这时才注意到这点,看了几眼就赶紧转过头去。 他此时靠在床头靠背上,辗转反侧,不知道等下这姑娘出来时,自己该什么样的姿势坐着,该说点什么,甚至现在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思前想后,面对眼前明晃晃的灯光,他只能先把光线调低,只留了一盏台灯。 昏黄的灯光透过酒店房间厚重的窗帘,洒在地毯上,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影。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徐文武和赵凯旋身上的洗发水味道。此时,房间内的空气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微妙。 徐文武暗自赞叹自己这个布置,这下氛围没那么尖锐,感觉好多了,正当他乱想时,“啪嗒”的浴室门把手扭动,他心里一咯噔。 她要来了。 此时,赵凯旋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她披着一条松松的浴巾,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显得格外妩媚动人。她看到徐文武已经躺在床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犹豫了一下,然后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紧张,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磁场在相互吸引又排斥。 “今天好累啊。”赵凯旋轻声说道,打破了沉默。 “嗯,是啊,明天还要早起考试呢。”徐文武回答道,声音有些干涩。 赵凯旋侧过身子,看着床头的灯光,幽幽地说:“其实我有点紧张。” 没事的,你这么努力,一定会成功的。”徐文武鼓励道,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赵凯旋笑了笑:“敷衍的安慰。” 徐文武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会,赵凯旋不知怎的,突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但其实我之前骗了你,这个考试是我家里要我考的……” “骗?” 徐文武呆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之前那个解救跳桥胖大妈的事件中,徐文武因为不小心扯断了这姑娘的内衣带,作为赔礼,答应陪她考试。当时赵凯旋还说自己是因为在这南山大队找不到认同感,得不到成就感,才想着做自己最擅长的事——考试来证明自己。 但现在她却突然解释道:这一切都是家里的安排。 “……这个其实是我爸要我考的,他……对我有安排,如果有这个证的话,会方便一点,所以一直要求我尽快考完,对不起,我那时没和你说实话……” 徐文武此时用力地摇头:“不不不,这有什么关系啊?这你因为啥考试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骗我?” 赵凯旋此时看着他认真道:“你当时完全就是被我怂恿才考的呀,可是我却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打算……我那时没和你说实话,我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感觉利用了你一样……” “不!” 徐文武此时突然打断道:“你搞错了,我并不是因为你要我陪你,所以才考这个的,最开始我确实不了解,但后面你告诉我之后,是我自己决定要考这个证的,我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因为你,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为自己努力。” “嗯……嗯,对!是的,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努力!” 赵凯旋听到这,像是也解开了心结一般,不住点头,徐文武欣慰地笑了笑,坐直身子问她:“对了,这个你爸要你考这个,到底有什么安排?” 提到父亲,赵凯旋脸上就深沉了许多:“我和你说过没有?其实我家里比较……复杂,我爸对我期望很高,不……甚至整个家族都对我有期望,我爸三兄妹,可到我这一代就我一个后辈,家里对我期望很高,所以给我取了这个男名,就是要我扛起整个家族的兴盛,他们对我也有很多安排,我爸就要我过了这个考试,到时好……调整一些。” 如果说前面的谈话,让徐文武觉得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度过了一个无比美好的夜晚,但赵凯旋此时说出的“调整”两字,让他一下如坠深窟。 “调整”这个词就像“资源”“班子”这些词一样,在体制内是有特指含义的, 具体来说,主要指的是岗位调整,赵凯旋此时所说,就是她父亲要借着这个契机,把她调整到别的岗位去的意思。 徐文武之前就影影绰绰地听别人说过,这姑娘的家庭十分优异,背景深厚,当年报到的时候,这姑娘就已经借调过政治处了,一直有传言她会调去机关,看来都是空穴来风。 这现在看来,离开基层大队,对她来说是迟早的事。 而对徐文武而言,这也意味着两人随时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这过去的种种,今晚这样的梦幻场景,注定只是一场泡影。 徐文武心情失落,此时忍不住问道:“……那你到时会往哪里调整?” 赵凯旋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十分敏感,在体制内透露自己的家庭、背景都是大忌,但面对眼前这个大男孩,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其实我爸……是赵学山,你可能听说过……” “赵……学山?” 徐文武一愣,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确实像哪里听说过,但一下又回想不起来,就当他绞尽脑汁,犹豫要不要起来手机搜索一下时,突然反应过来。 他知道在哪听过这个了,这不就是星城市检察院院长嘛! 这之前警校时候,赵学山还过来讲过课,而且在东溪省公检法系统,这样的省会检察院的一把手,那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 “你爸居然是赵学山!” 赵凯旋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 难怪! 徐文武这下明白她父亲为什么要她过司考了,这个考检察院和法院的遴选,一般都要求法律职业资格A证……不,这姑娘如果过了,都应该不需要遴选,搞借调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甚至直接调也很有可能! 这个赵凯旋父亲是要她去检院系统! 想通了这个关窍,徐文武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这顿时也明白两人间原本那点微弱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被现实掐断了。 这人家是堂堂省会检院一把手的女儿,而自己只是一个离异家庭的穷小子,一个小警察而已。 只是两人恰巧在同一起跑线彼此遇到了,等发令枪正式打响,这姑娘就将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超越自己,飞奔向前,远远地将自己甩开,直至她的背影都看不见…… 徐文武甚至都能想象她今后的路径:等拿到法律职业资格,先避嫌借调到省会哪个区法院或者政法委,再在里面提副科,提副庭长,然后转检察院,或者去更好的平台…… 总之,这姑娘的前路,都是布置好的,一个时间节点都没有落下,不会走错。 不!甚至她考高速总队,应该也是安排好的。 高速总队毕竟是省直单位,编制上来说,调省厅十分方便,许多领导都喜欢通过这个单位安排人,像赵凯旋如果没有过司考,到时一样可以通过总队机关——厅机关的模式,往上面“调整”。 而自己很可能就一辈子在基层巡逻、处置事故,开罚单,蝇营狗苟地度过一生…… 徐文武这样想了很多很多。 两人间的鸿沟无比深远。 两人间此刻也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又觉得欣慰和释然。 甚至有些感激提早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如果等真的表白了,万一在一起了,那时失去她的话,那种痛苦可能更加难受。 这样也好,本来就不是同路人,早点看清楚,这样也避免了自己的无端妄想。 “挺好的。” 在漫长的冷静过后,徐文武幽幽说出这句话。 赵凯旋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得他眼神都有些发直,徐文武才语气失落地解释道:“……我是说,你这样优秀的背景,挺好的……羡慕你。” 赵凯旋像是猜到了他此时的情绪,赶紧安慰道:“你别这样……你也挺好的,你这么优秀,立这么多功……” “呵……” 昏黄灯光下,徐文武轻笑了一声。 立功有什么用?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自己付出心血,得到的这些不过是幼儿园里的橡皮奖章。 “睡觉吧。” 徐文武此时也不想聊了,他起身关掉了灯,躺进被窝里。 赵凯旋嗯了一声,也钻进了被窝。 他侧过身子,背对着这姑娘,心里突然想到:今晚是不是他们俩这一生最接近的一瞬间? 而黑暗中,赵凯旋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动作。 从徐文武刚才听到她介绍自己父亲的表情,她猜到了这个男孩的心思。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和自己说出那句话了? 她想了许久,叹了口气。 “我有点不开心。” 背对她的徐文武问:“怎么了?” 赵凯旋擦了擦眼角的点点泪痕,假装道:“可能就是考试压力大呗。” 徐文武想了想,安慰她:“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没过就没过呗,大不了明年再来,反正我都陪你。” 赵凯旋听到这,突然鬼使神差眨了眨眼:“明年我们两个还睡一起啊?” 这句话让徐文武浑身一颤,他心头那原本燃烬的篝火,此时…… 被这一点火花瞬间点燃。 他此时猛地转过身子,在幽幽月光中,定定地看着眼前丽人。 而赵凯旋此时也侧转过身来,面对着徐文武,两人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中相遇,像四颗暗闪的宝石。 她低声问道:“你对我,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吗?” 徐文武心头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这个问题。 他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两人间巨大的差距,让他都已经放弃了对她的绮思。 自卑让他选择了退缩。 可这姑娘却勇敢地迎了上来。 给了他一个选择。 徐文武心里明白,即使此时说出那句话,最后也很有可能走不到最后,赵凯旋那对她寄予厚望的家族,不可能接受自己这样一个离异平凡的家庭,不会同意自己这样一个寒门子弟。 但是,如果不说这句话,自己会后悔吗? 是要一辈子后悔? 还是选择一辈子的遗憾? 或者说,对于命运,对于这些纷纷扰扰的牵绊,自己是不是就要认输!? 不! 凭什么? 一股勇气在他胸口腾然而起。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眼前姑娘,最终还是说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而听到这个回答,赵凯旋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在被窝里,她轻轻地捏住徐文武的手,心跳加速:“我也喜欢你,只是一直不敢说。” 随着她的这句话,一点火星掉进了炸药桶。 巨大的喜悦在徐文武胸口爆开! 两人相视而笑,在被窝里双手紧扣,心中的紧张和忐忑都被甜蜜和温暖取代。 赵凯旋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那我们就一起努力,等这次考完,我们就好好在一起,然后再好好谈谈我们的以后,好吗?” 徐文武点点头,心中充满了坚定和期待:“好,一起努力。” 房间里恢复了宁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夜色愈加深沉,两人在这静谧的夜晚中,心意相通,彼此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徐文武率先醒来,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赵凯旋,心中涌起一阵温柔的暖意。 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第二百一十七章 超速 - 铿锵 - 乌衣 ………… 初秋的清晨,空气中透着一丝微凉。太阳刚刚升起,柔和的光芒洒在燕南水利职院的校园里。今天是司考的日子,校园里早已聚集了成群结队的考生,他们的脸上无不透露出紧张与期待。 徐文武和赵凯旋早早地来到了考场,两人并肩走在树荫下,手里拿着最后的复习资料。徐文武仔细地为赵凯旋讲解着一些关键的法条和案例分析,赵凯旋则时不时地点点头,眉头微微蹙起,她看着眼前男友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昨晚两个人正式在一起后,这时的情绪都有些陶醉,都还沉浸在这份微醺之中。 “文武,我还是有些紧张。”赵凯旋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 “没事的,凯旋。”徐文武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我们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一定会成功的。你看,这么多努力的日子,都是为了今天。” 赵凯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加油加油!” 他们来到考场门口,发现这里早已人头攒动。考生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有的在低声复习,有的在互相鼓励。徐文武和赵凯旋在考场外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做最后的复习。 “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徐文武看了看手表,轻声提醒道。 赵凯旋点点头,站起身来。 “考场多少?”徐文武问道。 “46。”赵凯旋答道,“你呢?” “21,我先陪你上去,等到时考完了门口等你。” 两人走向教学楼,他先陪女友到了考场,站在门口,徐文武和赵凯旋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传递着无声的鼓励和支持。 徐文武微微点头,轻声说:“加油,我们一起过关。” “加油。”赵凯旋也轻声回应,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微笑。 徐文武点点头,然后转身奔赴自己的战场。 考场内,监考老师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桌椅整齐地排列着,每一个座位上都放着考试用的纸和笔。 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着考试的开始。周围的考生们也都安静下来,整个考场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庄重的气氛。 “各位考生,请注意,考试马上开始,请检查你们的考试用品。”监考老师的声音在考场里响起。 随着监考老师的一声令下,考场里响起了翻动试卷的声音。徐文武低头看着试卷,心中默念着自己复习过的知识点,手中的笔迅速而稳健地在试卷上书写下去…… ………… 这两天飞速而过。 当最后一科主观题的试卷交上去后,徐文武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考场,迎着初秋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校园里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夕阳的余晖洒在眼前,映出一片温暖的金色光芒。 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何况,看着眼前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的丽人,他知道从那一晚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已经有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回去路上,赵凯旋心情雀跃难安,不停和徐文武分享交流自己的答案,她越对却脸色越难看,发现自己好像对一道题目的答案就错一道,整个人越对越生气。 “哎……” 赵凯旋幽幽叹了口气,干脆不再核对,闭上眼休息。 徐文武此时替她开着车,扭头看了一眼她的模样,安慰道:“别不开心了,我听过一个说法,这你越发现自己的错误,就代表你考得越好,这没事的。” “嗯……” 赵凯旋此时点了点头,看样子已经调整过来,她自我安慰道:“没事,没考上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不行,明年再来呗。” 徐文武刚想再说点什么,此时这姑娘手机响了,听起来好像是大队那边打过来的,她不住点头,估计是布置什么任务。 挂下电话,她就打开手机,查找着什么,脸色越发凝重。 徐文武随口一问:“怎么了?” “那个刚刚支队通知,说我们这边有个舆情被总队监测到了,让我们这边处置一下。” “哦哦……” 徐文武没多想,赵凯旋在大队综合中队,负责内勤这块,像宣传、写材料都是她的事,现在总队对舆情这块的管控力度很大,花了大功夫构建了系统,任何提到东溪高速警察的相关负面内容,都会被第一时间监测到,总队这边马上就会层级下发到各支队各大队处置。 而且现在考核规则也十分重视舆情这块,只要有负面舆情,各单位考核先扣一分再说,没处置好,舆情还在继续发散的,要加重扣分,这就倒逼各单位极端重视舆情管理。 这样也生出一些怪象。 有时,徐文武甚至觉得这样对舆情极端敏感的环境下,一个当事人如果想对违法申诉,走行政诉讼和行政复议这样的法律途径,远不如在平台上发帖控诉要来得有效,得到的反馈也完全不一样。 比如一个当事人对一个违停处罚有异议,走行政复议,首先提起就有时间限制,还要有复议的理由,还要交复议申请书……等等等等,程序就比较麻烦。 等好不容易复议立案,结果一转头,发现这个复议的是被复议申请人的上级部门,这等于是到人家老子那里告人家儿子,这官司怎么打得赢? 行政诉讼那就更麻烦了,首先绝大部分人程序就搞不懂,立案都不知道去哪个部门,毕竟这一般交通违法走诉讼的,基本都是自己上,毕竟就这两百块钱、千把块钱的事,也犯不着花几千上万的请律师。 等好不容易查清楚了,去了法院想立案,基本第一次都立不上。因为这现在司法资源紧张,新行政法要求复议前置,要先把复议前面这套流程走完,这就几个月过去了,而且法院接立案都很谨慎,好不容易立案了,结果一上庭,自己这边磕磕绊绊念完网上抄的起诉状,结果一回头,人家警察派出的是各种公职律师、顾问律师组成的“黄金阵容”,那材料人家都准备了好几摞,加上又是“告官”案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驳回起诉。而且这一趟下来,司法程序上就给这次违法定了性,别的途径都走不通了。 究根归底,还是行政诉讼败诉和行政复议变更的后果太重了,这等于是法律上让公权机关承认自己错了,走这两个途径自然会遇到全力抵抗,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如果走舆情这一块,那就简单多了,随时拿个手机,把处罚单一拍,配点文案,往各种平台上一发,也不用有没有人看,甚至没人看更好,那代表已经被注意被限流了。 只要被监测到,很快就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这时再谈要求,就轻松愉悦多了。 总之就是突出一个“会闹的孩子有奶吃”。 想到这,徐文武感叹道:“是又有执法被投诉了么?和……我们警务站有关么?” 作为开单大户,他自己也同时是被投诉的大户,这下他上了心,可赵凯旋这边却摇了摇头。 “不是执法申诉,是有个挑衅的。” “挑衅?” 徐文武一愣,恰好两人已经到了南山服务区入口,前面就是警务站了,他等下就要从这下车,此时把车一停,就凑头过去看赵凯旋手机。 只见屏幕上,正播放着短视频平台上的一段视频。 视频中,拍摄者是坐在一辆轿车的副驾驶,画面里这台车正在京珠高速上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驰,拍摄者还特意拍了一下仪表板,车速表上的指针几乎要突破极限,时速只冲180往上去了,画面里还听到拍摄者的欢呼声,加上激昂的背景音乐,十分嚣张。 徐文武眉头一皱:“这是我们大队辖区?” 赵凯旋点头道:“嗯,总队说发这段视频时的IP地址显示是南山,所以转过来了。” “这都超180了,这人不要命了吧,这么快,这么嚣张?” 赵凯旋轻咬了一下嘴唇:“现在麻烦的是这个,你看……” 徐文武随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在这段视频的评论区,有人评论提醒这个驾驶员开这么快不好,结果这视频作者直接在下面怼了回去,两人就在评论区吵了起来。 还有人说要举报他,结果这视频作者直接在评论区@东溪高速警察的官方账户,甚至在那留言说要高速警察有本事就来抓他试试。 “来来来,你们要举报我?我自己来!@东溪高速警察,有本事你们高速警察就来抓我啊!我等着!” 现在这个评论的点赞数飙升很快,一下就上千个赞了,整个视频都播放量也好几万,都在拭目以待东溪高速警察会做出如何反应。 “擦,这么嚣张!” 徐文武一下都怒了,这众目睽睽下,在这么大平台上,这个人选择这样流量爆棚的挑衅,这要是办不下来,不把这个人抓到,那自己这些高速警察确实丢了个大脸。 以后别说什么执法权威了,这人家都骑脸挑衅了。 但徐文武翻了下这个名叫“爱喝酒的标哥”的作者账户后,才明白这小子果然是有准备的。 他这个账户是一个非认证的公开账户,里面没有任何显示其信息的内容,除了这条视频外,也没发布过其他视频,可以说是要确定这个人的身份,除了从那段车内拍摄的超速视频外,无从入手。 “这家伙很棘手啊,这个没有任何信息,知道别人查不到他身份,难怪在网上这么嚣张。” 赵凯旋想了想,问:“那这个不都是短视频平台的账号吗?这个能不能通过他们平台查询这个人的后台信息?” 徐文武听到这,笑了笑:“查不了……哦不,应该说这点小事是查不了的,这个我以前在刑大的时候,想通过啊这些平台去搜集人家嫌疑人数据,那相当麻烦,对于平台数据,这些互联网企业十分高傲的,而且它们大部分都在一地,要开很多材料,要必须是一定数额和影响的案子,还要审批排队,才能查询。而这个现在就一个交通违法,没造成后果,现在连刑事犯罪够不上,怎么查啊?” 听到这,赵凯旋不乐意了,反问:“这还叫没造成后果?人家都这样挑衅了,总队刚刚都要我们这两天就必须解决,不然这个月考评舆情这块分就没了,那老李肯定要骂死我!” 说到那黑塔一样的大队长,赵凯旋心情一下跌落谷底,这舆情在大队考评中占分大,扣分狠,自己要是这个事没解决,这个月害得大队垫底,想都想得到李钢那张脸,会比锅底还黑。 看到女朋友这副瘪嘴委屈的模样,徐文武有点忍俊不禁,赵凯旋哼了一声:“你还笑!还不帮我查!这你们警务站倒是天高皇帝远,反正他李钢管不到,可我就惨了,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件事没处理好,估计能让他念叨半年!” “我哪有什么天高皇帝远,事没做好,他一样天天电话过来叼我……好了,这个事我帮你查就是了,再说了,这个确实也有点太嚣张了,没把我们高速警察放在眼里,我也忍不了。” 见男朋友答应帮忙,赵凯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那我这边就先回复总队,说现在正在调查咯,这个视频本来总队都想联系平台,进行限流什么的,那你有信心没有?” 徐文武看了看,点头道:“包在我身上。” ………… 把赵凯旋送到大队门口后,两人在车里腻歪了一会儿,徐文武才下车,回到了警务站。 他一进门,恰好许茂阳和白宇他们正吃完晚饭,坐着闲聊,见徐文武一进来,几个人立马怪叫起来。 “啧啧啧,这两天不见,我们站长容光焕发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那可不是,这么大一个好消息,都不和我们站里兄弟们讲,太见外了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举报 - 铿锵 - 乌衣 “什么好消息?” 徐文武装聋作哑,可两人还是紧盯不放。 “哎呀呀,这有些人啊,不肯说实话就算了,这个反正到时我们等着公布喜讯的那天。” 虽然和赵凯旋正式确定了关系,但徐文武没想着这么早公开,特别还在一个单位,此时虽然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不是虚张声势,还是哪里打听的消息,但现在只能咬紧牙关不松口,赶紧转移话题。 “别啰嗦了,这我刚回来,就有个任务落头上了,你们看下这个视频,怎么确定这个车辆信息。”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把那段平台上的挑衅视频发到了警务站群里,此时站里几个人看完,都纷纷叫起声来。 “这个太嚣张!” “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几个年轻辅警看着下面的评论都义愤填膺,只有许茂阳仔细看了两遍,此时冷静道:“这个没别的信息吗?就这车里这一段?” 徐文武点了点头:“对,就是壹万这个,没办法锁定车辆或者驾驶人,这怎么办?” 许茂阳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没什么好办法啊,这个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查?而且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们路段上拍的?” 徐文武解释了一下,说这个中央隔离带是绿化树,路边的波形护栏从画面里看,也都是三弧的,这个都是京珠高速的特征,加上这段视频的拍摄时的ip地址是在南山,这整个南山的京珠高速不就是只有南山大队这一个管辖单位。 许茂阳是轮岗过来的民警,对京珠高速的特征不熟悉,听到这不住点了点头,倒是这么个情况,可他马上又问道:“那这就算是我们大队的,这也不一定是我们警务站辖区啊,这个也可能是大队那段的啊,这怎么要我们处理呢?” 这话倒把徐文武给问住了,他又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想替女朋友处理舆情,只能拐个弯,扯了个大旗:“呃……这个我们都是一个单位,这人家都已经点名挑衅我们高速警察了,总不好区分大队、站里吧……再说了,这个我们李大总是讲集体思维,团结一心,我们替大队分忧,也是应当嘛……” 徐文武这一扯大旗,倒还真把许茂阳给忽悠过去了,他想了想,回答道:“好吧,那现在这个情况,讲实话,唯一的办法是在下面评论区直接留言,或者私信这个当事人,提醒他安全驾驶,不要再犯,主动联系公安机关,对自己的违法行为进行纠正巴拉巴拉……哦对,还要让他主动删除这段视频,这个也就解决问题了嘛,还费那劲去查什么?” “这个倒也是个办法……” 徐文武点了点头,从目前的证据材料来看,查这台车是很难了,通过提醒、警告,让当事人主动删除违法视频,这个倒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了,而且这个也好实现,现在就可以办。 想到就行动,这边徐文武马上联系赵凯旋那边,找她要了大队的官方账号,准备回应。 这边赵凯旋也才刚回队里,两个人此时随便一个电话都忍不住挂断,又聊了十几分钟后,才把南山大队的官方账号给了徐文武这边。 他在手机上登录大队账号,又从短视频平台上联系了这个“爱喝酒的标哥”,提醒他注意安全驾驶,主动承认错误,下架违法视频,这边私信发完,还在下面评论区进行了留言提醒,徐文武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作为这些后,几人都以为这来自高速警察官方账号的提醒会有效果,可第二天一早,徐文武起来一看,当即就愣住。 这段超速视频不仅没有删除,甚至播放量还一下暴涨起来,观看人数一下涨到了二十多万,甚至到了南山本地热搜榜的第三名! “这么嚣张嘛!” 吃早餐时,旁边的许茂阳也惊住了,这个“爱喝酒的标哥”还不仅没承认自己错误,甚至在下面评论区回复了昨天南山大队官方号的留言,只有一句话。 “我厦大的啊!土匪,你来抓我啊!” 徐文武看到这条消息的一瞬,当即头脑一热,整个人都升温了,此时大队长李钢的电话也追了过来。 不好!这次要挨骂了! 徐文武心里一动,估计李钢是追着这件事来教训自己,可没想到,那凶神一样的大队长,此时却语气平缓,态度亲切,先是问他这两天考试情况怎么样,口吻柔和得不像话。 “还行吧……我也没把握……” “我对你有信心的,这个应该没问题你。” 徐文武谦虚地回答了两句,这边李钢马上劝慰起来,聊了几分钟后,他才试探着问道:“文武,有个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这个现在大队有个舆情,有个人在我们辖区超速飙车,还发视频在网上,已经成了热点了,总队那边都已经监测到了,现在升温也很快,昨天我们大队这边有些人乱回应,乱评论,现在反而造成了不良后果,被那人点名道姓地指着挑衅,害得整个大队陷入被动,这下我们必须要做出处理……” 听到这,徐文武心里一惊,当即反应过来,这老大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处置了,估计是以为昨天的回应是赵凯旋做出的,毕竟大队的官方自媒体账号都是赵凯旋在管理,把责任归到那姑娘头上去了。 “李大,不是,这……” 可他还没解释完,李钢就打断他道:“你不要推辞啊!听我说完,老彭他……哎,反正现在大队这边有刑侦这块经验的就你了,这个案子总队那边已经做出指示了,现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交通违法,这个人已经是在挑战我们东西高速警察的尊严,是在打我们南山大队的脸!这个我现在正式安排你,必须按刑侦的标准,不管有没有线索,都必须把这个超速的当事人给揪出来,必须处罚到位,还必须警示到位!让他在平台上公开承认错误,挽回我们高速警察的形象!” 李钢说得郑重,徐文武心里苦不堪言,他只能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保证尽力……” “啧!不是尽力,是必须!” 听到这位大队长的再次强调,徐文武咬了咬牙:“是!保证完成任务”。 ………… 挂完电话,徐文武先给女友回了个电话过去,听到“滴滴”拨号音的时候,他心里一阵纠结,担心这姑娘莫名其妙因为自己而背锅,到时埋怨自己,他甚至都想好了几个认错的准备。 “嗯,怎么了?” 电话此时一接通,那边姑娘语气果然有些低沉,徐文武心里一痛,马上道歉:“对不起……昨天我冲动了,没想好就用你给我的官方号在那小子视频下留言,反而丢了脸,刚刚老李也给我打电话,他是不是骂了你?” 徐文武紧张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以前和莫小妙谈的时候,要是惹她生气,那是几天都哄不好,现在和这姑娘才谈,还害得她被领导这样训,那不是…… 可他没想到,刚说完赵凯旋就一下轻笑起来。 “你道歉干什么?就这事啊?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他误会就误会呗,反正李大他又不只是这一点事看我不顺眼了,你放心啦,我既然请你帮忙,这个你怎么做,我都支持的,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徐文武听完还有些心酸,这姑娘却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呢,别乱想了,赶紧帮我解决这个舆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点了点头,挂了电话,这时振作起来,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此时徐文武立刻召集站里全体民辅警,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警务站这次扩建后,在后面隔了一个小房间,算作设备间,又能当会议室。 此时,这里的灯光明亮,白色荧光灯冷冷地投射在墙上,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白板上徐文武投影上播放的那段超速视频,四双目光都投在屏幕上,此刻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每一秒钟都在等待着某种破晓般的真相。 “大家看,这段视频中,车速表显示的最高时速已经到达202公里每小时,超速百分之八十了,车里没有任何标识物,没办法确认具体信息,外面的画面也比较快,也没拍到什么标志牌,没办法确认具体位置,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从这段视频里锁定这台车。” 徐文武一边说,一边把视频重复播放,到后面几乎是逐帧播放,可和昨天一样,还是一无所获。 白宇此时开口道:“站长,这个车既然开这么快,那在我们路上都没拍到么?” 徐文武摇了摇头:“这个昨天我就想到了,请大队处罚室那边去筛选当天的超速图片,可现在测速抓拍点位限制得这么少,我们路上根本没有多少测速点,那天连超百分之五十的都没有,更没有这样超百分之八十的违法图片了。” 听到这里,几人又沉默了一下,还是许茂阳先开了口。 “这个我有个想法,这个画面里,主要是车内镜头,我们可以先注意观察中控和仪表盘的特征,看能不能通过这个,锁定车型,再从路网系统里想办法去比对当天该车型的通行情况……” 许茂阳一说完,几个人都拍手称快,徐文武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只要能确定车型,这个就很关键。 可当他重新满速播放,停住画面,来仔细辨析这台视频车的车内画面时,却发现视频里这台车仪表盘和中控拍得都很模糊,凭他们几个人都经验,没办法从这种模糊的图片里确认车型。 “这么迷糊,怎么看得出是什么车啊?” “就这个中控台,我感觉不都是这样?” 几个人尝试了一下,还是没办法辨认,只能放弃。 就在再度陷入死局时,许茂阳说道:“等下,我还有个办法,这个图片对我们来说,特征不够明显,不够辨认的,但是对于别的专家来说,即使不够清楚,他们应该也能看明白这个是哪个车型。” “专家?你说搞鉴定?这要多少钱啊?还要多久?” 徐文武一愣,他没听说过司法鉴定还能鉴定这种模糊照片来辨认车型的,当即摇了摇头,而且现在时间也来不及,这鉴定下来起码一两周,哪有这么久时间。 许茂阳却笑道:“不是鉴定中心呢,我说的专家不需要钱,而且应该很快就能看出来。” “有这好事?” “对,这种辨认车型啊,最权威的不是什么教师、老师,最厉害的是那些卖二手车的!他们天天看几十几百台车,什么车都卖,什么车都收,这看多了,中控仪表台什么的,一下就能看出来,我认识不少这种人,我现在找他们问下去!” 徐文武听到这,一下也兴奋起来:“那太好了,这个靠许哥你来。” 这种关键时候,许茂阳这高速老民警的经验和人脉起了作用,他马上抄起手机,从视频里截图,开始摇人去了。 而徐文武这边也没闲着,他不断重复播放这个视频,把音量调大,最后从里面发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 他又不断调整播放速度,到最后甚至把耳朵贴到音响上,明明震耳欲聋地回响,他却听得十分认真。 旁边白宇他们看得奇怪,问他怎么了。 “不是,你们没听到吗?这里面有个导航声。” “啊?这不就一句话吗?” “对,你们仔细听……” 白宇他们此时也跟着徐文武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这视频里的声响,果然从那个拍摄者的兴奋怪叫声中,好像听到了一句导航的人工语音提醒。 “啧,好像是有哦……提醒前方几公里什么的?” “好像是提醒什么桥梁弯道处……事故高发……嗯。对!就是说这个!” 徐文武猛地抬起头:“这个我们高速上,总共多少桥梁!?” 他一边问,一边猛地起身。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尊严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快步走向旁边的辖区地图。 “一、二、三……” 他一路数过来,整个南山大队辖区共13座,其中会有语音提示的不会有多少,只要能锁定车型,锁定时间,锁定位置, 那这个鸟人就插翅难飞! 想到这,徐文武在旁边背板上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桥梁”“弯道”“事故高发”。 他对许茂阳和其他几位辅警说道:“我们要从这些关键点入手,结合路段特点,锁定具体位置……” “站长,你的意思是……”许茂阳看着徐文武的定制,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徐文武一边写,一边激动地说道:“……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提示音,结合南山辖区内的桥梁分布,逐一排查出事地点,然后再筛选出当天该路段通行的车辆,这样就能锁定目标了!” 许茂阳一听,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立刻拿起笔配着徐文武在地图上标注出南山辖区内所有的桥梁位置,几人紧张地讨论着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与此同时,许茂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朋友回消息了:“许哥,我看了视频,车内的中控和仪表盘虽然模糊,但应该是一辆宝马M系的改造中控!” “太给力了!这下车型锁定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徐文武立刻根据这个信息做出指示:既然已经有车型了,知道是台宝马,再找出位置和时间,那就能锁定车辆了! 许茂阳也快速反应过来:“首先,我们可以从这段视频的背景入手,看看哪个桥梁、哪个弯道符合这些条件,经过时会出现提示音!对……走,白宇!我们去落实这个点位问题。” 白宇一愣:“怎么落实?” 许茂阳笑了笑:“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路上巡逻去!我们一样开导航,看那个位置的桥梁有这个提示音!” 说着,他立刻起身,和白宇拿过车钥匙,就出发了。 此同时,徐文武也没有闲着, 他现在要确定当时视频拍摄的时间,这个视频镜头当时对准了中控位置,上面显示的时间一闪而过,看了几遍都看不出来到底显示的什么数字。 没想到解决了两个问题,这个地方又卡住了,徐文武抓耳挠腮,倒是旁边的张晓明此时说话了。 “这个应该有办法进行视频AI还原吧,把数字……” 听到这,徐文武眼睛一亮:“你会这个!?” 张晓明摇了摇头:“我哪有这工具,但是我知道,总队科技处应该可以,他们有专业的图像处理设备。我们可以借助他们的视频技术,用AI算法增强图像,应该就能确定这个画面里的时间是多少!” 徐文武点点头:“好,我现在就联系总队科技处,玛德,我就不信做到这个地步,都揪不出这个人来!” 徐文武拨通了总队科技处科的电话,简要说明了情况,请求技术支持。总队技术科的李工接到请求,立刻表示没问题。 徐文武迅速视频截图发过去,那边用高性能设备处理图像。经过几个小时的处理,终于得到了清晰的中控台和仪表盘画面。李工那边把处理后的图像发回给徐文武。 他只看了一眼,就激动道:“中控上显示的时间确定了,是16:48!” 而且徐文武把这处理后的图片给了许茂阳的那个二手车贩子朋友,那边有了清晰照片后,更加确定这是辆宝马M系列,基本可以确定是M5。 听到这话,徐文武松了一口气,心里有希望办事就有劲:“这就好办了,有了车型,还有了具体时间,等那边具体桥梁位置确定,我们就可以从路网系统里找当天这个时间点左右的通行记录,找出里面这台M5,进而锁定车主信息!” 就在这时,白宇兴奋地打电话过来:“站长,我们找到了!在南山段涂山庙大桥这里!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导航会有“桥梁”、“弯道”、“事故高发”的提醒,一模一样!” 他挂完电话,那边马上发了一段验证视频过来。 徐文武立刻点开来,果然,这白宇坐在副驾驶位置,一直死死盯着导航,当马上要到这座涂山庙大桥时,徐文武眼尖的发现,这段路面的环境场景,和那个挑衅视频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已经确定位置了! 时间、车型、位置三个要素全部到位,现在就只要结合卡口照片,筛查当时的这个点经过的所有车辆,找出这台宝马M5,就大功告成! “太好了!”徐文武兴奋地拍了拍张晓明的肩膀,“现在我们已经三维锁定,进系统!” 这边年轻辅警飞快地在电脑上操作,他登入高速公路集团的路网管理系统,调取当天16:48时的涂山庙大桥点位的卡口记录。 “筛选小型车辆、筛选方向……” 徐文武在旁边提醒量值和筛查项,然后从数据库下载卡口照片。 当文件包下来时,一打开,足足有几百台。 他和张晓明快速行动起来,下载时间紧迫,这个案件的舆情已经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重视。网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这场洋相,必须给予狠狠的回击! 开始,徐文武两人还在一台台核查车型,希望能找到那辆车的身影。后面嫌这个太慢,干脆直接用缩略图的方式,一个文件夹里直接一目十行地扫下来。 “等下!” 在翻过一个文件夹后,徐文武突然一声喊:“往回滚一下!” 张晓明听话地拉回画面,此时徐文武忍不住抢过鼠标,点开一张银灰色的车辆图片。 “这个……是这个!” 在看到了那辆银灰色宝马M5的照片时,徐文武整个人都一下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一台改装的老款宝马M5,东广车牌。 视频显示,这辆车在桥梁附近通过时,正好车前坐着两个人,虽然这车经过卡口时有减速,但他明显符合特征,而且时间与挑衅视频拍摄的时间吻合。 “没问题了,就是他!” 随后,徐文武迅速登入自己高速警察的系统,通过内网查询到了这台车的信息。 “就是这个家伙!” 徐文武狠狠盯着屏幕,内网系统里显示这台车主是一个叫张标的人,资料显示他是东广的一名国企干部、95后。 徐文武再通过车牌识别系统,监控视频进一步追踪那辆车的行驶轨迹。终于锁定了当时驾驶员的照片,就是这个张标本人。 “张标?就是那个‘爱喝酒的标哥’?” 此时许茂阳他们也赶了回来,看到这边成果斐然,几个人兴奋不已。 徐文武一拍掌道,“对,就是这个“标哥”!” 徐文武立即通过系统里的车主电话,给那边拨了过去。 电话接起后,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哪位?” “张标是吧?我们这边是东溪高速警察……” 说到这里时,徐文武已经听出对方的惶恐,他润了润喉咙,低沉说道:“你不是说我们找不到你吗?” ………… 在知道自己被查了个底掉后,张标此时完全没有了网络上的嚣张,他配合的接受了处罚。 很快南山高速警察的官方公众号上发布了这样一条消息: 近日,网友向“东溪高速警察”新媒体举报,称在网上看到有人发高速驾车超速视频“炫耀”。接到举报信息后,东溪高速总队迅速指派南山大队处置该起违法情形,大队民警经过调查,迅速锁定违法车辆并联系该车辆驾驶人,电话通知其到大队接受处理。 经询问,驾驶员张某称,其驾驶机动车返回东广工作途中,因为当时着急赶路,加上寻求刺激,所以超速行驶,京珠高速该路段限速120km/h,而视频中记录该车辆的最高时速已达到了202km/h。张某完全没有意识到超速驾驶的危险性,副驾驶还用手机拍摄了行车过程。后来张某某抱着炫耀的目的,将超速行驶视频发布到了网上,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 驾驶员张某对其在青银高速公路超速行驶的违法行为供认不讳,民警对驾驶人张某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告知其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带来的行车危害。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对张某驾驶校车、中型以上载客载货汽车、危险物品运输车辆以外的机动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超过规定时速百分之五十以上不满百分之百的违法行为处以罚款1000元、驾驶证记12分的行政处罚,并依法对其驾驶证进行扣留…… 看着这样的通告,徐文武心里一阵轻松。 而最让他忍俊不禁的,是“爱喝酒的标哥”账户上发布的一则发布道歉声明,这个视频里,这标哥一脸无辜的出镜,对自己的违法行为道歉。 “爽!” 警务站几人,都在看着这个道歉视频大呼过瘾。 众人都觉得这事维护了东溪高速警察的形象,算是涨了脸 而徐文武更在暗暗得意,办完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在女友面前立了功,不然这个舆情再发酵下去,这姑娘要被骂死去。 想到这,趁着站里同事没注意,徐文武走到警务站外,站在路灯下,兴奋地给女友拨了个电话。 “看到没?” 那边赵凯旋的声音也很激动:“早看到啦!谢谢啦。” 徐文武哼了一声:“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那……” 赵凯旋那边语调轻扬,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那我请你吃饭?” 徐文武摇了摇头:“吃饭有什么味!” 赵凯旋语气娇柔:“那你想要什么呀?” 徐文武忍不住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半响没做声。 赵凯旋被他笑得脸红了:“噢!你在想什么坏事?” “我在想能不能和上次一样,你懂的……” 赵凯旋被他说得脸都红了:“你个坏蛋!太坏了!” 徐文武笑道:“什么叫坏事……这之前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你都敢和我一间房,这现在都老夫老妻了,这有什么关系嘛!” “那之前是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啊!才敢和你出去啊!这哪知道你不怀好意……” 两人在电话里调笑了一番,徐文武心里一阵舒畅,他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生活的美好了,感慨后。 这才想起一件正事。 “噢对了,成绩还有一段时间就出了吧,希望我们俩一块过啊,如果没过,你也别不开心哈,这个明年一样陪你再战。” 电话那头赵凯旋撇嘴道:“希望吧,我就感觉心里没底,一起看咯。” ………… 接下来这段时间,徐文武一直觉得心里好像有个事堵着,总是想着司法考试成绩的事,甚至这段时间梦里都已经查过几次成绩了,有时是过了,乐得从美梦中惊醒,有时是没过,那瞬即就变成了噩梦。 在这越发强烈的忐忑中,出成绩的这天就真的来了。 前一晚徐文武睡得辗转反侧,一直失眠到晚上4点才睡着,梦到自己最后输入的查询结果是357分,刚好差了3分而已,这个冷冰冰的结果,被他从睡梦中直接惊醒。 “啊!!” 徐文武一下惊坐起身,这才发现原来差之毫厘的结果这只是一场梦。他当即捏了自己两把,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他突然想起,现在就真的可以查询时,整个人都顿时一紧张,拿过手机,在登入进司法部的查询页面,这一刻,他感觉手指都在颤抖。 他颤颤巍巍地输入进自己的准考证号…… 吞了口口水,按下了查询的按钮…… 画面顿时一闪白,浏览器正在加载结果画面…… 在人生中最漫长的半秒钟过去后,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397这个数字! 徐文武看着这个分数呆了几秒钟,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成绩代表的含义! 过……了? 过来! 巨大的喜悦直冲脑袋,他第一反应是连掐了自己几把,确定自己不是被困在又一次美梦中! 这是现实! 过了! 第二百二十章 新的挑战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紧握着手机,屏幕上那个“397”的数字让他的心跳如擂鼓。那一刻,过去所有的辛苦、压力和焦虑都化作了无比的满足和喜悦。 他激动得无法自己,立刻拨通了赵凯旋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凯旋!我过了!397分,我过了!” 赵凯旋瞬间清醒,惊喜地大叫:“真的吗?文武,你真的通过了?太好了!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我也通过司法考试了!刚刚查到成绩,382分!” 徐文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双喜临门! “真的吗?太好了!我们一起过了,果然没有白费!” 徐文武几乎是喊出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对啊,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感到自己做梦一样! 两人在电话里兴奋地聊了好一会儿,这一刻的喜悦和激动,像是无数粉红的气泡充斥着两人的身边,连空气中都满是香甜的气味。 挂了电话后,徐文武忍不住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徐母听到电话后,先是恭喜了几句,但明显情绪并没有那么激动,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太乐意。 “妈……这个号称国内第一考!我这几个月就一把过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有多厉害?我跟你讲,这个我以前警校整个年级,过了的都没几个,这……” 徐文武还在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没想到老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过了这个考试,你准备拿来干什么?” 徐文武一愣,他没明白老妈这话问得什么意思。 “我……我还没想好啊,这个不是刚过嘛,总有用的。” 此时徐母又问道:“我问你,这个证是不是也叫律师证?” 徐文武想了想,点头:“差不多吧,考完是可以当律师……” “那你不准去!” 徐文武还没说完,老妈突然就打断他道。 他一下愣住了,问什么不准去。 徐母此时少见地严肃起来,斩钉截铁道:“不准辞职去当律师!” “啊?我……” 徐文武当即想辩解,自己之所以考这证,主要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陪赵凯旋考,具体什么作用还没想好,更没说要去当律师。 “其实,小莫那姑娘后面联系了我。” 更让徐文武惊讶的,是徐母后面这句话,他瞬间明白老妈嘴里的小莫是谁。 是前女友莫小妙。 此时,只听见徐母幽幽说:“她之前就和我聊起你现在这份工作,说你这个高速上面太危险了,这个不是发生事故就是泄露、爆炸什么的,还说你们这单位这几年牺牲几个了,她劝我让你辞职,我……我……” 徐母说到这里时,整个语气都低沉起来,甚至带着些许哭腔,徐文武此时已经明白,那是莫小妙当时找自己分手的时候,还和自己老妈聊过这个,那姑娘想通过老妈劝自己,换个工作,此时没想到老妈却当真了,以为自己真要辞职去当律师。 “崽……我当娘的也知道你辛苦,更知道你危险,当时你被火烧成那个样子,我确实心疼,但是我觉得,这个你是男子汉,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改变自己的心意,你自己是想当警察的,我自己的崽,我还是清楚的……” 徐文武稀里糊涂听了一堆,这下明白老妈担心的是自己和莫小妙分手后走不出来,这次考司法考试也是为了那个前女友,以为自己过了就要辞职。 他此时苦笑道:“妈,你说对了,我还真没想过当律师去,这你放心。” 徐母听到这话,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唠叨:“你这孩子,不管怎么样,做什么决定都要考虑清楚。你是个警察,肩负着责任,也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徐文武点头:“我知道的,妈。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做到。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职业。” 徐母听得半信半疑,她又继续举了个例子:“你别骗我啊,你做事有时下决定,又从来不问我,自己猛打猛冲的就做了,上次这个从东广考回来就是,现在菏泽考试也是……这现在外面经济行情也不好,做律师没那想的那么好赚钱,你大姨家里不就有两个律师,现在房子都买不起!还在租房子住,这今年说他们律师什么坑位费都出不起了,你要吸取教训啊!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的,就傻里傻气的工作都不要了,为了找她,就急急忙忙的辞了饭碗,去当什么律师,你这还是有个稳定收入的好一些。” 徐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徐文武知道她归根结底,还是担心自己为了莫小妙,一时冲动就连公务员这个铁饭碗都不要了,他心里暗自苦笑,老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分手,还在担心自己这会不会发傻气。 “你听到没有?我晓得你是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眼见还在乱猜,徐文武想了想,干脆直接挑明道:“妈,我和莫小妙已经说清楚了,确定分手了,我也没想去找她,这次考试更不是为了挽回她,这个你放心……” 李菊明显没办法消化这一下这么多信息,她最关心的就是儿子找对象这事,听到这,更操心了:“那……” 徐文武见状,干脆直接使出了必杀技:“妈,这个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现在找了新女朋友了,我这次考试,也是陪她考的。”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李菊心里一下激动起来,她没想到儿子现在这么懂事争气,一个莫小妙没谈了后,马上就找了一个,她马上问起这姑娘情况,家里哪里的,父母做什么的? 徐文武随便和她介绍了一下,李菊听到赵凯旋也是同一个单位的民警,还这么优秀,简直是心花怒放,电话里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笑声都停不下来。 可当儿子又说这个女朋友的父亲居然就是中级法院的院长后,她整个人就紧张起来,后面听说这姑娘条件这么好,当即语气就180度反转。 “崽……这女娃条件这么好?那怎么看上我们家的?这以后……” 李菊此时心情霎时间跌落谷底,她明白这样条件的家庭,和自己这样普通的单亲人家是完全不对等的,她担心儿子这次的恋情只会更加短暂。 徐文武此时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上你儿子的,反正现在我和她挺好的,你也别焦虑那么遥远的事,看不上就看不上呗,我反正该努力努力。” “嗯,崽,你一定要放宽心,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徐母又交代了几句,徐文武不住点头,好不容易才挂了电话。 徐文武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夜景。这个早晨,对于他来说,原本充满了惊喜和意外。无疑是最圆满的一天,但他从未想过,莫小妙还在关注着自己,更没想到母亲会有如此多的顾虑。 这本来是挺开心的报喜时刻,却没想到最后闹得心里不是滋味。 而且老妈说的也没错,自己现在这个家庭条件,赵凯旋家里不用想都知道是不会同意的,而且还有一点,这姑娘考证,本来就有计划,这下可能就真的不会在南山大队这样的基层呆了,这以后异地交往,感情能像现在这么好么? 他越想越忧虑,坐在床边不知道多久,直到旁边一个手掌搭在自己肩上。 他一回头,是胖辅警白宇他们队里几人凑了过来。 “哇靠!徐哥,刚刚我们在外面听到你说司考过了!?” 徐文武前面打了这么久电话,估计都被他们几个机灵鬼听了进去,此时他倒也不掩饰,笑着点头道:“嗯,运气不错……” “这太厉害了!别在这谦虚啊。”。 “徐哥,真是太厉害了!这么难的考试你都通过了,不愧是新人王啊!”。 徐文武笑着摇头:“真的运气,纯运气!” 白宇摆了摆手:“你这段时间看书多么发狠,我们都看到了,这自己人就别装了。” 张晓明在旁边补刀:“过度谦虚等于骄傲啊!” 徐文武笑着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大家的帮助。” 两人纷纷表示这讲虚的没用,要请他们吃饭庆祝,徐文武爽快地说:“好啊,没问题,今晚就去柏庐吃个饭呗,大家一起庆祝,今天我请客!” ………… 夜幕降临,警务站的蓝白灯光照亮了服务区的每一个角落。 徐文武刚结束这一天的工作,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下午班也结束了,便招呼站里几个人换了衣服,准备去下面吃饭。 南山服务区这里荒郊野岭的,食堂的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永远是一锅不知道煮了多久的关东煮,盆子里装着的是不知道炸了多少次的炸鸡腿。 所以站里兄弟们想吃点好的,只能开到最近的柏庐收费站,下高速去镇上找点好吃的。 柏庐这个镇不算小,有一个水库,那附近的几家渔家还可以,都是当面捞起来做的新鲜活鱼,徐文武这下就打算几个人往那边去。 他们四个人开着自己那台宝马五系,留了许茂阳一个人值班,一路闹腾着往镇上开去。 今天他心情不错,前面考试通过的消息发了一个朋友圈,下面许多人给他点赞,一下子赞数都过百了,这种成就感此时在脑海里翻腾,让他有点微醺般晕乎乎的。 几个人很快就下了高速匝道,进了收费站收费通道,正准备排队缴费,徐文武却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他猛地转头看左边反光镜,发现后面一台红色奔驰车,从匝道疾驰而来。 “擦……” 高速匝道限速一般都是60码以内,这台车却有点不太对劲,一路狂飙着冲下高速,徐文武心里还没叫出来,就赶紧往右边一甩方向! 这台车奔驰车堪堪擦着自己而过,“砰”的一声撞上了前面一台收费通道里排队的小厢式货车。 “我艹,这捡个事故!” 几个人这一愣,马上就下了车,这徐文武有点头疼,本来只是吃个饭,都没穿警服,也没开警车的,自己这车上急救包都没有,只能先处理一下,赶紧叫许茂阳开站里警车过来支援。 “先救人”! 当救人比什么都重要,他们四个人赶紧拉开车门下了车,准备上去救人。 这事故就在几人眼前发生,前面那台奔驰撞得还挺严重,车头左侧撞了个稀烂,驾驶员这边门却没什么事,前面那小货车完全没什么损伤事,这边司机穿个拖鞋下了车,看后面是什么情况。 “兄弟,这你撞我车干嘛?” 这货车司机刚过来,发现这个奔驰驾驶室倒影响不大,一个穿着白衬衣精英模样的男子推开变形的车门,摇摇晃晃的下了车,他刚刚撞的这一下也不轻,好不容易缓了缓神,看向现场情况,眼神古怪。 徐文武等几人见奔驰司机自己下了车,倒松了口气,看来人没什么事,他们刚上去,准备介绍一下自己身份,处理事故时,却看见那奔驰司机在现场观望了一下情况后,突然发足往前面收费站外跑了出去! “哎?这跑什么?” 白宇他们一下都看呆了,不知道这事故司机跑啥,而徐文武最先反应过来。 “有问题!追!” 他一边说,一边迈腿追了出去,此时古怪的一幕在这收费站外面上演。 一个穿着衬衣的男子往前狂奔,后面几个短袖体桖的年轻人在后面追,旁人看起来完全摸不清头脑。 而徐文武清楚,这人发生事故后,既不拍照,也不交流,甚至连车都不管不问,见到有人过来,马上就往外跑…… 这种人,绝对有问题! 问题还不小! 而最令他想不到的是,这穿衬衣的精英男子,明显并不是柏庐镇本地人,他既不往好逃脱的田埂小道里跑,也不往镇里的乡道上奔,他居然往左边一拐,钻进了旁边一家街边小饭馆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直面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头一下炸了。 这怕不是个重犯,进了小饭馆绑架人质?还是操刀去了? 他心里一紧,但脚下也二话没说冲进去,立马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这小子居然冲进去后,一把拿过前排货架上的一瓶小劲酒,当着旁人震惊的眼神,就这样“咕噜咕噜”两口干了下去! 徐文武一进来也愣住了,这人居然只是进来喝酒的? 但他马上醒悟过来。 原来这孙子是个酒驾的! “我是高速警察!把酒瓶放下!” 这戴眼镜的白衬衣,听到徐文武这没穿制服的小伙子这么一喊,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确实是为了以防交警才这样急忙找酒喝的,但没想到警察来得居然这么快! 见这人毫无反应,徐文武只能拿出证件,一指这小子:“我让你把酒瓶放下!” 等确认来人真是警察后,这白衬衣嘴角一笑。 这也太凑巧了! 但也刚好,自己已经喝了酒了,这就算警察来了,这也没办法抓自己了,这人一边想,一边把酒瓶子放下,哈着粗气,一脸得意的看着徐文武。 “怎么,领导,我喝酒不行吗?” “呵,你这刚发生的事故,我们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这跑过来喝酒,就以为能逃过去……算了,别在这啰嗦了,回收费站再说!” 徐文武也不和他纠缠,让他把酒钱给了店老板,就领着人回到了现场。 “徐哥!” 那边白宇和张晓明、刘三爷正迎了上来,看到徐文武已经把人带回,问这什么情况。 徐文武回头瞪了这小子一眼:“这兄弟以为自己发生事故后,喝了个酒就能逃避检查呢,和茂阳他打个电话,说这么撞上一个酒驾的,让他开车过来支援,顺便把呼气酒精检测仪拿过来。” 几人看这家伙出了事故莫名其妙的跑路,都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喝酒去了,这下都上来,让他出示证件,准备按酒驾办了。 可没想到这么白衬衣自己玩了这招掩耳盗铃后,居然还挺自信,当即反问道:“你们是警察吗?能不穿制服,就这样找我要证件?凭什么?” 白宇他们一愣,没想到这人态度还挺强硬,徐文武这下站出来:“凭《人民警察法》关于赋予我们遇到刑事犯罪紧急制止、紧急处置的权利!” 这人听到徐文武的法理阐述,这下却仍然不以为然,冷笑回答道:“这《人民警察法》那是42条关于现行严重违法犯罪才赋予的临时检查权吧!这个我现在是违法犯罪吗?请问我现在做了什么了?” 听到这人的回答,徐文武心里一咯噔,这家伙不简单,对法条这么熟悉,不是普通人! “你酒驾啊,这还要说?” 旁边白宇这一下就怼了回去,可这人笑着回答:“刚刚你们这位警察同志,亲眼看着我在旁边那个小饭馆里,喝了一瓶酒,这怎么能说明我这是之前喝的呢?” 这一句话把胖辅警给绕晕了,他这时也迷糊过来:这发生事故后,在公安机关检查前,又喝了酒的,那这怎么区分这酒是事故前喝的,还是事故后喝的呢? 见几人没说话了,这人得意挑衅道:“没话说了吧?放开我!” 徐文武此时站出来,冷哼一声道:“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办理醉酒驾驶机动车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六条第二款规定,犯罪嫌疑人在公安机关依法检查时,为逃避法律追究,在呼气酒精含量检验或抽取血样前又饮酒,经检验其血液酒精含量达到本意见第一条规定的醉酒标准的,应当认定为醉酒……意思就是你这种故意当着我们公安机关面喝酒的,那你一样属于酒驾!现在别给我哔哔赖赖了,赶紧把证件拿出来!” 拜一些短视频上某些不良律师的“普法视频”所赐,许多人都学会了不少歪招,什么喝了酒之后,出了事故,或者遇到公安检查,马上再喝一瓶来混淆视听,这样就没事了…… 这种误人子弟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比比皆是,不少人还把这个当真了,在现实中真这样操作起来,可实际上相关部门早就把这个漏洞给堵住了,这个三部门《关于办理醉酒驾驶机动车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就已经明确规定了这种为了躲避公安检查,故意当着民警面喝酒的,同样属于酒驾,这小子看来也是不知道哪里学的这些个“歪招”! 徐文武心里一想,这下这孙子应该没话说了吧。 可转头,就看见这人只一思索,马上冷笑道:“这个三部门的意见我知道啊!但是这里面有个关键条件——‘犯罪嫌疑人在公安机关依法检查时,为逃避法律追究,在呼气酒精含量检验或抽取血样前又饮酒’的才属于这类情况!我这个又不是为了逃避法律追究!” 白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人,当即有点情绪上头,怒斥道:“你这发生事故不在现场处置,突然跑那么个地方找酒去喝,这不是逃避法律追究是什么!” 这人撇了撇嘴,马上回应:“我这个人啊,有个坏毛病,这个一紧张了,马上就手抖,我当时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怪病啊,只要喝酒了就没事了,这个我所以马上跑过去找店家买酒喝,怎么,不可以啊?” 虽然明明知道这人会比较无赖,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无聊。 可偏偏这个理由没办法核实,白宇只能气得瞪眼,也毫无办法。 这人见状,马上又说道:“还有啊,这个你们还忘了,一个关键点,这个《意见里面》,明确规定是‘在公安机关依法检查时’,这个我请问,我刚刚喝酒时候,你们这位警察同志,一没穿制服,二没表明身份,这个哪个符合公安机关依法检查的条件呢?” 这话一说完,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徐文武这边,这次本来几人就是为了去吃饭,开的都是私车,穿的都是自己衣服,哪里会想到居然遇到这么个事,特别还没想到这人居然不是个善茬,这下搞得自己尴尬起来,都等着徐文武拿主意。 徐文武此时脸色也不好看,牙关紧咬,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人觉得是法律相关职业,不然不会卡点卡得这么精准,但这人的犯罪事实明摆着在眼前,可自己确实有这些个执法瑕疵…… “好了,没话说了吧,这个你们没话说的话,麻烦放开我,我这边通知助理过来处理事故,我要先回去了,我这人的时间很值钱,没必要和你们在这里浪费……” 面对眼前民警们的沉默,这人轻笑一声,像是很享受这种辩论获胜的乐趣,他嚣张地拿出手机,挣脱束缚,一边玩外走,一边给手下助理打电话,模样十分闲适,明明酒驾发生事故,被警察当场查获了,他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几句话辩得民警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逃之夭夭。 而徐文武此时也心神浮动,这人确实是高手,他说的都在点子上,从执法角度来看,这次的“遭遇战”,自己有许多地方出现瑕疵,毕竟根本就没想过这个时候会遇到个酒驾的,还是个这样懂法的“业内人士”。 现在要是坚持对这个鸟人追究责任,肯定到时会有许多麻烦,肯定会引发行政复核,现在这么多瑕疵,要是复核变更的话,认定自己执法错误的话,那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可就算这样,难道就看着这人当着面违法犯罪,醉驾撞车都不管吗? 就在徐文武纠结之际,旁边老辅警刘三爷低声劝道:“徐站长,这个卵人不是一般人,别霸蛮,搞不下来就别搞了,到时肉没吃到,给自己惹一身骚,这划不来……” 白宇此时也凑过来附和说:“对!三爷这个说得没错,这人不好对付,这个反正今天我们是吃饭去的,这个执法记录仪都没带,这个让他走也没人知道,没事的,不然我看这家伙,要是硬给他开个强措,按酒驾整了,到时肯定会到处去闹,那这个事就麻烦了。” 就在几人商议间,远处高速上警灯闪烁,徐文武知道是许茂阳他从站里赶过来支援了,这人看到警车远远往这边赶来,整个人情绪也明显有些起伏,脚下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徐文武脸色铁青,这时心里天人交战,他也明白这个酒驾硬要处罚的话,自己肯定要惹一身麻烦,可是,难道就因为这个,就面对这样的行径无所作为了吗? 他咬了咬牙,在后面喊住了前面那“黑框眼镜”。 “师傅,麻烦你出示下证件,这个你涉嫌酒醉驾违法,我们同事马上就要到了,这个要依法对你进行呼气式检测,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也可以直接抽血检测……” 这人本来都走了几米了,可没想到后面这几个没穿制服的警察居然还敢拦自己,当即回头道:“检查什么检查!?这个前面我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嘛!这个我不属于《意见》规定里的这些个情况,这个我只是交通事故,没有违法,你们这样随便对公民进行拦查,是不对的!你到时一定会投诉你们……” 面对他的质疑,徐文武不卑不亢回答:“好的,欢迎您投诉,我们举报监督电话我等下也会告诉您,但现在您不能离开,这个你已经涉及违法犯罪了,这个我们同事等下会……” “不是……你听不懂话啊!你这个小同志到底懂不懂法?这个我解释过多少遍了。你们没办法认定我这个酒,到底是发生事故前喝的,还是事故后喝的对不对,这个你们证据是不全的,是不闭环的,你们硬要开这个单的话,我告诉你,我绝对会复核,复核后马上起诉,这个到时你们败诉的话,对你们单位应该是有影响的吧,我记得那个行政诉讼败诉,单位相关责任人是要追究责任的,这个……” “请您出示证件。” 面对这“黑框眼镜”的长篇大论,徐文武只是冷着脸,要他出示证件,眼看是要硬着头皮顶上去,不准备放过这个家伙了。 “好!你们要证件是吧!我给你们见识下!” 这人见徐文武油盐不进,利害关系分析这么清楚了,还要和自己硬怼,他也来了脾气,从裤兜里掏出一本蓝皮封面的证件,往徐文武面前一摆。 “看清楚了!” 徐文武眼睛一动,看到了这本证件封皮上烫金的几个字——律师执业证。 他心里猛地一动:难怪这人如此嚣张,原来是执业律师! “我告诉你们,我是天成律师事务所行政法部主任邵立国,我也是燕南市交警支队的顾问律师,还是人民监督员,对于你们执法机构乱作为、错误执法的行为,我再熟悉不过了,我翻过来的行政诉讼不知道多少起,你们既然听不懂法言法语,那我告诉你,这我们到时法庭上见!我好好让你们见识一下,给你们上一课!” 这一连串的头衔报出来,白宇几人都愣了一会,这个平日里执法最怕就是律师了,这个学法的都喜欢挑刺较真,一点事都给你挖地三尺地找毛病,搞得大队很多人遇到律师,一般的小违法就放过去了,不想浪费精力和他们较真。 但这次不一样,这个是酒醉驾这样的严重违法,涉及危险驾驶罪,搞不好是刑事犯罪!这律师是要拼命的,而且这个本身今天就准备不足,这下要是法庭上败诉,到时可就麻烦了。 白宇他们此时都看向徐文武,这家伙果然是专业的,而且还是个专门搞行政诉讼的律师,这几乎可以算是“天敌”。 “要不……还是算了吧?徐哥?” 白宇他们都不想惹麻烦,想着劝徐文武别较真了,这本来放了也完全没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锋 - 铿锵 - 乌衣 可这人此时的神情和态度,让徐文武根本接受不了。 如果钻研法律,只是为了替自己的无耻行为逃脱刑罚的话,那这简直是对公平公正的亵渎。 想到这他直接顶了回去:“邵律,既然你是律师,那你更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这今天既然你让我遇到了,你别想跑了,准备吹气吧。” 徐文武说完,上去一把将他手里的证件收过来,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行政诉讼专家。 邵立国没想到之前明明气势上已经压住前面这个小警察了,说得如此直白,他居然还敢硬抓自己?此时冷眼望了望徐文武:“你到底懂不懂法?你们交警都是法盲吗?你要搞清楚,刚刚是我给你机会!避免了你的执法错误!不是你放过我!这个你们单位不怕败诉的吗?” 徐文武冷哼一声:“邵律师,麻烦你不要左一句法盲,有一句不懂法的叫,我也是过了司考的人,专业上我比你懂得多多了,你对我们执法有什么疑问,到时都可以提,但现在‘警察执法优先,公民存疑置后’,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听到眼前这警察说自己也过了司考,邵立国扶了扶眼镜,这一下倒也吃了一惊,但看这人的态度,知道自己这下是逃不过的,他打了个酒嗝,冷眼看着徐文武动作,同时拿出手机,对着几人开始拍摄起视频来,准备为之后的复议诉讼取证。 “我是天成律所邵立国,现在时间是19时45分,我现在位于这个……这个收费站?警察同志?请你回答一下?” 面对镜头下的执法,白宇他们几个没穿制服的辅警,下意识地就躲开了镜头,而徐文武按捺心中情绪,堂堂正正回答道:“这是京珠柏庐收费站。” 邵立国冷笑一声,又面对镜头开始介绍道:“好的,刚刚这位警察同志,自己没有穿警服,却号称我涉嫌危险驾驶罪,检查收取了我的证件……” 这时许茂阳开着混动警车到了现场,看到这一个外表人模狗样的家伙正对着警务站几人不停拍摄,已经大约猜到了情况,此时走过来,徐文武低声和他介绍了两句,说这人酒后驾驶,发生事故,还是个律师…… “律师?” 许茂阳听到这,心一下就沉了下来。徐文武这边把证件移交给了他,自己就去车上换制服。 这边带着酒精测试仪,回到现场和许茂阳对着这邵立国进行呼气式检测,这家伙十分嚣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举着手机一边拍,一边要求血检。 徐文武和许茂阳对视一眼,知道这邵律师师还在想拖延时间,让体内的酒精含量下来一点,但这个毕竟是他权利,两人答应下来,就开着车往附近的柏庐镇卫生院过去。 从一进院门开始,这邵立国就手机对着周围环境、医生值班表、护士站工作台进行拍摄,许茂阳被他弄得烦了,回头说道:“不用你拍,这个我们警察执法记录仪拍得比你清楚,全程录音录像的,知道伐?” 邵立国就等许茂阳说话,这一下来劲了,马上对着镜头又开始讲话:“这个刚刚警号004810的同志不准我拍摄啊,说这个他们拍了,就不要我拍了,我现在作为当事人的取证权益,都受到了威胁……” “什么叫不准你拍?我这不是提醒你一下么……” 许茂阳被他激怒的情绪上头,当场就要怼回去,还是徐文武一下拦住他。 “别和他扯,他就是要引你说话,抓你把柄,这些视频到时肯定要质证的……” 许茂阳听完只能呐住口,他干脆进去叫值班护士,免得这里和这律师纠缠,看着心烦。 这边护士出来,听到说是酒驾抽血,进去拿了冷凝管和抽血包出来,叫那邵立国坐在凳子上,撕开抽血包的塑料袋,刚拿出针头,就要扎进去的时候。 徐文武却在一旁反应过来,马上叫她住手。 “等一下!” “怎么了?” 这护士不知道眼前民警怎么突然叫停自己,这前面抽血也是他们叫的,现在怎么又不抽了。 许茂阳也觉得奇怪,刚抬头想问徐文武,却看到徐文武对他使了个眼色:那邵立国一只手撸起袖子,另一只手正举着手机对着现场拍着呢。 “徐哥,这……” 徐文武也不答话,而是对着那小护士问道:“护士小姐姐,耽误一下,方便请你们值班医生出来一下么?” 这小护士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都要下针了,怎么要自己去叫医生处理? “这个我们医生在休息,连值两天班了,这个我抽一样的,抽血而已嘛……” 这小护士一边说,一边甩给徐文武一个“你们警察事真多”的眼色,这边手一抬,又要下针进去。 可这下徐文武一把上去拦住了,他坚决不同意让这个小护士抽。 “哎!这个抽血有讲究,那还真不一样,小妹妹,还是请你们医生出来吧。” 见这民警坚持,这小护士只能停了手里动作,抱怨了一句“麻烦”,就进去休息室,叫值班医生去了。 许茂阳见惹恼了人家护士,有些埋怨道:“徐哥,这……没必要吧,他拍不随他拍,你这硬要人家医生来抽个血?” 徐文武却瞪了他一眼:“你还没明白?这差点出大事了,要是刚刚那个小护士抽,这样本就废了!” “什么……废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徐文武看着一脸懵逼的许茂阳,咬着牙一指旁边护士站上的值班牌:“这护士是个实习生!部里那个《道路交通执法人体血液采集技术规范》怎么规定的?‘活体血液样本的提取,应当由具备相应资质、能力的医务人员、法医或者其他专业人员进行……’!今天要是让这个没证的小护士抽的血,这案子就埋了个大雷!到时一炸,你我就是执法过错!” 许茂阳被徐文武这一吼,他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头,刚想问这他怎么把《规范》记得这么清楚,一想这年轻领导刚过的司考,脑袋把这些规范记得清清楚楚,倒也不奇怪了。 可老同志的自信让他还是有点不服气,这平日抽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都是人家医生的事么?哪有这么小心的。 “这没什么关系吧……这谁会注意这姑娘是实习生啊,这医院的事,我们……” 徐文武不等他说完,就斜着眼往旁边一瞥,许茂阳顿时背后一凉,马上醒悟过来。 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徐文武指的是他身后的邵立国。 今天确实不太一样,这抓的可是一名行政法的专家!要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到时可能就前功尽弃! 果然,旁边那邵立国一脸“诡计被拆穿”的遗憾,难怪前面抽血时候,这老小子这么平静,也不叫唤了,原来是就憋着劲,等着自己这边出错啊! 这点插曲过后,许茂阳也总算明白了今天这案子的严重性,后面也规规矩矩地等着医生来才进行抽血,后续徐文武仔细检查了冷凝管和抗凝剂,按规范让医生签了字后,这才带着邵立国回了收费站。 警务站不具备办一般程序案件的条件,这边依旧是等大队民警过来移交,但前期抽血、取证都已经做完,这边大队是程天过来接案,邵立国在上警车后,还摇下车窗,咧着嘴喊徐文武。 “哎!警察同志!那个过了司考的警察!” 徐文武早听到他叫唤,本来不想理,可听到后面这挑衅的半句,忍不住回头冷着脸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 邵立国笑着继续挑衅:“现在司考是不是放水了啊,这什么人都能过来?” 徐文武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呵,还行吧,我反正397分,不知道邵律师你当年多少分?而且,这个现在法治建设都很完善了,我感觉题目更难,进来的都是有信仰的年轻人,以前那些浑水摸鱼的所谓法律人……估计要被淘汰了。” “呵……年轻人年轻气盛,说这些都没用……” 邵立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势,敢回怼自己的基层民警,他最后比画了一个摇手指的不屑手势。 “到时法庭上见吧。” ………… 接下来几天,徐文武过得都不太安心,他倒不是被这邵立国的气势吓到了,而是关心这案子的证据材料这块,怕到时出问题。 他那天回去后,这边马上把当天的执法记录仪整理上传基站,同时把相关文书材料收集归档,还催着大队程天他们及早准备,提高警惕。 很快血检结果就出来了,血液酒精含量74mg/100ml,未达到醉驾标准,属于饮酒驾驶,属于行政处罚,尚不构成刑事犯罪。 程天他们大队的办案民警看到这么个结果,还有些失望,打电话过来抱怨徐文武,觉得这个案子太小了,本来还以为危险驾驶没什么问题。 “程队,这个不要掉以轻心啊!这个人是头老狐狸,水平很高,心思缜密,要小心啊!” 徐文武听到后,却咬了咬牙,提醒这律师现在酒驾也一定会反击,千万注意送达程序这块,一点瑕疵都不能出。 被他唠叨的有些烦躁的程天不太当回事,这结果鉴定报告刚送达完,这边邵立国也没提复检什么的,全程在大队这边态度挺好的,问话什么的都配合,他还觉得徐文武这边太过紧张了。 “徐站长,这个不是哥说你啊,这虽然你以前是有些办案经验,但这个我们高速警察,和地方派出所还是不一样的,这个我们讲究的是这个‘执法艺术’,什么叫‘执法艺术’?能搞定当事人就是执法艺术!能罚了人家款,人家还要感谢你,这就是水平!这你不能总是拿以前派出所那种抓犯人的思维来执法,这不是一回事懂啵?这人家邵律师在大队这边挺配合啊,客客气气的,人家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不讲理,这个你要自我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之前的态度不对,把关系搞对立了?你好好想想吧,我也是提醒你一下,要注意执法态度。” 程天和他年纪差不多,毕业就在高速总队,在“新人王”徐文武来南山之前,他就是李钢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年轻一辈民警里的翘楚,也是早早就当了中队长。 可结果去年徐文武来了之后,接二连三的破案立功,从总队到大队,上上下下领导都对这小子青睐有加,光芒把程天给彻底掩盖住了,现在整个燕南支队都知道这一届的年轻人里,最优秀的那个叫徐文武。 这让原本在年轻民警里面遥遥领先的程天,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 何况他还知道,虽然没公开,但这小子居然还把赵凯旋给追到手了,这事业、感情,每一个方面都被徐文武这后来者超过,怎么让他不眼红。 怎么让他不抓狂。 最重要还是现在这个时候,南山大队因为上次彭超的事,已经免了一个副大队长,现在大队只有老谢一个副大,按三个副大的满编来算,这编制上就空了两个位置。 上面已经空穴来风,说今年下半年就要调整干部,会从年轻人里面提两个副大,就算南山大队因为彭超的事情受影响,起码也要原地提一个干部,这个位置对于他们这批年轻民警来说,这可是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步,提副大就是正经的副科职领导了! 程天早就已经盯紧这个位置了。 在他看来,放眼全队,有资格竞争的就三个中队长:胡成他一个老同志,能力、资格、表现都不如自己,而且李钢也不喜欢这个综合中队长。所以,唯一有能力、有条件、有机会和自己竞争的…… 只有徐文武! 所以对于程天来说,徐文武这个竞争对手,是眼中钉、肉中刺。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他比较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公职律师 - 铿锵 - 乌衣 而面对程天几乎直白的羞辱,徐文武只是点头道:“程哥,你说得对,我那天态度确实也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个律师真的要小心,不是善茬,你这边送检的视频,提醒鉴定中心那边一定要妥善保存,送达鉴定意见的视频也早点导入基站,等晚了就来不及了……” “够了!你在教我做事?” 徐文武对这个案件的关心,听在程天耳里,却变成了他对自己居高临下的指导。 “……我在高速上搞了这么久,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别以为你过了个什么司考,就在这里大言不惭的,会考试算什么本事?你自己从头到尾办过一个酒醉驾没有!天天躲在警务站,开个单就丢给我们大队来办,你知道案卷怎么做吗?拘留怎么送嘛?一个新人天天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太嚣张了吧!” 程天被徐文武的话搞破防了,结合之前的事,情绪失控,不等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程哥,我不是……” 徐文武还想提醒两句,这边电话里传来回音,他才注意到程天已经挂了电话。 而几天后,一封行政复议申请书寄到了支队,对南山大队的一起酒驾违法案卷提出异议,进行申诉,而且附带着还有一份人民监督员的监督意见书。 燕南支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阵仗,这封行政复议书连带着厚厚一沓文件,比案卷还厚,制作规范,论证扎实,甚至还有刻录的视频光盘,而后面的监督意见书,更是燕南支队成立至今的收到的第一封。 马上支队法制科就汇报了领导,朴鹤听完后,一个电话打到了被复议的南山大队。 李钢听到这事时,整个人都呆了一下,执法被复议对高速警察来说,倒不稀奇,一年总有几起,可这次是支队长亲自给他打电话,却十分稀奇,也可见支队上下对这起案件有多重视。 而开始还不以为意的李钢越听脸色越难看,后面只见汗珠不停从额头滴落,铁塔般的汉子不断对着电话那头的朴鹤点头保证:“这个我们一定全力应对,保证不出差错……” “保证!你怎么保证?现在人家市检察院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问案情了!这个人家告状都告到市里去了!你还保证不出差错……呵,差错出大了!” 人民监督员在燕南算是一个新事物,是最高检为了推进行刑衔接和检察监督而试点的一个新制度,就是选聘了一批监督员对公职人员执法行为进行监督和投诉,最后再以检察建议的形式对监督对象进行反馈。 而这次,就少见地惊动了市检察院,可见对方能量之强。 高速支队的支队长是处级,在一般地级市也算是高级干部了,可现在一个检察院的办案检察官就直接打了朴鹤手机,口口声声说这是执法错误,怎么让他不气恼。 朴鹤大发雷霆下,李钢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不住点头,挨了一顿训之后,小心翼翼地请示:“那……朴支,这个现在怎么办?是撤了吗?还是?” 像酒驾这样的行政案件,撤销权大队就有,但李钢现在的请示,还是想摸清楚支队的态度。 “具体怎么办,我不管!这个你们自己定,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我怕了他们检察院还是什么监督员!我是告诉你,如果要坚持案子办下去,那就要给我办好,就算到法院都要给我顶住了。” 李钢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领导的意思,今天这件事不能退缩,该办还是要办,还必须办得漂亮。 “明白……这个当然,这个当事人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回头马上调卷,然后准备?” 朴鹤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答:“好像是叫邵立国……还是大成事务所的律师!” ………… 徐文武接到电话前,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料,在李钢没好气地通知他“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过来!”时,他都不用发问,就知道是邵立国的申诉到了。 等他走进大队会议室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料,里面已经坐了几个燕南支队的“半套班子”:一脸委屈的办案民警程天,表情震怒的大队长李刚,抱着茶杯的谢奇峰,还有一个人比较稀奇,是支队法制科的彭浩。 看这阵仗,徐文武就知道今天这个集会,讨论的就是这个案子接下来怎么应对。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呢,是这个关于我们大队近期一起酒驾案件的后续处置,这个是当事人的申诉资料和意见,对了,今天支队的彭浩同志也过来参会,也是为了指导我们此次的应对,时间紧迫,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大家先看下资料。” 徐文武低头,眼前是复印好的复议申请和举证资料,这邵立国不愧是行政法的专家,此时洋洋洒洒地列了此次案件中民警的“几大罪状”: 1.查获现场。民警没有着制服,没有现场查获被告人驾驶机动车,当事人邵立国自称其并未饮酒后发生交通事故,而是在事故发生下车后饮的酒,民警不能证明其属于饮酒后驾驶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 2.血样送检。鉴定中心的物证室提取血样只有一名民警的签名,且送检过程没有视频证据,违反相关规定,不能证明送检样品的完整性、同一性,属于程序违法。 前面一个理由徐文武猜到了,可后面这个他是真没想到,都这样提醒后面办案的程天了,他们居然还能出这样的低级错误。 “程哥,这个……” 徐文武刚想提问,这边李钢却黑着脸,打断了他。 “徐文武,你先别问人家,你自己先回答下你的看法,这案子是你搞出来的,先问你意见。” 看李钢的态度,估计是把账记到了自己这“始作俑者”身上, “我……我觉得这个案子事实这块没问题,证据也算扎实,但是程序上……” “你觉得你办得很好?” 李钢又一次打断他,冷着脸反问。 徐文武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案子很突然,当时我们是去吃饭撞到的,所以确实有些细节……” “停停停!这个案子别的细节,你来之前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我们也不兜圈子,你就说现在案子办成这个吊样子,我们怎么办!” 面对此时狮子一样怒气爆棚的李钢,徐文武有些无奈,这说一句打断一句,他干脆沉默应对。 见他这副态度,李钢更是情绪上头,喉结上下滚动,眼看就要又发脾气。 这时还是谢奇峰站了出来。 “李大,这个现在关键是要解决问题,责备徐文武他执法瑕疵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还是讨论这个案件现在要不要维持,怎么维持?” 谢奇峰这样的老同事说话,李钢还是冷静下来,抬头望向徐文武:“你说吧,你是查获民警,你说现在要不要坚持,还是撤销案件?” 行政复议是对行政执法的一种申诉途径,有维持和变更、撤销等几种结果,维持就是维持结果,代表执法机关没有问题。 而变更、撤销都意味着被复议机关的执法出现问题,不得不改变结果。 而不管维持还是撤销,都是由上一级机构作出决定,南山大队此次执法,就是由支队作为复议机关作出结论。 徐文武此时想都不想地回答道:“我觉得没问题,完全可以维持。” 复议机关在做出决定前,要询问办案民警,查询证据材料和案卷,虽然规定上是由复议机关独立做出结论,但毕竟是上级机构,此时还是会听取办案单位的意见。 现在徐文武如此坚定,李钢和谢奇峰对视一眼后,都望向了列席会议的法制科彭浩。 支队法制科是具体负责行政复议的科室,彭浩作为老同志,对于徐文武的坚持,反问道:“这个案子复议这块都好说,支队这边没问题,但你们要考虑如果维持的话,下一步应该就是行政诉讼,那可是在法院咯,你们有信心在法庭上打赢官司没有?这个是最关键的!” 行政执法案件,行政诉讼是关键的申诉途径,具体来说就是民告官,一旦败诉,行政机关要承担相当的代价,高速总队甚至出台了行政案件败诉过错责任追究办法,败诉的话,甚至对主要领导是要党纪处分的。 李刚此刻就压力山大。 败诉不仅丢面子,而且到时还要承担责任后果,这案子只能胜不能败! 可对手可是专业的行政法专家。 自己这边能靠谁? 李钢听到这,马上苦笑着对彭浩道:“彭科长,这个到时就要麻烦您出庭应诉了,这个您是专家,相信您出手,这个应该胜诉没问题吧?” 彭浩听完却没有答应,摇了摇头:“李大,这个案子说实话,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而且这个你们大队是办案单位,你是法人,出庭也是请你们大队派人出庭,这个老弟爱莫能助了。” “那怎么办?我们大队也没签个法律顾问啊,这谁能出庭?” 李钢此时才知道等到了诉讼环节,连支队都指望不上,现在这下到了关键时候,却不知道哪里去找法律专家。 彭浩疑惑道:“这你们大队不是有个律师么?” “谁啊?” 李钢顺着他目光望去,没想到却落在了眼前的徐文武身上。 “他?!” 他一愣神,虽然知道徐文武最近过了司考,也知道这小子平时还比较“得力”,但小子现在是搞出这麻烦的“罪魁祸首”,让他有些迟疑起来。 “这案子到时就他适合出庭啊!他这个又过了司法考试,现在恰好总队在申办这个‘公职律师’,他符合条件,到时作为大队公职律师出庭,这不刚好?” 公职律师不算个新鲜事物,指的是机关单位里,具有公职身份,又通过了司法考试,具备相应资质的一种特殊律师。 这种公职律师不领工资,不能在外执业,不能收取报酬,只能替单位出庭应诉,提供法律意见,算是一种体制内的“另类兼职”。 李钢听到这,沉吟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这个徐文武能力在这,考试也过了,这次事情本就是他惹出来的,让他自己收拾也应该。 想清楚后,他抬头道:“可以,就这么办!” 徐文武此时还云里雾里,没想到这一会儿,自己就多了一个身份,也多了一个担子。 “那这事就这样定了,我回去和支队领导汇报,这边复议就维持后,你们马上就要做好应诉准备。” “没问题!” 落实到人后,李钢情绪明显好了一点,他转过头看向徐文武:“听到没有,要马上开始做准备了,这个案子只许胜不许败!” 可他说完这句话,隔了几秒,却没听到徐文武的肯定回答,反而只见这年轻人提了个一个要求。 “……李大,我接没问题,当这个公职律师也没问题。但我有个要求……我需要一个帮手。” 李钢没想到这小子现在学会谈条件了,都不等他说完,就对着旁边程天一点:“这个没问题,那个就让程队长协办,配合你……” “不不不,我想要另一个同志。” 徐文武此时少见的拒绝了李钢的决定。 “咦?谁?” 他略带腼腆的笑了笑:“那个我想请赵凯旋当我助手……” 李钢听到这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她一个女民警,又没搞过案子,这个叫她来有什么用?还是让程天帮你一下算了……” 可徐文武此时十分坚决:“不,我就需要她帮忙,这个她也是过了司法考试的,能力也很强,人也十分优秀,这个我就需要她帮我应诉……” “公职律师”的名额并不多,像高速总队这样的省直单位,也并不是每个过了司法考试的民警都能申请的,一般一个大队只有一名公职律师,而现在徐文武强烈要求下,李钢只能先答应下来,去支队想办法多挪一个名额。 第二百二十六章 庭审现场 - 铿锵 - 乌衣 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按程序往下走,支队这边面对申诉,坚决维护民警的正常执法,复议结果维持,报了司法局那边,结果递了过去,没问题就送达了这个维持的决定。 复议这一块南山大队是挺过去了,但徐文武心里清楚,这个不是关键,复议只是行政诉讼的前置程序,关键在后面,法庭上。 果然没多久,这邵立国拿了复议维持的决定,转眼就到燕南市铁路法院起诉南山大队,一纸诉状寄了过来,这南山大队几年来第一起行政诉讼就在这天开庭。 ………… 阳光金色璀璨,法院大楼正中间那金色天平图案的法徽在国旗的映衬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辉。 徐文武下了车,他怔怔望着头顶的法徽出神。 今天是“邵立国饮酒驾驶案”第一次庭审,也是徐文武第一次以公职律师的身份走进法院,虽然身上依旧穿着警服,但此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作为此案诉讼代理人的徐文武,心里更加清楚此案分量。 昨天晚上大队已经开了会了,会上就一个意思:只能胜诉,不能失败! 正出神间,他赶紧身后被拍了一下,回头是一身便服的郝啸等人,正咧着嘴开玩笑道:“嚯,徐律师,今天就看你表演啦!” 对于“徐律师”这个称呼,徐文武陌生而惭愧,马上回答道:“别策我,我这个也是赶鸭子上架,等下你们别笑话我哈!” 身后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们,都笑着道:“哈哈,绝对不会,我们都是你们俩摇旗呐喊的!” 这案子是整个高速总队在新的酒醉驾条例试行后的第一起行政诉讼,整个总队上上下下都很重视,燕南支队更是发了通知,号召没班的民警都到现场旁听一下庭审,一方面给他们加油打气,一方面也是让大家都学习一下。 但这身后这十几名同事的围观,让徐文武压力更大。 特别实际摸起案情后,更觉得这里面法律关系错综复杂,更别说被告是堂堂天成律师事务所行政法专家邵立国。 那天在现场,这邵律师这么狂,一路叫嚣自己的各种头衔时,徐文武还不觉得有这么大压力,可现在到了法庭上,他才明白这个对手有多么强大。 自己是刚过司考没几个月的公职律师,连基本的庭审程序都还摸不清楚,只是这几天匆匆忙忙看视频、背流程的学了一遍。 可对手却是正儿八经的专攻行政法领域的执业律师。 这简直就是“新手村”还没出,游戏指引还没过完,直接就打大boss的节奏。 不过好在自己今天不是一个人。 上次提了要求后,李钢倒也爽快,给他和赵凯旋都争取了公职律师的名额,拿证时,连法制科彭浩都酸溜溜的羡慕说:“这支队唯二的两位公职律师,都在你们南山大队,这支队分配不均啊。” 这话让徐文武心里一动,他担心的就是女友调动的事,虽然过了司考是好事,但也意味着很快赵凯旋就要调整,两人想在这样呆在一个单位,那就不太可能了,两人的感情…… 正胡思乱想间,旁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走吧,快开庭了。” 徐文武回过头,赵凯旋正抱着一大摞资料,催着自己快进去。 他嗯了一声,今天的赵凯旋化了点淡妆,头发盘了一个高簪,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倒显得温婉动人。 马上就要开庭了,徐文武和赵凯旋再三确认好材料都已带齐。然后出示公职律师执业证,走进律师通道。 身后郝啸他们一堆人给他俩比了个赞,接下来的战场就要自己面对了。 ………… 燕南市人民铁路法院第四审判庭是最近新装修的庭,里面布置得整齐。规范。 审判活动区正中前方设置法台。法台上设置法桌、法椅,是审判人员席位,正中间坐着的将是此次行政诉讼的审判长。 法桌、法椅的造型都很庄重、大方,颜色应和法台及法庭内的总体色调都是深棕色,体现严肃、庄重、和谐的布置要求。 法台右前方是书记员座位,同法台成45°角,书记员座位比审判人员座位低几十厘米的样子。 审判台左前方为证人、鉴定人位置,同法台也是成45°角。 法台前方就是原、被告及诉讼代理人席位,分两侧相对而坐,右边为原告席位。 真正到了现场,那股庄严、肃穆的感觉迎面而来。 和电视里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走上了审判庭的徐文武还有点懵,这时赵凯旋轻咳一声,领着他坐到了被告席位,上面摆着“行政诉讼代理人”的牌子。 今天他们两个就代表着南山大队。 而右边为原告座位,行政相对人的邵立国,带着他们律所的律师团坐满了前后两排座位,原被告两者之间隔了大几米。 对面这阵仗,看起来都有些吓人。 邵立国今天穿的西装笔挺,头发倒梳了个油头,配上一副黑框眼镜,显得衣冠楚楚,徐文武只瞥了他一眼,就心生厌恶,知道这人模狗样之下,也是个知法违法之徒。 而对面的邵立国此时不知是不是刻意,显得特别放松。 他一会儿和身后的律所同事闲扯聊天,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跑到正整理资料准备开庭的书记员那里打招呼攀交情,不时还对着这边两名穿着制服的“被告”指指点点。 他态度十分倨傲,气场铺开了整个审判庭,好像这里就是他的主场一般。 徐文武都不想看他,这人却又站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哎哟,徐警察,你好。”邵立国带着笑意,语气调侃地冲他伸出手来。 “邵律师,你好。” 徐文武看了他一眼,还是握了一下手。 “呵,不错啊,你还亲自出庭,我以为你那天说你也过了司考,是吹牛皮的呢,你们警察也注重学习,是好事啊。” “还行吧……” 徐文武敷衍两句,不知道他庭审前这最后几分钟凑过来干嘛。 “不过我给你个建议啊,这个法律学习,不只是要在课本上学,更要和实际运用结合,不要做执法不懂法的人,不要……” 邵立国话锋一转,马上阴阳怪气起来。 面对挑衅,徐文武嘴角一扯,一脸讽刺地笑了笑: “呵,邵律,现在这个时候了,打嘴仗,讲这些话没什么用的,别浪费口水了,还显得你水平特别低,特别low,像老太太骂街一样。难道你平时替当事人辩护时候,也就会这些个东西?” 这下被立马回怼,没占上风的邵立国脸上一暗,马上换了个战术,口吻突然柔和了起来:“好了好了,那我不讲这下空的,那徐警察,我们能不能聊点实际的?这个事说起来,还是有挽回余地的,方便再聊下一下么?” 邵立国说这个时,压低了声音,同时往旁边抬手一指,示意到一旁私下聊。 徐文武却手掌一竖,直接道:“有什么想聊的?直接说吧。” 邵立国一怔,没想到这么小警察态度这么强硬,他心里恼火。嘴上还微笑说道:“徐警官,这个事儿呢,说起来也就这么点事,酒驾嘛,不就是扣证罚款而已,对我来说驳回请求也就这样,无所谓,但是如果你们输了的话,这个后果你想过么有?” 这话确实是时候,行政诉讼看起来是“民告官”,好像老百姓作为行政行为相对人,是处于弱势地位,胜率微乎其微,是天平中偏弱的一方一样。 而实际换一个角度,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行政诉讼法的相关配套法律法规,把行政机关给架起来,摆在一个“不能不胜”的位置上,一旦出现行政诉讼败诉,行政机关负责人就要担责,办案民警就要记过追责,更为重要的单位名声和执法权威都会毁掉,整个影响十分巨大,远远不是几百块钱的事。 这就导致双方所承担的败诉风险与后果完全不一样。 所以一旦被行政诉讼,这个单位就等于是坐在一个炸弹上,没人敢赌这炸弹不会炸,即使几率很小,但没人能保证自己不会败诉。 想到这,徐文武微一犹豫,但他没有急着回答,等着看这老狐狸到底想卖什么药。 而这邵律师见他没说话,以为认同了自己观点,嘴角一撇,一边拉近距离,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案子你们压力大,总队那边要你们必须赢,我们也清楚,我也是市交警支队的法律顾问,这我太熟悉了,但是这个案子你们从实体到程序,都错得一塌糊涂,我这个案子,放到市里来看,那是必输无疑!我劝你们趁现在还早,能调的话,就抓紧时间调吧,我要求也不高,你们撤了我的违法,公开道歉,消除影响,我就马上撤诉。” 果然! 徐文武听了一半,就知道这邵立国此时走过来,是想调解的,想要南山大队这边主动把他的违法记录给撤了,这样不用庭审交锋,南山大队这边也不用担心败诉,反正调解结案,而他这边也能达到目的。 而且从邵立国的样子来看,以诉讼促撤案,这已经是他的常用手段了,行政诉讼的成本很低,诉讼费才50块钱,败了也没有什么后果,对原告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而对被告单位来说,一个流程麻烦,一个败诉风险,这两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很多行政诉讼都是在庭审过程中,调解后达成撤案的合意,这边执法单位把案子撤了,这边原告把诉讼给撤了,各自退一步,看起来十分圆满。 徐文武也不接话茬,突然抛出一个让邵立国莫名其妙的话来,“邵律师,你是学法的吧?” 邵立国微一怔,没明白他意思。 徐文武冷哼一声,说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叫‘公法上的权利,不得以私人协议予以变更’。你是老律师,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邵立国脸色一变,心里恼火道:“徐警察,我现在愿意跟你谈,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把好心当作驴肝肺,这到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我明确告诉你吧,我这一路打过的行政诉讼三百多起了!里面一半以上,人家都是这个案子,你没什么机会赢的,而且就算你一审赢了,到时我马上上诉中院,跟你打二审!打完二审,我再和你打再审!你们有精力玩么?” 徐文武笑了笑,只说了四个字:“奉陪到底。” 话到这个份上,继续谈也没意义了,邵立国一脸懊恼地转头回自己原告席上去。 徐文武在他身后,又继续说了一句:“哦,对了,邵律,还有句话,叫‘善游者溺,善法者疏’,这个你总应该听说过吧,我把这句话送给你……老律师。” 邵立国听完脸色一青,回头拿手指了指徐文武,意思“等下见真章”。 徐文武笑了笑,舒展身子坐了下来。 奇怪,刚刚这一轮言语交锋,他顿时感觉不紧张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而旁边旁观了整个过程的赵凯旋,此时在桌下给他比了个“赞”的手势,表扬他刚刚不落下风。 “说得好!没想到这人这么嚣张啊!就该这么怼回去!” 赵凯旋对男朋友刚刚的强硬态度十分满意,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刚刚那句谚语是哪个法学家的话?挺有意思的。” 徐文武咧嘴笑了笑:“哎呀,哪是什么法学家,我自己随口胡咧咧的,这一下子想怼他,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不就随口来了。” “就你厉害!” 赵凯旋笑着给他大腿轻捏了一下,两人桌下悄悄打闹了一番。 此时听到四周座椅翻动声音,一抬头,看见书记员一下腾地站起来,两人见状,赶紧回复正常神情,收拾旖旎的气氛,坐直了身子。 此时正是上午9时30分整,庭审即将开始。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下马威 - 铿锵 - 乌衣 行政诉讼的官司比较特殊,是在铁路法院打。 这一点对于没接触庭审实务的普通人来说,有点不太理解。 怎么我告交警,告国土,或者非诉行政案件之类的,都要跑到什么铁路法院这里来?这铁路法院听都没听过。 这个还是因为行政诉讼的特殊性。 长期以来,来自地方的不当干预被认为是国内行政诉讼举步维艰的重要原因。 为克服这一困扰,十八届四中以后,最高法院探索由刚刚从铁道部转隶并相对独立于地方政府的铁路运输法院承担部分行政审判任务。 这一举措可视为建立“行政法院”的试验。 这一改革取得了一定成效后。就在全国全面铺开, 所以像燕南的一审行政诉讼案件,就由燕南铁路运输法院集中受理。 从司法体制改革的顶层设计来说。 一方面,铁路法院首先实现省级直管,有不受驻在地影响的体制优势,另一方面改革有助于减轻其他法院的办案压力,破解行政诉讼立案难、审理难、执行难的问题。 说白了,有个不好明言的关键原因,就是相对于其他各级法院,铁路法院的案件压力,审结数,那都是小了太多,出于对其它法院减负的考虑,所以就把行政诉讼这一块的案子,放到了这原本的专门法院。 而今天这案子,对徐文武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此时到了开庭时间,几位法官并未直接进来,而是站在法官通道的门口,正儿八经地按程序等着入庭。 首先由书记员宣布法庭纪律,年轻的女书记员直直站立,朗读一番后,高声道:“请主审法官入庭,全体起立。” 这一下,哗啦啦的连片响,旁听席和当事人全场起来,徐文武和赵凯旋也都是菜鸟,此时一听书记员喊,蹭得立马就站起来了。 “庭审原来是这感觉啊!” 徐文武心里暗想间,书记员已经面向主审法官,高声汇报:“报告审判长,诉讼代表人和诉讼相对人均已到庭,法庭准备工作均已就绪,请指示开庭!” 严肃、方脸的中年法官站在审判席上正气凛然地高声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第十八条、第六十八条的规定,燕南市人民铁路运输法院行政审判庭依法公开审理原告邵立国诉被告高速警察南山大队行政行为违法及赔偿纠纷一案,这是第一审行政诉讼案件。 本庭审理本案将采取“辩论式”审判方式。“辩论式”审判方式,是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的规范下,以诉讼参加人为主体,围绕案件事实证据、争议焦点、是非责任和适用法律等问题,在主审法官指导下,通过双方诉讼言词对抗,在法官指导下“当庭陈述”“当庭举证”、“当庭质证”“当庭辩论”,当庭解决讼争的活动方式。希望当事人及诉讼参与人积极协助本庭审理案件。 现在开庭! 下面,核对当事人身份。” 随着审判长法槌落下,案件的庭审大战正式展开。 庭审第一步,由法官逐一核对身份, 当问到被告高速警察南山大队的代表人时,作为单位法定代表人的李钢却没有出现。徐文武坐在被告椅子上拿出一张委托书向审判庭递了上去。证明自己是受法定代表人李钢委托出庭的。 《行政诉讼法》第三条规定“被诉行政机关负责人应当出庭应诉。不能出庭的,应当委托行政机关相应的工作人员出庭。”这就确立了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制度,一般来说,应该由单位法人出庭。 但实际中,行政机关负责人却很少出庭,一般都是以工作繁忙为理由,指派代表人出庭应诉,这个倒也不奇怪,毕竟庭审是专业活,很多领导对上被告席,都心生抵触,而且现在庭审直播又普遍,万一庭审环节说错话,出了糗,影响仕途就得不偿失了。 李钢今天也没来,但徐文武作为单位公职律师,文书又齐全,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接着应该就是核对旁边赵凯旋…… 可就在徐文武放松警惕的时候,邵立国突然出招了。 “报告合议庭,我方对诉讼代理人徐文武的出庭资格有异议!” 徐文武这一下彻底懵逼了,他没想到庭审还没开始,就被这邵立国来了个“下马威”! 而这法官明显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在这阶段双方就展开了攻防。 “原告人请说,是对他的代理资格有异议吗?审判庭这边已经审查过被告的代理委托书了,该代理人却是高速大队的公职律师,具有代理资格……” 这边法官还没说完,这邵立国就气势十足地说道:“审判长,不是对他的代理资格提出异议,我是本案因为该人与这起案件中有利害关系,属于案件当事人,所以我申请其回避!” 此言一出,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徐文武之前听到邵立国出招时,心里倒还不慌,以为其对自己的委托文书和公职律师身份有意见,可没想到居然是认为自己是当事人? 而旁听席上的郝啸他们,此时搞不懂庭审规则,只觉得自己这边被人质疑了,气势上输了一截。都伸着脖子,彼此叽叽喳喳,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略懂法庭辩论规则的彭浩此时对众人解释道:“这下麻烦了!这人家老律师还是经验足,已开庭就想先把我们这边出庭的徐文武给赶出去!” “凭什么!”谢奇峰疑惑问道。 彭浩摇了摇头,刚准备说话,这时邵立国开始向审判庭陈述理由,他就向众人做了个“仔细听”的表情。 “……这个当天,我就是由他徐文武违法查获的!他就是办案民警,他本身就参与了这次的行政违法行为,是我的诉讼对象,他和这起违法案件的发生、办理有直接的利害关系,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站在诉讼代理人的位置上呢?” 这话一出,一脸严肃的方脸法官也“咦”了一声,如果像邵立国说的这样,那徐文武确实不具备代理人资格,属于这起案件的利害关系对象,是应该裁定回避,起码不能作为诉讼代理人出庭,那这案子现在就……” 想到这,威严的法官一敲法槌,这一下震慑了现场。 “唔,刚刚原告方提出的回避申请理由,属于法定回避原因,本审判庭决定……” 这句话一出,下面旁听席的众人都心里一紧,看这法官态度,这徐文武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那这案子还没开始“短兵相接”,这就被人在第一个环节就给“视距外打击”了。 等于这拳手还没上台,就要被判出去! 而此时最为紧张的还是同坐被告席上的赵凯旋,这次诉讼,主力还是业务纯熟的徐文武,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这邵立国一上来就要把自己男朋友给赶出法庭!这可怎么办? 可在这最后时刻,漩涡中心的徐文武大喊一声。 “等一下!” 他这句话恰好打断了审判长的决议,在庭审中既不符合规则,也不符合礼仪,显得十分突兀,这法官都一下愣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几个人不让自己把话讲完的。 但徐文武管不了那么多。 他反正新人律师一个,他只知道自己此时不说话,就没机会再在法庭上说话了。 “我作为这个被告的诉讼代理人,我是有资格的,这个我……” 徐文武此时言语断续,神情紧张,以往公众场合说话就心悸的毛病犯了,但他还是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看这代理人手忙脚乱的样子,这审判长也猜到了这是个新人,便稍微和他解释道:“……被告,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但刚刚原告所说的,是法定的回避事由,是你与案件有利害关系,属于办案人员,这就不能作为单位的诉讼代理人参与诉讼,这个你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吧。” 这边解释完,法官也不再看他,举起法槌,准备再次宣布决定,而徐文武此时战胜了自己的情绪,干脆豁了出去! “等一下……请法官你们仔细看下案卷!” 徐文武这句话一出,让审批席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还在挣扎什么。 但原告席上,原本一脸闲适,十分得意的邵立国,听到徐文武这句话,顿时紧张起来,他赶紧低头在自己的资料夹里翻找起来,样子十分紧张慌乱。 “你什么意思?” 这下法官也不淡定了,一边看着案卷,一边问徐文武。 “审判长……是这样,请你们仔细翻开一下案卷材料,请从里面找出我的签字来……” 徐文武此时缓过一口气,整个人也站起身,振振有词地迎向台上众人的质疑目光。 过了几秒,审判席上的法官们飞快地把案卷翻了一遍,果然在里面没找到徐文武的签字。 已经从众人表情上得到答案的徐文武,此时微笑道:“是不是找不到?那就对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案子的办案民警!” “什么!?” “我靠!我想起来了,他们警务站只搞前期,这案卷是我做的!” 台下的郝啸和程天他们,此时最先反应过来,南山大队的酒醉驾案件的办案模式是由警务站先期查处,后期正式的文件材料、系统程序都是由大队这边民警负责,查获和办理两者是分别由两组人负责的。 毕竟警务站条件简陋,人也长期待在路上,不具备撤下来带人办案的条件。 这就造成了南山大队查办分离的局面,对此,大队民警有怨言:凭什么你们警务站地查了案子,证据一取,气一吹,拍拍屁股就把烂摊子丢给自己了? 而警务站徐文武他们也不满意,这种一般程序案子本来就算重点任务,这查了后,自己不能办,必须给大队办,还要和人家平分任务点数,这平分下来,自己怎么努力,在任务完成上也超不过大队了。 可就这么一个整个大队都不满意的制度,却在这个时候神奇地拯救了徐文武。 “不可能啊!” 原告席上的邵立国此时也紧张起来,他仔细翻出自己手里的处罚决定书,上面办案民警一栏居然还真是写着郝啸、程天两个名字! 这徐文武居然还真不是办案民警!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而不等邵立国惊讶,上面审判庭再三确认后,也敲锤宣布。 “唔……诉讼代理人并未在案卷中签名,不属于利害关系人,本审判庭在此宣布:原告提出的异议无效!” “yes!” “太好了!” 被告席上的徐文武和赵凯旋两人在台下悄悄地一击掌! 邵立国此时也十分懊恼,他作为行政诉讼专家,这准备许久的庭审“开门杀”,居然就这么被对面徐文武这样第一次出庭的愣头青给莫名其妙地破解了!? 他咬了咬牙,只得接受现实。 双方回到同一起点。 庭审继续。 随着人员核对结束,和回避申请等开庭阶段的程序结束,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法庭调查阶段。 审判长朗声道:“现在开始法庭调查,首先请由原告在法庭上宣读起诉书。” 宣读起诉书这一块,是个关键活,原告最有发挥空间的就是这个环节,有经验的原告会借着这个“舞台”唱一出“好戏”,有时甚至会念得声泪俱下,戏剧性十足,蹭饱了同情分。 但邵立国这“戏”唱得一般,他言语乏味,语句干瘪,毫无感情地将材料念了一遍。 这时审判长发问:“刚刚原告宣读的起诉书听清楚了吗?” 他逐一问道,没人有异议,这还不是实体环节,接着审判长说道:“下面由被告方针对起诉书指控的违法事实进行陈述。” 轮到被告发言了,徐文武心里紧张,他知道这一下至关重要,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而旁边的一道倩影站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辩论 - 铿锵 - 乌衣 陈述是当头一炮,将决定整个庭审的基调。 徐文武昨晚为了准备材料,忙到了凌晨,但还是对于自己当众讲话这一环节有些阴影。 他从小单亲家庭,成长过程中太多波折,算是苦水里泡出来的孩子,性格里先天就有些腼腆内敛,只有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时,话才能多一点。 这时让他当庭说这么多话,还这么重要,想想头都是麻的。 但好在,身旁有这么个姑娘在。 只见赵凯旋轻咳一声,开始念读徐文武准备好的陈述材料。 她用一贯沉稳有力的语句保持了高水准发挥,从执法主体的合法性,到现场程序的合理性,再到原告酒驾的社会危害性,她逻辑透彻,结合徐文武准备好的调查研究,做了一场详尽的陈述。 “……综上所述,本次执法,程序正当,证据充足,主体合法,恳请审判庭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随着赵凯旋铿锵有力地吐出最后一个字节,整个法庭都气场也扭转过来,徐文武心里一喜,知道这一番陈述后,自己这方的气势已经扳回来了。 而此时邵立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知道眼前这个两只“菜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收拾。 陈述程序一过,归纳焦点和举证也平稳而过,双方交替出示证据,审判庭围绕当前材料,归纳了两个重要的争议焦点: 1.查当事人邵立国自称其并未饮酒后发生交通事故,而是在事故发生下车后饮的酒,如何证明其属于饮酒后驾驶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这种情形下,是否属于饮酒驾驶? 2.南山大队在血样送检中。鉴定中心的物证室提取血样只有一名民警的签名,且送检过程没有视频证据,涉嫌违反相关规定,能否证明送检样品的完整性、同一性?是否属于程序违法? 这些问题都要在最关键的辩论环节中解决。 这个环节可是说是此次诉讼最关键的时刻,如何证明查获现场中,当事人邵立国在下车喝酒前,就已经在醉酒状态,如何解释徐文武虽然没有着警服,但仍有权查获违法当事人,还有程天他们送检过程中出现的那些纰漏,怎么解释,怎么说服审判庭接受己方的看法,这一切都将马上见分晓。 “好,下面开始质证!” 随着法槌一敲,审判长宣布先由被告行政机关代理人说明当日查获情形。 赵凯旋站了起来,清了清喉咙: “尊敬的审判长,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办理醉酒驾驶机动车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对于当晚行政相对人邵立国在饮酒发生事故后,为了逃避法律责任,再次冲进旁边店铺,故意饮酒的行径,应当认定为属于该类情形,也就是同样属于酒驾。” “呵,哈哈!” 赵凯旋还没说完,原告席上的邵立国就已经开始大笑起来,其狂妄的态度溢于言表。 “请原告注意下法庭举止!” 此时审判长低喝一声,邵立国才稍微收敛态度,站起身来,开始就这点展开辩论。 “被告代理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将刚刚的意见重读一遍……” 他这一手,让赵凯旋有些紧张,但马上回应道:“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刚刚这是三部委《关于办理醉酒驾驶机动车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六条第二款规定,犯罪嫌疑人在公安机关依法检查时,为逃避法律追究,在呼气酒精含量检验或抽取血样前又饮酒,经检验其血液酒精含量达到本意见第一条规定的醉酒标准的,应当认定为醉酒……这有什么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是邵立国此时冷哼一声:“你自己搞清楚没有!你刚刚说的都是‘办理醉驾’的意见!其中规定的也是达到醉驾标准的!才应当认定符合该情形!而我问你一下,先不论我这个是不是为了逃避法律追究,就最后的血检结果来看,我是不是醉驾?” 听到这,赵凯旋心里一咯噔,语气有些发虚道:“醉驾标准是血液酒精含量80毫克每毫升,你没达到这个标准……是饮酒驾驶。” “那就对了嘛!” 邵立国要的就是她这句话,此时这老狐狸马上接口道:“审判长,你们也听到了,这个被告已经亲口承认我涉及的违法行为只是酒驾,不是醉驾!这怎么能拿醉驾的意见来套用呢?” 他这一说完,好几秒内,整个法庭鸦雀无声,后面旁听的郝啸他们都面面相觑,这虽然有些咬文嚼字,但从字面意思上看,这邵立国说的还真没错,这个酒驾用醉驾的意见来处置,仿佛是有些不妥。 此时赵凯旋手心也不断冒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一直以来都是身边人眼里的优秀代表,警校时候年年奖学金,跆拳道也练得好,参加大学生运动会这些,任何一个资历拿出来都闪闪发光。 但是工作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了,自己学校里的那些个东西,放到这社会上,拿到这高速上,是一点用都没有,考试能力再强,材料写得再工整,对于这份职业都并没有实际意义。 相比起能熬大夜,能上路执法,能办案查车的男同事,自己一直在南山大队也仿佛一个花瓶般的存在。 大家都说她好,但都知道她漂亮,好看,材料写得漂漂亮亮的,但真有事了,不可能把她拿路上去,毕竟花瓶易碎。 所以赵凯旋咬着牙,逼着自己考过司考,这不仅仅是听从父亲的指令,更多的也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次考过之后,没想到还被任命为了公职律师,还和徐文武一起替单位参加庭审,让赵凯旋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能力得到了认可。 但此时对面这老律师几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让这份努力仿佛也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自己果然还是个花瓶么…… 这个想法涌进了她的心里。 自我怀疑的感觉袭来,顿时占据了赵凯旋的头脑,她怔怔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 怎么办! 自我怀疑最可怖的一点就是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止,甚至越陷越深,赵凯旋就像陷入了沼泽深渊之中,越挣扎却越陷越深。 而就在这份窒息即将掩埋她,让她呼不出气的当口。 一只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她一回头。 男友一脸宠溺地对她笑了笑,用眼神告诉她。 “我来吧”。 ………… 徐文武接过了话筒:“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原告,是这样,您刚刚的说法,是对法律法规机械解释,是对意见条款的曲解!” 此时身着制服的徐文武一脸正气,他洪亮有力的回应让整个会场为之一振。 “首先啊,这个酒驾和醉驾并不是两种行为,这是一种行为的不同程度!酒驾一样适用该规定!” 徐文武这番回答,把整个气势都找了回来,让后排的程天、郝啸他们心里一阵喝彩:说得好! 而对面的邵立国嘴角冷笑,一脸不屑一顾的态度。 “……请原告不要这样笑啊,有些藐视法庭了。” “我没有藐视法庭啊!我是在笑你们,所谓你这些所谓的公职律师,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过法律?刚考了证就出庭吧?就这水平配当代理人?这个酒驾就算不是另一种行为,那也是程度较轻的一种状态!你们不能以对醉驾这个较重的规定,来解释酒驾这个较轻的这个状态,这不就是扩大解释了嘛,这个行政诉讼法的原则是什么?是谦抑性……” 对邵立国而言,徐文武这菜鸟刚刚这番话在他眼里完全就是强词夺理。 他刚回应了两句,此时得意万分,刚想就着行政诉讼法的法理原则开始长篇大论,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辩论,而徐文武没有给他得意的机会,马上就回击道: “首先我提醒原告啊,这个我们代理人是合规的公职律师,你刚刚的言行,是不是属于职业歧视?这在是法庭上对公职律师这个群体公开的侮辱和诽谤!我希望你确认一下,书记员是否将刚刚原告的言语记录下来了?” 这边在飞快打字做庭审记录的书记员此时突然被徐文武艾特,一下都有点懵,过了两秒才抬起头来,点头表示已经记录了。 这种明显违背庭审秩序的行为,对邵立国有些不利,而且刚刚徐文武的提醒,让他十分不爽,此时只能吃了一口暗亏。 而坐在高高审判席上的审判长,此时也心里暗自感慨:这平时行政诉讼大部分都是紧凑、平稳的就过去了,这今天怎么回事?斗的也厉害了! 但他仔细一想,这双方一个是公职律师,一个是行政诉讼专家,难怪拼杀的如此激烈,真是遮天蔽日,寸土必争。 方脸的审判长只能一敲法槌:“原告,请注意你的言行!这已经警告你了,好了……请双方回到正题上来。” 徐文武回了邵立国一个挑衅的冷笑,继续出招:“好,我回到前面的话题,至于原告所说的醉驾意见不能适用在酒驾上这一问题——我这边有一些资料和判例!是庭前就已经整理提交了的,我在这里再介绍一下,首先是通州的一个判例,文书编号是XXXX,陈某酒后驾车发生事故,在……”。 徐文武的性格就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虽然是第一次当律师,但他已经当了好几年的警察。 这案例收集,和人解释、辩论,已经是早就在派出所的街头巷尾中学会了的。 而开庭之前,他收集了厚厚一沓的判例、案例、意见、解释,打了一个厚厚的资料包,作为证据材料提了上去,但估计不管是审判庭还是原告邵立国,估计都没仔细看过自己这套资料。 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这初出茅庐的新手公职律师算什么? 但他们没想到,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 徐文武这连着就念了好几个判例,这越说到后面,邵立国的脸色越不好看,最后审判长只能打断他道:“好了!那个……被告啊,你举的例子已经很完善了,这个点我们不纠结了,我们审判庭也认可你的意见,从实务判例来看,这个意见确实是能适用到酒驾案件中来的,我们往下面一个争议点走吧。” “好的。” 徐文武微笑点头,他对原告席上的邵立国眨了眨眼,宣示自己这一局的胜利。 而邵立国脸都差点气歪了,他咬了咬牙,马上出手道。 “审判长,我这个还有个疑问,被告方提出的这个意见中,明确规定了,‘犯罪嫌疑人在公安机关依法检查时,为逃避法律追究,在检测前,再度饮酒的’才属于这类情形,那我这个并不属于这个情况!这个我当时下车后饮酒,并不是为了逃避公安机关检查。” 邵立国这番话,说得有点绕,把审判长都有些绕进去了,他本来以为这个争议点之前就可以过去了,可没想到还在这里寸土必争。 方脸法官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说你不是为了逃避检查,那你发生事故后,下车也不处理事故,跑去喝酒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是为了去压下惊,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出了什么事,就容易紧张,需要喝酒来压惊……” 邵立国说完这个蹩足的理由,整个法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特别是后排郝啸他们,对他这个解释,是毫不留情的嘲笑起来。 “哈哈!压惊?” “喝酒压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人才!这还是律师?” 后面的笑声一度压过了邵立国的声音,连审判庭上的法官们都差点憋不住笑来,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这还是庭审中,要注意影响。这才敲了敲法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大队 - 铿锵 - 乌衣 这审判长完全没想到今天这场庭审的激烈程度超过预料,庭上状况也层出不穷,这法槌敲了几下,才回到正题。 “那个……被告方,你们对原告的这个说法,有什么意见?” 徐文武早就准备好了反击,此时朗声说道:“首先,我们大队在调查走访后,已经锁定了原告当天喝酒的完整证据链,庭前已经提交,其中对其在燕南市里聚餐的酒店、包厢、同饮人的问话材料,当天酒店的监控视频,出入酒店时的步态神情,以及服务员的证人证词,酒水发票……等等等等证据,已经构成了其饮酒的完整证据链……” 徐文武这番话,说的在理,审判长听完,整个人坐直了身子,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邵立国脸上难看,但还是马上辩解道:“审判长,我反对被告方的说法,这些证据都是间接证据,并不能直接证明我当时是否饮酒,更不能证实我的醉酒程度,他们这个都是旁证而已……” “那你之后的血检结果呢?这个还不能证明?这都不够直接?” 徐文武马上反唇相讥。 “呵,我说了,那是我用来压惊的,这个我发生事故时,并没有喝酒……” “那好,这个我们又回到前面那个话题上来了,根据《意见》,你当时酒后驾驶机动车在道路上行驶发生交通事故,其行为已涉及危险驾驶罪,酒精含量应以其查获时鉴定的数值为准。你饮酒驾驶发生交通事故并逃逸,应予从重处罚……” “我说了,我是压惊压惊压惊!我说了这么多遍了!你们怎么还不信呢!?” 邵立国已经恼羞成怒,徐文武冷哼一声:“这个说法你自己信吗?你这个难道不是为了逃避法律追究?才故意想赶在警察来之前,以再次饮酒污染证据?影响民警的判断?” 邵立国被徐文武的快速反应打的有些懵,冷静了几秒,才回答:“反正我就强调一点,我这个不是为了逃避法律追究,你们凭什么认定我逃避的主观意愿!?” “就凭你事故发生后逃逸啊!这个就是铁证啊!事故逃逸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你的主观意图,你所谓的什么压惊,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借口而已!” 徐文武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特别尾音往上拉了一个语调,每个字都像砸在邵立国的胸口上,打的他喘不过气来。 邵立国缓了好几秒,才找到一个论点,反击道:“好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逃逸,请问,你怎么证明这一点?我当时在喝完酒之后,不会回到事故现场去?你怎么证明我是逃逸!” “这个不需要证明吧,你前面的逃逸是事实,后面所谓的回去是假设。我不需要为一个未发生过的假设而辩轮。你当时是被我查获的!如果不是我们拦下你,你喝完酒就跑了。” 邵立国又被怼了一句,但他敏锐的抓住了徐文武刚刚说的那句“被我查获的”。 “呵,徐警察,既然你说到我是被你查获这件事,那我就往下说了,这个你当时查我的时候,没有穿警服吧!,这个《意见》里面,明确规定是‘在公安机关依法检查时……’,这个我请问,我刚刚喝酒时候,你们这位警察同志,一没穿制服,二没表明身份,这个哪个符合公安机关依法检查的条件呢?!” 徐文武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现场这个执法瑕疵还是绕不过的,但他早有准备,此时回答道:“你说错了,第一,虽然我没穿制服,但我当时向你出示了证件的,这同样证明我的身份,第二,在你喝酒时候,我跟着追到饭馆时,也是向你表明了身份,这个不影响执法,根据《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第……” 这番话,再次打的邵立国哑口无言,徐文武抓紧机会,最后总结道:“……你在发生事故后逃逸,这即具有了逃避法律追究的主观目的,后续再饮酒是你故意通过使自己陷于更不利地位的方式来污染证据,对于你的这种行径,则应当相应降低对执法方的证明要求,该不利后果应归于行为人本人承担,即……” 说到这里时,徐文武定了定神,说:“你完全是自作自受!” 这句话说完,一时间法庭鸦雀无声,最后还是后排郝啸他们的鼓掌声打破了宁静。 ………… 接下来的环节,邵立国可谓是兵败如山倒,徐文武乘胜追击,一路狂追猛打,邵立国在提取血样只有一名民警的签名、送检过程没有视频证据这些程序瑕疵问题上试图反攻,但都被徐文武拿出的针对性补正材料一一化解。 这过程中,倒是台下的程天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里面几个问题都是他作为办案民警,不严谨、不细致所导致的,还好徐文武善后的不错,该补的材料都补正了,法庭表现也完美,这才避免了酿成大祸。 “……经审理查明,合议庭经过评议,现形成一致意见:本合议庭认为南山大队作出的行政处罚执法主体合法、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程序规范、适用法律正确、尺度适当,先判决驳回原告邵立国的诉讼请求……” 方脸审判长的意见宣读的庄严无比,徐文武越听心里越爽,他还不知道,这种行政诉讼案件,极少像今天这样当庭宣判,这完全是因为其今天的完美发挥,才让合议庭达成了一致意见,宣布了南山大队的完全胜利。 “呵……” 而听到被当庭宣判败诉邵立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嘴上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他脸色青紫交加,十分难看。 徐文武此时向他走过去,伸出手想表达善意。这位老律师此时毫无风度的选择了无视。 他白了徐文武一眼:“很得意么?以为自己很厉害么?你们这种公职律师,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单位的优势,有什么耀武扬威的?能打赢我应该让你很得意吧?” 看着他的无能狂怒,徐文武笑了笑,只是回答道:“还行吧,没想象的那么激动,可能我运气不错,第一次庭审的对手一般吧。” “你……!” 徐文武也不再看他,转过头去,迈步迎向自己的同事战友。 ………… 这起邵立国行政诉讼案胜诉后,徐文武又多了一个新外号:徐大状。 这个外号在南山大队出现的此时甚至超过了“新人王”、“标兵徐”这几个词出现的频率,开始这些家伙打趣时,徐文武还会不好意思,连连否认,后面发觉自己越是这样窘迫,队里郝啸他们越是叫的更凶,后来他干脆就着他们的话来,说什么都“啊对对对”,反而对这个称号开始脱敏了。 不过说实在的,徐文武之前根本都没想到这个证这么有用,之前徐妈妈对他考过司考还不以为然的,后面才知道老妈早就把这件事宣扬的半个村都知道了,徐文武这段时间经常接到些陌生电话,一开口都是些乡里乡亲,都是徐母这个“肉喇叭”给他“揽的活”,不是隔壁大姐问他建房办证怎么办,就是乡里会计咨询他土地确权手续,还有不少请他帮忙“捞人”的,对于这些咨询的,徐文武还能“热情回复”、而那些让他“代理”、“捞人”的,就都是“微笑拒绝”。 虽然大部分乡里乡亲都是把他当作免费劳动力,但徐文武没想到,还真有几个是愿意找他打官司,付律师费的,甚至还有朋友要请他挂顾问,每年给顾问费。 “……我这个只是公职律师,我们有规定的,执业范围仅限于单位事务,不能替外面人打官司,更不能收取任何报酬……” 没来一个,徐文武都要解释一遍,不过他倒也发现了,这个有时人就是这样,当你具备这个能力的时候,身边就真的会多出一条路出来。 他有时甚至会想:这现在这些免费咨询积累的“人脉”,以后真要是辞职出去了,是不是也能转换成“案源”? 而且在担任南山大队公职律师后,他在队里的职责比之前多了很多,大队现在很多法律事务都往他这边来,不只是行政诉讼这样的“大活”,连基地养护合同、护路施工管理,都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审个合同,看个案卷,虽然徐文武自己连连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个只会考试,碰巧拿了个证的“假律师”,但事务还是纷至沓来。 这天徐文武接到李钢的电话,这位强势大队长也不含糊,直接要他之后到大队兼个“法制员”,以后案卷评查、执法监督这块的法制事务,都交给他来办。 “李大……我这个站里一堆事呢,还要值班,没办法到大队兼职啊,我也不会分身的,这个恕我做不到啊。” 可李钢自从上次诉讼后,对他特别放心,一心想着把人挪回去。 “哎呀,那这样,你回大队来,和程天换个位置,你任中队长,顺便兼个法制员,这不就挺好了?” 徐文武一愣,没想到这一下要自己回大队去,换别人能脱离警务站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不毛之地,那马上就点头同意了,可他却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李大,我这个在这边工作刚理顺,这你前面布置的任务才刚上手,这涉高刑案这块能做的还很多……” 徐文武还没说完,李钢就断然拒绝道:“你个娃咋这么实呢?这个事是个彩头,能办自然是好事,办了几个也好看,但这高速上的刑事案子是你一个警务站能查的完的?再说了,你现在已经办了好几个了,榜样已经打好了,可以了,接下来你要想想下一步了。” 下一步? 这个词让徐文武一愣,李钢见他没答话,压低了语气,继续说道:“这个彭超那事你也在,不用我再多说了……但这事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你明白不!?” 吐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彭超加重了语气,徐文武却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过来。 “什么?” 见他榆木脑袋,李钢只得把话挑明:“你个傻子,这现在总队在搞正科职干部调整,你知道不?这个搞完马上就搞副科,搞副大队长!这现在我们大队就你师傅谢奇峰一个副大,下步调整,这肯定要原地提一个,我们班子也会争取提两个……但那个靠不住,一个是起码的,你还不明白!?” 李钢话说到这个份上,徐文武也反应过来,之前东广市局时候,那是沿海大城市,提拔很复杂,也很难,徐文武这样的外乡人根本就没想过,但现在回了南山,这在自家门口,自己现在能力、经验、资格都符合了,是可以争一争,但是…… 徐文武乱想间,李钢还以为他担心自己才来一年的问题,这边替他计划道:“你现在别乱操心,别担心些有的没的,这个你和郝啸他们不一样,我问过政工了,你已经是四级警长,这次竞聘,在资格上没问题的。” 看这堂堂大队长为自己考虑这么多,这么细,徐文武心里还是很感动,但他一直是埋头做事,不抬头看路的性格。 这个提拔的事,他更习惯顺其自然。 “这个……谢谢李大,但我再想想看……我还是想先留在警务站,把事做好,现在我这路上的实战数据防控体系刚有个想法了,还准备在站里把这个事琢磨透呢。” 这话一说,李钢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这现在大队执法这块最缺人的档口,叫你回来一方面是顶这个事,另一方面也是让你和队里兄弟们熟悉一下,你这一年到头躲在那路上,谁认识你呢?这个到时竞聘岗位的时候,是要大队兄弟投你票的,到时考察时候,这个人家还要到队里个别谈话的,这大家都不认识你,到时谁讲你好话?” 第二百三十章 见家长 - 铿锵 - 乌衣 这些话李钢几乎是吼出来的,徐文武咬了咬呀牙,他也不是傻子,大队长这么挺自己的情况下,还拒绝人家的好意,那就说不过去了。 但他一直不肯回大队,一方面确实放心不下站里这摊子工作,而另一方面其实有个私心,法制员这个位置是最近各大队新设的一个岗位,从总队开始的架构想法上来说,和中队长、警务站站长都算是“股级”干部,没有级别,但却是提拔的必经途径,他想把女友推到这个位置上去。 虽然赵凯旋这要强的性格不会主动去争,但徐文武心里是明白的,她一直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能提现自己价值,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 而这个法制员的位置,天然的就适合她,何况现在她也和自己一样过了司考,也是公职律师,推她担任南山大队法制员那是皆大欢喜的事。 “李大,我有个想法,这个法制员的位置,我一个人可能兼顾不了,能不能推荐一个人?” 听到徐文武这样一讲,李钢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有了些变化。 “你是想推荐谁?” 虽然早就想好,但临到这个时候,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觉得赵凯旋可以的,她能力强,逻辑清晰,还是公大高材生,比我适合一些……” 徐文武说完后,他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欲盖弥彰”了,他担心李钢会不会已经察觉他和赵凯旋有不一样的关系。高速总队这个单位毕竟是半军事化管理,搞“办公室恋情”还是有些影响不好,而且这个本来警队就有规定,两夫妻不能在同一领导下的关键岗位任职,当然,这个关键岗位的理解也各有不同…… 电话那边的李刚越沉默,徐文武就越紧张,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露出马脚了?赶紧想找些话来弥补。 “当然,如果李大觉得有更好的人选,这个我……也是上次庭审时候发现她这个能力确实不错,没有别的想法……” “你还不知道?” 李钢突然的回答,打断了他的思路。 “什么?” 徐文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股惊疑如深井落石。虽然只是“啪挞”一下,但很快在他心里掀起一片涟漪。 “……赵凯旋她怎么了吗?” “她没和你讲么?” “我不知道啊,她怎么了么!?” 这傻小子的回答,让李钢也有些无奈,看来这傻小子还蒙在鼓里。 这位硬汉领导,此时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接了一个领导电话,问赵凯旋在我们这里的表现,我说她表现挺好的,那边领导也很高兴,说这姑娘确实不错,上面领导很关注她……” 李钢这番话,让徐文武心里顿时一阵电流激射而过,他太明白这种谈话就是调整的前奏了,果然李钢接下来说道: “今天上午,那边借调的批示就已经下来了,要她明天就去省政法委报道,借调那个新成立的教育整顿专班吧……” 一击“重拳”,击中了徐文武的心里。 虽然之前就有心里准备,但他没想到女友的调动会这么快!而且是直调政法委,按道理,徐文武应该替她高兴,他并不是心胸那么狭隘的人,自家对象有了好去处,自然是好事。 但关键现在两人关系虽然确定,但还没公开,感情也没那么稳定,这下赵凯旋一走,两人顿时变成异地情侣,而且最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中,自己都是蒙在鼓里的那个。 这代表什么? 难道是“提拔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徐文武心里此时如乱军过境,马踏联营,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就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想装作没事都做不到。 倒是一向粗直的李钢,此时放缓了语气,略带安慰道:“我不知道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啊,但现在这个情况,你应该也明白了,从报道那天起,这姑娘就和你和郝啸不一样的,她这都算是走晚了……你也别想太多。” 徐文武心里苦笑,难怪李钢一直都对赵凯旋有些偏见,这倒不是歧视女同志,而是知道基层的苦窝窝里,留不住这样一只金凤凰。 而自己呢? 别想太多,那现在该想什么? 想以后怎么绑住她?还是尽早准备分手?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钢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临末他好心提醒了一番:“她今晚应该就要收东西,明天早上要报道,她父亲好像过来接她了,她现在在宿舍收拾东西,晚上说请队里班子吃个饭,你要送她的话……就早点过来吧。” 徐文武失魂落魄的坐在位置上,想了许久,他才打开手机,确认没有女友的任何联系。 他咬了咬牙,还是拨通了赵凯旋的电话。 嘟嘟的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两人先是一片沉默,这个时候双方的情绪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你明天要走了吗?” 最后还是徐文武先开口,赵凯旋有些内疚的回答:“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这么快……” 徐文武苦笑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不是好事吗?恭喜你……” 赵凯旋从他语气里已经听出了情绪,她焦急解释道:“这个我也是昨天才接到的通知,没想到今天文件就到了,但是你放心啊,我这个就借调专班,搞完这个就回来了……” “没不放心,这我们本来不就知道要来的嘛,好事,你好好的……” 徐文武语气间,已经做好了被分手的打算,这姑娘也察觉到什么一般,马上问道:“你现在在哪?你要不要来送下我?我有点想你……” “我在站里,这个你爸不是去接你了么?这我不方便吧,你路上注意安全,到时我去星城看你,当然,你要是不方便,不去也行……” “徐文武!” 赵凯旋突然一声喊,打断了徐文武的哀愁情绪。 他一愣神,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一下这么激动。 “你给我过来!现在就过来!” 这一下把徐文武拉回了现实,他随口道:“我现在值班呢,怎么过来?算了吧,这个……” “别废话!我必须今天见到你,要是你不来,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过来了。” 听到这样威胁,他只能答应下来,一边找师傅帮自己顶一下班,一边赶紧抄过车钥匙,往队里赶。 回去这段熟悉无比的高速路上,在被赵凯旋这一“蛮横无理”的要求后,他心情却一下莫名畅快了许多。 一路到了大队门口,远远就看见一台挂着星AS车牌的黑色帕萨特停在门口,此时南山大队李钢他们几名领导,正和一名高大中年男子说着什么,看来是刚在外面吃完饭回来。 而赵凯旋也站在一旁,不时往门口这边张望。 见到徐文武这台五系进了来,赵凯旋马上就用力挥了挥手,而旁边原本正闲聊的领导们,也一时间往这边投来了目光。 此时众人目光聚集下,徐文武压力骤起,他只能硬着头皮下车,一开车门,几乎都能远远听到那边领导们的议论声。 “这是谁的车?” “之前没看到开队里来过,是队里的么?”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赵凯旋一路小跑过来,上来就给男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此时南山大队几名领导,正陪着赵凯旋父亲闲聊着呢,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接触这样一位省会中院的院长,怎么不想好好表现一下? 正当众人都在夸奖赵凯旋之时,却看见这一贯高冷的姑娘,居然一下跑了过去,还和那来人抱在一起! 这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李钢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他印象里这一年时间,赵凯旋和自己说的话估计都不超过几十句,她什么时候找了个男朋友了?! 而当他看清,这丫头此时正搂着的那个男孩居然是徐文武时,南山大队的几位领导此时都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什么时候和这小子在一起了!? 李钢用旁光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凯旋父亲,这位大领导也是一脸震惊,明显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居然谈了个男朋友! 赵凯旋此时也注意到这边的目光,她扯了扯徐文武手腕,拉着他大方的向众人走过来。 “爸,我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徐文武,他也是我们大队的新警,很优秀的。” 赵凯旋说完,旁边李钢几人都像第一次认识徐文武一样,投去惊异的目光,倒是赵凯旋父亲赵学山,此时脸色恢复了平静,他先是微笑伸出手去,徐文武见状,赶紧双手握住。 “你好!” “咳……你好。” 自从下车开始,徐文武就被眼前姑娘的大胆举动给弄懵了,他现在脑海里还浑浑沌沌的,那一个当众熊抱,完全超出他的预料,来之前他还担心是不是赵凯旋今晚要和自己谈分手的事,可现在居然是……领着见家长!? “傻啊?赶紧介绍一下呗!” 徐文武蒙头晕脑的被女友拉到这几位领导面前,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赵凯旋捏了一下手臂,这才反应过来。 “噢噢……领导你好……噢不!这个……赵叔叔你好!” 徐文武开始这句口误,让现场李钢几人都没忍住爆笑起来,倒是赵学山涵养不错,略带温煦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回道:“不错,挺好的小伙子,高高大大的,精神。” 虽然简单客套两句话,让徐文武一下安心不少,也镇定下来,他突然觉得想象中赵凯旋这位遥不可及的高官父亲,倒比想象中的亲切许多,说话语气都和电视里那些大领导慰问一样。 这个时候李钢马上站了出来,向赵学山介绍起徐文武:“确实,这小伙子不错,刚来一年……是的,和凯旋她一批的,表现非常好,一路破案立功,短短几个月就担任我们南山警务站的站长了,业务十分突出,是我们这里的骨干,已经立了两次二等功!” 李钢这番介绍,听在赵学山耳里,没掀起一点波澜,但他脸上笑容还是没变,只是略带点头:“不错不错,那挺好的”。 “小伙子家是哪里的啊?” 赵学山突然有问到这,徐文武立马回答道:“就是燕南的……” “燕南市的孩子,本地的……” 李钢还想替他介绍两句,可徐文武马上实诚道:“老家是乡下的……” 他很想在后面加两句“现在在燕南看房,也准备到省里买房”,很想在赵凯旋父亲面前表现一点自己的实力,可又觉得此时说这些,有些太过突兀。 而赵学山听到徐文武这句话后,果然眼神变了一变,他抬头看了一下女儿,像是咨询什么,赵凯旋眨巴了下眼,避开了眼神,但脸上表情已经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真是个乡下小子! 其实在现在,城乡已经没有区别,但赵学山阅人无数,从这男孩出现到现在,已经基本把他的家庭、出身猜了个大概。 农村娃,警校生,做事扎实,拼命勤奋,但是家里估计就相当普通,甚至会有些贫困…… 这样的孩子能配得上自己女儿!? 想到这,他心里暗自有些不悦,这次来接女儿,一方面是好不容易凑出时间,一方面也是想过来看看她这仕途第一站的地方,和女儿这边的领导见个面,吃个饭,后续走程序不要出什么岔子。 可没想到,居然冒出个男朋友!? 但他毕竟身份在这,虽胸中波澜万千,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看起来接人待物如春风拂面,毫无架子。 倒是旁边谢奇峰完全不知道这位大领导的情绪波动,还想着替自己徒弟表扬两句:“这个文武特别优秀,他在这批新人里面,是一等一的,还通过了司法考试,下步……” “那个,苑苑,东西收好没有?” 赵学山此时却不等谢奇峰说完,径直无视这位老民警的介绍,叫出女儿的小名。 “啊?收……收好了。” “行,那我们走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提拔 - 铿锵 - 乌衣 “啊?” 赵凯旋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叫自己出发,她还想多留一下,和男友说两句,可这边赵学山脸色微变,而擅长察言观色的宋玉此时体贴的凑上来,替他拉开车门,赵学山坐进后排座椅,赵凯旋却对打开的车门熟视无睹,一动不动。 “你放心,我到时会回来的……” 她抓紧时间和男友叮嘱两句,而想清楚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后,徐文武已经毫不怀疑两人的感情。 他摇了摇头:“没事,你在政法委那边好好表现,争取留下。” “那你呢……?” “我会想办法过去的。” 这话虽然听着开心,但赵凯旋心里十分明白,在高速总队这个体制下,想调到星城省会,那是难上加难,毕竟总队机关才两百多个编制,而全省十几个支队几十个大队,总计几千名民警,几乎人人都想去省会、去机关,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曾经有人开玩笑,想调去省会,不管是省会的基层大队还是总队机关当个民警,其难度等于去争取个大队长。 而从目前来看,徐文武近乎不可能有机会过去。 想到这,赵凯旋心里一阵黯然,但男友对她眨了眨眼睛,那眼神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去吧,别让你爸等太久了。” 两人执手聊了这么几句后,徐文武劝女友快过去,赵凯旋万般不舍之下,只能上了车,徐文武和李钢他们都在车旁迎送,赵学山招呼司机出发,却连后排车窗都没摇下来打个招呼。 赵凯旋倒是和徐文武两人目光紧紧相锁,直到车子开远消失不见。 ………… 赵凯旋这一走,整个南山大队都给炸开锅了。 这姑娘借调其实大家都不意外,甚至直接调都觉得正常,大家震撼的是徐文武不声不响的居然把她给拿下了! 还是在她老爸面前,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场景。 最神奇的还是这两个人原本一个在大队,一个在路上警务站,见面都少,怎么突然就爆出在一起了? 徐文武还接到不少调侃、询问的电话、短信,问他是什么时候搞定的?是不是入警培训时候就已经得手了。 对这些谣言,徐文武只能苦笑。但更多人都并不看好他和赵凯旋能走到最后,毕竟这两人的差距太远,不管是现实中的物理距离,还是两人都家庭背景。 甚至队里几个年轻的,都在赌徐文武什么时候会被分手,而普遍看法是今年之内。 但徐文武却没有动摇过,上次赵凯旋在父亲面前那样介绍自己,已经是豁出去了,将两人关系公开化,自己也要努力,早日追上去。 而至于法制员的事,赵凯旋这一走,徐文武就兼了这个身份,他每周都还要花一两天到大队去忙法制这块的事,自己更忙了起来。 但虽然这工作更忙了,两人聊的却更多了些,每天两人都要打一个多小时电话,没事就抱着手机腻歪在一起,有事就一边干活,一边开着视频放那边“陪伴”。 但随着日子过去,领导职务调整的开始,徐文武也渐渐感受到暗潮涌动。 这天他正在站里值班,突然大队通知他过去紧急开会,点名就他一个人。 徐文武有些奇怪,但还是赶了过去,到了队里,却是支队政工室的人已经在等着了,让他填了一个表格。 他目光触到那抬头一刻,顿时心里吃了一惊。 那是份《干部选拔任用登记表》。 徐文武心里一动,知道这副科调整是真来了。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触动,这干工作不就是为了认可和提拔么,以前在东广毕竟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天线,局里能干事的多,自己有年轻,当时觉得这辈子就是个普通民警了,最多退休前给个四高,可到了高速总队后,这他看到了进步的希望,别的不说,这现在自己起码已经站上了起跑线。 看到他神情变化,对面政工室的光头主任笑了笑,等他填完,又关心询问了两句,便让他可以出去了,下一步还有不少程序要走。 “恭喜啦!徐大!” 徐文武懵懵懂懂的踏出谈话室的门,脚步虚浮的像踩在云端,正巧碰上老大哥综合中队长胡成,他手上也拿着同意的表格,看来这位老同志也在这次的考察范围里。 “胡哥,这……” 徐文武还想谦虚两句,这胡成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就急着要进去了,只给他一个鼓励的表情。 “共同加油!” “嗯!” 之前李钢找自己谈话时,徐文武已经知道这次调整,南山大队至少原地提拔一名副大队长,他和胡成都入围了名单,说起来算竞争对手,但他对这位好脾气的老大哥,却并没有竞争的想法,这次谁上都行,他认可胡成的资历,对方也认可他的能力,他甚至觉的,两人更像同一个战壕的队友。 但此时另一个人的目光就不太友善了,徐文武下了楼,正遇上同样被通知过来的程天,这位业务中队长,看到他的第一眼,两人间的气场就顿时有些不对,空气中的尴尬都快能凝固成冰了。 两人此时插肩而过,心里却都判定对方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等回到警务站,徐文武被纳入考察范围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比他回来的还快,白宇他们几个熟悉的辅警,已经在恭喜他了。 “可以啊!徐哥,这双喜临门啊,这边找了女朋友,马上又要提拔了,喜上加喜啊。” 徐文武惯例的谦虚了两句,表示自己之前完全不清楚考察的事,这自己都很意外,而且这根本也没什么机会,这次就是“陪考”一下。 倒是旁边许茂洋笑了笑:“哟,这找个好女朋友就是不一样了,可以啊,好好把握,当上个乘龙快婿……” 听到这话,徐文武就有些挠头,他马上否认这次选拔和赵学山有什么关系,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之喜,自己也没想过要去借助赵凯旋家里的影响力。 但许茂洋听完只是一笑:“谁知道呢……” 这句话有点刺挠到了徐文武,他立马正色回应:“真的,我敢发誓和她们家没关系,我这人别的不敢说,这个做人还是站的直,立得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凭借谁去提拔,更不会去跑和送,你这说的,我不喜欢听。而且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我更不存在去找她父亲。” 徐文武说到后面,整个人急着撇清干系,说话都有些结巴,脸涨的通红,几乎是吼出来的。 但许茂洋只是轻飘飘回了两句,就让他敛旗息鼓。 “我又没说你去找她父亲,我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过啊,这个有些时候,人如果到了那个层次,很多事、很多想法都根本不需要自己自己来实施,下面人自然会去考虑相关性,你明白没有?” 徐文武刚想回答,此时突然想明白了他说的意思:对啊,这赵学山当然不会为自己这点小事出面,也不会为自己打招呼,可是毕竟他庞大的影响力在那,万一高速这边哪个领导,想卖个顺水人情,或者因为自己和赵凯旋的这层关系,所以这次就…… 特别是联想起今天谈话时,政工主任那意味深长的笑脸。徐文武心里就一阵凉风吹过。 难道这次真的有这个影响在里面? 此时他已经没兴致和许茂洋争论这个事,悻悻的回了楼上去。 接下来几天,队里的气氛明显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整个工作氛围都完全不一样,各个中队都在冲数据,冲排名,综合也在拼命发稿,上宣传,想方设法的在展示自己中队的成绩。 毕竟现在这关键时刻,中队里出来个领导,后面自然又能空个中队长,而且这也是拼集体荣誉的场合,各个中队自然都拿出来好几倍的干劲。 只有警务站这边却一如既往,徐文武并没有因为自己考察的关键期,去特别逼促站里民辅警表现,他还是正常上路,正常执法,也没有为了图表现,去狠抓什么重点违法,甚至日子比之前还轻松了一点。 这天下午,他正惯例在警务站值班,却听到屋外有车轮摩擦声音,接着“嘟嘟”锁车声传来,徐文武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明白,这是外面来人了。 这时间来的,不是当事人就是督察,他赶紧招呼一旁正有些打盹的张晓明打起精神,赶紧抓紧这几秒,看了下站里的值班牌这些,别到时进来个支队领导,那就不好看了。 可门帘一挑。 进来的是徐文武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只见来人一身“厅局风”的打扮,行政夹克,白衬衣,神情不威而怒,赫然竟是赵凯旋的父亲——赵学山! “你……叔叔好!” 徐文武短暂惊愕过后,几乎是一下弹起身子。 他手心紧张的冒汗,好在这次没有喊错称呼。 “嗯。” 赵学山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略一点头,就径直找了旁边一个沙发,在主位上坐下了,动作舒展自然,像是他本就是这间警务站的主人一般。 徐文武赶紧给张晓明使了个眼神,让他去倒水泡茶,自己就在赵学山对面位置坐下。 此时他心里疑惑万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赵学山居然出现在这里!?他是路过嘛?还是亲自来找自己? 徐文武心里的疑问也只有一瞬,他很快就排除了偶遇这一可能,赵学山这时进来,连司机都没来,明显是准备找自己的,而且他见到自己,也一点都不惊异,明显是知道自己今天当班的,应该是问了大队某位领导,确认了今天自己就在站里,这才打了个“突击”,难怪一点消息都没漏。 这他现在过来干什么?考察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男朋友? 徐文武一边想,一边有些担忧,对面赵学山的神情远不如先前那次在大队的突然相遇时那么自然,那时顾及周围还有李刚等人在场,赵凯旋也亲密的搂着自己,赵学山脸上还挂着温煦笑容。 现在这小小的南山警务站里,就他和徐文武二人,这位堂堂省会的中院院长,此时已不再掩饰心底的情绪,脸上已经隐隐有风雷成形。 “小徐啊,这个今天凑齐,我从星城往南走,要去东广参加“全国百佳人民法院院长”的培训,这前面刚好看到路上标志牌,说南山服务区只有两公里,我突然想起好像听苑苑她说过,你就在这里上班?我就让司机拐进来,和你打个招呼。” 赵学山这段话语气说的自然,眼神却一直虚虚看着右手边的扶手,徐文武心里明白,这段话估计是早就想好的说辞。 “叔叔辛苦了,这我今天刚好在上班……” 徐文武说完这句话,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聊,两人间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起来,几乎要凝结成冰,好在这时张晓明提着水壶和一次性纸杯过来了,徐文武赶紧抢过,给赵学山倒了杯茶递了上去。 赵学山也顺手接过,举杯放在嘴边,遮挡两人此时的尴尬。 他下意识的微微抿了一口,这站里粗劣龙井混合着纸杯的塑料味,一入口就让他眉头紧锁,要不是顾及形象,这当场就要吐出这一口茶水来。 赵学山十几年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了。 也不是难喝,只是太一般,太普通了,早配不上他的地位。 就像眼前的徐文武一般。 “叔,这个站里条件差,茶叶一般,见谅啊!” 徐文武看到赵学山神情,就知道是这个茶不合他口味,当即道歉了两句,赵学山也没接话,放下杯子,看了他几眼,突然开口道:“小徐啊,我这个等下还有事,时间也紧,这样,我长话短说,你看可以不?” 听到这,徐文武心跳如擂锤,知道赵学山估计是要谈他和赵凯旋的事,当下也只能点头。 “您请说。” 赵学山点了点头,说:“这样,这次你提拔的事,没什么问题。”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山穷水尽 - 铿锵 - 乌衣 这句话一出,旁边的辅警张晓明就瞪了瞪眼睛,知道接下来聊的事非同寻常,放好水壶后,就知趣地上楼上去了。 把这间房间留给两人单独谈话。 而徐文武脸色也是一变。 赵学山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是随口签了个字、批了个文件,不带多少感情,甚至有些刻意的随意,更像是古代重臣,随手赏了手下一件玩物。 这话飘到徐文武耳里却是千斤重。 他怔住了,不知道此刻怎么回答,如果一个没经验的新人,可能就随口反问一句为什么,或者是什么,凭什么这都不是一个系统,他赵学山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位置?或者不放心的话,还好问这事是怎么搞成的,是找了哪个领导,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徐文武明白,眼前这个男人,说了没问题,就绝对没问题了,至于到底他是得知了消息,还是施加了影响力,这都不重要了,问题在于他想得到什么? 是该感谢? 还是……该担心?该臣服?该畏惧? 而这些选择,徐文武最后都没有选,他选择了沉默。 此时眼前这乡下小子的态度,让赵学山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徐文武会像他见过的那些底层爬上来的“凤凰男”一样,一有一点机会,就像苍蝇盯蛋一般,谄媚地冲自己感恩戴德,恨不得把自己当作再生父母一般。 但这孩子眼里却没有这种情绪。 甚至有些……疏离? 是吓傻了么? 赵学山嘴角略带了些许弧度,继续说道:“你不用谢我,我倒是应该感谢你,回去后,苑苑和我说了挺多的,她说你陪她考试,还说你救过她,还说你这破了多少个案,立了多少个功……呵,我这上班几十年,评了省级劳动模范都没看她说我一个好字,你啊,真是挺幸运的。” 说到女儿的时候,赵学山嘴角的笑意才显得稍微有些生动,否则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高位者的那股清冷和疏远感。 但徐文武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重要的还在后面,果然,赵学山顿了顿,继续说:“你和苑苑在一起虽然不久,但应该也听她说过吧?我们家,她这一辈就她这一个单传,我啊,很重视她的培养,也很感激你这段时间对她的陪伴。但你也应该明白,现在想调整一名民警去省政法委,这有多难,但这对她来说,只是第一步,今后还有更重的担子要压在她身上,所以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她一起扛住这股担子的对象,需要的是另一个能给她提供助力的人,你明白没有?” 赵学山这番话说到后面,语气变化了三次,从最开始的回想感触,到中间的无奈抱歉,到最后决绝强硬,都无不说明,他这次说的都是心里话。 而这意思也已经十分明显。 雷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下,风雨已经呼啸而来。 冲徐文武而来。 赵学山已经明白地表示:赵凯旋成长的轨迹中,需要的不是他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白丁,需要的是另一位门当户对、能在仕途上提供助力的对象。 徐文武虽然之前从赵学山的神情里,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当残酷的真相摆在面前时,他的人生瞬间雷雨骤雨。 “怎么,不说话么?那我只能直说咯,这个你可能太年轻,有些事你明白不了,我这么给你说吧,到我这个位置了,看的东西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完全不一样,都不是一个维度的事!你们现在小年轻,找对象只是图个男欢女爱的,可我不行啊!官场就一句话——“不进则退”!我选女婿,要的是担的起我们家几代人的女婿,是政治上的支柱,是家庭的下一代栋梁!这个女婿我是要千挑万选的,不管是品格、家世、能力,那都必须要万中唯一!你自己想想你徐文武,是这么一个人么?你还是老实一点,知难而退算了,别搞得大家都撕破脸皮,没意思!” 在先前片刻的不忍过后,赵学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心高气傲,他仰头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自己先前的话真实残酷,但他并不觉得,让自己女儿的现任男友离开,这是多么离奇霸道的事。 他此时自然地像是安排手下办一件简单的公务,正敲着桌子要部下的回报。 “对不起,赵叔……” 漫长的沉默后,徐文武第一句话就让这位厅局级领导脸上一愣。 “嗯?你考虑好再说!” 虽然徐文武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学山给打断,但言语间的态度,这小子拒绝的意思,已经可想而知,两人间顿时裂开一道深逾百尺的鸿沟。 赵学山很不习惯这样的拒绝,还是徐文武这样一个他认识中微不足道的低位者的拒绝。 他面色一寒,当场语调就高上了几度,但赵学山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领导,极少有这样直接请求被拒绝的时刻,当即换了一个话题,从另一个方向说道。 “……徐文武,这次你们提拔的37个副科职干部,你知道都是怎么分配的吗?” 徐文武心里一冷,先前赵学山说起自己提拔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摆在他自己的筹码里了,这时已经明显把这个作为自己分手的条件。 果然,赵学山见他没答话,就开始说道:“我上次和你们王景州副总队长吃饭的时候,他就和介绍了,说你们高速总队单位性质毕竟特殊,虽然省直编制,但主要工作地还是散落各地,说起来和我们法院系统也有点相似,基本上定了哪里就是哪里,你们这次提拔的干部,绝大部分都是怀永、西洲这些地方,而且要签服务期,过去基本就五六年挪不了位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赵学山说这话时,言语间阴恻恻的,徐文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在燕南,虽然离省城也有两百多公里,但毕竟通了高铁,他要去看赵凯旋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内的事,燕南支队许多民警就是定居在省城,平日在燕南工作,周末放假就坐高铁回去,虽然异地,但也在能接受的通勤范围内,这也是之前徐文武愿意跑省会买房生活的原因。 可是现在听赵学山的语气,如果徐文武拒绝分手。那这次提拔,他要把徐文武放到怀永、西州这些东溪省最偏远的地市州去,那里离省城好几百公里,又不通高铁,来回一趟就一天过去了,那里离燕南还更远,徐文武就算回家都不方便,搁古代就是流放之地。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徐文武毫不怀疑这位大领导有这个能力决定自己的去留。 而如果现在不答应,那赵学山就要把自己放逐到这些“苦寒之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让他和赵凯旋的异地恋也谈不下去。 到时这两人相隔“十万八千里”,就算感情再深又怎么样?空间的距离无法更改,这去省城一趟就要大半天的情况下,徐文武不可能十天半个月的跑一次,两人见面的日子可以预料的急剧减少,而且赵凯旋在省里见到的优秀男孩子多了,这长期以往下来,心态自然会变,到时让她妈做下工作,软泡硬磨之下,女儿自然会明白两人的差距,这燕南乡下的穷小子,还拿什么去和她纠缠。 这一切就是赵学山的设计。 而徐文武虽然明白,却无力反抗这一命运。 但他也不打向这命运低头。 他沉默许久,突然抬起头,回答道:“赵叔,首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这次提拔的事,不管您在里面帮我多少,讲句实话,我都希望您能别这样,我徐文武也不是工作这一天两天了,我还是希望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上去,如果您方便的话,希望您能撤回你打的招呼。而如果到时运气不错,上了副科职,但又把我分到远的地方去的话,我一样不会放弃凯旋她,这姑娘是我认定的对象,和她在一起我才完整,我欣赏她,喜欢她,如果真的要去怀永、西州那么远的地方,那我宁愿放弃这次提拔,一辈子呆在南山做个民警,我都想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姓徐的,你什么意思!” 徐文武还没说完,赵学山就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这位习惯了谄媚奉承的领导,还不相信有年轻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你这是要吃定我女儿了是吧!” 赵学山此时眉头紧锁,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言语间少有的直接。 徐文武一愣,马上反驳:“我没这个意思啊……什么叫‘吃定’?我只是觉得我和她的感情并不掺杂着太多现实势利的那些东西,我们就是单纯的互相喜欢和欣赏,我不想因为她,得到什么提拔,我相信她也因为我的家庭条件一般,就拒绝我,这有什么错嘛?” “你……” 赵学山气得手指向徐文武,手指不住颤抖说道:“难怪你们那教导员说你心术不正,一来南山就盯上了我女儿,现在看来,果然是这么回事!你一个燕南交山的乡下别,单亲家庭出身,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你怕是做梦!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女儿?!”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徐文武顿时明白在找上自己之前,赵学山已经明里暗里的对自己调查过了,赵学山说的这些话虽然伤人,但都是事实,徐文武都可以接受。 但他接受不代表原谅,特别是从这赵学山嘴里,他知道是队里宋玉在其面前搬弄是非,说了不少自己的坏话! “等着”。 徐文武心里暗想。 但眼下之际,不是想如何找宋玉要说法的事。 他抬起头,对赵学山道:“赵叔,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得条件差,配不上你女儿,但是请您明白一件事,就是我是和您女儿自由恋爱的,这是您的权力,您的影响力,对我而言,并无作用,不管你怎么想,我们的路都是由我们自己决定。” 说到这,徐文武站起身来,明显做出一个“送客”的态度。 “我还提醒您一句,呵……我也不是解释什么,我只想说,我认识赵凯旋第一天起,我虽然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但也没因此就对她有什么想法,就怎么样,我和她的感情发展,都是最近两三个月的事,不存在什么‘我一来就盯上她’什么的,我徐文武不是那么势利的人,我要是势利,真只图自己财富权势,那我早就安心留在东广就行了,那边发展、待遇,不都比这边好得多?我回来只是为了多陪陪家人,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这番话说斩钉截,特别徐文武最后站起来低吼的那一声,神威凛凛,义正言辞。 赵学山被他一震,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徐文武的动作已经明显的表明了他的态度,这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甚至级别都没有的警务站,但也不欢迎眼前这位厅级领导。 “你……好吧,我这次就先走了,你之后好好想想,我这也是为你考虑,这以后你需要什么,我一样可以为你出力,只要你离开我女儿,下一步再提拔什么都……” 赵学山还想再说点什么,徐文武微笑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赵叔,下一步如果再有调整,如果我知道是您施加了什么影响,打了什么招呼,你放心,我徐文武就算是当一辈子的基层民警,我都不会去蹭你的面子,你大可放心,不用觉得我是为了这个而接近你女儿。” 他一边说,一边把赵学山送到门外,这位省会中院院长,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主动帮忙推荐,却被如此拒绝的年轻人。 “你……好好想想。” 赵学山无奈之下,只能摔下这句话,气愤愤地上了车。 而和上次一样,他连车窗都没摇下,就招呼司机往前开,而徐文武还是礼貌地目送其远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放弃 - 铿锵 - 乌衣 回到车上,赵学山余怒未消,脸色难看,让前排的司机都暗自一惊,他靠在后座,总觉得胸口一口恶气未出,忍不住对着窗外,自说自话的抱怨道:“这些年轻人,还以为是十几年前,那个还能出侯亮平祁同伟的时代……” ………… 赵学山走后,徐文武恰好接到了女友的电话,赵凯旋在那边叽叽喳喳介绍着自己这边的近况,新平台的影响力有多大,参与的会议级别有多高,徐文武陪着聊了一段,赵凯旋听出他语气中的低落,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呢,就是昨天零点班,有点累,我去睡了。” “噢噢,那好咯,爱你,去睡吧。” 徐文武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下楼的张晓明蹑手蹑脚的下楼,看到他表情,猜到了前面估计谈的不太好,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样坐了许久,站里几人去吃晚饭时叫了他一声,却都没什么反应。 知道夜色苍茫,徐文武才突然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浊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体制内有句说法,“雷声大的都是小事”、“闷不做声都是大事”,还有句话叫“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人事不开会”。 这次副科职提拔就是如此。 作为从基层民警到基层领导的这第一步,对所有新警来说,都是最关键的一步,上了副科职,才从编制上,正式成为了一个“官”儿,虽然只是最小的官,但意味着身份的完全不同,从“被管理者”成为了“管理者”,政工系统里,也正式从“执法岗位”变成了“管理岗位”。 别小看这一步,绝大部分公务员都没踏过这道坎。 所以对高速总队的年轻人来说,这是鲤鱼跳龙门的一步,是青云仕途的起点。 如此重要的事,自然来的很快,来的无声无息。 徐文武这天晚上,突然接到在总队机关工作的警校同学电话,神秘兮兮的恭喜他。 这人是以前东溪警院时的同学,一毕业就进了高速总队,后面到了机关,之前徐文武考回东溪时,还没怎么联系,这今天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 徐文武一脸懵逼,问有什么好恭喜的,老同学笑他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徐文武表示自己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逼得老同学点破道:“自己兄弟,你这还装什么?这人名都圈好了,明天政工那边就正式出发找你们谈话了,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到时记得请我吃饭啊!” 他心里顿时明白了,是这次提拔的事有结果了,但他心里却很平静,只是装傻道:“我真不知道,但不管有没有什么好事,都必须请兄弟聚聚。” “你呀,这时候还装……也对,出正式认命文件前,还是低调一点好。” 老同学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接着就是另外几个“神通广大”的同事、朋友给他打电话来了,意思也都差不多,都是恭喜徐文武,但又不挑明什么事,他都一一应付过去了。 到最后,连女友都打了电话过来,赵凯旋一接通,就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猜猜。 徐文武刚苦笑摇头准备说猜不到,这姑娘自己就兴奋的憋不住了,主动说出他这次副科职已经进入正式考察谈话环节了! 考察谈话,一般就是例行公事,没什么问题基本就上了,徐文武接下来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稳稳的当个副大队长。 “你怎么不开心啊?这是真的!我听总队的朋友说的,千真万确,名单都印发了!” 徐文武知道赵凯旋去省里后,信息渠道、资源比之前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她并不知道赵学山找自己谈话的事,更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为了拆散两人,决定这次把他弄到怀永、西州去。 祸福相兮,这次的提拔,对徐文武来说,是一场躲不开的阳谋。 此时他只能应付女友:“嗯嗯,好的,开心,等明天再说吧。” 赵凯旋有些奇怪他今天的异常,但两人很快就聊到别的地方去了,这点异样一下也就略过了。 到了第二天,果然徐文武接到紧急通知,让他去支队接受考察谈话,总队考察组的已经在燕南支队部等着了。 电话是今天的值班民警程天给他打的,语气十分不忿,甚至带着一些恼怒,也不等徐文武回话收到,就“嘭”的一下挂了电话。 即使被这样摔电话,他此时情绪却依旧平静,一个人开车过去,到了支队,上楼遇到的支队同事,都对他点头微笑,神情间都是调侃祝贺,徐文武走上楼,到了谈话室外,发现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人了,从这些人兴奋难耐的表情上,徐文武明白门外都是这次考察谈话的对象。 谈话的顺序是定好的,徐文武排在最后,他安静的在一旁找了位置坐下,顺便看了下左右,顿时明白了之前程天为什么如此暴怒,这次南山大队来接受谈话的只有他一个,看来是只有自己进了最终名单。 谈话进行的还比较快,估计也是因为这次谈话基本就走个形式,问两句不疼不痒的大问题,不骂娘一般就给过了。 出来的每个人神情都很愉悦欢快,估计都看到了自己这次鱼跃龙门的场景。 很快到了徐文武谈话,他走进去,里面是一名头发花白的“白衬衣”,看样子是总队政治处的“二高”,这是“二级高级警长”的简称,正处级别,看模样是政治处快退休的二线领导,应该没有担任什么具体职务了。 这种领导平时没什么工作任务,就负责偶尔值班和下去考察、认命这类事务,替班子里的实权领导分忧、跑腿,发挥其高级别的“功能”。 “你好,我是总队政治处庞瑞,这位是肖潇同志,这次受总队党委委托,对此次副科职领导职务干部的考察对象,进行谈话。” 这位“二高”向徐文武介绍了一下旁边做记录的年轻民警,一个简单的开场后,开始了谈话。 “请你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徐文武点了点头,随便说了几句自己的工作经历就结束了,对面的庞瑞看来对他速战速决的态度很欣赏,马上点头开始下一个问题。 “此次的考察任用,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要求?或者对身边存在的不正之风情况,有需要向组织反映举报的吗?” 徐文武摇了摇头,飞快的略过。 这样的谈话都是按具体流程走的,他按部就班的回答,心里清楚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基本就结束了。 “那好,这里……” 徐文武估计对方要说结束语了,他都准备起身离开,此时却见庞瑞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徐文武同志,这个有个情况,需要和你说明一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徐文武一愣,这个问题明显在题本以外,他马上坐回位置,点了点头,等着后面的重头戏。 “……你们这次提拔,大部分的岗位还是面向西部偏远地市州,主要还是补充那边的薄弱力量,你要做好准备,要服从党委的决定,不要有什么个人想法,这都是总队领导深思熟虑后的安排……” 庞瑞洋洋洒洒说了一番,言语里几乎已经挑明了对徐文武的安排,让其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完之后,等了几秒,却没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徐文武半响没反应,只是突然反问道:“这次就没有留在原本大队提拔的吗?” “啊?” 庞瑞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前这提拔关头的年轻人,这时不唱高调,回答“表态坚决服从,绝对配合!” 居然还反问自己?! 这年轻人胆子太大了吧! 庞瑞脸色冷了几分,语气一变:“这个不是你关心的问题,自然有总队领导考量……” 徐文武又说道:“那这次应该还有去湘南、甚至去星城这些地方的同志吧?我不相信大家都是去怀永、西州这些地方。” 被他这样一问,庞瑞脸色更加难看,他在政治处呆了这么些年,谈话过的民警都记不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反问组织计划的年轻人。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抱怨安排?质疑领导决策?徐文武,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安排,是已经定好的,西州支队桐乡大队!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不是你在这里抱怨两句就有用的,实在不想去,你可以放弃这次提拔嘛!” 庞瑞言语中已经透着些威胁的意味,更为震撼的是他直接将徐文武这次的分配给说了出来。 桐乡大队,这是高速总队最西边的一个大队了,那里不通高铁,开车回燕南八百多公里,去星城也有七百公里左右,徐文武去了就等于是放逐到最西边。 而他此时得到了这个结果,脸上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庞处,我没什么意思,更没想过抱怨什么,我就觉得,为什么这批提拔这么多人里面,有的人可以去省会,有的人可以留在原单位提拔,而我这种却又必须背井离乡?这种分配的依据是什么?考量的标准又是什么?” 虽然嘴上发问,徐文武心里却明白,这标准、依据,无非是背后的“资源”和“影响力”,但他还是问了出来,逼得庞瑞脸色更加难看。 “好好好,你这几个问题,小肖啊!你给他好好记上!回去我们给总队领导反映反映!就把他原话反映上去!让总队主要领导看看,这现在年轻人是多么吃不得苦,一点距离都受不得?!这样的同志还提拔干什么?” 庞瑞气得朝手下挥手,一定要把徐文武这番“大逆不道”的质问给记下来,徐文武却神情自若,他甚至还因为说出了心里话,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微笑道:“好的,庞处,麻烦你这边也帮我和总队领导说一声,我个人意愿是希望留在燕南,留在南山大队,因为我之前是在东广市公安局,去年才考回我们省的,当时我就想回到家里,照顾身体不好的母亲,这是我最大的需求,希望领导体谅,如果说这次选拔任命,必须把我放到西州那边去,那么……” 徐文武说到这里,语气郑重,对面庞瑞惊疑的望着他,不敢相信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自愿放弃这次副科职岗位的任命。” 这句话清清楚楚听在庞瑞耳里,他却像是没听懂一般。 “徐文武,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文武笑了笑:“庞处,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这次有幸进入考察名单,我很感谢领导的认可,感谢组织的关心,但我个人因为家庭原因,只想留在家乡,照顾母亲,当然,还有一些个人因素……但总之,我不愿意去西州这些地方,希望领导能谅解。” 政治处考察问话的民警成百上千,这还是庞瑞第一次听到有年轻人站出来说自己不服从调配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庞瑞连问了两遍,他坐了回去,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来之前他就被主要领导特意交代了,对于这个徐文武,要多提醒两句。 他还以为是有人特别关注,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强硬,直接连副大都不要了,都要留在家乡。 “对,我想清楚了。” 徐文武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那你……” 庞瑞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把个人意愿写下来吧!说明你不服从这次组织的计划调剂,只愿意留在南山大队……” 徐文武没有二话,当场就写了一个递过去。 “签个名……按个手印。” 徐文武照做了,庞瑞拿起这张几乎等同于放弃提拔的“意愿书”,他呆了好久,徐文武却站起身,大步迈了出去,神情舒展,面容平静。 ………… 徐文武放弃提拔的消息,如一颗集束炸弾在燕南支队的头顶引爆。 在正式任命文件公布的那天起,所有人都发现上面唯一少了徐文武的名字,然后全支队都通过各种路径,听说了这位“新人王”拒绝提拔的惊人决定。 第二百三十四章 考试 - 铿锵 - 乌衣 而最为震惊的还是莫名顶替上榜的胡成,这位徐文武的老大哥,原本他已经知道被排除在提拔名单内,可徐文武明确表示不同意去外地后,胡成被安排紧急谈话,这次意外上榜,而且担任的还是南山大队副大队长! 这一下其中的变化就耐人寻味了。 徐文武想原地提拔而不可得,胡成已经被放弃的情况下,却被莫名其妙地捡了大运…… 只能说上面的心思就是不想让徐文武如愿。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赴考场。 不同的境遇下,各人的表现各不相同。 “捡”了个副大队长的胡成难掩喜色,在队里忙着准备“施政政策”, 运筹多年,却功亏一篑的程天,之前怨天尤人,见谁都不顺眼,但在知道徐文武居然在临门一脚的关头自愿放弃后,他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而风暴中心的徐文武,此时却心情平静,依旧正常上班,正常上路,脸上看不出一点阴晴变化。 “徐哥……听说你这次是自己放弃了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想的啊?” 名单放出来后,一直以为这年轻站长马上要提拔的警务站众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更不敢触徐文武的眉头,硬是过了好几天后,和他关系最好的白宇,这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对啊,唉,小事小事。” 徐文武倒脸色坦然地一笑,承认了这件“小事”。 从徐文武第一天上班开始,白宇就陪着他到服务区这里来了,算是“建站功臣”,所以他说话倒也直接:“大哥,你怎么想的!这个副科职几年才一次!这个错过趟了,以后就步步都错过啊!现在晚几年,以后评什么都晚几年!你别想不开啊……” 徐文武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只是无奈笑了笑:“哎,这里面很复杂的,我也不好怎么说……” “那你也……” 白宇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徐文武有电话来了,他只好先让开。 “文武啊,嘿嘿……这个首页有个案卷评查的通知,这个可能要麻烦你负责一下,你看你方便不?” 电话是胡成打过来的,这位新任副大队长负责法制这一块业务,徐文武作为兼职法制员,算是他手下的“兵”。 但他这次算是蹭了徐文武的便宜,言语间也十分客气,生怕这位“新人王”因为这次提拔的事,给他甩脸色。 没想到徐文武却语气积极地回答没问题,让他顿时心宽。 “嗯,那就麻烦你了啊,辛苦辛苦……” 在胡成的客气声中,徐文武挂了电话,他打开内网,现在兼了法制员后,工作量加了一倍,不仅要管警务站,还要负责队里的所有案卷审核、执法监督、培训这些事,这次的评查文件一打开,落款就让他心里一惊,抬头是“司法厅”几个字。 这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这次是司法厅对省厅的评查,高速总队的执法案卷也在抽查范围内,这是司法厅对高速总队的“大考”,而为了应对此次评查,总队组织了各个支队的骨干力量,组成专门工作组,到总队集合,准备应对。 徐文武作为大队新任法制员,居然意外地在此次抽选的范围内,整个燕南支队也只抽了他一个,而他还不知道,作为一个刚来一年多的新人,这几乎是全部工作组里最年轻的了。 接到通知后,他马上报告了领导,带着行李到总队集合,高速总队和省交警总队在同一个院子里,之前机构改革时才分的家,甚至都在一栋楼里办公,只是3456层是总队,789层是高速总队。 徐文武来总队极少,印象还是之前考试时来了两次,但那时还是从东广考到星城,从沿海城市到内陆省会,感觉没太多变化。 但这次过来,心情完全不一样,看着高大整齐的院落,整洁漂亮的林荫步道,而自己这一年多,几乎都是在高速公路服务区里住着警务站,上班就是在高速上执法执勤,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荒郊野岭里工作,此时到了总队机关,突然有种“进城了”的感慨。 但想到此时终于和女友在一个城市了,他又兴奋起来,想着晚点等这边报完道,看有没有时间去找找赵凯旋,两人好好约个会。 拿出警官证,过了门禁,徐文武走进电梯,上了7楼。一进总队大楼,他就感觉气氛比想象的压抑许多,这里“白衬衣”随处可见,一进电梯可能就碰到一名总队长,随便一个人都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误入迁徙的大象群中的野兔,这些庞然大物的无心一脚,可能都会将自己踏碎。 到了集合的会议室,此时零零散散的已经来了几名成员,徐文武这才发现来人大都是头发花白、肩扛“两杆三”“两杆二”的老民警,此时见到他一个“一杆三”,都有些愕然,以为他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恰好此时执法监督支队的一名副支队长过来接待,一点名,这些人才知道眼前居然就是那位一年内拿了两次二等功的“新人王”。 “大家都辛苦了,这么远赶过来参加这次评查工作,我们替各位在总队内部酒店订了房,等下我会把餐卡分发下来……” “老邹啊,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现在评查怎么搞?现在司法厅抽得出来了吗?我们要待多久?这个我看通知都没写,我现在老婆离婚,家里就我一个带崽,晚上要回去接崽,太晚搞不得噢。” 说话的是一名光头老同志,徐文武看了下他警号,是星城支队的,难怪这么硬气。 高速总队这种特殊的工作性质,让星城支队和总队机关一样成了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这能去省会支队的都是“背靠大树的老猴子”,要么资历深,要么背景扎实,眼前这位明显就在此类。 “华哥稍安勿躁,这个等下刘晨副总队长会过来给大家安排任务……” “这我随你怎么安排咧!我反正等下到点就走,随你们怎么安排……” 说话间,只听一个脚步声响起,门口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的中年领导走了进来。 徐文武眼睛一亮,这正是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那位副总队长刘晨!他没想到这位副总队长分管法制这条线。 之前刘晨下去警务站督察的时候,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徐文武的能力,加上后面几次破案,让他对这名“新人王”的印象更深。 果然,他进来后,目光四扫,与众人一一握手,到徐文武时,还特意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也来了啊!辛苦辛苦……” 这一下动作,让在场众人同时侧目,也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一杆三”会出现在这里。 而被领导青眼有加的徐文武也不是不懂感激的人,他恭敬的双手握住刘晨。 “应该的!” 刘晨笑了笑,等一一打完招呼,这时才开口道:“我前面进来时候,听到有人说晚上有事要回去带崽,搞不了很晚,有这事吗?”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但这位副总队长脸色已经变了,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得掉点灰都听得见。 没人再敢说话,除了刘晨。 见没人跳了,他开口道:“大家都知道,这每年我们法制最重要的就是这次的司法厅考评了,这个关系全省公安工作的排名,关系着我们总队在厅领导面前的表现,这个时候是要露脸的时候!这件工作没做好,那影响的就是我们总队的形象!那我在这里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宣布一条纪律,这次案卷评查期间,有任何不配合、不服从的,马上退回原单位!而且我还要约谈该单位领导,建议对该同志的表现予以批评教育!严重的建议轮岗交流出去!” 徐文武见刘晨也见了好几次,这么重的话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口,但这副总队长发话了,整个会议室就像被下了禁制,再没人敢说二话。 而这被刘晨点到的那名“华哥”,此时涨红着脸,大气都不敢出,梗着脖子,低着头在那,不敢再抬头看一眼,毕竟这位副总队长可是真能把自己弄出省会支队的人。 可以说一句话就能坏自己一辈子修行。 这怎么还敢顶嘴? “而且啊,你们不要搞错一个关键问题了,这次成立专门的应对小组,我这不是要你们过来卖苦力,承你们情的!相反,这个工作组也是次选拔!你们都知道,这现在正在报今年省厅公安技术专门人才库名单的时间,我这里可以讲一句,如果这次考评表现优异的同志,我在这里给予直批!” 刘晨此时所说的人才库,其实指的是“全省公安机关技术专家人才库”,这是东溪省厅为进一步优化全省公安机关技术人才梯次结构,培养更多更高层次技术专家人才,所推出的重要人才培养项目。 主要内容是每年选出几十名全省公安机关科学技术骨干人才,和全省公安机关科学技术青年人才,统一聘请后入库培养,聘期3年。 这具体名单是由各地市州、各总队推荐,专家组评议,省公安厅研究确定,但基本大部分都是一比一推荐,只要刘晨点头,这个事基本就没问题了。 徐文武在东广市局的时候也听说过类似项目,但他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能有机会入这个库,这个可比一般的干部提拔都要难多了,全省公安系统一年要提拔多少干部?那顶多算几十个里面选一个,这个可几乎是千里挑一!整个燕南支队好像也就寥寥两位专家库人才。 而且选上了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提拔是必须的,而且还有机会推荐进公安部人才库,等于是技术人才这条路就已经走通了,一个专家库人才到地市州去,市局局长都要高看几分。 更何况业务单一,人才稀薄的高速总队了,只要能入这个,徐文武知道自己以后根本不用担心提拔的事,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回星城的问题。 有这个身份在,留在总队机关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这,徐文武心里一动,如果真有这个机会,那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地留在星城,和女友朝夕相处了! 想到这,他不觉也更上心了一些,竖起耳朵仔细听刘晨接下来的安排。 “……但是啊,这个机会也很珍贵,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在这里宣布,今晚就有一场初试,等下我会拿出几十本案卷出来,各年度都有,基本覆盖了这次司法厅考核的重点范围,请大家等下辛苦下,做个摸底,看看大家水平。” 说完,刘晨就招了招手,执法支队的同志搬进来两摞比人还高的封存案卷。 “这个考题呢在这,形式是闭卷考,大家现在可以准备看卷了,这次‘初试’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时间内,尽全力找出最多的案卷问题,等下过半个小时样子,我再过来看看大家的情况。” 刘晨说完后,就直离开会议室,留下秩序支队那位副支队长“监考”。 这位大领导一走,现在会议室剩下的这些“老考生”,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刘晨在时,连气都不敢大声出。 “这瘪考试,把我们当学生伢子搞噢!搞鬼噢!” 那前面被怼的华哥,此时也放肆了两句,但他骂归骂,还是捡起一本案卷,马上仔细评阅起来。 这下连这老资历的都知道抓紧时间看卷,剩余这些人顿时一拥而上,把那几十本案卷争抢起来。 徐文武年轻人,不好意思和这帮老家伙争,可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台子上居然就一下只剩一本卷没人动了,其余都被人拿了过去,争分夺秒地评阅、查找问题起来。还有些老同志不讲武德,一个人占了几本卷,就为了能多查出点问题,等下好在刘晨面前表现。 而他心里一慌,赶紧上去把最后那本卷抄在手里,免得到时一本案卷都没评查,交个“零分”。 可当徐文武拿过这边牛皮纸封装好的陈旧案卷时,他眼睛一瞪,赫然发现这本案卷上的承办人写着“刘晨”两个字。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执法过错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仔细再看一眼,承办人之一确确实实写着刘晨两个字,再看日期和抬头,是十几年前高速公路管理支队星南大队砂市中队的案卷,案件类型是一起醉驾案卷。 这是这位副总队长之前办的案子? 徐文武他顿时回想起来,好像是听说刘晨在高速上搞过,那时还没机构改革,高速总队和交警总队还在一起,高速总队还只是交警总队下面的高速公路管理支队,机构要矮半级,这案卷上都还是以前的机构和名称。 居然也被选做这次的考评范围? 这当年的承办人已经是堂堂副总队长了,这案卷谁敢乱评判! 难怪这些人精会绕过这本卷宗,把其他案卷给抽光了。 徐文武这下进退两难,不接的话,自己没案卷看,一本都评不了,要么就是等人家老民警的看完,再评一遍,那怎么想都过不了关。 要么就只能把这本案卷看了,在里面不痛不痒地挑几个毛病交差。 这样一想,也就只能咬着牙上了。 可徐文武翻开案卷粗粗看了一遍,他就傻眼了。 这本案卷虽然时隔多年,但从卷面、格式、规范、法律法规运用,都近乎完美,粗粗一眼看下去,想找几个小毛病完成任务都做不到,徐文武抓着脑袋,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而此时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他定了定神,决定豁出去…… ………… “怎么样,大家看完没?” 半小时过去,刘晨又回了这间会议室,他神情轻松,脸色平稳,笑着让众人一一拿出评改记录,展现下刚刚的成绩。 “刘总好,这个去年四季度怀永支队龙辰大队的编号43240024008745案卷,我发现有7处瑕疵问题,3处程序问题……” “向您汇报,我看的是这本燕南支队雷石大队的编号43860074006874案卷,这本案卷有3处瑕疵问题,4处程序问题,还有2条法律法规引用不当……” 这些“老法制”此时都踊跃在刘晨面前表现,听得徐文武是冷汗直流,这些“老口子”确实也有水平,目光毒辣,每本案卷都找出不少问题,而自己…… 而刘晨一本本检查过去,很快就轮到了最末尾的徐文武面前。 “小徐,你怎么样?抽的哪本?” 徐文武心里一颤,只能硬着头皮,把案卷好自己的评查记录推了过去。 “报……告,我看的这本时间比较久……是高速公路管理支队星南大队砂市中队的编号1227074006510案卷……” 他刚说一半,这座会议室里就爆出满堂哄笑,这些“老口子”都知道他抽的是刘晨的案卷,现在这位承办人就在面前,看着徐文武面露难色,一副有话说不出的倒霉样,这些老家伙自然最开心了,最期待的就是看这小子的窘迫样子。 而刘晨看到桌上的案件封皮,嘴角也露出浅浅的笑意,他也好奇这位屡立奇功的年轻人,会不会在这个上面“避忌讳”。 而徐文武接下来说的,果然也和众人心想的差不多。 “……这本案卷制作得比较好,问题不多……” 徐文武低着头,语气唯唯诺诺,自己不像是个评查者,反而像是被抽查对象。 “哈哈哈!那你运气好啊!” “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这些老同志见这小子果然也是没敢说太重,顿时都取笑了起来,倒是刘晨听到这,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间略微有些失望。 “但是……” 徐文武说到后端,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此时像换了个人道:“这本案卷有个关键问题,在程序上出现纰漏,而且刑事卷部分存在执法过错!” 此话一说,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这些人开始还以为这小子算是个“明事理”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胆! 这案卷时隔十几年,早过了期限,又不是什么大案子,只是一般的醉驾,而且那时标准和现在又不完全一样,有些瑕疵也很正常嘛。而且最关键的,这可是刘总当年作为一名普通民警时办的案子,这现在人家当领导了,还是分管法制的领导,在这么多人面前指出人家当年的问题,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嘛! 而随着徐文武这句话一出,刘晨脸上也是一僵,他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敢当众指出自己的问题,他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见领导脸色不对,此时马上就有旁人开口说:“小兄弟,你莫说大话咯!你看清楚这承办人是谁没有?这案卷我前面也看了,做得很完美,不可能有什么执法过错……” “……就是啊!这个案件卷面整洁,法言法语十分优美,完全教科书一般的引用法条,简直就是典型范例!我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优秀的案卷……” 这些老家伙,此时马屁越拍越夸张,最后还是刘晨回头瞥了一眼,几个老同志才赶紧呐呐收口。 这位副总队长回过头来,他顿了顿,语气平淡道:“那你说下,具体是哪些问题。” 徐文武凑上前去,往上面一指:“您看,这个询问笔录中,没有询问当事人的过往饮酒驾驶记录,这个按照醉驾案件办理程序,这是必须询问的内容,这里属于程序错误了,毕竟再次饮酒,和普通饮酒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见徐文武娓娓道来,刘晨倒也不急着反对,现在点头让他说下去,等最后才反驳道:“那这个我在笔录第一页这里就已经问过他之前有没有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这个也可以算是符合了问话程序了吧?” 刘晨这样一说,徐文武略微点头,但又马上摇头:“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这句话,在一般人的理解中,一般指的是刑事犯罪或者治安处罚,不包括醉驾、吊销这样的行政处罚,从狭义上是不符合《酒醉驾案件办理程序规定》的,而且,这案卷我看到最后,这里面都没有内网犯罪记录查询件,证明当时你……承办人是没有这个思维在里面。” 徐文武看着眼前的刘晨,本来想用“你”这个称谓,后面反应过来,才赶紧改成“承办人”。 刘晨看着这个年轻人,还是有点不死心,继续反驳:“那你说的《酒醉驾案件办理程序规定》我昨天还在他们大队长法制培训班上组织学习过,我记得好像没有你说的这个必须问过往饮酒记录的规定啊!” “那是因为您现在所组织学习的应该是去年新修订的版本,我说的那个是之前07年部里首次出台这个规定的时候,确定是有了的,只是现在科技发达,警务通、pda这些都能够直接现场查询,就取消了询问笔录体现的必须规定。” “唔……你这样说,那程序上确实有问题……” 徐文武这番话,顿时就说服了刘晨,他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说下这本案卷里有什么执法过错?” 听到“执法过错”四个字,在场的杂音顿时消弭,众人都明白这几个字的分量。 执法过错是指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在执法办案中,故意或者过失造成的认定事实错误、适用法律错误、违反法定程序、作出违法处理决定等执法错误。 这是最严重的执法问题类型,按部里的要求,对于严重执法过错,是要终身追责的! 难道你徐文武现在还想追眼前这位副总队长的责! 还是一位分管法制的副总队长,这要是传出去,对于刘晨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影响就不一般了。 “兄弟,麻烦过来一下……” 这下连旁边那名执法监督支队的副支队长都紧张起来了,他生怕徐文武在这乱说话,当众影响了领导,想把他支到一旁,提醒两句。 可刘晨却一把拦住了他。 “没事,别吓人家年轻人!让他说,有问题我们都可以讲的,不要觉得有什么避讳的,我也是基层民警出身,放错不要紧,纠正才是最重要的,让小徐把话讲完。” 这下局面尴尬起来,虽然刘晨面上宽容,但旁边那副支队长一直在向徐文武使眼色,要他闭嘴。 而徐文武吞了口口水,这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刘晨盯着他,鼓励道:“小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就大胆把你发现的问题说出来,我这人能接受批评,也能接受处理!要真是这本案卷有重要影响的执法过错,我主动向总队纪委说明情况,接受处置!” 刘晨这下说的认真,这事现在已经架上去了,徐文武有些后悔自己好死不死,为什么要看出这么个大问题,搞得自己骑虎难下,眼前的刘晨可是一句话就能断送自己前途的大领导。 原本就是不痛不痒的找几个格式上的小问题,一点执法瑕疵就能交差了,为什么自己硬要这么较真? 现在总队领导已经表态,对自己之前的执法过错也要追究到底,这事已经闹大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装个傻,说自己先前看错了,哈哈一笑,大家也能原谅一个小年轻的不懂事,这事也就能过去了。 反正天底下的事不就都是这样搅和搅和就算了嘛。 徐文武刚想装怂道个歉,可突然没由得想起女友,想起之前一起考司考的晚上,他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这执法是能搅和的事么? 想到这,徐文武咬了咬牙。 死就死吧! “是这样,刘大,您请看下这个鉴定意见书这里……” 徐文武翻开案卷,找到其中司法鉴定意见书这页,此时旁边人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这小年轻是到底找到了刘副总的什么“执法错误”。 “这没问题啊,鉴定时间、期限,送检的时间、期限都在范围内啊,这委托人、鉴定报告,后面的结果,都是正常的啊!” 旁边的“老法制”们,七头八脑地凑过来,把这份鉴定意见书仔仔细细翻了一遍,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更别说执法过错了。 而刘晨脸上阴晴不定,看不出神情变化。 “……不是说这个鉴定书正文有问题,你们看下副页这里。” 徐文武手指点向鉴定意见的最后一页,指着下面蚊头大小的一行细字。 “根据05年颁布实施的《司法鉴定机构登记管理办法》,每项司法鉴定业务有3名以上司法鉴定人,同时还要求鉴定意见需要附上鉴定机构的鉴定资质和鉴定人员的鉴定资格,但这里我们看到,这个机构的资质是没问题的,另外两名鉴定人员的也没问题,问题在于其中这位叫王丹的……大家可以看到,他的执业证上面的年检日期是09年5月16日,而办这个案子的时候,他证书已经过期有两个月了,后面我也到司法鉴定人员库查了,这人当时已经因为鉴定造假,被注销了证书执照,只是机构当时应该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所以这份鉴定意见书才流出来了,结果被附在这份案卷里面……还作为醉驾案件的主要证据,这个……” 后面的话徐文武就不好说了,但没想到刘晨主动替他说了出来。 “这个就属于执法过错。” “当然……这个《公安机关人民警察执法过错责任追究规定》里面,关于这样因为错误鉴定意见造成执法过错的,是规定由鉴定人承担主要责任……” 徐文武见这位副总队长脸色不对,他赶紧找补了两句,想说明领导也没那么大责任,但此时众人都没关心他讲什么了,目光都集中在刘晨的脸上。 毕竟一名分管法制的副总队长被一名年轻民警当面指出过去的执法过错,这画面想到都觉得恐怖。 这间房间顿时像变成了一间冰库,静谧无声,冷酷逼人。 所有人都被点了穴一般,不敢动作,不敢说话,都等着刘晨的下步反应,看他是刁飞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还是哈哈一笑,装作大度,就此不再提这事。 第二百三十六章 支援专家组 - 铿锵 - 乌衣 反正不管怎样,众人都确定徐文武接下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刘晨没有说话。 而是突然鼓起掌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晌才跟着鼓了几下掌,最后他对着徐文武竖起大拇指。 “同志们,什么叫做法治精神,这就是法治精神!我希望大家都像徐文武同志学习,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就放过眼前的执法问题和偏差!我们穿这身衣服,执法就必须刚正不阿,执法监督也必须明察秋毫!” 众人仔细听了一段,确认刘晨言语中都是鼓励后,这才附和着给徐文武点起赞来。 而最为惊讶的还是围观主角的徐文武,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刘晨还真是宽宏,此时不但没有批评,反而连声表扬他起来。 “这个案卷我是特意放进来的,就是想检验一下大家执法监督中会不会把其他因素考量进去,目前看来,小徐同志是做得最好!而关于这个执法过错的问题,其实当年就已经纠正了,这份检验鉴定意见,后面进行了补正,对于这个没有资格的鉴定人王丹,他们司法局也进行了处罚,这我当时作为主办民警,自然也受了一点影响……不过这都是应该的,这件事也给了我深刻的教训,我们作为执法者、监督者,每时每分都必须把红线放在心中!” 话说到这,谜底揭开,这本案卷竟然是刘晨特意放在这里,甚至这个“执法过错”,也是他特意留下的“破绽”,而在场这么多“老法制”中,也只有徐文武看出来这个关键问题,胆敢向这位副总队长追责。 这次“面试”,徐文武当仁不让地取得“头名”,接下来几天,他和选拔后留下来的“老法制”组成了这次考评的应对工作组,没日没夜地在总队干了好几个通宵,连着准备了上百份评审案卷。 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工作,都只能保证三四个小时睡眠时间,连总队内部酒店都回去的很少,有时就直接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 不过努力也有了回报,这次司法厅评查在徐文武等工作组的辛勤准备下,高速总队以全优、零扣分的完美成绩过关。 过关当晚,刘晨在内部酒店的餐厅,请这次抽调的工作组成员吃饭,这下辛苦得到回报,大家兴致都很好,最重要的还是总算能回各自原单位,这抽调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大家都宁愿回去巡逻上零点班,都不想再这样对着案卷熬大夜了。 “大家辛苦了,这次回去,大家该报差旅费得好好报,该休息的休息,这几天大家都算是加班,回去应该补休,有问题大家给我打电话……” 刘晨举着饮料,对着众人轻声软语,和刚集结时的霸气模样截然不同。 徐文武埋头吃着菜,心里想回去哪有休息,这您作为上面大领导,在这总队能管得了下面李钢那个蛮子?自己虽然人还没回去,这接下来一整周的班还在等着自己呢。 想到这,徐文武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下却被刘晨注意到。 “噢……对了,等下小徐、老唐,恁哥你们几个留一下,我还有点事安排。” 徐文武吃到这,猛地一抬头,不知道怎么了,等吃完饭,他和另外两人又到了刘晨办公室里,这位学者气质的副总队长笑脸盈盈望着三人。 “是这样,这次评查组,你们三个表现最好,我这边已经和执法监督支队那边说好了,这次全省公安机关技术专家人才库就报你们三个,老唐,恁哥你们是报的全省公安机关科学技术骨干人才,小徐给你报全省公安机关科学技术青年人才。” 听日这里,徐文武心里一阵惊喜,他没想到这次抽调,居然还有这好事,连连表示感谢。 刘晨却一摆手,笑着说道:“这个是对你们三人这长久以来工作成绩的肯定,这报了专家人才库,以后就是专家了,到时还要正式下聘书的,但是我有个条件,这个作为总队的专家,关键时候也必须要顶上去,你们说是不是?” 徐文武听到这,心里“咚”的一响,意识到刘晨接下来有工作安排。 但他确实说得没错,此时点了点头:“这必须的,请您指示!” 刘晨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脸色一变,说道:“是这样,现在有个紧急大事,13号甘州省张烨高速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这起事故你们应该知道吧?” 张烨高速的事故徐文武当然清楚,这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他记得是发生在彤云县境内的G37莲华高速公路上,这起事故是一起涉及了8辆车的追尾连环相撞事故,导致11人惨死,6人重伤,震惊全国。 来高速总队上班后,对于这样的重大事故,徐文武都会关注一下,干高速警察,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大事故,一出整个省都要抖一抖,一追责就是几十人,甚至判刑都很正常。 当时知道这个事故时,徐文武那晚上都没睡好,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但他没想到这个事故会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而旁边两个老法制,此时像猜到了什么。 只听刘晨继续道:“……今天下午我们总队接到部里的通知,要求我们这边成立指导组,赴甘州指导、帮助当地高速交警总队的兄弟,处置这起事故,文件已经起草了,等下就要报指导组人员名单,这个我想带几个人过去,你们三个就在其中。” “啊?” 徐文武顿时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作为外省专家,支援甘州这个特大事故处置。 “没问题的话,我们可能就要收拾准备一下,今晚凌晨的飞机过去,明早就要和当地工作组汇合,开展工作,我知道大家最近这段时间都很辛苦,但这个事不用我说,大家应该都清楚这代表什么,这次我们可是布局点名的由我们总队进行支援帮扶,代表的我们省的水平,希望大家不遗余力!” ………… 徐文武这还是第一次坐凌晨的飞机,看着舷窗外星空璀璨,他震惊于天空居然如此接近,祖国西部的天空与南方截然不同,深蓝色的幕布下,钻石一般都是星辰扑满了徐文武的视野,特别在这高空之上,仿佛随手就可摘取。 夜空中,他有点想妈妈,不知道老妈最近腰痛好了没有,自己不在,家里谁帮她贴膏药?他又有点想女友,想起赵凯旋那傻姑娘,睡觉时会四肢舒展,张开成个“大”字,一个人就能占满一张床,自己连脚都伸不直。 这个时候她在干嘛?睡的好吗?会不会想起自己? 这样一路思绪飞舞,很快到了早上四点半,徐文武惊讶的发现,这边的天此时已经已经破晓,太阳已经隐约露出金边。 这么早就天亮了!? 不愧是大西北! 到了甘州省的省会宁川机场,飞机稳稳降落,一出机场,徐文武就被眼前辽阔的景色惊呆了。 他第一次知道“目无所及”这个词的意思。 举目远眺,眼前是一座又一座连绵起伏的茫茫戈壁,这里往任何一个方向望去,都是一望无垠,如同身处沙漠组成的大海一般,除了空旷还是空旷,只觉得天地如此之大,而人却如此渺小,连身后的巨大机场,都显得孤独渺小,像是广漠戈壁里的一块积木。 太阳升起在戈壁滩上,像一团冒着浓烟的火,近处是火焰,远处的光笼罩在一团光圈之中。 徐文武被眼前的壮丽景色给镇住了,刚想拿出手机拍几张,却又醒悟此时正和领导出来工作,自己又不是什么游客,得有个专家的样子。 下次一定带女友过来旅行一趟,刚这样想着,他突然有一丝异样的察觉。 马上将原本放进兜里的手机又拿了回来,偷偷调成自拍模式,观察自己身后十几米处的一个陌生人。 这家伙……是在跟踪自己!? 徐文武确认了几遍后,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作为支援专家,居然落地就被跟踪了,这案子到底什么情况? 一边想着,一边马上快步凑近前面的带队领导刘晨。 “刘总,我们后面有人……” 他刚开口,刘晨就竖起手掌,低声回道:“我知道。” 接着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接他们的专车也已经到了,这是甘州省高速集团派来的车,这次的事故是重特大事故,甘州省政府成立了省级调查处置组。级别非常高,混合了高速管理集团、公安厅、高速总队、应急厅、省政府安委办等成员单位。 这一长串头衔列出来,就十分惊人。 徐文武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重大道路交通事故调查组,还是以外省支援专家的身份,但他没想到这自己从下飞机第一秒起,就已经被人盯住了。 来接他们的高速集团倒很客气,领头的领导级别很高,徐文武没有仔细听,但估计比刘晨级别都大,和他握手时,态度亲切的像是老朋友一样,他笑了笑,坐进这台考斯特里,只是学着前排的刘副总,如无必要,不说话,不作动作。 这事太大了,也太复杂了。 往省调组驻地去的路上,前面居然还有警车开道接引,徐文武被这阵仗都有些吓住,但想到这个案子的高规格,倒又理解了。 到了落脚的宁川假日酒店,徐文武这才发现这是家超五星级酒店,大堂富丽雄伟,这边给他们专家组安排的房间都是一看就起码上千一晚,给刘晨直接是安排的豪华套间。 徐文武接过房卡时,怔怔看着前台上标写的价格,这自己这间房,外标价格就是1599.这种豪华房间,早就超过328的出差标准了。 “陈总,这个房间太高级了吧?我们不方便住吧?” 而拿过房卡的刘晨当场就提出质疑,询问是不是能换个便宜点的酒店,可这边接待的高速集团陈总却拍胸脯,自信说道:“刘总队长您放心,这个我们和他们假日酒店签了合同的,你们组员他们的大床房内部协议价是320,您这个套间是458,明白你们公务员有差旅标准,都卡在规范线内的,绝对合理合规!” 徐文武听到这,不得不佩服这高速集团的豪气和精明,看来没少接待领导,刘晨见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手招呼东溪专家组的先上去放行李休息。 刷卡进入房间,徐文武顿时一阵感慨,这间酒店客房比他老家客厅还大,他刚放下行李,那边刘晨就发微信语音来了,东溪专家组的,到他房间集合,开个紧急会议。 徐文武赶紧到楼下刘总房间,进去发现专家组的几个人都到了,这次东溪高速总队来支援的都是刘晨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只有6个人,但无一例外都是高速总队的精英。 他一进门,刚想打招呼,却见众人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徐文武顿时反应过来,这自己现在是在外地办大案,万事必须小心再小心。 刘晨做了个手势,六个人都跟着他到了宽敞的淋浴间里,这个豪华套间的淋浴间就比一般酒店的客房大了,刘晨此时拧开镀金的浴缸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这下大家才敢低声说话。 “现在召集大家开个短会,是说明几条纪律,同时做出部署提醒。” 刘晨声音压得很低,即使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在飞机上眯了半个小时,但此时看起来也十分精神。 众人被他的态度和此时紧张气氛感染,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次我们的工作重要性,不用再强调了,大家发现没有,这次落地后,就有很多异常,所以我在这里也特别提醒大家几点,以防万一。首先,是这个我们落地开始,动作、联系都必须谨慎,这里不是东溪!明白没有?其次,这个我宣布,以后每天晚上8点,我们支援组开个短会,复盘讨论,第三,注意保密,这个我们之后通话都尽量使用微信语音,有什么重要事,也绝对不要在微信里说,每天复盘时再讨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问话 - 铿锵 - 乌衣 徐文武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省外调查组,还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重特大事故的支援调查,气氛会如此紧张,但他很快就会明白了。 早上休息了一会,赶红眼航班的众人补了几个小时觉,还没到中午,刘晨就招呼几人起来,他起来后也没通知接待的高速集团副总,让专家组的人都悄悄通过地下车库离开酒店,到外面挤上了一辆久等的商务车。 徐文武坐上车,发现这边已经有一名光头男子坐在副驾驶上,对众人微笑示意。 “这位是甘州省交警总队的王副总队长,他负责和我们专家组的对接。” 刘晨介绍了一番,又向这位王总一一介绍了几位组员。 这位王总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虽然大眼睛双眼皮,可是眼角偏下,蒙古褶明显。他额头后缩,鼻子,无突嘴和整体脸型,甚至还带点藏族特征,典型的西北人长相。 王总扫了一眼后面,问道:“人齐了?” 刘晨点头。 他便拍了拍前排的手下。 “开车”。 车往前驶去。 坐在车上,还摸不清头脑的徐文武,这到甘州一天下来,只觉得这样的支援专家组和他想象中的开开会,提提建议的轻松模样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做特情卧底一般,事事都透着神秘,他实在憋不住,对前面的刘晨一问。 “刘总,我们现在往哪边去?” 没想到刘晨简短的一句话回了过来。 “去看守所!” “见谁?肇事驾驶员么?” 刘晨阴沉着脸,吐出意想不到的四个字:“当班民警。” ………… 徐文武以前搞过很多会见,大部分都是提讯嫌疑人,但这样在外省的看守所里,会见一名同行,还是以这种形式,实在令他意想不到。 玻璃窗对面,是一名带着手铐,面容苍老憔悴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因为他资料上写着三十不到,说苍老,是因为这看守所的日子,把他磨成了满头花白的模样。 看到这位当班民警的现状,徐文武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兔死狐悲,十几天前,这位兄弟和自己一样穿着制服,当着班,但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他的命运就开始变化。 来之前,他已经了解了这位彤云县高速大队的兄弟,是因为玩忽职守没抓进来的。 而所谓的玩忽职守,就是这位当天巡逻当班的民警,因为上去交接班太晚,原本8点的接班,他因为吃早餐,加上各种琐事,磨蹭到近9点才接班上路巡逻,他也没有按工作规章完成辖区一趟次的巡逻任务,就因此关了进来。 发生事故先关交警,这样的事听起来有些离谱。 难道交警巡逻了就能避免这个事故? 这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但很多时候很多事不讲科学依据。 讲的是“规矩、惯例”,讲的是“先追责,再倒查”。 而且交警因为重大事故被抓进来倒不是没有先例,全国各地已经好几起类似案件。 特别像这种全国关注的重大事故,当场就要进行事故倒查, 甚至追责倒查是和救助伤员、调查事故经过相并行的,这兄弟就是被倒查的第一责任人。 “兄弟,我们是过来帮你的,麻烦你把当天情况讲一遍……” 刘晨的语气温和,明显带着同情,对面玻璃窗后的年轻民警,动了动喉咙,开始陈述起来。 这次问话,徐文武只负责记录,具体由刘晨来询问,他听着记着,慢慢也摸清楚了这个事故为什么现在如此敏感紧张。 从这位当时负责巡逻勤务的民警嘴里,他们得知这起发生在彤云县境内的G37莲华高速公路上的8车追尾连环相撞事故,并不像徐文武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般都是追尾事故,大部分都是由于后车未保持安全车距,在前车遇到紧急情况时,来不及制动而发生的。 而这起事故之所以这么惨烈,就是因为这连环追尾的八台车里,最前面是一台辆载满冰箱的大货车,而最后一台车,是一辆超载的百吨半挂车,拖的水泥预制管。 这两台车像夹三明治一般,把中间的六台小车挤压在一块,其中几台车被夹得薄薄一片,尸体融合在一块,用“躯干法”都没办法区分,最后还是通过DNA才弄清了具体死亡人数。 即使只是现在这样的问话,徐文武听到后都感觉一阵恶心,那现场想想就觉得无比可怖。 最后那台超载的半挂车司机,当场就死了,车板上的水泥预制管因为巨大的惯性,从后面插穿了前面驾驶室,这司机当场就四分五裂,物理意义上的四分五裂。 而最前面那台车的司机人当场吓得不行,已经被采取措施,也关在这个看守所,但现在无法接受问话,说是已经吓出了应激障碍,无法语言交流。 开始听到这个理由时,徐文武有些古怪地看了旁边刘晨一眼,这样的大事故,当场的驾驶员司机的问话材料是最关键的一节,可怎么因为这种精神问题就简单地说不问了?这治疗稳定后,实在不能问,也能写字交流吧,起码写个陈述材料啊。 但刘晨显然知道内情,没纠结这一点,继续往下面问去。 “你到现场后,是什么情况?” “我到现场后,事故已经发生了,旁边行车道和应急车道都还在施工,他们莲华高速集团的占道施工,把这两条道占了……” 徐文武听到这,一股电流从脑门子往下直窜,他背后一激灵,眼睛一瞪,顿时整个人就坐直了。 当时在施工! 还占了两条道! 难怪这事如此敏感! 徐文武心里顿时明白这股子神神秘秘的氛围由来了。 一般来说,高速上施工是常事,只要按规章要求,做好安全防护、后方示警,正常施工就行,就算发生事故,只要符合规范规定,那也和施工方没有关系。 但这个事故里,明显高速集团这边是有问题的,不然不会从一开始就紧盯着支援专家组,连看守所问个话都要由交警总队一位副总这样隐秘的带着来,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这起事故中还撞死了后面一个示警的养护工人,他是负责示警的吗?这个你在现场,看到示警距离、反光标志什么的,有问题吗?” 被刘晨一问,对面身陷囹圄的当班民警脸上抽搐,明显涌起了不快的回忆。 “我到现场已经慌了当时,都没注意到这个养护个人,现场太混乱了,太惨烈了,我懵懵懂懂,现场什么样都忘了……” 六台车被挤压在一块,血肉飞溅的场景,确实这画面太过残忍,眼前这位兄弟估计也是有了阴影,根本无法回想。 刘晨点了点头,没在纠结这个问题。 “那前车是停住的状态下,后车追上去的?还是后车车速太快,直接追上去的?” “这个我不清楚,当时到现场后,我和前车司机在救人,我根本来不及问现场情况,这个你们可以问我们大队长,他带队支援的,调查情况也在他那。” “嗯……” 刘晨再问了几句后,发现找不到什么关键线索,只能安慰两句,就离开了问讯室。 “领导,求你们一定救我,求你们啊!我在这活不下去了……” 离开前,这被采取强措的当班民警,隔着玻璃墙哭着哀求两人,刘晨咬了咬牙,安抚了两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又被看守所民警给带回犯室。 出来后,徐文武心情也不好受,但他这下算明白了,难怪这事透着这么一股神秘劲,原来涉及到其中关于高速集团的责任问题。 他们专家组马不停歇,往另一次隐秘地赶去,之前刘晨就交代几人把手机都先关机后寄存在一家超市储物柜里,全程都是跟着那位王副总队长走,怕的就是各种意外因素的干扰, 毕竟他们的对手,甘州省高速集团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人家集团公司总资产3486亿元,净资产1570亿元,是全省属总资产和净资产规模最大的国有企业。在最新公布的“中国企业500强”榜单中位列第234位,中国服务业企业总资产排名第78位,交通运输行业内全国排名第3位。 这样的对手,能量完全能超乎专案组的想象。 而现在想要揭穿事故真相,救下身陷囹圄的同行,必须拿出豁出去的勇气。 毕竟这个事故可是要上报到首都去的,其中的责任划分,将涉及到甘州省里各种难以想象的大领导身上。 徐文武此时明白了,自己此时面对的,是一个以往都无法想象的对手。 不过还好,这边的助力也在,有当地公安系统的支持,希望能撕破一个口子。 一些人中间又换了一台中巴车,到了一个当地偏僻难寻的警犬基地。 进了大门,徐文武还疑惑到这是干嘛,前排的刘晨此时回过头来,提醒等下做好笔录,要问话的是当时的在现场的彤云县交警大队大队长。 甘州省的高速管理系统和东溪不一样,因为其辖区广袤,地广人稀,警力稀缺,所采取的是地方和高速一体化管辖的模式。 这位宋姓的彤云县交警大队长,也负责辖区的高速事故、执法管辖。 此时聊起当天的事故情况,他手抖得不停,说话也哆嗦得讲不清,最后在要了几根烟后,他才稍微稳定下来,向徐文武等人说起当时的情况。 “……当时前面那台拖冰箱的车,明显是停在超车道上的,这个我能确定,我问了当时那司机,还做了执法记录仪记录。” 听到这里,专家组的几人都脸色复杂起来。 这个点很关键。 高速公路上的追尾事故,前车的行驶状态影响很大,如果前车正常行驶,而后车超速,或者疲劳驾驶追上来,毫无疑问的后车主责或者全责。 而如果前车超低速、甚至停止在高速公路上,又未采取任何警示措施,那前车就是主责或者全责。 在这起重大事故里,有个关键因素需要专家组查清的,就是这台汽车当时的行驶状态,还有它为什么是这么个行驶状态。 此时,刘晨马上问道:“不对啊!现在这个事故的车辆状态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这个鉴定报告上面写着最前面这台装冰箱的车时速是71公里每小时……” 听到这,对面经历过那个恐怖现场的大队长苦笑了起来。 “你们还没明白么,这台装冰箱的大车照片你们看了没有?” 刘晨摇了摇头:“我们支援专家组今天刚到,前面也向他们省调组请求查看案卷,他们管理组那个陈总说还没整理好,要晚点给我们看,只告诉我们车辆状态的鉴定结果,根据现在他们掌握的情况,这个事故是由于后车超载,追尾了前面的七台车辆,导致的追尾事故,事故发生时,前面几台车都是在正常行驶的……” 刘总越说,对面的这位宋大队长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只是苦着脸无力的回答:“我当时是最早一批到现场的,我做的现场勘察,我拿着卷尺对着那前面的冰箱车,一米一米地量的现场,这个我敢发誓,最前面那个装冰箱的大车当时是停下来的!而且它还超宽超长!一个车占了一个道多!现场这台首车被撞了后,前轮和地面都是两米多长的顿挫印!你们都是专家,你们说要是正常行驶,会是这个印么!” 这位宋大队长,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嘶哑的吼了出来。 他说的这种顿挫印,指的是车辆完全静止,甚至是拉下手刹后,被外力撞击,其而产生的一种痕迹,就像用锄头在水泥地上硬生生犁地一般,这种印记和轮胎的滚印、拖印、压印等都不同,算是行内一种比较明显特殊的事故现场痕迹。 刘晨听到这,不由信了几分,连忙问道:“那你意思是?” 这位宋姓大队长此时缩了缩脖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第二百三十八章 隐情 - 铿锵 - 乌衣 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物,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道:“这个车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事故现场被施工区给挡住了,才停了下来,这最后那台拖水泥预制管的半挂车,又超载刹不住,就撞了上来!” 说到这,徐文武忍不住插话问道:“前面这台货车不是超宽超长么?这行车道摆了锥桶当防护区,这个通不过,也有可能啊。” “那我问你,这货车车身有多高,一般防护区的锥桶有多高?” 这宋大队一回答,徐文武顿时没话了。 一般锥桶就几十厘米高,也不重,小车轻轻一碰就过去了,而这货车再怎么超宽,这也是车身装货的位置超宽,车头又不会太宽,就算是甘州高速养护公司的在事故现场因为施工摆放防护区锥桶占了行车道,这一般的超宽车也不会过不去。 但根据这宋大队说的情况,这前车在前面因为施工防护区的原因而停了下来。 那这车肯定是被什么给堵住了!绝对不是普通的锥桶。 “那会是什么把道占了?” 面对询问,这位大队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到现场的时候,他们甘州养护地在现场已经把防护区给重新摆了,在那最前面的货车位置,没有什么影响它通行的事物,后面警示区也明显拉长了,根本看不出事故发生时这养护区的警示情况。” 刘晨问:“现场有监控吗?” “按道理,现场500米外有个高杆球头,那个是海威的,应该绝对能看清……” “那这个事故全过程应该都拍下来了啊!” 听到这,刘晨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可眼前这位宋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故当天,我们就去问了,要调这个监控视频,可他们管理处说要我们开调取通知书,我们当场就给他带过去,人家说要和集团汇报……” “这是重大事故,涉刑的啊!这公安机关取证他们也敢拖延么?隐匿证据或者毁灭证据都是犯法的啊!” 徐文武此时也激动起来,他完全能想象当时那场面,这样重大事故,又涉及民警追责的大事,怎么能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 “我们当然知道这个事关重大,当时也没放过他们,就让他们指挥中心的现场汇报,我就看着他打电话。可结果人家这一番汇报下来,最后怎么和我说的?就直接讲这个监控摄像头是坏的,当时什么都没拍到!” “艹!” 徐文武和刘晨都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 都知道这高速集团胆子大,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连调证都敢以这种理由拒绝。 “……这既然人家都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只能先回来,后面总队王总也带人去调了,但是……” “一样的,都是一句话,反正摄像头坏了,找谁来都没有。” 这位宋队长说到这里,原本在屋外的当事人——王副总队长自己解释了情况。 “我当时带着调查组的领导上门去要,就是想给他们施压,结果他们一个副董直接出面,当着省领导的面一口咬定这个现场监控就是坏的,没有所谓的‘事故现场视频’,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到这位副总队长都这么说,徐文武和刘晨已经明白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高速集团这边,现在的各种蛛丝马迹来看,这事故现场的高速养护施工中肯定是存在不合规不合法的地方,但人家现在就是和你来硬的,这边下飞机就跟踪你们,别说倒查养护路政等部门了,连想调任何证据都不给,甚至连前车的驾驶员都能以精神障碍为理由,让你公安问不到话! 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怪物。 “那现在我们做了哪些工作?” 刘晨无奈下,只能先从现有情况找突破口。 “材料都在这里了,这还是我留了一手的,你们就在这里赶快看,我担心拿到省调组那边就拿不出来了。” 这王副总一边说,一边拿过厚厚几沓文件袋,放在东溪专家组面前,刘晨赶紧分发下去,众人抓紧时间研究起来。 趁着支援的弟兄们看案卷的当口,这位王总同时介绍当前的情况。 甘州这起事故发生后,为做好事故调查处理工作,甘州省政府成立了张烨高速彤云段“11.9”重大事故调查组,简称省调组,这也是一般惯例了。 省调组由省领导担任调查组组长,成员由应急厅、省高速集团、安委办、公安厅、交警总队等等部门组成。 但说来也可怜,现在这么大一个案子,级别这么高的一个省调组,听起来这么高端的各个部门,这么多专家、高手凑在一起,但其中各种领导穿插其中,构成十分复杂,而且利益各不相同,可谓是南辕北辙,各种掣肘。 从高速集团的角度看,这个事不能牵扯到他们头上,事故原因调查中不要牵扯到他们施工养护、安全防护等环节,不能影响到他们的人,就算追责问责也尽量以政纪处分为主,记过警告都行,绝对不要把自己人给弄进去了。 从应急厅的角度看,重大的道路交通事故,往往都具有道路交通事故和生产安全事故的双重属性。但他们可能希望这事最好还往一个单纯的道路交通事故上靠,尽量不要牵扯到安全生产责任事故上来,因为这两者定性完全不同,法律适用、追责处置都不一样,反正调查、处置各方面都往道路事故上去推,尽量不要牵扯到自己头上。 而最惨的就是甘州省公安厅、交警总队这边,现在当班民警被抓了,事故调查被高速集团这边掣肘,各方都把压力往交警这边推,想简单地按一个普通追尾事故给定性结案,是四面楚歌。 也就是因为这个情况,看到甘州省厅的困难,公安部交通管理局才给他们找了外援——东溪省高速总队的专家调查组。 可以说真正想查清楚案情的却只有这间会议室里的几个人。 “哎,兄弟,我们真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看到这情况,我们当天的巡逻民警已经进去了,我……估计也在外面待不了多久了,估计很快就要免职了……” 这位宋大队长此时抽了个烟,整个人脸上难掩颓丧,这个事故发生后,他好几个晚上都睡不了觉,现在人也濒临崩溃,随着准备被免职调查。 旁边的那位王副总队长也叹了口气:“这个事,我们这边也没办法,厅里去找他们省调组争论——凭什么事故发生了,就只抓我们交警?可争了这么久,人家也只答应,这事最后如果硬要背锅,只能按一比一的比例进行后续处置……” “什么一比一?” 刘晨一边翻案卷,一边不抬头地问了一句。 “就是追责问责这块一比一啊,比如免职,要交人上去的时候,我们这边宋大免了的话,他们路政这边就同样免个大队长,如果上面要交处级领导,那就只能我们处理一个支队长,他们路政也处理一个处级干部,再到厅级的话,那就是我们这些人也要顶上去咯。” 这位王总的话说得凄凉,但事实也差不多是这么个理,现在发生大事故,是有按比例追责的“潜规则”,就是大概死亡多少人,就追究到什么级别,要免职多少干部,追刑多少人,这个事故也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刘晨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接话。 可他还没开口,旁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觉得你免职也是活该啊。” 这句话突然一出,打破了整个会议室的冷清氛围,显得特别刺耳。 刘晨一愣,这话说得太不合适了,简直可以说是挑衅,他猛地抬头,发现居然是眼前自己最为看好的年轻人——徐文武说的。 “徐文武!你什么意思?赶紧和人家王总和宋大队道歉!这怎么说话的!” 刘晨见对方甘州的两位领导脸色尴尬,赶紧呵斥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可徐文武脸色如常,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他马上解释道:“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太直了,可是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这现在十多天了,怎么就才拘了一个驾驶员!你们现在这被动局面,很大程度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啊!” 徐文武这番话让众人脸色都变了,刘晨还想呵斥,但那光头的王副总队长让他把话说完。 “你意思是?” “我们老家那边有句老话,叫做‘你不拿刀,人家不会说对不起’,意思就是不拿出点威慑力,这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资本,这案卷我刚刚粗粗看了一遍,我们现在根本没调查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这现场的施工合同、图纸、台账、监控什么都没有,当天作业的养护、路政人员的问话笔录都没有,这现场都撞死了一名后面示警的养护人员,那这事故施工现场肯定是不规范的!这么明显的纰漏,你们都不下死手去查,那人家不怕你也是正常的啊!别人没有把柄在你们手上,相反,这别人反过来先把你们交警大队巡逻台账给查了,把你们交警大队巡逻轨迹记录给调了,把你们都排班表给拿过去了,这不就先能把当天巡逻民警给抓了,后面再对付你宋大队,也是手到擒来啊!这别人把弱点守护得死死的,结果我们自己这边破绽洞开,怎么斗得赢啊?” 徐文武这番话倒是说得在理,刘晨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此时不住心里表示赞许,但对面甘州的两位领导却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无奈。 那王副总队长叹了口气,解释道:“小兄弟,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说的这些调查他们路政现场施工情况这些,我们早想到了,可你知道吗?我在这个省调组里,我都进不了管理组,你明白没有?” 现在负责这起事故处置的省调组里,下设了技术组、管理组、综合组三个工作组。 其中管理组是负责统筹全局的,都是重要领导在里面,而现在这位堂堂副总队长都进不去,可见级别之高。 见对面的年轻专家没说话了,这位王总继续往下说。 “还有,这个技术组里,其中副组长就是他们高速集团的养路处处长!你想想看,这个我们要调查的对象,结果就在我们的队伍里,还是我们的领导!你说这怎么查?” 这点徐文武倒完全没想到,他来高速总队工作不久,还没直观地感受过高速集团这样巨型国企的影响力,此时听到王总一路说下来,他渐渐明白这个对手的恐怖。 “至于你说的给他们路政、养护问话,我们不是没试过,你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吗?你别说找他们公司调施工图、台账什么的了,这个就他们普通的现场施工员,我们去找他们问话,直接问话都不肯问,直接甩手走人。” “这么嚣张!这么大的案子,他们难道不知道违法证人义务,是要追究责任的吗?” 徐文武也被震惊到了,他知道有阻力,但没想到阻力这么大,连正常取证都取不到。 王总却司空见惯一般地回答:“就是这样的!他们公司法务直接教他们这些现场施工员,我们交警对他们证人的取证问话是没有强制力的,他们不需要回答我们。” “这已经涉及刑案了,他们现场的养护路政施工员不只是证人!也涉及重大责任事故罪的嫌疑人,如果以嫌疑人来问话,那他们不就……” 徐文武刚想发问,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罪是需要证据立案后,才能如此操作,可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这样以重大责任事故罪立案调查现场的施工员,是做不到的。 这等于陷入一个死循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立案讯问嫌疑人,而无法讯问,又导致没有证据揭露事故真相…… 这就是几乎无法破解的莫比乌斯之环。 第二百三十九章 英雄 - 铿锵 - 乌衣 而从对面甘州的领导眼神中,徐文武明白了他们也就是陷入在这恶性循环里,无从破局。 “所以你们现在明白了吧,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他们集团早就对现场这些施工员做好“培训”,串好口供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在防护区尾端被撞死的施工员,他们集团不等后续处置,也不等保险,直接第二天就先提了八十多万到那家里去……这死者家属现在都守口如瓶,整个上上下下都已经早就准备好应对了。” 王总说的无奈,刘晨也脸色难看,对面的宋大队更是低着头,一脸败军之将的模样,至于专家组的其他成员,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只有徐文武。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打破沉默道。 “要打出去……” “什么?” 刘晨被他突然的动作震惊了,连问怎么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还是要查!必须要查!” 他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向众人说道:“刘总,王总,还是要查,必须要查!只有查到他们的漏洞,我们才有机会,才能把这个事故的真相给翻出来!” 刘晨叹了口气:“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他们高速集团是这个情况,根本没有切口,连一点破绽都没有……” “不!有的!” 徐文武却一下喊出声来:“我们可以换个思维,我们可以从车这块开始查!从两台货车开始查!” 这边甘州的刘总此时也质疑道:“可是现在这两台车的司机一个死了,一个进去了,怎么查?” 徐文武一挥手:“我们可以调查他们的经营企业啊!然后从源头监管牵上去!现在他们高速集团、路政养护他们守得密不透风,但是这个我就不信他们这些车属企业有这么高的敏感性!这里绝对是个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通过经营企业入手?也对啊!这前面的车超长超宽,车后面的车超载,这车的问题本身就很大,那这些车属经营企业肯定是监管不到位的!而且他们这种挂车上路,都必须GPS联网,这边又能通过卫星轨迹,把安全员、安全经理牵出来,再通过企业一步步往里面深挖,这样慢慢就能还原现场真实数据、模型,然后通过现场侦查实验,发现前车为什么停在超车道上这么一个关键点……这样倒逼前面这个司机说实话!然后再把他们现场施工养护作业的这些问题给逼出来!” “是的!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徐文武这番话,点燃了在场众人的思绪,理清接下来的侦查思路后,甘州的王副总和那个宋队长也恢复了信心。 刘晨说干就干,接下等晚上到省调组和领导们见个面,这边东西专案组马上就准备出发。 可等他们出了这个警犬基地,回到酒店后,刘晨却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对于今天他们外援专家组下飞机后私自调查的行径,管理组的领导们并不满意,但介于毕竟是外省来支援的专家,他们甘州的这些领导倒不好明着批评。但却来了一招狠的。 “刚刚他们领导开了会了,说要把我们援助专家组的‘能力发挥出来,把种子播下去’,现在他们已经决定,我们几个人可能要分开进他们的工作组,我到管理组,大刘、老唐你们俩去综合组……” 刘晨无奈转达着之前甘州领导的决定,在场专家组的几人一听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要把他们外援专家组给拆散了!估计是甘州高速这边的领导。从今天刘晨他们的行动中看出了东溪高速总队来的这班人不是吃素的,为了以防万一,干脆就把他们给“逐个击破”,散到各个组里,采取“人盯人”战术。 “那这样我们还怎么调查!?这难道辛辛苦苦跑这么远,就替他们端茶倒水,接待一下受害当事人家属?” “对啊!这算什么回事嘛!综合组就完全是搞接待的!” 众人听到这个安排,顿时都抱怨起来。 抱怨了一阵慢慢静下来,都在看刘晨接下来怎么应对。 而面对如此局面,刘晨却最后一下轻笑了起来。 “还好,我留了一手,那个……徐文武,你要去最关键的‘技术组’,这次他们让我们拆人的时候,我把你放到这里了!他们看你这么年轻,倒也没反对,你接下来就要抓住机会,从技术组这边想方设法,从源头调查出发,就按你之前的那些设想,打开缺口!” 技术组是事故调查中最关键的位置,分析、取证、询问、整理资料都是在这个组内,可以说核心工作都在这。 徐文武听到这,用力点了点头:“请领导放心,明白!” ………… 接下来这几天,徐文武和技术组里甘州交警总队的一名同行搭档,两人接下来跑遍了这起事故中的相关经营企业。 他们两从查后面这台车的问题入手:根据现场勘察和鉴定报告来看,后面追尾的超重车的刹车盘全断碎了,这样夸张的超载情况,从车辆改装、上高速收费站、到车辆管理企业,都绝对存在重大问题。 那这徐文武不会放过。 他们一番深度调查后,发现这台“百吨挂车”的车主、帮忙上顶磅器的黄牛,给这台超载车改装的修理厂均已涉嫌违法犯罪,都已达到逮捕条件。 徐文武立马汇报专家组和甘州总队这边,那王副总队长也动作神速,马上汇报省厅领导,上下协调,当即立案,下逮捕令。 这一下就把车主、帮忙上顶磅器的黄牛,给这台超载车改装的修理厂老板都给抓捕归案。 这一下雷霆行动,把省调组都给震住了。 而其中高速集团的领导们发现这东溪来的专家组真不简单,这一下抓了这么多人,让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为了应对,他们通过管理组里的领导发话:以后刑拘必须通过管理组的统一部署,没有领导同意,不得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想以这种形式挡住徐文武他们。 但刘晨也不会束手就擒,他马上和甘州省公安厅联系,请公安局法制部门撑腰,同时直接向管理组硬怼了回去: “刑事案件不属于事故范畴,调查组只是事故调查组,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不需要通过调查组领导!” 高速集团的这些人没想到这东溪来的“小领导”居然如此棘手,顿时傻眼了,但这个措辞合理合法,还有甘州省厅的强硬支持,他们也一时无法,只能另外想招。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来的这批外援里面,最麻烦的就是这个姓徐的“年轻专家”,于是管理组干脆不换个战术,他们来个直接的——以徐文武资质不够为由,要求将其调出此次外援专家组,就算调不出去,起码也要调出技术组,让他到综合去接待当事人。 面对这招“釜底抽薪”,这时又是刘晨出马了,看到对方想动他心腹爱将,他直接以“要退出,那就全部外援专家组统一退出”为要挟,逼着管理组收回成命,只能看着徐文武继续在里面翻江倒海。 这几下波折后,徐文武更明白自己的方向是对的,他马不停蹄,依葫芦画瓢,又从前面这台冰箱车的超长超宽车开始入手,发现这台前车其实是一台套牌车,玩的是货运行业里常见的“真挂检测、假挂跑”套路,真挂在无锡检测,这台假挂车却超长超宽的在甘州装冰箱,还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故! 这个点就是接下来一系列爆炸性发现的引线。 徐文武当机立断,马上汇报。 当场就抓了前车经营公司的安全经理、GPS监控室的主管、假挂车生产厂家等一系列对象,同时拿到了前车事故发生时的具体GPS轨迹,这起重大追尾事故发生时,最前面这台车确实是停在超车道上的,GPS的瞬时速度显示是——0。 这个点十分关键,这就决定了事故责任的走向。 看来事故发生时,因为前面这台车停止在高速公路超车道上,导致了后面六台小车排队在其身后,而最末尾的那台百吨挂车此时冲了过来……才造成了这一系列惨剧。 现在前面车的责任已经确定后,关键就要搞清楚这台车到底是为什么停在那里。 而在他们这连番抓人后,压力已经传导到了之前一直称病不配合调查的前车驾驶员身上。 这家伙此时知道自己的公司老板、车主都被抓后,只能交代了问题。 原来事故发生前,当时他们高速养护施工的把两条道都占了以外,现场还有一台挖机和一台剖洗机在清理路面,这两台大家伙占了行车道和一点超车道,这时一般的大车倒还能勉强过去。而那台装着冰箱的超长超宽的货车驶过来时,自然就过不去了,被堵在了超车道上。 这时养护施工队见这超宽车过不去,马上让挖机开走,但这剖洗机一下子挪不开,在那耽误了一下,这一下就导致现场堵塞了十几分钟。 这前面一堵住,后面几台小车就相继停了下来,直到最后那台百吨重的半挂车轰然驶来,而后方的养护施工员根本没有摆放足够长的锥桶,警示区完全不够长,这台“百吨王”的司机看到前面堵车时,想往右边避让,却已经来不及了,就撞上了右侧的施工警示员,然后推着前面的六台小车,一路碾压过去…… 总之这起重大事故,是一起由于当地高速养护施工部门疏忽大意,不按规定施工,违法安全生产原则,加上两台货车驾驶员超长超宽、严重超载、操作不当等因素引起的安全责任生产事故。 这下事情查到这,高速集团也只能配合起来,老实交出了当时的监控视频、施工图纸、工作台账等一系列证据。 同时省调组的工作总算走上正轨,开始倒查起养护路政等部门在这起事故中队责任,当值的养护区区长、施工队长被立即采取刑事措施,进了看守所。 这下整个局面完全逆转,事故真相也拨云见雾。 而之前被关的巡逻民警,也因为徐文武他们外援专家组改变了局势,而被取保出来,按他们王副总队长的说法,现在这个情况下,应该能争取相对不起诉…… ………… 回东溪这天,给徐文武他们专家组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甘州交警总队就来了七八台车,场面十分夸张。 特别那原本以为要被免职的宋大队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抓着刘晨的手,哭得涕泗横流,徐文武也被他们拥在中心,合了张影。 上了飞机,这支援的十几天下来,徐文武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办案,感觉整个人都要燃烧殆尽。 但这结果还是圆满的,他想到这,靠在舷窗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动。 查清事故事实,洗清同行冤屈,这都给他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愉悦中时,坐在他后排的刘晨点了点他肩膀,凑过来笑着说:“想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傻笑?” “没什么呢……” 徐文武咧了咧嘴,这位副总队长挠了挠头,话锋一转:“这个回去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好好工作呗。” 刘晨想了想,开始旁敲侧击道:“是这样,我们执法监督支队的老谭可能下步要到驻港办去,那个其他人又顶不上来……” 他话说完,等了一会,可徐文武只是愣愣地望着他,也没有接话的意思,让他顿时无语。 刘晨是管业务的领导,见过的大部分业务精英,都是“精于事,讷于情”,可能是搞业务就是需要这种憨直、专注,所以这类人大部分对于人情世故,都有些迟钝。 他见这傻小子果然如此,便干脆直接挑明道:“你想不想来总队?” “啊?” 徐文武一愣,这是他之前朝思暮想的机会,也是答应了赵凯旋,说自己要去实现的梦想。 此时居然如此清晰明确地摆在自己面前? 他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回答。 “我想来!” 见这傻小子答应了,刘晨顿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徐文武的头。 “行!那你等我消息,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先不要声张,好好工作,等段时间,先把你借调到执法监督支队,后面我再来安排!” “是!” ………… 下了飞机,徐文武马不停蹄地赶车,这段时间先是在总队帮忙评查案卷,后面又加入这外援专家组,在外面忙了快一个月,自己警务站都好久没回去了,李钢那边都已经问了许多遍,队里一堆事等着他,虽然没明说,但估计也是盼着他回去。 这样看,补休估计难了。 但即使如此,他情绪高涨地想要起飞,想要奔跑,想要高喊! 之前赵学山的那些轻视、质疑、反对,他这下都能凭自己的力量反击回去,他马上就能靠自己调到省会去了。 等那时就能和女友在一个城市,一样在省会机关,自己终于慢慢追上了赵凯旋的步伐! 徐文武这样想着,心里爆发出无限喜悦,他按捺不住,在滴滴车上,给赵凯旋说了这个喜事。 女友听说了他可能调动的消息后,整个人也兴奋起来,两人不断畅想今后的日子。 “我看了麓湖片区,那边香水新城的位置好,学区也不错,小学是长宇双语,初中是师附中麓湖,都是第一档的好学校,我们到时买个89平的小洋房,你去省政法委也近,可以坐地铁3号线,我就开车到总队,大概二十多分钟……” 徐文武越说越兴奋,连两人之后的房子买什么户型、楼层都想好了,赵凯旋也激动起来:“你想的倒挺好,这有这么多钱吗?够首付了吗?房贷呢?” “首付少付一点的话,我这边够了,至于每月房贷,公积金的话,我们两个人完全能覆盖了,还有剩余。” “唔,这样讲是可以……等一下,不对不对!” 赵凯旋聊了半天,突然领悟徐文武这是把自己都算进去了,这才想起女孩子要矜持,俏声笑道:“哼,这你买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我公积金算进去?” 电话那边徐文武笑了笑:“什么你和我的,这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这到时你不住啊!这房子肯定一起买啊!” 赵凯旋明知故问道:“怎么一起买?” 徐文武听出了女友的试探,他收了收神,认真道:“傻子,结婚了就可以一起买啊……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告白来得突然,赵凯旋完全没有准备,她笑骂道:“谁说要嫁给你了,这……哪有电话里求婚的?不算不算!” 徐文武这时车已经到位置了,他一边下车,一边说道:“电话求婚是不对……那现场求婚呢?” 赵凯旋心跳加快,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冒汗:“现场……?你不是还在甘州吗?” “你就说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愿不愿意!” 徐文武的话让她心跳都有些乱:“你在哪儿呢?这我怎么知道?” “你往楼下大门这里看过来!” 徐文武这句话一说出来,赵凯旋顿时觉得整个人一颤,她赶紧快走两步,凑到窗台前往下面一看,果然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捧着一束花站在楼下。 她幸福地飞奔向那道身影。 ………… 和女友在星城腻歪了两天,可是队里事太多,加上马上又要到五一假期,届时将是辖区流量高峰,徐文武也不放心队里的兄弟,干脆早早地赶回了燕南。 到了警务站,许茂阳简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 “怎么,不认识啦?” “呵,这哪来的陌生人?” “哈哈,你站长都不认识了!我看你是想夺权!” 两人这下忍不住,都顿时笑了起来, “你怎么都不休一下,这在总队搞了这么久,也辛苦噻?” 徐文武放下行李,咧嘴笑了笑:“明天就是五一,我不就是看你们太忙,赶回来支援下咯。” “哼,你怕是担心我抢你站长的位置吧?” 两人又开了两句玩笑,许茂阳还是劝他这么久没休假,先回去补休两天,徐文武还是拒绝了,现在车流量已经上来,明天估计就是大高峰,路上事故不会停了。 而现实果然如此。 第二天车流量果然上来了,白天警务站这边就十几起事故,下午更是没停过,徐文武和许茂阳两组警力都扑在路上,直忙到了晚上八点多,两人才下来吃了一口泡面。 “等下你先上去看事故,我在站里把这手头几个事故搞完,等到十一点样子,我上来接班,你下去休息。” 警务站此时已经站了几波等候处理事故的当事人,徐文武让许茂阳先到路上去,自己在站里处置之前的事故,晚点再上去接替夜间勤务,这估计要忙到明天早上去了。 而5月1日21时5分。 徐文武接了个电话,是大队那边打过来的,说大队辖区那边都金甲塘枢纽南往北方向发生一起三车追尾事故,队里警力忙不赢,过去还要这么久,想请警务站路面警力过去支援一下。 “现在是许茂阳他们那组在路上,你给他打电话吧……” 徐文武此时一边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回话,一边手上动作没停,给当事人下事故认定。 “哦,那我给许茂阳他们打电话……” 队里的值班民警见状,就要另外派警,可徐文武此时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算了算了,他们那边也忙不赢,我过去支援一下算了,大队是谁去那个事故现场?” “谢奇峰谢大。” “好。” 徐文武听到这,挂了电话,处置完手里这个事故后,叫上辅警张晓明,就往现场赶去。 路上,他估计谢奇峰也快到现场了,就给自己这师傅打了个电话。 “师傅,你那边怎么样?我过来帮忙了。” 谢奇峰此时正在事故地点摆锥桶,他接起电话,听明白后,回答道:“不要来了,你刚从外地回来,这还没休息,等下还要上通宵班,你太辛苦了,别来了。” 徐文武想了想,谢奇峰是自己师傅,身体本来就不好,路上流量又这么大,估计现场也忙不过来,他还是决定赶过去帮忙。 “没事,我顶得住。” 于是8分钟后,徐文武还是开着那台混动警车,赶到了事故现场。 他把警车停在后方示警,此时车流量还很大,这个三车追尾的现场又比较复杂,他叮嘱坐在现场示警车里的张晓明注意安全后,就投入到事故车辆及当事人的转移工作中。 谢奇峰见他来支援,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起把现场材料给快速问了,然后招呼施救队,赶紧把事故车装上拖车。徐文武检查完毕后,就准备把眼前一名叫周丹的当事人带离事故现场。 但此时,一道刺眼的车灯射来…… 紧接着,一辆失控的小车飞速冲入现场安全防护区,在碰撞了停在前面的一辆拖车后,高速滑向徐文武和这个当事人所处的高速公路最左侧超车道。 电光石火之间,背对来车的周丹并没意识到危险迫近…… “跑!” 一直恪守工作规范,面朝来车方向的徐文武发现不对,他下意识地大喊,但已然来不及! 生死一瞬,他拼尽全力,把周丹往中央隔离带推了一把…… 他自己却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接着身子腾飞起来,轻飘飘的感觉意识进入了一个黑色的时空隧道,两边是从记事以来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画面一样在眼前闪过,然后隧道的尽头有既柔和温暖又耀眼的光芒,徐文武的意识就飞快地向那光芒飞去。 可在这光芒笼罩自己的一瞬,这永恒而又短暂的一瞬,他想到了妈妈还在家等他回去,他好久没回过家了,妈妈还在等他吃饭,他想到了女友,回到了她答应嫁给自己的那一刻,看到了她轻颤的眼睫,看到了她嘴角的弧度,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全书完》 尾声 - 铿锵 - 乌衣 2023年4月6日,人民日报刊登了《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追记湖南高速交警徐斌》的报道: 2022年5月1日晚,在处理一起交通追尾事故、组织群众撤离的过程中,衡阳支队原衡南大队四级警长徐斌,面对一辆因驾驶人疲劳驾驶而失去控制的汽车,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自己却被重重撞倒在地,经抢救无效牺牲。年轻的生命就此定格在了35岁…… 是的,这就是《铿锵》的原型,也是我的战友。 这本就是一部讲述烈士徐斌生前故事的。 也是一部描写高速警察这一特殊警察群体的现实题材作品。 作为和平年代牺牲比例最高的警察队伍,其中有危急关头冲向危化车的英勇故事、有隧道大火中选择无悔逆行的决绝背影,有无数徐斌、李晓峰这样的英雄烈士。 但这支队伍很少站在闪光灯前,很多时候,这支队伍甚至背负了许多难以想象的诋毁和骂名。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支队伍的付出和心酸,我知道我不能改变什么,但徐斌牺牲那个夜晚,我就暗自下定决心。 我要做点什么。 不为其他人,就为了他做点什么。 因为我就在他这起事故的后续处置工作组里,在事后调查中,我亲眼看见他的血衣,亲耳听到被他拯救的当事人讲述在最后那一刻:“如果没有徐警官将我推开,或许死的人是我。” 徐斌在自己的入党申请书中写道“要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他真正做到了,他是真正的英雄。 我不想让他的故事被埋没。 于是,就有了这部《铿锵》。 今天,这本书也总算敲下“全文完”几个字,在此我总算能够安心说一句:兄弟,我尽力了。 ………… 2022年12月,公安部为徐斌追授二级英雄模范奖章。如今,这枚奖章同徐斌父亲的两枚三等功奖章共同收藏在徐斌卧室的老式斗柜里……2023年3月,湖南省公安厅党委追授徐斌“优秀党员”称号。 2023年,徐斌同志被授予烈士称号 ………… “1999年,孩子父亲在病逝前嘱咐我,说一定要让孩子走正道,有出息!我想我终于可以说,我做到了……”抚摸着徐斌警官证上的照片,王翠凤说。 《人民日报》( 2023年04月06日 06版) ………… 夫天下有大勇者,智不能测,刚不能制,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朕加之而不怒,此其志甚远,所怀甚大也。所怀者何?天下有饥者,如己之饥;天下有溺者,如己之溺耳。民族危急,别亲离子而赴水火,易面事敌而求大同。风萧水寒,旌霜履血,或成或败,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陨后无名。: 铭曰:呜呼!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来兮精魄,安兮英灵。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人有所忘,史有所轻。-统可期,民族将兴。肃之嘉石,沐手勒铭。噫我子孙,代代永旌。 --北京西山无名英雄纪念碑碑文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