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他就是个疯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冬雪将至,北风阵阵,黑云低、欲摧城。 外头寒冷,夜明珠照亮的屋子里头却处处透着精致,只是这精致瞧着更像一座精雕细琢的牢笼。 “咳咳咳……” 屋里没有床,女子蜷缩在长毛地毯上,薄衣之下,嶙峋痩骨清晰可见,一身的憔悴枯败与这座金屋格格不入。 手脚一动,四肢上拴着的银链便泠泠作响,如同地狱里恶鬼传来的催促低吟。 因为咳嗽,宋锦宁整张脸都有些潮红,露出了几分年轻时的倾城容貌来。 她努力撑起身子,抬头看向窗外,双眼没有半分往日忠勇侯府嫡女的光彩。 青莺昨日被派出去送信,到现在还没有回音,难道……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寒风随即涌入,宋锦宁受不住又咳嗽起来。 直咳到胸前衣襟血迹斑斑,才终于停下来,抬眼看向门口。 来人一袭青金色梅花叠云纹锻袍,领口一圈白狐毛,越发显得眉眼锋利,气质冷冽。 齐郁,当朝相国,囚她之人。 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袱,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 一见着他,宋锦宁便不住后退,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银链也随着她的动作而疯狂作响。 “宁儿这是又不乖了,我说过,不许出这块毯子。” 宋锦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已经按到了地砖上,她连忙收了回来,惊恐地看着他。 齐郁一脚踩在她那只小拇指上,在她面前蹲下来,将包袱放在一旁,捧住她的脸,在唇上亲吻了一下。 而后撤开,一只手掐在细弱的脖颈上,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她脸上的痛楚,好好端详了一番,“宁儿见着我,好像很是失望?没等到我死在靖王手里,很不满意?”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让青莺把他的罪证交给靖王了! 一瞬间,宋锦宁呼吸停滞,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窒息感陡然而至。 齐郁凑近她,“我是不是说过,你做错一件事儿,我便要送你一个礼物,你跟我这几年,该送的都送过了,你想想看,我还能送你什么?” 宋锦宁猛然睁大了眼睛,青莺! 她下意识地摇头,嘴里喃喃着:“不!” 齐郁从后背压上来,顺手将包袱打开扔在一旁。 当看到里头的情形,宋锦宁一瞬间觉得自己昏厥过去了。 她看到了青莺的脸,看到了她在哭,看到她眼里滚落的血泪。 可是她看不到青莺的身子,她的脑袋支在坛子上头,嘴巴张着却空无一物,只有喉咙里发出的呕哑的声音。 早上青莺拿着东西离开的时候,还宽慰她,说一定能帮助靖王一举歼灭齐郁,让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下地狱。 可现在……齐郁拔了她的舌头,砍了她的四肢,竟将她做成了人彘! 她身边最后的一个人,她的青莺,从小陪着她长大的青莺! 齐郁的吻落在了她的鬓角,一路往下,到唇,再到锁骨,薄薄的衣衫化为齑粉。 宋锦宁浑身颤抖着,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齐郁还伏在她身上,深情款款呢喃着:“宁儿,这是你自找的,跟了我就要听我的话,可你总是这么不乖,总是听你身边那些人的教唆,现在好了,你身边没有别人,你就只有我,以后你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个屋子里,我会好好对你的。” 宋锦宁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咬着牙,两只手握成拳抵在地毯上,看着对面坛子里的青莺,看着她眼里的痛苦和心疼,身上竟一点儿疼痛都没有了。 她的心里只有仇恨,和对这个男人的滔滔怒火。 “你这个疯子……我杀了你!” 宋锦宁声音嘶哑,才起身,就被齐郁从后面摁住了脑袋压在地毯上。 她转脸看向齐郁,就见他脸上的笑容陡然收起,露出极为阴狠的一面来,“宁儿,你真太让我失望了,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想杀我?!” 好?他对她好么? 自从被叔叔送到他身边,她再也没有了自由和尊严。 堂堂忠勇侯府嫡女,殉国英烈之后,竟要无名无份被他带在身边,游走于声色犬马,供人肆意评赏,为人折辱。 身边的亲信一个个消失,她像狗一样被他锁起来。 若非想拼着最后一口气报仇,宋锦宁早就一头撞死。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然而这希望,终究也还是落空了。 宋锦宁凝眸,不再挣扎。 与此同时,那条捆绑她许久的银链也落在了细嫩的脖子上。 齐郁居高临下,像拉着马缰绳似的拉紧银链。 濒死的感觉瞬间在脑袋里炸开,女人身体的剧烈反应也刺激了齐郁。 “原来,这才是宁儿最美的滋味儿。” 宋锦宁窒息着,眼前变得模模糊糊一片,只隐隐能看到对面青莺那张焦急的脸。 她要死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宋锦宁想露出点儿宽慰青莺的笑容,没等笑出来,脑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 再睁开眼,一片阳光明媚。 宋锦宁瞬间心如死灰,这般折磨她都没死,上天果真要惩罚她生不如死到寿终正寝么? 才这么想着,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宋锦宁连忙爬起来,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在齐郁打造的那个金屋里。 眼前的一切,似乎很陌生,又像是有些熟悉,她竟在一处园子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及身上的衣裳,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立刻将她笼罩起来。 她,回来了?! 这是……忠勇侯府的花园! 这是什么时候? 祖母可还健在?她……是否还没有被送给齐郁那个畜生? 茫然着此时的奇遇,宋锦宁听到外头丫鬟的议论声。 “咱们家二姑娘是真好看,这样的容貌可不得找个京城世家子才堪配么!” “要不然老太太怎么回京了?今儿这端午宴,就是让大姑娘出来见人。” “……” 丫鬟议论的声音远去,一切都这么真实,宋锦宁才意识到,这是她刚回京时的端午宴! 前世,父母守城殉国后,皇上特许祖母选一旁支子弟过继侯府承袭爵位。 侯府便托付在过继的叔父手里,而祖母伤心难忍,带着她回宋家祖籍居住,直到她及笄之年,为着她将来的婚事,祖孙二人才回京城。 祖母又筹办端午宴让她见见本家的亲戚,替她说亲事做准备,哪知宴会上,她不明所以闹出与前院门客有私的事儿,气晕了祖母,又一碗药害死祖母…… 后来,叔父声称她德行败坏不堪为妇,将她关了起来,背地里却将她送给齐郁换取利益! 她后半生的屈辱,就是从这场端午宴开始的! 宋锦宁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她不知道眼前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可就算是梦,她也必须在梦里拯救自己! 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按照脑中的记忆往自己院子里跑。 待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丫鬟走出来时,宋锦宁当下绷不住眼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是素鸢!她的素鸢! “素鸢,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一定要快!” 第2章:私相授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素鸢有功夫在身上,是她父母自小就给她安排好的丫头,前世这丫头为了她落入土匪窝,最后找回来的时候,连尸首都拼不完整。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所谓的土匪窝,都是齐郁一手安排的。 素鸢机灵,又有功夫,在齐郁眼里,就是最碍眼的一个。 所以他最先除掉的就是素鸢! 当下,她能想到破局的最合适人选,也是素鸢! “姑娘?!”素鸢一见着她,便绽开了笑容,又随即疑惑,“你去哪儿了?怎么哭了?宾客都快到齐啦!我们这半日找不到你,可急坏了,正要去寻呢!” 还能见着活生生的素鸢,宋锦宁心里梗得难受,一双眼睛又酸又胀,但这会儿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她得先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 否则她必定又要走上前世老路! “先别管,你听我说……” 快速吩咐一番,眼看着素鸢走远,宋锦宁才稍稍放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进了屋,青莺正在跟双燕在争执什么,待看到宋锦宁过来,也顾不得了,连忙迎上前。 青莺双目泣血的情景还在眼前,这会儿忽然看到年轻鲜活的她,宋锦宁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那头双燕见着她倒是有些惊讶,“姑娘回来了?” 这一句话,将宋锦宁从自己的情绪里扯回来,她转向双燕,一挑眉头,“怎么?我不能回来?” 她从老宅来,身边就只有青莺和素鸢,双燕是叔父和婶娘给的。 他们是如今忠勇侯府的主人,祖母一直教导她要与他们家打好关系。 所以对这个双燕,她一直极看重,连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都有些受委屈。 哪里知道,后来这个丫鬟会给她下药,让齐郁进了她的房门。 宋锦宁一双眼睛看得双燕有些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怎么会!姑娘和大姑娘一起逛园子,奴婢还以为姑娘会直接去宴席上呢!” 双燕说的二姑娘是堂姐宋华婷。 前世她刚回侯府,对这个只在小时候居住过几年的家已经很是陌生,且在老家长大的她对于京城的一切更不了解,这个时候温柔细致的堂姐,就成了她最好的玩伴。 可后来她明白了,他们一家的伪装,不过是为了算计她和祖母,把侯府牢牢握在手里! 收起思绪,宋锦宁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堂姐有事儿走动了,我怕耽搁开席,时候不早了,青莺,扶我去换身衣服。” 青莺连忙应声,双燕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因是本家的宴会,并没有男女席位分开,只是还没有开始,暂且两头坐着。 宋锦宁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她一身海棠色绣折枝玉兰对襟长袄,底下一条松花百迭裙,头上梳着流云髻,只用零星的几颗珍珠点缀着,衬得她眉目清澈,姿容出众。 “宁儿,你方才往哪儿去了?说好一起过来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人影?” 宋华婷笑着走了过去,亲热地挽住宋锦宁的胳膊,“你可不要乱走,虽说是本家的宴席,但听说也请了几个外院的门客,没在园子里撞到什么人吧?” 宋锦宁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狠毒少妇的脸。 但视线一晃,眼前的宋华婷分明还是少女娇俏的模样,同前世一样意有所指地说着叫人遐想的话。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看到她与什么人有接触,自然也就没有人应声,让宋华婷有些意外。 宋锦宁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悄悄捏紧了手。 这里的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还是那群人,心怀鬼胎、各自算计,虚伪地热闹着。 然后他见到了宋楚新夫妇,将她送给齐郁的好叔婶,见到了外院几个过来的门客,见到了那个叫做曹明川的人。 也同前世一样,他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溜,惹来众人猜疑的眼神。 一旁有好事的妇人忍不住问道:“宁姑娘,你认识他?” 宋锦宁微微侧身,礼貌而周全道:“婶娘说笑了,宁儿才回京没几日,家里的人都还认不全,怎么会认识外头的?” 宋华婷就在一旁站着,闻言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着道:“这位是曹公子,也算不得是外人,就在咱们家外院住着呢!” 宋锦宁只是十分客气地点头笑了笑,算是知道了,完全不多说一句。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曹明川,她还知道,前世这个人在宋楚新的帮助下,当了个小官,只是很快就被齐郁处理了,流放千里,理由就是前世这个时候与她闹出来的丁点儿流言。 齐郁,是见不得任何人与她有半点儿关系的。 素鸢便是这个时候回来了,悄悄地趴在她耳边,“姑娘,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宋锦宁颔首,面不改色继续与人说话,心里掐算着时间。 那头曹明川正在给宋家两个有体面的太太见礼。 小丫鬟捧上茶去,哪知道两厢没有接好,滚烫的茶水就浇在曹明川的手背上。 “哎哟!”忠勇侯宋楚新的妻子姚氏就在旁边,当即便叫了起来,“曹公子这可是提笔写字的手,可别烫坏了!”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曹明川连声道“不要紧”,然后从怀里掏出帕子按在烫伤处。 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忽而道:“曹公子用的怎么像是女人的帕子?”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上好的丝绸绢帕,帕子的角上绣了一从兰草,旁边还有一个“宁”字。 宋家阖府上下,唯有一人名带宁字。 屋子里陡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锦宁的身上。 “二妹妹,那不是你的手帕么?怎么……会在曹公子的手上?” 宋华婷惊疑不定的声音适时响起,让方才还觉得不大确定的人,一下子就有了一种被证实了隐秘猜想的兴奋感。 宋锦宁和那曹明川立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第3章:好不要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宁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是啊!你不是才来这京城没有几日么?怎么就跟这位曹公子这般相熟了?” “宁姑娘,你这规矩可学得不大好,京城不比乡下地方,男女之间可容不得这般含糊。” “……” 男女之间那点子事儿,最是容易叫这些终日困在内宅里的妇人兴奋。 而今日在场的这些人说是本家,实际上都是旁枝偏房,一直以来靠着侯府过日子不错,但要说如何深情厚谊,那也是虚的。 宋楚新白捡了宋锦宁父亲的爵位,成了风风光光的忠勇侯,一群人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样的怨气和嫉妒,这会儿眼见着有热闹,谁都想挤上前去拱把火。 曹明川抿着唇,只管站在众人之间,活脱脱一副不会说话的读书人模样,只偶尔抬起眼瞟宋锦宁一眼。 戏倒是十足十的好。 “你太让我失望了!”宋楚新从那一堆男客当中走了过来满脸怒意地指着她,“亏得你是英烈之后,还是母亲一手带到大的,你就这般报答她老人家?!” 姚氏一副天塌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哭泣着对宋锦宁道:“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这般没有轻重,你这样,我真是……真是没脸见母亲了,呜呜呜……” 姚氏一哭,就坐实了宋锦宁和曹明川之间的奸情,宋华婷也帮腔,“宁儿,若你跟曹公子之间两情相悦,也该先跟长辈通个气儿才是啊!你这就是私相授受了。” 那头曹明川抬眼紧张地看向宋锦宁,“二姑娘,我……” 然而宋锦宁的反应却一直很淡定,淡定得彷如局外人,一双杏眼甚至还带了点儿笑意看着姚氏和宋楚新,“叔叔婶婶是怎么个想法?” 姚氏一愣,“什么怎么个想法?” “就是从这位……”宋锦宁瞥了曹明川一眼,“你姓什么来着?” 面对她的美貌,曹明川下意识地回答:“曹。” “从这位姓曹的外院门客身上看到了我的帕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问出来,宋楚新立刻怒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内宅姑娘,与外院的门客有了首尾,如今在大堂广众之下被暴露出来,有辱门楣,还敢问我们有什么想法!你可知何为廉耻?!” 他越说越气愤,倒真像是一个被自家女儿气到了的老父亲。 这副模样与宋锦宁记忆中摇尾讨好齐郁的样子,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话得到其他人的赞同,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 宋锦宁突兀地笑了一声,“叔父这话有些奇怪,我才回京几日,怎么就认识这位曹公子了?还这么快就把自己的手帕相赠?” 宋楚新立刻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也这样不知羞耻!” 宋锦宁又笑了笑,“叔父是从哪儿听说了我从前在老家生活不检点?这才一见着我的手帕就认定我德行有亏。 又或者,叔父平日里行事就是这般不问事实经过,胡乱揣测?” 宋楚新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家,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不慌不乱,还能如此条清缕析地给自己辩驳,恼羞成怒道:“不说从前,单看你现在……” 宋锦宁不给他胡乱扣帽子的机会,“叔父是现任的侯爷,我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姑娘。 按道理来说,这个姓曹的才来家里没几日,出现这样的事情,叔父是不是应该先怀疑外人,而不是一口咬定是我的错?” 说着她又转向宋华婷,“再者,旁人误会也就算了,打我回京之后,堂姐怕我孤独,日日陪在我身边,我与这位曹公子熟不熟,堂姐不清楚么?” 宋华婷也被宋锦宁的话给问懵了,眼下这个情况不对啊!她怎么这么冷静? “你……” 宋楚新被她两句话问倒,当即跳脚道:“看来母亲这些年真的是对你疏于管教,做出这种丑事,竟然还能这般振振有词,我虽然不是你生父,但也是长辈,合该担起教养你的责任,来人呐!” 这分明是怕戏做不下去了,干脆来硬的。 众人此时也有些惊疑,嗡嗡嗡地讨论着。 “叔父!”宋锦宁抬高了声音,“您莫不是忘了,这外院的门客是您选进家门的,您不去责问他帕子从何处所得,倒来怀疑我?” 说罢,使了个眼色。 “这帕子可不是我……”曹明川还在辩解。 青莺也反应过来,哭哭啼啼道:“真是没了王法了,这等贱胚子,竟然想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赖我们姑娘的清白!” 她说着,素鸢已经扑过去对着曹明川厮打。 拉扯间曹明川身上又掉下一样东西。 众人一惊,有眼尖的立刻道:“呀!那不是侯府太太的香袋儿么!” 姚氏摸向自己腰侧,她的香袋儿呢! 她那香袋儿可是为了出风头特意定做的,宴会开始前就给一圈儿的贵妇人都看过! 宋锦宁若有所思道:“怎么婶娘的东西也在曹公子身上,难不成婶娘也与曹公子……” “宁儿!不可胡说!”宋华婷连忙上前制止。 可曹明川身上又掉出东西来。 “哎!那是我的帕子!” “我的荷包!” 在场几位贵夫人都看到了自己的东西掉落,就连宋华婷也有帕子裹在其中。 曹明川有些懵,下意识想去把东西捡回来,却被素鸢拉着,一拉一扯之间,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大厅里一下子吵嚷起来。 “什么门客,原来是个贼!” “好不要脸,专偷女人东西!” 曹明川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被围在中间不得动弹。 宋锦宁看着那头宋楚新一家三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终于放下心来。 绕开了这个结,祖母就不会被气晕,也就没有后头的事情了。 正想着,那头通传老夫人来了。 宋锦宁连忙转向大门。 她都快忘记祖母长得什么样了,只记得年少时处处被人维护的感觉,那是以后漫长岁月里,她从来未曾再得到过的。 这一世,她一定要长长久久地陪在祖母身边。 老夫人大概是已经听说了一点儿这边发生的事儿。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站在最中间的曹明川身上。 当看到记忆中那个温暖的身影真的出现在眼前,宋锦宁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落在了实处,视线不由自主变得模糊起来。 她咬了咬唇,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奔了过去。 这一次,改变了祖母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 “祖……” 话音未落,宋老夫人直直地朝地上栽了下去。 第4章:我跟你们没完!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了老夫人,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明明这一次她没有被陷害与人有私,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为什么祖母还是被气晕了? 不对,这一次祖母根本就没有为她生气,哪里来的气晕? 宋锦宁想到了前世。 前世祖母被她气晕后就在延鹤堂里养病吃药。 而她因为败坏门风,被宋楚新勒令在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 等她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见到祖母的时候,却意外给祖母喂了一碗毒药,直接导致祖母的身亡。 宋锦宁脑子里嗡嗡作响,前世的事情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猛然转脸看向那边的宋楚新夫妇,原来是这样! 针对她们祖孙俩的局实际上早就已经开始了! 用力咬了咬舌尖,宋锦宁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红着眼睛看向宋楚新道:“叔父,这就是你的孝顺?!你是故意弄这么个人渣来咱们家,还带到二门里头来恶心祖母的么? 她老人家一生清正,今儿为了我特意请家里的人过来吃个饭,你就这般见不得她对其他人的看重,要这样气她?她老人家若是有个什么不测,我跟你们没完!” 她一边说一边哭,偏生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楚,显然是气极怨极。 宋楚新见老夫人晕了,已经慌了手脚。 原本是设计好让老夫人过来就面对着宋锦宁与人有私的事情,才好说被宋锦宁气晕了。 怎么这事儿就掉了个个儿呢? 且这个宋锦宁现在竟然反咬一口。 宋家这些旁枝本来就眼红他得了宋楚新的爵位,她这话一出,立刻将他至于众矢之的。 宋锦宁却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她一面让人去拿东西来抬老夫人,一面看向人群当中一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二叔祖!这里您最年长,祖母也一向说您待人赤诚,我眼下只信得过你。 麻烦您老人家主持个公道,将那贼子好生看起来,今儿这事儿,还得给众位婶娘伯母一个交代。” 被宋锦宁指定的宋家二房老太爷宋源二话不说站了出来,挺直了腰背道:“侄孙女儿见外了,这样的事儿,我瞧见了,难道还能撒手不管不成?你只管交给我。” 宋锦宁又指挥素鸢去请大夫过来。 宋楚新一见就怒了,“宋锦宁,你这是什么意思?侯府还轮得到你来当家了么?” 宋锦宁已经扶着老夫人上了肩舆,她冷笑地看着宋楚新道:“我可以不当这个家,但是祖母的事情我不能不管,若是叔父这个时候阻拦,我现在就带着祖母出府在外头的医馆里治病。” 宋家其他人都是巴不得看热闹不嫌事大,更是巴不得老夫人和这个继任的忠勇侯之间生出龃龉。 既然宋岐山没了,侯府这么大的家业,按道理就该拿出来分一分,凭什么就给宋楚新一个人得了好处。 所以这会儿一个两个的都站出来力挺宋锦宁。 宋楚新被气得脸色铁青,宋锦宁将事情粗粗地布置了一下也不停留,随着老夫人一起到了延鹤堂。 前世祖母自打晕倒直到被她那碗毒药喂下去,一直都没醒。 如今既然知道是中毒了,宋锦宁便知道这毒怕是霸道得很,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给祖母解毒。 想到是毒药,宋锦宁的手就忍不住发抖,她抓着祖母苍老的手,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盯着祖母的脸。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祖母了,自打祖母过世之后,她的人生就是一片化不开的晦暗,而她就像是一片浮萍在这片灰暗中浮浮沉沉。 于她短暂的一生来说,她所有的快乐时光都是在祖母身边的时候。 一定要救祖母! 这个念头一起,宋锦宁脑海里立刻想起一个人来。 外面的大夫来得倒是及时,和前世一模一样,什么气血上涌,年纪大了,分明就是前世说的那一套。 随便将大夫应付走,外头已经吵成了一片。 宋源年纪大嗓门也不小,加上好不容易可以在宋楚新面前充长辈,这会儿恨不能让全府的人都听到他训斥的声音。 “不是我说你,过继的侄儿!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可弄明白了没有? 大嫂那是为了给宁丫头做脸才请的我们这些人来,你就找了那么个玩意儿上桌?还差点儿污蔑宁丫头跟那个混账玩意儿有私? 你的脑子是被猪尿浸透了吗?眼下把大嫂气成了这样,你不思量着满京城请名医过来,还杵在这里做甚?” 宋楚新这个时候挂心的是屋子里老夫人的情况,挂心那大夫的说辞,哪里有心思跟宋源掰扯,因而语气也不好,“今儿是我做事儿不经心,但是现在这是我们侯府的内务,二叔还是请回吧!” “你说回就回?”这宋源可不是一般人,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京城的混不吝,跟他较上劲儿,说不得明日他就敢躺在侯府门口哭去。 对付宋楚新这样的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把我支走好继续往宁丫头身上泼脏水?我告诉你,没门儿!今儿我就守在这里,等大嫂醒了再说!” 说完果真让青莺进屋给他拿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就坐在了延鹤堂的院子里。 宋锦宁跟青莺叮嘱了两句,然后才找来素鸢,“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府里来来回回跑,可摸清府里的情况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宋锦宁也不磨叽,“好,那你想办法带我出府一趟,就现在,不能叫人发现了。” 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前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被齐郁扣在后宅里的,对于祖母的情况,她束手无策,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找他了。 素鸢很快找来了马车,主仆俩乔装一番,飞快离府而去。 …… 宋锦宁看着面前的青楼,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帷帽进去了,果不其然,才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宋锦宁随手塞了块银子过去,“这位姑娘放心,家里没有男人在里头,不是来抓人的。” 那衣着单薄的女子颠了颠手里的银子,带她去见了楼里的老鸨。 待听说了宋锦宁的来意之后,老鸨一口回绝,“姑娘也知道那是靖王,他老人家能来咱们这里消遣,已经是我这里的福气了,可不敢动他老人家的逆鳞,送姑娘过去。 第5章: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说话的时候,老鸨也在细细地打量着宋锦宁。 虽然带着帷帽,可是老鸨的一双眼睛是看多了人的,尤其是女人,这一个打眼,就知道面前女子的不凡。 若是落在自己手里,稍加调教,恐怕就能成红牌,愿意多学两分,当个花魁绰绰有余。 只是老鸨同样也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不是她们这样的地方能招惹的。 宋锦宁对于老鸨的拒绝毫不意外,她将一个盒子慢慢地递了过去,“只求一个机会,绝对不连累妈妈。” 待素鸢看到自家姑娘穿着楼里侍女的衣服端着托盘,哪怕是她也不由白了脸,与姑娘长到这么大,何时这般出格过?! 宋锦宁却半点儿不慌,她不认识现在的靖王,但是她知道,哪怕是在这样的地方,只要面对的人是他,就不会有事。 屋子里笙歌燕语不断,夹杂着男女调笑的声音。 宋锦宁深吸了一口气,才要推门,就听到里头一道低沉又有些不恭的声音道:“怎么还没拿过来?” 宋锦宁连忙端着东西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的那个男人。 实则哪怕他不是坐在主位上,也很容易叫人立时就分辨出来他的身份,气质上便与在场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赵臻的五官十分立体分明,好似造物主在创造他的容貌时,格外舍得下功夫,只是眉眼之间,有些过于锋利,一眼瞧过来的时候,生生多了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即便此时他怀拥美人,这样的气质也半分不减。 前世第一次见赵臻是在几年后,与那时候相比,这会儿他身上似乎更多两分锐气。 再看到他怀里的女子,心下了然,同她知道的那位靖王一样。 宋锦宁敛下心神,端着托盘往主位上去。 走到一半就被人喝止住了,“往哪儿去呢?!是爷要的酒!” 说话的人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大腹便便满脸肥肉的样子,左右各搂着一位美人,面带不满地看着宋锦宁。 宋锦宁脚步一顿,浅浅蹙眉,靖王赵臻好酒,尤其喜好这上好的玉泉酒,她方才下意识地就以为这是赵臻要的。 眼看着距离那边不过三四步之遥,却愣生生没办法过去。 赵臻似乎还在与旁边的人说话,准确地来说,是听旁边的人说话。 “喂!说你呢!” 大腹便便的男子见宋锦宁只站着不动,便动了怒,但随即一眼看到宋锦宁面纱之上的眉眼,两只眼睛便放起光来,“哎哟,这倚侬阁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鲜亮的货?怎地还蒙着面纱?叫爷揭下来瞧一瞧。” 那人说着,果真起身要过来。 宋锦宁眸光一闪,随即吓得连忙后退,情急之下,便扭到了脚,当即朝后摔了过去。 几乎是立刻她就抓住了男人的手腕,但同时锋利的刀刃也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方才还莺歌燕语的屋子里,陡然间一片冷寂。 就连坐在赵臻腿上的女子,都吓得花容失色,站了起来。 宋锦宁抬眼便对上一双冷冽的眼,偏那双眼甚至还含了一丝笑意,“现在……的刺客都是这般模样吗?” 这话像是投进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顿时将这方天地的空气重新搅活,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才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便笑着道:“王爷怕是多虑了,这小女娘连路都走不稳,如何能行刺杀之事?不过确实是规矩不好,惊扰了王爷,还是交由下官来调教调教吧!” 他的语气着实有些过于猥琐,越发惹得屋子里笑声连连。 宋锦宁杏眼里蓄上了泪水,盈盈的目光可怜地看着他,“王爷,奴家……奴家是清白女儿家,只是爱慕王爷才出此下策,奴家再也不敢了,求王爷……” 虽然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可就这楚楚可怜的眼神也足以勾人神魄。 因赵臻拔刀而起身立于一旁的美人嗤笑道:“花妈妈如今也是越发糊涂了,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敢放进来,真当王爷什么人都能接受么?” 听了美人的话,旁边几个姑娘也笑了起来,“谁不知道王爷来咱们倚侬阁只会找七七姐姐,真是痴心妄想,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就是,瞧那等笨拙的样子,竟敢肖想王爷,还当着七七姐姐的面儿说出来。” “……” 美人听到同伴这些言语,很是受用,扭着身子又往赵臻身上靠,“王爷,这丫头瞧着还有两分颜色,既然张大人喜欢,不如就赏了张大人算了。” 说着才发现宋锦宁的手还在赵臻手腕上,登时皱了眉,一把将宋锦宁的手掰开推到一旁,“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还敢上手了!” 宋锦宁没有看其他人,她跌坐在地,一双妙目仍旧盯着赵臻的脸,“王爷,奴家……真的痴心爱慕王爷,只求王爷怜惜些个。” 这句话顿时又引起了哄堂大笑,叫七七的美人笑得差点儿直不起腰,“王爷,这外头对您的传言是不是有误啊!眼下这随便有两分颜色的都敢上前来勾引你了。” 赵臻没有说话,手上把玩着那柄短刀,锋利的刀刃闪着熠熠的光,在光影交错间,他就那般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边的姓张的男子起身往宋锦宁走过去。 周围都是女子们的嘲笑声,笑宋锦宁自不量力,笑宋锦宁很快就要落入魔爪,谁都知道这位张大人是最能在床上折腾人的。 “慢着!” 眼看着宋锦宁要被那人伸手抓住,赵臻的声音忽而又懒洋洋地传过来。 七七一愣,诧异地看向他,“王爷?” 赵臻却起身往里头走去,“带去三楼。” 一句话立时让屋子里的人再一次噤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开口说话。 直到赵臻跟前那个叫谈影的侍卫出现,带走了地上的宋锦宁。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宋锦宁的身影消失,一个个的都没有回过神来。 三楼是赵臻在倚侬阁的住所,只有被赵臻看上的女子才会被带上去,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七七,得入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的眼,上得了三楼卧室里的那张床。 而今日,多了一个忽然出现的少女。 宋锦宁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心底却越发镇定了下来。 上了三楼,那侍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宋锦宁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才走进去,就被人掐住了脖颈抵在了门背后,眼前是一双极其危险的眼睛。 第6章:没有下一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是什么人?!” 与方才的样子截然不同,此时赵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宋锦宁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极速充血,以至于脑袋都快要爆开了,她伸手指了指掐住自己的脖子的手。 对方顿了顿才略微松开了一些,但那只大手仍旧紧紧地掌控着少女纤细的脖颈。 “我叫宋锦宁,”宋锦宁死命地喘几口气,缓过来之后,才认真地看着他道,“十年前,在穆阳城殉城而死的忠勇侯宋岐山,是我父亲。” 赵臻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双眼睛里多了两分探究。 宋锦宁伸手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王爷应该见过先父先母的画像,旁人都说我长得像我母亲。” 似是认真打量了宋锦宁一番,赵臻终于松开了手,背着手往屋子里走去。 宋锦宁终于得了自由,一颗心也略松了松。 方才趁着摔跤的机会,宋锦宁抓住了赵臻的手腕,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际上,她的手指一直在飞快地敲击着一种军中常用的密语节奏。 这是宋锦宁很小的时候,父亲教给他的,也是她关于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 她确信掌握着大启军政大权的赵臻一定会知道这个,至少能给她一个陈情的机会。 “你费这般心思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赵臻坐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扫过少女的脸,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兴致的样子。 宋锦宁这一次端端正正地给他行了一礼,“王爷见谅,以小女的身份,来这种地方着实有些不大妥当,方才……实是无奈之举。 只是家中祖母为歹人所害,正中毒昏迷中,小女实在没有办法,听说王爷身边有一名医,故此才斗胆来求。” 宋锦宁言辞恳切,目光真诚。 却不想赵臻闻言却笑了,“你用什么来求本王?以你那葬送了我大启十万将士性命的败将父亲?” 他言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也是全然的冷漠。 宋锦宁呆愣当场,完全没有想到赵臻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与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似乎有很大的出入。 宋锦宁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用这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父亲,因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滚!” 似乎耗尽了耐心一般,赵臻将手里的茶盏撂下,起身往里走。 宋锦宁猛然回神,“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然而对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眼看着他就要跨入第三道门,身形快要消失不见,她终于大声道:“太原宁化所沙婆岭!” 赵臻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只要王爷帮我,我能给王爷想要的东西。” 两个人隔着三道门,宋锦宁的目光一直牢牢地盯在他的脸上,生怕看漏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好。” 终于,她听到稍显懒怠的一声回答。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对于她来说却像是天籁。 眼下只要能救祖母,她怎么都可以。 “要快!” 她连忙补了一句,但是赵臻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宋锦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她可以的! 她不会再如前世那般软弱了! 又立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宋锦宁重新带上面纱,眼眸里已经平静如水。 从三楼下来,到处都静悄悄的,看得出来,这是专属于赵臻的地方,没有人敢随便来打搅。 一直走到楼底,宋锦宁辨别了一下方向,抬腿往后面走。 行至一处转角,劲风忽至。 “贱人!” 宋锦宁敏锐躲开刮至面庞的耳光,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利落地一耳光回了过去。 果不其然,来人是方才的那位七七姑娘。 大约是没有想到宋锦宁竟然如此有防备,而且还敢还手,她当即便扬起另一只手,“你还敢打……” 话还没有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此时她的脸颊上被一根簪子深深地抵着。 “你……你要……”美人七七一下子慌了神,“你这个贱……啊……” 锋利的簪子刺破美人的面颊,鲜血珠子一般地蹦了出来,宋锦宁的声音冷得没有一点儿感情,“你再叫一句,我划烂你的脸!” 美人七七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真的不在乎她倚侬阁头牌的身份。 “滚!”宋锦宁一把将她推开,寒冰一般的冷眸扫过她,“没有下一次!” 这是在倚侬阁,七七是这里的头牌是面对宋锦宁的警告,她竟然真的完全没敢出声。 因为她从方才面前女子的眼神里,看到了骇人的杀气。 七七眼看着宋锦宁一步步走出去,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而此时三楼的窗边,同样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王爷。”谈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赵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收回视线,“查清楚这个叫宋锦宁的。” 初时楚楚可怜矫揉造作,方才在屋里又那样真诚恳切,转眼却是这般狠辣果决,半日之内,三幅面孔,怎么看都不是个简单的。 赵臻面无表情,眼里却似有不喜。 “那周大夫……” “自然要去一趟,”赵臻甩开衣袖,背着手下楼去了,“忠勇侯府多少年没热闹过了。” 倚侬阁的门口,素鸢见自家姑娘安然无恙出来,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了。 “姑娘,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呀?!”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宋锦宁伸手将她落在腮边的发丝勾到耳后,温声笑道:“素鸢,你信我吗?” “姑娘说什么胡话呢!”素鸢闻言笑着道,“我这一辈子都跟着姑娘的。” 一句话差点儿叫宋锦宁没绷住眼泪,她又想起了那年素鸢笑着跟她告别的样子。 宋锦宁努力扬了扬嘴角,在素鸢脸颊上揉了一把,“嗯,我不会再叫别人欺负你们。” 素鸢不明白自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只好一头雾水地跟着回去。 才到延鹤堂门口,就听到里头闹起来了。 嘈杂的人声中,只听到姚氏呵斥的声音又尖又利,“真真是反了天了,我倒是要去问问你们姑娘,母亲晕倒到这会儿了,不让进药,是要生生逼死母亲吗?!还不赶紧让开!” 相比之下青莺的声音就弱了很多,但语气却很坚决,“奴婢不能让您进去,老夫人病因不明,不可胡乱进药。” 姚氏这会儿已经气急,宋源那个老不死的,拦着一下午了,愣是没让宋楚新进延鹤堂,这会儿她借着送药的名义过来,竟还被个丫鬟拦着。 更何况这里还这么多人看着,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会儿看着青莺油盐不进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一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贱婢!真给你脸了!” 第7章:等着他来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住手!” 宋锦宁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将所有看热闹的目光一下子就吸引了过去,“我的丫鬟还轮不到旁人来教训!” 姚氏不甘地停下手,转过身便见着宋锦宁冷漠地扫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没有半点儿尊敬,一副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个态度着实刺激到了姚氏。 她心里清楚,自家这个爵位是从宋锦宁父母手里捡来的,就好似平白低了她一头。 再加上爵位给了宋楚新,她却没有诰命的敕封,谁见着她也都是称一声“太太”而不是“夫人”,越发让她心里怄着火。 她当下便冷笑道:“二姑娘这是打哪儿来呢?母亲还在屋子里头躺着,二姑娘倒是自去快活了。” 她又指着青莺道:“大伙儿都看见了,你这个丫鬟一直拦着,不让我进去伺候母亲用药,是想要害死母亲吗?” 宋华婷也痛心疾首,“妹妹,祖母她老人家可是最疼你的呀!你怎么这么狠心?都晕倒了还不喝药,这……不是要了她老人家的命么?!” 宋家众人也都纷纷指指点点,责备起宋锦宁来,哪有这样不给病人喝药的! 宋源威风了一下午,这时候也站在了宋楚新一边,“宁丫头,你让个丫鬟带着人拦门是什么意思?你祖母病成这样,可经不得耽搁。” 其实不说这些人,便是听了宋锦宁的话拦在门口的青莺等人,其实同样也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看,也怪我没有把话说明白,”宋锦宁幽幽叹了口,“大家不知道,此前祖母在老家的时候,误食了一种有毒的果子,当时虽然治好了,但实际上体内还有毒素。 大夫说若是再遇到受刺激晕倒的事情,千万不可马虎,一定要将那毒去了才行,乱吃药可能会坏事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朝青莺使了个眼色。 青莺立刻拉了拉一旁老夫人跟前的祝嬷嬷,两个人同时点头道:“对对对,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一直没找到法子。” 宋锦宁的视线扫过姚氏身后仆妇端着的那碗药,“昨日叔父请来的这个大夫显然医术有限,竟连这个都没有看出来,如此庸医开出来的药,我怎么敢给祖母喝?你说是不是?婶娘。” 众人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一时间都愣住了,不知道哪边的对错。 姚氏自来没听过这回事儿,如何能信,可眼下老夫人还晕着,这事儿也没法对证,她便冷笑道:“庸医?你是大夫还是人家是大夫? 你一直在老家,自然也不知道这刘大夫,在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你叔父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人家给请了过来。 如今人家开了药,你不但不让母亲吃,还要质疑别人的医术,那你倒是告诉我,现在母亲已经这般躺在床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总不能要去宫里请太医吧?” “这太医哪里是我们能请过来的?” “不说医术好不好,首先人躺在床上,总得要治吧!” “……”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对宋锦宁的不满。 这群人的想法不难猜,无非就是想要在忠勇侯府分一杯羹。 爵位早已定下,分不走。 可谁都知道,老夫人手里握有大笔财产。 继子能有多亲厚的感情?趁着老夫人还在,他们来道一道当年情分,多少还能分点儿肉吃。 可若老夫人两脚一蹬去了,那这忠勇侯府就彻底跟他们没了关系。 所以,别的都不重要,先让老夫人醒过来最要紧。 姚氏见大家的口风转了,便讥讽道:“既然二姑娘信不过我们,那我也管不了了,若是真出了事儿,大不了我们夫妻给母亲填命去! 大家也不要拦着,或许,咱们二姑娘真有那等人脉,将宫里的太医给请过来呢!” 宋锦宁一个刚从乡下来的黄毛丫头,府里的路都还没摸熟,能请什么大夫来? 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怀疑她么? 看谁耗得过谁? 她就等着宋锦宁来求她! 到时候可就别怪她不客气,将今日的事儿抖出去,看看将来还有谁敢要她。 所以干脆就招呼众人用晚膳,美其名曰一起做个见证。 宋锦宁也不理会,径自进屋去守着老夫人,同时让素鸢守在门口,等人到了带进来。 素鸢不知要守着谁,但只管听自家小姐吩咐。 祝嬷嬷刚刚配合着宋锦宁说了谎,那是忠心使然,这会儿却是心里有些打鼓,“姑娘,老夫人总不能真就这样躺着吧?” 宋锦宁这会儿正在努力回想前世的事情。 祖母出事后,她一直被禁足在葳蕤轩,但是府里的事情她却并非完全不知。 她记得祖母安葬之后,宋楚新很快就得意了起来,首先得了个实缺,具体什么官职她记不得了,只感知道侯府变得越来越热闹,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多。 甚至后来还搭上了齐郁。 那可是当朝首辅! 此时的宋楚新只是个空有爵位的闲散人,与齐郁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靠什么勾搭上齐郁? 思量了一会儿,便想到了关键,“嬷嬷,祖母的账是不是您一直在管着?能否给我看看?” 祝嬷嬷是看着宋锦宁长大的,如同自己孙女儿似的看待,虽不知她忽然要看账做什么,但也没多过问,“老奴这就去拿。” “另外,”宋锦宁连忙又道,“咱们南边儿带来的几个身上有功夫的,这几天警醒着点儿,把延鹤堂一定要守牢了!” 祝嬷嬷见她说得认真,也不敢掉以轻心,连连点头道:“好,老奴这就去吩咐。” 管家理账之事,祖母教过宋锦宁,她略略一看,就知道问题了。 忠勇侯府这么多年的积累,资产自然不少。 可在祖父手里就已经分了家,而后所有的积累都是宋锦宁父母的私产,宋楚新得到的只有爵位以及公账上的一些资产罢了。 而他每年竟花费那么多给祖母送礼,孝心是表了,但未免太过。 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待看到近期延鹤堂的支出,她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或许,宋楚新当真有迫不及待下手的理由。 宋锦宁越发紧张小心起来,她必须要救下祖母,必须! 而姚氏这个时候则信心满满地带着一帮人等着看笑话,期间还忘各种张罗人送东西往延鹤堂去,表现自己的大度和周全。 第8章:老太婆必须得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眼看着天都黑透了,众人到底还是不放心。 万一老夫人真没了,宋楚新夫妻俩自然要受到众人指责,可他们也捞不到好处,所以便纷纷劝姚氏去延鹤堂瞧瞧。 姚氏哪肯服软,委屈道:“这我能有什么法子呢!终究不是亲生的,做什么事儿都隔了一层,传出去还以为我这个当婶娘的……” “诶,这话这么说不对,咱们这大家伙儿,都是长辈呢!我们替你担着,直接进去就是了,她还真拦得住?” 众人纷纷附和,只姚氏还在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小丫鬟匆匆来报,“来了来了,二姑娘来了。” 姚氏心下冷笑,看看,还不是得来求她! 只是,求也没有用,老太婆必须得死! 姚氏才要起身,念头一转,又仍旧坐下了。 求人就得要叫她拿出姿态来! 早晚落在自己的手里的贱丫头,还敢跟自己拿乔? 如此想着,她便干脆捧起了一碗茶,和周围人说起闲话来。 “也不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闹别扭还是怎地,好似做什么都不对她的意,真真是难。” 众人松了一口气,见宋锦宁竟是个绣花枕头,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不中用的毛丫头得罪姚氏,因而这会儿都奉承了起来。 “嗐,依我看,就是惯坏了,在乡下养得不知礼数,瞧瞧咱们大姑娘,不也一样的年纪,知书达理,又温柔可人,哪里像她?” “就是就是,听说前段时间江家老太太还打听来着?” 宋华婷就在母亲旁边站着,闻言立刻羞红了脸。 那可是江家,户部侍郎府上,跟齐相国府上还有亲! 一般人哪能高攀得上。 姚氏听了这话,越发得意,只是这事儿还没个准信儿,她也不得不假意谦虚了两句,“哎呀,大嫂这事儿可不能乱说,人家哪里瞧得上咱们。” 说是这么说,可脸上那副样子,分明是十拿九稳了。 这些年,瞧着风光,可是为了搭上这些人脉,都不知道送了多少银钱。 要不是眼看着窟窿补不上,老太婆又手紧,也不至于这般着急。 吏部那边日前也走通了,只等老太婆一蹬脚,填平了账目,再上下打点一番,升上去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自家女儿再嫁去江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边奉承得热闹,忽有人道:“不是说过来了么?怎么还不见人?” 姚氏冷笑,这会儿知道没脸了?不敢进来了? 她犹自坐着,方才传话的小丫鬟便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满脸惊慌道:二姑娘她……接了个大夫去延鹤堂了。” “什么?!”姚氏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人,拨开众人便往延鹤堂跑。 旁人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回事儿,她心里还能不清楚么? 也不知道这个宋锦宁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夫,若是发现老夫人是中毒的话…… 想到丈夫离开之前的交代,姚氏的脸色有些发白。 宋华婷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连忙大声道:“这个二妹妹也真是胡闹。不把祖母的身子当一回事儿。 刘大夫这样的名医不相信,反倒去相信这种赤脚郎中,万一真出了事儿,可就来不及了。” 众人都认定宋锦宁什么也不知道,听到这话都慌了神,纷纷跟着姚氏母女赶去阻止。 堪堪到了延鹤堂,就看到素鸢那里拿着一根长棍,拦在了正屋门前。 屋子里亮着灯,从影子上看,那个还没有见着人影的大夫已经在开始给老夫人医治了。 姚氏心慌得不行,当即便冲过去呵斥道:“住手,你这是要害死老夫人吗?!” 还没有到门口,就被素鸢一棍子扫过来,差点儿被那棍子打到身上。 “你……” 姚氏哪里想到宋锦宁的丫鬟竟然敢做这样的事儿,那劲风拂面的时候,差点儿没腿软摔下去。 待被宋华婷扶着站稳了,又觉得分外丢脸,恨不能手撕了面前这丫头。 “宁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乱来啊!”宋华婷也着急,却还要顾着自己的形象,“这可关乎到祖母的性命!” 姚氏慌得手都在抖,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立刻喊人,“都还愣着干什么?这若是真给母亲治出个好歹来,谁也别活了! 给我把这个以下犯上,目无王法的丫头拿了,二姑娘这是失心疯了,可不能让她乱来,大家一起进去阻止她。” 屋子里宋锦宁却没心思去关注外头的这些人,此时她一双眼睛只定定地落在给老夫人施针的周大夫身上。 因为太过紧张,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刚刚已经确定,祖母就是中了毒。 这毒下得精巧,是分批次慢慢地下下去的,且分量拿捏得十分精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一点儿症状都没有露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才忽然晕倒。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个时候被证实了,宋锦宁仍旧吓得手脚冰凉。 最后一针扎下去,她清楚地看到老夫人的眼睫动了动,一颗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可等了半晌,仍旧没有等到老夫人睁开眼睛,不由紧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能……” 说到这里忽而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带着些许的颤抖,“救吗?” 周大夫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仍旧去整理银针药箱,“所幸还来得及,只是这毒也用了有一段时间了,方才施针,只是稳住了心脉,把毒素驱赶出脏腑。 但要真正醒过来,还得先喝一贴药,明儿早上再施一次针,若是醒过来了,连着喝个几天药,也就差不多了。” 这一番话,让宋锦宁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才要笑着感激,眼泪就先下来了。 周大夫瞧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罢了,省得明儿早上再来一趟,我便在这里守着吧!” 他说着,像是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外面,“方便么?” 宋锦宁也沉了脸,外头已经彻底乱了。 双拳难敌四掌,素鸢一个人对上十几个家丁,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极限了。 “方便!”宋锦宁咬牙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让祝嬷嬷好生看着老夫人,便打开了大门,一眼就看到已经几乎力竭的素鸢。 十几个大男人围着素鸢,竟一点儿上风都没有占到,由不得在场的人不震惊。 待见到宋锦宁出来,姚氏恨得咬牙切齿,“宋锦宁!里头可是你的祖母!你竟然要这样害她,哪怕我不是亲儿媳……” “青莺,素鸢,去报官!”宋锦宁的神色寒凉如冰,声音里半点儿情绪也没有,“就说有人给忠勇侯府老夫人下毒。” 第9章:耳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下毒?!”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大变。 宋源急忙道:“宁丫头,你给说清楚,大嫂这是中毒了?什么毒?” “是啊是啊,宁姑娘,你可要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就中毒了呢?” 姚氏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宋锦宁请来的这大夫竟然真的诊断出了老夫人是中毒! 老夫人回京没有几日,而且一直在侯府没有出去,若是中毒……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略一思量便痛哭了起来,指着宋锦宁道:“宁姑娘,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们一家人,好似是我们夫妻夺了你父母的位子似的,你孩子心性我可以理解。 但是你今日竟然能扯出‘中毒’的话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宋华婷也跟着痛哭,“妹妹,你这样的污蔑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不说以往四时八节我父母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礼物。 就说自打你回京之后,府里但凡有什么东西,都是先紧着你,我也担心你不习惯,日日相陪,今日你这轻飘飘地‘中毒’二字说出来,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宋华婷这句话让在场的人立刻意识到,这如果传扬出去,那可是惊天丑闻。 不光是忠勇侯府的事儿,宋家这整个大家族的口碑都要受到影响。 到时候旁人一提起宋家,恐怕就是各种议论,这可是一大家子的事儿。 “这话不能乱说啊!好好的怎么可能是中毒?” “这个大夫有问题吧!该不会是故意坑钱的吧?”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般恶毒,这般栽赃?” “……” 宋源当即以长辈的姿态站了出来,严肃道:“宁丫头,你方才说的这个话,我们权当没听到,不与你小孩子计较。 你还是赶紧将你请的这个赤脚郎中送走,别耽误了给大嫂诊病才是。” 有了宋源这句话,姚氏才稍微松了口气,和女儿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宋锦宁眉头紧皱,看着外头这一圈名义上是一家人的这些个面孔,心里说不出的发寒。 明明自己已经说祖母是中了毒,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姚氏那一边。 她这才猛然惊觉,她与祖母在这个曾经的家里,是如何的孤立无援。 宋锦宁咬了咬牙,她今日哪怕是死在这门口,也一定要叫周大夫把祖母给救回来。 心里情绪起伏不定,宋锦宁的脸上却越发冷静,她仍旧是那般寒凉的声音,“方才不是婶娘说的,我有本事自己去请大夫么?怎么,现在这是生怕我请来的大夫将祖母医好了不成?” “大夫?!”姚氏面露讥讽地指着出现在宋锦宁背后的周默柏,“请问你请的这位大夫如今是在哪一家医馆供职?行医多少年了?京城荟医馆有没有你的名字?” 周默柏看了一眼眉眼坚毅的宋锦宁,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并非没有见过后宅的阴私,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祖母这般强硬地与这么多长辈对抗,看着着实叫人有些心生不忍。 他略思量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才,行医已有三十年,并无固定医馆供职,也未曾给荟医馆递过名帖。” 这话不就坐实了他是宋锦宁请来的赤脚郎中么?! 一干人等立刻议论起来,都认为宋锦宁过于胡闹,宋源指着宋锦宁怒喝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夫人的身子也是能这般慢待的?!” 姚氏立刻嚷道:“还不赶紧去把刘大夫给请过来,再迟了,怕是都来不及了。” 宋锦宁立刻让里头的青莺将大门给关上,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分外强硬道:“我若今日不让呢?” 姚氏尖声道:“大家可都看到了,这个孽障竟然想要谋害老夫人,连大夫都不给老夫人看,可不是我这个做婶娘的狠心,来人呐!把二姑娘给我押回葳蕤轩,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走出来半步!” 来了么? 前世的手段终究还是会来么? 宋锦宁冷笑道:“好啊!只管抓,真以为我只是请了周大夫过来么?” 这话让正要上前的几个家丁愣了一下,纷纷看向姚氏。 姚氏也没有明白宋锦宁这话,“你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今日下午出去了一趟,不光是请了周大夫,而且还拿了祖母的帖子去了衙门备案,怀疑有人谋害祖母。 你现在尽可以把我关起来,等回头祖母若真有点儿什么事儿,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官府自会给祖母一个公道。” 为了镇住这些人,宋锦宁也没有办法,只能扯谎。 “你……”姚氏听到这话差点儿没站住,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宋老夫人是超一品的诰命,满大启掰着手指头也找不出几个。 更何况还有宋岐山夫妻两个为国捐躯的事儿,若是真的出了事儿,又有官府的案底,恐怕当真要闹大。 到时候…… “给我把这个搅家精抓起来!” 人群后头忽然传来一声爆喝,宋楚新满脸愠色地走了过来。 经过姚氏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显然是责备她将事情办成这样。 宋楚新走到宋锦宁面前,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打在了宋锦宁的脸上,“我宋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谁,会往官府去给告自家的,祖宗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一巴掌来得又快又急,素鸢一直防备着那些个要冲上来的家丁,一时间竟也没有护住。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宋锦宁扶着一旁的门框才堪堪站稳,嘴角却是溢出了一丝鲜血,细嫩的脸颊上,更是立刻现出了几个指印。 周默柏就站在宋锦宁的旁边,看着她明明娇小在此时却显得分外倔强的身姿,不由皱紧了眉头。 宋家其他人也没有想到宋楚新会打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起来。 不管怎么说,宋锦宁也是宋岐山的独女,宋楚新动手打她,着实有些太过分。 只有姚氏母女面露欣喜,深觉出了一口恶气。 素鸢当即便要冲过去跟宋楚新拼命,却被宋锦宁拉住了。 她这个时候竟显得十分淡定,甚至有些冷静得可怕,“怎么?这就藏不住心思着急了? 你是怕极了祖母会醒过来是吧?这样你就没法得到祖母手里的私产了,是不是?” 宋楚新哪里知道宋锦宁竟然一句话就说破了他的心事,脸上一时间竟没有绷住。 “私产”两个字却触动了宋家其他人的神经。 今日这一伙人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这里看热闹,不就是为了老夫人手里的那些东西么? 一时间大家都议论起来,对着宋锦宁和宋楚新指指点点。 宋楚新越发恼恨,当即又抬起了手,宋锦宁立刻尖声道:“你接着打!最好是现在打死我,我父母死在穆阳城,我死在你手里,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的人会如何议论你这个新任的忠勇侯!” 第10章:不然是来请你的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忠勇侯”三个字,宋锦宁说得尤为咬牙切齿。 宋楚新一时间竟被她此时的气势给拿捏住了,那一巴掌是如何也落不下去。 他竟没有想到,这个从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乖乖巧巧的小女娃竟然有这般算计和魄力。 “来人,送二姑娘回房!若有阻拦,直接打死!” 说着他转身对其他人道:“京兆府衙那边,我会去销案解释,刘大夫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医,也一定能将母亲治好,多谢大家今日的支持。” 宋锦宁咬了咬牙,知道宋楚新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祖母的性命,她只恨自己此时的力量太过于弱小。 可是她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护住祖母,她转向一旁的周默柏,“周大夫,麻烦您一定要治好我祖母,我不会让他们进去的,哪怕是死,也一定不会!” 周默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宋姑娘不必如此,你应该知道,哪怕你不这么说,我也会帮你。” 他说的是“帮你”,而不是“救人”。 宋锦宁终于放下了心,周默柏是赵臻的人,不可能一点儿手腕都没有。 宋楚新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他眼下只想把这个贱丫头抓起来。 他没有机会了,这些年为了挣一个前程,为了与那些上位者打好关系,他早就已经掏空了家底。 而除此之外,还要孝顺老太婆,讨好这个贱丫头。 原以为老太婆回了京就该将她那些产业交到自己手里,毕竟他可是结结实实哄了她们祖孙这么多年。 所以,为了跑通上头的关系,他干脆在外头用侯府的名义借了几笔钱,这才终于搭上了江府这条线,也得到了吏部的准确消息。 哪里知道,这老太婆一心只有自己的孙女儿,那些个私产竟然都想留给宋锦宁这个贱丫头。 眼看着还款的期限就要到了,他根本就凑不出钱来,只能先送老太婆上路了。 宋楚新早就已经想好了,贱丫头出身可恶,但凭着那张脸,着实是一件趁手的工具,说不定就能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 这个贱丫头竟然敢坏他的好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宋锦宁让青莺开了条门缝好叫周默柏进去,谁知一旁的人却一直不动。 眼看着那些人靠过来了,宋锦宁大急,“周大夫,求您!” “宋侯爷,”周默柏忽然开口,却是对着宋楚新,“难不成在您眼里,摆平了京兆府尹,今日的事情就万事大吉了?” 宋楚新没有想到这么个江湖郎中,竟然还有话说。 看也不看他,直接对自己手底下的人道:“把这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捆起来,严加审问,是受人指使也说不一定!” “侯爷好大的威风,身上带着侯爵,难道竟然不知私设刑堂是什么罪名么?” 然周默柏的话,没有任何人听,两个家丁上前,轻轻松松地就将他两只手给反剪住了。 其他人的视线也只落在还在门口与其他家丁对峙的宋锦宁主仆俩。 宋锦宁不由大急,素鸢已经累极,恐怕撑不过多久,她又没有半点儿武功,这如何能拦得住? 就在万分焦急的时候,只见大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爷,谈大人来了!” “谈大人?”宋楚新皱起眉头,正是要紧的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思应酬,当即满脸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谈大人?” “就……王爷跟前的神枢营指挥使谈大人!” 这话一出,满场都安静了下来。 神枢营指挥使?! 那可是王爷跟前一等一的心腹! 宋锦宁连忙去看周默柏,但见对方老神在在,好似半点儿也没有被人辖制住的窘迫。 说话间,谈影就直接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带刀侍卫,一个个面色凝肃、龙行虎步,现场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宋楚新何时见过这般要紧人物,两只眼睛都有些放光,搓着手上前舔着脸笑道:“这么晚了,谈大人怎么来了,难不成是王爷……” 谈影却理都没理他,直接朝老夫人屋子的方向道:“王府里还等着先生去诊脉,王爷问怎么还不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刘大夫。 一直在一旁带着的刘大夫受宠若惊,连忙扛着药箱小跑着上前,“小人自中午便未回医馆,着实没有收到消息,竟差点儿误了王府的事儿,这便跟大人一块儿过去。” 岂料才将将走到谈影跟前,后面的侍卫却忽然拔刀,横在了他面前。 那刘大夫惊出一身冷汗,其他人也猛然惊醒似的,吓得尖叫连连,一个个都缩了起来。 谈影看也没有看那刘大夫一眼,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周默柏的身上,“不就是给个老人看病么?怎地要这么久?王爷都已经问了两回了。” 然后才像是看到周默柏被人押着的一双手,“这是怎么回事儿?看病给自己看成贼了?” 众人这才惊觉,谈影竟然是来请这位周大夫的! 宋楚新看了看周默柏,又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谈影,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谈……谈大人是来请他的?” 谈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然是来请你的么?” 常年带刀行走于宫禁之内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杀气,宋楚新下意识地就缩了一下脖子,再也不敢仰视,“大人……说笑了,只是没有料到……” 后面的话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虽然心里十分惊慌,却本能地让自己的人松了手。 周默柏神情间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揉了揉自己的两只手,脸上还是那般恬淡的笑意,“本来想着在这里等老夫人醒过来之后再回去的,既然王爷挂心,那……” 他说着才转向宋锦宁,“宋姑娘,明儿一早,我再来替老夫人施针。” 宋锦宁直到这个时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落定,自然连连点头,“劳先生费心。” 周默柏才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打开自己的药箱,翻出一只小瓷瓶来,“宋姑娘脸上落了伤,还是要注意一些,此药是我亲手调制,于活血散淤颇有效验,让你的丫鬟帮着上一下吧!” 谈影的目光这才扫过宋锦宁的脸,下午在倚侬阁还那般张扬利落,竟然被人打了? 第11章:这么好看的姑娘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宋锦宁脸上的伤,这会儿可是明晃晃地摆着的罪证。 他作为宋岐山爵位的获得者,当众掌掴宋岐山独女,这事儿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议论。 他嗫嚅着嘴唇,想要找补一二,却发现他们根本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宋锦宁连忙感激接过药瓶,又行了一礼送他们。 一直等谈影他们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在场的人还一个个地都回不过神来。 姚氏和宋华婷在一处,脸色一片煞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能知道宋锦宁找了个大夫过来,竟然是与王爷相熟的? 宋楚新作为侯府的主人,这个时候自然不敢怠慢谈影,已经跟着送了出去。 在场只剩了姚氏母女和宋家本家的亲戚们,这会儿瞬间炸开了锅一般。 既然那位周大夫是王爷的人,其医术哪里还轮得到在场的这一众人来怀疑? 本朝只有一位王爷,就是当今圣上的弟弟靖王。 圣上对其十分看重,首先封地便在产出丰饶的四川一带。 登基之后,更是言明自己只有这一个弟弟,不令其就藩,反倒一直在朝中任职。 如今更是总揽大启全国军政,官至大都督。 且靖王的母亲便是当面宠冠后宫的齐贵妃,齐家五代为相,如今的相国大人,便是靖王的表兄。 这样的显赫地位,当今天下,若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忠勇侯府请不到的太医,在靖王面前甚至排不上号,就足以说明周默柏的医术了。 便有那心思玲珑的,赶紧过来套近乎,“宁姑娘,这周大夫是你请来的?” 方才的情况,宋锦宁全部落在眼里,这会儿对于宋家这些人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更何况她这会儿心里还惦记着祖母的身子,更不愿意搭理这些人,因而只是淡淡地看着姚氏母女,“闹了这大半夜,还要我开口赶人么?” 眼见着宋宴宁竟然跟王府的人扯上了关系,姚氏母女又是心痒难耐,又是无可奈何。 原本想要厚着脸皮问两句,哪里知道宋锦宁竟这般不给面子。 偏生到这会儿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她,便只好说了两句好话走了。 延鹤堂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莺连忙过来看宋锦宁脸上的伤,瞧着那肿得老高的样子,两只眼睛立时红了。 宋锦宁看向素鸢,小丫头头发还是湿的,见她瞧过来,连忙笑着摇头,“姑娘我没事儿,就是许久没动过拳脚,有些生疏了。” 祝嬷嬷一把抓住了宋锦宁的手,直到这个时候才敢哭出来。 方才这么多人闹闹哄哄,那都是外人,她是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的,更是看着宋锦宁长大,心里自然相信宋锦宁。 “姑娘,老夫人这中毒……这……” 怎么能想到呢? 才一来京城,就遭遇这样的事情。 怎么说,这继子也是儿子啊! 宋锦宁回握住她的手,“嬷嬷不要怕,只要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好了,往后咱多防备,你是祖母跟前最得力的,这个延鹤堂,还得您把着!” 祝嬷嬷用力点头道:“老奴知道的,姑娘放心,您方才吩咐的老奴都已经办好了,延鹤堂这里,那几个后来的,如今都被看牢了。 还有姑娘说的人,老奴方才也布置下去了,都是从前跟着侯爷从战场上下来的,手头功夫没得说。” 刚开始,祝嬷嬷还觉得宋锦宁的这一番布置有些太过,但方才见着宋楚新夫妻两个的样子,她着实吓到了,可不敢掉以轻心。 听到她这话,宋锦宁这才放了心,又转过头吩咐素鸢,“你现在回去好生休息,明儿多拿几吊钱四处走走。 我此前看了,府里还有好些是咱们原来的老人,只是如今都被分配做些边缘差事,你小心些,同这些人打打交道,留意留意,看看哪些得用,记下来。” 由着青莺帮着自己处理了伤,又服侍着祖母喝了药,宋锦宁接着细细思量宋楚新一家人的事儿。 她也不敢离开,就坐在脚踏上守在床边。 今夜注定不宁。 周默柏随着谈影回去,一进书房,便不解道:“药不是早就已经给你了么?这般急吼吼地叫我过来作甚?”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坐在书案边的男子,眉眼低垂,视线停留在手上的公文上,“忽然查到,宋岐山似乎还有些东西下落不明,或许那一对祖孙能知道些什么。” 说完好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不由蹙眉抬眼,就看到周默柏拢着两只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若是想问,直接问便是,找这样的理由做什么?”周默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往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本王需要找理由?” 周默柏啧啧了两声,“就你这别别扭扭的性子,身子好得了才怪。” 说着便将今晚上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啧啧,如花似玉的脸,肿得老高老高,我看着都心疼。” 他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打量赵臻。 却见对方又重新拿起了公文,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诶,你就不关心人家小姑娘的事儿?” “若不能治好宋老夫人,你也混到头了。”赵臻神色平静,随手批了几个字,扔给了角落里的暗卫。 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离开,谁也不知道赵臻身边到底有多少个这样如影子一般的人在。 周默柏不由摇头,“你这真的要孤寡一辈子咯!这么好看的姑娘都入不了你的眼。” 赵臻直接无视他,“查一下宋楚新这个人。” 谈影立刻应声,“是!” 待他离开,赵臻抬眼,发现周默柏还在自己对面,“还不走?” “我……”周默柏无语看了看他,“我可真是一点儿也看不惯你。” 说着伸手就想将他案头那一大摞公文推翻,但想想这么做的可怕后果,还是作罢,只得愤愤不平地骂了两句才走。 宋楚新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赵臻盯上,此时他只觉得心焦口燥,听到姚氏跟在后头絮絮叨叨地哭泣,直接一个耳光就甩过去了。 “啪!” 姚氏捂着脸想哭不敢哭地看着他,“老……爷……” 宋楚新一双眼睛乌沉沉,像是要吃人似的盯着她,“让你看牢从那个贱丫头,你是怎么看的?!她怎么会跟王府的人扯上关系?!” 第12章:落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姚氏知道这事关重大,也不敢哭,只好弱弱地解释,“着实不知道这丫头如何这般狡猾,从前也没听说过与王府……” 宋楚新的目光让她说不下去了,只好拿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宋楚新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爷不王爷,“老太婆若是没死,我们才麻烦大了。” 姚氏当然知道自己丈夫在外头的事儿,可这会儿她已经是六神无主了,“这可怎么办,要不然……” 她脸上露出了几分阴狠的表情来,伸手比划了一个动作。 宋楚新瞧着她,好半晌才咬牙道:“也只能这个法子了,拖到明儿早上,等那个什么周大夫再来,就真没机会了,不过…… 也得先做好准备,也不知道那个姓周的,到底什么来头,若真传到王爷那里去了,也得有个说辞。” 说着宋楚新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延鹤堂里的那几个呢?处理干净了没有?东西都清理完了吗?” 问完之后发现姚氏如同一只呆头鹅似的站在那里,登时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朝她走了过去,“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眼见着姚氏紧张,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罢了,干脆一并解决掉!” 说着也懒得再看妻子一眼,直接出门自己安排去了。 延鹤堂里,除了听宋锦宁的话去休息了的素鸢,其余诸人,都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宋锦宁就一直守在床边,两只眼睛只管看着老夫人。 待到凌晨,外头连虫鸣声都歇了,外头却忽然有了响动。 宋锦宁有些恍惚的神情一扫而空,立刻清醒了过来。 眼见着青莺拎着个包袱从外头悄声走进来,连忙问道:“如何了?” “果然如姑娘所料,”一向内敛的青莺这时脸上也露出了愤恨的表情,“果然有动静,已经抓住了,这是他们带的东西。” 宋锦宁看着包袱里的火油和火石,用力捏紧了拳头,“都收好,那几个人也都看牢了!” 夏日的曙光来得早,宋楚新站在窗户边一点点地看着天色变白,整个人都颓败了下去。 “老……爷……”姚氏嘴唇颤抖着,喊了两个字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亮了,延鹤堂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宋楚新也没有说话,目光有些发痴。 夫妻俩站在书房里,一个比一个看上去颓败。 “周大夫来了!”管家的声音响起,扰乱这一室的宁静。 宋楚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迎了出去,满脸堆笑,与昨晚上完全两张面孔。 却不料来的不光只有周默柏,还有宋家偏房的那些人。 一个个的簇拥着周默柏,嘴里尽是感激之语,待见着宋楚新,那笑容里便又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嘲弄之意。 此时也顾不上面子里子了,宋楚新连忙上前给周默柏深深一揖,“周先生,昨晚多有得罪,万望您莫要一般见识,着实也是担忧家母的身子,不知先生身份,实在是有眼无珠。” 周默柏只是微笑着,并不答话,一路往延鹤堂而去。 宋锦宁见他们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宋楚新夫妻,便迎着周默柏进屋。 细细地把过脉后,点头道:“今日的脉象已经平和许多,我再给老夫人施一次针应该就差不多了。” 宋锦宁连声感谢,错眼不见地守在一旁。 素鸢这个时候却是听了宋锦宁的话,牢牢地盯着宋楚新带过来的那些人。 延鹤堂的后罩房里此时还关着那一票人呢!可出不得半点儿差错。 眼见着祖母的脸色看着好了许多,宋锦宁悬了一日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但眼见着最后的一根针拔下,仍不见清醒,又不免紧张了起来。 周默笑道:“莫急,约莫一刻钟也就能醒了,醒了之后把药服下去,就没有大碍了。” 宋锦宁喜极而泣,只连声感谢。 “不过,”周默柏浅蹙着眉头,叮嘱道,“老夫人有了年纪,加上早年心伤太过,伤了根本,切忌情绪大起大落,不然,恐于寿数上有碍。 我再开个温补调理的方子,等此次身体养好了,再按照方子慢慢将养。” 宋锦宁连连点头,又是好一番感激。 祖母的身子,宋锦宁比谁都清楚。 宋老夫人年轻时,丈夫远在边关,她一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操持着侯府上下,耗费了心血不知其数。 才将将日子好过了一些,丈夫战死。 等眼看着儿子成亲生子,有了孙女儿,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穆阳城上,忠勇侯夫妇殉城,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则悲壮的故事。 可在宋老夫人这里,是永世难平的心伤,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一向刚强的宋老夫人支撑不住,身体开始垮了。 宋锦宁想到前世祖母最后的下场,越发坚定起来。 祝嬷嬷惊喜的声音便在此时响起,“醒了醒了,老夫人醒过来了。” 宋锦宁一转眼,果然看到祖母眼睫颤抖着,似乎费了极大的劲儿,才终于睁开了眼。 哪怕极力控制,宋锦宁的眼泪,还是自有主张地滚了下来。 她已经隔了十年没有见到祖母了! 老夫人醒过来似乎有些茫然,待看到宋锦宁,眼神才慢慢地清明了起来,笑着道:“这傻孩子,好好的哭什么?!” 一旁已经收拾好打算离开的周默柏适时提醒,“老夫人这才刚醒过来,身子还虚弱着,看顾的时候注意些,千万记得避免情绪大起大落。” 宋楚新见老夫人已经醒了,心下已经凉了半截,待听到周默柏这话,当即便点头道:“周先生说的是,眼下还是注意着些,尽量静养为宜。” 宋锦宁瞥了他一眼,微微蹙了眉,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祖母,您现在觉着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蹙眉想了一会儿,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时辰了?” 宋锦宁还没有开口,宋楚新便立刻上前,亲手倒了碗茶奉上,“母亲您的身子忽然出了些状况,已经昏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儿子不孝,找来的大夫着实不中用,到底还是宁儿妥当,请了周大夫过来,这才妙手回春,宁儿守在这里也一天一夜没合眼,要不然,让丫头先去休息会儿,这里儿子来吧!” 宋锦宁才要拒绝,老夫人便有些埋怨道:“你这孩子,原本这段时间你就水土不服一直病病歪歪的,要孝顺也不是这么个孝顺法子,赶紧去休息。” 说着不等宋锦宁开口,便唤青莺,“快些带你们姑娘回葳蕤轩安置,我这儿多的是人伺候呢!” 第13章:一家人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听到宋老夫人的声音,其他人也都纷纷挤了过来,一个个的嘘寒问暖,淌眼抹泪。 宋锦宁不由大急,偏生宋老夫人一向不愿意失礼于人前,并不肯开口赶人。 祝嬷嬷便朝她摆了摆手,“姑娘只管去,老奴在呢!” 看到祖母眼里的担忧,又想到方才周默柏的话,宋锦宁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 只好叮嘱了祝嬷嬷一番,又留下青莺打探消息,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这个时候,她哪里有心情去睡觉? 只坐在桌边等青莺的消息,谁知竟坐着睡了过去。 梦里纷纷扰扰极不踏实,猛然惊醒,却见外头已经日上中天。 担忧祖母的身子,又担忧宋楚新生出什么新的手段,宋锦宁又火急火燎地往延鹤堂赶去。 才进门,就见一群人正围着祖母,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 宋楚新弓着腰,脸上全然的恭敬愧色。 宋锦宁不由皱紧了眉,祖母这才刚醒,如何能经得这般吵闹? 走近了,便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咒骂。 宋老夫人疲惫地坐在中间。 待听清他们说的话时,宋锦宁大吃了一惊,“什么?!” “呀,宁姑娘来了,”有人立刻招呼她,“昨儿可真亏得宁姑娘,要不然,可真要误了大事儿了。” 宋锦宁还未说什么,宋楚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一旁的姚氏和宋华婷也连忙跟着跪下了。 这般干脆利落,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老夫人也给吓着了,连忙道:“你这是作甚?!” “母亲,都是儿子糊涂!”宋楚新痛心疾首一脸后悔懊恼,“昨日若不是宁姐儿,还不知道会酿出多大的祸事来,儿子竟然……竟然还……还打了宁姐儿,儿子真的都没脸见你,没脸见宁姐儿了。” 说着又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这才看向宋锦宁道:“宁姐儿,昨日是叔父对不住你,今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叔父给你赔个不是。 你就看在叔父也是担心母亲的身子,没经大脑,一时情绪上头才没了分寸的份儿上,原谅叔父这一回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宋锦宁的身上。 昨日宋楚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了宋锦宁一巴掌,今儿就轮到他自己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众人心里都暗道“活该”,宋锦宁怎么说也是宋岐山的女儿,他有什么资格打人家? 这不,自己就十倍还回来了吧! 宋锦宁也没有想到这宋楚山如此能屈能伸,在这么多人面前,竟半点儿体面也不顾,一时间被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也怪不得侯爷,”到底还是有人出来打圆场,“谁能想到香兰那丫头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是两厢误会了么? 宁姐儿以为是侯爷要害老夫人,侯爷以为宁姐平白冤枉人,还不给老夫人看病,两个都是好的,说开了就好了。” “就是就是,要怪就怪那狡猾的贱婢,竟叫她这般死了,着实便宜了她!” “身边有个这样歹毒心思的丫鬟,也着实可怕!” “……” 七嘴八舌的言语纷扰,宋锦宁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香兰怎么了?!” 她连忙去看祝嬷嬷,后者却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知道,那个投毒的丫鬟竟然没被看住,不但把证据毁了,还跳了井。 老夫人当即拉了宋锦宁的手,对宋楚新道:“你这成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 宋楚新闻言有些愣神,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母亲,这事儿就是儿子做错……” “让你起来!”老夫人稍微抬高了些声音,又去叫身边的丫鬟,“把你们老爷扶起来。” 然后才道:“昨日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明白你的心急,毕竟你不是我亲生,身上担子重,遇到这样的事儿,难免慌乱紧张。” 说着老夫人又招手让宋锦宁过来,指着她道:“你是宁丫头的叔父,就相当于是她父亲,昨日那样的情况,她又年纪小,你一时情急大家都可以理解。 这般眼巴巴地给她一个晚辈道歉,就很不应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为了我这个老太婆,还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大家说是不是?” 今日过来的这一众人等,一方面自然是来老夫人这里卖好的,另一方面原本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但见他们母子俩这般毫无嫌隙,加上又已经查出了凶手,自然纷纷应和,“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 眼看着如此一派其乐融融,宋锦宁的胸口堵得发慌。 可为着祖母,却不得不忍下去。 待其他人离开,宋老夫人才拉着宋锦宁的手,细细地端详了一回,然后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眼里有些心疼,“还疼么?” 昨日宋楚新那一巴掌之后,宋锦宁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如何,这会儿被祖母这么三个字问出来,一下子就感觉心里委屈得发酸。 宋老夫人见她两只眼睛红红,也跟着红了眼,嗓音都变了调儿,“那么小一个在我跟前养到这么大,从来没挨过一指头,竟叫他给打了。” 宋锦宁见状,怕勾得祖母伤心,连忙笑着道:“倒也不疼,您看看,这不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么?” 得亏周默柏的药有奇效,到这会儿就恢复了。 宋老夫人又拍了拍宋锦宁的手,“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你叔父这个人吧!没什么大志向,心气儿也不高,就是有些小家子气。 自打得了这个爵位后,整日里惶惶恐恐的,这些年来,恐怕也没安生几日,倒也不是那般坏心眼儿的人,到底还是一家人,咱们也大气些。” 宋锦宁一眼看到桌上青翠欲滴的几个新鲜早橘,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橘子? 还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又这样新鲜。 单从讨好祖母这一套上来说,宋楚新一家人着实挑不出错儿来。 祖母不似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宋楚新一家人这么多年的水磨功夫,祖母对他们的信任,也不是一两句话能撼动的。 压下心里的情绪,又服侍祖母睡下了,宋锦宁才冷着脸走了出来。 祝嬷嬷在外头等着,见着她满脸都是愧色,“姑娘……” 第14章:她要将他拉下地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怎么回事?!” 宋锦宁的声音有些冷,祝嬷嬷愧色更重。 “出了内鬼了,那于大水跟着咱们在老家这些年都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跟那位通上气了,香兰就……被放出去跳井死了。” 宋锦宁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还是问道:“那昨晚上偷溜来的几个也没了?” “应该是串了口供了,说是来偷东西的,大早上已经叫送到衙门里去了,竟是官府发了文书在追捕的几个盗贼。” 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等祝嬷嬷一走,素鸢便贴了过来,“如姑娘所料,奴婢都摸清楚了。” 昨晚上的事儿,给宋锦宁敲响了警钟。 如今这个侯府,牢牢把控在他们夫妻的手里,哪怕他们祖孙俩手里有些人,但毕竟是少数。 真有事儿,作用不大. 她得想办法在这个府里建立她自己的势力。 打从老家回来,宋锦宁便让素鸢负责熟悉府里的情况。 昨晚上出了那事儿之后,她吩咐素鸢今儿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去找之前府里的老人了解各处消息。 宋楚新信不过侯府的老人,自打他接手之后,从前的仆人都被安排去做一些没有什么油水的边缘差事。 可一个偌大的侯府,哪里有真正完全没有作用的职位? 而且这些人都是在府里做了几十年的仆妇,甚至有些是几辈子的老人了,被宋楚新夫妇如此对待,如何能没有怨气。 眼下看着宋锦宁这个小主人对他们示好,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 “与府里来往的都不是什么真正的有身份地位的,这些年老爷一直在想办法打通上面的关系,但没有什么成效。” “先头太太手里还有两间铺子,现在都卖出去了。” “府里头早就已经亏空了,听说还欠外头的钱!” “就连底下人的月钱,也时常拖欠,年初的时候还悄悄裁了一批人。” 素鸢将得来的各色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宋锦宁,宋锦宁心里便有了数。 这些都只是寻常仆妇知道的,真实的情况,只能更糟。 能让宋楚新下这般狠手的,那就只能说明,债务已经逼到他头上了。 “找几个可靠的,多在府里走动走动,把能收买的尽量都收买了,不要透露出去是咱们的授意,最好是各处都能有个把人,若有什么消息,可尽早知道。” 宋锦宁一面想一面吩咐。 他们祖孙俩如今身在内宅,耳目若不灵通,迟早任人宰割。 趁着宋楚新发不出月例,是最好拿钱收买人心的时候。 再回到葳蕤轩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宋锦宁屏退其他人,独自坐在桌前,铺开纸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必须要趁着自己对前世记忆还算清晰的时候,将知道的东西记下来。 关于前世的一切。 而前世,绕不开那个人,那个名字。 齐郁! 两个字落在纸面上,宋锦宁只觉得左手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手上的笔也脱落在了地上。 她撩起左手衣袖,皓腕如雪,行动自如。 半点儿痕迹看不出来。 “姑娘,该用膳了。” 宋锦宁一抬眼,就对上了双燕含笑的脸。 而眼前的这个人,这个画面,一下子让宋锦宁记忆中的某处画面觉醒。 她惊恐地看着对面的人,毫不犹豫地一把打掉了她手里的食盒,“走开!” 哐当! 饭菜碗碟瞬间洒落一地,碎瓷的声音让宋锦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双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素鸢和青莺听到动静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姑娘!” 宋锦宁看着她们三个人,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解释。 前世双燕也是如此,端着饭食笑着走过来,青莺和素鸢却不见了。 她吃完了饭没多久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如同一只木偶似的被她们摆布着,蒸腾的水汽,鲜花,香炉…… 葳蕤轩那个时候已经很久未曾那般精致了,而她如同一件被包装起来的精致礼物。 然后她看到双燕打开了门,默默地退了出去。 昏暗中,那个人来了。 宋锦宁咬了咬唇角,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扯了扯嘴角,上前扶起双燕,“不关你的事儿,是我方才一时走神,想到了此前听过的鬼怪故事,一时间吓到了。” 青莺闻言便笑着上前宽慰双燕,“双燕姐姐莫往心里去,我们姑娘最怕妖精鬼怪了,方才大概是自己吓着了自己。” 双燕抬眼看宋锦宁面露歉意,也终于放下心来,同素鸢一起收拾干净了,重新往厨房去拿晚饭。 “姑娘是太累了吧?昨儿一晚上没合眼,今儿又累了一天,待会儿用过晚膳,早些休息吧!” 宋锦宁闻言看着眼前的青莺,脑子里竟又不自觉浮现她的脑袋支在瓷坛上,双目泣血的样子来。 “青莺……” 才出口两个字,就泣不成声起来。 青莺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她,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宋锦宁摇了摇头,伸手抱住她,哽咽道:“我只是高兴,你们都在我身边。” 对于宋锦宁来说,素鸢和青莺虽然是以仆人之名陪在她身边,但三个人却像是姐妹一般长大。 是她前世没有保护好她们,也没有保护好祖母。 “明儿,我们去街上看看。” 青莺笑着道:“好!早前在那边,姑娘就天天想着要逛京城的大街,来了这么久,倒是一次也没有出去过。” 宋锦宁只是笑,没有接话。 这一世,她不能再困在这个宅子里。 齐郁,那个站在朝堂之巅的男人。 终有一天,她要将他拉下地狱!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半夜里宋锦宁竟被风雨吵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陡然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宋锦宁吓得尖叫,还没有叫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口鼻,那人随即开始解她的衣裳。 第15章:梦魇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不! 宋锦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齐郁! “宁儿这是要躲我么?”他的声音就贴在她的耳边,凉凉润润的,如同一条毒蛇似的划过耳廓,落在耳膜上,重重的擂鼓一般,擂在她的心间,让她整个人都遏制不住地颤抖。 那只遒劲有力的手从她的口鼻移到了脖颈,声音也变得狠厉了起来,“我是不是说过,宁儿这辈子就只能在我身边,哪儿也别想去?怎么这么不乖了?” 剧痛从身体深处传来,宋锦宁的手蓦然摸到了枕头底下的匕首,思绪在这一瞬间清明,她毫不犹豫地扎向此时伏在身上的人。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宋锦宁一头一脸,温热的,凉凉的,粘稠的,稀碎的…… 杀了他! 杀了他! 宋锦宁不知疲倦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挥舞着手里的匕首,甚至手腕都似乎快要脱力。 终于,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死了? 宋锦宁有些茫然,然后手腕忽然被谁用力扣住。 她看到了齐郁的笑容,“宁儿想杀我?” 宋锦宁惊恐叫出了声,然后就发现齐郁的面孔变成了青莺和素鸢。 “姑娘!” 宋锦宁对上她们二人担忧的眼,随即才发现,手腕被青莺按住了。 外头的鸟鸣清脆,一声一声自窗户传过来。 天亮了。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魇住了?” 宋锦宁抬眼看了一眼床帐,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最后落到两个丫鬟脸上,才轻轻摇了摇头。 原来是梦。 外头日头分明,地上也无半点儿潮湿,何来夜半大雨? 用过早膳,同祖母说了一声,宋锦宁带着青莺和素鸢出府。 马车驶出明照坊,宋锦宁便听到了外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声。 宋锦宁欢喜的心情掩饰不住,只觉得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没有人能理解她此时的感受,这般堂堂正正地走出大门,于她来说,简直像是一场美梦。 之前去倚侬阁,心里只惦记着祖母的身体,完全没有心思想其他。 但是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这是她渴念了十年的自由。 见她高兴,素鸢也跟着欢喜,“姑娘,去哪儿?” “金明池边,有一座酒楼,去看看。” 青莺和素鸢只当她是馋了京城的美食,欣然前往。 待听得自家姑娘同掌柜问起这酒楼的价格时,两个人都懵了。 “这位姑娘说笑了,”掌柜显然也很惊讶,“我们东家没有要卖这酒楼的意思。” 宋锦宁温声道:“要不然,你帮我问问你们东家,我确实很想要这间铺子,价格高一些都没有关系。” 掌柜上上下下地将宋锦宁打量了一眼,心道这姑娘看着干干净净伶伶俐俐的,怎地这般不懂人情世故? 可面对她那一双盈盈的杏眼,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也行,但姑娘可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宋锦宁闻言立刻面露感激,“多谢你,也麻烦与贵东家言明,价钱都好商量。” 待掌柜的出去了,青莺忍不住开口,“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这酒楼?咱们也不懂经营啊!” 宋锦宁立在窗边,视线越过金明池的水面,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宅院。 那宅院傍水而建,周围郁郁葱葱都是繁密的树木,只有站在这座三层的酒楼上,才能看到一二。 那是前世她常常去的地方,也是齐郁专门用来负责招待别人的地方。 她在那儿一点点地失去尊严,也一点点地学会隐忍。 那是她梦魇之处,也是她清醒之地。 “不觉得这里很漂亮吗?我很喜欢。” 这个理由显然有些太过任性,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角落单独的一间包厢里,掌柜走进去了之后就有些后悔,他是鬼迷心窍了不成?怎么会答应那个姑娘来跟主子提这个。 “外头有位姑娘,说是想盘下咱们这个酒楼,还说价钱好商量。” 这句话说出来,掌柜的自己都想自己掌嘴。 尤其后面那句话,主子是缺钱的人么? 因而在感觉到上头主子暗含威压的目光时,连忙道:“小的这就去跟那位姑娘说。” “什么人?” 掌柜正要走,闻言停下脚步,恭敬道:“方才小的打听过了,好像是忠勇侯府的姑娘。” 赵臻停下手里的刻刀,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先别答复,就说在考虑。” 掌柜的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赵臻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是。” 酒楼的饭菜只能算中上,至少宋锦宁没觉得如何好吃,但是她们两个倒是吃得高兴,她瞧着也开心。 从酒楼出来,宋锦宁没有直接去后院的马车,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湖边走了两步,让她们先去整理东西。 芦苇青青,已近人高。 站在这芦苇丛里,依稀能见到对面那宅子的灰瓦白墙,却不似方才楼上包厢里那般清楚。 凝神看了一会儿,宋锦宁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却没有注意到此时三楼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待行至后堂与楼梯之间的位置,忽然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昨晚上她还在梦里听到。 她控制不住地四肢开始发抖,左手手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偏生两只脚却像是骤然生了根似的,叫她不得动弹。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宋锦宁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大脑开始慢慢缺氧,连眼前都变得有些花白而不清楚。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楼梯地下矮桌上的东西,好像不需要如何动脑,那把宰羊放血用的尖刀就被她抄在了手里。 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在她塌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刚好转过第一个转角。 宋锦宁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在他身上,脚步如一只猫一般轻盈。 周围伙计的招呼声,食客的喧闹声似乎都被压缩成了薄薄的碎片,在她身侧掠过,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了那道身影。 近了,更近了。 宋锦宁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但更清楚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握紧了尖刀的手柄,被手心的汗濡湿,滑滑的有些握不住。 三尺,两尺,一尺,就是现在! 第16章:尾随男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道疾风骤然而至,宋锦宁还来不及大喊,口鼻便被堵住了,整个人也被拖进了一旁的包厢里,抵在了墙壁上。 她蓦然惊醒,惊恐抬眼,便对上赵臻一双清亮的眼眸。 只是与上一次不大一样,这一次的赵臻看上去没有那么危险。 “王爷?” 对方松开手,宋锦宁下意识地疑惑开口。 赵臻退开了几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没想到忠勇侯府的姑娘,竟会这般尾随男人。” 宋锦宁这才骤然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尖刀,下意识地将它往袖子里藏了藏,这才开口,“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赵臻已经往桌边坐下了,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我表哥确实吸引姑娘家喜欢,但本王如果没有记错,宋姑娘好像才来京城没有多久吧?” 听他这话,宋锦宁才反应过来,赵臻是误会她是因为爱慕齐郁才尾随。 这让她立刻有了底气,背都挺直,“这好像也不关王爷的事儿吧?” “痴男怨女的事情,与本王无关,只不过,”赵臻抬起眼,目光锁在宋锦宁的眸,语气有些散漫,“贵府老夫人,好似已经没有大碍了?” 原是为了这个。 宋锦宁微微一笑,走到桌边与他相对而坐,“我自然记得当日的话,王爷这会儿问我,应该已经派人去过太原府了吧?” 赵臻没有说话,只仍旧凝视着她。 “我那日不过是提了一个地名,王爷便答应了救我祖母,那我猜的没错的话,王爷是不是在找一个人。” 赵臻眼眸缩了缩,好一会儿才道:“本王的优点有很多,可是耐心却不怎么够。” “林卫,”宋锦宁自然不希望与赵臻交恶,因此这会儿没有任何卖关子的必要,“原朔州卫指挥副使,如今更名林子羽,在沙婆岭一家驿站外卖茶。” 赵臻往后靠了靠,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宋锦宁伸手拎起茶壶,给他杯中续上水,然后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微笑道:“王爷可以信我,我会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就凭这?” “我希望不只是这样,”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时候不早,我的侍女大概已经在找我了,告辞。” 赵臻却在这个时候出声拦下了她。 宋锦宁疑惑,却见他微抬下巴示意,“从这边走。” 待她走过去,果然见帘子后面有一道暗门。 行过暗门,便是一条下楼的通道,尽头就是后院的一处空屋。 那知道刚要推门,竟遇到了个熟人。 倚侬阁的七七姑娘在这里看到宋锦宁显然也很讶异。 然后冷哼了一声,扭着腰上去了。 原来是来这里会美人的。 宋锦宁不由失笑,这也能遇到。 待找到青莺和素鸢坐上了马车,宋锦宁才感觉到袖袋里沉甸甸的,将那把尖刀扔了出来。 对面的青莺吓了一跳,“这……姑娘哪里来的。” “碰到伙计让我帮忙杀头羊,实在是太高估我了。” 宋锦宁说着,伸手撩起帘子一角。 马车已经从后院绕出来行至酒楼旁的小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对着方才齐郁进的那间包厢。 赵臻的出现是个意外,可也救了她一命。 鲜少有人知道,看上去飘逸卓绝温文尔雅的齐郁,实际上武功并不弱。 在理智的角度上来看,她方才的行为,无异于找死。 这样的错,一定不能再犯第二次。 齐郁,不是那么好杀的。 待主仆三个大街上逛了一圈,回到府里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素鸢很快就得了消息,“姑娘,之前那两个掌柜的又来了,到这会儿还没走呢!” 宋锦宁想起自己在祖母账簿上看到的,笑着道:“让他头疼去,我们去见祖母。” 此时的宋楚新确确实实是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书房里左右各一尊门神似的人物,身为侯爷的他,却是半点儿不敢拿大,反倒陪着笑脸。 “我说宋侯爷,这白纸黑字写着的,您不会是想要赖账吧?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看您是正儿八经的侯爷身份,才敢冒着风险给您做了这笔交易的,这已经超期半个月了,您这还不给的话,我们弟兄,也就只能用我们的法子了。” “不不不,吴掌柜,刘掌柜,我这确实是暂时手头吃紧,绝对不是有意赖账,这不是……我们家老夫人……” “诶?!”那吴掌柜将手一抬,“贵府里的内务,可就没有必要跟我们弟兄说了,我们也从来不掺和别人的家事,今儿你就说,还不还钱吧?” 眼看着宋楚新脸色难看的样子,刘掌柜忽而笑着道:“昨日去清账的路上,正巧碰到了朱家老爷,竟说起侯爷,原来侯爷与朱老爷还有交情呢! 以朱家那样的豪奢,随便拔根毫毛,侯爷这会儿的为难不就解了么?” 听了这话,宋楚新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确实认得那朱家人,但对方竟然想要娶她女儿! 区区一个商户,哪怕再有钱,那终究还是低等人。 这传出去,侯府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这两个经纪看着是来催债的,实际上到底拿了朱家多少好处也难说。 要让他将女儿许给朱家,那是绝无可能。 但若是不把钱还上,这闹出来,怕是好不容易有了些影子的缺也补补上了。 正左右为难,宋楚新忽然想到了江家。 “本侯到底在外走动,认识什么人都有可能,但与朱家的关系着实算不上亲厚。 让人家帮这个忙,也着实开不了口。 要不然,还请二位再宽限些时日,过几日就是江家老太太大寿,我这也要预备寿礼,着实是手里有些抽不开。” 听到宋楚新说要参加江府的寿宴,两位掌柜都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这已经落寞的忠勇侯府,竟然还与户部侍郎府上有关系。 他们这些人,最要紧的是赚钱,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上头的人。 更何况,往来的人若是权贵,与他们这般营生,大有益处。 因此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既如此,我们也不是那等不讲情面的人,那便再宽限十日,十日后我们再来。” 送走了两位掌柜,宋楚新眉头却是舒展不开。 方才不过是接着江家的势头,让那两个人给了些转缓的余地。 但自家与江家的关系,实在泛泛,也都是这些年上下打点,才有了一点儿交情罢了。 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还是要想法子弄钱来。 才这般想着,忽见账房管事拿着一沓东西走了过来,“老爷,这是方才外头送过来的,您瞧瞧这……” 宋楚新蹙眉接过,待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登时气得变了脸色。 第17章:吞金兽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南京妆花云锦十匹,各色水玉盆景两盆,金丝楠木雕刻十八罗汉像一副,红宝石头面一套,东珠挑牌两副,赤金累丝造景玲珑簪一对儿,翡翠套珠双层璎珞一副…… 宋楚新越翻脸色越难看。 一旁的账房已经是冷汗涔涔,小声地提醒道:“老爷,几个铺子的伙计还在门房那里等着,这些都是二姑娘今儿出门买的,签的是府里的账。” 宋楚新咬着牙没有说话。 仅仅一下午,竟然就花费了三千多两! 哪怕是吞金兽也没有这般会吞钱的吧! 眼见着账房还在等,宋楚新沉默了一下,挥手道:“结!” 说完拿着那一摞东西往延鹤堂去了。 还没到,就听到里头宋锦宁的笑声。 “我就觉得这罗汉雕得憨态可掬,最适合放在祖母这里,您瞧着也热闹不是!” 老夫人的声音里透着慈爱,“你呀!就是喜欢乱花钱。” 宋楚新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打从承袭爵位以来,他一直在汲汲营营,就是为了让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名副其实。 为此耗尽了家产,到如今还什么都没有捞到。 到今日那两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都敢给自己脸色! 偏生这老太婆生怕自己超过了她儿子的光彩! 所有的财产都死死地捂着,眼里就只有她的亲孙女儿! 眼看着她们祖孙俩那般亲亲热热地把玩着拿他的钱买来的东西,自己的妻女却只能寒酸地坐在一旁陪着笑脸,越发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在外头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宋楚新这才走了进去。 自打回京之后,他们一家人为表孝心,每日里都会过来陪着老夫人用膳。 饭桌上也是交流的场所。 宋楚新便趁这个机会说起如今京城的物价如何如何贵之类的话,见老夫人没有搭腔,便又笑着问宋锦宁今日出门逛街可尽兴。 宋楚新就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老夫人是超品的诰命,哪怕是在宋楚新面前,也会死要面子,不好意思占他们的便宜,从而拿出钱来,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然而他说完之后,却见祖孙俩都将筷子放下了。 “母亲……” 宋楚新一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正好说起这个话题,方才宁姐儿正跟我说这事儿呢!” 老夫人笑着看了宋锦宁一眼,才接着道:“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府里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 算起来,你们夫妻俩也着实艰难,操持这么大一家子,还处处紧着延鹤堂和葳蕤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听到这话,姚氏的眼睛一亮,随即心下冷笑。 这老太婆终于知道,将来给她养老送终靠得还是他们了? 搂着那些个财产打算全给宋锦宁,简直是昏了头了。 这个时候不巴结讨好他们,将来老了,真当他们夫妻是菩萨不成? 心里是这么想,面上却不敢得意,故作矜持道:“这原也是我们应该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老夫人一脸不认同,“你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往后啊,这延鹤堂和葳蕤轩两处的用度就不走官中了,我们祖孙俩自个儿管自个儿就行。” 姚氏和宋楚新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反对,“这怎么行?!” 老夫人却十分坚决,“不必再多说,虽然说是有个爵位落在你头上,但你没有实职,也就是那点儿食邑,平日里打点也不容易,就这么说定了。” 见他们仍旧震惊,宋老夫人便温声笑着道:“好了,我也知道你们孝顺,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们有意见的。” 看着宋楚新一家人恨极了自己的样子,宋锦宁脸上笑容甜美。 得了爵位不够,得了俸禄食邑不够,时不时地借着添置东西,旁敲侧击地要钱还是不够,竟然还想要祖母的私产,甚至谋害祖母的性命! 那就让他们一分也捞不着,一样一样慢慢来,一样一样收回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宋老夫人又笑着道:“另外一个,这些年我在乡下也过习惯了,用不着那许多人伺候,你们后来新添的几个都裁了去吧! 我年纪大了,还是习惯用熟悉了的人,也给你们省一笔开支,我们祖孙俩跟前的人,月例也自我们自己的账上划。” “什么?这怎么行?!”姚氏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连忙去看自己的丈夫。 那不是赤裸裸打脸,告诉全府的人,宋老夫人不信任他们夫妻两个了么? 宋锦宁坐在宋老夫人旁边,叹了口气道:“这一次的事情,可着实有些凶险,到底都是那刁奴引起来的。 可若是传到外头去,到底叫人说嘴,平白害了叔父和婶娘的名声,倒不如直接从源头上掐了这种可能,你们说是不是?” 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宋楚新咬着牙才能保证自己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不会太凶狠。 这个贱丫头,迟早要收拾了她! 上回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儿自扇耳光,在一众亲戚面前丢尽了脸面,现在又撺掇着老太婆这般行事,实在碍眼得很! 待走出延鹤堂,宋楚新才猛然想起来,今儿下午的那三千多两,老太婆根本没给他钱! 宋华婷也满是抱怨,“娘,这可怎么办?马上就是江老太太的寿辰了,原本不是说好了,让老太婆出钱给我置办行头么?眼下这个意思,她哪会再管我!” 这对于宋华婷来说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儿,上回与姜家五公子见了一面,两个人还说好些话,她能感觉到那五公子对她有意思,江老太太也夸了她。 若是能嫁进江家,她才算是真正踏进了京城的贵女圈中。 这些年她虽顶着侯府小姐的身份,可内里着实比旁人差得不止一截儿。 宋楚新闻言连忙道:“婷儿,你莫要管这个,缺了什么东西,只管去账房上支领,江府的寿宴,你只管好好表现,即便男女席分开见不到五公子,也一定要与江府的姑娘搞好关系!探一探口风最要紧。” 宋华婷闻言立刻红了脸,又连忙点头道:“爹爹放心吧!女儿晓得的。” 姚氏也替女儿高兴,只是想到今日老太婆的话,还是气得发狠。 宋楚新冷笑道:“倒也不必太过生气,有她们求着咱们的时候呢!” 第18章: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姚氏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了,宋锦宁想要加个好人家,可还得看咱们的呢!总不能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还出去应酬吧!” 宋华婷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宋锦宁一个乡下来的蠢物,想在这京城站稳脚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而再见到宋锦宁的时候,宋华婷的脸上便带了两分上位者的姿态,“妹妹这几日怎么这般安静,也不见往我屋里去坐坐?” 宋锦宁正拿着周默柏给的方子替老夫人配药膳,见她过来,十分自然地就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对于宋华婷,宋锦宁是半点儿好感也生不出来。 前世她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宋华婷时不时地就会带着人过来羞辱她一番。 大约因那会儿她已是阶下囚,宋华婷倒不似眼下这般惺惺作态,言辞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与厌恶。 齐郁第一次过夜离开后的清晨,宋华婷直接带着人过来打开了她的门,让一帮人看到她狼狈凄惨的样子。 那一日的阳光好像分外刺眼,光线和众人的视线如同一根一根细密的针扎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自尊穿成了筛子,千疮百孔。 “婊子”“娼妇”等字眼儿,就成了她嘴里对宋锦宁的称呼。 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宋锦宁开始害怕见人,害怕开门,终日里只闷在自己的屋子里。 直到被齐郁的人接走,送进了那座金屋。 故此,宋锦宁的语气十分冷淡,“有事儿么?” 她这个态度让宋华婷很是不满。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管妹妹来借点儿东西的。” 见宋锦宁挑眉,宋华婷便笑着道:“想管妹妹借前几日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戴戴,有个重要……” “不借。”宋锦宁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事儿吗?” 宋华婷张着嘴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说什么? 不借? 她怎么能说不借? 宋锦宁抬眼看她,“自打我回京之后,姐姐回回来葳蕤轩,从来没有空手回去过,所以,我倒是很想问一句,姐姐预备什么时候把我的那些东西还回来?” “你……那不是你送给我的么!”宋华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两颊绯红,语气急促道,“说得好似我赖你的东西似的。” 相对于她的激动,宋锦宁显得有些过分平静,“素鸢。” 素鸢立刻走了出来,手里拿了本小册子。 “三月廿七,大姑娘说我们姑娘手上的赤金镶红宝石蛇尾镯好看,套在手上试了试,带走未还。” “四月初四,大姑娘说是要会客,借我们姑娘桌上的紫檀木云锦插屏拿去摆,至今未还。” “四月初十,大姑娘问我们姑娘身上长袄的香色折枝玉兰纹云锦料子还有没有,剩下的半匹带走未还。” “四月十四,大姑娘与我们姑娘打闹,拔了我们姑娘头上的掐丝凤穿牡丹偏凤步摇带在自己头上,至今未还。” “……” 素鸢虽然不记事,但记仇! 早就已经看不惯宋华婷占自家姑娘的小便宜,全部都用小本本记了下来。 宋华婷越听脸色越难看,眼看着素鸢还在往后翻,便厉声喝道:“够了!” 她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宋锦宁道:“想不到妹妹竟然这般小气,我不过去忘了还罢了,竟然还叫丫鬟拿本子记下来,谁稀罕呢!” “那就还回来吧!”宋锦宁半点儿没有被她的话影响,语气神态都十分平静。 宋华婷反倒被这句话给架住了。 都已经到了手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还会吐出来? “妹妹大概是在乡下地方住习惯了,心胸也这般狭窄,”她微微扬起下巴,目露讥诮道,“可这里是京城,你若还这般做派,可难跟京城的贵女们相处到一块儿去。” 她说着话,眼见着宋锦宁似乎面露好奇。 心里那口气终于顺了些,面上不由带了两分得意之色,“实话告诉你,我方才找你借东西,是为了过几日参加户部侍郎江家的寿宴,你瞧瞧你,可能有半分资格?” 户部侍郎江家? 宋锦宁微微眯了眯眼,“江右安?”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江侍郎的名字!” 对于宋华婷的气急败坏,宋锦宁完全没有留意。 她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其实最开始,齐郁并没有将她关起来,那会儿她更像是一个外室,被养在外头的院子里。 他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都会带她出去,各种应酬酒局,如同一个妓女。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下,什么样的放浪形骸都见过,任你平时如何衣冠楚楚,如何位高权重,到了那样的场所里,瞧着也几乎都是一个样。 宋锦宁对江右安的印象很深刻。 户部侍郎,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 更重要的是,他是齐郁养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她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见到江右安的时候,对方可不是什么侍郎,实打实的户部尚书。 且从他们的言谈中听得出来,江右安似乎是帮着齐郁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两个人都因此获利。 眼下江右安还没有升,那么那件事情应该还没有成功。 齐郁…… 宋锦宁想到这个名字,恨意就如同一根尖利的钢钉,深深地扎在她的脑袋里,痛得视线模糊。 宋华婷见她不说话,只当是被唬住了,便讥讽道:“妹妹打乡下来,不知道外头的事儿也正常。 就好比这江侍郎府上的寿宴,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呢!就连灵韵郡君都会参加,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灵韵郡君…… 同样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宋锦宁想到她见着自己那般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 宋华婷见她仍旧是那般淡淡的样子,好似浑不在意,便认定她是故作镇定,心里定然十分嫉妒自己。 “不过妹妹也不用灰心,眼下谁也不知道还有你这一号人,毕竟这种京城世家宴会也不是谁都能去的。 这一次呢,姐姐我先去,到时候在各位夫人小姐跟前提一提你,下回或许那帖子上就能多你一个名字,你说是不是? 为了侯府的体面,我管你借套首饰,不算过分吧?” 第19章:圣旨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回过神,疑惑道:“你跟江家定亲了?” 宋华婷心里一慌,以为宋锦宁知道了些什么,连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既不是去见未来婆家,你这般着紧作甚?你都说了,人皇亲国戚都去,你算哪根葱,还想着抢人家的风头不成?” “你……”宋华婷被她奚落的语气刺激得不轻,顾不得维持一直以来在宋锦宁跟前的形象,尖声道,“那也比你强多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排得上号么?!” 话音才落,祝嬷嬷便笑着走了进来,“姑娘且别忙活了,前头圣旨来了,让老夫人和姑娘您去接旨呢!” 接旨? 圣旨! 这个词儿对于如今的忠勇侯府来说,着实陌生得很。 宋锦宁也不敢耽搁,当即往延鹤堂去陪祖母一同前往。 宋华婷更是目瞪口呆,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跟了上去。 半路上便遇到姚氏陪着老夫人一道过来,众人便簇拥着祖孙二人同往前厅。 宋华婷挽着母亲的手,悄声问询,但姚氏也什么都不知道。 母女二人一路心情复杂地跟着。 待看到等在院子里的那人时,宋华婷的一双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在这一众人当中,那人着实有些太过于耀眼,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却生生与周围的人划出了一道界限。 这约莫就是上位者的气度和威严了吧! 宋华婷如此想着,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就有些痴迷了的味道。 只不知是谁家的哪位大人。 然而下一瞬,寒光一闪,一道伶俐的刀锋自宋华婷的面庞前划过,吓得她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一缕青丝飘落在她眼前。 谈影手里拿着把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刀锋所指便是坐在地上的宋华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宋华婷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那日见过的谈影。 他在这里,那……那个人不就是…… 靖王! 一想到关于靖王的传闻,宋华婷越发抖得如同筛糠,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赵臻转脸看向宋楚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宋侯爷,你这家里的家教不行啊!” 赵臻的声音明明带了两分笑意,落在这初夏的清晨里,却让宋楚新感觉到了三冬的寒意。 院子里摆好了的香案旁边,宋楚新一直躬着身子规矩地等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手脚不由自主地打着颤儿。 “王爷饶命,小……小女无状,也只是未曾见过王爷威仪,内心敬仰,才一时……一时之间,失了分寸。” 这可是靖王! 得罪了他老人家,就算他身上有个爵位又怎么样? 当庭杀朝廷命官的事儿,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跪了下去。 于是这院子里,除了赵臻和他带来的人,便只有祖孙二人还站着。 宋锦宁看到赵臻出现在这里,惊讶只是一瞬间。 算算时间,他也该找到那个林卫林子羽了。 宋老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才上前,脸上带上了几分恭敬的笑意,“未曾想到竟然是王爷亲自过来,老身惶恐。” 面对着老夫人,赵臻又换了一副面孔,语气温和了许多,“老夫人行事低调,回京也无人知晓,皇兄昨日才隐约听闻,这便让小王特意走一趟,探望探望老夫人。” 这一番话说得如此客气,与方才的样子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宋楚新一家三口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权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宋老夫人连忙要跪下行礼,就被赵臻拦下了。 “是口谕,皇兄特别吩咐,老夫人有了春秋,两任侯爷都是为国捐躯,受不得老夫人的重礼。” 赵臻正常的时候,说话做事儿也显得颇为正常,宋锦宁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家三口。 就一句话能把人吓成这样,这位靖王在京中的口碑可想而知了。 实际上今日赵臻相当于只是替圣上跑了个腿儿,给她们祖孙俩来送赏赐。 用以表达朝廷和皇室对忠臣家眷的看重。 皇室对臣下的常规手段罢了,白得的彰显圣恩的机会,老夫人心知肚明,自然感恩戴德了好一番。 原本以为送完东西他就该回去了,谁知宋楚新开口留茶,他竟真的留了下来。 纵然是王爷的身份,可外男终究不好进二门。 是以在接了赏赐之后,招待他们一行人的事儿便是宋楚新的活儿。 宋锦宁这一次也得了赏,便带着几个丫鬟将东西带回葳蕤轩。 行至花园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让两个丫鬟先回去了,自己一个人落在后面散步。 绕过假山,果然看到男人等在那里。 “看来不算太笨。” 神情冷,语气更冷,赵臻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中,尽是探究。 知道他的意思,宋锦宁行了一个蹲礼,“又见面了,王爷。” 少女站在假山的阴影里,阳光恰好自假山石顶上漏下,撒在她的发顶,折射出炫目的光影,而这光影中的脸,似乎比这初夏的阳光,更叫人移不开眼。 赵臻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中有些疑惑。 寻常京中少女,别说见着他,就是听了他的名字,都会下意识地远离几分,即便她初至京城,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不该如此淡定。 “本王找到了你说的那个人。” 宋锦宁笑着点头,“那么恭喜王爷了。” “你知道他是谁么?”赵臻的目光中纷纷藏着深深的探究。 宋锦宁却神色未变,点头道:“自然,他从前是我父亲跟前的守卫,能一步步做到朔州卫副指挥使,亦是受我父亲提携,当然落到现在一无所有,也是受我父亲的牵连。” 牵连? 穆阳城一战,宋岐山虽然至死未能守住城门,但对于那一战的功过,朝廷已有论断。 要不然也不会追封宋岐山,更不会特加恩多赐一代侯爵。 以此来论,跟随宋岐山的那些人,自然同样有功,怎么会有所谓牵连一说。 “你知道什么?” 宋锦宁忽而璀然一笑,“很多。” 赵臻微微偏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宋锦宁摇了摇头,仍旧笑着,“王爷,所谓交易,有来有回才是正道,您救我祖母,我给您一个人,这算是扯平了吧?” “那你还想要什么?”赵臻站直了身子,双手背负在后,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 他竟然在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谈交易,竟还如此认真。 说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好笑。 “金明池畔的那座酒楼……是王爷的吧?” 第20章:这是打算明抢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眯了眯眼睛,随即反应了过来,“看来那日不该让你走暗道。” 宋锦宁只是微微笑了笑,“我想要它。” “那你的诚意呢?” 宋锦宁看了一眼天色,笑着道:“咱们合作了这一次,王爷应该看得出来,我还算可靠,既然要王爷一座酒楼,自然要送王爷一份大礼,不过……” 她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笑着道:“应该要过个两天。” “好。”赵臻答应得爽快,“若是宋姑娘当真能有什么令本王惊喜的东西,一座酒楼而已,送给宋姑娘也无妨。” 宋锦宁顺杆往上爬,再一次对他福身一礼,“那锦宁就先谢过王爷了。” 倒是自信! 赵臻见她如此模样,倒是真有些好奇,她能给他带来什么了。 送走了靖王,宋锦宁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收了起来。 靖王,是她前世对齐郁报仇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可到她死,也没能看到齐郁覆灭。 但重来一世,她占了先机,若是能联合靖王,胜算会大很多。 可也正是因为重生一世,在这个时候想要得到靖王的信任,想要让靖王相信她甚至站在齐郁的对立面,却并非易事。 一不小心,反倒将自己给埋了进去。 他们可是真正的表兄弟。 有些东西,必须要细细谋划。 想到这里,宋锦宁叹了口气,忽而灵光一闪,转身往门房去了。 通过素鸢这些时日的不懈努力,宋锦宁多少也掌握了一点儿这府里的势力。 门房老宋,是个退伍的老兵,从前跟着宋锦宁父亲打仗的,性格刚毅,又忠心耿耿,是难得可完全信任的人。 老宋看到宋锦宁过来,立刻便迎了过来,“姑娘!” 对于许多府里的老人来说,侯爷夫人就只有一个,姑娘自然也就只有一位。 宋锦宁见着他,先是问起近况,确定他们都还好,这才放下心来,“宋伯,有件事儿,需要您替我跑一趟。” 老宋闻言呵呵一笑,“就等着姑娘吩咐呢!老宋头能替姑娘办事儿,是老宋头的福气!” 这种全然的信任,让宋锦宁心生感动。 她轻轻点头,然后将自己需要他做的事儿,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回到葳蕤轩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却不想一来竟然碰到宋华婷在和素鸢争执。 “做什么呢?” 宋锦宁一开口,里头的宋华婷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方才捧回来的一串璎珞。 “妹妹回来啦!”宋华婷笑吟吟地上前,“我方才明明追着你的脚步过来的,谁想妹妹竟然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儿。 早上的事儿是我说话没经大脑,若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她将手里的璎珞往前一递,“我这真真切切是缺东西,方才见着这个璎珞着实跟我的衣服相称,我就是借去江府寿宴上戴戴,回去一定还给你。 此前借了你的东西,我待会儿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可切莫误会了我!” 见宋锦宁没有什么反应,宋华婷便又道:“咱们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到外头人家都只会提起忠勇侯府,本就该互相扶持,难不成还真因此生了嫌隙? 我这出门,少不得也要替妹妹筹谋筹谋,你不知道,这京城多少人家,就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替家中的孩子们打听相看呢!” 意思是,宋锦宁想要在京中嫁个好人家,就得巴着她,盼着她在外头替自己争点儿好名声。 宋锦宁着实觉得可笑,脸上也就没绷住,真的笑了出来。 宋华婷只当她是听进去了,心下也就得意了起来,手里摆弄着璎珞上的粉珠流苏。 这璎珞她方才一眼就看上了,这可是宫里头司珍局做出来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她这辈子也没戴过。 若是能带着这条璎珞去江府的宴会,必定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心里得意地想着,又觉得宋锦宁实在碍眼得很,这样的东西竟然叫她给得了。 视线瞥过一旁的素鸢,便有些不悦道:“倒是得提醒妹妹一句,这大家闺秀不光要自己出众,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得要好好调教。 就比如妹妹身边的这个素鸢,就太不懂规矩了,方才竟然为了条璎珞,要跟我打起来似的,着实野蛮吓人。” 宋华婷大约是对这璎珞势在必得,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人过来,其中两个壮硕的婆子这会儿便将素鸢给拦得死死的。 宋锦宁的目光扫过自己葳蕤轩的人,然后落在了宋华婷腮边一小缕断发上。 “听说……江侍郎府上与齐府有亲?” 听她说起这个,宋华婷脸上难免得意,“要不然怎么说这江家不是一般人高攀得上的呢!江老太太和齐府已故老太太是堂姐妹呢!” 宋锦宁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既然这样,江家寿宴又办得这么大,那说不定齐相国也会去吧?” 宋华婷眼前一亮,大约是才想到这一点,越发激动了起来,“是呀!所以才更不能丢了我们家的体面,横竖妹妹你也去不了,这璎珞借我戴戴正好。” “姐姐误会了,”宋锦宁仍旧那般带着淡淡的笑意,“倒不是舍不得这璎珞,只是我想着,既然齐相国会去,那么与身为齐相国表弟的王爷,不知道会不会登门祝贺。” 这句话仿佛兜头给宋华婷浇了一盆冷水,叫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了脸上。 宋锦宁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璎珞上,“这璎珞毕竟是王爷今日亲自送过来的,保不齐他还会有点儿印象,若是叫他瞧见了,会不会不大好啊?” 想到今日那横在自己面前的刀锋,居高临下冷漠的眼,还有落在身旁的断发,宋华婷的脸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手上的璎珞更是烫得仿佛已经快要握不住了。 第21章:谁稀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的话却还没有完,“而且妹妹大约不知道,这御赐之物不可胡乱处理的,若是戴得好还好说,若是一个不好弄坏了,那可是藐视君上的罪名,至于这赠与旁人……” 宋华婷听着她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越发觉得那璎珞像是被烧红了似的,几乎要灼伤她的手掌。 可看着宋锦宁那张脸,看着她这般得意的样子,着实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就扬手打算将璎珞扔回去,宋锦宁立刻出声提醒,“姐姐别弄坏了啊!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 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偏生还不能重了手脚,宋华婷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转身进屋仍旧将东西放回了托盘里。 “宋锦宁,你以为这些东西是赐给你的么?那还不是看在你那对短命的爹娘的脸上才送过来的。 你可怜不可怜,一辈子都靠你爹娘那两条性命活!可即便如此,你看看这满京城里,谁知道你这位宋家二姑娘?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到这会儿,宋华婷也知道,装腔作势在宋锦宁面前没有半点儿用处,干脆也就懒得装了。 她说着掸了掸自己并没有灰的衣袖,像是看蝼蚁似的看着宋锦宁,“只要我不松口,你这一辈子就在这个府里当你的二姑娘吧!” 这张脸真的是越看越讨厌! 宋华婷指望能从宋锦宁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情绪,但等了半日,却没有半点儿变化。 还在装! 宋锦宁委实没有什么情绪,前世听多了羞辱,什么样的谩骂没有经过? 早就已经麻木了。 “姑娘!”青莺含着笑走了进来,手里拿了张东西,走过来恭敬地地给她,“江府送来的帖子,请老夫人和您一道去参加他们府上的寿宴呢!这张是单给您的。” “什么?!”宋锦宁还没接过去,就被宋华婷抢险截走了。 待看到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二姑娘锦宁”时,她才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宋华婷拿着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锦宁,“怎么可能!” 江家的帖子明明已经送过来了,说是邀请她父亲携家眷前往,怎么忽然又送了帖子过来? 而且还单给宋锦宁下了一张?! 宋锦宁轻轻地从她手里将那张帖子抽走,随意看了两眼,又递回给青莺,漫不经心地问道:“祖母那边怎么说?若她不去的话,我也懒得去了。” 老宋的动作还算快,江家人也不含糊,宫里头都有了赏赐,他们岂会连这点儿眼色也没有? 宋华婷的眼睛却因她这句话气得瞪圆了,她这不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么?! “你……” 宋锦宁这才再一次看向宋华婷,她方才那句话自然是故意说出来气宋华婷的,“姐姐说错了,虽然未必有多少人认得我,但既然宫里头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人,那么京城也就该有人知道我。” 说完伸了个懒腰,径自往屋子里走,“姐姐还有事儿吗?眼看着快午膳了,如今葳蕤轩与官中分开,我这边的膳食都是小厨房做的,姐姐没提前说,我恐怕也装罗不出来什么东西招待你。” “谁稀罕!”宋华婷越发气得头晕。 自打那日老夫人说将他们祖孙俩从官中划开之后,人人都说祖孙俩小厨房的膳食比大厨房好得多。 连厨房下的佣人待遇都比大厨房的要好,这几日她已经听了好几次关于这事儿的议论了。 宋锦宁这不就是故意炫耀吗?! 走回去的路上,宋华婷是越想越气愤,狠狠砸了桌上的一套粉彩茶具才终于气消了些。 然当处暑提醒她,这是她最后一套完整的茶具时,那种愤怒一下子又卷土重来,几乎将她淹没。 宋锦宁! 恼恨地打了两个小丫鬟,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是了,宋锦宁如何得圣上看重,她也确确实实离京多年,在这京中,没有一个认识的。 真的当江府的寿宴那么好去的么? 等她出了丑,一定会后悔今天这般得意。 江府在京城确实地位不凡,户部尚书已经年迈,江右安资历比右侍郎深,只要一把东风,就能上位。 俨然就是如今大启全国财政的总领,他们家的寿宴,自然热闹非凡。 然老夫人并没有去,无他,老夫人身上超品的诰命放眼整个大启,也没有几个人比得过。 她老人家这一去,就只能坐在最上头。 又不是关系亲近的人家,怕是给双方都架住了,倒不如不去,省得给人家添麻烦。 是以就只一家三口带着宋锦宁出门。 这一次宋楚新脸上颇有些光彩,圣旨临门,这可是所有人都看着的。 说明在圣上他老人家心里,还记挂着忠勇侯府,记挂着他们宋家。 就连这江家对他们的态度都改了不少,昨日还专门派了管事来说起今日的寿宴。 那可是侍郎府,江府的态度,也就反应了京城各大世家的态度,今儿江府的寿宴,倒是可以好好露露脸了。 这宋楚新能不得意么? 姚氏自然同丈夫一样,因而一路上对宋锦宁态度也算是不错,无论怎么说,这圣旨终归还是给她们祖孙的,他们一家人算是沾了光。 只宋华婷一直气恼得厉害,纵然宋锦宁打扮素净,但两个人这般坐在一起,对比简直过于明显。 宋锦宁前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正儿八经的宴会,倒是有两分好奇。 到了江府江老太太一见着她们,便满脸都是笑意,问起宋老夫人的好,然后便是一声声对宋锦宁的夸赞。 宫里的赏赐一下来,各府里就都得了消息。 这便说明,宋岐山夫妇离世哪怕已经十年,却还在上头的心里。 宋锦宁是英雄遗孤,这个时候不夸,更待何时? 再加上她的相貌着实引人注目,夸赞便不绝于耳。 只如此一来,旁边的姚氏母女便成了陪衬。 宋锦宁始终带着微笑,态度不卑不亢,与这么多诰命夫人交流也丝毫不见怯场,荦荦大端的样子,又吸引了几分好感。 宋华婷越发心里气不过,好不容易挨着长辈们瞧够了,这才被允许去姑娘们扎堆的地方。 大户人家里,这样盛大的宴会,自然处处妥帖。 还未出阁的小姑娘自也有江家府上同样年纪的姑娘们招待。 其中最为耀眼的,就是江侍郎的嫡次女,江淑芬。 江淑芬和嘉瑜长公主之女灵韵郡君被称为京城双姝。 此时双双在座,一群人围着,很是热闹。 宋华婷进去便高声笑着道:“请郡君安,各位姐妹好,淑芬姐姐,今儿我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啦!快来瞧我这从画里走出来的妹妹!” 第22章:公子世无双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句话吸引了在座所有少女的目光。 都是大家门户出来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身娇肉贵细细呵护着长大的,在座大部分对于自己的容貌都有些自信。 可还没有一个人敢自诩能比作画中人,因而还没有见着人面儿,心里就先生出了两分不喜。 然当那少女款款走进来时,众人竟一下子就感觉宋华婷方才的话,似乎也算不上言过其实。 杏眼琼鼻,樱口桃腮,纵然没有如何打扮,精致优越的五官,出尘若仙的气质也叫人很难忽视。 宋锦宁料到宋华婷会给自己使绊子,但也没有想到她竟如此急不可耐。 待看到一众少女的反应,也只能在心下叹了口气,这样的目光,前世今生她都见得太多了。 “大家莫要听我堂姐胡说,我叫宋锦宁,初至京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不大熟悉,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姐妹海涵。” 虽然是几句场面话,但是似乎从她嘴里温温柔柔地说出来,没来由地就叫人生出了两分好感。 众人也都纷纷笑着应和。 只有上头的江淑芬很是不喜,她一向觉得自己容貌在京城数一数二,最多也就身边的灵韵郡君能与她相较一二。 可是这个宋锦宁一来,明眼人一眼就能分辨得出孰高孰低。 这种还没比就先输了的感觉,着实叫人心里憋屈,尤其今日还是在她的场子上。 江淑芬没有什么容人之量,灵韵郡君本来就是个冷性子,两个人对宋锦宁都爱答不理的,很快在场的人便都看准了风向,渐渐地都不与宋锦宁说话。 宋华婷见达到自己的目的,心里自然欢喜,对江淑芬也就奉承得越发厉害,同时也不忘在对方耳边说上几句宋锦宁的不堪。 宋锦宁对这些没有什么反应,她下意识地就去看那边主座上的灵韵郡君。 与前世看到的那个高贵又冷傲的妇人模样不同,此时的灵韵郡君虽然看上去淡淡的,但分明眼神清澈明媚的小姑娘。 前世的记忆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大脑中,可宋锦宁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亏欠了她。 若是可以,她似乎应该想个法子,提醒她远离齐郁。 那是个恶魔,谁靠近他都会变得不幸。 大约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宴会,宋锦宁没一会儿就无聊了起来。 正昏昏欲睡,不知道听谁忽然说起,“听说齐相国今日也来了?” “齐相国”三个字一下子挑动了宋锦宁的神经,让她整个人骤然紧绷。 随即宋锦宁便发现水榭里少女们的情绪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热烈起来。 是了,抛开齐郁他在私下里展露的那一面,于外人而言,他有着十足十的魅惑力。 首先一副出色的外表就足以叫人痴迷,且他在外头还是出了名的性子温和,人都道齐家公子世无双。 再加上这样的门第、地位、权势…… 如何能不叫人为之痴迷? 至于他那所谓的性子好…… 宋锦宁的心越发冷了下去,那倒不如说是他伪装得好。 “今日是祖母大寿,表哥自然是要过来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往后头来,”江淑芬面色绯红地说了一句,然后一眼扫到一旁的灵韵郡君,连忙道,“郡君在这儿,表哥……大概会过来一趟吧?” 一句话直接将在场少女的情绪给点燃了。 宋锦宁看着她们一个个偷偷扶簪理衣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僵硬起来。 前天与宋华婷说起他会来不过就是顺嘴胡诌,哪里想到齐郁竟然真的会来这里。 宋锦宁感觉胸口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布,让她呼吸变得困难。 她得冷静,总不能每一次遇到这个人,都这般紧张。 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面上保持着冷静。 可随即她便发现,满屋子里的小姑娘似乎都在谈论那个人,他的名字无孔不入似的充斥在她的周围。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离开了水榭。 那些声音渐渐模糊,终于消失,宋锦宁才感觉呼吸变得畅快了起来。 低头才发现左手手腕上一片通红,甚至有些发疼,她下意识地又去揉左手手腕了。 江府虽然不算大,但这园子却十分精巧,山水亭台,建得颇有章法。 宋锦宁方才无意识乱走,竟到了一片林子里。 算算时间,开席还有一会儿,便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下,透口气。 阳光穿过头顶的树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她面前,落在她身上,好像夹杂着湿润的泥土的味道,也是……生命的味道。 宋锦宁彻底放松下来,趁着这会儿无人打扰,她靠在一旁的大石上,慢慢地思索前世的事儿。 想得入神,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仅仅只是一句话,瞬间让她的血液倒流一般冲进大脑。 齐郁! 宋锦宁全身有些僵硬,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二次了,她不能再如上一次那般癫狂。 冷静冷静。 确实是他没错。 他的声音仍旧是那般温温润润,像是四月里暖洋洋的湖水,可是落在她的耳朵里,始终是那个魔鬼的低吟。 宋锦宁此时是坐在路边的一块山石后面,山石上都是青苔,显然是请匠人特意堆叠出来的景致。 也就将将把她的身体挡住了而已。 而那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以齐郁的洞察力,若是经过她旁边,不可能会看不见她。 或许,应该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假装刚好路过,然后先离开? 还是躲起来,说不定能听到点儿什么。 宋锦宁心里是如此想着,可随着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只觉得脑子里被人伸进去了一根钢锥,疯狂地搅动着,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连树荫漏下的点点阳光,都成了一个个记忆里的幻影。 “听说那一窝土匪是做江洋大盗出身的,但凡落到他们手里的姑娘,没有一个能有囫囵个儿,宁儿的丫头,恐怕死之前着实受了番苦楚呢!” “本就是贱籍,教坊司还是下等的窑子,都一样,区别只在于,她不该替宁儿收了那些东西,你瞧见没有,她眼珠子是黄的,染了脏病快死了。” “这个厨娘太蠢,宁儿要吃的那些东西好不好都分辨不清,这样的脑子要来做什么,干脆给野狗吃了算了。”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难得见你一回,宁儿去给他们把酒都满上。” “他碰了你哪里?我是不是说过,你整个人完完全全都应该是我的?” 一句接着一句,都是从这把嗓音里出来的,每一字都是利刃,长在她的记忆里,一刀一刀凌迟着她所有的尊严和勇气。 宋锦宁越想冷静,越难冷静下来,及至那道声音出现在身后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直接站了起来。 这一声响动,立即引起了那头交谈的两个人的注意。 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宋锦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一道淡淡的雪松的味道笼罩了下来,清冽中带着一丝沉稳,宋锦宁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她认得这个味道。 第23章:坏本王清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睁眼看到的便是绣着星云暗纹的竹青色衣襟,再抬头,便只看到男子的侧脸。 心念急转间,宋锦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伸手勾住了眼前人的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了僵,宋锦宁却越发坚定了。 赵臻一双俊眉立刻紧皱,垂目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女,拿着酒壶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好大的胆子! 那头齐郁和江右安已经看了过来,他咬了咬牙,伸手将怀里人揽住,扬手里的酒壶,朝路上路过的两个人比划了一下,“表哥!” 从齐郁的角度看过来,恐怕就是赵臻搂着美人纵酒取乐的样子。 果然,齐郁的声音带了两分不满,“胡闹,这是在江侍郎府上,你这成什么样子?” 满大启掰着手指头算,除了皇位上的那一个,大概也就只有齐郁能用这样的语气和赵臻说话。 虽然言辞不中听,可语气里却分明透着两分亲昵。 江右安的声音里带了十二分的恭敬,“下官见过王爷,王爷且随喜便是。” 齐郁似乎还要说什么,赵臻满不在乎道:“前头已经在摆酒了,本王在这儿躲会儿,表哥你先去,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宋锦宁听到齐郁颇有些无奈地跟江右安解释了几句,显然并不是真的在意此时赵臻的放浪形骸。 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偷眼瞧过去, 那人仍旧是一身月白色洒金直裰,从光影里走着,脸上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明明相貌冷峻,却又因这一抹笑意,染上了几分红尘之意,叫人见之神游。 可宋锦宁却在他瞥过来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缩到了赵臻的背后,哪怕极力克制,她的身子却仍旧在微微颤抖着。 待两人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赵臻立刻伸手推开宋锦宁。 岂料才挨着对方的肩膀,宋锦宁就自己先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朝他福了福,“多谢王爷。” 赵臻脸上已然恢复正常模样,“你竟敢坏本王清誉?” 宋锦宁闻言却笑了。 “你笑什么?” 宋锦宁收起笑容,似乎是想了想才道:“虽然这话说起来不大中听,但……王爷于这等事情上,当真还有什么清誉么?” 说完发现对方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冷了,宋锦宁也只能缩了缩肩膀。 谁人不知靖王好美色,王府的姬妾不计其数,还时常流连秦楼楚馆,平日里出席宴席,身边也常常跟着美姬。 方才这一幕,着实算不得什么。 赵臻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反问道:“你不是喜欢我那位表哥么?方才这般行径,不怕他误会?” 宋锦宁对于他的这个误会,没有兴趣解释。 “锦宁有自知之明,若是叫齐大人发现我竟在偷看他,岂不是对我印象更差?” 但她着实不愿意再谈论齐郁,便转过了话题,“王爷知道与大荣互市的事儿么?” 果然,宋锦宁这句话引起了赵臻的兴趣,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你说什么?” 宋锦宁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他道:“江右安似乎打算在朝堂上提议与大荣互市。 王爷应该知道,去年山西大旱,南边儿又患水灾,前两年给先皇修建陵寝也花费不少,如今国库空虚。边关互市,于朝廷税收来说,大有裨益。”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每一句话也都说得十分清楚,赵臻看着她,却微微蹙起了眉,语气里有了审视的味道,“你是在跟我谈论朝政?” 这些话从一个十五六岁的深闺少女口中说出的来,着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互市不能开,至少是现在不能开。” 宋锦宁像是没有看到他落在自己身上打探的目光,接着道:“自十年前穆阳城败,朔州一直遭受着大荣的侵袭骚扰。 对那边的百姓来说,大荣犹如豺狼虎豹,百姓不会乐意与这样的民族打交道,更何况是交易。 可若真打开互市,却是给大荣打开了侵略的口子,于朔州的百姓来说,是灾难,于大启的边防来说,同样是极大的隐忧。” 最重要的是,宋锦宁知道,前世江右安就是促成了这件事情,才在齐郁的扶持下,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子。 而齐郁才是一手促成互市的幕后主使,他早就已经秘密和大荣联系上了。 赵臻仍旧没有说话,宋锦宁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王爷必须阻止这个提议。” “有趣。”赵臻嘴里如此说着,表情里却没有多少认真,“那依你看,我要怎么做?” “从江右安身上入手。”宋锦宁立刻给出答案。 “详细说说。”赵臻仍旧那般态度,不见兔子不撒鹰。 宋锦宁想了想,抬起头直视着面前身量颇有些高大的男子道:“王爷认为,江右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臻看着面前的人,少女的脸上十分干净,没有什么脂粉的痕迹。 如此扬着小脸,阳光落在上面,连皮肤都像是透明的一般。 纤细、脆弱。 这是赵臻此时脑海里对宋锦宁的印象,仿佛一只手就能直接捏死。 可是此时面对这么一个看上去完全无害,犹如一件精美摆件的小姑娘,他竟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还不错。” “为官呢?”宋锦宁接着追问。 “也还行。”赵臻说完这句,反客为主,“你若是还不能说出什么吸引本王的话,本王没有那个时间与你浪费,前头的宴席要开了,本王得要过去应酬。” 宋锦宁抿唇一笑,“看来此前与王爷的交易,并没有足够吸引到王爷。” 她还是这样的态度,在他面前,一点儿害怕的情绪也无。 倒是让赵臻多了两分耐心,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去年南边水患确实厉害,朝廷应该也给工部拨了不少银子,用于水利工事的修建,但据我所知,这只是明账而已。 江右安另外有一本暗账,真正落到地方上的,十不存三。 于这样的人而言,忽然提出互市,真的只是为国为民么?王爷若是有兴趣,不如去翻一翻。” 这话一出,赵臻的表情立刻变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24章:你认为你挑拨得很高明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宋锦宁的脸上。 污蔑朝廷三品大员,且事涉朝政社稷,若牵扯出来,还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动荡。 这种事情,竟然就这般轻飘飘地从眼前的这个少女嘴里说出来。 “王爷不信?”宋锦宁挑了挑眉,“我可以带王爷去证实,不过……不是现在。” “本王如何信你?” “可以不信啊!”宋锦宁像是仔细想了会儿,随即却一挑眉头,点头道,“我也只不过是将我知道的告诉王爷您而已。” 说着她朝赵臻福了福,“时候不早了,怕有人寻我,若是王爷有兴趣,可以让人给我家门房老宋带句话。” 说完便直起身准备走,忽而又笑着提醒了一句,“记得是老宋。” 赵臻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似乎同普通的一个少女没有任何两样。 她的笑容莫名烙印在赵臻的脑海里,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宋锦宁可以笑得那么自然。 这一刻,赵臻此前因为她的帮忙,而在心里生出的对宋锦宁些许的好感,忽然淡了下去。 这个女子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她是宋岐山的女儿,她多年不在京城,可到底是在忠勇侯老夫人的教养下长大的。 可她却敢独自上倚侬阁那样的地方去找他。 知道林子羽的事儿倒也罢了,毕竟与她父亲相关,可江右安户部的事儿,她是如何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查到关于这个宋锦宁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的人生明明就像是白纸一张。 赵臻下意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思绪渐浓。 宋锦宁回到水榭的时候,众人还没有散场,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 宋华婷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春意,细看之下,又有几分失落。 待听清她们讨论的内容是齐郁,又觉得不意外了。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说起今日齐郁来了江府之后,刚开始一直没有露面,而是随着江右安在园子里随喜。 江淑芬骄傲道:“我家这园子去年才翻修了,请的可是江南有名的山水圣手,好几处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后面那片林子里头的奇花异草多着呢!表哥本就喜欢花草,大约是我爹陪着往那儿逛逛去了。” 如此一说,众女脸上便都有些遗憾竟没有想到往后面院子里去偶遇一番。 宋华婷在这样的场合里都插不上话,忽然一眼瞥到宋锦宁的鞋子,“妹妹,你这是往哪里去了?怎地踩得一脚的青苔回来。” 众人一下子便都注意到了宋锦宁的鞋子,江淑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往后面林子里去了?倒是好本事,连我都不知道表哥会在林子里转,你就先摸过去了?!” 这话一下子坐实了宋锦宁偷偷溜出去见齐郁的行为,众女都气恼地指指点点了起来。 有灵韵郡君在,谁也不敢过分表露对齐郁的爱慕。 但是对于共同的敌人,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指责。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仗着有几分颜色,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什么身份!还以为齐大人也是那等肤浅之人,就她,做个侧室都般配不上。” “瞧着人模人样,想不到竟是这般没脸没皮的。” “……” 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这小小的水榭里,却也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一般的姑娘家,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哭出来了。 但是宋锦宁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前世跟着齐郁的那几年,对她来说,最先被锻炼出来的,应该就是这副厚脸皮了。 论起羞辱,这些算得了什么! “既然江家不欢迎我,”宋锦宁站了起来,但神色仍旧平静,“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淑芬也没有想到宋锦宁会是这样的反应。 既没有羞愧难当,也没有出言解释。 但此时马上就要开席了,若是真有人问起来,恐怕到时候自己要被长辈责备。 但可若让她这会儿开口留人,她又实在气不过,正着急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又听到宋锦宁开了口。 “不过倒是想提醒江姑娘一句,贵府的小树林既然不让人进去,最好还是在路边儿上立个牌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水榭。 宋华婷顿时慌了,她今日过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跟江家嫡女江淑芬搞好关系。 方才这一上午,她也一直陪在江淑芬的旁边,样样恭顺,着实很能说得上话。 也知道江淑芬喜欢齐郁,又碍于灵韵郡君不敢过分表露心里烦躁,因此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江淑芬把这份郁闷发泄在宋锦宁身上。 哪里知道这个宋锦宁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这般贸然离席,无异于公然表示对江府招待的不满。 如此一来,给江家留下坏印象的可不是宋锦宁个人,而是整个宋家! 宋华婷眼看着江淑芬脸色发红很是着急的样子,连忙追上去拉住了宋锦宁的胳膊,“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我们是来江家做客的,你这般使性子叫人主人家脸上如何过得去? 如此不懂规矩,可不光是丢了我们侯府的体面,也让祖母她老人家脸上无光!” 宋锦宁垂目看着她落在自己腕上的手,“你猜一下,我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揍你?” 一句话让宋华婷立刻撒了手。 这个宋锦宁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自她回京之后,闹出来的这桩桩件件,着实难料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今日这么多人在长,宋锦宁可以不要脸,宋华婷却不得不顾及着体面。 宋锦宁瞥了她一眼,不做任何停留,径自走了。 江家都快要没了,她还在乎什么江家人的体面? 宋华婷眼睁睁地看着宋锦宁走了,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这一个弄不好,可会耽误她的亲事! 她白着一张脸走了回去,正不知道如何面对江淑芬,忽而视线扫过灵韵郡君,一下子就有了话头。 “郡君你不要生气,我妹妹从乡下地方来,也没有见过什么出色的人物,所以才会对齐大人抱有那样的非分之想,等时间长了,她就知道这只是妄想罢了。” 江淑芬果然因为她这番话,而忘了方才对她不能解围的不满。 正要补上两句,就见灵韵手里把玩着一颗龙眼,漫不经心似的抬眼看着宋华婷,“你觉得你这挑拨得很高明么?” 第25章:你在算计本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灵韵郡君爱慕当朝齐相国。 每一次只要齐相国出现的地方,她必然也会出现在近旁。 这般赤裸裸不惧表达心意,必然容不得别的女子靠近齐郁,再加上宋锦宁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灵韵郡君一定会讨厌死了她。 拿捏着这样的算计,宋华婷才有了方才的话,岂料得到的竟然是灵韵郡君这样的态度,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姐妹不合,关起门来自己闹去,即便闹到外头,也不过是笑话一场,但你这般算计本郡君,是当本郡君蠢么?” 说到后头,语气里俨然已经有了两分怒意。 一旁的江淑芬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个宋华婷方才竟然是借着她们的手来对付那个宋锦宁。 一想到长辈若是得知自己将客人挤兑走了可能的反应,江淑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算计我?!” 宋华婷膝盖一软,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郡君、淑芬姐姐,你们误会了,我……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灵韵郡君身子微微前趋身向前,拉近她与宋华婷的距离,“齐大人就算是看不上你那个堂妹,也绝对不可能看得上你这种蠢货!至少她还有张脸。” “方才见到齐大人的时候,她可没少小动作,那般搔首弄姿的样子,打量谁没看到呢!” “笑死了,就她这个长相,齐大人若是能看得上她,那才是有鬼了。” “从进门开始就给那位宋姑娘使绊子,亏得还好意思说是姐妹。” “拿咱们当枪使呢!” “……” 宋华婷何曾这般众矢之的般的被人指责,脸上一时间又羞又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要哭,上边上哭去,本郡君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你,可莫要到了你嘴里,又成了本郡君欺负你了。” 灵韵郡君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了一眼外头,“似乎快开席了,走吧!” 众人都簇拥着跟了过去,走出去了一段儿,灵韵转头看到那边地上打算爬起来的宋华婷淡淡道:“本郡君不喜欢这个人,你们谁喜欢,谁跟她一起坐去。” 就这样一句话,让宋华婷的脸色越发苍白。 这样的宴席她自然没少参加,除男女席分开之外,长辈和没有成婚的小姑娘又单独成席。 灵韵郡君这句话一出来,还有谁会与她一起坐? 那场面该会有多么尴尬? 她多希望会有不知情的贵女同自己坐在一起,可即便有方才没在场的贵女,这么一会儿功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所以一直到开席,宋华婷身旁都空空荡荡的,还伴随着其他人时不时投来的或好奇或嘲讽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她好几次看到江大太太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个样子,她无法欺瞒自己对方是对自己满意。 她的婚事…… 宋华婷终究还是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姚氏很快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只好匆匆找了个借口,带着宋华婷回了府。 宋锦宁这个时候正在某处茶楼坐着,素鸢一头雾水地陪在一旁。 “姑娘,既然不高兴,不如奴婢陪您出去散散心吧!” 宋锦宁一挑眉,笑着道:“何曾不高兴了?” 她两只手交叠趴在窗框上,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眉眼舒展。 素鸢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姑娘不是因为今日在江府寿宴上的事情不高兴,这才一个人过来喝茶的吗?” 宋锦宁笑着摇头,“不是,我是在等人。” “等人?” 素鸢迟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楼梯,越发不解。 赵臻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响起,“这么笃定本王会来?” 宋锦宁取了一只干净的茶盏,烫过之后斟了一杯茶放在了对面的位置。 素鸢才抬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出现在门前,堪堪只有一半进了屋。 明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交错,显得有些不真实。 好看得不真实,冷漠得也不真实。 此人危险,这是素鸢心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她下意识地想要提醒自家姑娘,却见宋锦宁朝对面的位子比了下手。 然后便感觉自己脖子一紧,愤然转脸,就对上了谈影一张板正的脸。 而对方正拎着自己的后领,拽着往外带。 赵臻看了宋锦宁一眼,抬脚走了进来,“本王不喜欢这种感觉。” 宋锦宁分明算好了一切,哪怕在江府的树林里没有遇到她,恐怕她也会想法子联系上他,甚至做了两手准备,让宋家的那个什么门房老宋指路。 不管是什么人,被人算计着每一步,应该都高兴不到哪里去,尤其还是如赵臻这样的人。 宋锦宁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因而给他奉茶的时候,格外真诚。 眼见着对方坐下了,这才将视线又转向窗外,目光却落在稍远的地方,“那条胡同叫月牙胡同,王爷看到那所宅子没?种着大槐树的那所。” 赵臻的视线从少女脸上移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如何?” “这宅子姓江,但是宅子里日常只有一妇人带着孩子住在这儿。” 宋锦宁不过说了这两句,赵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江右安的外室?” 宋锦宁笑而不语,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王爷果然聪明,那接下来的,您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了。” 素鸢虽然被谈影领到了外头,但是里头说话的声音倒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对于他们交谈的内容却是满脸懵。 姑娘这是在说什么? 什么月牙胡同,什么姓江。 她日日跟姑娘在一处,怎么不知道这些事儿? 宋锦宁慢悠悠起身,朝他行了一礼,便带着素鸢离开。 行至他身旁时,赵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似乎是在算计本王。” 宋锦宁当即停下脚步,满脸真诚地看着他道:“王爷着实误会,锦宁绝不敢算计王爷,从始至终都是一样,我只希望能与王爷合作罢了。” 赵臻也转过身,目光幽幽,“你的诉求。” 宋锦宁眨了眨眼,“王爷就忘了吗?” 第26章:姬妾无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要那酒楼做甚?” 赵臻的脸上半分笑意也无,可这并不影响宋锦宁笑容灿烂,“王爷难道没有听说过,女孩子对漂亮的东西通常都没有什么抵抗力,王爷那座酒楼,着实漂亮。” 明显敷衍的答案,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又显得那般自然。 “好。”赵臻的视线终于收回,也从位子上起身往门口子走,走到宋锦宁身旁停下,两人并肩,却方向相反,“若是你这次提供的消息当真足够值钱的话,可以。” 宋锦宁闻言略一思索,连忙道:“既然王爷说到值钱,那我觉得我这一次提供给王爷的东西,应该还得再加一样东西,才算价值相当。” “说。” 宋锦宁转过视线看向一旁的男子,奈何对方太高,她只能看到一个侧脸,“若我说得得以证实,那么,我还需要知道江右安在京城,实际上拥有的所有商铺的清单。” 赵臻显然没有料到宋锦宁会提这样的要求,他转脸看过来,“你要这个……” 宋锦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再一次抢在他前头开口,“除了对漂亮的东西感兴趣,我对钱也挺感兴趣的。” 说完再一次笑着朝行了个福礼,退了出去。 素鸢一直下了楼,才敢开口说话,“姑娘,那是王爷啊?” 宋锦宁挑了挑眉,似有不解,“你不是见过么?” “我……奴婢是见过,但是……”素鸢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您不怕吗?” “为何要怕?”宋锦宁像是听着觉得有些好笑,“他很可怕吗?” “哎呀姑娘,您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素鸢听到这里就急了,“您可别光看脸啊!这靖王爷长得是好看,可是性子暴戾着呢! 他十五岁那年,领兵打仗,听说直接杀了八万俘虏!那些参与了杀降的人,后来见到血都害怕了。 还有啊!听说他……” 素鸢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听说的一些话,告诉宋锦宁不大好,便又住口不接着往下说了,“反正姑娘您听奴婢一句劝,离这位王爷还是远一些吧!” 她没有说,宋锦宁却都知道。 靖王赵臻有两大爱好,一曰酒,二曰美色。 听说王府虽然没有王妃与侧妃,却有一处专门豢养美人的院落,都是赵臻带进去的。 又听说赵臻于美色上,十分暴戾,王府时不时便有香消玉殒的美人抬出来。 还听说赵臻性子暴躁,对于那些个娇滴滴的贵女也半点儿不留情面,曾经因为一个贵女在酒席上对他发痴,被他直接用石子打瞎了眼睛。 这些传言,宋锦宁在前世就都听说了。 因而她也清楚地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纵然她对赵臻了解得并不多,可是关于赵臻的许多事情她却清清楚楚。 因为齐郁和他,是实打实的表兄弟。 赵臻的母亲,就是齐郁的亲姑姑。 更何况,前世今生,虽然她与赵臻接触的不算多,但有些东西从细节上就能看得出来。 比如,他与人接触时的分寸与疏离。 但是这些没有必要跟小丫鬟解释,宋锦宁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难得出来一趟,宋锦宁对外头这些街道非常感兴趣。 正好素鸢力气大,她半点儿不觉得累,足足逛了大半日,眼看着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还买了许多老夫人喜欢的东西。 却哪知到了延鹤堂的时候,就听到了宋华婷在里头哭。 同时还有姚氏的哭泣声。 “祖母,这可真的不是孙女儿我编排,宁儿真的太过分了,那样的场合,我是顾着府里的颜面,才去拉她的,哪里知道她竟那般说话。 如今江家还不知道怎么看待我们家了,孙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呐!” 宋锦宁听到宋华婷这话,才蓦然想起来,宋华婷想要嫁的人家是江家,可不是齐郁。 就今日她见着齐郁之后那个样子,还以为她就此思春了呢! 这会儿倒是还有脸过来告状。 “祖母!”宋锦宁扬声打断她眼看着还要继续的编排,笑嘻嘻地走了进去,然后将自己买的东西一样样地摊开。 “这是东头绣坊里买的抹额,和咱们在那边的花色纹样都不同;这是素锦阁的糕点,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团团的倒是十分可爱,还有这个,您瞧瞧这是什么……” 宋老夫人瞧见宋锦宁如常回来,这才放下了心,又见她如此欢喜,一时间竟忘了她们母女说的事儿,下意识地就先将东西接了过去,笑着细细端详。 姚氏和宋华婷母女面面相觑,气得想要吐血,她们这忙活了半天,合着老太婆根本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宋锦宁只觉得好笑,在祖母跟前挑她的是非,是不是根本就我没有弄清楚亲疏远近的关系? “母亲!” 姚氏到底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提醒。 宋老夫人像是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也听说了你们想跟江府联姻,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人家凭什么跟咱们家结亲? 是咱们家姑娘倾国倾城着实将人家给迷住了,非她不娶,还是咱们家位高权重,结亲能对他们家有利? 堂堂户部侍郎的儿子,满京城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你有所图,难道人家就没有?” 宋华婷脸上顿时红得快要滴血,完全忘了方才的哭哭啼啼。 老太婆竟然……这样羞辱她! 姚氏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倒也不能这么说……婷儿也是……” “我话只说这么多,家是你们在当,孩子也是你们亲生的,自然由你们做主。 但是这婚姻之事,关乎到孩子的一世,我只说一句,齐大非偶,到时候受难的还是孩子。” 宋华婷母女自然听不得这段话,打老夫人那里离开,宋华婷就炸毛了,“这老太婆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好!人家江家愿意跟咱们结亲,她倒是先将我给编排了一顿!” 姚氏同样气得难受,回屋里转脸看到宋楚哼着小调十分惬意的样子,不由讶异,“老爷你就不担心么?” 第27章:得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看了一眼妻女,轻笑道:“结不成就结不成,左不过就是个庶子,将来未必有出息。” 这话与先前的话头明显不同,姚氏惊疑道:“老爷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此前不是说只要婷儿与江家的婚事定下了,你那差事就有着落,外头那帮人也不会再逼债了么?”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宋楚新从椅子上起身,神色间有些得意,“今儿在江家的宴席上,吏部的詹大人就给了准信儿。 约莫下个月初,文书就能下来,已经确定了,东五城兵马司指挥,正六品的实职。” 他说着瞟了一眼妻子,哼着小调,接过侍女的查,还没忘在侍女手上摸了一把。 姚氏也顾不得这会儿吃醋,只欢喜确认,“真的?!五城兵马司!” 正六品自然算不得什么高品,但最要紧的不是官阶,而是官职。 五城兵马司本来就是油水丰厚的地方,晋升也容易,更何况,原本宋家就是武将的路子。 此前宋楚新是一直没能挤进去,即便有什么想法也没有用。 如今身上有了职位,想想法子,恐怕还能拢一拢从前的旧部。 宋楚新已经想好了,等吏部的文书下来,就去延鹤堂找老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宋岐山从前的那些个人脉,还是要捡起来,靠他恐怕效用不大,还是得老夫人出马。 看着爹娘兴奋的样子,宋华婷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就算宋楚新补了缺,也就是个六品而已。 江家那可是侍郎府,而且还是户部侍郎,更是和齐府有亲,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贵族! 但这话现在说出来,分明没有半点儿效用,她也就只能抿唇不言了。 都是因为宋锦宁,今日江府的事情,她跟她没完! 实际上也不光是她一个人介意今日江府寿宴的事儿,方才她们母女离开延鹤堂,老夫人脸上的的笑意也缓缓地收了,“宁丫头!” 宋锦宁一愣,抬眼就对上了老夫人认真看着她的眼神。 “祖母……” “你可知错?”宋老夫人的语气里是少有的严肃和认真,“我教你什么来着?” 宋锦宁抿了抿唇,想起从老家出发回京这一路上,祖母对自己的教诲,“宋家即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祖威名不得堕,忠勇二字不能丢。” “那你今日在江家是怎么回事!” 宋老夫人并非耳聋眼花之人,方才宋华婷说的事儿,她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人有亲疏。 自己养大的孩子,如何也不能叫外人教训了去。 宋锦宁怕祖母真生气气出好歹来,连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贸然离开确实不对,但是今日之事,孙女儿觉得,非我之过。” 面前的少女浅浅地蹙着眉头,神情认真,却并未见半分委屈。 老夫人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这人情往来,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对错,不过是立场和想法。 我不信以你的聪明,对你那个堂姐的话就没有任何法子化解,关键在于,你根本不愿意! 但是你忘记了,你出去了代表的就是侯府,就是我们忠勇侯这块招牌,她宋华婷说得不对,你尽可以提醒她,若她还是这般没有分寸,你也可以回来告诉我,自有家法!” 宋锦宁抿着唇没有说话。 老夫人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心软,“好了好了,祖母也不是要训斥你,你才来这样的地方,许多东西不懂也是寻常,往后再出门,定要带着脑子多想想就是了。” 这话的语气,便又到了宋锦宁熟悉的感觉了。 她到底还是笑了,“知道了,孙女儿以后会三思而后行。” 老夫人果然满意,“中午在外头吃了什么?胆子倒是大,这才来了多久,就敢自己在外头逛了!赶紧去洗手,我让小厨房炖了千滚鱼,你最爱吃的,别饿着了。” 这个语气,宋锦宁心里又酸又暖。 祖母还在,可真的太好了。 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赖着天黑了才回葳蕤轩。 至晚间通发的时候,青莺低声道:“姑娘,如你所料,双燕果然在偷偷地翻姑娘的东西。” 素鸢一听两条眉毛就倒竖了起来,“她好大的胆子,看我怎么教训。” “慢着!”宋锦宁叫住了她,“你慌什么,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贵重的东西,青莺好生收着,剩下的,我心里自有计较,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素鸢帮着去做。” 素鸢连忙凑了过来,“姑娘你说。” 待听完宋锦宁的吩咐,她疑惑道:“祖宅?那……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声?” “先瞒着,”宋锦宁立刻道,“这事儿,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祖母,你且不要说,只管找人去。” “既然这么重要,奴婢跑一趟就是了。” “不行!” 素鸢被她忽如其来的厉声呵斥给吓了一大跳,神色惶惶地看着她,“姑,姑娘……” 宋锦宁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温声道:“我这边缺不得人,双燕是不能信的,我就只有你们两个,你们,都得在我身边。” 前世,她就是让素鸢去了一趟祖宅取东西,结果回来的路上,素鸢就出了事儿。 这是她的噩梦,如今她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怕小丫鬟心里头多心,宋锦宁又宽慰了好一会儿。 “对了青莺,我手头有多少钱?”宋锦宁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有五千两么?” 青莺给吓着了,“姑娘忽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这……” 宋锦宁手头宽绰,对钱财一向不大看重,所有的东西都是青莺收着的,自来不过问。 因而对自己的小金库里到底有多少钱,着实不清楚。 等看到青莺端过来的锦盒里,零的整的纸的金的全部家在一起才三千三四百两的样子时,便毫不犹豫道:“我那些暂且不戴的首饰,你收拾一下拿出去当了,无论如何凑齐五千两给我。” 青莺一头雾水,但见宋锦宁态度坚决,到底也没有多问,只点头应了下来。 没两日,宋锦宁往延鹤堂去的时候,就看到宋华婷正嘀嘀咕咕地跟老夫人说些什么。 见到她过来,老夫人招手,“正好你碰了来,也省得再去说了。” 第28章:看热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老夫人拉着宋锦宁的手,温声道:“上一次的事儿,终究是你失礼在先。你姐姐与江家二姑娘交好,约了今儿去他们家坐坐,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已经让人备了几样礼,你们一起带过去,认真给人家道个歉,都是小姑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宋锦宁闻言,下意识地就扫了一眼宋华婷,果然看到她眼里得意的笑。 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 宋锦宁展颜一笑,点头答应,“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一起,去看热闹吧! 虽然宋楚新夫妻两个如今对江家的亲事没有那么热衷了,宋华婷却不甘心放弃江府这门亲事。 所以这两日费着各种心思往江家给江淑芬送东西,尽可能投对方喜好,终于将对方给哄过来了。 她也从江淑芬的语气中清楚地知道,对方对宋锦宁的厌恶,所以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同出行。 宋锦宁像是全然没有瞧见宋华婷此时眼里的算计,一路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意。 江家老太太听到她说起来意,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与上回的热络全然不同,“都是我们家惯坏了孩子,倒是叫宋姑娘受了委屈了。” 江大太太便在一旁接口道:“宋姑娘莫要生气,我们家淑芬我已经教训过了,咱们各退一步,说起来,那日你那般当着众人的面儿离席,也并非没有失礼之处。” 婆媳两个半点儿不客气,意思也很直白,就是说宋锦宁那日的行为很没有教养。 宋华婷就坐在一旁,见她被江家人挤兑,很是得意。 但脸上却是一副诚恳的样子,“也是我的不是,我堂妹毕竟才来京城没有多久,许多规矩确实是不大明白,我应该先跟她说清楚的。” 江大太太便道:“说起来,宋老夫人从前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我原想着二姑娘是宋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教养应该差不了的,如今看来,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宋锦宁进门之后,态度一直算得和顺,听到这话便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今日过来,本就是来看热闹的,也是等一个结果,至于江家人的态度,她并不在乎。 哪怕言语再刻薄,她也不会往心里去,可这不代表,她们能羞辱祖母。 宋锦宁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乖巧,“祖母世家出身,礼仪教养自然不差,只是我愚钝,学不到祖母十之一二,偏生就只记得一句,人前不论长短,人后不说是非。 这一向又笨口拙腮的,所以不怎么会说话,也不大会与人争辩。” 这话一出,江大太太骤然胀红了脸。 她才隐晦指责江老太太教养不过如此,就被宋锦宁一句话讥讽了回来。 女子以贞静为美,七出之条里更有一条长舌多话。 宋锦宁这是当众打脸,说她背后议论宋老夫人。 江老太太也没有想到这个宋锦宁看着是个美人瓶,一动不动的死物一般,一开口竟就这般厉害。 当即冷笑着道:“宋姑娘谦虚了,这不是挺会说话么?” “老太太过奖了,我今日只是来道歉的,老太太可是不愿意原谅晚辈?”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真诚的笑意看着上头的老人。 仿佛方才的机锋全然不存在似的。 就这个态度,都能叫人噎死。 “宋姑娘客气了,”江老太太半晌才憋出一句,“原本就是小事儿,宋姑娘也不要放在心上。 我年纪大了,怕吵闹,你们自去外头坐坐吧!” 到这个时候,态度已经全然冷了下来,脸上也不见半点儿笑意,只让江大太太去张罗。 江大太太目光深深地自宋锦宁脸上刮过,凉凉道:“两位姑娘这边请。” 江淑芬自然也跟在一起,才出了门,脸就垮了下来,冷冷地看了宋锦宁一眼,“你是不是当真忘了今日是做什么来的? 你们忠勇侯府不过就剩了个空架子,连丁点儿实权都落不到手上,可别把自己当根葱!” 江大太太闻言看了女儿一眼,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在前头领路,显然也是恼了宋锦宁。 宋华婷一时间有些犹豫,她是想要借江淑芬的手打压宋锦宁不错。 可是宋锦宁这个蠢货,直接把江家的太太老太太都给得罪了,她会不会受牵连? 宋华婷原本想要攀上江淑芬的手,这一时间便有些尴尬了起来。 宋锦宁笑着点头,“江姑娘说的是。” 随即便又转向宋华婷道:“堂姐可听清楚了?不要把自己当根葱。” “你……”江淑芬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看着宋锦宁的眼睛里全是恼怒,“我说的是你。” 可宋锦宁仍旧是那般不痛不痒的样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淑芬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竟收不到半点儿效力,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宋华婷终于调整了心态,当即便挽住了江淑芬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淑芬姐姐不要为了她生气,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谁不知道她爹是咱们大启的英雄,你且看看她眼里看得见谁?别说你我了,怕是灵韵郡君,人家也未必瞧在眼里。” “是么?”江淑芬恨恨地瞥了宋锦宁一眼。 虽然她们两个人挽着手走在一起,但三个人的距离并不远,这边说话,那头宋锦宁也并非听不见。 然而宋锦宁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有些疑惑,怎么到这个时辰了,还没有什么动静。 “淑芬姐姐是不知道我们家的事儿,”宋华婷还在卖力表演,语气都有些哽咽,“我不过是个堂姐,我爹又是过继来的,她对我能有几分尊敬?前些时候,她打翻了祖母的药,还要赖在我身上,甚至还出手打我,这事儿……我们府里人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祖母要顾着她的体面,不让往外说罢了。” “什么?!” 她们已经到了花园里,江大太太正在凉亭里指挥丫鬟们摆放果盘。 江淑芬听了宋华婷的话,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宋锦宁道:“你竟然如此过分?!” 江大太太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宋华婷,看向宋锦宁道:“虽然是你们家的家事,但容我说一句,二姑娘,你这般行径传出去,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江淑芬讥讽道:“宋姑娘眼高于顶,恐怕这满京城都未必能有她看得上的。” 可是让她们母女都惊讶的是,宋锦宁似乎真的对她们这些言语丝毫不在乎。 她甚至还在四处打量,欣赏景色似的。 宋华婷希望江家人讨厌宋锦宁,又怕自己受牵连,连忙对宋锦宁呵斥道:“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太太可不是一般人,能这般跟你说话,是你的福气,还不好生听着?!一般人谁愿意教你?!” 这个奉承话,江大太太听了很舒服,瞥了宋锦宁一眼,讥诮道:“到多这乡下来的与咱们京城长大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我也是白费心。” 宋锦宁的目光却落在江大太太的身后,看着那浩浩荡荡过来的一群人道:“大太太府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第29章:抄家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江大太太闻言一愣,皱了皱眉,转过身便看见自己的心腹管事娘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太太,出事儿了!” 实际上不用她说,江大太太也知晓了。 因为在这管事娘子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 宋锦宁这会儿才看到走在最前头的人是谈影,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谈影不是神枢营指挥使么? 这样的事儿,与他有什么关系? 谈影显然也看到了宋锦宁。 凉亭里几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坐着的,甚至手里还拿了颗葡萄。 联想到消息是她给的,谈影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所以…… 她是在这里等着看戏的? 江大太太自然认得谈影,可是见他这般带着一行人披坚执锐地进来,也着实有些慌了手脚。 “谈大人,您这是……” “江太太,奉圣上令前来搜查,月牙胡同发现一处私宅,里头有些东西牵扯甚大,所以,还请江府诸人配合。” 宋锦宁将葡萄放进嘴里,看着那个跟江太太一板一眼说话的谈影,不由轻轻摇头。 靖王这不行啊! 培养的这下属,话都不会说。 果然江太太一头雾水,“什么月牙胡同,什么宅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淑芬当即便冲了过去,对着谈影嚷嚷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三品侍郎的府邸也容得你们这般放肆?!” 谈影看也没有看她,朝后招了招手,两个侍卫便押了一个女子过来,“这是你们家的人吧?” 江大太太眉头蹙起,刚开始只觉得面熟,待看清楚之后,不由惊呼道:“凝儿?!” 宋锦宁心里激灵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江右安外室的名字,竟然跟她同音。 江淑芬也认出来了,上前一步将那女子的头抬起来,“凝儿表姐,你……你怎么……你不……走丢了么?” 谈影面无表情,又让人带过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这是江右安养在月牙胡同的外室和孩子,已经确认了,在那所宅子里发现了江右安私吞税银,伪造账目的证据,都已提交给了陛下。 现在,我们奉命搜查江府,无关人等,一律屏退。” 江大太太一时愣在了当场,她满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谈影,然后才想起了那个女子。 当即疯了似的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我怜你丧母接你来我府上,你竟勾引你姨父!” 江淑芬也吓傻了,眼前的表姐变成了父亲的外室,已经足够震惊,而谈影带着的人竟然已经开始往她家各处去了,越发让她慌张。 这不是抄家的架势么?! 宋锦宁满意了,赵臻到底还是信了她。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宋华婷,“走吧!无关人等。” 眼前这一切转变得太快,宋华婷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呆滞地转过头,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宋锦宁,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方才她还在帮着江家人挤兑宋锦宁,仗着江家的势呵斥她,而忽然之间,一切反转。 那头江淑芬母女哪里还有方才半点儿贵女夫人的样子,哭天嚎地,似乎和那些个市井泼妇也没有什么区别。 再看宋锦宁,她从进门开始就是这般淡淡的,到现在仍旧是这副模样,好似…… 宋华婷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宋锦宁一个乡下来的孤女,怎么可能会料到今日之事? “表哥!”江淑芬忽然的尖叫声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齐刷刷停了下来。 齐郁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几分严厉,“这是在做什么!” 宋锦宁下意识地就想逃离,但理智到底还是占了上风,这会儿大家都因齐郁而静止,她跑动的话,反而更加明显。 江淑芬哭泣着奔向了齐郁,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表哥,你快看看,这个……这个人竟然要来搜咱们家!表哥!” 江大太太一直在那外室的身上发泄着怒火,直到这个时候才骤然清醒,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家里的事儿。 “齐大人,您快将他们都赶出去,老爷……”她说到这里,眼里分明闪过恨意,却还是咬了咬牙哭诉道,“您知道的,老爷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谈影对于齐郁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他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相国大人,这是锦衣卫从月牙胡同搜到的东西,正本已经交给了陛下,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江府搜查。” 齐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捏着那文书的手分明用上了力气。 “你们王爷呢?” 谈影的语气显得有两分熟络,“王爷前两天往昌平州去了,关口有点儿事。” 齐郁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宋锦宁所站的地方与他颇有一段距离,她听到他淡淡道:“既是陛下下令,你们依令行事便是。” 江大太太瞬间蒙了,连忙道:“齐大人,这一定是有误会的呀!您是相国大人,您……” “皇命不可违,”齐郁温声安慰,“先将老太太安抚好,本相即刻入宫面圣,查清楚这件事情。” 旁人听不出来,但是宋锦宁对这个人太熟悉了。 更熟悉他愤怒时的语调,哪怕他极力克制,她也能听出那细微的差别。 生气了? 很好! 说明这件事情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那时候宋锦宁只知道齐郁很有钱,她住的清溪阁,随便一件东西,动辄上千两,甚至上万两。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来看到江右安与他在一处,她便隐隐明白了。 边关互市,这里头的税收便是一个极好做暗账的机会,而那些刮下来的银两,大部分都入了齐郁的账。 更不要说,提出互市这条政策,他就收了大荣大笔的银钱。 宋锦宁感觉一颗心无比畅快。 齐郁,我要你一样样失去你的凭障! 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江淑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梨花带雨春落泪,只管哀哀地哭求着,“表哥,表哥,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呀!表哥……” 分明看不到齐豫眼角染上的那几分厌恶之情。 齐郁这个人呐,是没有心的,哪怕落得是血泪,他也不会动容半分。 答应了江大太太,齐郁便不再管这边的事儿,立刻动身去宫里。 忽然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跟着感觉地往那边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少女的侧影。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那是谁?” 第30章:美梦落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江淑芬正方寸大乱,闻言只瞥了一眼,下意识道:“宋……宋华婷?” 然而齐郁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转身便走了。 江淑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她看到有一队侍卫往她的院子里去了。 宋华婷从江府走出来的时候,腿还是软了。 抬眼看到那边利落上马车的宋锦宁,她着实忍不住了,“你……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宋锦宁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抄我们家,我为什么不淡定?” “你……” 宋华婷发现这句话她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好半晌才道:“你好冷的心。” 谁知宋锦宁却笑了。 “你笑什么?” 宋锦宁从马车窗探出头来,“我觉得你说得对,所以……你自己走回去吧!” 宋华婷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马车就嘚嘚地离开了。 “你……喂!”宋华婷瞬间慌了,这会儿江府已经被团团包围,自己身后就是带着明晃晃佩刀的侍卫,她哪里敢停留。 前头驾马车的素鸢笑得乐不可支,“姑娘,这回大姑娘走回去,脚板怕是都要走大了。” 宋锦宁心情大好,“去笔墨街。” 宋锦宁从小跟着祖母在乡下长大,并没有正经入过学,读书识字都是老夫人教的。 对于宋锦宁的教养,老夫人教得细致,却并没有什么要求。 所以好些东西,她也一向散漫。 这动笔写字的事儿,在素鸢的眼里,一向不得自家姑娘喜欢。 因而这会儿听到说去笔墨斋,只当宋锦宁是来了京城之后,不想落于其他贵女后头。 横竖是上进的好事儿,她自然一百二十个赞同自家姑娘。 等下马车的时候,忽然惊讶道:“这是什么?” 宋锦宁疑惑看过去,就见素鸢手里拿着几张纸。 凌厉的笔锋一看就是男人的字迹,待看清上头的内容时,不由笑了,“你这个丫头,人家往你身上塞了东西,你都没察觉,功夫都学到哪儿去了?” 素鸢不由脸红,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到了她身上的。 宋锦宁却对着那份江右安京城商铺的清单细细研究了起来。 “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 宋锦宁抿唇笑着道:“能发财的东西。” 等到回了府,便又听到宋华婷在延鹤堂里控诉宋锦宁的不是。 这回不止他们母女在,宋楚新竟也在一旁。 老夫人一见着宋锦宁,便连忙拉了她过去,“华婷这丫头说不到点子上,你也在场,这江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华婷闻言一愣,一下子都忘了接着哭了。 合着她指责宋锦宁将她扔下指责了半日,这老太婆关心的却只是江家的事儿。 不光宋老夫人在意的是江家,就是宋楚新这个时候也紧张地看向宋锦宁。 对于女儿嫁进江家不再急迫是一回事儿,但江家出事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管怎么说,江府是目前宋楚新唯一拉上了关系的高官,他能不关心么? 更何况,他也偷偷往江家送了不少钱,还不知道这一回江右安会牵扯出什么来,带累上自己,才是大麻烦。 宋锦宁言简意赅地将今日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又道:“锦衣卫查到的消息,几乎不会有误,而且陛下让谈大人去江府,只能说明……” 宋锦宁顿了顿,目光扫过紧张的宋楚新,才认真道:“江家应该没指望了。” “啊?”姚氏这才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到江府的荣耀,她还是难以置信,“你一个小姑娘家,可不要这般信口雌黄,这朝堂大事,也是你能置喙的么?!” 宋老夫人却神色严肃道:“宁丫头说得没错,查抄江府的事情,陛下没有派锦衣卫前往,而是让神枢营的谈大人去,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宋楚新仍旧不解,宋华婷母女更是一头雾水。 宋锦宁道:“江府与齐府沾亲带故,齐府又是王爷的母族,锦衣卫是陛下的人,但是京畿三大营却是握在王爷手里的,这么一说,叔父可明白?” 宋楚新这才恍然大悟,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靖王势大,陛下心里未必不忌惮,虽然隔着关系,但江家仍旧算得上是靖王赵臻的人。 陛下用靖王的人去查抄江家,要么,就是在试探王爷,要么,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可不管是哪一种,江家基本上都没有再起来的可能。 宋楚新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费尽心思送出去的银子,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最要紧的是,江右安管的是钱粮,可千万莫要将他扯出来才好。 宋老夫人一瞧他得脸色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淡淡道:“朝堂官场不是那么好混的,咱们家不比从前,朝中无人贸贸然钻营,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还是踏踏实实把脚底下的路走实了要紧。” 宋楚新脸上火辣辣的,失去了江家这点儿关系,他感觉自己在老夫人面前越发显得没用了,因而只得讷讷受教,“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当然这只是在宋老夫人跟前的表现,等回了书房,便立刻吩咐人去打听情况。 哪知人还没走,便有门客匆匆而入,“老爷,出事儿了。” 江家才出事儿,这么多年的经营打了水漂,此时宋楚新听到“出事”两个字就暴躁,对着自己一向重视的门客也没有半点儿好脸色,“说!” “吏部詹大人被锦衣卫带走了?” “什么?!”宋楚新以为自己听错了,“詹大人?!你有没有听错?怎么会!” “听说跟江右安有关系。”门客同样惴惴不安,他们这样的人就是依附着主人家生活,宋楚新爬不上去,他们也难有大出息。 眼看着主人家才要走马上任,这随着詹大人的落马,恐怕也要落空。 宋楚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砖,微张着嘴喘着粗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门客在说什么。 蓦然间,外头却传来了心腹的声音,“侯爷,那吴掌柜和刘掌柜又来了。” 第31章:债主临门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一抬眼,果然看到那两个掌柜揣着手走了进来。 心腹和门客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避开主家如此尴尬的场面,屋子里便只剩了他们三个人。 “侯爷,听说日前府上还接了圣旨,想必圣上看重,侯爷的拮据日子也过去了吧?” 吴掌柜说着,自袖子里将欠条拿了出来,“上回与侯爷说好的,十天后还钱,侯爷这回该不会再赖账了吧?” 这两家暗庄背后有人,宋楚新心里一直清楚,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大笔的银子借出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的消息这么灵通,吏部詹温亭才出事儿,他们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两位掌柜,”宋楚新心下窘迫,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只好一面请他们坐下,一面搓着手尴尬笑道,“原本是想着有笔银子马上要送过来的,哪里知道这路上竟然耽搁了,所以……” “诶!”吴掌柜将手一抬,“侯爷是又忘记了,我们不过问家事,只谈交易,还请侯爷履约。” 刘掌柜也捻着胡须笑着道:“侯爷是体面人,我们弟兄这一向也十分敬重您,若是寻常人家,我们早就拿出手段来了,都是因为顾及着侯爷的身份和府里的体面。 可侯爷也不能真认为我们弟兄好欺负不是?听说贵府老夫人手里颇为富余…… 实不相瞒,外头还有几个我们的弟兄,他们待会儿去说一说,老夫人爱子心切,见侯爷困难,焉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不不不!”宋楚新一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摆手着急忙慌道,“求两位掌柜莫要乱来,莫要乱来,我母亲身体不好,经不住这样的事儿。” 身为忠勇侯,竟然在这样的地下钱庄借高利贷,若是闹了出来,叫老太婆知晓,恐怕立时就要将官中的账收走,到时候看到已经做空了的公账…… “那侯爷总不会认定我们是当菩萨布施穷苦的吧?今儿我们过来,如何也要一个结果,时间不多,”吴掌柜收起脸上的笑意,“外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一刻钟我们没有出去,他们可就自己行动了。” “不!”宋楚新疾步冲到他们面前,面色潮红,抖着手道,“别……别这样,还有还有,我还有……” “侯爷还有什么?”刘掌柜双手抱胸,看着宋楚新的眼神里露出轻蔑的笑意,“据我所知,侯爷和夫人名下的产业几乎全部都已经抵押了出去,侯府的几间铺子也都是空架子。 若非侯爷您这层身份,且上下跑通得也勤快,我们弟兄觉得侯爷将来非凡,这才带着结交朋友的心态一直叫你拖着,可眼下……” 他脸上的讥讽之意更甚,“不知道侯爷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冒着大风险拖下去?” 吴掌柜轻咳了一声,也站了起来,“侯爷,我们弟兄是做生意的,也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但是如您这般行径,于我们弟兄来说,着实是很难办。 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比侯爷天生就是富贵命,方才我们这走进来,不说别的,只说您这侯府,雕梁画栋的,精美异常,单就说这宅子,也是我们普通人住不起的呀!” 说到这个,刘掌柜忽然一拍手道:“这倒是个主意,我瞧着这宅子确实不错,如今在这个地段的地,真真是有价无市了,若不然,就干脆将这侯府的宅邸抵给我们算了,虽然从市价上来说,未必能抵得了侯爷欠我们的那笔债,但我们弟兄也就不计较了。” “不行!”宋楚新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了,“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如何能抵?” 宋家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才得以丹书铁券封侯的,大启立国百年,忠勇侯府便也屹立了百年。 历任忠勇侯也一直秉承着祖宗们的规训,忠君报国,这才一代接着一代传下来,这侯府的宅子,就是宋家这百年来的见证者。 不但就在皇城边上,周围都是达官贵族,且占地面积极大,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也是宋楚新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他是如今这座宅子的主人。 若是没有这府邸,他还算得上是忠勇侯么? 更何况,把这宅子抵出去,跟直接告诉了老夫人有什么区别? 拒绝得如此干脆,那刘掌柜的脸上也不好看了,直接一掸袖子冷声道:“侯爷这不可以,那也不愿,合着您这是想白得我们的银子不成?” 宋楚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吴掌柜连忙打圆场,“诶诶诶,也没到那个份儿上,要不然……” 他笑眯眯地看着宋楚新,“侯爷考虑一下朱家的婚事?!” “那不可……”宋楚新再一次强硬地拒绝,话说到一半,瞥见刘掌柜射来的视线,声音又低了下去,“能……” “你选一个吧!要么,这宅子给我们,这账两清,要么你选朱家的婚事。” 刘掌柜说完,对一旁的吴掌柜道:“或者你现在就带人去找他们家老太太去!” “一个月!”宋楚新见吴掌柜像是有些无可奈何真要出去的样子,连忙道,“最后一个月,若是这半个月我还是没有办法拿出钱来,这宅子给你们!” 一个月还没有任何法子的话,他也确实维持不下去了,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宅子,到时候老太婆若是舍不得,让她自己出钱,大不了大家都撕破脸! 想到这里,宋楚新咬了咬牙,见他们两个人像是不大相信的样子,“我可以立字据画押,最后一个月!” 拿着按了十几个指印的契书,刘掌柜声音带了两分阴冷,“容我提醒王爷一句,这一个月利钱还在滚,您可得悠着点儿,届时,我们可不会如今日这般客气了。” 宋楚新的书房里气氛压抑,葳蕤轩这边却是兴奋中带着难以置信。 素鸢手里拿着两个铺子的契书,反复看了好几遍,“竟然真的花五千两买了两个这么好的铺面!” 青莺也没有看明白,“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两个铺子急着脱手的,还一口价就杀到了底,而且若是主人家当真想卖,也该找经纪放消息出去才是,瞧着半点儿看不出是要出手铺子的样子。” 宋锦宁微微一笑,“因为那是江家的铺子。” 第32章:有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哦!我知道了,”素鸢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契书收好,一面道,“江家今日出事儿,目前还不知道上头会怎么处置,所以,他们这会儿恐怕都在想办法换现银,好预备跑路!” “也不一定是跑路,若是问题不太严重,这些钱倒是很有可能用作打通上下关系的买命钱。” 话是这么说,但是宋锦宁心里清楚江右安的落败是怎么回事儿,赵臻绝不会再让他出来。 如宋锦宁所料,赵臻从昌平州一回来,便接手了江右安的案子。 他不管刑狱,可架不住陛下信任他。 他对户部的事情感兴趣,不过是说一句,便得了陛下的授权,联合锦衣卫、都察院、大理寺一同审理此案。 “王爷,如您所料,江右安确实不简单。” 谈影将这两天收集到的东西尽数送了过来,“这个江右安,这些年来看着老实,但却是一直藏在户部尚书焦大人背后做小动作。 自他接手各省清吏司的分管之后,账目上就有不少问题,而且前些年一直牵扯不清的漕运便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赵臻随便翻了几本,便皱着眉头丢开了手,“本王竟看错了他。” 偏头想了一会儿,赵臻忽然问道:“可查到他背后有人?” 问完之后,发现谈影的神色有些异样,“怎么了?” “这个江右安平日里十分老实,除了养外室这一条之外,并没有什么出阁的举动,与朝中众臣的关系也都不大亲密,只除了……” 谈影又抬眼看了一眼上头的王爷,才吐出那个名字,“相国大人。” “齐郁?” 谈影连忙解释道:“江右安和相国大人是表兄弟,自小关系就不错,或许也只是亲戚间的普通往来。” 在大启,但凡对朝堂局势稍微清楚一些的,都知道靖王势大。 其一,自然来自于他手握整个大启的兵马大权。 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文官首领齐郁是他姑舅表兄,两人又自小一块儿长大,关系犹如亲兄弟,齐郁手里的文官力量,实际上也等于是赵臻的势力。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人人都觉得靖王赵臻,才是这个大启真正的掌权者。 故此,谈影这会儿提起齐郁的名字时,便下意识地替齐郁解释了一句。 “江右安说到底也就是个三品侍郎,以他们江家的身份地位,这辈子做到头,也就是顶替老焦的位子,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说到后面,赵臻的语气已经沉了下去,带得整个书房的气氛都瞬间压抑了下去。 谈影思索了一会儿道:“他总不会里通外敌吧?” 这话说得赵臻笑了,这一笑,方才身上愤怒的情绪全然不见了。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语气显得有些懒洋洋,“里通外敌也得有个途径吧!江右安这么些年,腾挪出了这么多的钱,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最开始的起因。 “那丫头要了江家铺子的清单?” 谈影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赵臻说的是宋锦宁,抬头看了自家王爷一眼,才猛然想起,“是!属下一直派人盯着,那位宋姑娘昨日下午就入了两间江家的铺面。” 说起这话时,谈影立刻便想起那日带兵查抄江家的时候,宋锦宁正坐在凉亭里吃葡萄的样子来。 江府一派紧张的气息,只有那少女,坐在凉亭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当下的一切。 “有趣!” 赵臻又轻笑了一声,跟着他多年的谈影一耳朵就得听出来,王爷这一笑,似乎是轻松了不少。 “盯紧江右安的铺子,注意,不要叫任何人察觉。” 谈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没有任何质疑,“是!” “好了好了!”周默柏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再重要的事情,也重要不过我这碗药!” 说着话他端着药碗就进来了,脸上带着乐呵呵的笑容。 赵臻一见着他就皱紧了眉,周默柏却越发高兴的样子,“哎呀我这个人,最喜欢看的就是你这副样子,喝药喝药,喝完了我来给你把脉。” 赵臻瞠目看他,终究像是无可奈何似的,端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脸上看着没有什么表情,拿着公文的手却骤然收紧,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出来了。 谈影心有不忍,“周大夫,您这药就不能想法子换个味道么?” 他曾有幸替自家王爷尝过一回这药,然后愣是三天没吃下任何一口东西。 那个味道,简直都不能叫苦,只能说喝下去之后,灵魂都失去了味觉。 “良药苦口,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周默柏一面说着,一面掐算着时间替赵臻把脉。 赵臻随手拿起一旁的公文,任由他在耳边念叨,“唉!王爷你这……肝火有点儿旺啊!再这么着,我还得加重剂量,半点儿不见好转,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把完了就滚!” “你这……”周默柏指着他好一会儿,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最讨厌这种病人!” 谈影见赵臻没有别的吩咐,便下去忙活了,第一要紧的自然是盯着江右安的铺子。 然后没两天他便发现,宋锦宁竟毫不犹豫地转手将那两间铺子卖掉了。 “姑娘,”素鸢捧着一匣子的银票,满脸都是崇拜之色,“这才两天啊!五千两变小一万了,我的妈啊!我这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宋锦宁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出息!先别看那个钱了,你们俩都出去好生叫人盯着,明儿咱们就出去买这几个,若是动作快,我估计再赚个一万两万的应该不是问题。” 青莺和素鸢看着她拿笔在一旁一面计算一面写计划,两个人还是觉得眼下这赚钱的速度犹如幻觉,“这……真的可以吗?” 宋锦宁一眼扫到窗户上的影子,自信一笑,“必须可以,我这是手头钱不够,跟祖母那边估计也不大好说,要不然,这一次还能赚更多! 再者,若是我手里有人有闲,这些铺子我都不用脱手去赚这个差价,直接经营起来,那才叫盆满钵满呢!” 青莺刚想说话,忽然瞥到外头的人影,连忙扯了一下宋锦宁的袖子给她打眼色。 第33章:天降横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却见宋锦宁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用如常的语气道:“这事儿你们得捂着点儿,谁也别说,这种事情,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快!谁夺得先机,谁就赚钱,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 待那窗边的人影离开,素鸢连忙道:“姑娘,你这让双燕听到了,岂不是就告诉了那一家子? 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他都在外头跑,回来便各处发脾气,分明是不大好了。” 前几日两个放高利贷的人又上了门,宋锦宁就知道宋楚新估计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江右安的事儿牵扯到不少人,与他之前颇有些往来的那个吏部考功司郎中,就受了影响已经收监,宋楚新的路都断了。 “姑娘既然知道,怎么还……” 宋锦宁笑着宽慰她,“不急,慢慢来,这天底下的钱哪里赚的完,咱们要知道咱们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才最要紧。” 这话说得素鸢似懂非懂,但她一向觉得自己不聪明,那就只管听自家姑娘的话就好了。 也正如素鸢所说,双燕听了消息之后,半点儿不敢耽搁,找着机会便去找宋楚新夫妻了。 宋楚新正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陡然听到她说的,完全不敢相信。 宋锦宁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她能知道什么?! 但听到双燕说起,不过两天的时间,宋锦宁就靠着五千两赚到了一万两,心里又有些发热。 待第二日双燕连青莺拿东西当出去的当票以及赎回来的赎票,都偷出来了给宋楚新看过了之后,他便越发心热。 犹豫了两日,终于还是忍不住,逼着姚氏当了几件珍藏的首饰,照着双燕偷出来的清单,挑了两间铺子下了手。 江右安倒不倒,外头人未必知道,可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却是动作最快的。 尤其他涉及到的还是财政这一块儿,手底下的产业最先受到波动。 明面上看不出什么,若是在暗市有足够的人脉,想要打听出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宋锦宁拿到了赵臻给出来的清单,就省去了这个步骤,比旁人还能更快一些。 宋楚新买了铺子之后,也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个道理,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将铺子买到了手,一颗心陡然间就燃起来了。 他这一时间,简直认定是祖宗在保佑,在他这般着急的时候,给他送来了这么一大笔财富。 这可是翻倍赚! 眼下看来,江右安果然还是他的贵人,没有倒的时候,是他攀上的高枝儿,即便是倒了,也是他赚钱的利器。 姚氏也同样心热,“这贱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只可惜,咱们这再怎么变也变不出许多钱来,等咱们铺子再脱手,恐怕就叫别人抢了先了。” 宋楚新阴着一双眼睛道:“都有钱摆在你面前了,你若是不想办法去拿,那就是傻子!你让你娘家哥哥出面,就算是再借高利贷也要给我把钱借出来!” 姚氏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觉得这般做不妥当。 “难道你想看着咱们姑娘嫁去朱家不成?” 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姚氏瞬间觉得自己丈夫说得有道理了。 这铺子又不会长了脚跑掉,正正经经黄金地段的铺子,简直就是摆在面前的钱,当真不要是傻子! 夫妻俩用最快的速度,想方设法地凑了一大笔的钱,也不管外头到底欠了多少债了,直接冲去把江家的铺子全部都包揽了。 这样的铺面,宋锦宁舍得出手,宋楚新却是舍不得。 在京城这般繁华地带的铺子,一向都是有市无价,若不是江右安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可能会拿出来卖。 拢一拢,只要手头上过得去,靠着铺子赚钱才是王道。 待发现已经买不到江家铺子的时候,素鸢到底还是有些气不过,“姑娘,您明明知道双燕在偷翻您的东西,怎么……也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收好?眼下这清单上头的,可是一个也不剩了。” 青莺却像是看穿了宋锦宁的想法,“姑娘是故意的?” 宋锦宁展颜一笑,“当然。” 素鸢转过脑袋看向青莺,一脸不解,“你怎么……什么意思啊?” 相对于素鸢的懵懂,青莺显得冷静条理得多,“日前姑娘带着我们去官府过契的时候,写的都是大姑娘的名讳。” 宋锦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没错,宋楚新缺钱缺得厉害,几乎已经到火烧眉毛的地步,这个时候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岂有不跟的道理。” 素鸢略微一想,惊疑道:“难不成……这江家的铺子有问题?” 宋锦宁将碟子里剥好的核桃递给她,淡淡笑道:“这么大块儿的肥肉,也不想想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落到了他面前,有那个能耐咬到嘴,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吞下去。” 青莺想得比素鸢更多,她盯着面前的那份清单,有些不解,“照咱们日前盘算的,宋楚新手里应该没有多少钱才是,那这些铺子,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要不然怎么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等着看吧!” 她这边表现得安安稳稳悄无声息,落在宋楚新的眼里,就成了黯然神伤。 姚氏看着面前这一堆的商铺地契,也同样欢喜异常,可又有些疑惑,“老爷,虽然说这江家落败,咱们能以这么低的价格拿到这些铺子,但是这么多间……您这到底借了多少钱啊?” 话问到这里,陡然间紧张起来,“您不会又……” 宋楚新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妇人之见,你以为那些个豪门大户的钱都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攒起来的?没有一定的魄力,怎么能赚大钱,我又怎么可能爬的上去?” 他指着那一叠地契,“有了这些个铺子,你还怕没有钱?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些铺子,以往每年的盈利都在二三千两,一年的盈利,就够抵两间铺面的钱。 即便再算上人工,成本,甚至上下打点,也不过一二年咱们便能得净收,你仔细算这一笔账!” 姚氏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再看那一叠地契,便不觉得那是一叠纸了,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好似总有些不踏实。 第34章:嘴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但被宋楚新来来回回说了几句之后,那点儿不踏实也就烟消云散了,“这么一来,虽然江家已经倒了,但只要有钱,加上咱们家的这个身份,上下打点一下,老爷入朝为官也只是时日问题。” 终于听到妻子说了句好听的,宋楚新点了点头,不无得意,“就是这么个道理,只要我手里有了权,再想赚钱,那就易如反掌,不然你以为老太婆手里如何攒了那么大一笔家私?” 提到这个,姚氏便想起祖孙俩人的快活日子,语气发狠道:“若老爷手里有了实权,咱们有了自己的私产,便不用再看老太婆的脸色行事,到时候,还得她来求着咱们。” 夫妻俩抱着那一匣子地契,好生做了一场美梦,便听说吴掌柜来了。 再见吴掌柜,宋岐山又换了一副面孔,十分不悦道:“这才几日?怎么又来了?我这毕竟是侯府,你这进进出出,叫人看见,于我名声有碍,成何体统?!” 吴掌柜正翘着二郎腿在花厅喝茶,听到他进来就这么一句话,都给听乐了。 他一掸衣摆站了起来,“哟,侯爷好大的威风,既然这般硬气,何必还要与我们这等小人打交道? 我们也是做正经生意的,既然侯爷看不上,不如直接把账与我清了,这侯府,小人自然也就进不来了。” 提到账目,宋楚新全然不似之前那般小意,当即从袖子里抽出三张地契,在他面前扬了扬,“你可看清楚了,正阳大街正儿八经的大三间的铺面,你掂量掂量这值多少钱? 我堂堂侯府,还能赖你的钱?不过是手头一时紧张,又不想张扬,才找你周转罢了,你若是认得忠勇侯府这块招牌,也该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 吴掌柜看清那三间铺面的地址后,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宋楚新一眼,随即便满脸堆笑道:“确实是小人心急了些。 侯爷也知道,我们毕竟是寻常百姓,如何能与侯府这样的人家相比,哪怕是点儿小钱,也难免挂心,今儿是小的不懂规矩,侯爷莫要怪罪。” 这样的态度让宋楚新很是受用,他摆了摆手,“行了,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时候到了,自然会派人去找你,下回可不要如此擅自登门。” 吴掌柜略想了想,拱手道:“今日没有准备,既然侯爷手里有足够的资产,前头咱们的契约也可以改一改,大家一起发财,才是正道理不是?” “哼!”宋楚新原本想要将人直接赶走,但想想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得着这样的人,便还是叫了个人将他送了出去。 吴掌柜从侯府出来之后,面色就全然变了,坐在马车里阴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递个消息,我要见相国大人。” 宋楚新很是得意,手里握着十几二十间上好的铺面,就是他妥妥的资本。 凭着这些东西,此前的危机完全可以化解。 甚至那些借了钱给他的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只要有钱有权,就什么都有了,所有人都会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而这二者之前,自然后者更加重要,只要手里有了权利,财富自然而然地就跟着来了。 待得了消息,确定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愿意留下来接着替他做事,他便更得意了。 走起路来都哼着小曲儿,已经开始幻想这个季末送上来的账目得有多好看了。 因而出手也十分阔绰,收回来的这些个铺子里还有一两家是珍宝首饰,连带着货一起盘过来的,虽然花费不少,但比市价便宜得多得多。 姚氏和宋华婷直接去铺子里上上下下挑了个心满意足,然后又像模像样地拿了两套往延鹤堂来。 进门就看到宋锦宁正和宋老夫人窝在一起制香。 与宋华婷一身精致的打扮全然不同,宋锦宁身上一件家常的对襟长袄,一把青丝也只随便挽了个髻,头上手上一件首饰也无。 “哟,母亲好兴致,”姚氏这会儿也是容光焕发,头上的赤金顶簪上一颗硕大的东珠熠熠生辉,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的,“这样精细的活计,儿媳可做不来。” 宋老夫人闻言笑着道:“还不是宁丫头,乱花钱,买来这些个劳什子,不赶紧制起来,有些东西放久了,味道就不正了。” 说着讶异地看了看他们一家人,“这是……要出门?” 一句话立时让宋华婷红了脸,下意识地就垂了肩膀缩了背。 姚氏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一身行头今日在府里走了一圈,收到了不少称赞和羡慕的眼光。 但对于延鹤堂里的这一对祖孙来说,这些外在之物却全然不在她们眼里。 有句话叫做,一个人越在乎什么,就越喜欢显摆什么,老夫人不过随口这么一句,就点出了他们骤然富贵得急不可耐。 “老爷在外头盘了两个铺子,还有一间酒楼,”姚氏掩下自己此时的尴尬,笑着说明来意,“是个难得的机会,想着请家里人都过去坐一坐,这么些年来,也亏得大家的帮助。” 老夫人闻言惊讶道:“哦?这么说来,铺子不小啊!” 都想着要将大家都请过去热闹,那自然不是小打小闹的东西。 宋楚新眉眼间的得色完全藏不住,语气却极力表现得谦虚,“算不得大,就在正阳街上,多少也是个热闹。” 老夫人颇有些惊讶,“正阳街上的铺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 宋楚新脸上的笑容愈盛,“也是朋友帮衬着瞧来的。” 说完话眼神心虚地瞧了宋锦宁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下了心。 这样的好事儿,老夫人自然同意,只是又叮嘱了一番。 宋楚新身上虽然没有爵位,可到底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人,营商就得要注意一些。 眼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姚氏便顺势提出来,让宋锦宁陪着一道去选一些送给亲戚的礼物,也算图个喜庆。 老夫人见他们将宋锦宁当成自己人,更是欢喜,不等宋锦宁答应,就先应了下来。 “你也跟去看看,就当是学学为人处世的道理。” 面对祖母这样的话,宋锦宁没法拒绝。 不过想到早间收到的东西,她便还是笑着点头应了下来,“也好。” 第35章:倒也不用这般得意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妹妹瞧着这个怎么样?”宋华婷手里拿着一只银质的靶镜,“西府大嫂最喜欢这种小玩意儿,送给她估计会喜欢。” 虽然是银质的,但是上头的花纹繁复,且还镶了几颗宝石,价格应该也不便宜。 宋锦宁瞧了一眼,点头道:“甚好。” 宋华婷便二话不说扔给了一旁的丫鬟处暑,“要了。” 如宋锦宁所想,这出来一上午,说是一起挑选给各位本家亲戚的礼物,实际上就是一直在看着宋华婷炫耀。 再一看所逛铺子的名字和位置,可不就是被宋楚新买走的那些里头的么? “妹妹是不是觉得我这般买东西,有些太过于大手大脚吧?”眼看着处暑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宋华婷忽然转脸问道。 然宋锦宁还没有说什么,她便又自问自答,“不过妹妹可别误会,京城这种地方就是这样的。 但凡出了点儿什么新鲜东西,你若是没有,就很容易叫人看不起,觉得你家里没落了,或者是不受家中长辈重视了等等,人靠衣装马靠鞍嘛!” 说着她便推了推宋锦宁道:“所以妹妹也别干看着了,不如也选一些吧!下回出门用得上。” 宋锦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见她不置可否,宋华婷便自告奋勇地上前来帮着挑选。 “妹妹瞧瞧这个,这是今年夏天京中时新的花样,也没见着妹妹妆奁里有这样的,不如买一套回去?” 宋锦宁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笑着道:“这个倒是看着有些眼熟。” 一旁的掌柜也凑过来笑着介绍道:“眼熟就对了,今年京中的姑娘们大多都买过。” 宋锦宁盯着那鱼戏落月的造景,忽而笑着道:“不知贵店设计者是谁啊?” 掌柜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姑娘可是想要定制?” 宋华婷眼珠子一转,抢道:“这里定制可不便宜呢!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宋锦宁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问,这店里的设计者,是不是师从浔阳府归云大师。 今年的亭台楼阁造景簪确实很受欢迎,但是这鱼戏落日的创意,我却早在半年前见过归云大师的作品,且据我所知,归云大师喜静,并无兴趣到京师发展,这才造就了她一物难求的名头。” 掌柜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这首饰行当也讲究个设计,尤其是越到高端越是如此。 这鱼戏落月的造景首饰,归云大师一共也就做了一套,各地争相模仿,但都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就是怕认出来砸了自家的招牌。 毕竟归云大师的名气足够大,大江南北也有不少的拥趸。 他们家这一套,自然也是仿制的归云大师的作品,价格定得着实不低,原本也只是在试水。 哪里知道今日就这般直喇喇地被点了出来,点出来的人还是东家的亲戚,掌柜一时间有口难言。 宋华婷虽然不知道底细,可这首饰铺子里仿制别人的作品,到底是没品的行径,她也有些尴尬起来。 宋锦宁看了她一眼,淡淡笑着道:“这掌柜的行事着实不磊落,方才妹妹买的东西里头,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样的情况。 回头送出去,倒是容易生事端,妹妹还是将那些个东西放下,咱们往匣中记去看看,上次好像听到灵韵郡君说起过。” 宋华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算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没心情了,我们往胭脂铺子里去看看吧!” 开什么玩笑,这铺子都是她们家的,她拿多少东西也没有关系。 可若真去拿什么匣中记,怕是把她所有的私房填进去都不够。 偏生被宋锦宁这么一说,方才挑得那些东西,都不好再带回去送人了。 宋锦宁不置可否,仍旧跟着她前往。 让宋华婷郁闷的是,她把这里的各种名贵胭脂夸得天花乱坠,宋锦宁总能挑出里头的一点儿毛病来。 不是滑粉放多了,便是材料不够新鲜,要不然又是香料加得有问题。 宋华婷也听不出这里头的门道,可看着店里的伙计一脸认同,甚至虚心求教的样子,着实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转念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掌柜,我妹妹这般倾囊相授,你们总不能白得了这样的便宜吧?” 掌柜十分玲珑,当即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递给宋锦宁,“如这位姑娘所言,方才姑娘指出的那些个问题,对于我们店里胭脂的配方调制来说,着实大有用处,这是一点儿小心意,不成敬意。” 宋锦宁垂眼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笑着点头收下了了,“那就多谢。” 宋华婷眉眼间骤然放松,笑着打趣了两句。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宋锦宁托词要去一趟书肆,与宋华婷分开。 宋华婷果然欣然答应各自回去,还叮嘱她在外好生小心。 素鸢驾车带着宋锦宁再一次来到金明池畔的那座酒楼,才发现上头的牌匾竟然被摘了,门也落了锁,不由惊讶道:“姑娘,这酒楼,好像关门了诶!” 宋锦宁却瞧着她挑眉一笑,然后从自己的小荷包里翻出了一把钥匙,在她面前扬了扬,“要不然,咱试试?” “试试?”素鸢竟没听懂自家姑娘的意思,“试什么?” 然后她便看到宋锦宁用那把她好像随便翻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素鸢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姑娘淡定地推开了门,然后表情平静地走了进去。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跟了过去,难以置信道:“姑……姑娘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锦宁拧了块帕子出来,将上首的条凳擦干净了,翩然落座,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坐呀!” 见她仍旧呆呆的样子,宋锦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从荷包里翻出来一张纸,展开来叫她看,“这里,已经是你家姑娘的了。” “倒也用不着这般得意吧!” 门被推开,谈影的脸出现在门口,然后赵臻才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第36章:谁想歪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脸上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是真的喜欢,多谢王爷割爱了。” 素鸢再一次被谈影拎着后领带走了,这一次是直接去了后院的厨房。 对于谈影两次三番这样的行为,素鸢表示很愤怒,因而也毫不客气,上手就是一拳。 谈影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丁点儿大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脾气,这才想到自己每每这般把人拎出来好像也确实不大好。 才要道歉,素鸢却是半点儿不给机会,一拳落空,便又是一脚。 谈影这才注意到,小丫头的功夫竟然还可以,对了几招之后,也有了点儿兴趣,两人竟然一拳一脚地切磋了起来。 屋子里宋锦宁的目光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收了回来,“你的人好像在欺负我家素鸢。” 赵臻没理会这话,将一旁的凳子擦了,同宋锦宁面对面坐下,下意识地去拎桌上的茶壶,才想起来这里已经关门好几日了,哪里来的茶。 “你不是说要江右安的铺子赚钱?怎么又送给了别人?” 东西是他给的,铺子的动向掌握在他手里也再正常不过,宋锦宁也不遮掩,“当然是为了坑人。” 没有茶水,赵臻似乎是有些不习惯,便在手里把玩着一只茶盏,“你似乎对宋老夫人选的继承人有些不满。” 宋锦宁仍旧在细细地打量着这间酒楼,语气坦然,“周大夫瞧我祖母的身体,那么王爷自然也就知道中毒之事。 对于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不先动手,就只能等着被人坑害了。” “那你打算怎么坑?” 宋锦宁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不是要看王爷怎么坑么?” 见对方不说话只管看着自己,宋锦宁也不藏着掖着,“江右安干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钱,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总要有个途径洗白。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这些铺子有可能有这个作用,只是到底是哪几间铺子……那就得要王爷好好查一查了。” 说着她的视线从赵臻的脸上往下移,落在他得胸口。 眼下已是盛夏时节,衣服穿得单薄,纵然对方衣襟掩得严实,然如松如竹一般的坐姿,使得衣料之下紧实的肌肉线条也隐隐有些轮廓。 宋锦宁这样的视线,让赵臻立刻皱了眉,“你看哪……” 宋锦宁在他话未说完时便开口笑着道:“该不会,王爷这会儿身上就藏着文书吧?” 她的语气虽然带着笑意,眼神却清澈而认真,并没有半分亵渎之意。 让忽然调整坐姿,往前倾了些的赵臻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似他想歪了什么。 “胡言乱语!”他蹙眉不悦地轻斥了一声,“所以,你预备怎么和本王合作?” 宋锦宁没有想到通过江右安的事情,赵臻竟然这么快就相信了她。 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来考虑,宋锦宁觉得自己的诚意委实有些不够分量,“王爷不怀疑我了?” “可以不怀疑。” “什么意思?”宋锦宁一下子认真了起来,这话分明有下文。 “七月半,慈恩寺,你来一趟,然后本王才能知道,该不该信任你。” 鬼节,去寺庙? 宋锦宁总觉得这个安排有些诡异,但是本能的反应却快过了自己的脑子,“好!” 赵臻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然后便点了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递给她一块玉牌。 “这是我的令牌,你若是想要找我,拿着它去你家附近的保和堂找掌柜说一声即可。” 宋锦宁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好嘞!” 赵臻却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 他一向认为自己不是能为美色所惑的人,可是这一瞬间,宋锦宁的笑容,却像是初夏的晨曦似的,亮得有些晃人眼睛。 得到了赵臻的令牌,就是极大的进步,宋锦宁心情极好。 再想到有热闹看,心情就更好了。 见她快活的样子,双燕笑着道:“明儿是大日子,姑娘可要上妆?” 宋锦宁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盒胭脂,笑着道:“上妆是要上的,只是明儿的主角是叔父一家人,我倒是不好装扮太过,不然岂不是显得有些不懂事儿了?” 青莺点头道:“姑娘说的是,且奴婢看来,姑娘不上妆反倒好看些。” 素鸢眼珠子一转,当即便笑着道:“那姑娘别浪费了这盒胭脂,干脆送给我吧!” 宋锦宁还没有开口,青莺便笑着道:“送给你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就你才涂了胭脂,立马就忘了这回事儿,随意在脸上乱抹,白白糟蹋东西。” 素鸢闻言吐了吐舌头,“我就是觉得脸上痒嘛!涂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怪不舒服的。” 双燕在一旁看着她们主仆浑不在意的样子,宋锦宁似乎对那盒价值黄金的胭脂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样子,不由抓心挠肝。 忍耐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诱惑,“姑娘,您……这胭脂可贵着呢!您……多浪费啊!” 宋锦宁随意撂了手里的梳子,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我不喜欢这些个东西,看看回头谁喜欢,送给谁去吧!” “那……奴婢喜欢。”双燕一颗心狂跳,作为一个丫鬟,她这辈子都买不起这样好的东西,宋锦宁竟然不要。 宋锦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好啊,你想要,那你就拿去吧!” 眼看着她欢天喜地地捧着东西走了,素鸢有些怀疑道:“姑娘,那胭脂真的有问题么?” 宋锦宁其实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管它有没有问题,宋华婷送的东西,能不要就不用。” 第二日一大早,侯府众人都起得早。 宋楚新一家人更是装扮一新,齐齐在二门口等着。 老夫人也穿得十分正式,笑吟吟道:“回京后,我这还是头一回出门,都好久没有在外头逛过了。” “酒楼的厨子很有几道拿手的好菜,中午母亲可要好生尝一尝。” 在老夫人面前,宋楚新一向表现得得体又孝顺。 宋锦宁和宋华婷同一辆车,一路上都察觉对方一直在看自己,便笑着道:“姐姐在看什么?” “妹妹怎么没有用我昨日送你的那盒胭脂?” “原本想用来着,谁知双燕那丫头一见着就眼馋得什么似的,所以我就送给她了。” “什么?!”听到宋锦宁这话,宋华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奈何这是在马车上,她这一个不留神,便重重地磕到了头顶,顿时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宋锦宁连忙替她揉了揉,“没事儿吧?” “你……你怎么能把那胭脂送给双燕?” 宋锦宁闻言愣了一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那……”宋华婷话到了嘴边连忙收了回去,停顿了一下便转了话头,“那可是市面上最好的胭脂!” “原来是这样,”宋锦宁摆了摆手笑着道,“虽然贵,但到底也是给人用的,妹妹若是舍不得,回头我再送你一盒。” 宋华婷似是气闷得说不出话来,没搭理宋锦宁这话,到了地方就径自下车去了。 第37章:也配跟侯府说亲?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虽然酒楼只是换了东家,里头的一应设施包括伙计行当都没有换。 可是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 宋楚新身上没有官职,但好歹身上也有个正经爵位,自然不能同普通商人一般,站在门口讨彩头。 因而等一大家子人上了二楼包厢里,才由掌柜出面主持开张仪式。 宋家人按照布置,团团坐下,待看到座位上还有给每个人准备的礼物,又是一片儿的赞不绝口。 虽不知道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好歹明面儿上都是对宋楚新一家人的恭贺和嘱咐。 宋老夫人目光自各扫过,也笑着点头道:“我原本还一直担心,现在看来,你们两口子是会过日子的,这般铺面,怕是要不少钱吧!” 宋楚新闻言便想到了自己拿下这个铺面的价格,脸上很是得意,“儿子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 可儿子也没有什么大出息,只盼着将来能好好给您养老,便是报答了。” 说话间,看到宋锦宁皱着的眉头,心里越发得意。 只是不知道这臭丫头到底是攀上了什么人,竟然能拿到那般隐秘的东西。 宋家其他人也不知道底细,只当是宋老夫人帮衬,虽然嫉妒,却也没有办法。 外头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原来是掌柜的在散财。 一把一把的铜钱散出去,引得路人争相拾取。 正好到了饭点儿,也有不少人走了进来,堂下都是伙计们招呼的声音。 “这酒楼是换了主人了?瞧着倒是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这不是好事儿么?酒菜咱还是一样的吃喝,但是今日这算是新店开张,可是有不小的优惠呢!” “方才在外头隐约听说,新东家是忠勇侯?倒是好魄力啊!买下这么座赚钱的酒楼。” “人家是正经侯爷,这样的酒楼对人家来说,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底下的议论声也跟着多了起来。 大部分都是羡慕忠勇侯府及宋楚新的,听得满包厢的宋家人,脸上神色各异。 宋华婷就坐在宋锦宁旁边,笑吟吟道:“妹妹觉得这酒楼如何?” 宋锦宁吃了一块八珍烩,点头道:“甚好。” 她的神色间看不出半点儿虚伪之色,仍旧是那般淡定。 宋华婷就是见不得她这样,明明是同意自己的话,听着也气闷的厉害。 这酒楼后面还有园子,布置得甚是精巧。 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她便提议道:“我带妹妹往后园子里去逛逛吧!那里还有茶室,回头我们姐妹可以单独过来喝喝茶。” 宋老夫人就喜欢看一家人和睦的样子,笑着道:“你们去吧!避着点儿人就行。” 宋锦宁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但看到祖母含笑的眼,又将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可这到底是酒楼,开门迎客的地方,哪里是想避着人就能避得过去的? 才走到后园亭子里,就看到一圆滚肥胖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哟,这不是侯府大姑娘么?应谦这边有礼了。” 油腻腻的腔调听得宋锦宁直皱眉头,再一看旁边的宋华婷在见着对方的面儿时,整张脸都白了。 略一犹豫,宋锦宁疑惑道:“大姐姐认识?” 这句话让宋华婷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摆手嚷道:“怎么可能!他是谁啊?我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的人。” 说着拉过宋锦宁就走。 那自称应谦的男子肥胖却灵活,一下子就拦在了两个人前面,连忙道:“诶?大姑娘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 此前咱们两家还议亲来着,是后来你搭上了那江右安的儿子,才不肯与我家结亲的,如今那江右安已倒,侍郎府都已经抄了,你嫁进江家显然没戏了呀! 要不然,华婷妹妹还是考虑考虑我?我已经跟我父亲说了,若是华婷妹妹愿意嫁给我,我家可以出二十万两的聘礼,这可足够有诚意了。” “滚!”宋华婷忍无可忍,指着他怒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臭贩盐的,竟然也肖想跟侯府做亲?! 也不拿镜子照照看你这副德行,不就有两个臭钱么?当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你今日来这里吃饭,难道不知道这酒楼是我家开的?我家能缺你那点儿钱? 你立刻给我滚蛋,不然我若是叫人过来把你扔出去,没脸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说完当即喊人,“把这个人给我赶走。” 说完连忙拉着宋锦宁就走,转脸看到她脸上似乎带了两分好奇,又连忙道:“你可不要误会了什么,这样的人多的是,为了跟我们家攀上关系,什么样的话都能编造的出来。 可是也不想想,好歹我爹也是正经二品的侯爵,怎么可能会跟这样的商户结亲,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 宋锦宁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只是轻轻点头,“说的是。” 又是这副样子! 宋华婷心里恼恨极了,这个宋锦宁,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原本想要炫耀一番的心思,在遇到了朱应谦之后,也半点儿兴致都没有了,“算了,时候不早了,估计大家也快要回去了,还是下回来逛吧!” 宋锦宁心里还在想方才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的事儿,加上原本也没有什么兴致逛园子,自然点头同意。 才走进大堂,就看到宋老夫人和宋楚新一行人下来了。 原来是在酒楼里遇到了几位大人,宋楚新自然立刻上前攀谈,吩咐掌柜的去给开包厢,且不收钱。 那几位官员自然又是恭贺又是感激。 宋楚新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有了这样的一间高档酒楼,还怕拉不上关系么? 才跟几个人应酬完,忽然看到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驰马奔来。 锦衣卫可得罪不得,宋楚新立刻迎了过去,“今儿着实沾光,没想到几位镇抚司的大人也过来用膳,快快快,里面请,今儿开张,几位大人的饭钱全免。” 他这般没有眼力见儿,宋老夫人却察觉到不对劲。 才要上前去提醒,就见那打头的锦衣卫冷声道:“闲杂人等,一律退散,涉事酒楼,即刻封禁!” 第38章:查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锦衣卫这样一个特殊的组织,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这几个人一出现,在场的人便都注意到了。 原本还真的以为是过来吃饭的,待听到这几句话,众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放下碗筷奔了出去。 才刚刚落座的几个朝廷官员,更是生怕沾惹上了一点儿,瞬间溜之大吉。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酒楼,这个时候瞬间空空荡荡。 酒楼外面也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对着酒楼指指点点。 宋楚新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连忙拉住当先的那个锦衣卫,“这位大人这,这是怎么说的?我这酒楼今日才开业,如何就要被封了?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锦衣卫目光落在他自己被他拉住的手臂上,“那忠勇侯知不知道阻挠锦衣卫办案是什么罪名?” 那阴冷的目光,仿佛是从镇抚司那座鼎鼎有名的昭狱里投出来的一般,吓得宋楚新一下子就把手给缩了回来。 可偏偏仍旧不死心,“还请这位大人……” 但对方显然没有解释的兴趣,抬脚就走。 宋老夫人扶着宋锦宁的手疾步走了出来,“这位大人留步,老身可否过问一句因由?” 见宋老夫人出来,那锦衣卫果然停下了步伐。 然后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原来老夫人在此,下官失礼。” 宋老夫人和宋楚新其实一样,都只是空有品轶在身,并没有什么实权。 但是这锦衣卫面对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却很耐人寻味。 说到底,宋老夫人虽然是一介妇人,可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在大启任何一个武将的眼里,都是值得尊敬的存在。 而宋楚新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个便宜罢了,完完全全一个空壳子,自然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宋楚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满。 “还请大人明示,我儿这酒楼才刚刚开业,如何就……” “老夫人有所不知,这酒楼是贵府侯爷刚刚接手,先头的主人,正是如今犯了事儿的前户部堂官江右安。 这酒楼涉及到江右安私下里的财产转移,所以眼下尽数封存,待案件查清,再行处置。” “什么?!”宋楚新闻言身子不由晃了晃,只觉胸口一阵气血上涌,歇斯底里道,“不过是间酒楼罢了!能有什么事儿,你们是不是故意想要从中捞好处!平白冤枉人!” 他话音才落,那人背后的几个锦衣卫齐刷刷地抽出佩刀,对准了宋楚新。 利器铿鸣,吓得宋楚新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领头的锦衣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等是听命于陛下,直接对陛下负责,侯爷这话的意思,是陛下想要从中捞取好处?” 宋老夫人连忙上前一步,笑着道:“这位大人说笑了,我这儿子不会说话,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圣人所言,岂能有误? 想来,若是事情调查清楚了,应该也就能解封了吧?” “老夫人放心,我们都只是为了办案罢了,案子结了,自然也就解封了。” 宋老夫人放了心,点头道:“那就好,那么,烦请再问一句,大概要多久?” 这话让领头的锦衣卫有些犯了难,犹豫了一下才道:“实不相瞒,这案子牵涉甚广,眼下都是王爷在审理,到底要多久,实在不好说。” 说完又拱了拱手,“老夫人见谅,我等弟兄,还有事务在身,不得耽搁太久。” 宋老夫人闻言,连忙让至一旁,“大人请便。” 锦衣卫利落地将酒楼查封,便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宋家人一个个都呆立在当场。 宋楚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 宋老夫人转脸见他这个样子,温声宽慰道:“不过是晚些时候开张罢了,倒也不必如此,大约日子没有选好,过两日往寺庙里去上两柱香看看。” 说着又吩咐姚氏和宋华婷扶起宋楚新,一道登车离开。 宋锦宁这一回跟宋老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祝嬷嬷随侍一旁。 “待会儿拿着我的帖子,各处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表现得十分淡定的老夫人在马车启动之后,却皱了眉,“你们老爷做事儿,着实有些毛躁。 买铺子之前如何也没有好好打听打听,眼看着江家犯了事儿,怎么能买他们家的铺子? 若不是其中有鬼,怎么会这么着急脱手?估摸着,大概是想捡个便宜。 不过,这性子也着实经不得事儿,就这么点儿事情,竟吓得腿软,简直不像是宋家的孩子。” 宋锦宁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实际上却忍不住心情大好。 祖母如何能知道,这些铺子,是眼下宋楚新的救命稻草? 那些个索债的就是因为见着他有这些资产,才会暂时给他宽限时间。 且宋楚新可不止眼前这一间茶楼而已。 宋楚新贪心,还不知道是如何腾挪出了那么大一笔钱,竟然把江右安所有的铺子都盘了下来。 这下锦衣卫一查封,自然是全部一起查封。 那么…… 那些个债主,真的还会好说话么? 她等着看好戏。 坐在马车上的宋楚新一直在疯狂出汗,简直想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马车一停,他便急匆匆地跳了下来,连崴到了脚都顾不得了,急忙跑到书房去找自己的幕僚,“快,快去是看看其他几个……”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心腹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其他的铺子也都被查封了。” 这话直接给了宋楚新答案,宋楚新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然后两只眼睛一翻,就直接晕了过去。 “老爷!”紧跟着后面过来的姚氏和宋华婷一见,同时惊叫出声,奔过来扶住了他。 第39章:她是故意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老爷,您可要振作呀!”姚氏实际上也腿软得厉害,这个时候又看到宋楚新如此模样,当即便哭了出来,“家里还得靠您撑着呢!” 宋华婷对家中的事情也了解一点儿,只是未有那么清楚。 扶着父亲在椅子上坐下了,这才问出口,“爹,眼下铺子都被封了,咱们欠外头的那些钱……” 姚氏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锦衣卫做事儿风风火火的,平日里这些穿着飞鱼服的人到了谁家,谁就要倒霉。 京城的百姓都已经看惯了他们带来的热闹,但凡锦衣卫有一点儿动静,便都会跟上去瞧。 今日这查封铺子的事儿,都不用去打听,该知道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恐怕都等不到第二日,就该有人上门来要债了。 宋华婷看到父母死灰般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到底……欠多少钱啊?” 宋楚新没有说话,姚氏却是忍不住了,“差不多十几万两吧!” “什么?!”这回是宋华婷站不稳了,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也得摔到地上去,“怎么会……欠这么多?” 宋楚新只是不住喘气,姚氏则哭哭哒哒地解释,“原也不至于如此,盖因知道这江家的铺子能赚钱,所以……又往外头借了许多。 本来是想着,好歹等到九月,该结账款了,也就能还上一部分,别人见咱们有钱,自然也就愿意放宽时限,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姚氏说着,悲从心来再也说不下去了,只管呜呜地哭。 宋华婷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呼吸都便都困难起来。 十几万两银子,这……这根本就是个天文数字。 “要不然……还是去找祖母吧!”宋华婷颤抖着嘴唇开口,“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这钱还不上,到时候别人上门来要债,侯府的名声可就彻底地毁了。 到时候谁还能瞧得上他们忠勇侯府? 那她的前程可要怎么办? 还有谁会愿意娶她? 姚氏被女儿提醒,也想到了这中间的关窍,一同点头道:“是啊老爷,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这一关对付过去再说。” “嘭!” 一声巨响,将母女俩的声音打断,两个人吓了一跳,转脸就看到宋楚新一拳捶在桌子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宋锦宁!” “老……爷……” 姚氏被他这个样子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就放轻了声音。 “那份清单,是从宋锦宁那里透露出来的!” 他的话提醒了母女俩,宋华婷难以置信道:“爹爹的意思是……是宋锦宁故意害我们?那份清单是她故意泄露给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今日?” 她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她怎么能做到呢?” 宋楚新却已经站了起来,“一定就是这样了,这个贱丫头,竟然敢这般对我布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姚氏也跟着站了起来,忽而义愤填膺道,“我们去延鹤堂找老夫人理论,是她将我们害成了这个样子,这个钱,怎么也不该我们来出,让老太婆掏钱出来!” “证据呢?”宋楚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说了,我们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她那份清单是从哪里来的,你要如何说明那东西是她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姚氏听了丈夫的话,才燃起来的希望又熄灭了,一时又痛哭起来。 “既然她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我现在就去找那姓吴的,然后再去朱家一趟。” 听到“朱家”两个字,宋华婷脑子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今日见到的那个朱应谦的样子来,顿时皱紧了眉头。 “对啊!还有朱家!”姚氏猛然一拍手,“对对对,只要答应了朱家的婚事,我们把宋锦宁嫁过去,眼前的危机自然而然地就解了。” “嫁?”宋楚新斜乜了妻子一样,眉眼间皆是阴狠之色,“我们要将她嫁过去,那老太婆能同意么? 再说了,这般处理,岂不是便宜了她?既然有胆子如此对付我们,就应该要考虑到后果。” 说完,他又叮嘱了母女俩几句,这才匆匆地出去了。 没一会儿,宋锦宁就得了消息。 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宋锦宁问道:“可跟出去了?” “正巧,今日轮值的马车夫是咱们的人。” 素鸢的话让宋锦宁放了心,“那就行,我去看看祖母,今儿的事情,可不要吓着她老人家。” 宋老夫人果然忧心,“忽然就盘了这么个铺子,也没有与我说一声,这一下恐怕亏得不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沾惹江家其他的东西。” 祖母竟还真的猜到了。 宋锦宁面上不露声色,“祖母不要担心了,这些年京里也一直都是叔父在操持着,他心里有底。 要不然,也不能到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您瞧瞧每年送去咱们那边的礼,不就知道了。” 这话倒是说得很是,宋老夫人赞同地点了头,“只要肯踏踏实实地去做事儿,这个家,他也败不了。” 又始终没见他们夫妻过来哭诉,宋老夫人越发放了心。 第二日一大早,宋锦宁去请安的时候,就看到姚氏面色憔悴地在与祖母说话。 “大约也是前段时间供奉不够,母亲说的没错,就是时运的事儿,所以和老爷商量过了,过几日往慈恩寺去一趟,正好也赶着十五,父亲和大哥大嫂的长明灯也该捐香油了。” 听到这话,进来之后一直静默坐在一旁的宋锦宁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姚氏,又仍旧垂下眼去。 果然,老夫人听了这话便道:“那便干脆把宁姐儿也带上,这丫头自打回京城都没有怎么出去过。 又是给她父母祈福,往年不在京城也就罢了,今年在家,这样的事儿,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得要去一趟的。” 姚氏闻言连忙笑着道:“那倒是再好不过,也往庙里去认认人。” 宋锦宁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笑着点头答应了。 “姑娘,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呢?”从延鹤堂里出来,素鸢满脸的惊疑,“都这个时候了,她们还有心思去庙里?” “是在等着我呢!” 第40章:反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素鸢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啊姑娘?他们要做什么?” “你忘了昨日晚上得的消息了么?宋楚新先是去见了两位掌柜的,然后便往朱家去了。” 昨日在酒楼后园见到朱三公子的时候,素鸢不在身边,自然也就不知道昨日听到的朱家和宋楚新一家人之间的纠葛了。 待宋锦宁讲完,素鸢惊疑道:“姑娘的意思是,他们打算与朱家联姻?要把大姑娘嫁过去换钱? 那这一次去慈恩寺,该不会是去给大姑娘和那朱家三公子合八字的吧?这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儿。” 素鸢说完之后,发现自家姑娘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姑,姑娘,我怎么了吗?” “我忽然知道为什么青莺不大爱与你说话了,”宋锦宁一把揉乱了她的额发,“那朱家是个商户,行事讲究一个利益得失,你认为忠勇侯府和朱家在这场联姻里,各自想要得到什么。” “宋楚新想要钱嘛,那朱家当然是想要人。” 宋锦宁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怎么从前没有发现素鸢的脑子似乎有些单线运转的味道? “朱家想要的是侯府这样的门第,作为商人,他们家已经很有钱了,当赚了足够多的钱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想要权利,想要名声和地位。 放眼满京城看过去,只有忠勇侯府是容易达成他这个目的的,所以多出点儿钱没有关系,横竖他们家钱多。 但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成为忠勇侯府的亲家。” 素鸢听了自家小姐的解释,终于明白了过来,“哦……” 但一看她的样子,宋锦宁就知道,这个明白也是偏鬼的。 “人家要娶的是忠勇侯府的姑娘,是不是宋华婷根本不重要。” 素鸢脑子里还在理宋锦宁方才说的话,猛然听到这一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走出了两步,才猛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宋锦宁。 然后手指着宋锦宁道:“姑娘的意思是,姑娘的意思是,他们……他们是想……” “所以,”宋锦宁颇有些心累,“咱们是不是该回去早点儿做些准备?” 素鸢不明白,人家打着这样的算盘,还准备个甚? 正经应该打上门去才对! 但很显然,自家姑娘跟她的想法好像不大一样。 对于宋楚新一家人的打算,实际上宋锦宁心里已经有了数,因而并不担心。 更何况,她与赵臻刚好也约定了七月半至慈恩寺,这不就正好赶巧了么! 慈恩寺就在东城郊,占地颇广,且一直听说灵验,因而日常的香火也很好。 宋锦宁还是头一回来这里,多少有些新奇。 一旁的宋华婷尽职尽责,一路上滔滔不绝地给她介绍。 宋锦宁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不快不慢地走着。 “这慈恩寺是前朝就有了的,到了本朝,又翻新了几次,不但前头这些大殿宏伟宽绰,后山的景致也不错。 正好今日不热,晚些时候,咱们用过了斋饭,我陪你一道往后面走走吧?” 宋锦宁看也没有看她,脸上的神色也看不出喜怒,闻言不置可否。 宋华婷颇有些紧张,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宋锦宁入彀,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 姐妹俩行至最后的观音殿,都停了下来。 “听说观音娘娘也保姻缘,姐姐要不进去拜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华婷总觉得这个时候宋锦宁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那既然是保姻缘,那妹妹也该一起去才是。” “不必了。”宋锦宁说着折身离开,“我还小,长幼有序,怎么也该是姐姐先出阁才是。” 这话听得宋华婷又是心里一“咯噔”,怎么总觉得宋锦宁今日说话意有所指。 寺庙钟声响起,是提醒香客斋饭时间。 宋家提前两日打过招呼,后院有他们落脚的院子。 姚氏和几个婆子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见着她们过来,都笑着道:“也不怕热,竟闹到这会儿来。” 说着又引她们两个人往旁边的膳厅里走,满满一桌素斋,看着倒是叫人食指大动。 姚氏和宋华婷母女俩一改往日里的态度,饭桌上十分殷勤客套。 宋锦宁看着自己面前堆得如一座小山似的饭碗,似笑非笑道:“婶娘和姐姐今日怎么这般热情?弄得我心里有些害怕。 显得你们是心里有鬼似的,这一大碗,我可都不敢吃了。” 还在给她夹菜的母女俩筷子都不由一顿,面上闪过慌乱。 姚氏连忙笑着道:“宁姐儿说笑了,今日出门之前,你叔父特意叮嘱了我,说是此前因为一些事情,你对我们一家人颇有些意见。 今日难得一起出门的机会,叫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万不能怠慢了……” 说着她指了指宋锦宁的碗,“既然宁姐儿不喜欢,那我不夹了,你慢慢吃,从前我们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不对的地方,你也别再放在心上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己端起碗来吃饭,只是一双眼睛仍旧离不开宋锦宁这边。 对于她这言辞恳切的话,宋锦宁脸上却没有什么反应,“素鸢,这碗菜着实有点儿太多了。 祖母一向不喜欢浪费,哪怕是在外面,也不能不记着祖母的教诲,将这碗菜分给婶娘和姐姐吧!” 姚氏和宋华婷一听到这话,立刻就要站起来拒绝,待看到素鸢重新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便又坐了下去。 “你这孩子……” 姚氏只是这般说了一句,又笑着对宋锦宁道:“好了好了,不叫你不自在了,你也赶紧吃饭吧!下午时间长,回去估计都晚上了,可不要在外头饿了肚子。” 宋锦宁见她们如常饮食,又见姚氏仍旧是那般目光看着自己。 视线便投向了一旁的筷子。 她笑着点头,“好!” 谁知一个不留神,胳膊肘便将桌上的碟子给弄掉了,只好连忙去捡。 一旁的素鸢见状,连忙抢过来笑着道:“姑娘别急,奴婢来就好了。” 收拾干净,宋锦宁终于开始吃饭,姚氏和宋华婷两个人悄悄对视了一眼,然后互相点头示意。 用过了午膳,宋华婷又说起后山的景致,便极力邀请宋锦宁一道过去随喜。 宋锦宁也不拒绝,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后头走。 “这里怎么好像没有什么人啊?” 宋锦宁见宋华婷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什么的随喜,漫不经心地道。 “啊?是啊!”似乎是没有找到,宋华婷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着急,“咱们往那边去看看。” 第41章:圈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只当不知道她的计划,笑着点头,“好啊!” 等转过了一片矮灌木,面前便是一片开阔的水域,论景色,着实很不错。 宋华婷便眉开眼笑道:“就是这里了,他们寺里的师父管这里的叫后湖,但是此前有好些个读书人来此处吟诗作对,面对着这里的美景,便又给它取了个新的名字,叫挽月湖。” 宋华婷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似乎当真对这里的美景如何心驰神往一般。 只是她此时眉眼间偶尔显露的急躁,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 “哎哟!” 她正说着,忽然叫了一声。 宋锦宁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我这……肚子有些不舒服,怕是得先去一趟茅房。” 宋锦宁闻言连忙站了起来,“算了,那咱们回去吧!” “别别别……”宋华婷闻言连忙拒绝,“咱们还没有放莲花灯呢!这可是祈福最要紧的环节。” 她说着,看了一眼后面的寺庙,“从这里过去也没有多远,我随便找个寺里的茅房就好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 宋锦宁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点头道:“好,那姐姐快去快回。” 宋华婷转过身,走出来,才发现后面只跟了素鸢和自己的丫鬟处暑,一时有些惊讶,“白露呢?” “方才青莺姐姐看到那边的芦苇长得好,邀她一块儿去采芦苇编花篮子了。” 处暑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儿颤音,显然有些紧张。 宋华婷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待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之后,才开口道:“那你就在这里一起陪着二姑娘吧!我去去就回。” 宋锦宁也在那头含笑地看着她们,然后与处暑对视了一眼,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宋华婷走了,宋锦宁便在湖边百无聊赖地往水里扔小石子儿。 等到背后脚步声起,她才笑着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事情败露之后,你这个率先动手的小丫鬟,会是什么下场?” 她说完,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才伸出手,脸色苍白的处暑。 “二……二姑娘你……”处暑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待看到宋锦宁含笑的眼睛,忽然眼里闪过决绝,再一次骤然出手。 然而她并没有将宋锦宁推下去,因为她被人用力地抓住了后领,直接拽翻在了地上。 素鸢颇有些无奈地看向宋锦宁,“姑娘,她们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我了?” 留这么个弱鸡给她,支开自己的理由也有些过于简单。 处暑这会儿被素鸢直接一脚踩在了地上,很有些不满的样子。 宋锦宁却不理会她的骄傲,她弯下腰伸手将处暑扶了起来,“你倒是个忠心的,被我发现了,都还要听她的话。” 勇气再方才那一刻已经用完了,处暑这会儿吓得哆嗦,直接便跪了下去,“二姑娘,奴婢没有办法,奴婢只能听大姑娘的呀! 大姑娘说了,若是奴婢不听话,不照着她说的去做,要把我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了,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似乎是怕宋锦宁不相信,处暑连忙撩起两边的衣袖,“以大姑娘的性格,她真的说到做到的。” 当看到小丫头两条胳膊上青青紫紫重重叠叠的新伤旧伤,宋锦宁和素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划伤及掐出来的青紫之外,她们甚至还看到她的手臂上有几个陈旧的烫伤。 宋华婷竟然如此虐待侍女! 宋锦宁骤然想起前世的事情,顿时觉得脑仁儿都疼得厉害。 她咬着牙忍了过去,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然后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处暑的脸,不得不说,这丫头长得挺好看。 她略一思索,笑着道:“这么看来你心里对你们姑娘,也并非毫无怨言。” 处暑闻言咬紧了嘴唇,没有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奴婢签的是死契,这辈子都是大姑娘的人,逃不掉了。” “我这里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改变你的命运,但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试一试。” 处暑闻言一下子抬起了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我……奴婢……可以摆脱大姑娘?” “或许……还能顺带报个仇。” 处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奴婢愿意。” 都是爹生娘养的,要不是家乡遭了灾,一家人逃难活不下去,若不是想着卖身做丫鬟,她还有一条活路,爹娘又怎么可能会卖她。 可是这条活路,未免也太艰辛了。 跟着宋华婷的这几年,宋华婷一有点儿什么不如意,便打骂她们。 而她因为这张脸,是被打得最多的。 那些牢狱里的酷刑,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有宋楚新,每一次看到她,都露出那副色眯眯的样子。 惹得主母和大姑娘越发厌恶她,这两年挨打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 人非草木,怎么可能会没有情绪,她恨透了宋华婷,恨透了他们一家人。 “那好,你现在听我的,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儿,不用多久,我保证你就能摆脱现在的生活。” 这边安排妥当了,宋锦宁便留下素鸢和青莺盯着,自己照着纸条上的地点过去。 慈恩寺占地极广,除了供香客上香落脚的各处之外,寺中僧人也颇多。 平日里做功课学习生活一应都有。 宋锦宁没没多久就到了藏经阁,然后绕过去,上了旁边的一座阁楼。 上面竖着闲人免进的牌子,但是宋锦宁走过去并没有受到阻拦。 一路拾级而上,明明炉膛里还燃着香,却空无一人。 宋锦宁走到第三层时,透过屏风,才隐约见到里头的人影,伫立在窗边,孤身一人。 宋锦宁松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为什么要在……” 话说到一半,神色骤然变了,她几乎是立刻拔腿就逃,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后面是一扇屏风。 着急忙慌之下,屏风骤然倒地,宋锦宁也被裙摆绊倒跌在了屏风上。 动静一下子便惊动了窗前的人。 他快步走了过来,朝她伸手,“你没事吧?” “你不要过来!” 第42章:受伤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尖利到几乎失了原本音色的声音让宋锦宁陡然清醒,她极力遏止着颤抖,面无血色道:“我……我走错地方了,抱歉!” 齐郁眉头浅浅地皱着,似乎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担心,“你是哪家的姑娘?没带丫鬟吗?我去替你叫人来吧!” “不用了。” 宋锦宁连忙拒绝,扶着一旁的柱子站了起来,始终垂着眼睫,没有看前面的人一眼,“打扰了。” 说完急匆匆地下了楼梯。 齐郁站在原地,看着那柱子及地上已经破损的屏风,若有所思。 宋锦宁几乎是提着一口气下得楼,待双脚踩到了实地上,才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憋着的那口气也终于吐了出来。 她转脸顺着楼梯往上看了一眼,木着脸离开。 才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赵臻的声音响起,“你这是怎么了?” 宋锦宁蓦然抬眼,眼神里的阴郁一时间没有来得及收住。 赵臻却先皱了眉,“你手怎么了?” 宋锦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才发现自己左手竟受了伤,整个袖子都被染红了。 赵臻蹙眉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检查她的手。 宋锦宁毫不犹豫立刻后退了一步,“王爷自重。” 赵臻的手便停在了半空,然后又立刻收了回去,“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宋锦宁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略一思量,她抬眼认真看着面前的男子,语气冷静,“小事儿,倒是我想问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赵臻是什么人,他若是真想约宋锦宁单独见面,即便齐郁是当朝相国,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这座阁楼里,样样精致,足以说明这地方对于慈恩寺来说,并非是可有可无之地。 而赵臻既然约在了这里,也可知这寺中人对他的恭敬。 所以,在眼下这件事情发生了的情况下,那就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似乎是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被看穿,赵臻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目光转向后面的山林,“这不是想着你帮了本王一个忙,本王也帮你一次么。” 宋锦宁微微眯了眼,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不知是不是他自认理亏,宋锦宁听到他的语气颇有两分不自然,“我以为你会喜欢,毕竟……” 宋锦宁没有等他说完话,便直接绕过他,径自离开。 实际上听到赵臻的理由之后,到这会儿,宋锦宁已经心知肚明。 所谓以为她喜欢齐郁,给她制造机会自然不是真的。 说到底赵臻就是不信任她,想要试探她与齐郁的关系。 而这一次,他很成功,自己确实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如此暴露在他眼前。 面对齐郁,她不想有任何一丁点儿被他注意的可能。 从理智上来说,宋锦宁知道,赵臻如此做,无可厚非。 可她仍旧生气,恼了一会儿再细想。 这份气恼分明是对自己的不满,比之于上一次在江府,她并没有什么长进。 想明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宋锦宁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所以她果断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发现赵臻还没有离开,便又折了回来。 “认识慈恩寺的人么?” 赵臻以为她回头过来是想要发脾气,还在犹豫要不要找补,就听到她这么一句。 “嗯。” 宋锦宁点头笑着道:“既然王爷想要帮我,那就来点儿实际的。” 变脸如此之快,目的性又如此明确,赵臻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又笑了出来。 他一向不喜欢与女子打交道,哪怕是合作,盖因其中很多情绪化的东西不可控制。 而宋锦宁这个人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可她提供的东西,目前对他来说又颇为有用。 因此方才心里在想着是不是应该说两句好话。 谁料他还未曾下决定,宋锦宁倒是自己好了。 干净利落的合作伙伴,是他求之不得的,所以也答应得很是爽快。 “那么,合作愉快?” 宋锦宁轻笑了一下,似乎对方才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在意,“合作愉快。” 与赵臻分手,见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时,她俩都被宋锦宁眼下的样子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弄的?”青莺心疼地看着她的手腕上的伤口,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还有不少木屑扎在里面。 “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人家寺里的东西给弄坏了。” 宋锦宁自然随口遮掩,那知话音才落,外头便有一个小和尚走了过来,递给了素鸢一瓶药,一句话没说又走了。 素鸢习武之人,受伤是常事儿,只一闻,便知道是上好的金疮药,连忙拿过来递给青莺,“这慈恩寺倒是不错,姑娘弄坏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倒是记得给姑娘送药来。” 宋锦宁自然知道这药是赵臻送的,也没有说什么,只催着青莺快点儿包扎好,她好回去。 待再一次回到小院儿,都已经是半下午的时辰了。 宋华婷一见着她,便不住地打量,嘴里却满是歉意,“哎哟,着实不好意思啊妹妹,我这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还是吃不惯这里的斋饭,肚肠一直不舒服。 派了人往后湖去找你跟你说,结果又都说没有看到你人,你是一直在哪里等着我吗?” 宋锦宁脸上淡淡的,细看之下,眉眼间还有些慌张,“没有,我……我方才一直等不着姐姐,就……四处随便走了走。” 瞧着她这个模样,宋华婷心下顿时兴奋了起来,面上还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哦,那就好,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后湖的景致是当真不错的呢!许多人慕名而来的。” 说完之后,便像是才发现似的,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道:“诶?妹妹怎么换了一身衣裳?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第43章:美人在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立时后退了一步,面色越发紧张,“没,没有,就是……衣裳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就换了一套,我们,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之后,像是后头有贼追着她似的,当先出去了。 宋华婷越发肯定了宋锦宁已经中了计,当即去看旁边的处暑。 只见这丫头低着头,和平日里一样恭谨的样子。 待见着宋锦宁已经出了院门,这才轻声问道:“没出什么差错吧?” “没有。” 宋华婷这才终于展颜一笑,忽然疑惑道,“我娘呢?” 几个丫鬟婆子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啊!还以为是出去找姑娘去了。” 宋华婷连忙让人去找,众人才要出去,就看到姚氏袅袅娜娜地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走热了,脸上还带着两分红晕,见着女儿眉眼间稍微有些不大自然。 但很快就笑着问起今日的事情,得到女儿肯定的答复,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你爹担心的事儿也能解决,这个小贱人,好日子也到了头了。” 老夫人见宋锦宁回来,很是关切,“怎么样?这北方的寺庙与咱们南边儿逛的有些不大一样,今儿逛着觉得如何?” 宋锦宁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后头的宋华婷却很是兴奋,“好着呢祖母,我和妹妹还去逛了慈恩寺的后湖,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好好的闹起来肚子,倒是妹妹,独自逛了一下午呢!” “独自”二字咬得尤其重。 老夫人不疑有他,见宋锦宁不说话,只当她是累着了,便吩咐青莺和素鸢伺候她先去休息。 回到葳蕤轩,宋锦宁才梳洗完,素鸢便拿着一封信过来了,“姑娘,方才老宋给的。” 宋锦宁有些疑惑,不知道老宋这是送了什么过来。 待看到里头的内容时,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怎么了?” 宋锦宁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二门上,今晚上是谁守夜?” 素鸢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王婆子。” “熟的?” “熟的,”素鸢十分肯定地点头,“跟夫人从前的陪房是拜把子的姐妹。” 宋锦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的母亲。 她对母亲的印象几近于无,所以这会儿听上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宋锦宁飞快地点了下头,“那你去安排一下,我今夜要出去一趟。” “啊?” 宋锦宁却没有解释,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素鸢自然十分不放心,可宋锦宁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待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出来之后,才绕过一个转角,就看到路口停了一辆马车。 谈影正坐在车辕上。 宋锦宁朝他点了下头,便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车里头,赵臻穿着一身织金玄色撒曳,打着绑手,整个人看起来,凌厉了几分。 宋锦宁坐下,认真打量了他一回,“王爷这大半夜喊一个内宅姑娘出来,不觉得不大妥当吗?” 赵臻手里把玩着一串碧玉手串,闻言挑了挑眉,“让你去帮忙认个人,也顾不得什么时间不时间了。” 宋锦宁:…… “什么人?王爷为何会觉得我应该认识?我到底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家而已。” 对于宋锦宁这番话,赵臻却并不买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家,可做不出你这般面不改色隔着门听活春宫的行径。” 今天下午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饶是宋锦宁已经活过了一回,对这种事情比一般的少女接受度要高得多,这会儿也不由面红耳赤起来。 偏生这话她竟没有办法反驳。 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王爷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认识这么段时间以来,赵臻还是头一回见着她窘迫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 终于有了一点儿正常少女该有的样子了。 “碰巧路过。” 这还真是巧,一路过就刚好碰到了这等事儿。 宋锦宁简直不知道该说自己的运气是不好,还是太好。 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还没有进去,宋锦宁就听到了里头的欢歌笑语。 这样的靡靡之音,对她来说,颇有些熟悉。 才要下马车,赵臻却拦住了她,然后指着车里的柜子道:“里头有套衣服,换上它。” 宋锦宁:…… 等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赵臻看了她一眼,又立刻移开了视线,然后狠狠地瞪了谈影一眼。 谈影瞄了一眼宋锦宁,也赶紧把头扭开了。 好像……这衣服准备得确实不大合适。 只是既然来这样的场所,这里的姑娘家,不都这么穿么? 宋锦宁看着他们俩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嗯!果然很符合此情此景。 实际上,对她而言,也很熟悉。 “王爷,可以走了。” 话音才落,前头的男人忽然朝她这边一伸手。 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条丝巾。 “把脸蒙上。”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只是看着那方丝巾,心里的感觉却是更奇怪了。 好像…… 又回到了前世。 她看着那丝巾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 待将丝巾系紧了,才再一次开口,“好了。” 赵臻回过头来,看着她只露在外头的一双杏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抱歉,让你做这样的事儿,着实是情况紧急,你待会儿就一直在我旁边,没人敢动你的。” 宋锦宁的心忽然因为这句话微微颤抖了一下,语气却十分平静,“嗯,我都听王爷的。” 赵臻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做法着实有欠考虑。 宋锦宁哪怕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可到底也是个官家小姐,自小受世家教养长大的姑娘家。 让她跟着出入这样的场所,委实不合适。 但已经到了这里,似乎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才这么想着,胳膊忽然被人挽上了,他一愣,转脸就对上了宋锦宁的笑眼。 “王爷,还不进去吗?” 赵臻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皓腕,心情有些复杂。 但下一刻,他的神色便恢复了一贯的冷肃,抬脚带着宋锦宁走了进去。 “哟!靖王爷!”门口守着的人一见着他,立刻露出惊喜至极的神色来,“王爷这边请。” 一句话,顿时吸引了周围诸多人的目光,无一例外,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赵臻的身上,对于他身侧的女子,根本没有兴趣。 谁都知道,靖王出入,身边必有美人相伴。 第44章:喜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路往里头走,宋锦宁倒是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 耳畔的丝竹舞乐,如同一场潮水,将涉入其中的人,一一淹没。 宋锦宁只觉得这一切如此熟悉,似乎连空气中的味道,都与前世见识过的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身旁有一缕淡淡的雪松的味道,如同一道清神剂,始终提醒着她,前世已如云烟般远去,此时的她已是新生。 宋锦宁抬眼打量着一旁的男子。 他很高,哪怕宋锦宁在寻常女子中不算矮,可也只堪堪到他的肩膀,从这个角度,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分明的下颌线。 这样的人,总给人一种坚毅果敢的感觉,同时也让人由衷地生出两分安全感。 这是一座私人宅邸,到底是谁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上的内容。 宋锦宁同赵臻一起坐上了主位,前方的戏台子上就开始了歌舞表演。 与一般人家招待客人的不同,此处的歌舞颇为大胆,歌姬舞姬的衣着也略显单薄。 但这些显然并没有如何吸引到团团在坐的一众人的注意,赵臻作为当朝手握重权的王爷,自坐下来开始,便不断有人过来敬酒。 宋锦宁就在一旁,很快就发现了,旁边这人的酒壶里分明是一壶白水。 好家伙,原来这好酒的人设都是假的。 不过,到了他这个位置,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会上来检查靖王的酒杯里的是什么。 能举杯就已经是抬举,难不成还指望喝的酩酊大醉哥俩好不成? “今日是一场拍卖会,”赵臻侧身伸手紧了紧宋锦宁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更紧,“最要紧的是一幅前朝的山水画,准确的来说,是仿制前朝的山水画。” 宋锦宁闻言讶异地挑眉,“仿制?” 赵臻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在对面有人遥遥举杯的时候,贴近了她的耳畔,“据说这幅山水画里暗藏玄机,与大荣的秘密有关。” 宋锦宁闻言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想到了什么,但却没有说。 此时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便是一对情到浓时的男女耳鬓厮磨。 实际上只有宋锦宁清楚,虽然她靠赵臻很近,对方的胳膊也在自己的腰间,但他得手掌,始终悬空在她略有些裸露的皮肤之外。 “待会儿那幅山水画出来的时候,你注意一下叫价的人,据说登记的有个胡人,你看看是否认识。” 他的下巴几乎是支在宋锦宁脖颈间的,虽然并没有靠上去,可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却是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她脖子上的皮肤上,让她颇有些不自在。 宋锦宁悄悄挪动了一下坐姿,好让两个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一些。 后面的赵臻立刻感觉到了。 那道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便远了一些,她听到赵臻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 宋锦宁莫名想笑,这位堂堂靖王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人设都快要倒完了么? 所谓好酒,是假的。 眼下看来这美色,也着实一戳就破。 但正是因为如此,宋锦宁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她又坐了回去,带着点儿笑意道:“王爷不要忘了眼下的这个场合。” 意思是,该演还是得演。 赵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倒是不怕。” “我相信王爷。” 平平淡淡的五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再自然不过。 赵臻却因此生出了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身量高,此时两个人这般坐着,他也笔宋锦宁高上不少。 但因为面纱的缘故,他这般看过去,只看到少女一双微微低垂的眼眸,长长的翘睫盖在眼睑上。 明明看不到她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赵臻总觉得此时她应该是带着笑意的,如同此前见面的每一次一般。 她到底为何这般笃定? “王爷是想让我认那名胡人?” 还是宋锦宁先开口,赵臻回过神,低声道:“是,你既然知道江右安这么多事儿,应该也知道与他相关的不少人吧?” 宋锦宁哑然,好一会儿才失笑道:“王爷会不会太高看我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深闺小姐。 关于江右安的许多事情,还可以说是从别处听说的,那江右安认识的人,他是如何确定她会认识呢? 赵臻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不认得?” 宋锦宁听着他这句话的语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或许,这件事情,对于赵臻而言,很重要? 拍卖会早就已经开始,宋锦宁对那些东西都不大感兴趣。 直到一只雁形的玉佩出现。 虽是上好的和田玉,可是似乎也不值得放在拍卖会上来拍,真正赋予它价值的,是这枚玉佩的雕刻师。 实际上有些俗套,不过是恋人爱而不得分隔两地,终其一生无法在一起的故事罢了。 可是宋锦宁在看到那枚玉佩的时候,眼神却骤然变得冰冷了起来。 赵臻竟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喜欢?” 宋锦宁一时间没有反应,直到他要举牌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想也没想便压住了他的手,“不用。” 面对对方疑问的眼神,宋锦宁眼睛里现出笑意,“那玉佩是一对子母玉,王爷即便拍了下来,送给我也很不恰当。” “今儿你出来这一趟,本王总该有所表示。” 听了这话,宋锦宁却一下子笑出了声,“这可是王爷你说的,那就留着,我可不要这么一对破玉佩。” 实在是恶心透了,前世就被它恶心够了,这辈子也不想再碰那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会场的气氛陡然间变了,原来是那幅赵臻口中的山水画出场了。 宋锦宁想起今日的任务,果真坐直了身子,四处探寻。 实际上她方才没有扯谎。 江右安的事情,她只是因为前世的记忆,所以提前知道了而已,但是对于江右安这个人她并不了解,更遑论认识他身边的人了。 只是到底来了一趟,总该忠人之事。 忽然,她的视线被某一处吸引,然后毫不犹豫地拉了一下旁边人的手,“是他!” 第45章:真相信她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他直直地盯着宋锦宁的眼睛,“你再看清楚一些,没错么?” 宋锦宁直视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是!我见过这个胡人出现在月牙胡同。”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发现赵臻眉眼间的神色骤然变得冰冷一片。 看来,这个人身份的确认,对于赵臻来说,真的很重要。 实际上,宋锦宁说的是假话。 月牙胡同这个地方,她是前世偶然从齐郁和江右安的交谈中听到的。 那会儿江右安对家中嫡妻颇有不满,又说起自己月牙胡同的小儿子十分伶俐可爱。 似乎是想要问问齐郁,他想法子休妻可会影响他当下的仕途。 宋锦宁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外室在,而齐郁自然的反应,更说明了,齐郁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 关于月牙胡同里暗账之类的,都是宋锦宁自己推断出来的。 所以这个胡人有没有出现在月牙胡同过,她根本就不知道。 可她知道的是,这个人是齐郁的人,她在齐郁身边见过,齐郁唤他“赤奴”,关系之亲近可见一斑。 然这也是宋锦宁跟了他许多年之后才见到的,至于齐郁和这名叫“赤奴”的胡人之间到底有多深的渊源,就无从得知了。 这一次的拍卖会,最要紧的大概就是那幅山水画,宋锦宁听到叫价一声比一声高。 赵臻似乎有些犹豫,而其他人似乎也都知道靖王会出价。 毕竟,今晚上的拍卖会到目前为止,靖王一直都没有出手,总不能是过来看看吧? 然而直到这幅画被一人以高价三次拍走,赵臻都未举牌。 “你确定么?” 赵臻盯着怀里的女子,眉头浅浅地锁着。 此时宋锦宁换了一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躺在他腿上似的,两个人的脸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显得很是亲昵。 宋锦宁眉眼间还带着笑意,心里却已经快要骂娘了。 这种诡异的姿势,谁撑着谁知道,她的手已经快要抽筋了。 “确不确定,王爷不也相信了么?”在主持的人确定山水画的得主之后,宋锦宁终于眉眼扭曲地费劲儿让自己坐了回去,然后狠狠地瞪了赵臻一眼才道,“我只能告诉王爷,我觉得那个传闻有误,或者说,里头的信息可能是假的。” 赵臻凝神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思索着什么,然后牵着她起身,“那走吧!” 真相信她了? 宋锦宁还是有些惊讶。 她前世没有见过这幅画,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这幅画的任何信息。 但是,赤奴出现在了这里,至少说明这件事情与齐郁有关。 而且方才那幅画在被拍卖的时候,她好几次察觉到了那个赤奴朝这边投过来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拍卖会上,着实有不少的熟面孔。 事关前世那些不好的记忆,她自然当做没有看见,也不预备细细思量。 可,有些事情,却不能真的当做没有看见。 “王爷可否等我一下?” 赵臻看着挽着自己的胳膊抽离,然后少女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便直接匆匆往旁边的跨院跑了去。 宋锦宁疾步走过去,便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拉扯着一名身着舞裙的舞姬上下其手,“整个晚上,爷我眼里就见着你一人了。 你也别假装矜持,你们这样的,爷心里一清二楚,你放心,钱必定少不了你的,若是合适,说不定我还能想法子给你脱籍,让你入府。” “这位爷您喝醉了,教坊司那边有规定,我们必须要回去的。” 女子的衣裳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满脸都是惊慌之色,偏生还要努力周旋,生怕得罪了对方。 “装什么清高呢!”那男人却似乎很是享受对方这般拒绝躲避的感觉,言辞也愈发下流了,“你们教坊司不就是给男人取乐的地方么? 若不是看你腰肢柔软,别有风味,估计那些图上的姿势都使得,爷还不愿意上你,你可莫要给脸不要脸。” “这位爷,你别这样!” 一弱女子哪里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对手,力量之悬殊,很快让她落了下风,眼看着衣不蔽体,女子情急之下,只能发狠咬了他一口。 趁着对方吃痛松劲儿,转身就想跑,却没能跑脱。 那男人似乎有些发了狠,当即就扬起了手要打人。 哪里知道,后背忽然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脚下踉跄,偏扑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好容易扶着站稳了,转身便看到一个蒙着脸的女子将那舞姬护在了身后。 “哟!原来,是给爷找了个小姐妹过来!” 男人一见着宋锦宁颇为妖娆的身姿,眼中露出淫光来,笑得很是下流,“姐妹花,我最喜欢了,这个瞧着比你还嫩呢!” 宋锦宁护着那女子往后退,冷声道:“你也是堂堂朝廷命官,露出这般嘴脸来,也不怕人笑话。” 穿着这么一身衣裳,义正严词地说出这样话话,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官员略微清醒了一些,然后冷哼了一声,“既然知道爷的身份,也就该明白爷看上你们,是你们这些贱婢的荣幸!来人,把她们俩给我捆了送我院子里去。”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干脆扒干净。” 那女子吓得一把抓住了宋锦宁的肩膀,“这位妹妹,今日的事情因我而起,你……你快走吧!没必要得罪了人,我们这样的贱命,本来就没有尊严的。” 宋锦宁听着她的声音,眼睛却立刻红了。 她转过头,看着后面女子的脸,眼泪就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女子只当她是因眼下的困境害怕,还勉强笑了笑,“那边有个耳门,你待会儿从那儿跑出去,到了外头,他要脸,不会追你的。” 宋锦宁想起前世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明明才将将三十岁,可一张脸却苍老如老妪。 宋锦宁一直都知道,她虽身处淤泥,却一直心性高洁。 可最后她却因为自己,彻底地烂在了那淤泥之中。 宋锦宁嘴唇都忍不住发抖,好一会儿才咬了咬牙,朝后面暗处大声道:“方才不是说今夜我陪你过来,该有所表示吗?” 第46章:有所保留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那男人脸上带着不屑和轻蔑,看着宋锦宁却笑出了声。 “看来这位小娘子这是才来这样的地方啊!竟然连这点儿规矩也不知道,真的以为你能在这样的地方得到什么情郎不成? 今儿你是遇到了大爷我,那便让大爷我教你一个道理,在这种地方,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男人,不管如何的位高权重,趁着这个时候,能捞一笔就赶紧捞。 年轻就这么几年,等你捞完这几年,若是钱攒够了,将来年纪大了也好过一些,所以,大爷我这个时候看上你们俩,那是你们幸运。” 宋锦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仍旧死死地护着后面的女子。 那男人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还不动手?” 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但是很显然,他给这些在这里取乐的人都安排的不错。 就比如,打手是足够的。 “姑娘……你……不必这样帮我的。” 宋锦宁没有回答后面女子的话,心里却默默地回了一句:我欠你的。 宋锦宁眼看着这一群人将她们两个人团团地围住了,不由恼了起来,“你若是再这样,我以后便不与你……” 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那一群人,骤然分开往两边去了。 前头那男人骤然就变了脸色,喃喃道:“王……王爷……” 宋锦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脸瞥了那个姗姗来迟的人一眼,然后扶着后面的女子往一旁去了。 “怎么?周大人,是我的人得罪了你?” 这男子姓周,宋锦宁倒是不认识。 不过也不妨碍她这个时候适时开口,“王爷,我可没有得罪他,是他看上了我,想要给我一个伺候他的机会呢!” 那姓周的官员这个时候舌头都要打结了。 他不过是个刚刚摸到这个地方门槛的人,来了之后,受到的待遇颇为让他惊喜,一时间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加上这里所有的女子,看得出来都是主人给他们准备的,所以就以为同那些烟花之地一样。 虽然听说了今晚上有好几个上头的人来了,甚至还听到了靖王的名字,可到底没有见到。 一时间也有些得意忘形。 且今晚上本来就是一个行乐的宴会,如何能想到竟然在对两个女子下手的时候,会遇到了王爷过来到了。 而他正好巧不巧地看上了王爷的女人,这…… 那姓周的官员脑袋上的汗已经如水似的哗啦啦往下淌,面对赵臻腿都站布置了,“不是,不是王爷,王爷不要误会,微臣没有想到这位姐姐是王爷的人,所以,所以……” “王爷,他还喜欢姐妹花呢!觉得我能伺候他是我的荣幸。”宋锦宁立刻大声嚷嚷拆穿那人的话。 赵臻瞥了宋锦宁一眼,悄悄地咳了一声,这戏也有些太足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单是这样一个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王爷!” 那姓周的官员这会儿吓得直接跪下了。 靖王是什么人啊! 敢在朝堂上直接打杀朝廷命官,陛下还帮着遮掩的人!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周姓官员有心想要爬过去求情,却被人给拦住了,还未开口,就直接被堵了嘴拖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清净了,连丝竹之声都变得遥远了许多似的。 那女子连忙感激地对宋锦宁行了一礼,垂眼道:“多谢这位姑娘。” 却是没有看那头的赵臻一眼。 同前世一样,秦娘子还是这般孤傲,哪怕身处这样的环境当中。 “我叫宋锦宁,姐姐叫什么?”宋锦宁脸上含着笑,将心里的情绪尽数掩藏。 那头赵臻诧异地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秦娘子似乎有些犹豫,抬眼看到宋锦宁眼里的笑意,到底还是低声道:“我姓秦,秦若。” 说完之后又连忙道:“今日之事,多谢宋家妹妹解围,妹妹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有的,”宋锦宁立刻接过她的话,“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姐姐帮忙,烦请姐姐给个地址,待过两日,我再去找你。” 秦若目光颇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点头将自己的住处告诉了她。 上了马车,赵臻还没有开口,宋锦宁便道:“与王爷合作,我自然不敢过问王爷的私事,王爷是否也能尊重我个人的隐私?” 赵臻的回答十分直白,“有些可以,但有些不行。” “比如?” “没有比如!”赵臻认真地看着他,马车里的灯光微弱,两个人哪怕面对面地坐着,彼此脸上的神色也像是掩映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看不分明,“本王不喜欢失控的东西及不能把控的东西。”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宋锦宁轻轻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臻忽然间觉得对面的人,似乎眼神变得立时疏离了许多。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外头传来的嘚嘚的马蹄声。 一直到马车行至侯府,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府里几处关卡都已经被打通,宋锦宁一路进去,未曾回头。 素鸢见她紧绷的面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瞧着她担忧的眼,宋锦宁这才放松下来,揉了揉她的额发,“没有,好着呢!” 接下来的几日,侯府很平静,但是平静得似乎有些过分,像是有什么人在刻意控制着府里的氛围。 “姑娘,大姑娘被关起来了!” 终于,在一日的清晨,青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 宋锦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别人家的事儿,你担心什么?” 凭着手里的钱,素鸢已经买通了府里各处,所得消息虽不十分准确,但也能推断出七七八八。 顶着那样巨大的还债压力,宋楚新竟还如常,便说明了他已经有了对策。 而这几日,他都在外头应酬,其中某一个应酬的对象已经连着见了好几日了,不是别人,恰好姓朱。 第47章:关起来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老夫人原也说了,一家人不用那般客气,日日往延鹤堂去请安。 然宋楚新一家人却从来不曾懈怠,不但每日晨昏定醒,原本延鹤堂小厨房没开的时候,还要每日一道用晚膳。 如此一来,老夫人也已经习惯了。 骤然好几日都未曾见着宋华婷,不免问起。 宋楚新两口子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大自然,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几日丫头不大舒服,怕过了病气给母亲,就叫她先在自己屋子里养着。” 宋老夫人一双眼睛如何看不出来两口子眼神里的不对劲,但不是亲生的,毕竟隔了一层,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两句要好好请大夫。 一日两日还好说,等过了几日,仍旧不见宋华婷的影子,而且府里也开始流传起了些流言蜚语,说是大姑娘是被关起来了。 再加上宋楚新两口子说宋华婷生了病,可府里并未见着延医请药。 老夫人心下便起了疑,同宋锦宁说起。 “这都半个月没见着出来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宋锦宁笑着宽慰,“叔父婶娘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的家都当得过来,自家孩子的事儿难道还能不清楚? 或许就是人家一家人之间闹了什么别扭不愿意出来见人罢了。” 宋老夫人一想,也有道理,毕竟如她们这般大小的孩子确实容易闹情绪,也就没管了。 宋锦宁心里却清楚,这分明是宋楚新的盘算。 可既然人家要演,那就干脆好好配合得了。 老夫人没有表态,谣言也就愈演愈烈了,终于传到了延鹤堂。 到这会儿已经转了口风了,听说是侯爷和夫人给大姑娘安排了亲事,但是大姑娘不愿意,就跟父母闹了起来。 上次给宋华婷安排与江家的婚事,老夫人就不大赞成。 总觉得自己的这个继子,在这事儿上头不够踏实。 到底还是自家的孩子,总要替孩子的将来考虑。 因此在听了几日的谣言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宋楚新脸上有些为难,看着老夫人的时候,也带着几分恳切的语气,“这事儿原本也没有十分说定,只是提了提,谁知孩子就闹了起来。” 竟真的是为了亲事,老夫人连忙问道:“那到底说的是谁家的?” 宋楚新抬眼看了一眼姚氏,脸上的尴尬和挣扎越发明显了。 “实不相瞒,这一次对方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所以……”宋楚新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但我们夫妻俩考虑的,想着说最要紧还是孩子将来的日子过得舒心。 那些个身份地位高的自然好,但也未必没有他们的犯难,且婷儿也不是那块做大家妇的料子,这才……” 听到说他们两个人选的竟然不是高门大户,老夫人还有些惊讶。 随即又想起了宋锦宁的话,“你们是孩子的父母,这种事情自然是你们替他们考虑得多,我也不过是问一句。 但还是要提个醒,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管怎么说,孩子那边儿还是要好好说,总不能让她带着怨气嫁过去。” 宋楚新和姚氏连连点头,感激不暇。 宋锦宁听说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予置评。 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她的酒楼也该重新开张弄起来才是。 只是现在许多东西都还没有周全,她对这种事情并不熟悉,因而也有些犯难。 原本还想开口跟赵臻说让他将原来的人借给她,结果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 连江右安后续的事情到底如何了都不知道。 只知道大理寺已经落了江右安的罪名,判秋后处斩,江家全家流放至塞北。 这件事情宋锦宁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此事对齐郁的影响。 可惜,她没有办法左右赵臻的想法,且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也不大愿意再去找他。 到底还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老宋寻访了这么段时间,倒是寻访了几个厨子过来,但是试过了菜之后,宋锦宁都不大满意。 更何况,这酒楼要开起来,也不光是厨子,还有采买也是要紧的差事。 最重要的是,她是想要将这里当成自己观察齐郁的地方,那就必须要保证这里头的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 “姑娘,”青莺给她倒了杯茶来,温声道,“既然这是姑娘想做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支持您,只是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急得来的。 横竖现在也不缺这个钱用,不如慢慢来,咱们往别处寻摸寻摸,一同学学别人的做法。” 对于自己重生以后的种种行径,身边最亲近的素鸢和青莺虽然不解,却从来没有质疑过,更是一致选择了沉默,包括对延鹤堂。 宋锦宁看着她们,就觉得安心。 才想着要不要将素鸢叫过来一起合计一下,就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这位娘子是要用膳吗?我们这酒楼暂时还没开张呢!” 宋锦宁闻言转过脸,便看到秦若擎着一把伞站在门口,颇有些局促的样子。 “秦姐姐!” 听到宋锦宁的声音,秦若抬眼看到她,才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朝一旁的素鸢轻轻地点了下头,走进来道:“宋姑娘派人给我送了地址。” 宋锦宁迎上前,拉着她往里头走,一并在桌前坐下,“是!” 秦若一双眼睛是看多了人的,此时宋锦宁的打扮和那个晚上见着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身边人看她的眼神以及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她是这里的主人。 这让她有些摸不准,宋锦宁与她交往的目的。 将青莺和素鸢都打发了下去,宋锦宁笑着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忠勇侯府的二姑娘,不知道秦姐姐了不了解,我爹是前任忠勇侯。” 秦若想了想道:“护国大将军宋岐山?” 宋锦宁表情微滞,这才点头道:“是。” 听到这话,秦若脸上的表情更局促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宋姑娘找我是……” “我想请秦姐姐帮我点儿忙。” 第48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姑娘说笑了吧?”秦若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眼里有些警惕,“姑娘是侯府千金,能有什么事儿是需要我帮忙的?” 她虽然身份低微,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看那晚上的情形,宋锦宁与那位当朝权王分明关系非同一般,如此身份地位,与自己简直云泥之别,如何还能需要自己的帮忙? 宋锦宁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下有些发酸,脑中想起从前两个人窝在一处赏雪饮茶的情形来。 她往前一步,笑容越发温和,“秦姐姐莫要害怕,你随我来。” 宋锦宁说着,便引着秦若在这楼里逛了一圈,然后才一齐坐下,“此处我才得手,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以我的身份,一来出入不便宜,二来,也须得要一个了解此道的人帮我打理。” 宋锦宁的设想是将此处打造成一个专门供大户人家女眷消费的地方,许多东西目前还在构思中,但有一处却是专门为秦若打造的,那就是舞技教学。 准确地来说,是在看到秦若之后,宋锦宁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前世与秦若的相识,就是因为那人找了秦若过来教她跳舞。 时长日久,两个人也慢慢地相知相熟,宋锦宁知道,秦若只是厌恶自己贱籍的身份,却并不讨厌跳舞。 甚至在秦若的眼里,跳舞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色彩,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能练就如此出色的舞技。 前世秦若为她而堕入深渊及至丧命,这一世,宋锦宁希望能给她一个她梦想中的栖息地。 听了宋锦宁的想法之后,秦若果然有些心动,却仍旧警惕,好一会儿才道:“可为何是我?” 此处没有旁人,她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及,“观宋姑娘和那位靖王的关系,想来若是想找一个如我这般的妥帖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何是萍水相逢的我?” “秦姐姐是泉州永春人吧?” 秦若闻言一怔,定定地看着宋锦宁,却没有作答。 宋锦宁笑着道:“实不相瞒,我幼年时调皮捣蛋,差点儿落下山崖,为一对路过的夫妇所救,他们是做香料生意的。 当时我只觉得那位夫人身上的香味好闻得紧,也是那位夫人告诉我,那香名为松间明月,是他们家特有的香料,只是后来我闻过许多叫这个名儿的香,都与那位夫人身上的不一样。” 意料之中,宋锦宁看到了秦若眼中的水光,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不露声色,接着解释,“那天晚上遇到秦姐姐也不是偶然,盖因闻到了幼时闻过的味道,才跟进了偏院。 我这个人信缘分,当年那位夫人救过我一命,这或许就是缘分冥冥中的指引。” 说完似乎才发现秦若神色不对,“秦姐姐?” 秦若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宋锦宁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能说出松间明月,便不会错了,只是……” “姐姐是担心身份的事情么?”宋锦宁拉着她的手往后院去,“姐姐放心,脱籍的事儿,只管交给我,你只告诉我,愿不愿意来此处帮我?” 秦若瞪大了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能帮我脱籍?” 脱离贱籍是秦若前世最大的愿望,她原是制香世家出身的正经姑娘,家中因生意之事得罪了权贵,家人都遭了罪,她也落入了贱籍。 而关于她家里的事情,都是前世两个人相处的时候,秦若告诉宋锦宁的。 方才所谓的幼年经历,自然是按照前世秦若的话编出来的,只要叫她能相信便好。 宋锦宁又带着她往后院转了一圈,“此处便用作大家的休息及住处,姐姐在此处替我照看,我算工钱给你,只不过咱们得签好契约,你至少得帮我三年,而且我也有要求的。” 听到她说契约,秦若反倒放心下来,觉得她是真的有求于自己。 “工钱就不必了,我也还有一点儿积蓄,姑娘若真能替我脱籍,于我而言,便是再造之恩。” 宋锦宁笑着道摆手,“一码归一码,那咱们就先这么说定了。” 贱籍身份,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那是一道牢牢的桎梏,想要挣脱,难如登天。 可对于权贵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宋锦宁不是那样的权贵,这事儿还得落在赵臻的身上。 那天夜里的事情,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争吵,但确确实实生了龃龉。 可为了秦若,宋锦宁毫不犹豫地抛却了那点儿芥蒂,拿着他的玉佩去了保和堂,横竖将来还多得是合作的机会。 两方合作,摩擦在所难免。 这边她积极地筹划着酒楼的事情,府里头宋楚新也在积极筹谋宋华婷的婚事。 宋老夫人颇有些担心,“那日他与我说对方门第不高,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怎么我这两天又听说似乎对方有些不堪呢?” 宋老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拍了拍宋锦宁的手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对他们家的事儿不要过多的插手。 可若是我知道了,却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走向歧途,也着实过意不去,你和华婷丫头关系亲近,要不然,你去问问看看,你只是个孩子,也不算干涉他们家的事儿。” 宋锦宁看着祖母担心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祖母分明将他们当成家人看待,可他们却处处算计,偏生她还不能在祖母跟前过多透露。 好一会儿,宋锦宁才点头道:“好,那我就去看看,只一点,不管怎么样,祖母切记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动心动怒。” 宋老夫人闻言笑着道:“知道了,这话你来来回回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只恨不能你祖母我就活成个泥菩萨。” 宋锦宁但笑不语,对她来说,祖母能安度晚年,在一旁看着她,就比什么都重要。 等到了宋华婷的倚兰苑,毫不意外地被人拦了下来。 “哟!二姑娘来了,真是不巧了,我们大姑娘这段时间忙着在屋子里绣嫁妆呢!怕是不好跟二姑娘一块儿玩了。” 宋锦宁原本也没有打算进去,便点头道:“那好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倒是让守门的两个婆子措手不及。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二妹妹!二妹妹你别走!”宋华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却在院子里便被人拦住了,“二妹妹,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啊!你去告诉祖母,求她老人家救救我!” 第49章:你们是要卖女儿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驻足,还没有开口,那两个婆子便连忙笑着道:“大姑娘这是恨嫁呢!老爷太太已经将亲事定下了,大姑娘尚且有些没转过神来。 二姑娘不必在意,这段时间太太天天都过来与我们姑娘说话儿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宋锦宁便朝里头的宋华婷深深地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想来叔父和婶娘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总不能坑害自家孩儿,姐姐若是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与两位长辈多交流交流。” 说完颇有些得意似的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宋华婷还在后头嚷嚷,最后就被人拖了进去。 一直到宋锦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宋华婷的表演才停了下来。 “简直不知羞耻!”宋华婷冷哼了一声,“这会儿还想着看我热闹呢!回头该哭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说着一挥袖子,转身进了屋。 待看到桌上的西瓜已经变了颜色,便又气恼地将东西拂落在地,“怎么回事儿?这镇日里不得出门也就算了,怎地送过来的东西还这般不经心!” 说完看着那头低着头弯着腰的处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聋了还是哑了?听不懂我说话了么!” 处暑紧张得有些结巴起来,“不……不是,可能……是因为这瓜是早上拿过来开的,所以……” “所以你就不会重新去换一个过来吗?蠢货!”宋华婷说着一把将桌上的几片西瓜劈头盖脑朝处暑砸了过去,“要你何用!” 被砸得兜头兜脸汁水横流的处暑半点儿不敢吱声,慌慌张张地跪下去收拾,然后又顶着一身的腌臜往大厨房里去重新拿新鲜的西瓜来。 等伺候宋华婷舒舒服服地吃了个西瓜,这才敢回屋换了衣裳,打开抽屉就发现里头多了件首饰并一封简短的信,方才的委屈便一扫而空。 等着吧!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宋锦宁去倚兰苑被拦下的事儿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老人家越想越不对劲,生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便喊宋楚新夫妇过来问清楚。 待听得已经将亲事定下了,并且发了帖子八月十二在府里办订婚宴时,宋老夫人目瞪口呆。 “这就将亲事给定下了?如何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我这个做祖母的还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宋楚新被问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道:“原本是要来跟母亲说的,结果最近事儿实在太多,就给……就给忘记了。” 这个谎言简直一戳就破,这段时间夫妻俩并没有断了延鹤堂的请安,怎么就会忘了要跟她说? 且谁家说亲是这么个模样?待出阁的姑娘家,镇日里被锁在屋子里。 婆家也不见有人上门,连媒婆都没有见一个。 宋老夫人着实有些生气,脸上也没有了半分笑容,“你今日最好与我说清楚,若是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那么往后,便都不要说了。” 这话说得实在严重了,宋楚新吓得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母亲,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实在是……” 到这个时候,宋楚新像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说起与宋华婷定亲的是朱家。 “朱家?”宋老夫人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儿,也没有想出来哪里有个姓朱的人家。 待一旁的姚氏遮遮掩掩半隐半露地解释了几句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个商户。 这也就罢了,虽然门第十分不相配,可或许对方孩子人品好,各方面顺意。 待老夫人派了人去打听了之后,着实生了一场气。 “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那朱家是靠贩私盐起的家,这事儿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且他们家的腌臜事儿,都不用打听,你还将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 那个朱三公子,成日里流连花丛,秦楼楚馆的亲儿子,你们夫妻俩到底图什么?就图他们那点儿钱财,你们是要卖女儿么?” 被老夫人如此痛骂了一通,夫妻俩也不敢开口辩驳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受着。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宋老夫人最后一锤定音,“至于怎么退,你们自己商量着办,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我回头可没有脸下去见你们祖宗去。” 堂堂忠勇侯府的嫡女,竟然嫁进这么不堪的门户里。 落到旁人耳朵里,只当他们侯府已经没落到要靠卖女儿生存下去了。 原本以为这番话说完之后,这门婚事也就如此作罢了。 谁承想,等到了八月十一,府里竟开始布置起来了。 宋老夫人派人去喊他们夫妻俩,却一个比一个避得远。 到这个时候,老夫人也着实气得狠了,甚至要出门去找他们。 最终还是被赶过来的宋锦宁给劝住了。 “祖母!”宋锦宁拉住了她的手,“你可是又忘记了我与你说的话?” 宋老夫人知道孙女儿紧张自己的身子,连忙道:“我如何会忘记,可是现在你看看这个情况,我若是再不出面,你父亲你祖父挣下来的家族名誉,就要败在他们手里了。” “祖母!”宋锦宁连忙拦下她,“您已经不是第一次干预这件事情了,可是叔父和婶娘分明已经拿定了主意。 该说的话也说了,难不成您还要去与他们吵架不成?这到头来,外头又会怎么说咱们家,又会怎么说您?” 宋老夫人明白孙女儿的意思,“可也不能看着他们如此胡闹啊!” “我今儿去打听过了,这订婚宴只邀请了一些至交好友,大多还是咱们本家的这些亲戚。 明儿那朱家总要来人,这事关府里的名声,想来不光祖母,其他几房也未必没有意见,到时候,大家一道摊开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儿。” 倒不是宋楚新不想请其他人,而是他的铺子刚刚被锦衣卫查抄,又牵扯到刚刚一夕之间败落的江家,谁人敢这个时候与这位忠勇侯扯上关系? 能来的,大多是几代的情分,平日里又实在亲密,避都避不开的几家。 宋老夫人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冷着脸道:“好!那我倒要看看,明日他怎么好意思将那样的一个人,在亲戚面前介绍出来!” 第50章:不知羞耻的东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侯府里张灯结彩,宋楚新半点儿没有掩饰,对周围的左邻右舍也分发喜糖,直说府里有喜事儿。 宋老夫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只端坐在延鹤堂里,半点儿喜色也无。 只宋楚新夫妇俩穿着簇新的衣裳,脸上带着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老夫人冷脸的缘故,夫妻俩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这让原本有些云里雾里的宾客这会儿更是疑惑,宋家的那些个本家则是一进来就嚷嚷开了,显然一个个的对此事都十分突然且意外。 “诶?侯爷,华婷丫头怎么忽然就要定亲了?之前可没听说呀!” “对啊,怎么也不见新郎?” “二哥,这帖子上只说是朱府,这到底是哪个朱府啊?怎地都好似没有听说过?” “该不会是城南那个朱家吧?” “那怎么可能!那样的人家如何也不配与侯府说亲。”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而后议论了半晌,才蓦然发现原本最该开口解释的宋楚新夫妇俩一直没有开腔。 因而大家的目光一时间齐齐地落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说说吧!同各位亲戚一样,我老婆子也想知道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老夫人竟然都不知道,这一句话一下子就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和惊疑,“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从外头响起,“祖母,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宋华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路往这边跑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婆子在追着她。 这般凄惨的模样越发让在场的人惊疑不定,显然这订婚之事没那么简单。 宋楚新夫妇脸上表情陡然大变,当即便上前要拦住她,却被宋华婷躲过了。 她直接扑到了老夫人的怀里,跪在脚踏上哭着求助,“祖母,我不要嫁给那个朱应谦,求祖母替我做主。 朱家那样的门第也就罢了,这个朱应谦镇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寻花问柳,孙女儿嫁过去会死的!”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此处在延鹤堂的,除了本家的女眷之外,还有好几个是外头来往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听了这话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眼里写满了官司。 宋楚新当即气急败坏道:“你这是胡闹什么,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由得你这般胡言乱语?” 姚氏连忙喊后面的两个婆子,“快,把你们大姑娘扶回去,哪里有新娘子这般不讲规矩的。” 说着自己也要上手来拉宋华婷,吓得宋华婷连忙抱住了老夫人的腿,“祖母,救命!救命啊!” “反了!” 哪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宋老夫人到底还是忍不住,冷着脸护住了宋华婷,怒目瞧着他们夫妻二人,“你们两个做父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宋家还没有这般逼迫孩子的!” “母亲,我……”宋楚新咬着牙苦着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姚氏眼睛都红了,面对老夫人的目光,只能勉强道:“我们这也是为了孩子好。” “胡说!”宋老夫人却不听这话,“我不是你亲娘,好些话不好说,但是此前我也劝过你们了,这个朱家着实不是良配。 你们不听也就罢了,如今孩子都这样了,你们还要这般逼迫,那我今日也顾不得分寸体面,就问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非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是啊是啊!看到帖子上说是朱家,我还不知道是哪个朱家呢!现在才知道,竟是那个贩私盐的,这样的人家,如何能与侯府结亲?” “侯爷这该不会是看上了人家的钱财吧?这朱家想取咱们宋家的姑娘,给了多少聘礼啊?就让侯爷这般顾不得体面了?” “小姑娘家家的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是可怜,空有名声地位,倒还不如小门小户里的姑娘家得父母疼爱。” “……” 此时有老夫人开口在先,众人开口说起来也就颇有些肆无忌惮。 宋家本家的那些人,更是巴不得占着这个机会说一说宋楚新夫妻俩的不堪,连带着将从前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说。 宋楚新闻言也生出了几分火气,虎着一张脸去拽宋华婷。 宋华婷吓得又哭又嚷,“爹,您是我亲爹啊!您就要这样对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让我嫁给那朱应谦,不如直接拿条绳子勒死我算了。 这跟逼死我有什么区别?!难道在你们眼里就只有钱么?我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不是么!” 她喊得声嘶力竭,说的话也字字泣血,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纷纷指责起宋楚新来,甚至有好事儿的,将他拉着宋华婷的手强行分开。 “我们大家伙儿都在看着,哪怕侯爷身份再高,大家也断然没有干站着不说话的道理。” 宋华婷仍旧在哭,众人也仍旧在咄咄逼人,整个延鹤堂里闹闹哄哄。 宋锦宁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看客一般陪在祖母的旁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老夫人到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转脸去看她,“宁丫头是不是吓到了?” 宋华婷斜瞥了她一眼,又连忙藏住眼里的情绪,接着哀哀痛哭起来。 此处的混乱到底还是传到前院去了,好些热心的亲友也从前院走了过来,纷纷要求宋楚新夫妻俩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尤其是宋家人,虽然已经和侯府分了家,可是谁也不愿意看到侯府就这般没落,竟然跟一个上不的台面的商户联姻。 宋楚新遭左右夹击,又被一群人包围着,额头上一层一层的汗水爆出来,看来看去,只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怒视着自己。 当听到宋华婷再一次嚎出声来,到底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一巴掌就甩在了女儿的脸上。 “都到这会儿了?!你竟然还有脸哭?你自己难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不知羞耻的东西!” 第51章:丑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一切来得快且急,且这样的转变也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因此,大家伙儿一个个的都有些目瞪口呆。 “你这是做什么!”姚氏见状连忙扑过去,将女儿护在了怀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宋华婷挨了这一耳光,又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姑娘家如何受得住?当即便大哭了起来。 宋老夫人也怒了,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宋楚新道:“这到底是给婷丫头定亲的,还是给你逞威风的?” 宋锦宁在一旁,有些担心祖母的身子,便皱眉道:“堂姐这亲事,祖母也说了好几回了,既然叔父无意听祖母的话,那么你们自家的事儿,便自家商量着去办就是了,何必又闹到祖母跟前来? 叫亲戚朋友见了,还以为是你们夫妻和祖母一道议定的事情。” 说着她便干脆扶着宋老夫人往内室走。 宋老夫人疑惑地看了孙女儿一眼,有些诧异宋锦宁的出声,但又觉得她说得没错。 宋楚新夫妻俩要如此磋磨孩子,她作为一个嗣母,在亲戚面前掺和进去了反倒说不清楚。 宋锦宁便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捏了捏祖母的手,压低了声音道:“祖母,今儿的事情,我瞧着有些反常,咱们还是莫要乱掺和得好,至少,也该先看看情势。” 这大戏,他们一家人是一定要唱的。 宋锦宁倒是愿意配合,可前提是不能伤着了祖母,叫她动了气。 果然,看着老夫人要走,宋楚新立刻就变了态度。 与方才的强硬不同,他竟像是无可奈何一般指着宋华婷,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声,哭了出来,“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不这么做你还待如何? 这般闹,将这婚事闹没了,你还能嫁给谁?打量谁能替你遮掩?到时候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让我这个做老子怎么活?!” 宋楚新说完之后,便干脆往旁边一坐,两只手捂着眼睛沉默地哭了起来。 这一番话的信息量可不少,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宋华婷的身上。 纵然宋楚新没有说得十分明白,可这些话也足够叫人猜测出点儿什么。 宋华婷懵了,瞪大了眼睛走上前,盯着宋楚新道:“爹,你在说什么啊?我做什么了?如何就给家里丢脸了?” 她这语气、表情,似乎……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宋锦宁便给一旁的祖母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方才还觉得宋锦宁揣测他们用心的想法不大妥当,毕竟这关系到宋华婷的名声和体面,宋楚新一家人难不成还要拿这个做什么文章不成? 可眼下,竟真有了反转。 宋锦宁扶着老夫人坐了回去,祖孙俩都冷眼看着底下的变故。 宋楚新面上的诧异简直毫无破绽,姚氏则是满脸震惊道:“你……慈恩寺的事儿……你不是……” “什么慈恩寺?”宋华婷脸上越发迷茫了,“慈恩寺怎么了?不就是去给祖父及伯父伯母祈福么?我怎么了?” 姚氏听了转脸看向那边的宋楚新,宋楚新也严肃认真了起来,他径自走到女儿面前,“你没有在慈恩寺与朱三公子苟且?” “爹!”宋华婷一张脸胀得通红,目光在周围人群中扫过,露出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来,“你在胡说什么?!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这可是个重磅新闻,宋楚新这一番话,让延鹤堂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苟且! 慈恩寺! 还是在侯府这样的人家! 哪怕是再见过世面的人,在得到这样的信息时,也有些接受不住。 这是何等的丑闻! 也有那头脑清楚些的,连忙道:“是不是那朱家胡说八道,故意坏咱们家女孩儿名声,想用这样的方式结亲?” 这话立刻叫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小,连宋老夫人都想要开口询问,但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女儿,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姚氏却顾不得这么多,拉着宋华婷道:“明明慈恩寺里都有人看见了,朱家也确认了这件事情,你……你可不要误了主意。 原本我和你爹都已经同朱家说妥了,这事儿就这么办,谁也不知道内里,哪怕别人误会我与你爹是看上了他们家的钱财也从来都没有说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姚氏说着说着,便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众人这才知道,为何夫妻俩前面一直那般沉默着什么都不肯说,原来竟是为了给女儿遮掩。 宋华婷着急哭道:“什么叫为我好,你们说的事儿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有人看见了? 你去将人叫过来,把那个朱应谦也给叫过来,我与他们当面对质,哪怕我因此身败名裂也无所谓,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打杀了我也还是没有做过。” 这般强硬的态度,让大家都惊异不已。 宋源在这个时候挤了过来,“过继来的侄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样的事儿,你连自家闺女儿都没有问过,就这么认定了? 依我看,到底是什么人说的,你不妨把人叫过来,横竖今日来的,都是至亲好友,也不怕丢脸了。 若真是咱们丫头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儿来,今日还这般态度,那还说什么嫁人,合该剪了头发往庙里做姑子去。 但若是他们朱家胡言乱语,想要如此算计咱们家,咱们也不是泥捏的,定要叫他们家好看。” 宋楚新听到这话,一时间犹豫了起来,便抬眼去看上头的老夫人。 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看我做什么?你们夫妻不是很有自己的主意么?” “母亲……” 宋楚新只好又哀哀地来求,好一会儿宋老夫人才淡淡道:“我同意你们二叔父的。” 宋华婷便立刻让人去找证人。 姚氏道:“方圆大师好似就在前头谁家里做法事,倒是隔得不远。” “朱家人已经在路上了,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两厢确定,众人便都按捺下心里的情绪,焦躁地等待着。 宋锦宁一直垂眼坐在祖母旁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大戏,这不就要开场了么! 第52章:伤风败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见人已经派出去了,宋华婷悄悄握紧了拳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宋锦宁,便瞧见了她唇角那一抹刚刚消逝的笑意。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忽然生出瞬间的慌乱。 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已,这一次,她要宋锦宁万劫不复! 正想着,便见宋锦宁瞧了过来,宋华婷的脸上又立刻换上了那副委屈的样子。 随即又抱上一旁宋老夫人的膝盖,“祖母,您一定要相信孙女儿啊!” 宋老夫人瞧着她可怜巴巴的小脸,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下子便心软了,“祖母信你,咱们家的女孩儿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老夫人这般说了,再加上此时宋华婷的模样,在场的人这会儿其实都更倾向于宋华婷是被冤枉的。 姚氏面上的表情有些游移不定,看着女儿的目光中又是心疼又是挣扎。 屋子里的等待似乎让时间都变成了一种粘稠的液体,流逝得粘滞而缓慢。 偶尔有人想要通过交谈来缓解这会儿等待的难熬,一句两句的也像是落到了水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虽然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延鹤堂的院门。 终于,外头有了动静。 只见管家带着一个僧人并两个小和尚进来,大约知道些什么,管家在将人带到了之后,便又立即离开了。 宋华婷看着那三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在宋楚新迎过去还未问出口便先嚷道:“我见都没有见过他!” 姚氏连忙上前急切道:“方圆大师,那事儿我们是找了您求证的,您也说确实看到了我们家姑娘同朱家公子在一起……您,您今儿可要说句实话,到底是不是真的看到了?!” “罪过罪过,”被叫方圆大师的僧人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是方外之人,原不该参与到这样的红尘是非中,但既然已有因果,也无可避免,老衲所说,绝无虚言。” “这……” 众人的目光便都朝着宋华婷去了。 这位方圆大师在慈恩寺都颇有些名气,此时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见过,他这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直接给宋华婷定了罪。 宋华婷听了这话,却是疾步走到了他面前,带着愤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根本没有的事儿,你怎么可能会看到我?!” 方圆大师则是在听到她这话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是……宋家姑娘?” 这话大有深意,宋华婷面上神色一怔,当即反问道:“不然你说的宋家姑娘是谁?” 岂料方圆大师竟有些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道:“贵府不止一位姑娘么?” 这话出来之后,延鹤堂里骤然安静下来。 然这安静的氛围下,所有的视线,却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那头坐着的老夫人旁边的宋锦宁身上。 方圆大师随众人看过去,下意识地就举着手指指向宋锦宁道:“老衲记得那日接引时,见到的是那位宋家姑娘。” 意思是,他说的宋姑娘一直以来说的都是宋锦宁? 宋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才要站起来,手背就被一只柔软而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了。 随即她便看到自家孙女儿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宋老夫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虽然仍旧惊疑不定,但想到今日这事儿的种种诡异之处,加上此前孙女儿的提醒,那股子心慌倒是渐渐缓了下去。 宋锦宁先将祖母安抚下来,这才站起来朝那边的方圆大师走过去,似笑非笑道:“方圆大师方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是不是说明,你方才说的这些话,你都会对其负责?” 方圆大师先是被眼前少女的美貌给惊住了,慈恩寺来来往往,不乏达官贵族,容貌出众的贵女自然也见过不少。 可他从未见过哪一个如这宋家姑娘一般,叫人一眼忘俗。 只是待他接触到少女的眼神时,又立时清醒了过来。 “老衲是方外之人,与世俗无争,没有道理要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 其他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指指点点道:“这……是说看到了二姑娘?” “二姑娘怎么会跟朱三公子搅和到一起?” “方才不还在一起看热闹么?合着这是想让大姑娘去替她?” “怎么会这般不要脸?” “……”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宋锦宁还未如何,老夫人却忍不住开口呵斥道:“我孙女儿绝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到老夫人这话,宋楚新立马道:“是啊是啊,宁丫头跟着母亲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伤风败俗的事情? 一定是弄错了,赶紧让朱家的人走,我们宋家才不会与他们这样胡乱攀扯的人家结亲。” 方圆大师闻言不悦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老衲本不欲掺和贵府的私事,盖因你们特意请了,老衲这才过来做个见证。 如今这话的意思,竟是质疑老衲,质疑慈恩寺不成?且这事儿也不是老衲一人所见,那日两个徒儿也同在一旁。 一样将此事看得清清楚楚,见着宋姑娘与那朱家小儿衣衫不整一同走出房门。” 话说到这个份上,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变了,沸水一般议论开了。 “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了。” “想不到这个二姑娘倒是胆子大,竟然敢在寺庙里做这样的事儿,也不怕佛祖怪罪。” “怎么会有这般恬不知耻的姑娘家?连带着老夫人的名声都要受损。” “就是,这么多天还一点儿都没有反应,就等着看堂姐跳火坑,也不想想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发现了要怎么办。” “丢死人了!我宋家竟然出了个这样的荡妇。” “……” 眼见着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宋源的大嗓门便开了腔,“大嫂,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来拿个主意吧! 我们宋家可容不得这样的姑娘家,带累一家子的名声,要不然,今儿的喜事继续,让宋锦宁嫁过去。 要不然,剪了头发送去庵里当姑子,总之,总要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不过是因为今日人多,担心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家罢了。 老夫人还没有说话,宋锦宁便冷笑着道:“急什么?就一个秃驴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了?不是还有证人么?”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头的通报,“朱家来人了,朱三公子到。” 朱应谦今日穿了一身喜庆的颜色,原本就肥胖的脸上,这会儿满是红光。 一进来,便对着众人团团揖礼,最后对着宋楚新深鞠了一躬,“泰山大人。” 还不等宋楚新有所反应,便又眉开眼笑地看着宋华婷道:“婷儿今日,甚是好看,怎不穿我送来的那套吉服?” 第53章:反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一听这话,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了躲,恨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认得你!再乱叫,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朱应谦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了起来,目光狠狠地看着她道:“你们宋家就是这般教养姑娘的么?对着未婚夫如此大吼大叫?” “什么未婚夫,你在胡说什么!”宋华婷被他气得完全顾不上演戏,指着宋锦宁道,“那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再满嘴喷粪,我立刻让人将你丢出去。” 朱应谦的这个态度不免叫人起疑,难不成竟有人连与自己发生了关系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了不成? 宋楚新沉着脸走了过来,“朱公子,你可要看看清楚,你说的未婚妻到底是谁!” 姚氏也连忙插嘴道:“是啊!分明是你说我女儿与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们才同意了这门婚事的,但是方才我女儿说了,分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她又指着方圆大师道:“方才大师也说了,看到的是你和我们家二姑娘,你可不要赖上我女儿!” 朱应谦闻言顺着姚氏手指的方向看向宋锦宁,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来,“原来侯府还有这么一位佳人,称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了。” 女子貌美自然是其优点,但是这般被人当众点评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同时朱应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意对人姑娘家评头论足,同样暴露其人品,也让众人越发觉得这朱家不堪。 只宋楚新夫妇窃喜,往日里只觉得这宋锦宁的好容貌看着叫人心厌,今日却瞧着正好。 与朱家虽然已经说准,但这会儿朱应谦见着了宋锦宁的美貌,这事儿自然也就万全了。 岂料朱应谦接下来的一句就是,“唉,可惜了,与我定下月下之盟的是你姐姐。” 宋华婷原本已经笃定了朱应谦过来进一步打宋锦宁的脸,哪里知道他竟在这个时候忽然咬上了自己。 “姓朱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定什么月下之盟了?我在慈恩寺见都没有见到你,你……” “诶?这话就不对了,”朱应谦满脸的笑意,“咱们两家早就有意向结亲,早在年前我爹就向侯爷提过,只是侯府一直看不上我。 我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商户人家,配你们不起,虽心里很是惦念,却也没如何上赶着,若不是上一次在慈恩寺,大姑娘对我投怀送抱,我哪里知道原来大姑娘早已对我芳心暗许。 说明这世俗偏见,根本就挡不住咱们这一对有缘人呐!大姑娘放心,待你嫁过去,我朱家不说别的,必定保你这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看上什么买什么。” 宋华婷被气得瑟瑟发抖,指着他喘着粗气道:“你血口喷人,污人清白!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故意胡说的!” 说完之后,她猛然想到了什么,骤然转向宋锦宁,“是你!是不是你跟他串通好的?!明明是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了首尾,却想栽到我身上!你不得好死!” 宋锦宁面上始终淡淡的,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眼皮,“这话说得可笑,我才回京多久?哪里认识个什么朱公子? 今日我不过第二次见着这位朱三公子,上一次便是在叔父的酒楼里,似乎当时朱公子就说愿意给姐姐二十万两聘礼来着?我听着还以为那会儿叔父正在与朱家议亲呢!” “天哪!二十万两!” “这朱家果然财大气粗!二十万两就为了娶个宋华婷?!” 有那眼酸的阴阳怪气道:“什么呀?!那是为了买个侯府女婿的名头!啧啧,这侯爵位果然值钱!” 这句话那那些个当初没能得到爵位继承权的宋家人都眼热起来,说出来的话变越发不好听了。 “怪不得侯爷心动,若是我,舍个丫头罢了,白得二十万两,那可是真金白银呢!” “……” 宋锦宁一个二十万两的聘礼,直接把在场的人给砸晕了。 朱应谦还在旁边补了一句,“我们家一向说话算话,虽然大姑娘已经跟有了夫妻之实,但是泰山大人一定放心,这聘礼啊,我们绝不会少。” 这便是直接坐实了宋锦宁的话了。 毕竟这二十万两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是老夫人手里也拿不出来,朱家断然不会拿这样的事儿开玩笑。 宋华婷只觉得心脏都快要停了,眼前一阵阵的发昏。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已经跟朱家说好了么? 让宋锦宁嫁过去,而且当众将宋锦宁与朱应谦之间的丑事揭露出来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楚新和姚氏也是满脸惊惶,明明昨晚上还在跟朱家商定细节,怎么一转眼对方就变了卦? “老爷,您快说说话呀!”姚氏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然而这个时候如雨的汗水落下,将她脸上的妆全给冲花了,看上去狼狈又凄惨。 宋楚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已至此,他其实没有选择。 宋华婷和宋锦宁必须要送一个过去,不然他就拿不到朱家的那二十万两聘礼。 没有那二十万两,一切就都完了。 原本是笃定了能用宋锦宁李代桃僵,哪里知道这朱家竟然临时变卦,他总不能为了女儿,这个时候跟朱家翻脸吧? 那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宋华婷眼看着父亲脸上的神色,就明白了一切。 没有用了,父亲是指望不上! 恍然间,她这才想起关键来,“宋锦宁,你不能这样害我,明明就是你,那日我一直都好好的,咱俩打算去后湖放莲花灯,后来我因为闹肚子提前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在那里。 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回来得特别晚,连身上的衣裳都换掉了,我问你话,你还支支吾吾,这也是底下的丫鬟婆子有目共睹的,还有处暑……对了,处暑! 那日我怕你跟前的丫鬟照应不妥当,特意将处暑留下帮着一起伺候你的,处暑一定知道,处暑!” 宋锦宁冷笑道:“怎么?姐姐这是想要让自己的丫鬟来污蔑我?” “什么污蔑!”宋华婷立刻尖叫起来,“处暑从头到尾陪着你,她才是最清楚的那个!” 说完便喊道:“处暑过来,你给我说清楚!” 第54章:你们串通好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原本好好的定亲,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 宋家这两姐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撕了起来,而且还是这样的丑事儿。 便是整个京城,放眼看过去,也难得见到这么精彩的戏。 宋老夫人木着一张脸,看了看宋楚新,又看了看那边与朱应谦撕扯的宋华婷,最后又滑过站在一旁的孙女儿的脸,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祝嬷嬷瞧见她的神色,在一旁欲言又止,宋老夫人便淡淡道:“没事儿,看着吧!我再瞧瞧还能有什么好戏。” 处暑便在这个时候哆哆嗦嗦地进来了,面对着这么多人,小丫头显然紧张极了,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一点儿不敢抬头。 “处暑,你过来把那日的事情说清楚!”宋华婷目光狠狠地扫过宋锦宁,“那日我离开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二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换了,跟着的人也都鬼鬼祟祟。” 处暑越发怯懦了,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锦宁。 然后才嗫嚅似的开口,“那日……那日是我跟着二姑娘的。” “好!你来说!”宋锦宁也点头,“那日确实是你跟着我的。” 处暑转脸接触到宋锦宁的目光,似乎有了些勇气,“那日青莺姐姐和白露姐姐一道去采柳条儿编花篮子,素鸢姐姐有点儿事也走开了,只有我一个人跟着二姑娘。” 听到这话,宋华婷的面色好看了一些,只是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然后呢!” 她冷声问到。 处暑似乎是被吓了一下,才又接着道:“然后,我们在湖边上等大姑娘来一起放莲花灯,哪知一直都等不到,只有我们俩在,二姑娘有些害怕,便让奴婢陪着一道回去了。 走的是一条进寺的小路,也不知道是谁在路上泼了桶水,我们都没留意,奴婢跟在后头,二姑娘便滑倒了。” 宋华婷的唇角微微翘起,等着听接下来的好戏。 宋锦宁面色平静地点头道:“不错,原本是想着走那条路能近一些,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 “二姑娘身上的衣裳全部都脏了,奴婢便扶着二姑娘进去之后,怕人撞见,就问了寺中的师父,要了一间干净的屋子,让二姑娘在这里等,奴婢去帮二姑娘取衣服。” “所以……”众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方才说的那件事情上头。 有人看向一旁始终神色淡然而略显高深的方圆大师。 方圆大师便念了一声佛,“从小路进寺,那便是在后院西角门一带了,确实不错,老衲便是在那附近撞见的不才之事。” “哦?是吗?” 宋锦宁笑着挑了挑眉,又再次看向处暑,“你接着说。” 处暑便看了一眼方圆大师,这才道:“但是,奴婢与二姑娘才到那院子里,就听到屋子里……”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张小脸登时通红,“就听到……里头有……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奇怪的声音?!”有好奇的妇人立刻开口询问。 处暑越发窘迫了,咬了咬唇道:“就是……里头有男女……那事儿的动静。” 虽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宋锦宁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到,这等佛门之地,竟然会有这等腌臜事情,我一个姑娘家,断然没有惹是非的道理,所以便用帕子蒙了脸,让处暑扶着我往马车上换衣裳去了。” 处暑连连点头,“没错,奴婢也担心叫人撞见了,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便同二姑娘走了小径去了马车上,一路上也撞见了几个人,但所幸没有人询问什么。 哦,对了,赶车的张车夫是知道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宋华婷一个窝心脚就朝处暑踹了过去,“你这个贱婢!” 朱应谦连忙上前一步,恼怒道:“你打人做什么?明明是你说得情真意切要嫁与我为妻,还要给我生十个八个的小子,让我卖力些,现在又将我推到别的女人身上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看不上我,直说便是,我朱家虽然不比侯府门第,但也不是那等死皮赖脸上赶着的人家,你都把你的清白身子给了我,我这必然要对你负责!” 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来,“这就是证据!” 姚氏一眼认出来那是自己女儿的帕子,而且那帕子上头更是明明白白的有一处落红。 这显然是比方才方圆大师说出的证词更劲爆的东西,屋子里的年轻妇人一时间都有些羞红了脸。 哪怕是亲友,这会儿还有这么多外男在场呢! “哇!” “这大姑娘家,能玩得这么花儿呢!” “平日里还真是看错了,原来这大姑娘……” 看热闹能看到这个份上,是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有想到的。 宋家今日这喜事完全就是个笑话,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好笑。 “你……” 宋华婷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话,两只眼睛一翻,就直接晕了过去。 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就没有人知道了。 姚氏连忙过来扶住了她,汗水与泪水俱下,看着朱应谦宋锦宁和处暑怒道:“你们、你们是串通好的!老爷……” 她连忙看向宋楚新,却见宋楚新一双眉头打成了结,偏生眼里竟还是犹豫之色。 “大师!您快说句话啊!”姚氏急红了眼儿,对着方圆大师吼道,“你可是明明白白看到真相的呀!您来做主,不能叫他们这般屈死了我女儿啊!” 方圆大师这个时候也十分苦恼,原本以为今日只是过来说两句话做个见证白拿一笔钱罢了。 哪里知道竟然会面临这么棘手的局面,这一个不好,不但要败坏他自己的声誉,还会影响慈恩寺的威望,到时候方丈可就饶不了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来,“侯爷侯爷,外头慈恩寺的执法长老来了!” “什么?” 宋楚新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此时的局面,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但慈恩寺的执法长老性子颇为急躁,还不等主人家反应,就直接走了进来,朝宋楚新草草行了一礼,“今儿老衲是为了寺中私事来的,无意搅扰侯府宁静,只是没想到这贼子今日竟在此!” 方圆大师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师兄!” “不要叫我师兄,你这个败类,竟敢败坏我慈恩寺名声,坏我佛门清净,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已经查明,方丈师兄有言,自今日起,将你逐出慈恩寺,这是你的东西,你拿了不必回寺了。” 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包袱直接往方圆大师的身上一扔。 方圆还没有接过来,便掉在了地上,包袱散开,掉出一叠银票来,除了一些他个人的衣物之外,竟还有几件女人的小衣。 其中一件粉色的肚兜尤其惹人注意。 第55章:哭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呀!原来是个花和尚啊!” “天哪!这慈恩寺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人,那……那咱们以前常常往……” “这样的和尚说的话如何能信?” “该不会是被买通了吧?” “……” 这转变一下子让众人起了疑,所有怀疑的目光都落在了宋楚新一家人身上。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夫妻俩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只一个是惊疑,另一个却是震怒。 还不等众人疑惑,就见宋楚新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把薅住了姚氏的头发,左右开弓,几耳光就下去了。 “你这个贱人!” 这又是哪一出? 姚氏被打得眼冒精光,满脸惊惶,也顾不得从怀里滚下去的女儿,捂着脸哭成了个泪人,“老爷,老爷您听我解释,我……我……” “你还要解释什么?那不是你的小衣么?!”宋楚新指着方圆道,“来人呐!给我把这个奸夫捆了,送官!” 就是宋锦宁也很是意外,万万没有想到姚氏竟然跟这个方圆大师有这样的关系。 宋华婷一脑袋嗑在了地砖上,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却越发不敢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 她娘怎么会跟这个和尚搅和到了一起?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的脑子里却蓦然想起那日回府前姚氏姗姗来迟的样子。 当时只觉得母亲神色有些不大正常,却没有往深里想。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商量的时候,娘亲一口担保能找到慈恩寺的人帮忙作证。 那她现在要怎么办? “侯爷,此人已经不是敝寺中人,侯爷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我寺出了这样的丑事,也会对外公告,闭寺三月,检己自省。” 那慈恩寺的执法长老朝众人行了一个佛礼,便带着人走了,又朝方圆身后的两个小和尚道:“你们两个助纣为虐,但因有受胁迫的原因在,跟我回寺中受罚。” 慈恩寺的人一下子哗啦啦全走了。 宋楚新爷没心思去顾着他们,面对着姚氏的哭嚷,他结结实实地踹了几脚,“把这个贱妇给我关到屋子里去,我晚些再收拾。” 宋华婷也顺便被人抬走了。 朱应谦便笑着道:“侯爷,虽说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但是侯爷的家务事儿,小婿不好多问,只是今日这亲事……” 这一句话就问出了今日的关键,宋楚新咬牙道:“两家结亲,本来就是经过了多回商量的事儿,断然没有贸然反悔的道理,今日之事,叫朱公子看笑话了。” “无妨无妨!”朱应谦倒露出两分大度的神色来,肥手一挥,“我对大姑娘是真心爱慕,今日虽有些波折,但好歹亲事还是做定了,也算是两家的喜事儿。” 说着又对众人拱手道:“多谢大家对我与华婷这门婚事的祝福。” 宋楚新此时着实落了大脸,这会儿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已经有些无地自容。 干脆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管家,又以老夫人经不得过多吵闹为由,直接将众人都请了出去。 说是宴席,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又有谁还能真的吃得下去? 尤其是宋家人。 看热闹是一回事儿,可这事儿也是切切实实丢了一大家子的脸面。 那些个小辈自然能出去,但是宋源等几个辈分在宋楚新之上的人,这会儿却不肯离开。 “我说侄儿!”待客人离开,宋源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今儿的事儿,你怎么说?你媳妇竟然与个秃驴私通,你女儿又是未婚与人苟且,今儿你可真是结结实实给咱们宋家挣了好大一回脸啊!” 宋楚新一张发福的脸胀得通红,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坐在上头的老夫人。 “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老夫人的脚踏板边,痛苦喊道:“母亲……” 宋老夫人的眼神冷漠至极,“到这会儿知道喊我母亲了?一家子联合起来算计我宁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我是你母亲?” 宋锦宁见祖母情绪尚且稳定,这才放下心来,便也漠然地坐在一旁。 宋源立刻嚷道:“就是!方才还没有觉着,大嫂这话说出来,我可算是回过味儿了,合着原来你们这一家三口是在大家跟前演戏呢! 若不是宁丫头谨慎,那秃驴做事儿又不周全,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这盆脏水可就直接扣到宁丫头头上了。” 宋源说起这话的时候,是全然的义正严词,俨然已经忘记了方才他是如何跟着一道指责批判宋锦宁的。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 宋楚新遭遇今日这样的变故,脑子竟还转得极快,当即结结实实地给老夫人磕下头去,额头贴着地砖哭得不能自已,“母亲,您千万信儿子。 今儿这事儿,儿子也是全然被蒙在鼓里,盖因知道了那孽障的事儿,才与朱家定了亲,至于宁儿……儿子真不知道她们母女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声泪俱下,膝行向前,一把抱住了老夫人的腿,“母亲!今儿的事儿,要说谁最没脸,难道还能有谁能比得过儿子? 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出,我又何必闹出这么个订婚宴来?儿子既不知道那贱妇与秃驴的腌臜事儿,也不知道她们母女打了这样的算盘,儿子……儿子如今真是……没脸见人了。” 宋锦宁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宋楚新的反应竟如此迅速,这么短短地功夫,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仔细想来今日的事情,冲锋陷阵的都是姚氏母女,宋楚新倒是一句出格的话都没有,说他不知情,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 “母亲!您是知道儿子的,儿子从小就老实木讷,没什么大本事,被那个贱妇欺瞒至此,儿子……” 宋楚新抽泣着,终于哽塞到说不出话来,只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不住发抖,如何看都是一个伤心痛苦至极的模样。 原来,这才是顶级的演技。 宋锦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随即便听到祖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但凡肯多想一步,也不至于闹到这个程度!” 宋锦宁心下大骇,转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祖母。 祖母竟信了宋楚新? 第56章:尘埃落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果然怔住了,挂了满脸的泪水看着上头的老夫人,“母亲,您这话……” “即便你媳妇与那秃驴有奸情,那也该是关起门来的事儿,人嘴里都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你倒是着急忙慌地先给人定了性。” 宋楚新瞪大了双眼,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露出懊恼的神色来,“这……那这……” “贱妇固然可恶,可在眼下这个情形下,你也该分清主次,如此一来,侯府的名声,才是真的全毁了! 还有你女儿的事儿,这种大事儿竟然瞒着我,若早叫我察觉,何至于闹这么一出来?你为人父者,愿意给她体面,她可有替你考虑丝毫?” 宋楚新闻言又哭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哭声中却是带了几分后悔及委屈,“母亲教训得是,儿子……儿子无能、不孝,只是眼下……眼下这个情况,还是得您来拿个主意才是。” 宋老夫人便又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败类可送出去了?送到了哪个衙门?” 宋楚新连忙磕磕绊绊道:“京……京兆府……” 宋老夫人便对一旁的祝嬷嬷道:“拿我的名帖去找京兆府尹府上的老太太,让她帮个忙,回头对那贼子判刑的时候,务必注明阴私偷窃,常偷取妇人贴身衣物。” 祝嬷嬷下意识看了一眼宋锦宁,却不敢多嘴,只连忙答应下去。 宋楚新立时反应过来,又是连连叩首,“多谢母亲,多谢母亲,儿子……” 宋老夫人摆了摆手,眉头紧皱着道:“那你预备怎么办?” 宋楚新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宋源及其他人则是反应过来了。 “侯爷府里这一对母女,侯爷打算如何处置?一对如此不要脸的,依我说,合该扒了衣服浸猪笼!” 宋源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声援。 “啪!” 宋老夫人却忽然一拍桌面,直接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今儿的闹剧还没有看够是吗?侯府女眷浸猪笼?你们是打算在我大启朝史书上留名么?!” 听到这话,众人都不敢吭声了。 宋源好一会儿才不服道:“大嫂!不是我故意挑侄儿的刺,咱们侯府开府百年,哪里出过这样的事情? 也不是我这会儿落井下石,眼下只有咱们一家人在,我也不怕直说,您挑的这个儿子,着实上不得台面!” 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也让大家心里的小算盘活络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丑事儿,难道还要继续让他当这个侯爷?要我说,再这样下去,怕是咱们宋家的体面都保不住了。” “当初真不知道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无能的,竟给老婆算计到了头上。” “还好意思办什么订婚宴,直接一抬小轿把那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抬到人朱家去算了。” “这样的侯爷,我们家是不服气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落在宋楚新耳朵里,他却一声都不敢吭,低着头缩着肩膀跪在老夫人身边,看着越发怯懦无用。 但,也越发显得凄凉无助。 宋锦宁冷眼在一旁看着,没有再开口。 今日祖母的态度,她着实有些始料未及,眼下这个情况,宋楚新已然成功脱身。 “那行!”果然,宋锦宁便听到祖母道,“既然各位不满我选的儿子,那你们去秉明圣上,就拿出你们宋家子弟的身份来,问问圣上,问问礼部,能不能替我重选一个。” “这……”宋源打量着宋老夫人的神色,这才察觉宋老夫人到这会儿并没有露出丝毫对宋楚新不满的意思来。 “大嫂说笑了,我们哪里能替侯府做主?圣上他老人跟前哪里是说去就能去的?大家不过是有些看不过去罢了。” 见宋老夫人只是面色冷淡,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这才接着问道:“那依大嫂看,这侄儿一家子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要如何处置才好? 也不是我们要插手侯府的事儿,只是今儿这事情闹出来,我们这些家中尚且未曾婚配的孩子们,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啊是啊,这影响的是一家子的名声,我们家的姑娘们还要出阁,小子们也要娶媳妇呢!” 宋老夫人扫过地上的宋楚新,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宋华婷与朱家的婚事便这么落定了,至于外头的传言……”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方才我已经吩咐过了外头好生留着客人,好在今日来往的都是平日里关系亲厚的,你们各自去说说,确保这事儿不要……” 说到这里,宋老夫人也明白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便又叹了口气,“横竖,让大家帮着遮掩一二吧!” 宋楚新连连点头,哭着应承。 关乎到整个宋家的声誉,其他人也不敢不帮忙。 宋老夫人便又道:“至于姚氏……” “既然京兆府尹那边年有名头出来,姚氏便不能被休,但一个养女不教的罪名逃不掉。便送去老家庵里清修,一辈子不叫出来,对外只说是养病去了。” 宋楚新猛然一惊,张了张嘴,却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好一会儿才嚎哭了一声,“儿子都听母亲的。”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宋老夫人也着实有些累得够呛,挥了挥手道:“事情便这么安排,你们都去吧!再多我也不能够了,看你们各自的造化。” 众人纷纷给老夫人行礼,三房的老太太忽然开口道:“我说大侄儿,今儿朱家那三公子说的二十万两聘礼是不是真的呀?” 一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宋楚新的身上。 宋楚新满脸狼狈,还未开口,就听到宋老夫人怒道:“怎么?你也想将你们府上的姑娘嫁过去?” 一句话便叫那三房老太太闭了嘴,满脸尴尬道:“不就是问一嘴嘛!” 说完又阴阳怪气地拖长了语调,“得了,侯府的事儿也不是我等能过问的,走吧走吧!” 宋楚新自要去处理自家的事情,一下子,屋子里散了个干净,延鹤堂里便只剩了祖孙俩。 宋锦宁才要扶着祖母起身,宋老夫人便自己起来了“你随我来。” 第57章:挨打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宋锦宁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可看着祖母的背影,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中,祖母行事总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可是今日祖母走路的步伐却似乎格外要快一些,宋锦宁跟着到了地方的时候,都有些气喘吁吁。 待抬眼看到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那一排排的灵位时,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宋老夫人冷肃着一张脸,沉默了两息,这才上前自一旁的香盒里取了三炷香,一板一眼燃香持礼。 毕,宋锦宁才要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香,宋老夫人却直接插到了香炉里。 “祖母……” 宋锦宁这会儿可以确定,祖母是真的生了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上一次你来祠堂,还是在你五岁那年,我带你离开京城往老家去的前夕。”宋老夫人开口,指着上头那如山一般的灵位道,“恐怕你都已经不记得了。” 在祖母眼里,那是十年前的事儿,可对于宋锦宁来说,却是足足隔了一世,此处确实很是陌生。 但这会儿宋锦宁自然不敢说这样的话,“孙女儿不……” “所以,你也不知道忠勇侯府这块招牌,对于我们宋家的意义。” 宋老夫人就站在她面前,个子不高,背脊却挺得笔直。 “当年,太祖皇帝以布衣身份起势,我宋家初代忠勇侯府五兄弟跟着一起,只活了一个,且落得个终身残疾,这才得了丹书铁券。” 这些事儿宋锦宁自然自小就知道。 宋家的祖先得到爵位,绝非易事,那都是拿性命拼来的。 且后来开国封的许多功勋之家纷纷倒台,只有宋家屹立,也与历代忠勇侯府对皇室对朝廷的忠心及牺牲密不可分。 可以说,这座祠堂里的这一座牌位山,就是如今忠勇侯府的一条条忠魂。 宋锦宁已经明白了祖母要说什么,她抿着唇,不再开口。 宋老夫人终于转过身,语气温和却蕴含着威严,“当着这列祖列宗的面儿,你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宋锦宁有些不敢看宋老夫人,只是默默上前在蒲团上跪下了,磕了三个头之后,依然沉默。 “手伸出来!” 宋锦宁抬眼看了祖母一眼,自她脸上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已然知道祖母的意思。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了左手。 “啪!” 重重的一戒尺打在了手掌心,疼得宋锦宁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麻,却又死死地咬住了牙,没有吭声。 看着她细白的手掌因为这一戒尺迅速红肿起来,宋老夫人语带哽咽,“今日当着你父母灵位的面儿,你说清楚,事出之前,你到底知道多少?” 自小到大,祖母从来没有大声地说过宋锦宁什么,更不要说如此下手惩罚,可见是真气着了。 宋锦宁倒是不觉得委屈,就是担心祖母的身子,她咬了咬唇,稳住声音道:“其实我并不确定,我只是觉得事有反常,所以,才留了一手。” “啪!” 又是一戒尺抽下来,宋老夫人用发颤的声音道:“还不肯说实话?若只是如此,那个叫处暑的丫头怎么说?” 处暑…… 宋锦宁越发咬紧了唇,直咬到舌尖出现淡淡的血腥味儿,“是,我一直信不过他们,端午节之事过后,我心里就对他们一家都心存警惕。 所以在慈恩寺察觉到不对劲之时,我就留了一手。” 宋老夫人红着眼圈儿,盯着地上的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留了一手?就能叫那丫头将姚氏的事儿抖出来?且就那么巧,能在那秃驴包袱中抖出姚氏的肚兜?” 宋锦宁蓦然抬头,惊疑地看着宋老夫人,“祖母是怀疑我设了此计来陷害他们?” 宋老夫人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孙女儿,对上她因为疼出了眼泪而水亮亮的眸子,心疼得厉害,却还忍着。 宋锦宁看着祖母的脸,委屈从心底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她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一点儿酸涩之意逼回去,“祖母,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这世上我只有祖母您一个亲人,有端午节之事在前,我不可能不提防他们,这次的事情,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小姑娘明明鼻尖都是红的,一双眼睛里水光涔涔,眼神却坚定又倔强。 宋老夫人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将戒尺放了回去,“你道祖母真不知道么?” 宋锦宁仍旧跪在蒲团上,闻言神色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宋老夫人终是消了气,“这一次的事儿,祖母心有数,事实上,祖母也很庆幸你足够警醒,才躲过这一劫。 可是宁儿,我是你祖母,有什么事儿,你不能与我说?一个姚氏,一个宋华婷,死不足惜。” 她说着,指着那一排排的灵位,“可是忠勇侯府这百年的名声,如此毁于一旦,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宋老夫人将视线转回来,落在宋锦宁的脸上,“若非前头江家案子出来,今日的宾客,远不止这么多,又或者,他们再心狠些,多多地请些不相干的人来,今日之事,明日便是全京城的笑话。” 宋老夫人看着那些个牌位,再一次沉重叹气,“祖宗这百年的传承,到了我手里,嫡出的这一脉断了,若再发生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儿,我将来,如何面对宋家的列祖列宗?又拿什么去见你早逝的祖父?” 眼看着祖母红了眼睛落了泪,宋锦宁有些慌张,怕她老人家受不住,连忙自蒲团上爬起来,单手扶住她,“祖母……” 宋老夫人由着她扶着在一旁坐下,拿帕子拭去眼泪,“实际上,我也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如今年纪大了,就真的安心当个痴翁,竟没察觉到那一对母女的歹心。” 宋锦宁生怕祖母气得狠了,连声宽慰,“是宁儿不好,没有事先与祖母商议,宁儿只是……只是担心判断错了,才……” 宋老夫人看着她红肿起来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拉过去,眼泪就滚了下来。 “没事儿,不疼的,是宁儿错了,错了就该罚。” “祖母只是希望你记住,什么事儿都不能大过这百年来,忠勇侯府英魂铸造的这块招牌。” 宋锦宁沉默地看向前头的灵位,在这光线不甚通亮的祠堂里,那暗压压的一排,如同一座巨山似的,压住了底下的一切。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是,宁儿记住了。” 老夫人抚了抚她的额发,轻轻点头道:“好,记住了就好,赶紧回去,让人拿冰来敷着。” 宋锦宁却顾不上自己的手,只怕祖母今日情绪过于激荡,于身体无益。 原本有心想问问祖母对宋楚新的看法,却又担心老人家身体承不住,到底还是算了。 等回到葳蕤轩,一进门便见处暑等在那里,正和个小丫头说话。 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眼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见着宋锦宁过来,连忙结结实实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二姑娘的救命之恩。” 第58章:送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朱家三公子已经要走了处暑的身契,还给了她,还说过两日就以良妾的礼,抬她入府。” 一旁的小丫鬟连忙帮着替处暑向宋锦宁解释。 宋锦宁却没有说话,干脆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这才道:“你真的决定了?” 其实那日宋锦宁给处暑出的主意确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没有想到处暑会假戏真做。 从朱应谦怀里掉出来的那块带着元红的帕子,想也知道出自处暑的手,那日是她去与朱应谦交涉的,东西缘何而来,一清二楚。 处暑垂头轻轻地应了一声,“若不如此,我害怕我下不定决心,我这辈子本就是贱命一条,但有这样的机会报仇,我不想放过。” 她再一次抬头,脸上却带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神采,“像我这样的贱命,嫁给谁不一样呢? 二姑娘,我不是你,生而低微却长了一副这样的容貌,又无自保能力,谁知道会遇到多不堪的事情。 倒不如找一条稍微能把握一些的路,他日,我与她一个屋檐底下,倒未必谁会输,谁会赢呢!” 宋锦宁听到她这话,想到了她身上的那些伤口,这一刻,她忽然在眼前少女的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人,实际上比前世的宋锦宁更决绝。 如此,她有什么资格评判对方的对错? “那好,只要你认定了自己的路,那么如何选择,自然是你自己做主。” 处暑听了这句话,璀然一笑,如花的容貌这才得以全然展现,“处暑永不忘二姑娘大恩,唯愿二姑娘一世平安,得偿所愿。” 她再一次跪下行了个大礼,这才言明朱应谦在外头给她留了人,她得立刻离开了。 两手空空地入了宋家当奴婢,如今仍旧两手空空地离开。 宋锦宁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 “姑娘,宋伯说已经联络了有七八个从前跟着侯爷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眼下都安置在一处了,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就行。” 素鸢说起这话,两只眼睛都在冒光。 她本来就是在战场上长大的,对于那些个老兵,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宋锦宁发现宋伯这个人确实值得信任,而且脑子灵活做事儿也牢靠,便干脆让他找了个由头,辞了侯府的差事儿,只管在府外替自己做事儿。 忠勇侯府这么多年武将世家,底下的将领士兵盘根错节的关系,仔细盘起来,也是不小的势力。 宋锦宁深知自己与齐郁对抗,以目前的情况,无疑是以卵击石。 赵臻到底是外人,最重要的她还是得要有自己的实力。 看着宋伯亲手写下来的名单,每个人背后都有详细的介绍,各人擅长什么,如今在做什么,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与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多,十分详尽。 宋锦宁十分满意,果然她没有看错,不愧是当过父亲近前警卫的人,做事儿果然周到。 这些个人,想必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斟酌着筛选出来的,很有些简陋的情报网的意思。 “你找个机会,带宋伯往咱们那酒楼里去看一眼,然后叫他帮着留神看看,有没有什么主意,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推荐。” 青莺闻言惊讶道:“姑娘竟将这样的事儿交给宋伯?别的可能他老人家还行,这生意经营的事儿……” “放心,”宋锦宁笑着道,“大方向上,我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一些环节还需要打通,尚且需要一点儿准备。” 宋锦宁已经开始着手设计酒楼的事儿,宋府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打那天之后,宋楚新就病了。 倒不是装病,是真真儿地病了,只是不敢叫人知道,怕越发遭人耻笑,每日里还强撑着精神往延鹤堂里去表孝心。 姚氏和宋华婷母女俩被关在各自的屋子里,据说日日咒骂,在底下人当中都已经成了笑料。 老夫人的意思是,眼下这个时候,与朱家定亲的事儿已经传了出去,送姚氏出门的事儿就不能太急,定在了中秋后,直接送去老家,叫族人看着,也不怕再出事儿。 宋楚新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如今是半分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纵然亲朋好友帮忙遮掩,宋华婷和朱应谦的丑事儿到底还是盖住了,可关于侯府与商户定亲的事儿,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堂堂忠勇侯府已经沦落到卖女求财的份儿上,二十万两的聘礼在外头传得有鼻子眼的。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做父亲的总要担着,算着看看九月有没有什么好日子便送嫁吧!” 宋老夫人的话,宋楚新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少不得又大哭了一场。 宋老夫人便道:“你也莫要哭了,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合该保重身子,这些年姚氏把持着后宅,你身边也没有个可心的人,到如今也就那么一个哥儿,到底还是不牢靠。 要不然,我替你选几门良妾进来,还是你自己在府里选几个中意的?” 提到给自己选女人,宋楚新眼里的痛苦差一点儿都没留住,连忙低了头,老老实实道:“事关子嗣,儿子全凭母亲做主就是了。” 宋老夫人便点头道:“那我便让人留意留意,还是从外头选吧!姚氏走了,你身边也得要个差不多可心的,府里的丫头身份到底都低了些。” 这些话自然不好当着宋锦宁这个后辈说,但很快,宋锦宁也就从祝嬷嬷的口里知道了。 提到宋楚新的儿子,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儿! 待叫人出去打听时,已经晚了。 中秋节一过,就是淅淅沥沥好几日的雨天,勉强雨停了,老夫人便着人送姚氏出门。 宋锦宁自然不会前去相送,坐在延鹤堂里,心里却总有些不上不下的。 “姑娘,怎么了?”青莺看出她的情绪不对,连忙问道。 素鸢便是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压低了声音汇报,“大少爷回来了,已经到了垂花门。” 大少爷,宋华彰,姚氏的亲儿子。 第59章:宋华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还是给他赶上了,宋锦宁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前世宋锦宁对宋华彰没有什么印象,他归家的时候,侯府已经变了天,她被关在葳蕤轩里不得出门。 再见到他,已经是跟在齐郁身边的时候了。 所以,宋锦宁重生回来,竟忘了这个人。 外头通报大少爷过来的时候,宋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宋锦宁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才叫人进来。 很快几个小厮就簇拥着一个长相颇有些清秀的少年进来了。 前世宋锦宁一直到几年后才见到这个人,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以犀利的言辞,大胆的攻讦让很多人头疼不已。 然齐郁却甚是喜欢他,他是齐郁手里初长成的一柄利刃。 眼下见他,脸上分明还有些稚气,对宋老夫人行礼时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宋锦宁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宋华彰是明年春闱考取的进士, 算着时间,他这会儿应该是刚刚参加完秋闱回来。 “祖母,孙儿不孝,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一无所知,未曾回来。” 宋锦宁瞧见他的样子,便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怕是有变故。 若在从前,宋锦宁或许还不会这般笃定。 可那日和祖母在祠堂一番交谈,她才知道,原来忠勇侯府的名声在祖母的心里那样重要。 订婚宴那日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可以不在乎姚氏和宋华婷,甚至可以不在乎宋楚新。 但面对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个很有可能将忠勇侯府门庭支应起来的希望,她不可能不在乎。 果然,宋锦宁看到了祖母脸上和善的笑容,在受了礼之后,又细细地问起了宋华彰的学业,得知此番秋闱顺利,便越发满意了。 才要叫人置备果品,宋华彰却又再一次跪了下去,深深地给老夫人磕了几个头。 “祖母,”宋华彰再直起身时,眼角有些泛红,脸上全然是自责之色,“订婚宴上的事情,孙儿已经知道了,发生这样的丑事儿,孙儿身为兄长,本来也该一同受罚,不该多问,只是……” 少年眼里沁出水光,眼神里满是恳求,“能否请祖母看在孙儿的面儿上,不要将母亲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孙儿求学在外多年不曾好生侍奉双亲,如今好容易回来了,恐怕将来也难有机会回老家,为人子者,不能尽孝于前,实在有愧先生及祖母教诲!” 宋老夫人看了宋华彰许久,然后又转脸看向宋锦宁,这才发现孙女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 青莺跟在宋锦宁身旁,看出她眼里的落寞,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轻声安慰,“姑娘莫要多心,老夫人有老夫人的考量,不管怎么样,她老人家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姑娘您。” 宋锦宁莞尔一笑,“我知道,没事儿的,不过,方才那个同大少爷一道的人是谁?瞧着似乎有些面熟。” 青莺笑着道:“姑娘如何能面熟,那位是外三房二爷家的五少爷宋阳青,跟咱们家大少爷同岁,一向在一处读书的。 前段时间和咱们家大少爷一道回的老家参加秋闱。” 这就是青莺的细心之处了,她还没有吩咐,就将事情打听得明明白白。 而宋锦宁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叫宋阳青的,是因为前世她也见过这个人,在宋华彰丧命的时候。 青莺见她不说话,还是有些担心,“姑娘可是担心大姑娘的事儿有变故?” 当日慈恩寺之事,宋锦宁没有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祖母,可身边的这两个丫鬟却是一清二楚的。 姚氏母女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本就是她们应得的,可若是因为宋华彰的缘故,宋老夫人又变了主意,对自家姑娘来说,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无妨,”宋锦宁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哪怕祖母松口,那姚氏也不可能还能留在家中。” 果然,下午延鹤堂就穿了消息出来,老夫人松了口,姚氏不必送回老家,而是安置到京城的庆福庵里去,并且派了个可靠的老嬷嬷跟着。 宋锦宁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晚膳时去延鹤堂,听说宋楚新和宋华婷在里头时,还是有些惊讶。 “在里头半个多时辰了,”祝嬷嬷悄悄地将宋锦宁拉到一旁,低声解释,“大少爷的意思,外头都只知大姑娘与朱家定了亲,并不知道内里的情况。 若是这般将大姑娘关着,反倒叫人猜疑,因而请求让大姑娘仍旧如常出来,又请老夫人把个珍珠给了大姑娘,从旁教导,直至出阁。” 祝嬷嬷同样有些担忧宋锦宁的想法,却见她神色如常,反倒笑着道:“大哥哥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不亏是读书科举的,比咱们想得周全。” 见她没有什么芥蒂,祝嬷嬷也放下心来。 等用晚膳的时候,宋华婷便十分乖觉地在一旁帮着伺候,全程小意谨慎。 宋锦宁只当没有看见,仍旧和平日里一样同祖母一起用膳。 等他们走了之后,宋老夫人尚未开口,宋锦宁便温声笑道:“倒是难为大哥哥想得周到。 不然一直叫锁在家里,便是没传出去,外头恐怕也多有猜测,越发往不堪的方向去了,到底家中还有许多姐妹兄弟要相看人家。 珍珠又素来是个妥帖的,有她在一旁,祖母也可放心些,只是以免夜长梦多,这婚期,还是得尽快定下来。” 宋老夫人认真打量着孙女儿的脸,见她面上没有异色,原本想好的话竟也说不出口。 待宋锦宁离开之后,面色有些怔忡之色。 祝嬷嬷见状笑道:“咱们姑娘是有大心胸的,老奴一说,姑娘就明白过来了,怕是老夫人多心了。” 宋老夫人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虽是为了家里好,可到底委屈了我宁儿,偏生这丫头竟也不跟我抱怨,我这里心里头……倒有些不是滋味儿。” 实际上如祝嬷嬷所说,宋锦宁对此倒真没有过多的想法。 对她来说,一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便没有过多挂心的理由,更何况,宋华婷的事儿着实不值得过多费心。 她此时还有别的要紧事要考虑。 “二妹妹。” 只是她不在意,别人却未必能叫她清净。 第60章:是谁在得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才到葳蕤轩门口,就听到宋华婷颇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 只见她扶着白露的手,拎着一盏灯站在门口,看样子像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宋锦宁立定,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有事儿?” 宋华婷在她脸上找了半晌,也没见她有半分不快的样子,认定她是故作平静,便上前来给宋锦宁行了个礼。 “慈恩寺的事情,是姐姐我做得不对,这几日没有出门,也没有机会过来给妹妹道个歉。 眼下既然已经出来了,说什么也得往妹妹这里来一趟,只是,妹妹这葳蕤轩的丫鬟着实有些猖狂。” 她说着,瞥了一眼葳蕤轩的院门,语带不满,“竟都不叫我进门。” 宋锦宁看了一眼站在宋华婷旁边的白露,对方低着头默不作声。 宋锦宁倒是笑了,“关你禁闭,放你出来,都是祖母和叔父的决定,与我无关,你该不会以为这会儿将你放出来,当初的事儿便当没有发生过吧?” 宋华婷闻言不悦道:“我都与朱家定亲了,而你毫发无损,你还要怎么样?你可知道外头的人如今是如何在暗地里笑我? 若不是哥哥要我过来给你道歉,你当我愿意过来?宋锦宁,你不要太得意了!” 得意? 这是谁在得意? 宋锦宁都要给面前的人气笑了,但看她如斯模样又觉得实在没有任何与之争辩的必要。 “你可以道歉,我也可以不接受,你要嫁人是你的事情,往后烦请莫要往我跟前来晃荡,自然两厢无事。” 说完直接无视她,自己进门。 奈何宋华婷竟还要纠缠,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宋锦宁耐心告罄,脸色沉了下来,“放手!” “你给我一件你的东西,我这便离开。” 说着她招了招手,跟在后面的一个小丫鬟呈上来一只托盘,上头放着一只白玉双螭纹壁形绦环,“这是送给你的。” 宋锦宁目光从那玉饰上扫过,最终又落回到宋华婷的脸上,“我对你的东西没有兴趣,请回!” 奈何她用力挣都挣不开宋华婷的手,对方竟是要跟她杠上了似的。 “不行,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一个什么东西,随便拿两块糕点给我都行。” 见宋锦宁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她终于还是不情不愿道:“我哥说了,我今日必须要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不然就要罚我。 你不也不想见到我么?我白给你东西你不要?不就是让你随便拿点儿什么出来让我回去交个差罢了。” “没兴趣!” 当宋锦宁再一次想扯回自己的手失败时,素鸢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直接一脚把宋华婷的手腕给踢飞了,人也被踢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摔在了白露的怀里。 “你……” 宋锦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句话没有就进了自己的院门。 宋华婷在外听到她的声音,“往后再看到这些阿猫阿狗靠近,直接赶人就是!” 宋华婷被气得两眼发黑,盯着葳蕤轩的门看了半晌,咬牙低声道:“好你个宋锦宁,你以为这一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么?且等着,我要叫你跪地求饶!” 双燕站在屋檐下等着,见着宋锦宁进来,面色颇有些尴尬。 但一瞬间就又恢复如常了,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早些时候大少爷打发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奴婢都还没有收,姑娘要不要过目?” 态度之殷勤比之于宋锦宁刚回京城之时更甚。 稍微想想就知道她如此这般是什么缘故。 订婚宴之事后,宋楚新这一家子散得差不多了,眼下还真不好说,是宋锦宁这个二姑娘可靠,还是宋楚新能给她前程。 只是…… 双燕看着面前一语不发只管盯着自己的宋锦宁,心里感觉一阵阵地发毛,“姑……姑娘。” 岂料下一瞬,宋锦宁却又和气的笑了,“是么?我去瞧瞧。” 仿佛方才的凝视只是她的幻觉。 双燕微微松了口气,便又兴冲冲地一样一样介绍起桌上的东西,只恨不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只是说着说着,才发现宋锦宁眉眼间的神色始终都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便没有了底气,讪讪地停了下来,“姑娘……可是不喜欢?” “喜欢,”宋锦宁似是才回过神,笑着随手打开一匣子线香,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人送东西,作甚不喜欢?” 说着又让青莺去库房取了两方珍藏的澄泥砚来,另外再叫拿了四刀澄心堂纸,分成两份,送给宋阳青和宋华彰。 双燕似是打定主意想要努力当上宋锦宁的心腹,当即便出主意道:“外头五少爷虽然与咱们大少爷一道读书,但到底隔了一层。 姑娘这般送一样的,若是叫大少爷知道了,恐怕反倒觉得姑娘不重视他,说到底,将来侯府也是大少爷的,姑娘出阁了,要依仗的娘家人也是大少爷。” 青莺闻言拿东西回来的脚步一顿,随即唇边露出一抹哂笑,“双燕姐姐是在教姑娘做事儿?” 宋锦宁见她开了口,便干脆往书案去了。 青莺镇守葳蕤轩,本就应该给她足够的支持。 双燕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剩下的便都梗在了喉咙里。 青莺便接着道:“姑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么多年来,我们姑娘跟着老夫人学的规矩,行事进退难道还要咱们来提点不成?” 双燕闻言偷摸儿地看了一眼那头的宋锦宁,见对方已经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便知自己这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了。 青莺便将其中一份东西交给了双燕,“这个你去送给大少爷,五少爷那边我去。” 就这么一番交锋,双燕便落在了青莺之下。 又是当着宋锦宁的面儿分派的,宋锦宁既然没有开口反对,那便是支持。 自此在葳蕤轩里,她就只能听青莺的了。 双燕心里虽然有些不忿,但眼下这样的情形也不敢多说什么。 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宋华婷竟也在,只是看着兄妹俩的样子,似乎气氛并不是很愉快。 “你怎么一来就帮着她?!哥哥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妹妹?!” 第61章: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彰的声音不小,才走到院子里,青莺就听见了,这里又没有看到有通报的人,她只能停下了脚,再退回到院子外头。 屋子里宋华婷看着哥哥的脸上满是愤怒,一双眼睛水洗过了似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是那个宋锦宁算计的,如今娘被送走,我也跟朱家定了亲,你不想着如何替我们报仇,还这般过分。 又是要求我必须去道歉,又是训斥我不懂事,就连这送的东西,她的竟然比我这个亲妹妹的还要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说,你眼看着我不中用了,所以就这样作贱起我来?” 宋华婷越说越委屈,看着面前的兄长终于掉下泪来,“也是,宋锦宁样样比我好,长得又好看,有一个被大家奉为英雄的爹,还有一个费心替她谋划的祖母,将来的前途还不定怎么样。 我如何跟她比呢?等我嫁进朱家,就是个商人妇,于哥哥你没有半点儿助益,还会因此遭人耻笑,你看不上我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宋华彰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忍着才没有发火,只是冷冷道:“你的脑子就只能想到这么点儿事?” 宋华婷梗着脖子红着眼睛看他,没有回答。 “自己没有脑子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合着你一点儿教训都没有吃到!” 宋华彰着实想不通母亲是如何将妹妹教养成了这个样子。 宋华婷咬着唇没有说话,眼泪却一串串地往下落。 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宋华彰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一些,“婷儿,你需要弄清楚的一点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如今锦宁就是你我的妹妹。 这一点,十五年前父亲接受了祖母的指定,就是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我作为兄长,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偏心。 朱家的婚事你委屈了是不错,可说到底,是你算计人家在先,我安抚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宋华婷如何能听得进去这话,闻言反倒更生气了,“她算你哪门子的妹妹?你拢共见过她几回?宋华彰,你是不是就是瞧不上我?” 宋华彰忽然觉得有些话,大概是跟自己这个妹妹说不清楚的。 看着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罢了,你只要答应我往后不要随便去招惹锦宁,你的事儿,我会替你想办法。” 宋华婷眸光一转,有些不敢相信道:“哥哥说的是……” 宋华彰正要回答,忽然看到外头有人影闪过,喊了人,才知道葳蕤轩有人过来。 双燕在小厮的指引下端着托盘进来,笑着讲明来意。 宋华彰见着东西,果然爱不释手,“二妹妹有心了,替我谢过你们家姑娘。” 说着又让小厮去取了一对美人瓶出来,“拿去给二妹妹插花儿玩吧!” 这般兄友弟恭的样子,又生生刺痛了宋华婷的眼。 宋华彰无奈道:“你瞧瞧人家做事儿,可有半点儿落人口实?” “是啊!人家随便送你点儿纸,你就欢喜得什么样,我如何能与人家比呢?” 宋华婷不满的语气让宋华彰都不由笑了,然后才与她讲起这纸砚的来历,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 宋华婷听了却越是气闷,“老太婆就是偏心,宋锦宁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也不见她补贴补贴我们,你瞧瞧我身上这衣裳,穿了这么多回,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宋华彰沉默了一会儿,从柜子里翻出几张银票来,又宽慰了好些,才终于将妹妹哄住了。 相对于宋华彰那一对精致的小玉瓶,宋阳青送来的东西显得有些过于寒酸。 但却也只是寒酸而已,东西却并不简单。 是一副手工绣的插屏,料子都算不上好,绣技却着实不错。 青莺轻声道:“是老三房那边的二太太亲手绣的,他们那一房越发困难了,府里的女眷私底下都会做些活计拿出去换些银钱。 姑娘送的东西贵重,恐怕那头也愁给您的回礼,奴婢瞅着,这原是要拿出去换钱的。” 宋锦宁知道分出去的那些偏房里,有些日子过得不大好,但是没有想到宋阳青家里竟这般艰难。 这样的绣品送到外头,纵然料子不好,凭着这绣技,也能换二两银子。 宋锦宁瞧着那插屏,想起外头的事情来,是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宋伯得了宋锦宁的吩咐,最近这段时间都十分忙碌,按照宋锦宁的吩咐各处带人跑通。 宋锦宁再来的时候,楼里已经清空,开始准备动工了。 秦若已经换做了寻常女子的打扮,见着宋锦宁过来,当即便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将宋锦宁给吓了一跳,连忙避开她的大礼。 又让素鸢将人扶了起来,“秦姐姐这是作甚?” “教坊司那样的地方,一旦进去,要想出来谈何容易,我也不敢问姑娘为了我的事儿费了多少心,从此,我心里只感念姑娘的恩德,往后一定尽力报答姑娘。” 面对眼前的女子,宋锦宁心里想说的感谢二字如何能表达得完? 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笑着道:“秦姐姐莫要谢得太早,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着实是有求于你,咱们最多算是各取所需。” 说着她将众人召集到了一起,说出自己的计划。 秦若惊讶道:“不做酒楼了?” “准确地来说,是不做单纯的酒楼。” 宋锦宁给她们分析,“京城叫得上名号的酒楼比比皆是,近些日子寻访来的厨子,要跟人家老字号的厨师相比,差距着实不小。 倒不如咱们做点儿新鲜的了,只做女子的生意,或者更进一步说,只做贵妇圈子里的太太小姐们的生意。” 宋锦宁带着一行人上下规划。 一楼做成一间间吃饭的屋子,口味儿什么的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一定要雅致,凸显出气质和格调来。 楼梯间不放在一楼大堂里,而是从后院的楼梯上去,二楼却是各种胭脂首饰料子香料,也不必去与那些老字号的铺面相比,只是里头的东西一定要精细,也不必存太多的货。 除此之外,还可以在一旁专门设置一个小小的换妆屋,姑娘小姐们可以来这里一应购置齐全,自行试穿试戴。 至于三楼,宋锦宁抬眼看向秦若,“这个,就是我要依靠秦姐姐你的地方了。” 第62章:一团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秦若一直在仔细地听宋锦宁说话,闻言微微一愣,“我?” 宋锦宁便将她对于三楼的规划说了出来。 三楼她打算设为私密包厢,一共分为不同的几个区域,主要是提供服务。 比如由秦娘子亲自授课的舞艺学习,又比如给妇人按摩疗养的服务。 宋锦宁还打算寻访一个厉害的妇科女大夫过来,专门替妇人家看病。 不管是哪一样,都是那些个正经名门淑女羞于提起,却十分需要的内容。 秦若的关注点自然是在跳舞上,“教人跳舞?” 宋锦宁肯定地点头道:“是!姐姐信我,一定有人过来找你学。” 如今的风气使然,大启女子以贞静端庄为美。 音律乐器,那是陶冶情操,是品味高雅。 甚至马术马球,偶尔也能展露一二,毕竟当初太祖皇帝是马背上打的天下,偶尔为止,反倒会被称赞。 但跳舞这种事情,则被视作是下九流,只有那些个倚门卖笑或者是以色侍人的姬妾之流才会学习。 一般的上等人家,最多也只会给府里的庶女请教舞艺的教习先生,而且还是偷偷地请。 但宋锦宁知道,那些个平日里端着的贵妇人当中,亦有不少深恨那些身段柔媚的女子勾走了丈夫的心。 那种恨,很多时候是自恃身份的不能为之恨,而非仅仅是嫉妒旁人。 秦若听闻之后,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这我可以。” 她当然可以,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可以了。 宋锦宁笑着说这事儿全由她自己决定如何施行。 当然,还有一间不对外开放,窗户正对着齐郁那所宅子的屋子,是宋锦宁个人所有。 听了她的介绍,素鸢在一旁连忙道:“我也能来帮忙吗?我……我可以教人练武啊!” 自打重生之后,宋锦宁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拉着素鸢在自己院子里头跟着练练。 这丫头是教人上瘾了! 宋锦宁捏了一把她的脸颊,“都可以,我只是将大致的设想提出来,具体的,咱们还得细细商量着来。” 宋伯一直陪在一旁,听到这里,便有些犹豫,“那我们这些……” “这铺子明面儿上招待的自然都得是女子,可底下的事儿,光靠这些人如何也不够,不说别的,满屋子都是女子,安全上就没有足够的保障,这一点,就得劳烦宋伯帮忙。” 众人闻言放了心,横竖大家靠着宋锦宁这个铺子,也算是有了个正经营生。 见他们讨论得热烈,宋锦宁脸上带着笑意。 实际上,若是这样的生意能做得起来,对于她来说,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 既然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过来消费,又是这般私密性的消费,很多内宅中的消息,便也能掌握在她的手里。 且女子之间来来往往,又不至于引人注意。 从楼里出来,宋锦宁在想着秦若的事儿。 往保和堂传话并没有几日,赵臻竟就将秦若的身份解决了,如此一来,她倒是欠了个人情。 既是人情,自然就得还。 算算时间,往老宅去的人也该回来了,不知道东西顺利拿出来了没有。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始终给忽略了。 姚氏离开了之后,府里的中馈一时间就没有了人来打理。 延鹤堂和葳蕤轩倒是好说,两处都是单独另算的,于公中没有什么相关,可是侯府其他处,已经全然乱套了。 宋老夫人难得出门一趟,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一个丫鬟在花园子里上吊自杀。 将老夫人给吓得不轻,人救下来了之后,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当即便将宋楚新一家人给叫了过来。 那丫鬟不过是个洒扫上的小丫鬟,年纪也还小,与府里是签订了死契的。 原本也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这才卖身进府,家里就等着她的月例银子抓药治病,哪里知道这府里的月钱已经拖了两个月了。 没有法子,她只好自己去账房上问,结果竟被那管着月钱发放的管事给欺侮了。 且直言只要她乖乖听话,她的月钱便不会拖延短缺。 宋老夫人着实怒不可遏,“你成日里在家里混着,竟连府里的庶务都管理不好?这样的事情闹出去,你这张脸往哪里搁?!” 宋楚新短短一个多月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有些发福肥胖的脸此时耷拉着,看着好不消瘦的样子。 听到老夫人的话,越发缩肩耷脑,看着好生憔悴。 朱家的聘礼是送过来了,左支右绌之下,才将要紧的几处债务还上了,可经过这段时间的利钱滚利钱,还有三四万两的缺口却是如何都堵不上。 偏生压在手里的那些个从江家手里接过来的铺子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仍旧在镇抚司的手里握着,想要打听一二都打听不到。 这些日子他见天儿地往外跑,不过是希望能扣摸点儿钱来,却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这会儿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宋楚新完全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支支吾吾,应承要好好整顿家风。 “外头都已经传遍了,那朱家一抬抬的聘礼抬进来,有一个箱子还装得全部都是银票,你既然从女儿的身上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如何连府里这些人的月钱都出问题?” 宋老夫人着实是气到了,这段时间,她也常出府,都是去找从前的朋友来往,目的还是给宋锦宁相看人家。 哪里知道,这说来说去,竟都会说到宋华婷许给朱家的事儿。 多少人都来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纵然当日的真相,亲戚朋友看在情分上没有兜出去,但影儿总还有一些。 一个侯门公府和一商贾人家做亲,这样的事儿,一说出来,大家便都能猜到必定是有点儿什么事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愿意贸贸然跟忠勇侯府做亲? 所以这会儿见着府里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老人家越发发了怒。 宋锦宁听到消息,赶到延鹤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楚新父子俩在老夫人跟前认错的情形。 第63章:中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是……是儿子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缓过来,府里的事情也就懈怠了,且……哥儿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儿子也想着出去走动走动,或许对哥儿的前程有帮助。 所以……着实是儿子疏忽了,这便回去好生料理,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在发生。” 说到宋华彰,宋老夫人倒是冷静下了了,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这说得倒也是,哥儿这次秋试的名次这么好,明年的春闱是重中之重,你作为父亲,满腹心思在这上头,也情有可原。” 桂榜的消息是前几日才送过来的,如宋锦宁心里所想的那般,宋华彰果然榜上有名,如今身上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马上就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宋楚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微缓了口气,“母亲放心,府里的事儿……儿子……儿子一定马上将府里之事梳理好。” “哼!”老夫人想到自家孙女儿的亲事,心里就无名火起,一家子做出来的蠢事,带累她在外都没法见人,现在又闹出这等事情来,传出去她往后也不用出门了。 “月钱是怎么回事儿?” 宋楚新连忙道:“着实是儿子太忙了,一时没有顾上,姚氏走了估计也就……” “爹!”一直在一旁跟着父亲一起认错的宋华彰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宋锦宁眼皮一跳,连忙上前温声道:“大哥,祖母年纪大了,府里的事情最多也只能提点一二。 上回周大夫过来便说了,祖母平日里还是要静养宽心多加保养才行。”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可一双眼睛却像是要透过宋华彰的眼睛看到他的心底去似的。 宋华彰迟疑了一下,宋老夫人却道:“怎么?这是有事儿瞒着我?” 宋锦宁含笑不语,只看着宋华彰。 宋华彰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祖母莫要多心,是孙儿有欠考量,确实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如今母亲不在,父亲一个人难免左支右绌,孙儿想着……” 宋华彰抬眼有些恳求似的看向宋老夫人,“祖母,要不然让婷儿出来管理家事吧! 她如今已经说准了人家,那朱家虽是商户,可家中事务之繁杂也不比咱们家简单,婷儿从前在母亲跟前并未如何学过打理家务,孙儿私心里倒是希望她能长些本事,到了别人家里,也不至于叫人笑话。” 宋老夫人看了一眼宋锦宁,转而又看向宋楚新,“你是什么意思?” 宋楚新额头上又冒了些汗出来,拿帕子擦了擦才道:“儿子于内务上,着实有些……有些……” 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宋老夫人很是不快,“罢了,到底是你们自己家中的事情,你们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等他们父子离开,宋老夫人这才拉住孙女儿的手,“什么要紧事儿,你就这般紧张。” 宋锦宁温声笑道:“不管是什么事儿,也不该由祖母替他们操心。” 她说着在宋老夫人跟前的脚踏上坐下,抱着她的膝盖仰头看着她道:“祖母,虽说是母子,可是到底隔了一层,好些事情说多了,怕是反倒招人疑虑。” 宋老夫人看着孙女儿的脸,良久才叹了口气,“宁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都没有告诉祖母?” 灯光下,老人眼里有些愧意,“从前你哪里会思量这些?眼下又叫那宋华婷出来管事儿,真真是……” 宋锦宁知道祖母是想着自己,连忙笑着道:“横竖咱们早就与官中分开了,与咱们无碍,她如何我不在意的,只祖母别挂心就行。” 方才那一刹那,她肯定没有弄错,保不齐宋华彰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宋楚新在外头欠债的事情抖出来。 这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可眼下分明是最好的时机。 按照祖母的性格,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哪怕真的狠狠责罚宋楚新一番又如何,闹到最后,恐怕那钱反倒要延鹤堂补贴进去。 与此对比,让宋华婷主持中馈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空架子侯府,宋华婷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 更何况,当家有当家的难处,还指不定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宋华婷拿着手里的对牌,面上尽是喜悦之色,看着兄长的目光终于含了笑意,“哥哥放心,家里交给我,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宋华彰看着她的笑容,几次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叹道:“当家不易,各处都俭省些。” 宋华婷虽没有当过家,可从前姚氏处理事情的时候,也常在旁边,那些钱来来回回的,数目都不小,偏生母亲小气,回回给她的钱,也就几两碎银子。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好好贴补贴补自己的小金库了。 只是待她看到账房送过来的账本时,一下子就傻了眼。 “这是什么支出?!” 她指着账本上一项每个月都支走的固定数额,瞪大了眼睛。 这笔钱不小,却偏生没有写上居停的名目,让她很是怀疑这钱的去处。 账房闻言低声道:“这是给几个掌柜的支出。” 宋华婷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所谓的掌柜是什么意思,待见着账房的神色后,陡然间清醒,“你是说……” 账房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给宋楚新借的那几笔钱的利钱,每个月的固定支出。 宋华婷一下子没了此前的兴致,从账上看,整个府里,根本就没有几两银子。 这个家,让她怎么当? 她不由想到了宋锦宁,葳蕤轩和延鹤堂单独划出去了,用不着公中的钱,自然也不会为公中的账所累。 就是宋锦宁自己有什么想法,需要另行支出,也完全可以自己负担。 就比如随意进出,为着那点儿打赏,也多的是人愿意凑上去讨好。 宋锦宁给金明池畔的那座小楼取了个新的名字,叫锦绣阁,如今很多东西都已经弄好了,就是有些东西还需要她来敲定。 比如放在最明面上的几件撑门面的东西,少不得要去挑一些贵而精的东西。 宋锦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往当铺去,只是没有想到会遇到齐郁。 第64章:没有藏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准确地来说,是在隔壁遇到了齐郁。 当铺有相当一部分东西是死当,这些东西,就由当铺自主发卖。 大启的许多当铺后头都有一处专门用来陈设可卖的物件儿。 另外还有一些珍藏的东西,甚至会组织拍卖会。 宋锦宁对拍卖会没有兴趣,她要的只是能装点门面的东西。 待一间间的屋子都走过了一遍,虽然挑了几件,却还有些不够。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多跑几家的时候,便听到了齐郁的声音。 是齐郁与旁人交谈的声音。 那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也听着耳熟,不是她那好堂兄宋华彰还能是谁? “上次蒙大人搭救,学生才能顺利赶回家中,已是感恩不尽,今日竟又得大人如此指点,学生真不知如何感谢大人才好。” “你也不必过于谦虚,若非你本就有才学在身,我就是如何指点也是空的,且对于我来说,能为大启、为朝廷觅得几个良才,才是可幸之事。 你若真想报答,便该越性发奋,好在明年春闱一展头角,早日用你所学的东西,报效朝廷为要。” “是!学生铭记在心。” 宋锦宁让素鸢去结了账,自己悄悄地从当铺出来,藏在墙根底下,偷眼看过去,果然看到齐豫和宋华彰一同从旁边的书肆里走了出来。 他们这么快就认识了吗? 前世宋华彰确实在齐郁的手底下做事,可那至少已经是一年后的事儿了。 正疑惑着,忽然听到宋华彰的声音响起,“二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锦宁一惊,便见那头齐郁和宋华彰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她竟然没有藏住。 飞快地缩回了脑袋,宋锦宁从过来的素鸢手里劈手抢过幂篱带上,这才施施然走出来,把素鸢按在了后面。 然后朝宋华彰和齐郁行了一礼,“大哥哥。” 宋华彰笑着道:“这是我家二妹妹,二妹妹,这是当朝相国大人,齐大人。” 宋锦宁悄悄在袖子里捏紧了手指,面上却不露声色,又单独给齐郁行了一礼,“见过齐大人。” “你是……” 齐郁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温声问道:“护国大将军之女?” 宋锦宁咬了咬牙,只好又再行一礼,稳着声音道:“是。” “令尊是我大启的英雄,也是我一直敬佩的前辈,竟一直没有去探望贵府老夫人及二姑娘,实在不该,改日我再登门。” 宋锦宁一下子皱紧了眉头,齐郁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去忠勇侯府? 若是他往忠勇侯府去,想也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宋楚新可真要得意了。 但是这会儿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对的立场。 一旁的宋华彰却显然很是荣幸,又说了好一番话,两个人才依依告别。 宋华彰目光自宋锦宁身后的当铺扫过,这才有些疑惑道:“二妹妹来此处作甚。” 素鸢手里的东西已经尽数退了回去,只留了一卷画轴。 宋锦宁四平八稳道:“听说前朝黄祯大师的这副牧童骑牛图在这里,特意寻了过来。” 宋华彰果然打开了那画轴,点头道:“果然是真迹,妹妹多少钱买的?” 宋锦宁笑着说了价钱,宋华彰又夸了几句,这才道:“二妹妹可还有事儿?不如一起归家?” 宋锦宁有些郁闷,本来都已经挑好的东西,因他们这一遭,她只能放弃。 不然回头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这些东西自她的手最后落到了锦绣阁里。 想想这个时辰了,也没法继续,便干脆点了头。 “华婷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只是她到底是我妹妹,我因此存了私心,少不得要替她筹谋将来。 只是如此一来,难免伤了二妹妹的心,你心里怨我恼我都是应当的,我也不知如何弥补你,但若有什么事儿是我能做到的,二妹妹千万要记得与我说。” 宋锦宁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宋华彰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才开口道:“大哥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么? 大哥是笃定叫我不再介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宋华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再说不出让宋锦宁提条件的话来。 “所以,”宋锦宁嗤笑了一声,“既然做了小人,就不要再立君子的牌坊,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既要又要的事情。 在你亲妹妹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你选择帮她便好好护着她,对我愧欠,也是你的事儿,不说出来也轮不到我在这里讥讽你。” 宋华彰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宋锦宁抢先道:“不要跟我说什么我最后也没吃什么亏,咬没咬到人都不妨碍她是一条想要咬人的毒蛇的事实。” 车轮粼粼,滚在青石地板铺就的路面上,辘辘的声音像是滚在人心头似的,闷得人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性质。 宋锦宁干脆掀开一角车帘看着外头,不再瞧他一眼。 而宋华彰则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车的时候,他又忽然叫住了宋锦宁。 “二妹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妹妹的,往后我会约束婷儿的行为,一定不会再叫她给你带来麻烦。” 宋锦宁挑了挑眉,没有接话,转身直接走了。 宋华彰在原地站着,一直到宋锦宁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叹了口气离开。 老宋的消息递进来,宋锦宁再到锦绣阁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秦若正在招呼人往上头搬东西,见着她过来,连忙上前招呼,“算着日子,过两天诸事皆宜,你再不来,我得上门去喊了。” 宋锦宁见她满头大汗,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待上了二楼,一处处看过去,不由疑惑,“这些是哪儿来的?” 二楼是主要的消费之地,既然是给那些个大户人家女眷花销的地方,东西的档次自然不能低了。 这几日宋锦宁虽然没有出来,却列了单子出来叫秦若安排人去采买。 只是,纵然她手里有点儿积蓄,用来开办锦绣阁却并不容易,钱财上的缺口不小。 满打满算,加上又当了一些首饰才凑了一万二千两银子出来,置办东西,改造房子,还有请人工,来来回回都是钱。 宋锦宁便又找秦若凑了八千两,算她的股份,这才勉强按照自己原本的设想,支撑到了开业。 眼下看着这些东西,精致华丽之处,比之于她原本定下的,又更高了一个层次。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秦若指了指楼上,“要不然,阿宁自己往楼上去看看?” 第65章:情绪上来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阿宁”是宋锦宁要求秦若的称呼,成日里“姑娘”“姑娘”地叫着,好似平白地低了她一等。 秦若本就是那样的出身,既然知道她心里最大的愿望,宋锦宁自然会替她考虑着,包括让她出钱入股也是一个道理。 锦绣阁有了她的股份,自然归属感更强。 宋锦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果真往楼上去,到了三楼,环视一圈分明空空如也。 她想了想,才推开了自己的那间屋子,就看到赵臻和谈影两个人,一坐一立,很是悠闲自在似的赏着窗外的风景。 “王爷?” “听说你预备下个月开业,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赵臻开口说话的时候,谈影便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退了下去。 “楼下正忙着,若是谈大人手头有空的话,不如搭把手啊!” 宋锦宁笑眯眯十分熟络似的开口。 谈影脚步一顿,转过脸来,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赵臻还没有开口,宋锦宁便又笑着道:“往后开了业,若是谈大人有需要的话,价钱好说嘛!再说,咱们也算朋友。” 谈影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直接下楼了。 赵臻却是不由失笑,“你让堂堂神枢营指挥使去给你当杂役?” 宋锦宁也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抓了把瓜子儿来嗑,“这不是人手不够么?王爷也看出来了,我穷得很,要不然也不会送楼下那些给我。 所以,在王爷面前,我也就不装阔了,能省一个子儿,是一个子儿嘛!” 说完,她又起身,将窗户放下了,“天儿凉了,我不比王爷身体健壮,吹了风,怕是晚上要闹头疼。” “宋锦宁,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宋锦宁闻言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有啊!” 赵臻便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是专心等待她的下文。 “秦姐姐脱籍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过王爷,今日王爷又送了这许多东西过来,怎么样我也算是承了王爷的情,是该投桃报李来着。” “我不是说这个,”赵臻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显得越发锐利,“日前你只认的那个胡人,真是从江右安那处见过的么?” 宋锦宁嗑瓜子的手顿了顿,心里无端一股无名火起,却又很快压下了,“不然呢?” 语气显得极为随意,并未如何真的放在心上一般。 窗户虽然关上了,可窗沿却像是会往里头漏风似的,加上这会儿天还未冷至取碳的程度,坐在这里,便觉得身上有些寒浸浸的冷意。 “宋锦宁,你想让本王信任你,首先你得要给出让本王信服的理由。” 不知道是哪里飞过一只寒鸦,忽然鸹叫了一声,扰得人越发心烦。 宋锦宁将手里的瓜子放了下来,身体后倾,靠在了椅背上,抬眼看着对面的男子,“不然呢?不然又会如何?” 赵臻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 宋锦宁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不然王爷就要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将我的所有动向都掌握在眼皮子底下么?” 关于锦绣阁的设想,宋锦宁并没有告诉太多人,细节上的安排更是如此。 可是赵臻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急她之所急,送来她最需要的东西。 这在宋锦宁的眼里不是示好,而是某种隐秘的宣告。 告诉她,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 他是有这样的实力不错,可落在自己身上,宋锦宁却没有办法坦然接受。 可对方是靖王,宋锦宁清楚地知道,自己与之相比,不堪一提。 没有用的情绪,便不该出现。 所以她抓起了瓜子,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是在赵臻再提信任之时,她这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好像忽然间就被崩开了,她一时间好像忘记了面前的人是谁,忘记了此时两个人之间的强弱关系。 “王爷想要信任,我又何尝不要?若是你我两方的合作,建立在如斯猜忌和怀疑上,倒不如及时止损,到此为止。” 宋锦宁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赵臻说话。 她自重生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薄弱。 纵然凭借着重生的优势,她知道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也足够与赵臻做交易。 可是时机没有成熟,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不够紧密,这些边都是空中楼阁。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俩所谓的合作,宋锦宁一直是那个下位者。 同样是基于前世的了解,宋锦宁对赵臻却是全然的信任。 但是到目前为止,她仍旧没有看到赵臻实际上的行动,他还在观望。 不但观望情势,同样还在观望她。 如此顾虑重重又充满猜疑的合作,只怕终有一天仍旧会分崩离析。 甚至,以赵臻此人的心性,甚至有可能在对付齐郁之前,就要先怀疑自己了。 齐郁固然难以撼动,可只要她有耐心蛰伏,未必就找不到突破口。 所以,有些话,干脆说清楚的好。 赵臻显然也没有遇到过有人这般与他说话,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变得冰冷。 “你是觉得有了此前的合作,本王不敢对你如何?” 就在这一瞬间,宋锦宁感觉自己后颈的汗毛似乎一刹那就竖了起来。 她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赵臻。 是她前世见过的认识过的赵臻,同样也是世人口中冷血无情,多疑暴戾的靖王。 她竟在这一刻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丝杀意。 他会杀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宋锦宁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破绽。 “王爷,我有难言的苦衷,”宋锦宁到底还是先退缩,语气缓和了下来,眼神却变得极为认真,“有些事我确确实实没有办法与你说明白,我这么说,王爷可否能理解?” 赵臻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自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到底少了些,说出来的话仍旧叫宋锦宁丧气,“怕是不能。” 第66章:信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脖子上解下来一块玉佩,“上次王爷送了我一块玉佩,让我能去保和堂给您传消息,那我也送您一块。” 宋锦宁的这块玉佩是带了点儿烟紫色的和田玉,上头雕刻着一柄长枪。 “这是我家的祖传玉佩,原本是传到了我父亲手里,后来被我父亲送给了我娘做聘礼。 据说是在我娘决定追随我爹往边关去的时候,挂在我脖子上的,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宋锦宁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玉佩上,眼神有些复杂,“这东西若是查起来,估计礼部都还能查得到,我现在将这个放在王爷这里。” 她顿了顿,“王爷应该能相信,我不会拿这样重要的东西开玩吧?” 玉佩被宋锦宁推到了赵臻面前,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 他自然认得这东西,那是太祖皇帝当时分封跟随自己一路拼杀过来的功臣赏赐下去的东西。 如今已经有好几块回归了朝廷的内库,倒是没有想到忠勇侯府的这一块竟然在这么个小丫头的身上。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正常。 忠勇侯府到了宋锦宁父亲手里就只有一根独苗,而宋岐山又只生了这一个女儿。 且这玉佩是当时太祖皇帝感念与自己同患难的战友们私底下送出去的,如今历经百年,这段往事早就已经被尘世忘得差不多了。 赵臻抬眸,对面的少女脸上已经全然恢复了平静,瞧不出真正的情绪,“不怕?” 相对于他给宋锦宁的那块玉佩,宋锦宁给出来的这一块就显得太重要了。 可以说是拿忠勇侯府百年的声望交给了他。 “不怕。” 不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而笃定,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而笃定。 赵臻一时失语,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好一会儿才收在了手里。 有心想要问一句,为何她会如此毫无缘由的信任。 可这样的话,显然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因此念头才转出来,就被按了下去。 “东西我先替你收着,你既然那般在乎你祖母,想来这忠勇侯府百年来的声望,你也不会舍得丢下。” “王爷说笑了,我再如何行事没有章法,也不会忘记了自己还姓宋。” 两个人像是在这一刻忽然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方才充斥在两个人中间剑拔弩张的气势陡然消失。 赵臻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点儿笑容,“看来你对这里布局不小。” 他的手指划过方才宋锦宁放下来的窗扇,宋锦宁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回答。 “江右安已经处决,本王亲自监斩的,”赵臻的身子往后靠了靠,神色异常冷漠,“自他的案子里牵扯出了不少人。” 这事儿宋锦宁自然知道,江右安案子,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也让太多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更有甚者,这些年他牵扯进去的一些不正当往来,甚至已经将手伸进了宫里的内库中。 因此不管是坐在上头的皇帝,还是朝堂上曾经的往来者,再到底下的百姓,都被他给得罪了。 最终家人只是流放,大概也是这么多年效力于齐郁的好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江右安的案子起底得如此彻底,不得不说,赵臻手段了得。 且在此事期间,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他本人却离开了京城去了昌平州查处军中细作,又在那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据说那几个细作被抓住之后,直接在一家老小面前被剥皮揎草,并且让军中的人都在旁边围观。 据说当时血溅到了他的衣袍上,他始终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而后才将那细作的家人正法。 大约是手段过于残忍场面过于残忍,连宋锦宁在京中都有所耳闻。 可即便如此,江右安的案子也仍旧以极快的速度被查得一清二楚。 宋锦宁这会儿能说什么?她只好淡淡一笑,“王爷英明。” “那日你指证的那个胡人,甚至还与本王的表兄扯上了些许关系。” 纵然此时他的姿态看起来并不紧绷,可是那一双眼睛却如同一双鹰隼似的落在宋锦宁的身上。 准确地来说,是盯着她的脸,姿态闲散,却并不放松。 宋锦宁早有准备,一丝儿异样也不见,只是疑惑道:“相国大人位极人臣,应该不至于才是。” 见赵臻没有说话,宋锦宁又笑着道:“不过朝堂之事,我到底不懂,恐怕无法给王爷提供什么思路。” 赵臻轻笑了一声,将那窗扇又重新打开了。 此时夕阳铺在底下的金明池上,染了半片湖面的金黄,粼粼的水波纹里,宋锦宁似乎闻到了今秋的桂香。 赵臻朝外头看了许久,才站起身往外走,忽而又道:“这窗景不错。” 宋锦宁也站了起来,从她这个位置,刚刚好看得到齐郁那所宅子。 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但那又怎么样? 只要没有说破,就当是不知道。 “虽有些不大礼貌,但是往后若是正式开业,这来往的都是女眷,王爷进出可就不大方便了。” 宋锦宁跟出来,脸上带着笑意解释,“所以……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要不然还是保和堂联系吧?此处不大便宜。” 赵臻停下下楼的脚步,他转过脸看向宋锦宁,似笑非笑道:“是因为这个缘故?” 宋锦宁笑而不语,只伸手朝底下比了比,显然并不打算解释。 对于宋锦宁来说,这一处地方最重要是能够方便她观察齐郁的那个宅子。 三楼她自己屋子里的那个窗户外头还做了一番布置,保证远远地看过来,跟本看不出那墙面上还有一扇窗。 若是赵臻时不时出入这里,以齐郁的谨慎性子,恐怕很快就会注意到此处了。 二人下楼的时候,便见谈影正和几个人一起布置后院的防卫,看着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 老宋俨然一副大管家的模样,一会儿指挥这个,一会儿指挥那个,一时觉得这处不好,一时又认为那一处不妥当。 “怎么?神枢营的事儿不够你忙的,倒是想在这里当个伙计?” 第67章:从前的那些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的声音一响起,谈影便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 八九尺高的男子,在看到宋锦宁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尴尬之色。 “王爷……” 赵臻眉头浅浅地皱了皱,“怎么回事儿?” “遇到了个熟人,”谈影又看了宋锦宁一眼,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往这边看过来的男子,“以前在广宁卫一起呆过。” 赵臻的目光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谈影揣摩着他的神色,连忙招手让那人过来,“于大个儿!” 那中年男子果然飞快地跑了过来,面对着赵臻,神情激动地朝他行了一个军礼,“大都督!” 赵臻身为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掌管天下兵马,可以说,所有大启的将卒都能算得上是他的部下。 这个军礼行得没错。 赵臻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眼,这才道:“于进?庆康十三年的武状元?” 于进顿时面露惊喜,激动道:“王爷竟还记得。” “本王分管朝廷的军务大事,有点儿名头的都记得,你跟谈影曾一起在广宁卫任千户,怎么……你如今这是……” 于进仍旧保持着行礼状态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末将当年自广宁卫,被调任至威远卫任副指挥使,一直未有建树。 按照本朝规定,只要在遴选中得到合格者,可以向吏部申报,降级转入文职,末将尚念过几年书,当年遴选也得以合格,只是申报上去之后,吏部一直没有消息,但是……” 说到这里,于进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谈影在一旁恨声道:“结果于大哥就这么被耽搁下来了,原本副指挥使的职位已经有了人接任,他就这么一直没能得到任何任用。” 赵臻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说完之后便径自转身往外走去,“上午送来的公文可带回王府了?” 后面这话是对谈影说的,显然对于进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 一直等到他们二人的身影离开,老宋才急忙忙地走过来,一双眼睛盯着宋锦宁看。 地上的于进也爬了起来,看着宋锦宁的样子带了两分期待,“小姐,王爷他……似乎对我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于进其实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经过这些年没有尽头的等待,脸上生生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沧桑。 宋锦宁想了想道:“事在人为,至少这件事情王爷已经知道了,你且不要着急。” 于进看着面前的少女,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小姐能替我费心,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而且若不是小姐让老宋找到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着落呢!” 于进是威宁卫副指挥使,是曾经宋岐山的部下,穆阳城之战后,宋岐山留下来的部下也经历了十分厉害的蚕食。 于进只是一个副指挥使,纵然没有牵扯到穆阳城之战中,到底也受了些牵连,这才会遭遇如今的事情。 一般的武将想要转文职,断然不至于被如此耽误,说到底也是上头的人都没有了,在朝廷中找不到可以帮忙说话的人,这才被欺负至此。 “别这么说,你们都是我父亲的人,我只是没有什么能力,但凡能尽一点儿心,断然没有袖手的道理。” 于进轻声道:“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我本就是平民小子出身,当初若不是大将军看得上我,我也没有往上升的机会。 大将军不在了,难为小姐还记得我们这些人,只要小姐有用得上我的一日,我便一日都听小姐的。” 宋锦宁要的就是这份忠心,宋家这么多年的积累,哪怕遭遇了穆阳城一战之后损失惨重,这么多年来又没有什么人能好好经营,却也不可能散得一干二净。 “于叔,我让宋伯找你来,却不是真的让你替我做这些杂事儿的,我是当真有些事情需要您去帮忙调查周全。” 于进见她说得认真,连忙道:“小姐只管吩咐。” 宋锦宁伸手一比,“屋子里说。” 秦若十分有眼色地去了前厅关了大门,而方才还在各处忙碌的人都随着老宋一起跟着宋锦宁进了屋。 后院分了两进,前头是供客人饭后游赏小憩之处,内院则是秦若等人休息之所,而在这里,又特分出一处花厅,也是应宋锦宁的要求而设。 “姑娘,这几位都是从前的故交,也都是曾经跟着大将军一道出去的,如今听说姑娘回来了,又有需要,便都跟着我一道过来了。” 这些人看着宋锦宁的目光含着几分殷切,待老宋介绍完,其中一人便对着宋锦宁行了一礼,“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大将军给的,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太孬,没跟着大将军一道死在战场上。 眼下小姐既然有用得上我们的,我们弟兄绝无二话!” 另有人附和,“是啊!从前那些受了伤退下来的,小姐还能记着他们,便不枉我们弟兄从前跟着大将军冲锋陷阵一场。 他们那些人动不得,我们这些个有手有脚的难道还不能过来么?” 宋岐山倒了之后,军中的将士一个个都被拆分,有些是在官场上被针对降职,有些则分编至别的阵营,彻底与从前的营所没了联系。 而还有相当一部分,原本在军中职务就不算高,又与宋岐山关系亲近的,要么已经没了,要么就像他们这些人一样,被排挤出了军伍。 还有好些因战伤残的,抚恤金也被侵吞,困顿几乎无法生活。 宋锦宁手里还有两处铺子,眼下便交给了青莺打理,进项便用来补贴这些人的家用。 宋锦宁心里清楚这些人对她的忠心,是源自于她的父亲。 可若要他们能一直为她所用,她也必须要拿出叫他们信服的能力来。 战场上的情谊非其他可比,宋锦宁眼下做不了更多,能力范围内,帮着照养这些丧残的老兵,却责无旁贷。 这是她初始的态度,也叫众人对她有了初步的了解,加上对宋岐山的忠心,便可以暂且为她所用了。 对于自己的目的,宋锦宁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显然也叫他们知道,她并不只是要开座酒楼而已。 这边宋锦宁已经在开始铺陈自己的人手,那头谈影对行走在前头的王爷欲言又止。 “如何?是觉得本王对那个叫于进的人事儿置之不理不满了?” 第68章:有人替他筹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于进本来也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而且他跟着赵臻多年,非旁人可比。 “于进曾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如今他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末将……” “那又如何?”赵臻声音淡淡的,“他又不是我的人。” “可是……” 谈影刚想说他也是武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于进也是赵臻的人。 “而且,这不是已经有人替他出头了么?” 这话让谈影愣住了,都忘记了自己方才想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宋姑娘?” “不然她一个小姑娘家竟然敢叫你这么个神枢营指挥使去给她做杂活儿?要不然刚刚好我们下楼的时候,就叫本王见着他?” 谈影这才后知后觉。 赵臻接着道:“虽然没能搭上本王,但至少已经跟你这个神枢营指挥使见上面了,那个叫于进的难道还不算有莫大的收获?” 谈影越发说不出话来了,按照他的性子,即便赵臻不帮忙,他也一定会帮着留意于进的事情。 原来这个宋锦宁竟然是在算计自己! 赵臻轻笑了一声,“若非你当年那般救本王一场,本王不可能会留你在身边。” 说完便加快脚步进了六部衙门的大门。 留下谈影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王爷这是在嫌弃他愚笨。 谁能想到那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会这般算计他! 可他和于进之间的交情本就是实打实的,哪怕知道是宋锦宁安排的,他也不至于会因此而气恼。 因此,自那日之后,于进便果真与谈影相熟了,时不时在工作之余,还能一块儿小酌几杯。 当然这是后话。 秦若到底是生意人家出身,原本宋锦宁是抱着偿还前世恩情的心思让秦若参与到锦绣阁里来。 却没有想到,她对于锦绣阁的运营方面,竟然很有些见解。 且她自教坊司出来,终究也有些特殊的门路。 在开业的前夕,锦绣阁的名声就先打出去了。 宋锦宁也不吝啬前期的投入,恰逢重阳节,京城大大小小的诗会菊花宴不少,先将东西赠送出去,总是没错的。 但这样一来,进进出出的次数就多了,难免被人注意到。 她被兄长狠狠敲打过两回之后,到底还是按下了要对付宋锦宁的心思。 可眼看着对方日日花枝招展地出去,自己却日日面临着府里上上下下的杂事儿,心情着实不爽。 “姑娘……”白露进来的时候,有些胆战心惊。 自打慈恩寺那件事情之后,自家姑娘就变得喜怒无常,尤其是处暑被朱公子带走了,她便成了那个首当其冲的人。 “什么事儿?” “这是您要的后院车马房的记录。” 白露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地方说的不好,就引来宋华婷的不悦。 然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东西就被宋华婷拿走了。 看着那上头一项项的记录,宋华婷冷笑道:“我就知道她不会安分。” 那日哥哥说起,齐郁齐相国竟然问起侯府的姑娘,她心里就有些怀疑,自打慈恩寺回来之后,她便没有出过府,大概率说的不会是她。 之前她也让人去查过慈恩寺那日的事儿,没有想到那日齐相国也去了慈恩寺。 虽然完全证明不了什么,可是宋华婷总觉得这跟宋锦宁脱不了干系。 眼下看着这份频繁出入的记录,宋锦宁着实不得不怀疑起宋锦宁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和勾当。 “让人盯紧了,若是她再出去,立刻报给我。” 说完看着桌上新送过来的账本,又是一阵头疼。 如今宋华婷在府里管事儿左支右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暗地里抱怨,就是宋锦宁也听说了不少。 反倒是她,每次让什么人去做什么事儿,总有点儿赏赐,虽然不多,但是喝个茶吃个果子的钱还是有的。 因此出门的时候,也就不少人抢着要给她赶马车。 来来回回的次数多了,也就和好几个车夫都相熟了起来,偶尔也会聊几句。 锦绣阁刚刚开张,许多的事情要忙活,虽然秦若能干,宋锦宁也不好意思全部都丢给对方。 如此一来,在府里的时间就短了许多。 好在祖母也常常出门,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宋华彰会在延鹤堂里说起邀请宋锦宁参加诗会的事情来。 “什么诗会?” 宋锦宁皱了皱眉,显然对此事带着怀疑。 宋华彰还没有开口,宋老夫人便笑着道:“这也是京中的传统了,从前就有的,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嘉瑜长公主就会举办诗会。 尤其是碰到大比之年,这会儿京中全是各地前来赶考的试子,趁着这个时候热闹热闹,陛下心里也欢喜,各家有待嫁姑娘的,也可以趁机相看。 甚至还有人这个时候相看好了,等来年的时候,来个榜下捉婿呢!” 这是宋华彰提出来的宋锦宁自然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奈何还没有开口,宋老夫人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宁丫头这成日里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儿,倒是可以参加。” 宋锦宁不由大急,“既然是诗会,自然是那些个读书人参加,孙女儿去凑什么热闹?” 这段时间,宋锦宁在外头跑着,也听说了不少外头的事情。 因为眼看着就要过年,春闱也日渐趋近,京中着实热闹非凡。 各处的英杰才俊都来了,难免就要互相较劲,里头也能出那么几个翘楚出来。 而叫人瞩目的那些个年轻人当中,便有宋华彰的名字。 当然在这些读书人中间,宋华彰有另一个名字——清竹公子。 是说他的气质,淡雅如竹,所作文章诗词,清秀隽永,显得颇为清新。 宋锦宁对宋华彰的印象并不深,更不知道他的才华如何。 只是觉得这个称谓多少有些肉麻。 所以这样的诗会,宋华彰必然是其中的重要宾客。 “姑娘家也有姑娘家的诗会,不然你以为京中那些个才女的名号都是怎么出来的?” 慈恩寺的事情过后,宋老夫人对与孙女儿的婚事似乎有些着急起来。 自家姑娘不出门,如何能叫人知道?因而便细细地问起了宋华彰关于诗会的种种事宜。 第69章:唐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眼看着拒绝无望,宋锦宁也就只有接受。 只是心情到底有些不大好,宋华彰却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 “二妹妹,”他大概追了一段路,气息有些不稳,“诗会的事儿,是我的不对,应该先跟你说一声,问过你的意见之后,再与祖母说的。” 宋锦宁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一点儿距离,“以大哥哥的聪明,应该不至于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实在深恶这种做了还要立牌坊的人,既然给了她设了这么个局,又何必还来解释什么,简直可笑。 宋华彰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似乎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儿解释好,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看着她道:“不过二妹妹也不要担心,说是诗会,也不是谁都要做诗,你就权当是去认识认识人也好。 最近祖母都在为你的婚事烦恼,二妹妹这般出去结交朋友,祖母也能更放心些。” 宋华彰脸上诚意简直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是前世能跟齐郁走到一块儿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宋锦宁讥讽道:“大哥要向祖母卖好,直接与祖母说就行,在我这儿,实在用不上。” 说完直接转身,“我院子里还有些事儿,大哥哥自便吧!” 宋华彰蹙眉看着她的背影,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哥好心给她争取往长公主府露脸的机会,人家可不领情呢!” 宋华婷含着酸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宋华彰转身便看到她怒目看着自己。 宋华彰“二妹妹不喜热闹,是我唐突了。” 宋华彰看着他那张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哥哥!” 她快步走过来,脸都气红了,“你到底是谁的亲哥哥?我的事儿你说你要替我筹谋,到如今也不见你有半点儿动静。 宋锦宁的亲事你倒是上蹿下跳积极得很,她的事儿,自然有老太……有祖母替她操心,你想要讨好人家,人家还真看不上。 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想想你亲妹妹我的将来在哪儿着落!去长公主府这样的机会,你脑子里竟然只想到她,你该不会忘了,娘就是因为她才去的庵里吧!” 宋华婷着实被气得狠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宋华彰见她伤心,原本的恼意也扔到了一旁,温声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不着急? 你也说了,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我能不管你的事儿么?你的帖子,我自然准备好了,只是担心你到如今还不敢出门,才没有立时给……” “真的?”宋华婷一听自己也有帖子,眼泪一下子就收了起来,连忙推着他往回走,“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横竖朱家我是如何都不会去的,这个时候还不赶紧出去联络联络,万一给人胡说八道,我往后要怎么办?” 待将帖子拿在了手里,才真正相信自己竟真的能去诗会。 长公主府的东西样样精致,就是这帖子都比别家更精美一些,宋华婷拿在手里摩挲了半日也不舍得放下。 “珍珠,库房里日前我看着还有一批织锦料子,你拿了对牌去替我取了来。” 将珍珠打发走了,宋华婷这才问起白露,“可瞧准确了。” “千真万确,”白露眼从怀里掏出本册子来,“二姑娘这段时间最长去的就是那个金明池畔新开的锦绣阁。 奴婢也打听了一下,那个锦绣阁是专门给京中大户人家的女眷开的,里头都是女子的消遣,吃喝玩儿就不必说了,听说还有几样别处没有的好处。 只是这锦绣阁在开业的时候,送了一批帖子,只有收到了帖子的人才能入内,后面也可以凭着老顾客的介绍进去,所以,奴婢也没能探听明白那所谓的别样的好处是什么。” 宋华婷听到说专门做贵女,便皱了眉。 这样的地方,花销自然不小。 宋锦宁手里拿着老太婆的贴补,自然能去得,可是她…… 她无端地便想起花园里兄长与她说话的样子,越发恨得牙痒。 自打她来的京城之后,首先便是让自己原本还过得去的名声于江府败坏,而后娘亲又被送去了庵里,自己也被关了起来还与朱家许了亲。 好不容易亲哥哥回来了,却又勾得哥哥一心向着她。 越想宋华婷便越发气不过。 她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道:“去把我的私房取出来,另外,当初舅舅走的时候,给娘留了几个人在外头可以联络,你拿着我的帖子去找人。” 长公主的诗会宋锦宁虽然不如何愿意去,可接受了之后,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你看这几个可还行?” 秦若将几个镂空的香薰球拿出来给宋锦宁看。 一只只镂空的银器被雕刻出了或山水或花鸟的图样,上头打着精致的络子,底下坠着的流速却是用小珍珠串成的,最底下坠着两颗铃铛,晃动起来的时候,听得到细微的铃铛声。 宋锦宁拿过其中一个,果然见那香熏球里头的盖子上鎏刻着锦绣阁的标志。 “好精巧的玩意儿,也就只有秦姐姐你能设计得出来了。” 香熏球不稀奇,重要的是这整个的设计配色淡雅清新,精巧别致,再加上里头秦若亲自调制的香料,可以称得上是锦绣阁独一份了。 “也不单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上头的络子便是阿宁介绍过来的那位太太编的,确实比外头的好许多。” 她说的是宋阳青的母亲邹氏。 打从上回见着她那插屏上的绣工,宋锦宁便想到让她接锦绣阁的活计。 又怕她心里有顾虑,特意转了好几个弯,才让她以为是行了大运得了这样的活计。 眼下看来,这个决定再正确没有,分明是双赢的事儿。 “还有什么,一并给我,我到时候一道穿戴在身上。” 秦若笑着道:“倒是省着让别人帮着推荐的银子钱了。” 于进算着时间过来见宋锦宁。 “姑娘。” 秦若见状也十分识趣,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出去了,把地方留出来给他们两个人。 第70章:再杀一个,赚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确定?” 于进点头,“从前我与林大哥便有些交情,所以,想要打听也不难。” 林子羽的消息是宋锦宁透露给赵臻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赵臻竟然直接将人给扣下了。 不但扣下了,而且还没有跟自己说一声。 “姑娘,想什么呢?” 素鸢见她从锦绣阁出来之后一直神思不属的,不由疑惑问道。 宋锦宁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开口说话,便见锦绣阁的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素鸢姐姐,秦姑娘让带的东西,忘了带了。” 宋锦宁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茶肆,笑着道:“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素鸢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等伙计把茶送过来,宋锦宁端起茶碗,神色蓦然一僵。 锦绣阁虽然是她的,但是这一点,除了重要几个人之外,锦绣阁里的人并不清楚。 最近新招进来的这些个丫鬟更不可能知道,那小丫鬟说起的时候,为何这般理所当然? 宋锦宁连忙放下茶碗,正犹豫着,就看到素鸢追着那丫鬟从后巷跑了过去。 还好,素鸢反应得快。 一个小丫鬟,她倒是不担心。 才这么想,便又看到三四个神色异常的人跟着进了那条巷子。 不好! 宋锦宁连忙放下茶钱,从另一个方向往那巷口跑去。 这里距离锦绣阁并不远,她也常在这附近行走,所以路还算熟。 只要找到路上巡逻的兵马司的人,带着过去就没事儿了。 一定得快! 不远处就有兵马司巡视的瞭望台,宋锦宁从一旁的小道抄过去,心里有些焦急。 才绕过转角,眼前忽然一阵白烟,呛得她无法呼吸,脚步停滞的瞬间,脑子却瞬间警惕。 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宋锦宁往旁边撇开半步,堪堪避开迎面击来的木棍。 随即右手毫不犹豫地递出去,便听到一声惨叫。 “他娘的,这娘儿们手里有家伙!” 那人怒吼时,宋锦宁已经极速往后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右手拿着一柄小巧的匕首防备在身前。 她这才看清来人不止一个,且都是眼神凶狠之辈,团团地将她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捂着自己的胳膊,指缝中不断地渗出鲜血,显然是方才被宋锦宁刺中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当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冷笑间露出一口黄牙,“小丫头下手挺狠呐!你这是想要自找苦吃?” 方才那一下,不过是宋锦宁占着对方轻视的优势之下,才的了一点儿先机。 眼下这么多人,哪怕她最近日日都有跟着素鸢练拳脚,也完全不是对手。 背后没有退路,此处距离大路虽然不远,可他们就在眼前,若是想要高声呼叫,只怕瞬间就能被拖走。 稳了稳心神,宋锦宁镇定道:“我与诸位素日无冤,往日无仇,想来你们今日这般不过是受人所托。 既是受人所托,那也就是一门生意,生意嘛,总是能谈的,我不问是谁叫你们来的,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能给更多。” “哎哟,小丫头还嘴皮子还挺利索,但是,哥儿几个道上混的,是那等不讲规矩的人么?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更何况,像你这般貌美的,哥儿几个就是花再大的价钱去嫖也嫖不着啊!” 这话一出,他们一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宋锦宁的眼神里尽是淫光。 “大哥,费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堵上嘴剥了衣裳,一看就是个雏儿,大哥先上,咱们弟兄们也跟在后面爽一爽,这般细皮嫩肉养出来的,滋味儿可比楼里的好。” 那在宋锦宁手里受了伤的也恶狠狠道:“待会儿保管叫她哭都哭不出来,看看爷爷的厉害。” 宋锦宁咬着舌尖,靠这带来的刺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发抖。 他们的算盘竟然是这个,若叫他们得逞,那她就真的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所谓报仇,也成了泡影,祖母还会因此蒙羞…… 宋锦宁用力闭了闭眼睛,腮边划过两行泪,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们既然这般找到我,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我……” 看她如斯害怕模样,几个人越发兴奋了。 “侯府千金大小姐嘛!这才够滋味儿,咱哥几个什么样的没碰过?唯独这千金大小姐,是真真没尝过。” “还费什么话,你们两个,去给我按住她,嘴巴堵严实了,先把裤子拔了。” 那当头的人一吆喝,立刻便有两个淫笑着的人上前来捉宋锦宁。 宋锦宁吓得腿软,一下子身子弯了下去。 就在对方捉空的一瞬间,宋锦宁忽然腿上发力,却没有朝着人墙空出来的地方钻去,而是直接扑向了正要解衣服的当头那人。 毫不犹豫的一匕首就扎进了对方的肚子。 “啊!”忽如其来的刺痛,让那人哀嚎出声,同时也飞快地后退。 他的个子比宋锦宁大了近一倍,宋锦宁便凭借着身形的优势,死死地扒在他身上,随着他一道退到另一边的墙角。 宋锦宁不看其他人,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一个,咬着牙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没有任何停歇地刺下第二刀,第三刀…… 哪怕是再高大勇猛的人,也是肉体凡胎,感受痛觉是一种本能,剧痛之下,所谓的战斗力全靠意志力。 显然宋锦宁此时扒上的这个人,并不拥有钢铁般的意志。 其他人都傻眼了,只看到自家大哥在痛苦的咆哮,几次要将身上那个女人拍下来,偏生对方的手跟长在了他的脖子上似的,另一只手里的匕首还在不停地飞舞。 “大哥”支撑不住,轰然倒下,宋锦宁的手却还扣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条胳膊整个的都被血染红,脸上头发上更是溅满了血。 此时她就站在那人的尸体上,目光凶狠地盯着其他人,手里的匕首仍旧紧紧地握着。 “来呀!再杀一个,我就赚了!” 这个女人竟然敢杀人! 这是所有人此时心里共同的想法,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 “操!臭娘儿们,竟然杀了我们老大,今儿不弄死你,我们弟兄也不要再混了。” 有人狠骂了一声,其他人立刻一起扑了过来。 宋锦宁原本以为这样能吓跑他们,眼下看来,到底还是乐观了些,恐怕今日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又不是没有死过! 她咬了咬牙,提着匕首就上去了。 “什么人在此斗殴!”巷口忽然一道厉喝,所有人的动作骤然一顿。 第71章:你人还怪好嘞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胳膊上挨了两棍子,愣是没有丢下匕首,仍旧往抓着自己的其中一人身上刺过去。 只不过对方有了防备,都没有伤到要害。 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一个恍惚,就被人一脚揣倒了。 然后她便听到了那人的惨叫声,但是这一声十分短促,像是还没有喊完,就断了脖子似的。 宋锦宁几乎力戒,抬眼便看到赵臻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掐着一人一人的脖子,对方双眼突出,整个人却像是被抽了筋的蛇似的挂在他手上。 赵臻紧蹙着眉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宋锦宁,眼里神色复杂。 此时的宋锦宁可谓是狼狈至极,一身衣裳沾满了血污,原本白皙脸像是被斑驳的血色分割成了阴阳两面,眼神却有些呆滞。 “宋锦宁……” 良久,赵臻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意外轻柔。 宋锦宁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醒了过来,抬眼朝他看过来。 待看清是赵臻后,她才松了口气,然后扶着墙想要爬起来。 但是方才凭着一腔孤勇,不知疲倦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个时候身上哪里都使不上力。 才爬起来腿下一软,又跌了回去,却没有接触到坚硬的地面。 因为赵臻及时接住了她。 宋锦宁扶着他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声音有些虚弱道:“多谢。” 她大概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样子有多吓人,哪怕含着一丝浅笑,也如同一只快要碎掉的瓷器般不堪一击。 赵臻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单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兜头兜脑地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她这幅样子也确实没有办法出去见人。 才这么想着,忽然身子一轻,她轻呼一声,伸手却攀住了赵臻的脖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他抱了起来。 “你……” “别废话!”赵臻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冷,“不想叫人看见,就把脸遮好。” 匆匆赶过来的谈影见着自家王爷抱着个人过来,眼珠子都快要掉了,然后才看了一眼后头那些被制住的人,“王爷,这些人……” “带回都督府。” 说完直接抱着宋锦宁上了马。 宋锦宁还是头一回这般坐在马上,感觉整个人被披风包裹着陷在他怀里,所有的支撑点便是他的胳膊和屁股下的马鞍。 宋锦宁眼前是黑色的披风以及他胸前墨色的衣襟,只能感觉到从身旁两侧呼啸而过的风,以及外头熙熙攘攘一闪而逝的人群声,无限放大的,是充斥在鼻端的一股若有似无的雪松气味。 哒哒的马蹄声骤然停歇,宋锦宁身后一空,人差点儿跟着栽下去,接着便落入了方才的怀抱。 “都督!” “都督!”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带着恭敬和严肃,提醒着宋锦宁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再一次被放下时,披风下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屋子里窗明几净,每一样东西都恰如其分地摆在合适的地方,不远处的巨大书案上,如山一般的公文也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排放着。 整套的紫檀木无任何雕花的家具,显得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线条式的冷意,就连空气中淡淡的墨香,似乎都带了两分寒冷。 宋锦宁坐在窗前的塌上,颇有些局促。 她这一身污七糟八的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 赵臻关上最后一扇窗,这才转过身来,“倒是没有想到,你还这般勇敢。” 话是夸人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听着总觉得是在讽刺自己。 这让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笑了笑,才道:“多谢王爷相救。” 赵臻今日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语气不好地问道:“你身边那个丫鬟不是会武功么?怎么放你一个人在那里?若不是我恰好经过,你知道你今日会出什么事儿么?” 宋锦宁当然知道,是让她想想都会后怕的程度。 “是……”她才要解释两句,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直视着他笑道,“王爷这是在关心我?” 赵臻脸上的神色一滞,好一会儿才道:“所以,在你心里,本王便是那等见死不救的冷血心肠了?” 难道不是么? 宋锦宁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这分明就是他自己一直以来营造的形象啊! “当然不是,”宋锦宁口是心非,“只是觉得如王爷这样的身份,竟然会这般关心我,心里感到很荣幸罢了。” 她脸上带着笑意,甚至眼睛里还有些刻意的讨好。 赵臻见着却觉得心情越发不虞,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巧此时外头敲门,赵臻自去开门,转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托盘,然后往宋锦宁跟前的桌子上一放,指着另一道门道:“里头是盥洗室,你自己可行?” 宋锦宁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一套是现买的衣裳,倒是想不到他这么周到,当即连忙谢过,带着衣裳往里头去了。 等见着她进去之后,赵臻才想起了什么,再想要叫人,似乎又不大合适。 而宋锦宁直到沾了水才直到身上有多疼。 当时那般冲动之下,也感觉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更不知道伤着的地方有多痛。 此时一接触了水,便都是火辣辣的疼。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敢对自己下手。 终于洗完了出来,才发现一个严重的事情。 赵臻让人拿来的这一套衣裳色色齐全,连鞋子都准备好了。 唯独没有给她准备擦澡的布巾。 宋锦宁看了看挂在那边平平整整的布巾,以及另一头地上自己明显脏污的中衣。 思索了半晌,还是咬牙将那挂着的取了下来。 从方才外头的布置上就能看得出来,赵臻应当是有些洁症的人,这分明就是他私人的东西…… 宋锦宁一边尴尬别扭着,一边飞速地将身上的水擦干了,又将那套衣裳套上了,这才把自己脏了的衣服一并打了个包袱。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赵臻正坐在窗前,面前摆放着一个托盘,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过来。” 第72章:不太一样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一头的长发还是湿的,走近了才发现屋子里生了火盆,明明刚才都没有的。 赵臻面前的托盘里放着干净的纱布和几个瓷瓶,他抬眼示意她坐下,然后伸出手道:“手伸过来。” 宋锦宁微微张了张嘴,有些惊讶,也有些犹豫。 赵臻便抬高视线看向她的脸,眼神分明有些不悦。 大概是积威深重的缘故,宋锦宁在他的目光下竟有些不敢违逆。 才将将探出手,就被赵臻一把抓着拉了过去。 然后不由分说,将她的袖子挽起来了,“别动。” 他从托盘上拿出一只白净的瓷瓶,“这个药有点儿疼,你忍一下。” 宋锦宁方才自己都没有发现,手腕上的擦伤竟这么严重。 那巷子中房子的地基是用石头摞起来的,有的地方便有些棱角,在那个时候,那般拼命的架势,伤口如何轻得了。 只是当时那般惨烈,宋锦宁都没有觉得疼,瓶子里的药水倾倒下来的时候,她却疼得忍不住颤抖。 得亏理智还在,知道这不是自家屋子里,咬着牙愣是没发出声音来。 赵臻的动作快速而流畅,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然后又将只瓷瓶地给她,“绿色的活血化瘀,白色的是周默柏调制的金疮药,回去自己搽。” 伤处自然不止手腕这一处,只不过其他的地方都不大方便,宋锦宁连忙收回了手,将袖子放下来之后,便若无其事了,“多谢王爷。” 赵臻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径自起身往外走,“你的丫鬟应该快来了,前头谈影安排好了,待会儿直接回去就行。” 竟然就这么走了? 宋锦宁愕然,想开口问他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桌上的公文不要动,书架上的书可以随便看看。” 宋锦宁:“……” 五军都督府,可以说这里是整个大启的军事政务中心了,宋锦宁也不敢随意乱走。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之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赵臻真的有洁症。 百无聊赖之下,还是往书架上去找了,结果基本上都是各类兵书。 宋锦宁随便抽了一本,竟发现里头密密麻麻都是赵臻做的注解,这一看之下,竟还看出了点儿趣味儿。 一直到素鸢跟着谈影回来,赵臻都没有再出现。 一见着宋锦宁,素鸢就哭成了个傻子,上上下下恨不能原地把她给剥干净检查一遍有没有哪里受伤。 “已经没事儿了,还好王爷和谈大人路过,有惊无险。” 素鸢颇有些别扭地看了谈影一眼,到底还是走到他面前认认真真地给他行了一礼,“多谢谈大人救命之恩。” 这俩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见面就似乎有些不大对付。 谈影倒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暴躁小丫头这般认真,颇有些无所适从,“都是小事儿,我去看一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谈影转出去,在校场见到了赵臻,几番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两个参将不敌赵臻,败退下去,赵臻这才走了过来,“说!” 这一问,谈影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但见自家王爷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王爷,底下都在议论今日您带了个姑娘回衙署。” 赵臻目光凉凉地从他脸上扫过,“是什么稀奇事儿么?” “额……王爷带着个姑娘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是带回衙署,确确实实是头一回。” 不但带回了衙署,还让进了王爷的屋子。 听说还打发了个婆子去买了套衣裳过来,那原本是个负责浆洗的婆子,据说这会儿已经被团团围住各种打听了。 赵臻皱了皱眉,“最近大家都很闲么?” 谈影立刻站直了,连忙道:“自然不是,不过是大家关心王爷的大事儿罢了。” 见赵臻眼神不对,他连忙摆手,“这可不是属下说的,是那帮人在后头嘀咕的,毕竟王妃过世了这么多年,王府一直空着……” 得了,谈影说不下去了。 “属下去看看宋姑娘的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说完硬着头皮退下,走到一半又想起一事来,“那几个不是直接接触的人,只提供了点儿线索,约莫还是宋家人做的。” 说的是今日在那巷子里抓到的几个人。 赵臻对此毫不意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谈影便又问道:“那,这几个人……” “不留。” 谈影领命而去,这几个人见到了宋锦宁的脸,又看到了王爷抱着宋姑娘离开,注定留不得。 “姑娘,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您心里可有底?” 马车上,素鸢听了来龙去脉之后,不免又是自责又是害怕,等冷静下来了之后,立刻想到此事的重点。 “你觉得呢?” 宋锦宁把手里的字条拿给她看,内容很简单,那几个人供出来的东西,幕后之人出自宋家。 所以,其实都不用如何动脑子去想,就知道是谁。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下死手。 素鸢同样反应过来,“大姑娘!” 别说宋锦宁没有想到,就是宋华彰也同样没有。 宋华婷捂着脸,忽如其来的耳光让她有些发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兄长,“你做什么!” 宋华彰把一样东西扔在桌上,目光狠厉地盯着她,“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做什么?” 待看到那物件儿,宋华婷一下子就蒙了,那不是她娘留给她的信物么? 姚氏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姚家跟那些道上混的有些关系,只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才改头换面来了京城。 后来更是跟宋楚新这个侯府偏远房的子弟成了亲,可是从前的关系却没有都断干净。 一些曾经一起混过的人来了京城,偶尔有点儿什么事儿,姚氏也能联络得上。 只是后来宋楚新承袭了爵位,姚氏也自恃身份,便没有人知道了。 宋华婷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所以这信物一拿出来,她就知道今日的筹谋没有瞒住。 “怎么不说话了?你要对付谁?你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宋锦宁?你是没有长脑子吗?” 第73章:毒打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原本有些慌乱,听到哥哥这般说自己,为了宋锦宁说自己,一下子便又执拗了起来,“我有什么错? 当初慈恩寺的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那都是爹娘策划的,如今他们两个人不济事,我难道还不能自己出手么? 只要宋锦宁出了事儿,那老太婆给她攒的大笔嫁妆就是咱们家的了,哥哥一心只要读圣贤书,难道不知道家里如今已经穷到什么地步了吗?” 她说着将外头的袖子撸起来,“你瞧瞧我,你亲妹妹,堂堂侯府大小姐,身上穿的衣裳是什么样的。” 她又指着头上的发髻,“你看看我的首饰,这是前年我生辰的时候娘送的。 外头哪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的姑娘如我这般寒酸?你只看得见宋锦宁,真忘了我才是你妹妹吗?” 宋华彰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怎么不想想,你什么时候怎么安排的?为何到现在还没有给你消息?” 宋华婷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坐在这茶楼里,其实本来就有些焦虑,按照约定的时间,那些人早就应该过来找她了。 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来,白露也出去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带回消息。 “今日有人在街上斗殴,被都督府的人带走了。” 宋华婷不知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你仔细想想,动一下你的脑子!”宋华彰见着她这个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宋华婷茫然地看着哥哥,心里只觉得无比委屈。 “宋锦宁真的就那么好吗?让你都能如此忽视咱们兄妹一起长大的情分?” 宋华彰这才发现,在某种事情上,他与自己的胞妹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你是不是安排了他们在马巷胡同里下手?” 宋华彰眼神有些闪躲,没有回答。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若不是掌握了切实的整局,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你说这些,你现在还有瞒着的必要吗?” 宋华婷仍旧不松口,宋华彰也不指望她能主动认错,“马巷胡同里发生了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造成了人命案。” 宋华婷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瞬间转为惊喜,“他们把宋锦宁弄死了?” 宋华彰微微张着嘴看着她,却终于没有了方才的脾气,语气甚至有些冷淡,“没有,死的是那伙人中的。” 宋华婷那一丝笑意立刻在唇边冰结,“什么?” “且这件事情并非是被负责巡城的五城兵马司所发现,而是五军都督府的人,如今那些人也被押入了五军都督府。” 宋华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宋锦宁竟然从那群人手中逃脱了不说,甚至还造成了他们的伤亡,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宋华彰看她那张干净到没有一点儿想法的脸,也没有卖关子,“五军都督府是靖王办公的场所,一般只有军国要务才会送到那里去。” “靖王?军……” 宋华婷终于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隐约感觉是有什么事儿脱离了控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回来时你与我说起家中事情的时候,似乎说起过,端午节时二妹妹请来的那个大夫便是出自靖王府。 而后,那位神枢营的指挥使谈大人,更是亲自过府来接其回去,你不若想想,为何这一次又是靖王?” 宋华彰没有想明白这中间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她的手脚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发凉。 “哥哥,你……你再说清楚些。” “你请的那些人,如今全部都在靖王的手里,若是我没有猜错,二妹妹应该也是靖王的人接走的,再往前推一步,宋华婷,你这一次惹上靖王了。” “不可能!”宋华婷脱口否认道,“靖王跟宋锦宁能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老人家还会给宋锦宁出头不成?宋锦宁她……” 说到这里,宋华婷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都说靖王好美色,难道……他看上了宋锦宁那张脸?” 宋华彰淡淡道:“如何猜测那是你的事儿,眼下最要紧的是,那些人如今都在靖王的手里,他将会如何处置,谁也料不定。” 宋华彰这句话说出来才是真的让宋华婷慌了,她连忙捉住兄长的手腕,“哥,哥你可得帮帮我,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靖王……他做事儿不看情面的,他若是……” 脑子里想到关于那位靖王的种种传言,宋华婷感觉人都快要晕过去了,面对着兄长却只会着急。 见宋华彰不说话,宋华婷越发着急了,“哥,你得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我知道错了,我下回再也不轻举妄动了,哥,哥,你是我亲哥啊!你可不能不管我。” 前段时间赵臻在昌平州把人剥皮萱草的事儿,整个京城无人不知。 那会儿一水儿的酒馆茶肆说的都是这件事情,其血腥恐怖程度,足以叫人夜里做噩梦。 如果那位靖王真的与宋锦宁有关系,今日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能有什么好结果? 忠勇侯府的名声是好听,但实际上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她如今唯一的指望只有面前的兄长,毕竟兄长与齐相国认识,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宋华彰看着她,然后转身走向门口,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木棍。 宋华婷不解地看着他,“哥,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宋家姑娘受到了袭击,不光只有二妹妹,你也是。” 宋华婷仍旧没能理解哥哥的意思,但是看着他那根木棍,本能地就往后退去,“哥,你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肩膀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棍。 门外的白露听着这个惨叫声,满脸煞白,“这……姑娘她……” 拦在她前面的清明淡淡道:“大少爷做事儿一向有分寸,大姑娘与少爷是同胞兄妹,白露姐姐不必担心。” 白露咬着唇,听着里头宋华婷鬼哭狼嚎的声音,只能站在一旁干等着。 第74章:谁招惹来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自小伺候在宋华婷身边,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宋华婷发出这样的声音。 刚开始宋华婷还会咒骂两句,后面被打得只能求饶,及至最后半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唯有痛呼的声音,里头木棍击打的声音才终于停止。 哪怕是清明也没有想到宋华彰下手竟然会这么重。 宋华婷几乎是被宋华彰拖出来的。 “幂篱。” 白露半点儿不敢耽搁,连忙将宋华婷的幂篱递了过去,然后怔怔地看着宋华彰半拖半扶地将宋华婷带了下去。 看着那般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竟然会有这般狠厉的一面。 宋锦宁回府的时候,宋华婷还没有来,待进了延鹤堂,正要给老夫人请安,就听到底下人匆匆过来回报,“老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受伤了。” “什么?”宋老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像是没有听懂似的,“谁受伤了?” “是大姑娘,大少爷带回来的,伤得不轻,说是在外头遇到了歹徒。” 宋老夫人连忙道:“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请了大夫没有?伤得重不重?” 对于宋华婷,宋老夫人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可是作为祖母,遇着这样的事儿,若是不过问也说不过去,所以便如同按照某种既定的流程似的问了一遍。 紧接着便又让祝嬷嬷去看看,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待祝嬷嬷走了,宋老夫人便拉住宋锦宁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外头做什么祸了,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依我说,合该关在屋子里不叫出去才是。” 说着又看着自家孙女儿道:“不过最近京中似乎是有些不太平,你平日里出去可千万要小心些,素鸢一定要牢牢地跟着。” 素鸢心里有愧,闻言脸色便有些不正常,但是知道自家小姐想要瞒着老夫人,便连忙低头应了一声。 没一会儿,祝嬷嬷就回来了,“哎哟,伤得不轻哟,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得狠手,老奴进去仔细看了看,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好不吓人! 大少爷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看这个架势,明日恐怕都要起不来床了。” 宋老夫人也没有想到这般严重,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去看看。” 说完又朝一旁的宋锦宁道:“你就别去了,好生回屋里歇着去。” 宋锦宁倒是想看看他们这是唱得什么戏,又是什么样的一身伤,闻言便笑着道:“还是我陪祖母一道过去吧!宋华婷向来口没遮拦,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待进来倚兰苑,见着了宋华婷,宋锦宁也吃了一惊。 宋华婷这是真结实挨了一顿打啊! 见着她们过来,甚至都没有平日里的那股子傲气了,整个人蔫蔫地呼痛。 宋楚新和宋华彰都在外间,宋老夫人走出来便问是怎么回事儿。 “听丫鬟说,今日婷儿是出门去看给底下人做冬衣的料子,外头逛着的时,不意落了单,结果竟遇上了一帮子歹徒,不由分说就上来打人。” 宋华彰面上都是心疼的神色,“婷儿一个姑娘家如何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当下就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得那人说,打的就是忠勇侯府宋家的姑娘。” 宋老夫人一听就急了,连忙转脸去看宋锦宁,“宁儿?!” 宋锦宁却只想笑。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宋锦宁抬眼,果然看到宋华彰正看着自己,眼神中颇有些深意。 今日受了这样的伤,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告诉祖母。 且祖母这般重视侯府的名声,她也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地直接传扬出去,倒是没有想到宋华彰下手够快。 想到这里,宋锦宁立刻便想到了关键。 宋华彰一定是听闻了什么消息,可这件事情才刚刚过去不过两三个时辰,他竟然能这么快地做出应对。 宋锦宁心下有了思量,面上却淡淡道:“大姐姐可听清楚了,是说侯府的姑娘,还是侯府大姑娘?” “你什么意思?” 宋华彰痛得人都快没脾气了,心里深深地恨着每一个人。 忽然在里头听到宋锦宁这话,气得立刻大声反问。 宋锦宁微笑道:“大姐姐莫要误会,只是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头,若是指宋家的姑娘,那自然也包括我。 算下来,我回京城也不过就是这么几日,平日里也不与外头的人来往,似乎并没有得罪什么人。 那就只可能是咱们家得罪了人,可若是如此的话,如何说的又是宋家的姑娘呢?而不是宋家人?” 宋锦宁的话让宋老夫人也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抓紧了宋锦宁的手腕,却刚好捏在了她的伤口上。 宋锦宁疼得立刻咬紧了牙,才没在脸上露出异样。 “你的意思,是我在外头得罪了人?”宋华婷气得想要爬起来,可实在疼得厉害,才起来一点点,头就一阵阵地发晕。 宋锦宁缓过了痛意,笑着道:“大姐姐也不大出门,自然不会是你招惹来的,可如今大姐姐有朱家的亲事在身上,或许,人家是冲着朱家来的也未可知。” 宋楚新也连连点头,宋锦宁便又问道:“可报官了?这样的事儿,总要叫官府介入,查个清楚才是,不然往后岂不是要一直提心吊胆?” 宋老夫人便问起宋楚新,听闻已经报了官了才勉强放心。 作为祖母,宋老夫人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便打发人送了点儿东西去倚兰苑。 忽而想起什么来,又将跟前如今走动的翡翠叫了过来,“你平日里和青莺那丫头关系也不错,这两日你没事儿就往葳蕤轩去走走。” “老夫人是在担心?”祝嬷嬷捧上汤药来,见她老人家脸上有心事。 宋老夫人视线落在对面的屋顶上,良久才回过神来,幽幽地叹了一句,“宁儿如今有事儿也不与我说了。” 祝嬷嬷吓了一跳,连忙道:“老夫人可是发现了什么事儿? 您且别急,说不得姐儿就是担忧您的身子,所以才特意瞒着不说的?” 第75章:诗会,一定要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没有回她,只是安静地吃了药。 待晚间翡翠回来便道:“老夫人猜得没错,姑娘……应该是受了伤,奴婢瞧见葳蕤轩扔出来的东西,虽然都烧了,但是有些没烧干净的,上头有些血迹。 且奴婢今日去探青莺,恰巧青莺在姑娘屋子里,奴婢便闻着了一股子药味儿,若是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通筋活络一类的药。” 祝嬷嬷面色大变,“难不成咱们姑娘也受了伤?怎么……” 宋老夫人面上的忧虑越发重了,“今儿我抓着她的手腕,便觉得不对劲,手腕上分明包了东西,又见着她瞬间脸色惨白,就知道她身上带了伤。” “这……这可如何是好?”祝嬷嬷连忙道,“要不然,老奴再去把大夫请来。 咱们姑娘身娇体贵的,小时候破了点儿油皮都要哭个小半日的,这还不知道伤成啥样了。” 宋老夫人面露心疼,半晌却摆了摆手,“她既不肯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说这话的时候,宋老夫人眼里的惆怅愈甚。 自打回京城之后,她也感觉到自己与孙女之间的关系似乎远了许多,从前那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如今已经绝无可能。 祝嬷嬷和一旁的翡翠谁也不敢多话。 她们是一直伴在宋老夫人身边的,心里只将宋锦宁和宋老夫人当主子,自然不希望祖孙之间有隔阂。 “拿我的帖子,去官府那边通个气,哪怕没有什么结果,我也要知道点儿东西。” 宋老夫人回过神来,眼神变得锐利,“另外,叫珍珠过来见我,叫她往倚兰苑去,到如今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做出什么事儿来。” 翡翠应声去了。 宋老夫人终究还是长叹了口气。 宋锦宁也从青莺口中得知翡翠下午来过的事儿。 “姑娘那会儿正睡着,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管奴婢借点儿东西。” 青莺说着,一双秀眉却微微蹙着,“也是奴婢一时思量不周,不知道她在门口可闻到了点儿什么味儿没有。” 她们一直在屋子里,闻久了自然闻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翡翠却是从外头来的,指不定就闻到了药味儿。 宋锦宁思索了一会儿,摆手道:“多思无益,往后小心些。 让送去锦绣阁的消息可送过去了?” “秦姐姐那边已经在盘查了,姑娘只管放心,”素鸢捧了一堆的东西进来,“这个是锦绣阁那边送过来的,秦姐姐让问,姑娘这样,还能参加诗会么?” 那些都是宋锦宁跟秦若定好的到时候穿戴去诗会上的东西,还有秦若备下给自己的药材。 她还是一样细致。 “长公主府的帖子都已经送来了,没有合理的理由,贸贸然不去,终归是不好,且我行动上也没如何不便。” 宋锦宁是能去,宋华婷却是有些惨了。 待众人离开,哭得越发凄惨。 想想今日那么多人过来,却没有一个真心为她,就觉得心里好不委屈,好不凄凉。 待听得门响,当即毫不犹豫一枕头砸了过去,“我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么?” 只因她身上痛得是在厉害,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虽然是砸过去,实际上不过将将落在床下罢了。 宋华彰手里拿着药,叹了口气道:“你到底要何时才能长大?” 听到是兄长的声音,宋华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眼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又假惺惺地过来做什么? 我告诉你宋华彰,从今日起,我与你再无兄妹情分,你自去找你的便宜妹妹吧!” 宋华彰眉间微蹙,看着她这幅样子,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然后捡起枕头放回去,这才将药瓶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 “这是我托人寻来的上好的金疮药,是宫里头用的,你晚些时候叫丫鬟替你涂抹在淤处,好得会快很多。” “拿走!”宋华婷毫不犹豫拒绝,“我是什么人,也配使你的药?再说了,这个时候知道关心,下午的时候就别动手啊! 要不然,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你根本就是瞧不上我,觉得有我这个妹妹给你丢人了是吧?” 宋华彰没有与她辩嘴,只是淡淡道:“诗会就在四日后,你这个样子,恐怕还得再养上十日。 你若是想要去参加诗会,就叫丫鬟好好替你涂药,至少明面上的这些淤伤都能消去。” 诗会! 宋华婷这气急之下,竟然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她怎么可能不去? 这样好的机会,如果都不能去好好应酬交际,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越发厉害了。 将来便是与朱家退了亲,再想要扭转名声,就有些晚了。 想到这事儿,方才那样拒绝的话便如何也说不出口。 因此干脆便又转过身朝里躺着,不愿意给宋华彰一个好脸色。 “你若是一直是这个脾气,我便是有为你打算,都不敢随便出手,你我兄妹若是不能齐心协力,又怎么能把路走宽。” 宋华婷不为所动,什么把路走宽,分明是觉得宋锦宁长得好看,那个妹妹更拿得出手罢了。 宋华彰抬步欲走,却又着实心里放不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长公主府的诗会,相国大人也会去。” 听到齐郁也会去,宋华婷的耳朵一下子就竖直了,身体却没有动弹。 宋华彰便又接着道:“日前齐府老太君放出话来,要给齐相国相看夫人,听说也是算命先生说的,相国大人的婚期应该在明年。” 这一次宋华婷哪里还躺得下去,也顾不上方才的狠话,连忙转回来,看着他道:“哥哥的意思是?” 齐郁年纪不小,又一表人才,之所以一直没有成亲,据说是当年有得道高僧给他批过命,不能过早成亲,不然会有短寿的风险。 因此京中虽然觊觎之人众多,可他仍旧孑然一身。 眼下竟然放出了这样的话,那…… “难道说,长公主的诗会,是有这个意思在?” 谁不知道灵韵郡君喜欢齐相国?所以,这长公主是在相看女婿不成? 第76章:心里有点儿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彰看着她这般欣喜若狂的样子,脸上有些忧虑。 兴奋了一会儿之后,宋华婷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她盯着宋华彰的脸,“哥哥跟我说这个,你的意思是……” 宋华彰没有立刻回答,背着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相国大人的正妻之位,以咱们家的门第及你的人品,显然不可能。” “哥!” 宋华彰斜乜了她一眼,“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也不要觉得这话难听,你若真愿意听我的,就老老实实地听就行。” 宋华婷颇有些尴尬,却又只能气鼓鼓地接受了。 从前她觉得自己还过得去,但是一个宋锦宁天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哪怕再有自信也都能被消耗没了。 因此此时被自己兄长如此说,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到底也没有不服气。 宋华彰见她不再言语,这才接着道:“如今也不知道长公主府和齐府到底是如何想的,我提醒你这件事情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让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诗会是个机会,若是能让相国大人对你有一二分的留意,那你便算完成了任务。 切记,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轻举妄动,相国大人非一般人可比,你做的越多,就错得越多。” “那……”宋华婷被这么一说,都有些糊涂了,“那我能做什么?” 宋华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样子,“你可见过相国大人?” “见,见过一两回。” 宋华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兄长这会儿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一个蠢货。 “用你的脑子想吧!” 宋华彰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到底转身走了,心里一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将这样的消息透露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赵臻给的药有奇效,宋锦宁身上的淤伤第三天就基本不痛了。 “姑娘,”素鸢这一次跟着出来,整个人都变得谨慎了很多,“你这都还没有好全,怎么又出来了?” “秦姐姐忙不过来,一时间也没有趁手的人,那不就只有我出来?” 宋锦宁挽着她的胳膊,一面说,一面给店家定下设计尺寸。 “如今店里的事情全是她一个人在撑着,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回头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锦绣阁的生意算不得太好,但是因为定位高,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消费虽然不多,但利润并不算低。 尤其是秦若亲自编排的舞艺课,很受欢迎,基本上体验过的都签了长约。 目前来看,都是一片向好。 从铺子里出来,恰好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宋锦宁也没有当回事儿,那知那领头的人路过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十分恭敬地跟她打招呼,“宋姑娘。” 宋锦宁一脸懵,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懵地去看一旁的素鸢。 素鸢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对方已经离开,才猛然道:“是那天,在都督府见到过,就是……不知道是谁。” 宋锦宁有些莫名其妙,只好一笑而过。 素鸢却在旁边若有所思,“姑娘,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宋锦宁不解,素鸢便解释道:“听说那日王爷是抱着姑娘去的都督府?虽然没有露面,但是跟在王爷身边的几个人是见着了的,说不定……” 宋锦宁这才反应了过来,笑着道:“不至于,靖王的作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就那满府的姬妾,难道都是摆设?” 素鸢闻言点头认同,“那倒也是,不过说起来,前头靖王妃已经没了好些年了,为什么王爷一直没有再娶呢?” 这一点,宋锦宁心里隐隐有些答案。 前世赵臻便一直没有再续娶,靖王府不但没有王妃,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全府上下的女子,没有一个有名分。 只有一点,后来宋锦宁见过陪在赵臻身边的好几个不同的面孔,隐约明白过来。 这个看上去最为无情滥情的人,实际上是那个最专情的人。 她从齐郁那里得知,这些人长得都像同一个人,那就是靖王世子的母亲,也就是原来的靖王妃。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宋锦宁与赵臻相处的时候,反倒少了一些本该有的提防。 当然,这些不好告诉其他人,宋锦宁只能含糊而过。 “不过,这段时间城里巡逻队的巡逻似乎加强了不少。” 才没有走多远,宋锦宁便又看到一队人走过。 “听说是因为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府今年夏秋都糟了旱灾,秋收惨淡,因而多了许多流民往城里来,已经闹了几个乱子,所以才加强了巡逻。” 宋锦宁闻言便想起那日在赵臻值房里无意间看到的一张关于京城防卫部署图,心里莫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想到这里,她才蓦然反应过来,那日在五军都督府,面对着赵臻,竟然忘了问林子羽的事儿了。 算算时间,林子羽的家人应该也快到京城了,等诗会之后再找时间吧! 只是宋锦宁没有想到,赵臻也会参加嘉瑜长公主筹备的诗会。 虽然是长公主筹备的,但是地点并不在公主府里,而是在嘉瑜长公主位于京郊的一处别院。 看到这座别院,宋锦宁越发明白到了灵韵郡君身上那股天然的贵气自哪儿而来。 是皇家给的底气。 嘉瑜长公主是先帝唯一一个留在了京城的公主,当今到如今并没有一儿半女在膝下,作为唯一的外甥女,自然独得做皇帝的舅舅的宠爱。 加上长公主少时和皇帝一块儿长大的情分,算起来,整个大启也没有几个女人能比她尊贵。 这座别院便是由当今皇帝赐下来的,不但占地广阔,里头的山水楼台一应俱全,而且还有近百亩的良田一并都是长公主的产业。 这可是在京城近郊。 “我说你头一回来,不要做出那般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然,叫人笑也笑死了。” 宋华婷见宋锦宁趴在窗户上看风景,忍不住出言讥讽。 她今日着实费心打扮了一番,那日细细思量过之后,便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所以,全身上下的打扮,不追求出众,最要紧的是符合相国大人的审美。 哪里知道,她这一出来,才发现宋锦宁竟然跟她穿了一个颜色! 第77章:诗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简直像是故意跟她打擂台,最要紧的是,宋锦宁身上的几样配饰,她一向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婆特意留给她的。 不但样式精巧,且十分衬她今日身上的衣裳,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宋锦宁知道她的心思,府里如今的情况如何,宋锦宁心里一清二楚。 只怕宋华婷身上的这身衣裳,都是她如今能买到的最好的料子,因此哪怕发现今日两个人装了颜色,也没有别的可以替换。 偏生宋锦宁似乎并不在意,直接就上了马车。 撞了颜色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是那个穿着比较普通的一个。 宋锦宁闻言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笑道:“姐姐世面见得倒是挺多。” 那轻蔑的目光,着实让宋华婷心里窝火。 还不待她发作,便又听到宋锦宁淡淡到:“姐姐愿意出来是好事儿,不过这外头的人多有嘴碎的,万一问道朱家的亲事,姐姐放宽点儿心,莫要往心里去。” 果然这话便让宋华婷闭了嘴。 想出来交际是一回事儿,可摆在面前的事实又不能忽视。 她从前参加那些个贵女聚会,就是个边缘人物,眼下这次是长公主府筹备的,与她从前参加过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越发上不了台面了。 万一有人因此事故意为难她,当真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宋华婷因此沉默了一路,倒是让宋锦宁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终于到了别院,早有专门的人等候着,丫鬟小厮一概不入内,被请至另一处喝茶听戏。 里头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核验准了帖子,又有丫鬟分别引荐入内。 才进去,就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同一般的别院不一样,这一进来,入眼就是一座小山,真正的小山,两边都修了精美的台阶,一步步拾级而上,再穿花拂柳行至一处湖泊前,又有专门接送的船只过来,带着人一路往里头去。 终于见到了楼宇,远远地就听到了丝竹之声。 宋锦宁和宋华婷一道进去,又有丫鬟伺候净手整理衣饰,这才终于到了地方。 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女孩子清脆的笑声落在耳朵里尤其悦耳。 最中间坐着的自然是灵韵郡君。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门口珠帘底下赘着的铃铛会响起,因而很容易就引起了屋子里人的注意。 灵韵郡君见着她们两个人,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很快又展开了,“原来是忠勇侯府的两位姑娘,出来得倒是不多,大家一块儿认认人吧!” 宋锦宁一眼看得出来,今日灵韵郡君是认真打扮过的,看着更添了两分雅致。 不光是灵韵郡君,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如此。 宋锦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一旁的宋华婷,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 这时,一个贵女笑着走了过来,径自挽住了宋锦宁的手,“宋家妹妹可算是愿意出来了,我祖母都念叨了好几回,让我多跟你一处坐坐。 可惜我这个人上不得台面,愣是不敢贸然前去打扰,今儿既然撞见了,可要好好聊聊天。” 宋锦宁完全是懵的,这个小姑娘是谁? 可是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笑容。 一旁的贵女便压低了声音道:“我叫陈晚雪,锦乡侯府的姑娘,你们府里老夫人和我祖母是手帕交,来之前祖母特意叮嘱了,叫我好生陪着你一道。” 宋锦宁才知原来是祖母的安排,连忙低声道谢。 “我比妹妹大一岁,姐姐只管喊我姐姐便可。” 宋锦宁点头应下。 宋锦宁已经有了伴儿,陈晚雪也十分热络地拉着她四处介绍。 宋华婷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无他,她从前交往的那些个,哪里上得了这样的地方来。 唯一一个江淑芬还获罪不在了,因此此时她就只能跟在宋锦宁旁边,蹭着一起跟其他人认识。 “诶?宋家大姑娘,你怎么也来了?我听说你已经定亲了?” 一名贵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宋华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待看清那人,却并不认识。 只好微笑轻轻点了下头,“是。” “我还以为这样的诗会,来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呢!宋家大姑娘到是好兴致。” 意思是都已经定亲了,还不在家里绣嫁妆,跑出来这样的场合里闹。 宋华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原本还有些解释的话。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里,似乎在坐的人都不会将话挑明了说。 偏生这般半藏半露的话才更叫人尴尬,连解释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要我说,宋家妹妹家里也太着急了,这不眼看着就是大比了,干脆等结果出来了之后再相看多好。” 宋华婷简直如坐针毡,脸上却努力挂着笑容,“婚姻之事,自是由长辈做主。” “哦?是吗?”也有那等不怀好意的,“那想必是很好的人家了,父母才会这般着急。” 说完之后,后面便有了极轻的几道偷笑声。 这声音像是尖刺似的,一根根扎在宋华婷的脑子里。 那头灵韵郡君时不时地看过来一眼,让宋华婷刚刚升起的一点儿反唇相讥的念头又被按了下去。 这可是长公主举办的诗会,若是在这上头闹出来,不管对方如何,自己往后便再无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更何况,今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她不回击,于是有些人便说得越发过分了,宋华婷脸色铁青,只能死死地忍着。 到底还是陈晚雪,见势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锦乡侯在朝中还算有些威望,她跟此时在场的这些姑娘,也大多都有些交情。 目光一转,便正好落在了一旁宋锦宁的腰间,“宋妹妹这个香熏球好生别致。” 她说着,干脆靠近些,将宋锦宁挂在腰间的香熏球拿起来把玩,“这香味也特殊且好闻得紧。” 她故意稍稍提高了声音,果然便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原来是宋姑娘身上的味道,我方才还说怎么异香异气的,在哪儿买的?” 第78章:齐郁这么闲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干脆解下来给其他人看,“也是偶然,在金明池畔碰到了一家叫锦绣阁的铺子,那里头买的,这香好似是那位掌柜亲自调制的,别处也没见过。” “锦绣阁。” 有人很快就发现了里头盖子上的图样,便笑着道:“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此前似乎在哪儿听谁说起过。” “哦?是吗?里头是卖香料的么?这香味儿闻着倒是特别。” 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大家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待问清楚里头尚且有许多东西时,个个儿都有些好奇。 陈晚雪坐在宋锦宁旁边,很快就发现了,“宋妹妹,你头上这一套也是那个什么锦绣阁的吧?” 宋锦宁笑着点头,干脆拿下来与人细看,“如何?” “好看,跟你今儿这一身着实相配。” 女孩子在一块儿的话题无非就是那几样,宋锦宁算是提供了一个话题。 就是那头的灵韵郡君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过来,“你们说的锦绣阁在何处?” “就是金明池畔那座小楼,”宋锦宁笑着回答,“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那会儿她们还没开张呢!要不然,恐怕这会儿我想去也去不成了。” “听说那里头是什么邀请制,陌生人不让进去的?” 宋锦宁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所以我是误打误撞,开张前就碰进去了,那老板娘送了我个帖子,后来觉得他们家东西确实不错,便常去了。” 这般聊着天,宋锦宁发现自己似乎还挺有推销的本事,干脆将自己带过来的几样小首饰随便送了出去。 灵韵郡君自然不缺这样的东西,但是宋锦宁递给她的是一支可以转动的戒指,界面同一般的不一样,是由六颗宝石镶嵌而成的六面体。 “也就是带着玩儿罢了,我当时觉得有趣,买了好几个呢!郡主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灵韵郡君看了宋锦宁一眼,颇有些别扭地接了过去,然后随手将自己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退了下来,“本郡君也不能白要你的,便算是互相赠与吧!” 宋锦宁愣了一下,随即欣然接过,“那可是我占了郡君的便宜了。” 此时再看灵韵郡君,同上次在江府时又有了极大的不一样,那只小戒指带在了她的手上之后,便见着她时不时偷偷地转一下,面上却四号不露声色。 分明还有点儿小孩子心性。 “诶,是开始了吗?” 有人忽然开口问道。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果然远远地听到有钟声传来。 “走吧!”灵韵郡君站了起来,“咱们也过去热闹热闹。” 陈晚雪在一旁体贴道:“你不要紧张,虽然是诗会,也没有要求都做诗的,若是遇着你不会的题,你直接不写就是了。 且那里都有两种彩笺,你若写不出来,便在绿色彩笺上写下前人之作,也是可以的,大家也不过就是凑个热闹,又不是去考状元的。” 她这般耐心细致,宋锦宁着实感激。 陈晚雪笑着道:“你我俩家本就是世家,宋妹妹别客气。” 一路往上,原本开阔的湖面渐渐收拢,成了一条颇有些窄的河流,再往上走了一段,便行至一处山林。 半山腰处也不知是人力还是天然竟有一处平台,早早地就已经布置妥当了。 站在平台上,前头那一大片的湖面,以及湖面周围的各色花草尽收眼底,心胸都似乎开阔了不少。 平台一分为二,隔着一条小河相望,很快那头便上来了一群年轻的男子。 哪怕都是深受教养的大家闺秀,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轻声议论了起来。 “那个就是这次秋闱京城的解元,就是矮了些,门户也稍微低了点儿。” “那个高高,好像是山东高家的,祖父也曾在京为官,眼下看来是要靠他重振家风了。” “清竹公子在那儿,果然一表人才,难能可贵的是,还是功勋人家出身。” 宋锦宁与陈晚雪站在人群中,确保自己不怎么打眼,才优哉游哉地打量对面。 如此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宋阳青。 也不知是如何的巧合,恰好他也看过来,互相一对视间,倒是十分默契地互相行了个礼。 “诶?那是……相国大人!” 宋锦宁悄悄吸了口冷气,齐郁这么闲的么? 他都已经官至当朝相国了,这样的场合着实没有任何理由要他亲自参加的吧? 很快宋锦宁就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齐郁过来,不是来作诗的,而是作为评委过来的。 一同过来的还有靖王赵臻,嘉瑜长公主以及另外两名年轻的官员。 到底是长公主府办的诗会,排面就是不一样。 且不说今日能不能拿得名次,只说自己写的诗,能在这几个人面前露个脸儿,那就已经十分值当了。 嘉瑜长公主带着一行人上了船,船就停靠在不远处的水泽里,丝竹之声便是自那处而来。 由嘉瑜长公主跟前的女官站在船头朝两边的人宣读了规则,又命以山、水、秋为题,不限韵脚不限格律,三炷香内交卷即可。 甚至还给出了彩头,是一件前朝大诗人的墨宝,价值不菲。 底下一片赞叹,显然都很是心动的样子。 相对来说,女子这边就显得安静得多。 上头女官说完,这边锣声响,诗会就此开始。 同宋锦宁想象的不一样,这样的诗会并没有对大家的行止有所约束。 陈晚雪笑着道:“这作诗又不是旁的事儿,单靠坐在桌子前去想,脑子想破了也未必得的了好的。 所以大家都会各处走走,说不定见着什么,就有了灵感了。” 她伸手一指,远处半山腰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叶子已经火红的一片,这般看过去,如云如霞,“咱们也四处走走吧!” 才要走忽又想起来什么,“你姐姐对这里也不熟,需要喊上她一块儿么?” 说完便疑惑道:“诶?你家姐姐去何处了?怎么这么一回儿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第79章:相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打眼一晃,果然没有看到宋华婷。 不见了也正常,一天到晚在心里琢磨各种小念头,谁知道这会儿她又想出了什么来。 同陈婉雪往半山腰上去的时候,同样遇到了不少人,不光有方才在一处的贵女,偶尔也能遇到几个年轻的男子。 在这样的场合,有靖王及嘉瑜长公主等人在,似乎又没有什么大妨了。 又一次与几位年轻公子错身而过,陈晚雪拿手肘悄悄地捅了捅宋锦宁,朝她眨了眨眼。 宋锦宁不解,眼看着左右无人,陈晚雪才笑着道:“方才那位公子咱们第三回碰上了。” “啊?是吗?”宋锦宁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道,“哪一个?这么有缘吗?” 问完发现陈晚雪脸上的表情似乎颇有些耐人寻味,待见宋锦宁确实迷惑的神色,便笑着道:“你是真没看出来啊?” 然后便压低了声音道:“明显他们是来看你的呀!” “他们?” 陈晚雪闻言便用下巴朝前方示意了一下,又是两个年轻的男子结伴而过。 “这个也是第三次了。” 陈晚雪的声音从牙齿缝里轻轻挤出来,宋锦宁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拉着她的手,俩人一道往目的地去,“这与我没有关系,我都不认识。” “你祖母可是对你的婚事有些着急,依我看,你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说不定就有看对眼儿的,总比盲婚哑嫁来的好。 再者,这些人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大概率明年春闱都能中,也不算是毫无根基。” 宋锦宁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 陈晚雪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宋锦宁紧了紧她的手,“谢谢你。” 宋锦宁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在老家有几个村里的玩伴,但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虽然说是玩伴,可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相处之间多少都带着点儿捧着她的意思。 且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另外能称得上朋友的,就只一个秦若。 可她和秦若的相遇和交往,原本就是不正常的开始。 前世秦若是她的救赎,也给她带来了深深的愧疚。 今生的一开始,她是怀着报恩的心情去接近秦若的。 而陈晚雪这样的,自然而然地相识,又朝她表现出友好的姑娘,宋锦宁是头一次遇到。 “谢什么?” 面对她的疑惑,宋锦宁没有回答,只是笑。 “诶?五哥?” 宋锦宁一个错眼,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宋阳青。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这话问出来,宋锦宁就有些后悔,哪怕邹氏费了心思,可宋阳青身上的这一身打扮,与其他那些世家公子,还是差距不小,怕是没有什么人与他一起。 宋阳青见着她也有些意外,笑着道:“此处安静,有助于动脑。” 宋锦宁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了纸笔,不由笑着道:“我们都是来凑数的,只有五哥果真在认真作诗。” 宋阳青闻言连忙将手里的纸笺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颇有些不好意思。 宋锦宁这才想起给他介绍陈晚雪,“五哥在用功,我们就不打扰了。” 别的不说,这里的风景着实不错,宋锦宁也没有打算作诗,因此心里没有心理负担。 但这也不能耽误陈晚雪,所以在听到她说她已经有了的时候,宋锦宁便又伴着她一道下来。 行至一半,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带着一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在爬树。 宋锦宁不认识,陈晚雪却是立刻变了脸色,“小郡王,世子年纪还小,臂力不够这般爬树,快些下来。” 宋锦宁打量着那两个少年,看那十三四岁的少年的长相就知道应该是灵韵郡君的兄弟,一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另一个年纪小的…… 陈晚雪唤他为世子,又跟这位小郡王关系这般亲密。 宋锦宁略算了算,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小男孩看着她们过来,似乎有些害怕,但很快就咬紧了牙齿接着往上爬。 那小郡王却嚷嚷道:“你们快些走开,就当没有看见我们。” “表弟,你快些,你抬头看,那鸟窝就在那里,这么大一个,里头肯定有鸟蛋。” 这树长在边坡上,上头的枝丫细,若是坠下来,还不知道要滚到那个刺窝里去。 陈晚雪急得不行,宋锦宁却笑着道:“没事儿,不过就是掏个鸟窝罢了。” 陈晚雪听到她这话有些惊讶,树上的两个人也同样惊讶地看着她。 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脸上带着笑容在看他们爬树,那笑容看着着实好看。 只是小娘子的笑脸陡然间就变了,指着他们的方向紧张道:“蛇!那树上有蛇。” “啊?”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人都吓得不轻,小郡王立刻往下蹿,那小男孩却是吓得手脚都软了,一下子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所幸爬得不甚高,刚好就掉在了边坡上用绳结成的护网上。 陈晚雪连忙上前去将他拉了回来,然后才面色惨白地朝宋锦宁问道:“是什么蛇?蛇在哪儿?” 小郡王同样一脸紧张,有点儿不敢过去,却还眯着眼睛死命打量。 只有那小男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平淡道:“这都已经深秋了,那里还有蛇,即便有,也该在山洞里。” 陈晚雪和小郡王面上都露出了两分尴尬之色,然后一起转脸看向宋锦宁。 宋锦宁则挑了挑眉,面不改色道:“是吗?那……就是我看错了吧!” 说完朝一旁的陈晚雪道:“陈姐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晚雪连忙点头,一面跟着宋锦宁走,一面对后面两个人嘱咐,“小郡王,这会儿天干得厉害,树木也脆,可别再爬树了。” 小郡王却没有搭理她,而是喊宋锦宁,“你方才是不是故意说有蛇的?喂,你别跑啊!” 他一说,宋锦宁和陈晚雪走得更快了。 待回到平台上,两个人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宋锦宁推着陈雪赶紧上前,“快,把你的写下来。” 第80章: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第三柱香已经烧了一半多,不少人都已经开始纷纷下笔,陈晚雪也连忙往长案走去。 宋锦宁便百无聊赖四处打量着,倒是无意间瞥见那头的宋华婷正在目光发痴地看着某个方向。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宋锦宁便见着了齐郁。 原来还没有死心呢! 如此想着,她忽然心下一动,也去了案边,飞快地写了一首诗,到了那挂牌的地方,扫了一眼之后,挂在了角落里。 刚挂好,陈晚雪便过来了,“诶?宋妹妹该不会是故意藏拙吧?” “没有,我只是想着既然来了,好像不动笔也说不过去,就誊了一首前人的诗作。” 陈晚雪笑着点头,“这倒也可以。” 粉色彩笺和绿色彩笺是分别挂在两面板上的,随着锣声再一次响起,便被送去了船上。 “好了,走吧!” 宋锦宁不解地看着她,“就走吗?” “我是说,该去用膳了,”陈晚雪指着山脚下的那一片楼宇,“上午作诗,用过了午膳,便可随处逛逛游玩了,若是有歇中觉的习惯,也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长公主府准备的席面自然非同一般,哪怕前世宋锦宁后来吃过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也不得不承认,公主府的厨子手艺不错。 宋锦宁倒是没有什么睡午觉的习惯,但陈晚雪有,她便也不愿意一个人出去晃了。 歇息的院子都在一片,都是排好了屋子的。 宋锦宁随着丫鬟往给自己准备的厢房去,走到一半,便有另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我带宋姑娘。” 原本的那小丫鬟便十分听话地退了下去。 宋锦宁略略蹙眉,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还不待她开口,那丫鬟就轻声道:“宋姑娘,王爷有请。” “什么?”宋锦宁像是没有听清似的,“谁?” 那丫鬟脸上神色不变,“松实院便是王爷的歇息处,从这里过去,往右转两个院子便是了。” 说完便递了个牌子给宋锦宁,自己就直接走了。 宋锦宁站在原处,竟就这么将她给抛下了? 稍微想了一下,她便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小丫鬟,“我是忠勇侯府的,请问给我安排的屋子在哪儿?” 小丫鬟十分周到地将宋锦宁送到了院子里。 一个小院子,三间屋子,宋锦宁和宋华婷共一间。 她来的时候,宋华婷已经在里头坐着了,看样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想想她这一上午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与什么人来往。 略一思索也就能明白了。 上一次在江家的宴会上,她出的丑虽然不大,可那是灵韵郡君直接开口盖章的,如今又是灵韵郡君的主场,大家下意识地会远离她。 再加上与朱家的婚事,实在让人怀疑。 实际上朱家的婚事也会影响到宋锦宁,可老夫人安排了个陈晚雪在自己身边,影响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走在路上也有其他贵女与之打招呼。 见着宋锦宁看过去,宋华婷冷哼了一声,“得意什么?别人看的都是锦乡侯府三姑娘的面子,与你有什么关系?” 宋锦宁耸了耸肩,才想往自己的床上去,就发现上头被浇了茶水。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瞥了宋华婷一眼,“你说,若是咱们走了,长公主府的人进来看到这个,会怎么想咱们府里的关系?” 宋华婷脸上刚刚冒出来的得意立刻消失了,看着宋锦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宋锦宁扫了她一眼,随手在地上又泼了一盏茶,开门唤丫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麻烦这边床上另外换一套东西,方才我与姐姐玩闹,不小心把床弄湿了。” 丫鬟领命而去,很快就给重新换上了。 宋锦宁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成日里想着这些上不的台面的招数,你不累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着实打击到了宋华婷,她立刻大声嚷道:“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你就很了不起么? 若不是有你祖母帮忙,有你祖母给你的那些钱,今日你在这里不也是一样的狼狈?!” 说完便气冲冲地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了宋锦宁一个人,她从荷包里摸出那张牌子来,有些犹豫。 方才用过午膳的时候,她确实看到了赵臻,只是两个人隔着距离,中间又有好些人,他们只是眼神接触一下。 或者,他有话要跟自己说? 宋锦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按照方才那个丫鬟指的方向过去,只是没有按照她说的那条路。 等进了院子,便看到了谈影,确实是赵臻的地方。 见到她过来,赵臻便上下打量了一眼,“倒叫你摸过来了。” 宋锦宁看了一眼那边摊着公文的书案,挑了挑眉,“这般出来玩儿,还忙着公务?” 赵臻无可不可坐了回去,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听说今日忠勇侯府的姑娘大放异彩?” 宋锦宁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见她果真不知道的样子,赵臻笑着道:“我都听到了不少人议论今日来诗会的少女中,有个容貌特别出众的。” 宋锦宁这才想起今日来来回回碰到的那些人,颇有些无奈地耸了下肩膀,“这样的诗会,我也不好把脸盖起来,不过,倒是有个赏得跟你讨。” “把我儿子骗下来的事儿?” 宋锦宁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闻言一扬眉毛,“你知道了?” “他回来就告诉我了。” “那他怎么知道我是谁?”宋锦宁想到方才那个小男孩,明明脸上尽是婴儿肥,可一双眼睛却透着超越同龄人的稳重。 “都八岁了,这点儿事还能不知道么?” “罢了,”宋锦宁摆了摆手,她也不关心赵臻的家庭,转而认真道:“我过来是想问另一件事儿,林子羽是不是在你手里?你为何抓他?” “抓他?谁跟你说我抓他了?” 宋锦宁也不废话,“我需要见他一面,人在你这里就好办了。” 赵臻还没有答话,就听到外头传来谈影的声音,“相国大人!” 第81章:是你叫我来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 他怎么会来? 宋锦宁立时想起方才遇到的那个丫鬟,“是你叫我来的吗?” 赵臻的眼神也警惕起来,当即否认,“没有!” 外头齐郁与谈影的声音已经近了,“知道你们王爷这会儿必然没有在睡,来与他喝茶。” 宋锦宁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竟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赵臻也站了起来,眉头微微蹙着,看着她满屋子蹿。 正想让她干脆从后窗出去,就见她忽然一溜儿蹿到他的桌子底下去了。 赵臻:“……” 谈影几次说话都被齐郁绕开,然后门就从外头推开了。 谈影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宋锦宁这才放下了心。 “下去吧!” 齐郁笑着道:“本来想找你喝酒,哪里料到你竟走得那么快,怎么?长公主的局,还要带着公事来?” 齐郁一面说话,一面往前,一直走到赵臻的书案前才停下。 躲在桌子底下的宋锦宁感觉对方距离自己堪堪只有一壁之隔。 明明是很寻常的对话,可那把嗓音落在宋锦宁的耳朵里,就让她整个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赵臻着谈影上茶,笑着道:“刚吃了药,不便饮茶,不能陪表哥一起了,不过这茶叶倒是还行,表哥尝尝。” 齐郁轻笑了一声,目光自书案上扫过,“表弟怎么最近对山西府的边防感兴趣了?此前你不是说担心辽东么?眼看着快要入冬了,那边怕是差些火候。” 正紧张的宋锦宁闻言脑子里一激灵,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赵臻的声音里含了两分笑意,“已经在调度了,户部虽然交接没有多久,好在崔实做事儿还算稳妥,兵部报上去的开支已经做好了账,待表哥这边签了章再报上去就没问题了,年前应该能落实。” 谈影奉上茶来,齐郁落座,喝了口茶才道:“倒是比江右安效率高出不少。” “大约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赵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宋锦宁却明白过来了。 江右安是齐郁的人,他这一倒,齐郁措手不及之下,便没有来得及推自己的人上去。 听这个意思,这个崔实应该是赵臻的人,眼下赵臻借着这个机会,明明白白地将辽东的军需摆出来,齐郁便不好在这上头做文章了。 “倒是我白担心了,这么多年咱们大启的军政也只能靠你了,军事这一块儿我不行,没办法与你探讨什么。 就是听说你前段时间派了余昭理去太原,随口问一句。” “一点儿小事儿罢了。” 赵臻明显不松口,齐郁便沉默了下来。 屋子里一瞬间有些过分的安静。 齐郁坐到一旁去了,宋锦宁人也放松了下来,蹲在桌子底下难受,干脆悄悄地挪动靠着桌壁坐了下来。 这种感觉有些怪怪的,她旁边就是赵臻一双大长腿,衣摆拖下来,几乎与她的缠在一起。 不知是因为离得太近,还是这里的空间小,她在他身上一贯的雪松味道里,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方才他说他吃药?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弱种子,吃什么药? “怎么感觉如今,时衍最近怎么感觉与我生分了许多?莫不是还因为上回江右安的案子与我置气?” 齐郁再一次开口,落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像是骤然落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一下子衬得方才的安静如斯不正常,无形中就尴尬了起来。 赵臻停下手里的笔,倒是笑了,“江右安侵吞军饷,触到了我的逆鳞,但他到底是六部的人,理应跟表哥先说一声,当时表哥那般与我针锋相对,我可以理解,何来置气一说?” 齐郁的声音也松快了下来,“那就行,咱们兄弟俩自小一道长大,为了外头的事儿生分,就有些不值当了。” 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知道你最近事儿多,出来一日都不得放松,我也不打扰你了。 待会儿评诗会头名,你记得及时过去,不然,长公主怕是要生气。” 等他出去了,宋锦宁才猫着腰扶着桌子壁出来,岂知赵臻送人只送了两步,转身就又回来了。 宋锦宁一钻出去,正好撞在了他胸前,赵臻也没有防备,下意识地就拉住了宋锦宁,脚步错乱之下,宋锦宁便带着他一道摔了下去。 好在旁边有把椅子,赵臻反应迅速,撑着椅子稳住了身形,两个人才没有摔下去,但宋锦宁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的,全靠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支撑着。 “你还要等多久才下去?” 宋锦宁兀自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他这话,才反应过来,连忙跳了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赵臻却朝后窗示意了一下,“快出去。” 宋锦宁不解,待看到赵臻认真的眼神,却半点儿没有犹豫,立刻往后窗去了,谈影等在底下,稳稳地接住了她,又动作轻柔地将窗户给关上了。 才走出去两步,宋锦宁就听到里头再一次响起开门的声音,伴随着的是齐郁的声音,“对了,有个事儿忘了跟你说。” 他知道里头还有别人。 宋锦宁脸色有些难看,也不敢耽搁,赶紧跟着谈影走了。 屋子里的齐郁却在看到贴着赵臻的女子时,愣了一下,无奈一笑道:“算了,回头再跟你说吧!” 宋锦宁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宋华婷还没有回来,想了想,她拿出另一个香薰球,将里头的香料和自己这个做了对调。 等宋华婷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正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哼!”宋华婷上午见她上午那般与人分享首饰时就已经很不高兴,这会儿见她又在显摆,越发厌恶,“也不过……” “你要不要这个?” 宋锦宁忽然开口让她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宋锦宁指着自己腰上系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真挚,“才发现这两个差不多,出门青莺还一起给我带来了,我倒是用不上两个,这个你要不要?” 第82章:她得了第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真要给我?” 宋华婷颇有些不敢相信,待见着宋锦宁点头,毫不犹豫一把就捞了过去,“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问你要的。” 宋锦宁只是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我跟陈家姑娘约了,先出去了。” 宋华婷才懒得理她,十分细致地将香薰球系好了,这才心满意足。 她与宋锦宁今日穿的衣裳是一个色的,这东西也正好配她的衣裳。 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湖边玩儿,也有兴致好的,三三两两地在湖里泛舟。 宋锦宁和陈晚雪在一处,约着下回一起去赏雪。 远远地就看到了嘉瑜长公主带着其他人一同过来了,显然上午诗会有了排名。 “女子这边,第一名会不会是灵韵郡君?” 两个人相熟了一些,宋锦宁也愿意开一些玩笑。 陈晚雪却笑着摇头,“灵韵郡君的才情在作诗上不显,这样的诗会她不会动笔的。”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郡君只是有些骄纵和自矜,却不是那等真正霸道之人。” 对于灵韵郡君,宋锦宁最深的印象就是前世她冲进清溪阁要打死自己的情形。 那时候她身为相国夫人,身上的威严与端庄与现在不大一样,科室眼里的那份傲气却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她头一回在旁人嘴里里听到关于灵韵郡君的评价。 再看那头与两个贵女说话的灵韵郡君,只见她脸上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表情,最多不过是不是地点下头,算是听到了别人的话。 诗会排名只排前三甲,先是男子组,第一名和第三名宋锦宁都不认识。 第二名却是宋华彰。 宋锦宁不知道宋华彰的才情到底如何,可这回,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果然如她所想的卑劣。 盖因贴出来的那首诗,她已经见过了前两联,分明是宋阳青当时在那树下时,手中纸笺上面所写的。 怪不得宋阳青能出现在这个诗会,家里不显,名声不显,他能来,完全是因为宋华彰。 宋锦宁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某样东西落地的那种确定感吧! 头三甲由嘉瑜长公主、赵臻和齐郁给他们颁奖,就是将原本定下的彩头赠与他们。 能与这样的大人物有接触,留下名号,今日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尤其齐郁和赵臻,一文一武,几乎统领了整个大启的朝政。 这对于他们将来的仕途,作用不可估量。 赵臻将东西递给宋华彰的时候,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笑意,“是忠勇侯府的?” 一旁的齐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宋华彰则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躬身回答,“是,现任忠勇侯府正是家父。” 赵臻点了下头,“很好。” 接下来便是女子这一边,陈晚雪似乎有些期待,宋锦宁没有看过她的诗,不知道她水平到底如何。 但见她如斯模样,便挽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第三名是一个看着便一身书卷气的少女,陈晚雪给她解释,“这是左都御史府的五姑娘,在京中颇有才名。” 话音才落,便宣布陈晚雪是第二名,宋锦宁比她还要惊喜,“快去!” 陈晚雪倒像是有些失落的样子,但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扬起一抹端庄的笑意上去了。 宋锦宁便听到身后有人议论,“陈三姑娘才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 原来,陈晚雪是个中高手。 “第一名,忠勇侯府宋华婷。” 嘉瑜长公主这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显然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纷纷看向站在一边的宋华婷,然后就发现她自己似乎也很是茫然。 宋华婷这会儿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她是第一名? 她那首诗,竟然能得第一? 但是看到上头站在嘉瑜长公主旁边的齐郁,她一颗心又砰砰砰地疯狂跳动起来。 她都不知道怎么走到上头去的,嘉瑜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很是亲切,“忠勇侯府的姑娘倒是出来得少,本宫都未见过,原来是个才女。” 宋华婷脸上发热,连忙谦虚了两句,才从长公主手上捧过那一对玉璧,然后视线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往齐郁身上投过去。 陈晚雪自赵臻手里接过东西,便察觉到她的异样,待见她看齐郁的眼神那么热烈,下意识地便朝长公主看去。 果然见长公主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 “诸位的诗作,本宫会呈给陛下御览,再制定成册与集市发行,我大启如今国泰民安,人才辈出,这便是欣欣向荣之相。” 大家纷纷喝彩,宋华婷听说自己的诗还要呈给陛下,甚至还能被刊订成册,心里越发火热。 只是待她转脸看到那展示架上贴出来的自己的那一首诗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凝固了。 这不是她的诗! 宋华婷感觉全身的血液尽数倒流入脑,整个人手脚都有些冰凉。 怎么回事? 这首诗比自己那一首勉强拼凑出来的好了不止一个层次,是谁写的? 为什么要署她的名字? 原本觉得荣耀的玉璧这会儿在她手里好像忽然变得烫手,让她几乎有些抓握不住。 浑浑噩噩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从上头下来的。 “宋姑娘这熏香颇为别致,方才就留意到了,不知是什么香。” 一把好听的嗓音响起,宋华婷一抬头就看到齐郁正背着手含笑站在自己面前,视线却落在自己腰间的香薰球上。 原本就晕乎的脑袋这会儿越发晕乎了,宋华婷感觉自己似乎没怎么思考,就做出了回答。 “这是我自己做的,还没有取名字,若是相国大人喜欢,下回我再制一些,叫我家兄长给您送过去。” 声音轻柔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齐郁竟没有拒绝,只是笑着道:“既然没有名字,不如叫它松间明月吧?此香气味清幽柔和,很适合这样的名字。” 宋华婷激动的指尖都在轻轻颤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让声音变调,“多谢相国大人赐名。” 然后她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远远地也能看到有不少人朝她这边看,她也只好道:“那边还有朋友在等我,我便先告辞了。” 齐郁点头,宋华婷低头离开,却不想心情太过激荡,竟踩着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便往前摔扑过去。 第83章:朱应谦的帖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本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在这些小女娘们中间。 且他一直孑然一身,从不曾与哪一位姑娘走得相近,便是灵韵郡君这样的身份,也不过偶尔一处说话而已。 这会儿却与个名不见经传的宋华婷面对面相谈,哪怕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也着实非同寻常。 所以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因而大家便如此眼睁睁地看到宋华婷几乎是以一种被半抱着的姿势被齐郁护住了,才没有摔下去。 人群中大家都发出一阵短暂的惊呼声,就是陈晚雪也轻轻出声,“这……” 她看了一眼宋锦宁,“你家堂姐,怕是要被嫉恨上了。” 宋锦宁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轻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陈晚雪闻言倒是多看了她两眼,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们老夫人与我祖母从小就是至交,我与你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听说你祖母在忙着替你相看人家,听我一句,你别看相府如何显赫,这有些福气是咱们普通女子接不住的。 太多人稀罕的东西,偏生被你得到了,也就表明,你得接住其他人的怨气,除非身份贵重,否则压不住反招灾祸。” 宋锦宁不期她会与自己说这般贴心的话,便认真地朝她道谢,“姐姐真心为我,我都省的。” 二人相视一笑,宋锦宁忽然道:“说起这个,怎么没有人去想那位靖王?难道是因为先前有了王妃还留了世子?” “这倒不是,”陈晚雪摇了摇头,声音压得越发低了,“靖王身份之显赫,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物,哪怕再来十个八个的儿子,那侧王妃的位子也有的是人想争。” 这么一说,宋锦宁就明白过来了。 不是因为这些外在的缘故,那就只能是内在的原因了。 赵臻这真真是恶名在外。 “听说今日这长公主组的诗会,王爷还带了两个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在身边呢!” 说着似乎察觉自己说多了,又连忙掩了口,“私底下与你说说,切莫外传,这样的身份,咱们可万万开最不起。” 说完便又赶紧转过了话题,“你那个香薰球呢?怎么不见带了?” “方才没有注意,挂掉了一个铃铛,怪难看的,还得回去找我的丫头给拾掇一下。” 宋锦宁神色平静地随意开口解释了一句,便听到远方有钟声响起。 今日的诗会便算到此结束了,最出风头的竟然是忠勇侯府。 宋华彰和宋华婷兄妹俩竟都入了前三甲,着实够叫人咂摸。 另有一个侯府的姑娘,也在其他人口中相传,却不是什么好名头,全是因为那张脸。 回到家里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宋老夫人早早地等在了葳蕤轩,见着她回来很是高兴,连忙拉过去问东问西。 见祖母脸上那般殷殷地盼望,宋锦宁只能捡好听的与她说。 待她听到说宋华婷做诗拔得了头筹,眉头便皱了起来,“时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丫头会做什么诗,怎么忽然就这样厉害了,该不会……” 别人不清楚宋华婷的性子,宋老夫人还能不知道么? 宋华婷那样的人,有三分恨不能夸到十分,若是真有这样的诗情,又怎么可能藏得住。 宋锦宁心里想说,不但这个宋华婷的诗是假的,祖母心里认定的那个好孙儿,同样是个小偷。 知道宋锦宁和陈晚雪聊得来,今日也顺顺利利,宋老夫人到底是放了心,至于宋华婷,她并不如何关心。 等宋老夫人走了,青莺才拿过来一封信,“姑娘,这是今儿外头送进来的。” 宋锦宁疑惑地接过来一看,是秦若喊她去锦绣阁。 锦绣阁与她有关的事儿,宋锦宁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因此并没有张扬,这秦若送过来的东西,也同正常的帖子没有什么两样。 年轻的姑娘家本来就是爱美爱打扮的时候,锦绣阁这样的地方吸引她的注意,多去几遭也没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在诗会上宣传出了效果,宋锦宁再来的时候,感觉锦绣阁的生意似乎好了不少。 秦若在人前便同招待其他客人一般地招待她,只是言语间要熟络得多,显然宋锦宁是这里的老顾客。 等上了三楼进了屋子,秦若便亲自捧过来一个匣子,“这是前段时间有个人送过来的,说是要找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人说完就走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留下来。 我瞧着那人看样子很是谨慎,又特意绕到此处来找你,估计是要紧的事儿,也不敢直喇喇地送去给你,怕路上遇到什么变故。” 宋锦宁打开匣子,果然是朱应谦的信,约她三日后于某处一叙。 “那人说是要在五日内交到你手上,我原想着你这几日总会来一趟,又一直没有看到你过来,原打算若是你今日再不来,便叫人送去府上素鸢姑娘手里的。” “多谢秦姐姐费心,”宋锦宁将那封信随手在一旁的炭火里烧了,然后拿出底下的银票递给她道,“这个记到锦绣阁的账上。” “这是……”秦若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匣子,“这不是那人给阿宁你的么?” 这就是那朱应谦的聪明了,宋锦宁居然选在这个地方传信,估计他也猜到了这锦绣阁是宋锦宁的产业,加上锦绣阁才刚刚刚开业,便在这个匣子里用红纸包了两张银票,算是开业的贺礼。 与做生意的人打交道,也有些有趣之处。 只是想到朱应谦会在这个时候送这样的信过来,必然是有些要紧的事儿。 信上约定的时间就是明日,看来有些事情估计要动起来了。 毕竟,这诗会上的热闹,还没过去。 才从三楼下来,就听到底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倒也没有夸大,京城里好似还没有类似这里的地方,这般布置倒是别致。” 宋锦宁稍微往下探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第84章:不要抱什么希望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一位,你招待起来费些心思。” 听了宋锦宁的话,秦若也跟着看过去,“灵韵郡君?” “你认识?” 秦若抿唇一笑,“阿宁怕是又忘了我是何处出来的,那些贵人府上需要歌舞的时候,我也常去的。” 说完又料到了宋锦宁的想法,“放心,上了妆换了衣裳,又隔了那么远,他们这些人也不是真的对歌舞感兴趣,哪里还能认得出来我?” 秦若说着款款下楼去了,宋锦宁也自回去。 第二日与祖母说了一声,便往朱应谦约定的地方去。 他找的地方颇为隐秘,看着只是一户寻常人家的住宅,待进去之后,才知道竟是一处私房菜馆子。 “知道姑娘身份,不敢叫人看见,才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希望姑娘莫要介意。” 朱应谦见宋锦宁只带了一个素鸢,态度便又恭敬了几分。 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就只带着这么一个丫鬟过来,只能说明她着实有些胆量,同时也足够自信,甚至还有一点,那就是信任。 这对于双方的社会地位来说,着实有些难能可贵。 最要紧的是,朱应谦还欠了宋锦宁一个大人情。 “既然宋姑娘这般坦诚过来,那我也不遮遮掩掩,我们家是靠贩卖私盐起家的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我也不能说我及我父亲手里完全是干净的。 只是一直以来,总觉得从前的事情都已经料理干净了,这才敢改头换面来京城发展,这一次若不是姑娘提醒,恐怕当真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宋锦宁见宋华彰回来之后,宋华婷就安分了下来,便有些怀疑他们有什么计划,思来想去,这件事情既然是从朱家出来的,多半还要落在朱家的身上。 加上对宋楚新的了解,知道他这边应该没有什么人可靠,就只有一个宋华彰竟然早就与齐郁搭上了关系,那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上头入手。 她纵然不喜欢朱家,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联合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 宋锦宁道:“慈恩寺的事儿,朱公子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在你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 我与你的未婚妻,大约会是一辈子的仇人,所以,将这样的消息透露给你,自然不是我平白无故的好心,也是为了自己。” “我是生意人,”朱应谦当即拱手道,“二姑娘这般敞亮,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实不相瞒,经过二姑娘的提醒之后,我这边着人仔细排查,却不想对方着实厉害,恐怕这一次,我们朱家……”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神色中终于露出了几分沮丧之意,“在劫难逃了。” 竟这般严重! 宋锦宁靠在椅背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朱公子既然约我来此处,应该不只是来告诉我一声你现在的处境吧?” “二姑娘!”朱应谦长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她,“说实话,这会儿来找二姑娘,我也是急病乱投医,我们朱家来京城时日到底不长,根基不稳,但侯府已经屹立百年,有些事儿,或许需要姑娘帮忙。” 侯府屹立百年…… 宋锦宁听到这话,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如今的侯府同从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但她还是点了头,“未必能帮得上,但也要请朱公子想清楚,你若是真想要叫我帮忙,有些事儿便不能藏着掖着,说一半留一半的话,回头我们俩可能会一起搭进去。” 朱应谦苦笑,“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二姑娘,我们是在求自保啊!” 说着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然后眼中带着期许地看着宋锦宁,“二姑娘,你……可有法子?” 宋锦宁也呆住了,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大,而且牵扯的还是朝廷二品大员。 就他一个私盐贩子出身的人? 宋锦宁没有说话,朱应谦眼里的希冀便暗了下去,“这样的事儿,满大启都没有几个人有资格沾手,我也是真的是糊涂了。” 宋锦宁听到这话,心下一动,没有几个人,不代表没有人,若是他呢? “我不能将话说死,既然你信任我,我只能说我试试看,可是你自己也知道这事儿的难度,所以……不要抱什么希望。” 这话一下子就让朱应谦活了过来似的,连忙道:“有二姑娘这句话就够了,朱某已经感激不尽。” 朱应谦可能为人算不上正人君子,但是在做事儿这一块,能打败自己的兄长,成为家族产业的接班人,足以见得他有一定的能力。 如果能帮助朱家度过这次难关,那她跟朱家的这个善缘可就结大发了。 朱应谦也不含糊,自然不可能同宋锦宁一桌吃饭,当即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几个侍女便端来菜肴。 素鸢一见,口水都要下来了,宋锦宁等所有人都退去了,才将帘子放下来了,“没人了,随便吃吧!” 素鸢才要坐下,门帘便被人从外头掀开了。 首先出现的是谈影的那张脸,看到素鸢的时候,薄薄的嘴唇抿了抿,然后才道:“你跟我出来。” 宋锦宁挑了挑眉,这才看到门外不远处还站了个人。 素鸢颇有些失望,目光流连着桌上的菜,宋锦宁只得道:“谈大人,麻烦您带我的丫鬟去用个膳,她到这会儿还没有吃饭呢!” 谈影的眉头浅浅地皱了皱,终究还是点了下头,“走吧!” 那个架势,倒不像是请素鸢去吃饭,而是要带她去刑场似的。 赵臻这个时候才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有动过的碗筷,这才在宋锦宁的对面坐了下来。 宋锦宁挑眉看他,脸上隐隐生出怒气,“王爷这是……跟踪我?” 赵臻却面不改色,提起筷子直接开始吃饭,“这家馆子羊肉烧得不错,你尝尝。” 宋锦宁简直要给他气笑了,“王爷是不放心我什么?” 赵臻停下筷子,看了她一会儿笑着道:“你本来也要找我不是吗?” 第85章:转了口风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所以,方才我们对话你都听到了?” 宋锦宁忽然觉得自己此前对朱应谦的评价是不是过高了,这是找了个什么破地方? 那边赵臻又开始吃了起来,热气氤氲中,眼角分明带着笑意。 宋锦宁没了脾气,朱家的事儿牵涉这么大,不是她能解决的,她确确实实也只能去找赵臻试试看。 虽然气愤他竟然跟踪自己,可该求人的时候,宋锦宁也绝不端着,“既然你王爷都听到了,那……朱家之事,您怎么看?” “变脸还挺快。” 宋锦宁:“……” “先吃东西吧!说了一上午也不饿?”赵臻拿起一副公筷,给宋锦宁夹了块羊肉,“真的挺不错的。” 宋锦宁发泄怨气似的夹着羊肉入口,随即却发现赵臻在这上头倒是没有说谎,确实味道不错。 “怎么样?软烂入味,咸香鲜美,没有骗你吧?” 宋锦宁并非贪口舌之欲的人,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口羊肉当真美到了骨头缝里。 加之一大早出来,也确实是饿了,见他吃得香,倒也将方才的那点儿不愉快抛开了,安心先把饭吃了。 “朱家毕竟是盐贩起家,说出来的话未必可以全信,”赵臻饭毕,啜饮了两口热茶后才道,“上一次江右安的事儿,在朝堂上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变故。 只是没有在明面上有什么大动作罢了,这一次你是想再将十多年前的案子掀起来?” 朱家牵牵扯的事情必然少不了,但是朱应谦既然只点出十年前的扬州案,那就只能说明这件案子足够大。 十年前,运送官盐至扬州的官船在淮安府发生了侧翻,两船官盐尽毁,直接导致扬州盐价飞涨。 很多私盐贩子在这一场飞来横祸里赚得盆满钵满。 也有很多百姓因为吃不起食盐,买低价私晒的海盐而生病甚至死亡。 同时也有人借着这一次因为水匪而起的意外,而立大功。 最终大理寺定案,将水道两岸被抓住的水匪枭首示众。 可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的意外确实是是人祸,却不是水匪引来的人祸,而是朱家当时的掌舵人和时任扬州知府的孔介炆联合做下的一个局。 这里头还涉及到浙江都指挥同知耿志斌。 当初浙江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一职一直空缺,由都指挥同知耿志斌代管。 私盐案由孔介炆秘密牵头,拦下官盐,而后又与朱家联合,在官盐短缺情况下合理,控制住了扬州的盐市,以此向朝廷请功。 水匪作为祸首,由浙江省都指挥使司剿灭,耿志斌立下大功。 而整个扬州的食盐市场,则交给了朱家,朱家从此打开了青海至江南的整个商路,扬州知府孔介炆由此自然得了巨大的利益好处。 与此同时,淮安知府因管理不力,辖内水匪横行,祸及朝廷官方运盐船而被降职,孔介炆由此被提拔为提拔为江苏参政,而后又一路提拔,到了吏部,正是如今的吏部尚书。 宋锦宁笑着道:“这一次朱家的事情,难道只有我想翻出来?” 诗会上,宋锦宁情急之下躲在了赵臻的桌子底下,虽然赵臻与齐郁的交流并不多,但有一点倒是能确定。 这一对表兄弟之间的关系,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 一个江右安,果然足够引起赵臻的注意。 赵臻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碗中浮浮沉沉的茶叶,没有应声。 茶香蒸腾,水汽氤氲,透过水雾看到对面的少女,盈盈的一双眼正认真地看着他,不避不让。 “我没有跟踪你,”赵臻忽然笑着道,“这家馆子本来就是我的,正好我今日在。” 宋锦宁微微一愣,看着桌上一桌的菜。 脸上慢慢地烧了起来,方才她那般理直气壮…… “那这就是缘分!”宋锦宁很快便淡定道,“如孔介炆这样的人,拿一州百姓的生计为自己谋取私利。 如今还屹立朝堂之巅,甚至掌管整个大启的官员选拔任免,这难道不是大启之祸? 王爷姓赵,已经知道此事,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何时学的与人这般带高帽子?” 赵臻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起身往外走,“林子羽在二条儿胡同里,你若是想要见他,找谈影即可。” 他怎地忽然又转了口风? 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宋锦宁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待于进将林子羽带来锦绣阁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元节。 宋锦宁前世没有见过林子羽,但与他所料一般,多年在边关风霜洗礼下的人,大都都是如此。 只不过那双眼睛,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且让宋锦宁疑惑的是,林子羽似乎对赵臻并无反感之意,相反,面对宋锦宁反倒充满了戒备。 “侯爷和夫人已经没了十年了,倒是想不到姑娘还能记得起我来。” 他这话说出来,不是什么感激之意。 十年前宋锦宁才四五岁,根本连林子羽是谁都不知道,又何来记得一说。 分明含了两分讥讽之意。 宋锦宁并不以为忤,“从前,锦宁年幼,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对很多事情更没有仔细思量过。 如今回到京城,倒是见到了许多从前不曾见过的事儿,也遇到了不曾遇到的人,身处漩涡之中,便不得不多方思量。 推而敲之,琢而磨之,诸多根源到底还是在家父身上,因此便想到了从前父亲跟前的故人。” 宋锦宁这番话并没有打动林子羽,相反,林子羽看着她的目光中,满含着探究,“既然今日与姑娘相见,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林某自王爷处知道,在下的行踪是姑娘透露出去的,敢问姑娘见过什么人?听了什么话? 若姑娘当真是因为将军的缘故而信任林某,这样的问题,姑娘应当不至于答不出来或者不愿意回答。” 果然是父亲从前信任的人,说话半点儿不藏着掖着,也确实足够小心谨慎。 虽然觉得这个答案对方应该不会满意,可宋锦宁仍旧只能这么回答,“没有任何人,是我自己。” 第86章:谁的故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看得出来,林子羽听到她这话颇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林叔觉得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林子羽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宋锦宁忽然问道。 “林某不敢随意评价将军,但至少,将军在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依据天象判定战机,能依地势排兵布阵,过了轻听轻信的年纪。” 他站在那里,斜瞥着宋锦宁,语气里讽刺与骄傲并存。 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掩饰对自己的鄙夷。 宋锦宁无奈笑了,“想来父亲也认定林叔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才会将那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您保管吧!” 这一句话出来,林子羽的面色陡然大变,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按在了后腰上的短刀柄上。 宋锦宁像是根本没有看出他的变化,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来,慢慢地展开,推到桌子对面,“玄武七宿,林叔居中处之,可见在我父亲心中,林叔的重要程度非旁人可比。” 林子羽越发握紧了刀柄,目光里却带着怀疑。 “我是告诉了王爷您的所在,但并非受人指使,只是因为我这里有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她自颈间扯出一段红绳,“我想……” “慢着!” 林子羽忽然出声阻止了她,然后警惕地打开门往外看两眼,又闭上眼睛静听了一回,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宋锦宁,“在你手里?” “我是父亲唯一的后人,在我手里应该才是正常的吧!” 宋锦宁抬眼认真地看着他,“林叔相信我了?” “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 林子羽再一次坐下来,看着宋锦宁的目光已经全然变了,似乎有些激动,但又夹杂着几分担忧。 实际上宋锦宁是真的不知道。 前世这份东西她最后送给了赵臻,可是送出去之后还没有等到回应,齐郁便回来并杀死了她。 不知道是赵臻未曾参透里头的要义,还是被齐郁察觉了,又或者是一切都还来不及。 面对林子羽的问话,宋锦宁没法回答。 但林子羽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姑娘知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你必须要藏住,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包括王爷。” 这话说得宋锦宁不解。 前世的时候,宋锦宁是从齐郁的口中知道林子羽这个人存在的,后来搭上素鸢和秦若两条命送过来的东西里提到了这个人。 她便大胆猜测,作为统领整个大启军务的赵臻不可能毫无所觉。 如她所想,赵臻因这么一个名字,而选择了让周默柏去救祖母,后面的一切也就都得以顺利展开。 林子羽在军中的职务并不高,可他却是宋岐山最为信任的人,所以,宋锦宁对他也全然信任。 “那林叔现在在王爷处……” 林子羽紧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自打去年开始,我就察觉到有人在查我,但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也没有挪窝,只是一直在完善我所有的行踪。 那个时候我就猜想,应该是有人察觉了十年前将军有东西留下来。 我将一家老小都换了户牒送走了,又小心地反向查探那些暗中查我的人,结果竟然是三拨人,三拨人的目的不甚相同,手段也各不一样。 靖王赵臻这一派,于几个月前,忽然间直接找上门来,让我心生疑虑,但三拨人里,他这一伙人的手段最为温和,所以,我干脆就跟着回来了。” “林叔是想打探王爷的目的?” “不!”林子羽摇了摇头,“我是想查另一个人的目的。” 宋锦宁心下一紧,“齐郁。” 对面的林子羽猛然抬起头,看着宋锦宁难以置信道:“姑娘怎么知道?” 宋锦宁早就已经想好了托词,“实不相瞒,是因为我察觉到侯府里有齐郁的人。” 林子羽立刻紧张道:“姑娘和老夫人可还安好?” 宋锦宁心下一暖,轻轻点头,“林叔放心,祖母对此事一无所知,除了宋楚新那一家子狼子野心觊觎祖母的财产,倒没有别的什么。”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若不是老夫人,这爵位如何能落到他的头上,”林子羽想了想问道,“可要我出手解决了他?” 宋锦宁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直接杀了宋楚新,“不!” 她几乎是立刻拒绝,“方才林叔你过来的时候,是扮作送菜蔬的人来的,如今在京城你的行动也十分不便,能不动手就尽量不要动手,府里的事情我能解决。” 面前少女的脸上还有些稚嫩,可是一双眼睛却澄澈如被水洗过,透着认真而自信的光彩。 林子羽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然后将一份小册子给了出来,“姑娘既能承将军遗志,末将必鼎力相助,这一份是如今完全可以信任的名单。 我也留意过了,姑娘如今手里虽然笼络了一批人,但是这些从前便都是些老弱病残,一方面能力着实不够,另一方面,单靠姑娘眼下的手段,未必能叫所有人都到肯为姑娘出生入死的程度。 不过用来日常跑跑腿,打探些许消息倒还行,真正要紧的时候,姑娘千万小心。” 宋锦宁一下子红了眼眶,却站起来认真行了一礼,“叫林叔见笑了,也……多谢您的信任。” 多的话也不必多说,两个人通了气,林子羽便仍旧如来的时候那般,化作一个老翁似的推着手推车出了锦绣阁。 与林子羽的见面,让宋锦宁更加确信,十年前穆阳城的案子恐怕干系甚大,而且,从前世她对齐郁的了解,这个人很早就开始了部署。 前世她是死在了十年后,最乐观的情形是,她还有十年的时间。 可眼下她的重生会不会改变什么,谁也不好说。 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秦若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人走了?” 宋锦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给秦若解释林子羽的来历。 原本跟秦若是说将这个锦绣阁作为一个赚钱的所在,可是现在…… 秦若就是再迟钝应该也能感觉得出来些什么。 “秦姐姐……” 秦若见她那般为难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然后从身后笑吟吟地拿出了一本册子来。 “我从前虽然身处贱籍,却也不是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的。这个你看看可还行? 这是我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消息,你若是觉得如我这般记录可行,我便接着一点点地记录下来,然后隔一段时间给你送过去,你看可好?” 宋锦宁目露狐疑,伸手接过,却仍旧疑惑地看着她。 秦若抬抬下巴示意她翻开。 待宋锦宁看到了那册子里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秦姐姐,这……” 第87章:你骂谁不是东西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秦若见她如此,脸上便露出了两分得意之色,“如何?宋大小姐可还满意。” “可是你……怎么……” 宋锦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册子上面分门别类地将所有来过的客人的基本信息列的清清楚楚,然后又将从每个人这里得到的消息分列其下。 其中的人际关系五花八门千丝万缕,竟给她整理得井井有条,竟如同一张蛛网似的,以锦绣阁为中心,网罗在其中。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如果我做的这些事儿,能替你分担一些,我会觉得很高兴。” 宋锦宁就这般看着她,心情分外复杂。 明明她原本是想要将秦若拖离那个泥潭的,可是如此一来,却又将她带进了另一个深渊。 “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如何能知道这样的事儿,会不会有危险呢?” 秦若笑着耸了耸肩,“那又怎么样呢?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孑然一身,哪怕是明日出门就被马车撞死了,今日的我,也依旧自由地活过了一天。 阿宁,你是我的贵人,我希望我能帮到你,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锦宁闭了闭眼睛,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最终只能看着她点头道:“好,那……我不再说感谢你的话,往后你我一起。” 秦若只是笑,同前世两个人一起跳舞时一般。 “对了,令堂姐这几日来了好几回了,只是大约囊中羞涩,我听了你的话,极尽奉承。” “难为你了。” 秦若摇头不语,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也不打扰她,轻手轻脚沏了壶茶,便由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此处翻阅。 宋锦宁努力梳理着秦若整理出来的这些关系,在脑子过了几遍,努力消化,再出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出来的时候没有撞见宋华婷,回府的时候倒是碰上了。 只是宋锦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没有提防旁边有人,竟与她撞到了一起。 自打诗会上宋华婷大出风头,这段时间走路都像是带风似的。 今日下午还听到她在二楼矫揉造作咋咋呼呼,眼下宋锦宁见着她的时候,却见她眉眼间都是怒色,没有半点儿此前的虚伪做作。 “你没长眼睛么?” 虽然两个人不对付,但是宋华婷如此直接口出恶言的次数倒是不多。 宋锦宁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眼睛长了,就只能看得见一些东西。” 说完不等宋华婷反应过来,便直接带着人走了。 素鸢忍了好一会儿,听到后面宋华婷的叫骂声,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骂谁不是东西呢?” “谁找骂就是说谁咯!” 宋锦宁头也不回,倒是好奇问道:“她这是出去撞邪了不成?” 那日的安排果然让齐豫将注意力放在了宋华婷的身上,到目前为止,除了慈恩寺那次,她并没有在齐郁面前暴露过。 “还不是因为诗会的事儿,”青莺替她将外头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叫小丫鬟送去各处,才好笑道,“诗会上她是出尽了风头,可是也将人都给得罪完了。 头一个就是灵韵郡君,姑娘也知道,这京城里的闺女,大多以灵韵郡君马首是瞻,得罪了灵韵郡君,她出门能遇到什么好事儿? 更何况,大家只是不敢明面上与郡君相争,这京城喜欢齐相国的贵女恐怕比晒场的麻雀还多呢!” 原来是在外头受了气。 倒是希望她能挺住,不然后头的事儿就不好安排了。 宋华婷今日原是想趁着刚刚收了地租子,手里有点儿钱给自己置办点儿衣裳首饰过来,也去那锦绣阁看了看。 哪里知道先是在里头受了好一通排揎,然后出来就在自己的马车里发现了两条盘着的花斑蛇,吓得她直接从马车里滚了出来,被一堆人看到笑话了半日。 眼下回到倚兰苑,当即就要摔东西。 一旁的白露连忙提醒,“姑娘,这粉彩的茶具,可就剩这一套了,若是有客人来……” 宋华婷如今管着家,倒是知道了这钱财的要紧处,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将东西放了下来。 随即却一巴掌摔在了白露脸上,“这会儿见着你精明,怎地此前就像个木头桩子在那儿杵着呢?!” 白露捂着脸,半点儿不敢还嘴。 实际上她当时也被那两条蛇吓软了腿,哪里还有力气去扶宋华婷,这才被众人看了笑话。 但她心里清楚,这样的话若是在姑娘跟前辩解,她会死得更难看。 见她不说话,宋华婷却是越发来气,拉开她的手,又是几巴掌下去了。 “姑娘!” 正打得痛快,外头珍珠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华婷立刻停了下来,狠狠地使了个眼色给白露,后者飞快地藏到屏风后面去了。 珍珠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外头门房送过来的,说是有家锦绣阁的掌柜让人送给姑娘的。” 宋华婷一愣,当即打开,才发现是锦绣阁最新上的一套头面,她今日在那里看过了,着实好看得很,就是太贵了,竟然要三百多两银子。 就是将她所有的家当搜刮干净,她也买不起。 “这……” 才要问是怎么回事儿,就看到里头有封信。 等看到信上的内容,宋华婷疑虑全消,整张脸上都是明媚的笑意,“怪不得这锦绣阁这般受欢迎,这个掌柜倒是个会做人的。” 竟然是因为她今日在后院出的糗事儿而特意送来道歉礼。 虽然出了丑,可白得了这么一套头面,宋华婷整个人雨转晴,“回头倒是要常往那处走走了,对了珍珠,可见着了兄长?” “方才好像看到大少爷从老夫人那里出来,这会儿约莫在自己院子里。” 珍珠虽然是老夫人屋子里出来的,但是一直都不得信任,平日里有要紧的事儿,宋华婷从来不叫她近前。 因而珍珠也十分本分,多一步不肯走,吩咐什么便做什么。 “行,那你留着看屋子吧!我去哥哥那里走一趟。” 第88章:好像被盯上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今日在锦绣阁买了一盒香过来,可是她着实问不出自己也琢磨不出来这香料的出处,要想跟相国大人搭上关系,还是得靠兄长帮忙才行。 还有朱家的事儿,为何到现在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纵然上次被宋华彰那般痛打了一顿,宋华婷却也不敢再嫉恨,她算是看清楚了,只有依赖兄长,她才有可能摆脱眼下的尴尬处境。 宋华彰刚刚送走一个眼生的客人,宋华婷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哥,那个是谁?” 宋华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反问道:“最近都在做什么呢?听说你又裁了好些人?” “府里情况哥哥还不知道么?一日不如一日了,今秋庄子上的收成不好,这送过来的地租子还不足去年的七成,再不裁些人,年都没法过了。” 宋华婷自然不会说自己最近往锦绣阁去的多,花销也大了许多,只连忙转过话题,“哥,那朱家又来人了,这亲事到底怎么说啊?你真想要一个商户人家的妹婿啊?” “你且别说这个!”宋华彰皱眉看着她,“诗会夺魁的事儿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自己倒是日日出去转悠。 你当这才女的名声那么好赚呢?” 宋华婷听不得这个,那诗自然不是她作的,可是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成了榜首了,她哪里还肯承认? 问就是那一瞬间文曲星附体了,横竖如今长公主都已经开始刊印,铁板钉钉是她的了。 宋华彰对这个妹妹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这些日子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等我的通知,再乱跑,你的亲事弄不好的话,你不要再来找我苦求。” 这个意思就是有戏了? 宋华婷果然不再烦扰自己的兄长,喜滋滋地回去试戴那套头面了。 到了十月下旬,京城便开始下雪。 这头场雪一下,就足足半个月的连绵不绝,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锦绣阁的生意本来就靠口口相传,自诗会之后的每日里来的人只见多不见少,好在宋锦宁手底下的人都已经慢慢地能独当一面。 各方面的链条始终通畅。 只是街上瞧着有些不太平。 听说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府雪下得更大,许多贫寒人家都没有了生计,纷纷往城里涌。 五城兵马司这个时候便忙碌了起来,日日在街上驱赶。 前世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宋锦宁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历经一场生死,躺在床上,靠着汤药延命。 “呀,姑娘你看咱们的锦绣阁。” 素鸢的话让宋锦宁从思绪里回过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眼看去,便看到高高的阁楼顶上覆着一层白雪,屋檐下却是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锥,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很是夺目。 最主要是锦绣阁地势高,这般看着,与周围的景致对比之下,越发显得飘飘渺渺,远离凡尘。 不知道是这个缘故,还是因为久雪放晴,今日的锦绣阁十分热闹。 宋锦宁从后门进去,便听到了灵韵郡君的声音,“这个样式我在宫里头都没有见过,你们倒是心思巧。” 宋锦宁远远地看过去,立时心领神会。 一旁的青莺便轻声道:“那边二太太并不知道这是咱们的地方,奴婢悄悄与她说的,如今二太太的绣品在这里,能卖到十几二十两一幅呢!” 宋锦宁也替邹氏高兴,若是这一进项能多一些,宋阳青的心理负担也能轻一些。 她心里有个想法,只是如今还没有成型,若是宋阳青争气,倒是可以运作起来了。 朱应谦的消息是直接送到锦绣阁来的,待看到里头的内容后,她立刻便在灯上燃了。 如她所料,赵臻到底还是插手了这件事情。 “阿宁,你好像被盯上了。” 秦若刚刚将灵韵郡君送进对面的包间,闪身进来面色紧张道。 宋锦宁朝底下看了一眼,“可有看出来是什么人么?” 秦若摇了摇头,“不好说,但……应该不是官家的。” 宋锦宁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难道是他?” 秦若不知道宋锦宁说的是谁,宋锦宁却没有给她解释,而是推着她出去,“灵韵郡君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你先去管她,我这边没什么事儿。” 宋锦宁屋子隔壁,被秦若改成了调香室。 秦若有空的时候,就会教宋锦宁辨认各种香料,如前世一样。 只不过如今两个人相处的环境同前世截然不同,许多东西秦若也就没有了顾忌。 宋锦宁一一拂过最里头柜子里的瓶瓶罐罐。 然后拿起一旁秦若平日里用的面罩和外衣,脑子里回想着此前秦若说的话,开始一点点地调配。 这个东西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对时机和分量的把握要求非常高。 蓝色的火焰跳动,宋锦宁眼看着铜盆里的东西全部都化成了一种奇怪颜色的水,这才将一个小瓷瓶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火焰骤然明亮,在冒出第一缕青烟的时候,她果断地拿起一旁的铜盖,将托盘盖住了。 秦若忙活完了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她正在将东西装瓶,待仔细确认过了之后,脸上不由露出了惊喜的笑意,“你竟有这样的天分。” 宋锦宁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应该是因为她有前世的基础。 为了讨好齐郁,她做过太多的事情,诸如弹琴跳舞自不必说,烹茶调香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对自己十年都没有厌烦。 甚至灵韵郡君这位正房主母上门之后,就被幽禁在了相府内院,再也没有出来过。 宋锦宁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或者,这一世,她就能用前世学过的东西,来取他狗命。 素鸢觉得自家姑娘的情绪似乎有些奇怪,好半日才道:“姑娘是在担心什么吗?” 宋锦宁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关于从前的事情,相比于从前,我现在可真的太幸福了。” “那倒是,”素鸢笑着点头,“不说别的,就是咱们这个锦绣阁,如今的名气是确确实实地打出去了,今儿灵韵郡君都来了,赶明儿估计过来的人就越多了。” 这个小财迷! 宋锦宁不由失笑,“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趁着这会儿天还没有黑,咱们先往保和堂去一趟,祖母的药快要吃完了,也正好要换药了。” 素鸢立刻脆生生地应了,然后让前头的车夫调转方向。 谁知走到半路上就出了问题,前头忽然呼呼喝喝地冲过来一群人。 第89章:混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姑娘莫要慌,好像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驱赶流民,咱们让一让先让他们过去。” 外头的张车夫朝里头打了声招呼,便将马车往不远处的胡同里赶。 最近流民是有些多,可偏生没有多久就要过年了,好些地方要派人上贡,若是瞧见京城这般样子,恐怕有些不妥当,五城兵马司最近也忙活得厉害。 就在马车快要到胡同口的时候,忽然前头的马儿长嘶了一声,随即便发足狂奔起来。 宋锦宁一下子被直接甩到了后面的车厢壁上,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素鸢眼疾手快,才挡住了她嗑向桌子角的脑袋。 虽然如此,马车里却是十分震荡,外头的马儿不知道发了什么惊,就这般狂奔起来。 且方才那一下正是转弯的时候,张车夫直接被甩下了车辕,马车这个时候就被拖着在闹市里发足狂奔。 宋锦宁看不到外头的情形,只听到一片混乱的尖叫声。 素鸢伸手将宋锦宁往座位底下一按,然后自己就冲了出去。 “快快快,快拦住最前头的那匹马,灵韵郡君的马车也发狂了。” “救命啊,救命啊!踩死人了。” “快去喊人支援,往东城门去了。” “……” 宋锦宁在高速奔驰的马车里被撞得东倒西歪,耳膜一阵阵鼓鼓的疼,发髻早已散乱,身上也不知道被撞青了多少地方。 忽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她听到马儿一道强烈的悲鸣,然后整个人连同马车直接被摔了出去。 她像是被人拿杆子打出去的马球似的,直接飞了出去。 这一摔,差点儿将她的脏腑给摔出来。 好在落地的地方是片柔软的雪地,不然只怕要摔出重伤。 宋锦宁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地冒着精光,晃了晃脑袋,才勉强看清自己是落了一处屋后,不远处就是混乱的人群。 她想要喊一声素鸢,却发现自己一出气,胸口就扯着生疼,才要忍着疼爬起来,忽然闻到一阵异香。 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 她立时便想要挣扎,争耐对方有备而来,直接将她给钳制住了,结结实实地捂紧了那帕子,没一会儿,宋锦宁便眼前一黑,没有了意识。 这里正是京城热闹的地方,这般混乱一下子就将许多人都卷了进去。 宋楚新今日好不容易约着了一位吏部的官员见面吃饭,这会儿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也是因着自己一双儿女在长公主举办的诗会上露脸的缘故,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这些人的走动也容易了许多。 哪成想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对方才要松口,忽然呼啦啦地冲上来一群避难的人。 而酒楼的人则争先恐后地想要坐上自家马车离开。 宋楚新和一同吃饭的官员这会儿哪里还坐得住,两个人才分开,就被人冲散了。 宋楚新正紧张的时候,忽然看到儿子从三楼下来了,旁边还有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才要招呼,就见宋华彰朝自己看了一眼,然后同那个人在人流中告别。 “彰儿,那个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宋华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立刻问道:“爹爹不是一直想要捞个实职么?机会来了。” 宋楚新这一向都不怀疑儿子的头脑,毕竟自己这个儿子可是能直接与相国大人对话的,比他出息了可不止一点儿。 听到儿子这话,宋楚新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什么机会。” “方才我在楼上看到,有人被掳走了,你赶紧去报个信。” 宋楚新微微张着嘴,等脑子反应过来才连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 这会儿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出动了,但是忠勇侯府在五城兵马司并没有任何关系可以用得上,所以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宋华彰站在酒楼悬出去的围栏前,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视线忽然落在了某处的角落里。 竟是宋阳青扶着邹氏躲在那里。 邹氏今日是来锦绣阁送绣品的,不期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好在儿子恰好经过这里,要不然她这视力,恐怕都要被人撞倒了。 “阳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要不要紧?” 听到了五城兵马司呼和的声音,这边的混乱稍减,邹氏才开口问道。 宋阳青却皱着眉头看着某一处,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娘不用担心,官府的人来了,没事儿了,我送您回去。” 此地明明还没有完全太平,邹氏却见儿子似乎很是着急,也不多问,只管跟着儿子走。 混乱人群中的素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了车夫,却不见了宋锦宁的身影。 等宋锦宁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不对!不是天黑透了,是她的眼睛被人蒙上了。 宋锦宁试着动了动,才发现不但眼睛被人蒙上了,就连手脚也都被人捆上了。 耳畔隐约能听到不少人的呼和声,这是哪里? 她悄悄地动了一下腿,并没有任何异常,显然并没有人在看着她。 宋锦宁又悄悄地挪了一下双腿,便碰到了墙壁似的东西。 于是她整个人便蛄蛹着往那个方向去,很快整个人就都靠住了那墙。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掉了个头,脸蹭上墙壁。 然后便依靠着自己和墙壁之间的一点儿摩擦力,一点点地将眼睛上的黑布给蹭开了。 然后发现自己最开始的判断倒是没有错,确实是天黑了。 不过比方才的情形好一些的是,这个屋子里倒是能看得清楚一点儿东西。 外头似乎是有火光传进来。 所以,这是有人特意将她关在了这里? 这是要做什么? 宋锦宁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宋华婷,除了她也没有谁能做出这等没名堂的事儿了。 但是很快她就又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单从眼下这个地方看来,就觉得有些诡异,并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处地方。 其次,今日她过来的时候,是城里的流民发生了暴乱,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可控,宋华婷没有那个能耐。 如此想着,宋锦宁朝其他地方转过视线,然后就看到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 待看清楚那人身上的衣裳之后,宋锦宁心下一凛,“灵韵郡君!” 第90章:被绑票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不知道是药效差不多过了,还是宋锦宁这一声愣生生地将人给喊醒了。 灵韵郡君动了动,然后立刻醒了,当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遭遇了什么事儿,“是谁……” “郡君!”宋锦宁立刻用气声喊住她,“先别叫嚷!” 灵韵郡君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你是谁?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我是宋锦宁!” 宋锦宁立刻解释道:“我也被绑过来了,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但是我眼睛上的黑布被我蹭掉了,所以我看得见你。” 灵韵郡君也半点儿不含糊,几乎是用方才宋锦宁的方式一路蛄蛹了过来,“本郡君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到了什么?” 宋锦宁立刻将自己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给她描述了一遍。 “看样子外头还有好些人,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郡君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灵韵郡君冷笑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值得本郡君去得罪的?” 这话让宋锦宁没法接。 是了,如她这般天之骄女,怎么可能会得罪人? 这世上谁不希望能够巴结她。 见她不说话,灵韵郡君便又无奈道:“但是本郡君的身份摆在这里,少不得也有些不长眼的,便想要利用我做点儿什么事儿,这也在所难免的。” 宋锦宁闻言惊讶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灵韵郡君虽然眼睛还被蒙着,但是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表情似的,“身为皇亲国戚,这点儿自觉难道都还没有吗?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不是啊! 宋锦宁在心里欲哭无泪,你是皇亲国戚,我不是啊! 总不能我跟着你一起遭受池鱼之灾吧! “你放心吧!”灵韵郡君终于如宋锦宁一般,将眼睛上的黑布给蹭掉了,然后看着她淡淡一笑,“既然是绑了我过来,那必然有所求,可能所求还不小。” “这有什么好放心的?” 宋锦宁几乎没有弄懂她这话的逻辑,极为诧异地看着她道。 灵韵郡君却笑道:“你还是对我的身份没有足够了解,我若是好端端,他们或许可以用我来威胁我母亲,甚至皇帝舅舅,用来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若是我出事儿了,你可听说过天子之怒?” 宋锦宁很想说,她听说过没有用,万一对方没有听说过,或者干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个棒槌呢? 不过这样的话,这会儿说也没有任何作用,她们眼下需要知道的是自己眼下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 再有,她被一起绑过来,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失误所致。 若非失误,那她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才能将自己和灵韵郡君这样的人物放在一起。 或者,有人发现了她与赵臻之间异于常人的关系? 宋锦宁看了一眼两个人眼下的情况。 她们两被绑的手法是一致的,两只手都被反剪在背后,手腕脚腕上都缠着好几道绳子。 宋锦宁仔细观察了一下,“郡君,你往那边倒一点儿,背对着我。” 灵韵郡君也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能行么?” “总要试试。” 这一试,可差点儿没将宋锦宁的牙给磨坏了。 灵韵郡君一面将手上的绳子松开,一面看着宋锦宁不停地将嘴里的绳屑子吐出来,面色怪异地说了一声,“多谢了。” 灵韵郡君解开了自己手上的绳子之后,便帮着替宋锦宁把绳子解了。 这也不知道是被绑了多久,绳子解开的时候,宋锦宁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畅快流动的声音。 两个人都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站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屋子,今日夜里有少许的月色,此时正从头顶上瓦片破漏处漏下来。 门自然是被反锁了,旁边却有一扇窗,此时屋子里所有的光线便都来自于那窗口透进来的火光。 宋锦宁连忙自那窗户往外看,待看清外头那些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了?” “有十几个人在外头等着,而且一个个的都不说话,看起来,像是管理得很森严。” 灵韵郡君闻言也皱起眉,“这么说,不是那些不长眼的土匪了。” 今秋收成不好,确实有好些过不下去的人落草为寇,但这样的人毕竟不多。 更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这样的人避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跑到这里头来惹事儿,而且还一惹就是灵韵郡君这样的。 灵韵郡君见她看得入神,便摇了摇头,自己找了个松软的地方坐下,“有什么好看的,既然对方是有组织的,且组织纪律性还可以,那咱们也就不会有事儿了。” 宋锦宁没有理会她,她只关心外头的那些人的来头。 奈何窗口实在有些太小了,想要看看更远的地方几乎没有可能。 宋锦宁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这周围似乎都是山林,这里的这几座都是破宅子,应该是很早之前有过村户,后面渐渐的应该就都迁出去了。 所以这一个屋子就是一户人家,都没有院子,周围便也都寥寥落落的,倒是方便待会儿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宋锦宁看到对面的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人,走到一个擎着火把守在一边的人跟前说了几句话。 具体的宋锦宁听不大清,最要紧的是,对方用的是方言,她更无法听懂这话里头的意思。 可这对于她来说,这同样是十分重要的信息。 这些人不是京城的人,甚至不是京城周边的人。 宋锦宁的目光转而落在了不远处因为怕冷而蜷缩成了一团的灵韵郡君身上。 这屋子里一点儿取暖的东西都没有,灵韵郡君着实冷得厉害,只能自己抱着自己。 见宋锦宁看过来,似乎是有些被吓到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宋锦宁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在脑子里思考自己方才提出来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这里不能进去。” 是门口守着的两个人的声音。 “都是自家兄弟,这般防备做什么?你看看这个……” 第91章:美人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立刻凑到了门口,竟然闻到了一股子酒菜的香味儿。 “这是……哪儿来的?” “你别管哪儿来的了,横竖是弟兄们给你们凑的,这会儿上头的都在里头开会呢!没有人会留意的。” 守门的人似乎有些动摇,但却没能抵挡得住酒菜的诱惑,“我们守着门呢,也不敢多吃,喝一盅便罢!等回头有了机会,咱们弟兄往那京城里的好酒楼里去好生吃上一顿。” 宋锦宁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总觉得这会儿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她立刻跑到灵韵郡君面前,一把将她给拉了起来,“郡君小心,怕是有变故。” 果然,就听到外头响起了金属坠地的声音。 那送了酒菜过来的人嘿嘿笑了两声,“听说抓来的是京城里的贵小姐们,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何等的水灵,今儿如何也要叫我见一见。” 灵韵郡君听到这话也慌了,被人绑架她不是头一回了,都已经被绑出了经验。 可也正如她所说,每一次被绑架对方都有自己的目的,不会随意地对她做什么,最多不过就是挨了两巴掌,那会儿年轻,不知道忍着脾气。 虽然后来那两个人也都死无全尸了,可是母亲跟她说的话她却都记得。 她是玉器,对方是瓦砾,不管怎么说,一定不要让自己受到半点儿损伤,哪怕对方说话难听。 等到了时候,死人也就没有什么话能说得出来了。 宋锦宁感觉到旁边的人在轻轻发抖,便干脆一把将她给搂住了,“别紧张,我们静观其变。” 然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捂住了灵韵郡君的鼻子,顺带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解毒丸,“他们喷了迷烟进来。” 灵韵郡君十分惊讶地看了宋锦宁一眼,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宋锦宁身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门终于被打开了,两个擎着火把的男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哟!这可不就是两位倾国倾城的小娘子么?我长到这么大,什么样的青楼妓院都去过了,就是那些个头魁娘子也搞过几个,倒是没有见到这般容貌绝色的,果然真正的尤物还得是在这样的大户人的深宅大院里。” 灵韵郡君见他说话如此难听竟也没有开口,只是咬着牙冷冷地盯着她们。 “去把火把给灭了,”先开口的那个人吩咐后头的两个,派一个人守着门,“估计时间不会太多,咱们过过瘾就好了。” 灵韵郡君见门被关上了,她们两个人也退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声音终于颤抖起来,“你们要做什么?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特殊,应该要知道若是你们随便动了我们,明日恐怕就会身首异处。” “这位小娘子是在担心哥哥我么?”另一个人已经开始解衣带,“我们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从来是有一天逍遥就快活一日,哪里还能顾得上明日。 再说了两个小娘子这般貌美,就是明日立时死了,我们也愿意啊!” 宋锦宁当即便选择高声叫喊,这一喊才发现了问题,她的清毒丸虽然能够解毒,但是这迷烟对嗓子的伤害却似乎无可避免。 她竟然喊不出来。 灵韵郡君也发现自己的喉咙不能正常说话,这下是真的着急了。 宋锦宁看着他们,悄悄地将灵韵郡君护在了身后,“听说苏杭那边尽是美人,可比我们北方的姑娘们要窈窕玲珑得多,看来这位兄台方才的话,怕都是自吹自擂的大话吧!” 宋锦宁哑着嗓子,说话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平静,竟没有半点儿害怕的样子。 这让那已经靠过来的两个人,都有些懵,最开始说话的那人一双眼睛有些贪婪地落在了宋锦宁的脸上,“我喜欢这个妹妹,一看你就是个雏儿。 既然哥哥看上了你,那我也当是好心给你提个醒,对于你们还没有被破身的姑娘家,这头一回呢!最好是不要挣扎,回头受伤的是自己。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也别逃了,好好地伺候我一场,我对你也温柔些,说不定……” 他的手已经拉上了宋锦宁的衣带子,“说不定你这被哥哥干一回,食髓知味,回头还想要找我来呢!” 这般粗俗不堪的言语落在灵韵郡君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宋锦宁却面不改色。 “虽然我未经人事,可对此也不是全然不解,从前也偷偷看过不少避火图,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不如实践一回。 只一件,我从来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好歹是我大姑娘家的头一回,不管怎么说,也不愿意这般黑灯瞎火的,回头想想,也该要呕死了,不然咱们将火把给点上!” “那不行!” 旁边的人立刻反对,宋锦宁却笑吟吟道:“不就是怕被外头的人发现么?这还不简单?!” 她点了点地上那人方才脱下来的衣裳,“你们有三个人,派一个人将这件衣裳挡在那窗户上不就好了,更何况一个火把,能有多亮堂?” 没有想到宋锦宁竟然这般懂事儿,那点名要他的人立时心猿意马起来,“美人都愿意配合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果然让守在门口的那人用衣裳将窗户挡了,然后自己去点燃了一支火把。 宋锦宁便笑着朝她走过去。 灵韵郡君抓着她的衣裳不肯放,宋锦宁却笑着将她一把推开,“你可不要搞错了,你是伺候那个哥哥,这个是我的了。” 灵韵郡君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另一个人堵上嘴,拖到了一旁。 宋锦宁悄悄咬了咬舌尖,终于靠近了那人,脸上的笑容娇媚而甜美,“原来哥哥生得这般雄俊,叫我好生仰慕,现下便先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办正事儿吧!我去将火把插起来。” 那人立刻躲开了她的手,多少还是有些警惕之心,“这就不劳美人了,我去就好。” 那头灵韵郡君呕哑的挣扎声伴随着拳打脚踢的声响已经响起,宋锦宁捏紧了拳头,在心里默数着。 “嘭!” 那头那人才堪堪将火把插到墙上的洞里,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92章:我,杀人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守在窗边的人本来就十分警惕,听到声音顾不上手里的衣服,立刻转头看去,然而才一扭脖子,就被一柄利刃扎穿了脖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那头正在欺侮灵韵郡君的最后一人终于听到了动静,当即从灵韵郡君的身上翻身下来,敏锐地滚到了一旁,堪堪避开宋锦宁手里的匕首。 火光之下,这才发现方才还巧笑倩兮的美人这会儿已经半张脸染血,手拿着匕首阴狠地盯着他。 灵韵郡君的衣裳已经被脱了一半,见状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了宋锦宁的身后,哑着嗓子指着那人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那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很快又将目光转回到宋锦宁的身上,“倒是想不到,竟然是个美人蛇。” 宋锦宁没有理会他的话,她心里记着素鸢与她说的,在对待敌人的时候,要一直紧盯着对方的双眼。 对方狠,你要做到比对方更狠,一丁点儿退缩的情绪都不要给出来。 首先就要在气势上压到对方,让对方清楚,你有搏命的勇气。 然后细致地寻找对方的破绽,看准时机。 宋锦宁方才见他转脸去看同伴,便想要冲上去,可是那一瞬间,她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两分胆怯,便一下子错过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那匪徒见宋锦宁如斯模样,到底也重视了起来。 “你杀了我弟兄,今日哪怕是违背老大的命令,我也不得不要了你的命给我兄弟报仇了!” 说着他一脚踢过自己地上的衣裳,将一把长刀踢了起来。 宋锦宁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匕首冲过去,赶在对方拿到刀之前,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将对方撞倒了,然后预判性的抬肘格挡住对方骤然攻击过来的一掌。 同时一脚将那柄长刀踢开。 “竟然还是个练家子!”那人也有些意外,宋锦宁竟然有些功底。 “不过,姑娘你这花拳绣腿的也只配给我挠痒痒罢了。” 宋锦宁对对方言语上的攻击完全充耳不闻,只是按照素鸢教给她的近身搏斗的手法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自打在巷子里遇上了袭击之后,素鸢每日里教给她的武术便又加了好几样内容,每天将她练得筋疲力尽,连一个梦都不会做为止。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进步简直神速,可就算如此,要跟一个江湖老手过招,着实还是太稚嫩了一些。 唯一的优势是她此时手里有匕首,而对方是赤手空拳。 可尽管如此,宋锦宁也没占到便宜,而且很快因为身量上的劣势,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她手里的利刃却成了悬在她面门上的凶器。 “怎么?臭娘儿们?仗着这么点儿微末技俩,竟然要了我兄弟的命?我要对你先杀后奸!” 宋锦宁握着匕首的手这会儿已经瑟瑟发抖,几乎无力支撑了,只能靠着自己的毅力在努力坚持。 还是不够,她的能力到底还是不够。 “去死吧!” 上头的人一双眼睛盯着她,露出戏谑的目光,像是一只在虐杀老鼠的猫。 就在这个时候,他面色骤然一变,伴随着一声闷哼,然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将目光转向身后。 宋锦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两只手立刻从对方的手中抽出来,反手便是一刀扎进了对方的脖颈,再一脚把他从身上踢开。 这才发现灵韵郡君正站在自己上面,手里握着方才那人的那柄长刀,满脸惊慌浑身狼狈在那儿发抖。 宋锦宁立刻爬了起来,然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大步走到哪个被火把里的香迷晕的人面前,直接补了几刀,确定刀刀皆入心脉,甚至还不忘将右胸也补了两刀,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她一把拉住了灵韵郡君的手,“走!” 宋锦宁的手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也受了伤,黏糊,滑腻。 似乎很是恶心,可是这会儿灵韵郡君却忽然间好像感觉到了力量。 “宋锦宁,我……” 宋锦宁拖着她走,走出去两步,才发现后面的人根本走不动。 她转过脸看向她,“郡君,外头的那两个人被他们的酒菜迷晕了,其他几个屋子距离此处还有些距离,且这里的屋子都是朝南向,咱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溜走。” 灵韵郡君点了点头,终于跟着她一起迈开脚步,“我……杀人了!” “没事儿,”宋锦宁头都没有回,好像是听到她说她杀了一条鱼似的,“这样的情况下,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说明郡君你的智力没有问题。” 灵韵郡君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冲击中,被宋锦宁这句话一下子就拉回了现实。 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这句话。 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女能够这么 淡定从容地面对这件事情,难道这是正常的吗? 两个人打开门,果然外头还是一阵静悄悄,不远处看得到有人擎着火把来回走动,大约是在巡逻。 门口倒下的竟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四个人。 “咱们……不会被发现么?” 灵韵郡君和宋锦宁一起猫着身子,看着远处那些来回走到的人。 “他们手里拿着火把,站在亮处,想要看清咱们这边的情形并不容易。 宋锦宁指了指他们手里的东西,然后又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去,应该有地方出去。” 灵韵郡君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林子,很是怀疑,“真的吗?可是咱们能出得去吗?” “不用出去,咱们只要等在那里就行。” 宋锦宁说着直接拖着灵韵郡君猫着腰从墙根底下往她在窗户边观察到的方向去,果然看到有一条小路,从前头那间屋子延伸而下。 “那咱们顺着这条路直接走吧!” 灵韵郡君见到那条小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拉着宋锦宁就要走。 宋锦宁却将她给拽住了,“不能走,咱们这样走了,恐怕才真的会没命。” 第93章:没有见过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惊讶地看着她。 宋锦宁指了指她们两个人身上,“人类的鼻子不厉害,不代表山上的野兽也没有嗅觉。 咱们这一身的血腥味儿,这样的大晚上在树林里穿行,就是两个活靶子,到时候碰到豺狼,那就真的跑都没有地方跑了。” 灵韵郡君想到野兽,一下子就老实了,偷偷地咽了口口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现在就……就这么等着么?” “郡君莫要担心,很快就有人要来了。” 灵韵郡君只是看着她,宋锦宁只好笑着道:“方才那只是个插曲,郡君忘了你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说的什么话了么?” 像是为了印证宋锦宁的话,夜空中忽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线。 却并不是天上的彗星,而是一道火箭直射过来,直接落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上。 灵韵郡君心下一喜,看着宋锦宁都快哭了,抱紧了她的胳膊道:“救兵来了,咱们没事儿了。” 宋锦宁没有说话,而是朝着火箭发出来的地方看过去。 这个时候还看不到人影,但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却传了过来。 宋锦宁想到那屋子里的三具尸体,心里隐隐有个猜想,当即便将灵韵郡君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撸了下来,“郡君,来的人都是来救你的,却未必知道我也被抓了,你就躲在这树丛里不要动,待会儿若是有人问起你,你便说没有见过我。” “啊?你……” 宋锦宁连忙道:“若是郡君觉得今晚上我还算勇敢的话,便听我的话吧!若是对方供出来还有一个人的话,你就说你被蒙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眼睛上的布被摘下来之后,就没有看到那个人。” 横竖这件事情,也就只有宋锦宁和灵韵郡君知道,只要灵韵郡君不说,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 灵韵郡君担忧地看着她,“那你怎么办呢?” “我不会有事儿的!” 宋锦宁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转身往另一处去了。 到底只是一帮乌合之众,面对朝廷的军队,一点儿抵抗能力都没有。 灵韵郡君看着宋锦宁离开的方向,想到她方才说的,这一身的血腥味儿,可能会引来野兽,就觉得心里紧张得不行。 可这是宋锦宁亲口拜托的事情,好像她也不好违背对方的意愿。 眼看着自己的人近了,灵韵郡君终于从树丛里站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一个人逆着火光急切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表哥!” 灵韵郡君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齐郁亲自过来找她。 “灵韵!” 齐郁长腿一跨,便到了她面前,“你……” 说着已经动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直接盖在了她的身上,“你伤着哪儿了?” 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是怒气横生。 灵韵郡君这会儿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这件披风上的温度,全然都是他的味道。 原本因为被绑架来此处的委屈爷通通都没有了,面对齐郁的时候,反倒生出了几分扭捏与羞赧。 “我没受伤,身上都是别人的血。” “嗯!”齐郁的神色柔和了许多,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没受伤就好,你放心,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陛下也已经知道了你被人劫走的事儿了。” 灵韵郡君哪里还能听得出齐郁这个时候在跟自己说什么,全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左肩上的那道温热上。 她喜欢了齐郁很多很多年,这几乎都已经算不上是一个秘密了。 京城的贵女圈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只不过碍于他们的身份,没有人敢明着说什么罢了。 她不相信齐郁一无所知。 可他对自己从来都是那般克制,冷静,似乎和对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态度让灵韵郡君一段时间都觉得十分沮丧。 唯一能够安慰到她的不过是他对旁人也同样是如此,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特殊。 而今日,这个时时都持正守礼的人竟然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哪怕两个人的肌肤之间还隔着他的披风,还隔着自己凌乱的衣裳,但这对于齐郁来说,已经是十分出格且不寻常的举动了。 灵韵郡君忽然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值得了,哪怕她杀了人。 哦,不对,不能叫表哥知道她今日杀了人。 齐郁等了半日没有等到灵韵郡君一句话,只当她是吓傻了,便不再问关于今晚上可怕的事情,而是低声地安慰了起来。 “会不会冷?吓到了吧?没事儿了。” 灵韵郡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温热的水里,好像她自己都变轻了许多,脚下也不知道踩得是什么东西,软绵绵、晕乎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相爷,已经找过了一圈,没有找到他们为首的那个人,现在正在扩大范围,请相爷放心,一定会将人及时找到。” 灵韵郡君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关心,既然皇帝舅舅都知道了,那些个人就没有一个跑得掉,抓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表哥对这样的事情,却很是上心,不说别的,这个此时这般出力的人自然是要好生嘉奖一番。 “灵韵郡君没事儿吧?可受到了惊吓?”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问起她的情况来。 灵韵郡君一皱起眉头,一旁的齐郁似乎就察觉了,转而对她解释了起来,“这位是忠勇侯,你可能没有见过。” 竟然是个功勋,只不过忠勇侯府早就已经没落了,她能记得也是因为那个宋华婷,诶,对了宋锦宁! 灵韵郡君的表情立时变了,她连忙朝宋楚新看过去,心思百转之下,到底还是没有将宋锦宁的消息透露出来,而是淡淡道:“多谢侯爷费心想着。” 宋楚新得来这一句嘉奖,整个人喜得无可不可,待齐郁和灵韵郡君走过,这便立刻又更加卖力的让手底下的人搜查了起来。 “都给我查仔细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个祸首给我找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那个祸首正与宋锦宁面对面地站着。 第94章:明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面对对面人身边的几把刀剑,宋锦宁脸上没有什么异常。 这么说也不对,前提是要忽略她脸上的血迹以及身上狼狈的样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姓吴吧!” 吴锋站在自己的护卫中间,看着对面的小丫头只觉得诡异至极。 他当然看得出来,宋锦宁就是今日抓回来的两个人之一。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这个时候会在这里,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与人打了一架? 更为诡异的是,她怎么知道自己姓吴。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锋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护卫,这几个是他身边武功最好的,对方只是个小女子罢了,不至于叫他如此紧张,“宋姑娘?” 宋锦宁对于他的称呼,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淡淡一笑,“我也是猜的,但是既然你叫我宋姑娘,那么我想我应该是我没有弄错了。 吴庄主这个时候不在南边儿呆着,却冒着天寒地冻地跑来京城,跑来京城还不够,竟然还绑架了我和灵韵郡君,思来想去,应该是为了十年前的那桩案子吧?” 哪怕伪装得极好也很是及时,吴锋脸上一瞬间的惊讶还是没有瞒过宋锦宁的眼睛。 宋锦宁便又笑着道:“我猜想吴庄主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儿,毕竟十年前我才不过五岁罢了。” 吴锋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紧了紧手里的刀剑,“今日既然让宋姑娘在我手里逃脱了,那也是我本事不济,但是宋姑娘这个时候若是还要拦路的话,那就不要怪我刀剑无眼了。” 宋锦宁笑了,“我今日拦不拦你,你今日都会被抓,吴庄主不会不知道你今日抓的另一个人是谁吧?” 吴锋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尽是警惕,宋锦宁说这样的话,必然有她的道理,可是他一时间竟然理不顺这里头的关系。 宋锦宁也不绕弯子,“那位是灵韵郡君,当今圣上的亲姐姐的唯一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外甥女。 你将人给抓了过来,你觉得你还有逃脱的可能么?就是天涯海角,陛下手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吴锋脸上的惊讶半点儿没有作伪,他大约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宋锦宁便接着道:“吴庄主不如好好想想,今日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你为何会忽然想到要抓我? 是不是听人说,忠勇侯府与朱家联姻,朱家对这么亲事极为在乎,所以,想要利用我来引出朱家?” 吴锋没有说话,只是仅仅地盯着宋锦宁。 宋锦宁笑着道:“可能你听话只听到了一半,又或者,有人是故意让你只知道这一半。 如今这灵韵郡君的事儿一出来,你别说从朱家拿到钱,或者对朱家施以报复,恐怕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你……”吴锋盯着她沉默了好半日才终于再一次开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吴庄主相不相信我这会儿过来是来给你指条明路的?” “什么明路?” “你仔细想想十年前的事儿,你们一家子成了冤死鬼,真的只是朱家的问题么?眼下灵韵郡君被牵扯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最有可能的目的是什么?” 吴锋果然认真思考了起来,那头的动静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很快就要搜到此处。 吴锋周围的几个人都紧张起来,可是对话的两个人却显得很是冷静和寻常。 宋锦宁接着道:“说到底,你只是个引子,用完了,你就该被放弃了,说直白一些,你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弃子,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你,甚至不是朱家。” 吴锋并不是傻子,他手里能管着这么多的一帮人,而且还是一帮能从南边儿直接杀到京城的人。 如何也不可能会想不通这里头的关窍,他再看宋锦宁的目光就已经全然变了,“姑娘方才说的明路是……” “不要犹豫,让他们将你带走,然后,将事情牵扯得越大越好,若是闹得足够大,你就有机会能从这一次的事情当中脱险。 虽然十年前你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可是当年的事情你应该一清二楚,既然已经涉及到了灵韵郡君,上头陛下估计也知道了,你有机会逃出命来!” 宋锦宁说完这番话,便仍旧往那条小路下去了。 吴锋没有看她,而是低着头在想她方才说的话,思索了半日之后,终于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几个弟兄道:“抱歉了各位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妥当,竟然带着大家一起到京城来涉险。 方才那位姑娘说得没错,这个时候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先进去一趟,说不定还能挣得一线生机。” 一旁的几个护卫都是极为忠心耿耿的,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刀收了起来,“我们都听庄主的,庄主怎么说,我们哥儿几个就怎么做。” 那头宋楚新正带着人四处捉捕漏掉的嫌犯,最要紧的祸首还没有找到。 他这一次立的功能有多大,跟这些个事儿可是息息相关的,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找到,难不成就已经下山了? 更何况,他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底下的人过来回报,“侯爷,那个姓吴的已经找到了,被押到前头去了,这一次的人一个都不少,除了那三个咱们一来就已经死了的,其他人全部活捉!” 宋楚新大喜过望,立刻带上了自己的几个人,往小路上去。 “侯爷,人都已经全部抓到了,您这是……” 宋楚新笑着道:“不是说今日被绑过来的人一共有两个么,除了灵韵郡君应该还有一个贵女。 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但是这个时候都没有找到,怕是已经遭了难了,可不管怎么说,也该将尸首找到,好好地送到家里去才是。” 听到宋楚新这话,其他人纷纷点头,跟着他一道去找人,“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竟然会遭遇这样的毒手。” 第95章:不该是这样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心里盘算得明白,方才众人这般地毯式的搜查那个匪首,如此大的动静,那人都没有出来。 要么就是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如今不敢出来,害怕暴露于人前。 为什么怕暴露人前?一个姑娘家,想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对于宋楚新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听路人说,好像是个漂亮的姑娘,这漂亮的姑娘,除了灵韵郡君那等身份的不怕,其他人落到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下场啊!” 众人一面跟着宋楚新去找,一面都在低声互相交谈议论。 走了半日,都没有找到人,宋楚新渐渐地有些焦急起来,“大家也不要聚在一处了,大家伙儿分开来找吧!不管怎么样,不管是死是活,总要给人家家里人一个交代才行。” 听到宋楚新这话,众人又燃起了激情,这可是要紧的事儿,也是好事儿,回头说不定还能被记功。 只是让宋楚新失望的是,带着这么多人这样找了一大圈,竟然一个人影子都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直到有人来说齐相国催着走,宋楚新才不得不放弃了行动,带着人归队。 听说没有找到人,齐郁也不以为意。 紧紧地贴着他坐着的灵韵郡君却是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灵韵方才不是说没有见到她的脸么?怎么这般紧张起来了?” 灵韵郡君回过神来,勉强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没有见到,但是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竟然不见身影,想想都觉得很是危险,希望她不要出什么事儿才是。” 齐郁轻笑了一声,“大家都说你性子刁蛮任性,却都不知道实际上你最是善良不过。” 灵韵郡君被他这话一说,整个人都有些飘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自己眼里如何也算不上善良。 也忘了再去想宋锦宁的事儿,只管低下头娇羞地看着车厢的角落。 而此时的宋锦宁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根本不会爬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竟然让她爬上了一颗歪脖子树,偏生这树的树枝并没有很结实,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在上头晃动。 好在底下那几个人没有抬头看,这才堪堪避过。 一直到他们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宋锦宁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所以,她已经明白了今日所有事情的经过。 吴锋要抓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与朱应谦有婚约的宋华婷。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人动了手脚,让吴锋以为自己就是宋华婷。 宋楚新的出现,以及他急切地想要找到自己可以印证这一点。 灵韵郡君被塞进来自然重要,可是在这个时候顺带能将自己解决了,对于宋楚新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宋锦宁想到了齐郁,方才她似乎看到了齐郁的身影。 且不说宋楚新有没有这份脑子,单说这些人力物力以及对吴锋等人的部署,就不是宋楚新能做到的。 宋家的背后,挖来挖去也就只有一个宋华彰牵出来的齐郁。 而方才齐郁的出现,同样也印证了这一点。 宋锦宁记得清楚,她跟着齐郁的第二年,京城里关于灵韵郡君喜欢齐郁的事情传得甚嚣尘上,可是齐郁对此的态度十分冷淡。 不但冷淡,而且还表现出了几分厌恶。 当然这是在私底下,在她面前。 在外,他始终都是那般翩翩君子的模样。 面对灵韵郡君,或者说任何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子,他永远都是不招惹,但是也不得罪。 可是这一次,他的出现,打破了他一贯的作风。 齐郁是文官,今晚上赵臻出现都比他出现得合理。 落在任何一个人的眼里,很难叫人不去猜测他与灵韵郡君的关系。 齐郁这是在做什么? 宋锦宁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思绪回笼,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而且她还吸入了迷药,这会儿精神上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晚上自己离开是不大可能了,那边的屋子里应该还有火盆留下来,凑活着,应该还能过一晚上,等天亮了,野兽不大容易出没,她再想办法离开。 想是这么想的,可是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她是真的不会爬树。 爬上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下去却同样不容易。 更何况,是在这样黑灯瞎火的时候。 宋锦宁尝试着动一动脚,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树上趴了太久,两只脚都有些冷得失去知觉了,方才她的脑子了一直在想着事情,所以没有感觉到。 哆哆嗦嗦地将两只手往后退,脚下试探着往下找着力点,然后脚尖一滑,整个人骤然往下坠去。 手指同样冻的僵硬,哪里还有力气勾住自己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就直接掉了下去。 最后一瞬间,宋锦宁的脑子里还在回想这棵树底下是什么。 岂料,自己并没有直接砸进灌木丛,而是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这般昏暗的环境,宋锦宁没有看出对方的脸,却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待被对方放在了地上,才惊觉出声,“王爷?你怎么……” 才说出了几个字,宋锦宁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立刻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才接着道:“你怎么在这里?若是被人发现了,之前谋划的一切不都完了么?” 宋锦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人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就犯糊涂了? 宋锦宁盯着他,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不由有些气恼,“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不是王爷你一个人的事儿,好赖……”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 赵臻终于开口,这么一句话落下,却让宋锦宁懵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着实狼狈得很。 还没有回答,就看到赵臻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直接给他系上了。 宋锦宁一瞬间脑子有些空白,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越发懵得厉害了。 第96章:睡着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的手指很修长,系绳结这般简单寻常的事情,在他的手中做起来,竟显然有些好看。 原本以为如他这样性格的人,手也应该是冰冷的。 可是他的手在她脖子处翻飞偶尔碰到她冰冷的下巴的时候,却是温热的,甚至有些滚烫。 这偶然出现的烫意,就如同春日里的繁华,被太阳一照,便热热烈烈地奔放着一路往心里开去了。 方才还冷得厉害的宋锦宁这会儿竟然觉得有些微的热气从衣服里头透出来。 “披风内侧又暗袋,倒还算暖和。” 宋锦宁像是一时间没有听懂他这话的似的偏头看他,但是赵臻却又转过头直接大步往前走了。 宋锦宁这才后知后觉是提醒自己手冷的话,可以放在里头取暖。 这个人…… 竟然还会关心人。 宋锦宁耸了耸肩,跟在他后头走。 但是前头的人显然忘记了她比他矮,腿也比他短,而且着实冷得厉害,脚趾冻得有些发木,根本走不快的事实。 因此没有走一会儿,宋锦宁都快要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又不得不开口唤他,“你再走快一点儿,野兽把我叼走了,你恐怕都听不见。” 她的嗓子还没有恢复,说起话来的时候,沙沙哑哑的。 赵臻回过头才发现她竟然落后了那么多,只好又折了回来,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最终在宋锦宁疑惑的眼神中蹲在了她面前。 宋锦宁一下子怔住了,她不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这般做法,着实出乎她的预料。 “王……王爷……” “如你这个速度,我们下山的时候天都要亮了,到时候本王才真的藏无可藏。” 宋锦宁稍微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如此一想,她心里的负担倒是没有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趴上去之后,多少有些心虚,于是赶紧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最近天冷,我吃多了些。” 赵臻起身的动作一顿,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这话以什么意思。 是说她自己胖了? 可是…… 他感觉了一下背上人的重量,就这么点儿斤两,还是胖了? 宋锦宁见他没有说话,心里越发窘迫。 重生过后,她对于外在的这些东西都不大在意。 可她也从未想过,眼下会被人背在背上,然后就立刻想到了最近自己似乎是敦实了一些。 也不知道为何,这到了冬天之后,她的胃口好了不少。 加上祖母总觉得她太瘦了,一个劲儿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 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胖了么? 虽然两个人平日里相处得还不错,宋锦宁也从来没有在赵臻这里因男女妨碍而感觉到尴尬过。 可是此时趴在他的背上,宋锦宁还是不得不承认,多少有些怪怪的。 宋锦宁忽然意识到,从小到大,前后两辈子,除了素鸢,似乎没有人这般背过她。 但是素鸢的背瘦瘦小小的,小时候背着她拼尽了全力,还是被柿子林的主人带着狗给撵上了,中间过一条沟的时候,还把她摔下来了,摔了一脸泥,还把她本来只是摇摇晃晃的乳牙给摔掉了。 如果那会儿跟着素鸢出去偷柿子,赵臻背着她跑的话,会不会稳当很多。 她记得去市集上看花灯,她看到别的小姑娘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手里提着的花灯随着大人的脚步晃啊晃,一下子就晃到她心里去了。 后来青莺给她做了好几盏类似的花灯,她却都觉得不及那一盏晃得那般好看。 本来这般尴尬的情况下,她应该会找一些像样的话题,让两个人之间不至于这般奇怪。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的大脑里空空如也,似乎儿时见到的那盏灯,晃到了天上,成了上头那轮黄黄的月儿,随着赵臻的脚步跟着他们一点点地移动。 她趴在他的背上,眯着眼儿斜觑着那月亮,心里的念头到最后竟然只剩了一个:这厮的背倒是挺宽挺舒服。 不知道是这个念头太过于强盛,还是因为这一夜着实过于疲惫,宋锦宁竟然在这张宽阔舒服的背上慢慢地睡着了。 赵臻刚开始还没有察觉到,后面感觉到后背上的那个人的脑袋似乎一直在往自己脖子上偏,一道软软的触感一直时不时地点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又如此行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宋锦宁,你……” 说到一半,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犹豫了一下,干脆板起了面孔,打算跟她说道说道,谁知一扭头,只看到两扇乌压压的睫毛,近在眼前,压住了那一双总是显得水灵灵的眼睛。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说辞一下子就被咽了回去。 赵臻看着她,一时间心里情绪有些复杂。 忠勇侯府老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到底是如何教养的她? 纵然在乡下养大,也不至于这般百无禁忌才是。 竟能在一个男子的背上直接睡着,且看样子还睡得颇沉。 无奈地叹了口气,赵臻才要走,忽然又怔住了。 他似乎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探过气了。 宋锦宁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上,翻身一动,若非被一只手扶住了,竟差点儿从长凳上翻下来。 宋锦宁这便看到赵臻坐在对面,神色冷冷地看着她。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了,就看他径自躬身钻了出去。 宋锦宁连忙跟上,然后才发现马车边上,一名少女手里提着灯等在一旁。 陈晚雪看到她的时候,也很是惊讶,“宋妹妹。” 宋锦宁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晚雪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一旁仍旧板着脸的赵臻,“原来王爷说的是宋妹妹呀?” 赵臻斜乜了宋锦宁一眼,相当于是默认,“麻烦了。” 陈晚雪面上颇有些惶恐,连忙行礼道:“王爷客气了。” 等赵臻走了,宋锦宁被陈晚雪拉着从后门进去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陈姐姐,怎么王爷把……” “你可不要问我了,”陈晚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这么多年,头一回被王爷拜托帮个忙,我这心里都不知道紧张得什么似的,没想到……” 她又是用那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竟是因为宋妹妹你。” 第97章:先王妃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被她这般目光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却又无从解释,只好问道:“王爷怎么会找到你?” 陈晚雪立刻笑着道:“宋妹妹可不要误会,我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关系。” 然后立刻原原本本地将她和赵臻之间的关系告知。 实际上也算不得特别,陈晚雪的姑姑是当今圣上的妃子,因而经常召陈晚雪入宫陪伴。 便有一次,陈晚雪不期撞上了腌臜事儿,差点儿成了路过的冤死鬼,被赵臻救下。 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就连那几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撞见的是陈家的姑娘,因此也就没有人知道,陈晚雪和赵臻认识。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偏生靖王妃生产的时候有难,恰好陈晚雪当时也在宫里,若不是她仗着人小,许多人注意不上她,飞快地溜去太医院请了医婆过来,怕是靖王世子也保不住。 赵臻与靖王妃的感情,从来没有人质疑过,靖王妃过世之后,靖王把自己关在府里三个月没有出过房门。 连刚出生的世子都不管,还是皇后替他养了三个月。 后来又是齐老夫人亲自出面,各种安慰,才算是将他这执拗的劲儿给掰了过来,自己带了孩子过去养。 “阿宁,”陈晚雪忽然换了称呼,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已经是熟识了,我也就不再那般客气,直接喊你阿宁吧!” 宋锦宁点头,“这般最好。” “阿宁先前问过我,为何京中那么多的少女,却没有一个人对王爷如对相国大人那般痴迷的。 我说是因为王爷那等性情,但其实,刨去这一层来说,便是从男女的角度上来看,王爷也着实不是良配。” 宋锦宁不由讶异地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世人都说王爷好美色,府中姬妾无数,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自打先王妃去了之后,王爷跟前的那些个姬妾,一个有名有姓的都没有。 且,若你见过先王妃,便知道,如今出现在王爷跟前的所有女子,实际上都有一点共同之处。” 宋锦宁轻笑着点了点头,“长得像先王妃么?” 这一下轮到陈晚雪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陈姐姐前面说了这么多,猜也猜到了。”宋锦宁说着又耸了耸肩,“又或者,着实是我话本子看多了。” 见她这般洒脱的态度,陈晚雪面上的神色也松了些,“我见你与王爷之间关系不一般,虽然我不知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但是,有些事儿我既然知道,这会儿断然没有瞒你的道理。” “陈姐姐是怕我对王爷动心?” 宋锦宁这一句话,一下子挑开了窗户纸。 两个人毕竟才第二回见面,哪怕一见如故,如此剖心沥胆,也着实有些唐突,陈晚雪眉眼间多少有些尴尬。 “难为姐姐替我费心,”宋锦宁却携了她的手,笑着道,“我知道姐姐这是为了我好,一般人又岂会说这样的话,我都知道呢! 不过陈姐姐也放心,我与王爷之间,确实是有些交情,但,无关风月。” “那我知晓了,”陈晚雪推着她进盥洗室,“你放心,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难得他张口,也算是我还了一点儿人情,你与他认识的事儿,我半个字儿都不会泄露。” 宋锦宁这一个晚上,惊心动魄,这会儿泡上一个热水澡,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活过来了似的。 所幸陈晚雪与宋锦宁身量差不多,她的衣裳穿在宋锦宁身上倒是刚刚好。 早有丫鬟侍立在外,替她梳妆挽发,两个人这才手牵着手一道往锦乡侯府老太太跟前去。 “哎哟哟,我就说我那老姐妹一心藏着人呢!上回就说要见,竟一直不给我瞧,这下好了,我倒不要经过她那老太婆。” 说着不等宋锦宁行礼完,便连忙朝她招手,上上下下地一通打量之后便笑着道:“真真好生齐全的孩子,我这双眼睛看过多少姑娘家,唯独没见过长得这般周正的孩子。” 一旁的陈大太太便笑着道:“宋姑娘不要害怕,昨儿晚上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也难为你一个小娇娇,遇到这样的事儿,竟还想得到先来找我们晚儿,可见是将我们晚儿当好姐妹的。 既如此,往后便常来,从前你祖母还在京城的时候,也常往我们府上来的。” 陈晚雪对家里的长辈撒了个慌,就说宋锦宁是遇到了动乱,结果出了点儿事儿,与底下的人都走散了,偏生又遇到了无赖,差点儿出事儿,也不敢在外头行走,趁着人散了,就近来了陈家。 小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一百二十个紧张和害怕,不叫陈晚雪说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你祖母的性子,也难怪你这般重礼,实际上这也没有什么,乱是乱,可是也那么多人在呢!哪里就见不得人了,不要害怕啊!” 陈老太太也笑着宽慰,又嘱托陈晚雪干脆亲自送宋锦宁回去。 “若非怕你祖母在家里担心,我倒是想要留你在这里多住两日,家里的小姑娘我是不嫌多的。” 宋锦宁瞧着屋子里大家的笑容,心里颇有些羡慕。 她好像天生就没有什么亲人缘,如眼前这样的场景,竟是两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在陈老太太这里报了个备,这事儿就算是过了明路了,陈晚雪笑着道:“这下你倒是可以放心了。 我已经让人吩咐下去了,我同你一块儿回去,你府里就是有人要……” 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撞得往一旁歪过去。 她本来是挽着宋锦宁胳膊的,这一下,连带着宋锦宁也一道摔了下去。 “哎呀!对不住,三妹你没事儿吧?!” 宋锦宁和陈晚雪相携着一道站起来,才看到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满脸愧疚地站在一旁,待见着宋锦宁的脸时,那一脸的愧疚却又化作了痴呆。 陈晚雪气不打一处来,“二哥哥,你怎么总是这般冒冒失失的?这还有客人呢!” 第98章:窈窕淑女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话音刚落,就听到他那平日里嗓门从来没有小过的好哥哥温声细语道:“这位妹妹,在下莽撞,着实过于无礼,方才没有惊扰到你吧?” 哪怕宋锦宁集两世的岁月,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可是说话这般温柔的,屈指可数。 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再看一旁陈晚雪像是见了鬼似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陈晚雪满脸尴尬,连忙拉过宋锦宁往外走,“走走走,别理他,他今儿吃错药了。” 然而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陈铭追上了,“三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前段时间你不是说要去那个什么什么楼么?金明池边上的是吧? 我前儿去看过了,原本想看看能给你买点儿啥的,结果派人家那铺子竟不让男子进去。 我前段时间弄坏了你的禁步,今儿正好天气好,我陪你再去买一个去。” 陈晚雪通身看着都是大家族的气度,这会儿却挽着宋锦宁的胳膊,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翻白眼儿。 但到底顾及着还有外人在,只淡淡地笑着道:“二哥哥太客气了,若是真的觉得愧疚的话,按照我买回来的价格,岸称银子送到我屋子里去就行了。” 说完便又加快了脚步,“我还有事儿,二哥哥也去忙你自己的吧!” 陈铭却干脆跟了上来,“今儿学里放假,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前段时间娘还说我不关心你,这不正好了么?” 陈晚雪一脸歉意地看着宋锦宁,还不忘开口赶人,“我说了我有事儿,哥哥你不方便跟着,你若是再不回去,我就去喊娘了。” 陈铭看了看宋锦宁,又拿哀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然而并没有换得半点儿同情。 只好无奈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若是你有什么事儿,只管打发人来叫我。” 等终于将他给甩开了,陈晚雪才无奈道:“对不起啊!我这二哥哥,一向有些掂三不着两的,你别往心里去。” 宋锦宁笑着摇头。 如陈铭这般,将喜欢的情绪这般外放在脸上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和冒犯的。 更何况,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马车早就已经备好了,两个人一同上了马车。 哪知道才驶离陈府没有几步,外头就有人敲车窗,宋锦宁便见陈铭的脸出现在了车窗旁。 陈晚雪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二哥哥!” “你可别想差了,这段时间街上不太平,听说昨晚上相国大人亲自出马,带着人往外头剿匪去了,这抓回来十几二十个扔到大理寺牢里去了。 你们两个姑娘家出门到底还是不大安全,我跟着你我自己放心些。” 理由倒是找得很充分,陈晚雪对自己这个兄长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只好刷地一下放下了车帘。 奈何这一路,对方的花样不少。 “诶,三妹,这个花大娘家的烤饼,你不是爱吃么?快拿进去,热乎的呢!你让宋姑娘也尝尝,毕竟是客人嘛!” 陈晚雪咬牙切齿地将东西收了进来,然后无奈地递了一个给宋锦宁,“你……不爱吃的话,不吃也无妨。” 京城的小吃,宋锦宁一向也没有什么机会尝尝,倒是不介意试试看看。 这一试之后,陈晚雪身旁的小窗户便不停地递进来各种东西,甚至还有两个小泥人,胖胖的女娃娃很是可爱。 陈晚雪脸上都快要挂不住了,好在终于到了侯府,这一场闹剧才算结束。 宋锦宁扶着丫鬟的手才下车,还没有站定,就听到门口乱哄哄的一片。 “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晚雪也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连忙探出头来问道。 宋锦宁笑着道:“方才姐姐觉得你家哥哥行事叫你不好意思,待会儿你就能看到我家里的行事,才叫我没地缝可以钻呢!” 陈晚雪不解其意,宋锦宁便道:“姐姐和你家二哥哥先不要过来,我去看看能编排成什么样!” 陈晚雪见她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恐怕不会很简单,一时间又有些担心。 但想想她既然能与赵臻交好,至少不是个软柿子,倒又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宋锦宁直接步行往角门上去,便听到宋华婷的声音,“你们这是从哪儿听说的我家二妹妹不见了?” “哎呀,这还能从哪儿听说啊?我们几个人亲眼看到的,你家姑娘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跟天仙儿似的? 我们昨儿就在那附近,看到她被人掳走了,你们赶紧的去吧!说不定还能找到活着的。” 站在宋华婷对面的是一帮看上去像是闲汉的人,正是为首的那个人在跟宋华婷说话。 而此时小巷子里已经围了不少周围看热闹的人。 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昨日发生的那场混乱竟然波及了忠勇侯府的姑娘。 因而都在议论纷纷。 宋华婷连忙红着眼睛点头,“好好好,你们这就带我过去,若是能将妹妹找回来,我们侯府必定重重有赏。” “大姑娘!”青莺的声音从后头传出来,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些艰难,上前一把拉住了宋华婷的胳膊,“大姑娘误会了,我们姑娘昨儿是去朋友家做客去了,因此才没有回来,这事儿早就跟咱们老夫人说过了。 这帮人都是外头的闲汉,成日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想着这能混口报信的银子钱,就在这里信口雌黄,半点儿不知道,这般话说出来,不但坏了咱们家姑娘的名声,连咱们侯府的名声都要受到影响。” 青莺这话分明是在点宋华婷,宋锦宁站在石狮子后头,都看得出来青莺此时手上颇用了些力气。 “什么客人,我怎么不知道?昨儿我明明……” “大姑娘!”青莺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去见见老夫人吧!这事儿你一问就知道了。 府里的中馈如今是你在管着,这么几个人过来忽悠,你就听着跟着去了,回头乱七八糟的话传出去,老夫人怕是要不高兴了。” 第99章:做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青莺这话着实在理,可惜的是,宋华婷这个时候半点儿理都不想讲。 她用力将手腕从青莺的手掌抽出来,“我知道你担心你们姑娘,她是我妹妹我也一样的担心。 眼下明明知道她出事儿了,我难道还能这般袖手旁观不成? 也不怕告诉你,关于宁儿去别人家做客的事儿,是我跟祖母说的,就是怕她老人家担心。 你若真是个忠仆,这会儿就不要拦着我,你可知道你这般一拦,你们姑娘可能就少了额几分钟的救命时间!” “就是就是,这个丫鬟一看就是个心内藏奸的,这姑娘家出门也没有将她带上,可见是个不得宠的,说不定心里巴不得自家主子出事儿呢!” “还拦着不叫主子出去找人,这是什么心机,分明是不盼着自家主子好!” “这样的丫鬟,若是在我家,早就叫打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宋华婷脸上越发焦急,“大家跟我一起来,现在就找人。” 好家伙,这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看,这不得十几二十个人,怕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路上看到了,也得过来过问一句。 都不用走出正阳街,恐怕全京城的人就都知道宋锦宁被人抓走了一夜没有回来的事儿。 即便真的如这群人所说,能救她一条命回来,这回来了之后还有活路吗? 宋锦宁几乎都只能看到宋华婷眼角藏不住的得意了。 “哎呀,这宋家姑娘我见过的,每日里从我家门口上的马车,真真是个美人儿啊,这样的容貌,长在府里是好事儿,落到外头,那就是祸事儿了。” “还说那么多作甚,落到那些人手里,难道还能有个好的?这回来也都废了。” “这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听说府里的老夫人宠得紧,就是不知道这回来了之后,会不会……” 那人没有说完,却做了一个上吊的动作。 其他人都纷纷摇头,竟有好事者闻言便道:“要不然,咱们来下一注,就赌这宋家二姑娘回来会不会自尽?” 马车后面的陈铭听了面色铁青,竟然会有这样的禽兽,拿别人的性命做赌! “诶?我说宋家二姑娘,你这到底是想要救你妹妹回来,还是巴不得你妹妹死啊?” 宋华婷不期忽然那头有人直接叫她,抬眼一看,只见人群中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人,高高地坐在马上。 一张颇为俊逸的脸上此时满是讥讽之色。 宋华婷打眼一看就知道对方的家世非富即贵。 想着自己与朱家的亲事不日就要解除,她也十分在意自己在外头的形象,便朝那人行了一礼,“这位公子的话,我着实不解,我与我家妹妹虽然不是同胞而生,可也着实感情亲……” “得了吧!”陈铭根本就不等宋华婷说完便立刻拆穿了她,“你若是真的心疼你妹妹,作为管着家里中馈的小娘子,昨晚上就该派人悄悄去找人了,即便找不到,也会悄悄地给衙门备个案,让衙门小心地找人。 凭着你们侯府的门第,官府不会这么点儿面子都不给,但是你这一无所知的样子,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倒是有功夫在这里念叨了半日。” “你在胡说……”宋华婷没有想到对方这么个她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开口就如此直接讽刺,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在场的这么多人既然会议论,那应该也有点儿脑子吧!你们自己想相看,若你们家的孩子丢了,遇到这样的事儿,你们会怎么做? 哪怕是遇害了,也会悄悄地将尸首寻了回来再往外报个暴毙吧!好歹将人身后的名声保住。 若是活着,那就更不要说了,恐怕还得找各种理由将事情遮盖过去,这位宋大姑娘倒好,不但不想办法将妹妹悄悄地找回来,还寻了这么多闲汉过来散步。” 他坐在马上,伸手在虚空中指了指宋华婷身后的那些人,“这些个家丁,都打了绑手绑脚,想来这寻人一路上,也该是走过去的吧!这般浩浩荡荡的,是担心谁不知道宋家二姑娘丢了一晚上么?” 如陈铭所说,大家虽然是看热闹的,但是又不都是傻子。 方才只是闹闹哄哄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不过就是看个热闹。 这会儿被陈铭几句话点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宋华婷分明没有安好心。 还有这一帮人,平日里根本见都没有见过,明照坊也没有见过他们,这是怎么忽然寻了过来。 宋锦宁站在石狮子后头,看着那个坐在马上毫不留情拆穿宋华婷的青年,不由露出微笑。 怎么将她要走的戏给先唱了? “你血口喷人?!”宋华婷这会儿是真的急了,指着马上的陈铭道,“来人,去将这个胡乱攀咬的杂种给我捆了,我家好歹也是堂堂侯府,容得你这般污蔑么?” 陈铭对于宋华婷身后的那些个家丁一点儿都不怵,反倒看着那闲汉中为首的那个人道“钱三,怎么着?连你陈家二爷都不认识了? 你丫的一天到晚在陈南混的人,如何就知道城东的事儿了?还打你门前经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了闲钱去买城东的房子了?” 他说着指了指宋华婷,“该不会是这娘儿们给你的钱,让你今日在这里放屁给的工钱吧?” 那个叫钱三的看到陈铭就想是孙子看到爷爷似的,老早就低下了头,这会儿被他叫破,只得苦着脸勉强笑道:“二爷是知道我的。 这不是大冬天的,弟兄们手里没有钱过年么?想着不过就是吆喝两声,赚两个银子罢了!” 说完连忙将袖子里的一袋银子丢了出来,朝宋华婷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了宋家大小姐,这活儿我们干不了,陈二爷面前我们不敢放肆。” 那袋子钱落在宋华婷的面前,像是在她脸上扇了个响亮的耳光,让她的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可半点儿不闲着。 “我草!真是这小娘儿们请过来的啊?” 第100章: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帮着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我的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竟然专门请这,这么多人过来污蔑自家妹妹的名声,我今儿算是开了眼儿了。” “我就说嘛!跟朱家都能结亲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原本还只是觉得她长相比大将军的女儿难看的多,眼下看来,这心地也坏得很!” “哎哟,跟这样的人住在一条胡同里,我都觉得丢人,天哪,这忠勇侯府竟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底下的孩子们就这个素质!” “你别说了,真得罪了这样的小人,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你,省省你的力气吧!” 宋华婷捏紧了袖子里的手,只觉得有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中乱窜,面对这些个流言蜚语,她感觉自己这会儿像是射箭场上的靶子。 他们知道什么? 她这就是恶了吗? 宋锦宁呢? 宋锦宁可是害得她要跟朱应谦那个肥猪结亲的人,她才是那个最坏的人,只不过仗着一张好看的脸罢了,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帮着她! 就因为她是宋岐山的女儿,她就天生比自己高一层似的! 凭什么?! 凭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上偏生要有个宋锦宁! 就连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这会儿竟然也帮着宋锦宁。 若是他没有出现,方才她就已经带着人出去了,只要往大街上走上一遭,宋锦宁就完了,她这辈子也都别想跟自己争了。 都是因为这个人! 宋华婷抬起眼,阴狠地看着那头坐在马上摇头晃脑颇为得意的陈铭,“去!别让他跑了,我要……” “大姑娘还是想想如何回去给老夫人解释今日的事情吧!”青莺冷冷的声音想起,“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家姑娘是去朋友家做客了,大姑娘竟然闹出这么一出来,要坏我们姑娘名声。 方才在这里的所有街坊邻居都看到了,这样的事儿,老夫人必然要追究,奴婢看在眼里,如何都会据实以报。” 宋华婷骤然转头看向青莺。 这个臭丫头,明明是个下贱的奴婢,可是每一次看到她,都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似的看着自己。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不光是她,整个葳蕤轩的人都是这样,一个个分明都是下贱种子,可是一个个的看着她的时候,都是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们算什么东西! 宋华婷看着青莺那张脸,只觉得讨厌得紧,当即扬起手就要打人。 宋锦宁她打不得,一个臭丫头她还打不得么? “大姐姐这是要拿我的丫头撒气?” 宋锦宁的声音忽然想起,宋华婷像是忽然被雷劈中了似的浑身僵硬起来。 她缓慢地转过头,就看到宋锦宁和陈晚雪一道走了过来。 宋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陈晚雪特意让丫鬟替她细细地捯饬过,倒是比平日里看着更明艳三分。 在这冬日里暖阳中走过来,整个人身上好像多了一层光辉似的。 对比之下,别说长相气质都平平的宋华婷了,就是站在她旁边的陈晚雪都成了陪衬。 “哇!这……这就是宋家的大姑娘啊!” “当年将军夫人在京城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儿,这二姑娘长得跟当年的将军夫人是一模一样啊!” 宋华婷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宋锦宁笑着开口道:“我不过是一晚上没有回来,这府里怎么这般热闹?” 宋华婷见她明明在笑,眼神却冰冷得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冰封似的,便知道方才的所有她都听到了。 因此她也懒得再装了,“妹妹也知道自己一晚上没有回来,可知道府里有多担心?我还以为……” “大姐姐这话倒是让我意外,我葳蕤轩与府里中馈向来不相干,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姐姐如何挂心我,如何这个时候倒担心成了这样? 但既然担心,但凡往延鹤堂里去问一句祖母,也该知道我昨儿往陈家去了,要陪陈家妹妹参详些东西,晚上在那边歇息了。” 宋华婷如何也不相信宋锦宁昨晚上是在陈晚雪的府里,可是面对此时宋锦宁这一番谎言,竟然无从辩驳。 “二哥哥,”陈晚雪转头看向那仍旧坐在马上的陈铭,“你又忘了祖母的吩咐了?既然都来了,还不赶紧去拜见宋老夫人!” “二哥哥?!” 宋华婷这才意识到方才当众拆她台的人竟然是陈家的二公子! 那也就是锦乡侯府的二公子,锦乡侯的嫡次子! 这明照坊里的虽然都是大户人家,但所幸都不是什么权臣贵戚,纵然会有些流言蜚语传出去,但只要控制得当,到底还不会怎么样。 要不然前头姚氏的事儿,如何也不可能这般顺利地瞒住了。 但是这陈家…… 陈二公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交游广阔。 锦乡侯又得陛下看重,陈家若是…… 宋华婷有些不敢往下想,心思百转间,倒是想到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哪怕这个时候再看陈铭那张好看的脸已经觉得十分可憎,却还是堆起了笑容,“原来是陈家二哥哥,方才的事儿,是你误会了,实际上……” 宋华婷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替自己开脱,脑子里转来转去,愣是转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然而陈铭并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将马丢给了底下人,便大踏步跟上了自家妹妹的脚步,进了宋家的大门。 宋华婷面对外头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也半句都不敢再解释了。 一面派人去外头给父亲和哥哥送信,一面连忙跟着往延鹤堂去。 宋老夫人正在后面的小佛堂里跪着,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 祝嬷嬷在一旁陪着,也跟着心惊胆战。 自打先头侯爷和夫人去了之后,老夫人就不再信佛了,可是昨晚上二姑娘一晚上我没有回来,老夫人一面派人出去悄悄地找,另一面竟然又将这个小佛堂给打开了。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祝嬷嬷也红了眼圈儿,一个姑娘家,过去了这么久了,即便是…… 后面的事儿,她连想都不敢接着往下想。 “祖母!” 祝嬷嬷正要替宋老夫人再把香给续上,忽然耳朵边像是听到了自家姑娘的声音。 “阿云,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怎么好像……” 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宋锦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祖母?!” 第101章:谁是你宁儿妹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一进延鹤堂,四下里一找都没有看到自家祖母的身影,一下子就慌了神。 明明早就已经吩咐过了,若是自己有事儿没有回来,让青莺跟祖母说明白自己往外头朋友哪里去了。 横竖已经给秦若搞了个正经的身份,祖母不是那等迂腐的人,这样的事儿不会接受不了。 难不成是宋华婷将消息透露给祖母了? 叫了两遍,才要叫第三遍,忽然看到伺候宋老夫人喝药的小丫鬟在回廊下,便连忙去喊她。 才开口,就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脸便见宋老夫人满脸疲惫地看着她,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宁儿?” 宋锦宁心底立刻揪紧了,连忙奔过去,“祖母,是我!” “宁儿?!”宋老夫人抓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好几遍,又摸了摸头发和脸颊,像是才确定孩子安然无恙似的。 “祖母,都是我不好,我昨儿遇到了点儿事儿,就……往陈姐姐家里去了,昨晚上路上混乱,也没有办法给您送个信过来,害你白担心了。” 宋老夫人一双眼睛只管黏在孙女儿身上,闻言也只是摇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只当……” “祖母,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想岔了,还以为……” 宋华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待屋子里所有人都看过去的时候,她便直接跪在了门口,“祖母,孙女儿犯了大错,特地过来给您请罪。 孙女儿以为妹妹出了事儿,心里害怕得不得了,便想着带人去找回来,加上又听说了些事儿,脑子里就乱了,完全没有想更多,反倒叫街坊邻居误会了,都以为二妹妹被那些个歹人掳走了一夜未归,孙……” “你说什么?!”宋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头的宋华婷,“你方才说你……你对外头说宁儿是被那些个歹人掳走的?” 宋华婷连忙摇头道:“祖母,不是这样的,宁儿……宁儿只是一时糊涂,没有想清楚着里头的关系,然后就以为……” “你……” 宋老夫人一句话有些上不来,将宋锦宁吓了一跳,连忙喊道:“祝嬷嬷!” 祝嬷嬷立刻上前和宋锦宁一左一右扶住了宋老夫人,往一旁的塌上坐。 那头的陈家两兄妹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机会见礼,陈铭一双眼睛只管黏在宋锦宁身上。 这会儿见状不对,立刻起身上前,在老夫人的合谷穴上用力按摩了几下,又不轻不重地空心掌拍打着宋老夫人的后背。 这一口气才算是下去了。 宋锦宁见他手法娴熟,不由讶异。 一旁的陈晚雪抓住机会笑着道:“我二哥哥除了读书不行,其他什么东西都杂学旁收地学了一些,没有想到今日倒是给他逞了能了。” 她这一开口,宋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此地还有外人在场。 视线扫过一旁的祝嬷嬷,祝嬷嬷了然地往门口走去,然后十分自然地将勾住了宋华婷的胳膊,将她给拖到一旁的耳房里去了。 宋老夫人这才慢慢地转变了脸色,笑着看向兄妹俩,“倒是叫你们看笑话了,一直想要邀请你们过府里来玩儿。 竟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倒是姻缘凑巧给碰上了,如何也要用过了午膳才走。” 陈铭还没有说话,陈晚雪便立刻笑着道:“长辈如此邀请,本不该辞,只是今日府里有要紧的客人上门,出门的时候长辈还特意叮嘱了一番,着实不好久留。 下回得空,一定上门来好好陪陪世祖母说说话,世祖母可莫要怪我们兄妹无礼。” 宋老夫人见此便也不再强留。 便着翡翠送他们两个人出门。 陈铭一脸的不乐意,“家里哪里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咱们这头一回登门,不吃个午饭过去,像什么话?” 陈晚雪简直想要将自己兄长的脑袋给拧下来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你看不出来人家家里有事儿么?!还吃午饭!哪里就饿死了你。” 陈铭便不再言语了,转头看向延鹤堂的方向,语气里还颇为担忧,“宁儿妹妹也太可怜了,竟然有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姐姐。” “谁是你宁儿妹妹!”陈晚雪立刻柳眉倒竖地看着自家兄长,“你若是真的希望她好,嘴里可放干净些吧! 你们男子成日里在外头招蜂引蝶都没事儿,库诶到了我们女子身上,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的,便都是我们的不是了。” 陈铭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等上了马车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这么说的。” 陈晚雪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她。 屋子里,宋老夫人待他们兄妹离开之后,却是立刻问了起来,“你昨儿出府是去替我抓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你这会儿竟然将陈家丫头都拉过来给你作掩护了。” 这样的事儿,宋锦宁也没有想要瞒住宋老夫人,她先想了想,“祖母,叔父和大哥哥呢?” 提到他们,宋老夫人便皱了眉头,“他们往外头去了,昨日那般混乱,也不知道你叔父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刚好碰在里头,给他发现了端倪,竟得了长公主的眼,将府里的侍卫借给了他,带着去找人去了。 昨晚上听说齐相国也去了,算是立了一功,这会儿便跟在大理寺那头一块儿忙活呢!” 宋锦宁见宋老夫人脸上并没有如何欢喜的样子,估计还是担心自己胜过对宋楚新有出息的开心。 这才开口道:“祖母,我昨晚上看到叔父了。” 宋锦宁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握着祖母的一双手,眼睛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若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她便决定换另一个说辞。 宋老夫人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再一次出声,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你说什么?” 虽然有些激动,但是脸色尚可,宋锦宁这才接着道:“我昨晚上看到叔父带着人去那个地方抓人了。 一共十九个人,死了三个,剩下的全部都被带走了,确实是相国大人领的头。” 第102章:朱家出事儿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明显了,宋老夫人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孙女儿的手掌中抽了出来,反而包着她的手道:“你昨晚上……” 宋锦宁笑了笑,“我没事儿,除了受到了点儿惊吓,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宋老夫人看着她,像是怀疑,又像是有些了解,神色复杂间,面色几变,最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相依为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的祖母,宋锦宁如何能不知道此时祖母心里所想。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显得真挚些,“我确实是有些信不过他,犹如今日这大早上的一来就看到宋华婷站在门口说起我被人掳走的事儿。 若是昨晚上叫他见着了我,恐怕昨晚上我就该给许多人看到我被带回来的样子了。” 宋老夫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儿办法给自己的继子说上半句话。 她知道自家孙女儿说的没有错,宋楚新,真的不会维护她。 宋老夫人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对不起,宁儿,是祖母对不起你,当年选了他做为你父亲爵位的继承人,眼下竟让你处处受委屈。” 宋锦宁心里叹了口气,果然祖母会将这样的罪责往自己的身上揽。 若是叫她知道,昨日自己被抓都是因为他们的设计,恐怕祖母会越发受不住。 她只能抱住眼前的老人,温声宽慰道:“祖母说的是什么话,爵位自然重要,但是对于宁儿来说,却不算什么。 宁儿只要祖母健健康康的,就如何都好,再说了,祖母难道忘记了,宁儿是个女儿身,将来总是要嫁人的,等宁儿嫁了人,这个侯府里到底是谁当家,谁成了下一任的忠勇侯,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 宋老夫人见孙女儿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头那堵着的自责的情绪终于散去了一些。 只是心里到底不放心,“你果真没有受伤么?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如何?” 宋锦宁一再跟她确认,自己除了昨晚上受了惊吓,然后回来的时候,累得很,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只是这样的说辞,老夫人如何能相信,只要一想到自家孙女儿被那帮人抓了,心里就疼得喘不过气来。 非要叫宋锦宁给她看看,就在这个时候,珍珠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老夫人,朱家出事儿了。” 这事儿本就在宋锦宁的意料之中,所以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老夫人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朱家?出什么事儿了?” “昨日那场混乱是人为制造的,昨夜里,相国大人带着咱们家侯爷,连同长公主府里的侍卫,五城兵马司的人一道出城剿匪去了。 却哪里知道这缴来的匪徒,竟不是京城周围的人,而是打扬州来,那人今日一早招供,是为了找朱家报仇来的,原来十年前朱家在扬州灭了那个匪首满门。 那匪首竟然是好人家的公子,来京城也不是为了别的,也没有想要打家劫舍,完全就是为了报仇。” 珍珠口齿伶俐,一下子就将事儿说清楚了,“他身上还带了证据,如今大理寺已经下令查抄朱家,这会儿人都已经过去了。” “呀,这般速度倒是少见呀!” 一旁的祝嬷嬷颇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叹道。 老夫人也点了点头,“昨夜里才落得网,哪怕对方有证据,核实也要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要查抄朱家?” 宋锦宁道:“或许是案子太大了,不管如何,也要先收监才能稳妥?” 祝嬷嬷在一旁连连点头,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呀,若真是犯了那么大的事儿,那这朱家岂不是就没了,那咱们家大姑娘的亲事,自然而然也就作罢了?” 与朱家联姻自然不是好事儿,哪怕宋老夫人不喜欢宋华婷,却也不愿意叫她一个人坏了侯府的体面。 因此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才要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又骤然一变,她立刻看向一旁的宋锦宁,“宁丫头你仔细想想昨晚上的事儿,你被抓过去之后,可有接触他们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 她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极度认真,就是一旁的祝嬷嬷都给吓到了。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你别着急,昨夜里的情况混乱,我们姑娘也未必记得清楚。” 祝嬷嬷生怕宋老夫人的情绪再一次上来,在一旁便有些絮絮叨叨。 但是宋老夫人完全不为所动,一双眼睛只管看着宋锦宁。 宋锦宁在心里谈了口气,既然告诉了祖母自己昨晚上却是被人劫走了,那么只要祖母稍微留点儿心,自然很快就能还原整个事情的真相。 而宋老夫人看到宋锦宁的神情,一颗心就慢慢地沉了下去,她已经有了答案了。 “是,昨晚上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起宋家姑娘,也听到了他们说出朱家的字眼儿。” 祝嬷嬷在一旁面色大变,“他们知道我们家和朱家有婚约,姑娘……” 祝嬷嬷看了看宋锦宁,呼吸都有些加重了,“所以,姑娘你这是被当成大姑娘给抓了去? 他们本来要抓的人是大姑娘,却不小心抓错了你?” 宋锦宁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落在自己祖母脸上。 宋老夫人的视线却落在大门口,神色复杂至极,好半晌她才叹了口气,“只怕根本没有抓错,要不然你们那位老爷这么多年毫无建树,怎么忽然在这个时候就行了这样的大运呢?” 祝嬷嬷已然明白了宋老夫人的意思,不由面色大变,下意识地道:“不……不会吧!” 宋锦宁仍旧抓着祖母的手,没有吭声。 宋老夫人终于将目光转回来,看着宋锦宁之后立刻便滚下了泪来,“宁丫头,你……祖母我……” “祖母!”宋锦宁温声道,“这跟您没有关系,有些人天生心是黑的,外头也是看不见的。” 祝嬷嬷终于确定了方才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当即便咒骂起来,“怎么会有这般黑了心肝的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院忽然来了报喜的人。 第103章:授官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个时候过来报喜,能是什么好事儿? 宋老夫人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寒,却不得不站了起来,“是什么人?” “是吏部的官差,说是方才下的任命,咱们家侯爷此次剿匪有功,赏了大理寺的差事。” 大管家满脸都是喜色,这么多年了,他们家老爷终于得偿所愿了。 且这一次,朝廷给的位子可不低,只要好好地熬上几年,估计一个四品还是能混的上的。 不管怎么说,侯府的将来有希望了。 管家报完喜,却没有听到上头宋老夫人打赏的声音,更没有听到半点儿喜色,不由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老夫人?官差还在外头呢!” 宋老夫人终于回过神,勉强露出一点儿笑意,“你们老爷呢?” “老爷今儿一早就在大理寺忙活,说是事儿多,还是要以正事儿为要,就不回来了,也跟寺卿大人说过了。” 倒真是会装模作样,平日里跟外头的那些人喝酒喝得昏天黑地,不就是为了个实缺,今儿得了,反倒要做出这番做派来。 宋老夫人极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情绪,淡淡道:“也是府里多年的人了,即便没有经历过,也该在外头见过,该有的礼数不要少了,剩下的,应当如何便如何。” 说着便让祝嬷嬷扶着她往前头去。 宋华彰和宋华婷已经在等着了,见她过来,两个人都上前来搀扶,却被宋老夫人直接躲开了。 “有劳这位官爷了,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哟!怎么敢劳烦老夫人亲自出来,”那官差一见着宋老夫人便立刻起身行了一礼,“这原是府里的喜事儿,我也算是沾个光。 要说起来,咱们侯爷倒真是走了运了,昨儿正巧就遇到了长公主,那一番英勇无畏落在了长公主的眼里,这不,长公主便将手里的人借给了侯爷,这才立下了大功。 听说今儿一早,长公主入宫,便与陛下说了此事,陛下一听,才知道原来侯爷身上竟然没有个职务,又说昨夜里侯爷在这事儿上头立了功,可见于这断案上头颇有些能力,干脆就放在大理寺了。” 宋老夫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对这官差十分客气,但是对于宋楚新得了官职的事儿,反倒是淡淡的。 一直将人送走了,宋华彰才要开口,宋老夫人却道:“你们父子倒是厉害,你一个身上没有一官半职的人,竟然能于相国大人走动。 你爹随随便便出去逛逛,就得了长公主的青眼,说起来,我们忠勇侯府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这般气运之子。” 这话里头的讽刺意味简直不要太过于浓厚,宋华彰到底也是读书人,被自家祖母这般讽刺,脸上也有些尴尬。 宋老夫人目光淡淡地撇过宋华婷,冷笑了一声道:“听说那朱家被抄捡了,我劝你这会儿还是低调些的好,不然叫人瞧见了,越兴感觉你像是那得了大便宜恨不能招摇过市的轻浮人。” 这话的意思是,当初宋家收了朱家大笔的聘礼,眼下朱家出了事儿,宋华婷不用嫁过去,反倒白得了一一大笔钱。 宋华婷面色一白,连忙看向自己的兄长。 原本是计划好的,只要朱家出了事儿,便立刻造势,无论如何这门亲事算是完了,却不能叫她因此而背上半点儿不好的名声。 眼下被宋老夫人如此一说,那个聘礼的事儿倒是绕不过去了。 宋华彰也沉默了,这事儿他同样没有想好。 眼下看到妹妹这般着急的样子,反倒宽慰起了她来,“你且不用担心,横竖这一步是走出去了,爹爹现下也得了官职,事情总在像好的一面发展,后面的事儿,自然也有处理的法子。” 宋华婷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儿,“哥哥昨晚上是不是也见到齐大人了?他……可有问起我?” 昨晚上他亲眼看到齐郁将灵韵郡君抱下马车,人家哪里有半点儿功夫与他闲扯? “都说了你别急!” 自打上一次诗会上,与齐郁那般近距离接触之后,宋华婷的一颗心便再也没有办法从齐郁身上离开了。 她坚信自己对于齐郁来说是不一样的。 眼下和朱家的亲事不成了,简直就是上天在给她和齐郁制造机会。 叫她如何不牵肠挂肚。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如齐郁这种外表看起来半点儿瑕疵也没有的人,能够吸引众多少女的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说宋华婷,这个时候就是灵韵郡君整个人也都有些云里雾里。 她都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一闭上眼睛就是齐郁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原本以为,他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又揽着自己的肩膀带自己离开,就已经足够体现她的特别之处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抱自己,在周围还有人的情况下! 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说明他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思么? 只是那个人一向都冷静自持,所以一直以来都不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罢了。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退缩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不行,她必须要尽快告诉母亲,让母亲去宫里求赐婚。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少女梦竟然真的要实现了,灵韵郡君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偏生她这会儿身上着实不爽快,昨夜里那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于刺激,因此晚上回来就有些发烧。 这会儿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平日里见着药就要死要活的她,愣生生地灌了两碗下去,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能够早日下地去见齐郁。 但是太医已经严正吩咐过,这几日要她在屋子里静养,不许出门。 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便吩咐自己的丫鬟,“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么?去门上看看,看看我母亲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她赶紧来我这里一趟。” 丫鬟不由好笑,这半天的功夫,自己都不知道被自家郡君差驰着往大门口去了几遭了。 但是知道自家郡君的心思,丫鬟也不说破,“好,奴婢这就去。” 还未出去,就听到嘉瑜长公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找我做什么?这般心急?” 第104章:谁都可以,姓齐的不行!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屋子里几个丫鬟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都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母女两个。 嘉瑜长公主走进来,先探了探女儿额头的温度,确定烧已经退了,这才稍微放了心,拉着她的手破为后怕道:“你这丫头,好好的跟前怎么不多带两个人。 此前你舅舅就说了要给你配两个暗卫,你就是不听,若是听了,也就没有昨日里的那档子事儿了。” 灵韵郡君却在心里无比感谢自己的这个决定,若是没有昨夜里的事儿,她和齐郁又哪里能有这么快的进展? “娘!我爹可是史上头一个手握重权的驸马,你又是少有的留在京城的长公主,眼下舅舅膝下无儿无女的,大家都说我简直就是宫里的公主,若是再搞什么暗卫,还不知道外头的人要怎么编排。 回头那帮御史台的人没有事儿可以做了,随便写几本折子参我爹爹可如何是好?” 嘉瑜长公主见女儿说的认真,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这孩子,一个姑娘家想那么多事儿做什么?难道还能与你有什么关系不成?” 灵韵郡君见母女俩这说话的气氛到了,便犹豫着开口道:“娘,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作为姑娘家,当真对家里没有什么影响么?” “你放心!你舅舅就是真的将你宠成了公主,那也没人真的敢说什么!” “那……若是将我嫁的特别好呢?” 嘉瑜长公主立刻笑道:“我的女儿,嫁得特别好不是应该的吗?若是你舅舅……” 话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儿不对劲,她立刻警惕地看向自己的女儿,“灵韵,你看着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跟娘说的?” “娘!”灵韵郡君脸上骤然就红了,撒着娇道,“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这般说话?女儿的心思,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嘉瑜长公主的眉头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看着女儿的娇羞的脸,一颗心却不住地往下沉。 犹豫了两息之后还是决定直接开口,“若你想跟我说,你期望嫁给齐郁,那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什么?”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将灵韵郡君的一场美梦浇得支离破碎,“娘你说什么?” 嘉瑜长公主脸上没有了半点儿笑意,“阿韵,从前娘只当你小,那齐郁又生得一副好皮囊,这京中喜欢她的小姑娘不知凡几,且我的阿韵聪明伶俐,自小耳濡目染便知晓许多道理。 娘心里想着,你早晚会自己放弃这样的幻想,加上这本来就是你小姑娘家的琦思,那个姑娘年轻的时候没有过?我才没有与你说过这回事儿。” “不是,娘,你这……” 灵韵郡君这会儿看着母亲的神色,就知道这会儿她母亲并没有在开玩笑,竟然是真的完全的彻底的反对她与齐郁在一起。 长公主一双眼睛慈和地看着女儿,“阿韵,谁都可以,姓齐的不行。” “为什么?娘,为什么啊?!我……我喜欢了他很多年的,为什么你忽然跟我说不行呢?他……他哪里不好了?京中那么多姑娘家都喜欢她,若是能嫁给他,难道您不觉得这……” “因为他姓齐!”嘉瑜长公主看着女儿,语气里已经变得冷硬,“阿韵,虽然你姓杜,可是你身上也有一半赵氏的血,我赵家身为皇族,几代被齐氏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但凡记得自己是赵家人,便不可能会将你嫁给齐郁。” 灵韵郡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原本所有的欢喜都化作了泡影,她呆了半晌,才终于想出了半句辩解之语,“不是的娘,齐大人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他身为相国,不是帮着舅舅将大启治理得很好吗?不是……” “灵韵!”嘉瑜长公主的语气骤然严厉起来,“我方才还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连这点儿事情都看不清楚。 你瞧瞧你舅舅,那一手丹青绘得都比国手境界高了,你翻翻史书,有哪一位得贤臣辅佐的明君是这般样子的吗?” 灵韵想起那个在自己宫殿里,醉心于诗书的舅舅,眼圈儿立刻红了。 “齐郁靠着那一副皮囊骗过了多少人?可单就他和赵臻的关系,他就清白不了,你且看看,哪一日,你舅舅会不会死在那一对表兄弟手里。 我也不妨这会儿直接告诉你,若真叫我眼睁睁地看到了那一天,我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也要提剑去杀了那俩人。 哪怕血溅五步,我也要叫他们知道,我姓赵名瑰!” 嘉瑜长公主说完便站起了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女儿,“如果你真是我悉心教导长大的,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动动脑子想想我方才与你说的所有话。 女孩子家,不去想外头的纷纷扰扰是好事儿,可若是已经看到了许多事儿,却不知道动脑子去想的话,同样让人觉得可悲!” 说完她便大踏步走了出去,留下灵韵郡君压抑的哭声被关在了屋子里。 “公主,要不要派人暂时将郡君的屋子看起来。” 身旁跟着的是一道从宫里头出来的宫女,嘉瑜长公主转脸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门,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既然是我的孩子,就不该这般愚昧,且让她好好想吧! 若是一直想不明白……” 后面的话,嘉瑜长公主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语气里到底现了一丝颓然。 “对了,那个忠勇侯宋楚新昨日为何出现在我面前可查清楚了?” “上午报过来的,说是昨日事发之时,他刚好在附近的茶楼上喝茶,恰好就看到咱们小主被人劫走,这才赶急赶忙地跑过来报了信。” 嘉瑜长公主闻言便点了头,“看看能不能用,若实在平庸,回头给他换个职位,倒也不用皇兄替阿韵做这样的人情,我大启趴在官位上的蛀虫已经够多了。” 而此时新晋蛀米虫,正带着人在大肆抄捡朱家的宅子。 “各处都检查仔细了,一点儿都不要错漏过,这些可都是搜刮来的百姓的东西,回头都是要充到国库里头去的。” 宋楚新一面说嚷嚷着,一面将刚刚捞到的一把金珠往怀里塞。 “哟!岳父大人这是往我家进货来了?” 第105章:嘴里放干净些!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朱应谦这会儿已经被捆了双手,但是他这个人为人圆滑,早就已经料到了有这么一日,所以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首先就给上来捆他的人塞了一叠银票,说话又中听,行动又配合,这样的事儿,谁做着不舒服? 所以这会儿他虽然被捆了,但那负责捆他的人,都没有如何管他,由着他来来去去。 眼下看着,竟在自己家里还有些闲庭信步的感觉,面对宋楚新也如同见着客人一般随意。 旁边还有好些朱家的下人都被拢在了一处,听到主子这么说,也都跟着喊宋楚新为“亲家老爷”。 “嘴里放干净些!” 宋楚新恼羞成怒,倒也不觉得自己偷拿一把金珠子算什么事儿,抄家么!这不都是潜规则? “谁是你岳父?你如今都已经是阶下囚了,竟还妄图跟我攀关系?!” 朱应谦闻言拖长了声调,“哟……岳父大人这翻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前儿个收我家十数万两聘礼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脸色! 怎么?这会儿见我家出了事儿了,就不认人了?我与你女儿可是正经交换了庚帖下了大定的,那实实在在是我的未婚妻。 眼下你这女婿出了事儿,我那好未婚妻不来看看我,岳父倒先来我家捡东西了,啧……这是什么世道啊!” 朱应谦的话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只是碍于宋楚新的面儿,不好凑过来看热闹。 但都三三两两地都朝这边打量,窃窃私语之声竟比方才抄家的声音还大。 不少人都听说过忠勇侯府与商户结亲的事儿,今儿一早上又看到了吏部的任命,心里对这位新上任的侯爷都很是好奇。 这会儿听到朱应谦亲口说侯府拿了他家十几万两银子的聘礼钱,如何能不震惊好奇。 朱家的下人们也跟着唱和起来了,“侯府女儿金贵,值十几万银子钱呢!” “侯府姑娘金贵,侯府可不见得金贵,要不然堂堂忠勇侯还来咱们家捡东西?” 大理寺的衙差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热闹,嘴里喝喝嚷嚷的不叫这些阶下囚们胡说八道,个个儿却是两只耳朵竖得老高。 宋楚新没有想到朱应谦这个泼皮无赖,到了这个份儿上,竟然一点儿不害怕惶恐,不想着如何求着自己来替他疏通,竟敢这般当众撕掳,一张老脸登时紫红。 今儿是他上任大理寺正的头一天,今儿跟过来的都是大理寺的人。 朱应谦这话无疑是当众给宋楚新难堪,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往后还如何立威。 气急败坏之下,当即便要上前教训朱应谦。 “诶?岳父大人,大义灭亲也不是这么个灭法吧?”朱应谦歪歪斜斜地站在里,肥胖的脸上尽是讥讽的笑意,“你要真觉得我朱家配不上你们忠勇侯府,当真觉得我朱应谦叫你瞧不上。 这会儿身为忠勇侯,就该拿出气度来,将那十几万两的聘礼钱退还回来,再同眼下这些一起抄检进国库才是。 要不然,我便不得不怀疑,岳父大人这是拿了我家的钱,又不想与我家做亲,所以这回儿才这般急吼吼地带人过来,想先将我家灭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您那女儿也就自然而然可以二嫁了。” “你……”宋楚新被说中心事,又猜到了痛脚,一下子气得整个人都发抖起来,恼羞成怒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抓回去? 难不成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做事儿的么?!” 底下的人见他果真生气了,也不敢再耽搁,一个个的都上前来推搡朱应谦。 宋楚新到了这会儿也没脸继续抄检了,光是那些人盯着他的目光就叫他受不了。 “这里的事儿,你们接着按照章程来,我还有些事儿,先回去跟少卿大人汇报!” 说完急匆匆地就往外走,看着倒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真拿了那么多钱啊?” “真的,我早就听说过了,堂堂侯府,竟然跟这么一个商户联姻,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么看来,方才那个姓朱的说得也是事实了,如今这朱家一抄,回头罪名若是重的话,人都可能没了,那可就真的赚大发了。” 这些窃窃私语落在宋楚新的耳朵里,如同一把把的火星子掉进来似的,烧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燃起来,走路都有些不稳。 急匆匆地转出大门的时候,便撞在了门框上,怀里一下子便漏出好一把金珠子来。 滴溜溜地滚了一路,宋楚新一愣,转脸就看到手底下的那些人目光在自己的脸和地上的金珠子之间来来回回。 哪怕脸皮再厚的人,这会儿也受不住了,赶紧加快脚步走了。 “什么侯爷,还跟咱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似的,这是……藏私呢?” “那怎么能算藏私呢?毕竟人家是一家子,最多是在女婿家里带点儿回礼罢了。” “……” 明明都已经走出去了,宋楚新竟然还能是听到后头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这帮目无上封的混账! 待宋楚新离开了,朱应谦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跟着大理寺的人往外头走。 行至僻静处,朱应谦忧心道:“多谢这位小哥,在下感激不尽。” 那衙差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我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了,你莫要再漏了端倪。” 朱应谦点头不再言语,只由着他们推搡着往大理寺去。 不远处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放下车帘,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朱家这场热闹,看得京城的百姓是津津乐道。 虽然生活在皇城根下,见惯了世面,可是如这样的抄家,大箱大箱的金银财宝往外搬的,仍旧叫众人大开眼界。 茶馆酒肆里近几日的新闻都是此事。 以至于后来这朱家的财富都被传得没了边儿了。 因此也就有人开始深挖这朱家的财富累积过程,渐渐地便与如今同样在牢里坐着的以吴锋为首的匪徒联系在了一起。 事情发酵越发厉害。 与此同时,与朱家定亲的忠勇侯府大姑娘也不免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第106章:百口莫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等人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放了出去,只说当初是朱应谦救下了宋华婷,宋华婷为守礼教,也为了报答朱应谦的救命之恩,两家才促成了这门婚事。 如今朱家做下这等祸事,身为朝廷丹书铁券赐予的人家,这门婚是如何也不能继续,宣布亲事作罢。 但前头朱家抄家时的情形早就已经被人传了出来,因此这卖女求财的说法反倒愈演愈烈。 不过,一些个风言风语对于此时的忠勇侯府来说,算不得什么。 毕竟宋楚新如今是真真切切地得了官,女儿的亲事也确确实实地退了。 剩下的那一点儿债务,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等事情落定了,他以如今的身份往镇府司去几趟,或者让宋华彰拜托一下齐郁,说不得那些个铺子也就回来了。 天气愈发冷了下来,朱家的案子越扯越大,下了一场大雪过后,据说大理寺已经上书招当初任浙江都指挥同知,后来被贬做泉州卫指挥佥事的耿志斌回京候审。 因上次的事情,宋老夫人着实生了一场狠气,宋华婷几次过来请安,都被翡翠直接拦了回去。 宋楚新每日应卯式的下衙来请安也被宋老夫人以公务繁忙,勿以为挂不让进延鹤堂。 对与宋楚新来说,如今虽然已经在大理寺立住了,可外头的流言蜚语着实恼人。 若对嗣母不孝的事情再传出去,回头恐怕被有心人一本参上去,今日的一切就都是一场空。 因此哪怕宋华婷再不愿意,也让人天天督促她每日往延鹤堂门口站上小半个时辰。 这般冷的天,天天这般站着,宋华婷已经是满腹牢骚,堵着一口气恨不能朝每日从她面前经过被人迎进去的宋锦宁身上找补回来。 眼看着时辰到了,宋华婷又是气呼呼地被珍珠和白露搀扶着走到延鹤堂门口。 便瞧见宋锦宁将将被搀扶进去,一时忍不住便开口喊道:“宋锦宁!” 如今倒是省了许多无聊的客套,不会再喊姐姐妹妹。 宋锦宁转过身来,眉眼浅浅一挑,“有何见教?” 宋华婷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滚狐狸毛的杏色大氅,一头乌压压的青丝挽了个堕马髻,斜插了两支青玉兰花簪,立在门中宛如画中人般精致。 心里那股子无名火越发旺了,又想到昨晚上无论她怎么跟宋楚新哀求撒娇,宋楚新都不肯松口,非要她每日来受这一趟气,叫宋锦宁坐在屋子里看她的笑话。 “你至于吗?”她急匆匆地走过去,指着宋锦宁道,“你可有半点儿损失?我不过就是弄错了消息,不小心办错了事儿罢了,你为何要这般揪着不放?!” 宋锦宁手里捧着手炉,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了才道:“我想你大约是弄错了,我并没有要你每日站在这里,祖母也没有。 你愿意每日过来表你的孝心是你的事儿,祖母年纪大了,不爱吵闹也是正常,你不会因此怪到祖母的头上去吧?” “明明就是……” 宋锦宁并不欲听她那番强词夺理,“再说了,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祖母没有说什么,难道你就觉得没事儿了么? 真有心的话,也该好好自我惩罚才是,倒是只顾着每日作秀了。” “宋锦宁!”宋华婷着实气得头晕,“你别以为有那陈家姑娘替你说话,你就真没事儿了,你自己心知肚明,那日你就是被人掳走了。” 她说着,上上下下地将宋锦宁看了一遍,嗤笑道:“残花败柳的身子,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可别回头祖母千挑万选替你找了一门好亲事,第二日别人就因你是个破鞋给退了回来,到时候,全家上下的脸,才要被你丢尽了!” 宋华婷见宋锦宁脸上的笑容消失,终于感觉畅快了一些,还待再骂,就见宋锦宁红着眼睛泫然欲泣道:“大姐姐倒是好教养,我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谁家里的姐妹,这般烂了心肠的编排自家妹妹的。” “大姑娘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后头传过来,宋华婷一惊,这才发现后头竟来了许多人,邹氏从人群中快步走到宋锦宁旁边,“姊妹间拌嘴也是难免的,你怎么这么恶毒,竟然这样说自家还没有出阁的妹妹?” 今儿是什么日子? 怎么偏房的人都来了? 宋华婷看着众人愤怒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间百口莫辩。 她认定宋锦宁那个晚上被人劫走,一定坏了身子,可这事儿没有证据,她便不能往外说,其他人也不可能会相信。 因而方才她这话就成了莫须有的诬陷和诅咒,也就只能承受此时众人对她批判的眼神。 宋锦宁扶着邹氏的手,红着眼睛无奈道:“慈恩寺的事情之后,大姐姐对我是真真刻薄,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祖母身子不好,莫要叫她知道了,咱们进去吧!” 宋楚新这个时候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来便听说了这件事情,当即一个巴掌赏给了宋华婷。 都不听她的辩解,便直接进去给老夫人请罪去了。 宋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众人面前给自己下跪的继子,脸色淡淡的,“原是想着你如今也成了个正儿八经的官身,华婷丫头那桩污七糟八的婚事也解除了,今儿又是冬至,特意请大家一块儿过来坐坐。 咱们家也热闹热闹,祖宗看着也高兴,哪里想着,原来只有我老太婆这自作多情了。” 其他人闻言连忙宽慰,宋源作为长辈立刻呵斥道:“我说大侄儿,你如今虽然当了官,可是这一个‘孝’字就能丢了不成? 你的丫头这般欺侮姊妹,传到外头去,你这个大理寺正的家教,也少不得要被人质疑吧?” 宋楚新也被气着了,这老太婆终于愿意消气下台阶,竟被这个蠢东西给作没了。 “还不快滚过来!”宋楚新对着外头门口的宋华婷道,“当着大家的面儿,你给我好生道歉认错!” 第107章:嫉妒之心不可取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进来。 这死老太婆眼下这是看到自家父亲蒸蒸日上,哥哥也在京城名头响亮,分明是又想要靠着他们一家了,偏生还要这般拿乔。 既然早就想好了叫这些个人过来一起吃饭,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她? 根本就是跟宋锦宁一起联合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罢了。 宋华彰这会儿也进来了,跟在一旁的还有宋阳青。 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两个人都目光严厉地看着她。 宋华婷见兄长没有半点儿为她说话的样子,越发觉得心凉。 不得不认命地走到宋锦宁面前,瓮声瓮气道:“对不起,方才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宋锦宁只管垂眼看着自己脚尖前的地面,并没有要与她搭话的样子。 宋楚新面上有些尴尬,待抬眼看到宋老夫人也是这样的表情时,当即又是伸手往女儿身上一推,“叫你好好认错,你就是这么个态度么?” 宋华婷咬了咬牙,只能再一次开口,“对不起,我说话不过脑子,平白诬陷你,是我错了,请你不要再生气了。” 宋锦宁终于抬起眼看她,声音仍旧轻轻柔柔,“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宋华婷闻言顿住了,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女,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何其无辜,可又是何其可恶! 她咬了咬牙,艰难道:“是我嫉妒你,所以想要望你身上泼脏水,我错了,下次……没有下次了。” 宋锦宁这才点了下头,“嫉妒之心不可取,堂姐谨记就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承认自己嫉妒宋锦宁,承认自己心思阴暗,这对于宋华婷来说是更难堪的惩罚。 宋锦宁开了口,宋老夫人便也像是雨过天晴似的,笑着道:“小孩子家家的,闹点儿矛盾也是常有的,只不过到底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要心里有个数才是。” 宋楚新连忙应声,“是,都是儿子管教不严。” “知道往后便好生放些心思在孩子身上,”宋老夫人瞥了宋华婷一眼,“过了年,我也该替她将亲事张罗起来了,总不能再拖着,回头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她的婚事由老夫人来张罗?! 宋华婷只觉得心脏一紧,这怎么可以! 宋楚新却是喜出望外,连忙道:“母亲这般胸襟,还肯替婷儿费这个心,儿子铭感五内,越发惭愧,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根本不给宋华婷插嘴的几乎,宋老夫人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今儿一早叫人去外头买的现杀的羊,这天儿冷,就该吃点儿热锅子,都是一家子人,总该时常一块儿坐坐才是。” 大家都点头称是,一个个的又都热闹了起来。 纵然大多数人对宋楚新都没有好感,可谁让他就是这个侯府的主人,眼下还得了实缺。 而且还是长公主亲口举荐的,儿子也在相国大人那里挂着名儿,摆明了这势头是起来了,便是不服气又能如何? 且看老夫人这态度便明白,就是老夫人如今也转了态度,还有什么好说的? 便是宋华婷,哪怕经过了方才的事儿,这会儿也不至于被人冷落。 宋华婷浅浅一观察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便趁着宋锦宁一个人在一旁的时候靠了过来。 “你这会儿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叫我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你道歉?” 宋华婷的声音压得极低,显然是怕被旁人听到,再闹出方才那样的事情来。 “但你且给我等着,宋锦宁,你可不要忘了,这侯府如今是谁当家,真当自己有祖母撑腰就无法无天了么? 日子长着呢!祖母还能护着你一辈子么?你可得小心些,不要某一天落在了我的手里。” 宋锦宁仍旧看着窗外阳光铺雪的美景,闻言只是淡淡笑道:“我觉得你这会儿有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如多想想自己。 朱家的婚事是解除了,可不过就是将庚帖还了回来,叔父似乎并没有将那笔聘礼钱还回去吧?” 这几日关于自己是被父亲拿去还钱的说法甚嚣尘上,她比从前还不敢出门。 只得在家里等着这风言风语过去。 “庚帖退了,便是退了亲,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话与我说有什么用?”宋锦宁笑得温柔和煦,“我可不能替姐姐管外头那些人的嘴。” 说完也不再看宋华婷气歪了的脸,笑着往宋老夫人跟前去了。 宋老夫人正与三房的老太太说到宋阳青,“这孩子性子如何这般内敛,平日里也不见来我这边坐坐。” 三房老太太脸上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阳哥儿么!不比别的孩子玲珑,除了帮着家里做点儿事情,便是在屋子里看书。 你瞧这天寒地冻的,砚台都结了冰了,也就是点一个小炉子。 他母亲的那一点儿钱,全给他买了炭火,却偏生这孩子又孝顺,全都往我屋子里来了,愣是不肯用。” 三房老太太看着那头与宋华彰等人说话的自家孙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跟我说什么,他年轻,身上血气旺,根本不会冷。” 说着又笑了起来。 她说得热闹,一旁的宋老夫人也听得认真,其他人脸上却是各个不同。 外三房毕竟又与宋源他们不大一样,更隔了一层,所以哪怕能稍微依附宋家,却也有限得很。 只是日子过成这样,显然也是老夫人没有想到的。 宋老夫人大约是真的认为这三房老太太只是在说着寻常事儿,其他人却都听了出来,因此多少有些不屑。 宋锦宁看向那头宋阳青的母亲邹氏,只见对方一直站在婆母的身后,低垂着眉眼,似乎有些局促。 宋老夫人果然道:“怎么家里有困难也不说一声,这可真是不该!” 但是这话却是向着宋楚新说的,“都是一家子的人,你三伯母家里这般样子,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不成?” 第108章:散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连忙认罪,“都是儿子的不是,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疏忽了。” “你如今是侯府的主人,咱们这些本家的家里情况你如何能不知道呢?不说别的,每年往族里你也是要写信去了,管成这样,你好意思下笔?” 宋楚新脸上有些发红,却一个字儿不敢反驳。 宋老夫人又埋怨道:“我也知道你们家艰难,可又不是要你出钱!你只管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说着又笑着对三老太太道:“三嫂子,你可莫要怪罪,我如今老眼昏花了,许多事情都看不明白。 咱们是一家人可千万不要生分了!阳哥儿也是宋家的孩子,咱们都在京城里住着,看着这孩子这般艰难求学,心里当真是又欣慰又替他难受。” 说完她看向后头的祝嬷嬷,祝嬷嬷早有准备,拖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宋老夫人便让三老太太后头的丫鬟接了,抢在三老太太开口前道:“三嫂,你若是没有生我的气,就将这个收下,我也不是为了你。 咱们都是老天拔地的人了,认识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彼此的性情?是为了哥儿,好赖总要叫哥儿舒舒服服地看看书做做学问才是。” 宋楚新连忙在一旁道:“这事儿本来就是儿子的失误,阳哥儿也是儿子的侄儿,儿子这个做叔叔的,这般没心没肺,已经十分难受了,还是让儿子来……” 宋楚新这进了衙门才知道言官的可怕,这个时候正忙着表孝心,心里不乐意也不行。 宋老夫人却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给的那是你这个当叔叔的情分,我给的却是我这个当叔祖母的情分,你要如何给,那是你的事儿,可不要跟我混作一团。” 这一下让宋楚新有些傻眼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荷包,里头哪怕是装着银票,应该也没有多少,他代替老夫人给一份出去也就是了。 可是眼下老夫人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另一个道理了。 他身为忠勇侯府的侯爷,难道还能给的比一个老人家少? 二房的三媳妇向来是个心直口快,又爱看热闹的。 “这下我们阳哥儿可算能过个安稳的肥年了,侯爷上回与朱家结亲,这下子又吃上了皇粮,腰包里鼓着呢!要我说,别说一个火盆子了,就是给咱们阳哥儿装个地龙也是使得的。” 这话说的宋楚新脸上直冒热汗。 也就又那等眼馋的,半开玩笑地打趣,“要不然我说,侯爷也给咱们支援一些,我家妞儿这冬天都没有裁一件新衣裳呢!走出去可不像样。” 有一个人开口,自然就会有其他人跟着上前,七嘴八舌的竟然都开口讨起东西来。 这若是换做是在平时,宋楚新肯定已经开始甩脸色了,偏生这是在延鹤堂,一旁的宋老夫人还在那里看着。 他偷眼打量过去,只见宋老夫人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半点儿上前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宋楚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老夫人这到底还是对自己不满呢! 宋华彰便在这个时候悄悄地扯了一下宋楚新的衣袖,打了个眼色给宋楚新。 他立刻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便强撑着笑着道:“好好好,就当是我提前给孩子们准备过年的礼物了。” 这个口子一开,大家便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那头宋锦宁却已经和邹氏一起坐到了一旁的窗边说话。 “姑娘上回给我送的那个敷的药,我用了几次,果然眼睛好受多了,都没有好好谢过二姑娘,……” “婶娘别客气了,如祖母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我都不记得是谁送的,翻库房瞧见了,想着您正好用得上。” 说着又道:“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好说出口的话,便悄悄地叫人带句话给素鸢,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也帮不上别的忙。” 邹氏正要相谢,就听到那头老夫人招呼大家。 宋楚新正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听到老夫人的话,又忙不迭地过去伺候,“母亲!” 宋老夫人便笑着道:“我的这个儿子,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大家也不要客气,他是晚辈,你们能说他,那是在提点他,我们母子都要感激的。” 这就是仍旧将他当成一家人的意思了,宋楚新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其他人刚刚得了好处,也不吝啬夸赞两句。 正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宋老夫人忽然叹了口气,“不瞒大家说,自打上次端午节那回晕倒之后,我总觉得我这身子有些不大爽利。” “啊?!”宋锦宁吓了一跳,连忙道,“祖母觉得哪里不舒服?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宋老夫人闻言便笑着道:“不过是年纪上来了,难免的事儿。” 然后才又看着众人道:“我都这一把年纪了,什么事儿也都经历过,要说这辈子也没有留什么遗憾,唯二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儿子和我的孙女儿。” 宋楚新心头一暖,好在这老太婆还有分寸,知道在众人面前维护他。 当然这是他心里所想,脸上却是一片孝顺之像,又说了一堆什么长命百岁之类的话。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儿子,大家是知道的,行事到底欠些火候,到如今咱们这个侯府也不过就是个草台班子,行事也不得章法,如今有了官身了,我却也难不担心。” 宋楚新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在众人面前如此说他?! 宋源一向看不上宋楚新,闻言立刻拍胸脯保证,“大嫂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看着侄儿,就说上次那酒楼的事儿,若是我先知道,一定不会叫他这般盘下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坑钱的么? 不过也还好,毕竟咱们家华婷丫头当时说给了朱家,这钱也就补上来了,大侄儿也不差这么点儿。” 宋华婷在一旁听了一口老血都快要吐出来了,旁人也就罢了,他竟还要提这件事! 宋老夫人却似乎没觉得不妥,“我知道二弟一向仗义。” 说着她又让祝嬷嬷过来了,“这第二个呢!就是我的宁儿,这孩子自小没有爹娘,性子又太温吞了些,在利益上看得淡……” 老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没别的了,正好今日大家都在,所以便请大家一块儿来做个见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会儿才进入正题呢! 第109章:过账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便从祝嬷嬷的手里接过去了托盘,放在了罗汉床中间的茶几上。 “这些呢!是这些年我给宁丫头攒的嫁妆,里头一大部分都是她娘留给她的,还有一些是老早她爹写明白了留给宁儿的,这些在公账上都可以查得到,族里也留了被备份。 若是大家有兴趣都可以去查,也是怕有人说我偏心。” 这有人是指谁都不用明说,宋楚新的脸由红转白,看着那托盘上的东西捏紧了拳头。 “众人也替我看看,今日我便将这些东西都放到宁儿的名下,将来她嫁了人,哪怕我不在这世上了,我也不会担心。” “啊这……”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那一叠簿子,哪怕不用翻开,就看那么厚,就知道这家底的丰厚程度了。 这宋老夫人还真是不将大家当外人,竟然当着这么人的面儿就这般拿出来了。 宋锦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祖母怎么忽然有这样的安排。 “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让大家帮着看看,以后这些东西就都是宁儿的,你们都是本家人,与宁儿一样,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将来我宁儿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总能有宋家人替她撑腰不是?!” 大家都被宋老夫人拿出来的东西震惊得说不怎么出来话。 一道清朗的少年的声音便在这时候传过来,“叔祖母放心,宁儿妹妹是咱们宋家的姑娘,咱们宋家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绝对不会叫她被外人欺负了去,这一点您就放心吧!” 宋锦宁转脸便见宋阳青自众人间走了出来。 宋老夫人很是高兴,招手道:“就该这样,你是个读书人,最是识文断字的,你来帮着看看,替我规整规整。” 那头的宋华彰脸上很有些难堪。 若说读书人,他才是亲孙子。 可今日老夫人闹这一出,分明是对他们一家子不满,又哪里会叫他上前动手? 宋老夫人又从底下抽出一本来,“这个呢!是我替宁儿做主,拿来分给大家的,方才听到三嫂子的话,我才觉得惭愧,一家子人都不能互相帮衬还能指望谁呢?” 竟然还有其他人的份儿,众人都有些惊讶。 方才虽然说羡慕不错,可是宋锦宁情况特殊。 这侯府的嫡系就剩了她一个,祖父战死,父母又死在了战场上,三代人这般拿命挣来的东西,羡慕却不觊觎。 更何况,宋家早就已经分过家了,当初这些人分出去的时候,也是按照房头分的。 虽然有些贪婪,却也有个度。 更何况,都是宋家人,共同的祖先下来的,谁不知道自家的产业是如何来的?那都是一代代的人拿血汗和性命拼来的。 宋锦宁得的这些都是她父母给她积攒来的,谁能多说一句? 大家的不满,实际上还是不满宋楚新接替了爵位,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因而眼下看到宋老夫人竟然还给他们准备了东西,着实是又惊又喜。 “这些东西呢!也是宁儿的爹留下来的,他身后的事情,大家也都有出力帮忙,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便替宁儿做主分出去这些。” 宋老夫人说着,便让宋阳青过来分派,待听到各自分得的东西时,着实又惊又喜。 待宋源看清楚老夫人递过来的地契,发现竟然是京城的铺面时,着实吃惊不小,“这……大嫂你这……” 宋锦宁喉咙有些梗得厉害。 这么多的东西,哪怕从前就整理好了,要这般分割得清清楚楚,还要招呼底下的掌柜庄头,分明不是临时起意。 恐怕那一夜的事情过后,祖母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个。 祖母明面上只是不理会他们一家人,原来,是在悄悄给她铺路。 那么在乎体面的祖母,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决定将大家都叫过来,然后当众做财产分割。 宋锦宁自然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紧握着双手脸色铁青的宋楚新。 宋老夫人却视而不见,只管笑着与众人说话。 宋源的激动有些让宋锦宁意外,倒不像是忽然得到一笔横财的惊喜,反倒像是有些愧疚的样子。 “大嫂,我……” “什么都别说了,虽然说早就已经分了家,还是那句话,都是一家子,当初我初进门的时候,二叔不也偷偷给我送过东西么!” 这必定又是一桩陈年往事了。 想想关于宋源的传言,再加上祖母只谬对宋源的态度,想来从前在这个家里相处,两个人的关系必定算不得好。 相对来说,其他人的欢喜就是明面儿上的了。 基本上都是一样,要不然就是田庄要不然就是地契,当然这是以户为单位的,剩下的那些个小辈,则是一些添头。 宋源当即自告奋勇,“我来核对,给宁丫头将这些账都理清楚。” 宋老夫人果然依他,又让其他人在一旁帮着对照。 安排好了,这才看向一旁的宋楚新道:“你也过来呀!这是你侄女儿的事儿,怎么说,往后她最要倚仗的还是你这个叔父才是。” 宋楚新脖子都快要气歪了,看着宋老夫人的目光有些幽深,偏生这个时候却又不得不将火气压下去。 咬紧了牙齿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这方面我不如二叔多矣,有二叔在,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宋老夫人闻言竟然点头认同,“说的也是,你二叔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这账房里的事儿,可是门儿清。” 宋源闻言便笑着道:“大嫂啊!从前年轻时候的事儿就不要再说了,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叫孙儿听了去,岂不是要笑话我?” 宋老夫人闻言便笑着摆手,“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虽然账目多,但是因为老早就分好了,倒也不如何耽误时间。 账分毕,锅子也上了桌,老夫人特意抬了大桌出来,一大家子人团团地坐了两桌。 原本以为只是过来吃餐饭,哪里知道竟还有这样的好处,这一顿饭吃得是一个欢欢喜喜。 自然也又不欢喜的人,可这会儿谁又能顾得上。 饭毕,大家各自坐着聊天,宋锦宁见宋阳青在一旁老夫人的起居室里看书,便走过去朝他道谢,“还没谢过五哥。” 第110章:对比惨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阳青挑了挑眉,眼中稍露不解。 “那天若不是五哥往锦绣阁去报信,我也未必能够得救。” 赵臻当时的出现宋锦宁便觉得奇怪。 毕竟长公主的人和齐郁的人都是宋楚新过去通知的,哪怕此前赵臻已经知道他们要采取行动,也不知道会将宋锦宁也带上。 那个时候他若是泄露了一点儿他在场的行迹,很有可能后面的事儿都成不了。 可是偏偏他那会儿就来了,而且几乎和齐郁前后脚到。 那就只能是有人去给他报信了。 果然,报信的人是秦若,可是秦若却是从宋阳青的口中得知的。 宋阳青见她目光坦然,才颇有些歉疚地笑着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帮不上你什么忙,当时看到那些人将你带走,也只能想到锦绣阁了。” 其实宋锦宁便是这处不明,“五哥哥是如何知道锦绣阁与我的关系的?” “二妹妹想要帮衬我们母子,我心里很是感激,也知道你不自己出面,是为了估计我们的体面,但是有些事儿,能瞒得住我娘,却瞒不过我。 多观察几次就发现了,只是我想着你既然有心瞒着,我也就没有说破,不想辜负你的一番好心。” 单就这一番话,宋锦宁便认定宋阳青这人坏不了。 “虽然起初确实是为了帮你们,可是婶娘的手艺却绝对值得这般的价值,我那边也亏得有婶娘在,倒是成了里头的一个卖点了。” 宋阳青便又给宋锦宁作了一揖,“二妹妹可能不知道,你这个举动,看着只是帮着我们解决的钱财上的困难。 实际上,我娘因为自己这们手艺得了肯定,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这一点,是旁的什么都换不回来。” “哟!什么时候,五哥哥和二妹妹关系这么好了?两个人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宋华婷被宋老夫人今日这一出气得脸都要扭曲了,这一打眼,又看到宋阳青和宋锦宁在这里有说有笑的,心里越发气不过。 果然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哪怕是一家人,但凡是个年轻的男子,就要上前去勾搭。 宋锦宁却从宋阳青的手里抽过那本书递到宋华婷的面前,“倒不是说什么趣事儿,方才五哥哥说诗会上大姐姐作的那首诗好。 十分仰慕来着,又不敢去请教你,正好你过来了,我说大姐姐性格温和,一定会不吝赐教,对吧?大姐姐?” 宋华婷嘴角一僵,看着面前的那本书,犹豫了半晌都没有接过来,宋锦宁疑惑道:“姐姐这也要藏私么?” 宋华婷哪里敢去指点宋阳青什么,那首诗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 只好匆匆说了一句自己还有事儿,这会儿没空便落荒而逃了。 待送了众人离开,宋老夫人便特意将宋楚新留了下来。 “大郎,今儿为娘做的事儿,你心里可有不舒服?” 宋楚新闻言,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他还不能不舒服了么? 宋老夫人便叹了口气,“今时不同以往,从前呢!你只是个闲散的侯爷,身上只是担了个虚名。 说句难听的,你就是在外头与民争利,做些生意,也不过就是被外头的人说上两句,当不得什么。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你站在了你现在的位子上,就得承受你这个位子带给你的责任。 你大哥是怎么死的?你侄女儿到如今宫里还偶尔会过问一两句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宋楚新悄悄握紧了拳头,垂着头站在底下听宋老夫人教训。 宋老夫人便又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你艰难,但是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也放心,如今我既然将宁儿的东西分了出去,往后她出阁便不用你们公中操心了。 我这身后的东西都是留给你的,你毕竟是我儿子,难道我还能便宜了旁人不成? 今日送出去的那些东西,为了宁儿,也是为了你,一个好汉三个帮,家和才能万事兴。 这些个人都是你的族人,大家都姓宋,你若是将他们得罪了,将来他们在外头说一句,顶的外头数十句。” 说来说去,还不是将大头都留给了宋锦宁,这个时候装这么个好人做什么? 当然这只是宋楚新心里所想的,面子上如何也不敢与宋老夫人对抗,只敢连声应是,表示自己受教了。 “好了,既然你能明白我这一番苦心,我也就放心了,往后你便在你的位子上好好做,凭着你的身份,只要你肯努力,提上去是迟早的事儿。 再加上哥儿下场的时间也近了,这会儿就不要天天儿地往外跑,这考试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华婷丫头的亲事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好好地替她相看,一定不会叫她再受朱家那样的委屈。” 一番话连消带打,一家三口齐齐整整一句话都没的说,只能将一口气往肚子里咽。 他们回去不知道如何,对于宋锦宁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发蒙。 随即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钱了。 宋锦宁缺钱,已经缺得不敢随便买衣服首饰了,冬至带的还是从前的,只是怕祖母看出来,悄悄地拿出去改了改。 锦绣阁虽然进项尚可,但利润也算不得太多,而且因为大部分都是秦若在打理,所以她便让秦若算了大头。 分给她的那些钱,也仅仅够维持手底下人的生计。 还有那些个老弱病残的,一个个的都是靠着宋锦宁提供的钱财救命。 如何也不能丢下了,平日里还不能叫老夫人和其他人发现。 着实捉襟见肘。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视要的事儿要做,哪一样都要花钱。 祖母忽然将这些东西交给她,着实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几笔钱送去给宋伯,他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宋锦宁将所有的预算和支出都排好了之后,拿了一份交给素鸢。 青莺便说起,这些东西交给她,她也得要开始学着打理,与底下的掌柜庄头见面的事儿。 正说着,外头忽然通报有贵客来访。 第111章:你好像很会煮茶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待宋锦宁换了见客的衣裳到了花厅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灵韵郡君。 一旁陪着的还有宋老夫人和宋华婷。 忠勇侯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等贵客了,哪怕此时整个大厅里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任何人敢漫不经心。 宋华婷一见着灵韵郡君下意识地就开始心里发怵。 虽然灵韵郡君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不好的样子,可是她每一次见到对方,都我没有什么好事儿。 宋锦宁一来,她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宋老夫人半点儿不见尴尬,仍旧是和煦的笑容,“还是你们年轻人在一处有话说,我老婆子也不打搅你们了,宁儿,你好好招待郡君。” 宋华婷扭扭捏捏道:“实在不好意思,小女要失陪一下了,府里事儿多,这会儿正是底下婆子管事回事儿的时候。” 待她们都走了,宋锦宁便引着灵韵郡君往自己的葳蕤轩去。 “你们家怎么让她管着?就她那点儿脑子?也能管得了家?” 宋锦宁倒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见到灵韵郡君,对方竟然靠是这般放松的态度,说起话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顾忌的样子。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我家婶娘病了,往庄子上养病去了,祖母也上了年纪,算来算去不也就只有她一个正经主子了。” 灵韵郡君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 只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儿,她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干涉开口。 宋锦宁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大部分的时候,和旁人在一处相处着,她都是那个听着的人。 这会儿作为主人家少不得要介绍一二。 只不过,对方是灵韵郡君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 因此这介绍也就显得有些寥落无聊。 等进了屋子,宋锦宁看着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郡君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若是信得过我,倒是不妨可以说说看看。” 其实宋锦宁这也是试探性地这么一问,毕竟两个人也没有见过两回,如何也达不到推心置腹的关系。 灵韵郡君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将视线别开了。 宋锦宁也不问,干脆在一旁的炉子上烧水煮茶。 宋锦宁不喜欢焚香,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味道,茶香氤氲开来,细腻的白瓷杯子在她的手指尖翻飞似的,很是好看。 待一杯清茶落在灵韵郡君面前,她竟有些发痴。 “怎么了?” “你好像很会煮茶?” 宋锦宁愣了一下,随即只是笑着随口解释,“从前和祖母在乡下,日常里也没有什么事儿,祖母会什么便都会教给我一些,不过是学了个皮毛。” “不是的,”灵韵郡君却看着那盏茶笑着道,“你的茶煮得很好,和他一样好。” 宋锦宁喝茶的手一抖,差点儿烫着自己,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状似无意道:“郡主说的他是谁?” 灵韵郡君便又看向了面前的女子,“宋锦宁,你不一样,你跟我碰到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宋锦宁便想起来那个夜里在那个屋子里的事儿,当然不一样,如她这样大的女孩子,哪一个敢杀人。 “你做噩梦了吗?” 不期然会听到这个问题,宋锦宁仔细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我这段时间睡得很好。” “果然你是不一样的,”灵韵郡君喃喃道,“你那么勇敢,那么果决,而且你一点儿都不怕,你不怕那些臭男人,也不怕血,你……” 宋锦宁这下确定,灵韵郡君有些不大正常,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儿。 宋锦宁将手上的茶放了下来,温声道:“郡君,你若是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如果我能帮着分担一点儿,你不如跟我说?” “你这茶煮的跟他也一样好,我说的是齐大人,你可能对他不大了解,可是我看过他好多年了,从我开始懂事儿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他很好看。” 说到这里,她又连忙抬眼看向宋锦宁,然后着急地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脸好看,我是说他整个人都很好看,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宋锦宁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会让自己悲伤的东西,那是一种痴迷的神态。 她曾经从很多人的脸上看到过,可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没有得到幸福。 尤其,眼前这个少女痴迷的还是那个人,那个可怕的人。 宋锦宁想到前世灵韵郡君的下场,很想叫她清醒一些。 但是她此时是清醒的,所以她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你不知道,”灵韵郡君的眼里沁出泪水,看着宋锦宁的眼神是哀伤的,“当我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之后,我就知道我喜欢他,我这辈子都会一直喜欢他。 他太好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配得上他,我也不行,可是宋锦宁你想想,这世上,这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有可能会配得上他一点点呢? 所以你知道我就觉得那个人是我,一定会是我,等我长大,只要等我长大就好了,我真的很担心他会等不及我,他毕竟比我大好几好几岁……” 灵韵郡君说着说着,眼泪便一颗颗地从脸上滚落下来,宋锦宁抿着唇,到底没有说一句宽慰的话。 实际上这会儿灵韵郡君也并不需要任何宽慰,她只不过需要一个对象可以倾诉。 大概是那个晚上的同甘共苦,让灵韵郡君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她。 又或者,这位天之骄女,如她所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她,所以她遇到事情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倾诉对象。 “我盼了好多年,我好怕他忽然就要成亲了,可是他没有,他一直都没有,我心底里总是幻想着他会不会是在等着我,或许他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所以他齐氏也在等着我长大。” 灵韵郡君说到这里忽然笑了,原本就美丽的脸庞因为这个含泪的笑容显得异常动人。 “现在我才知道,这不是幻想,他是真的在等我。” 宋锦宁眼神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第112章:娘亲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见着她这个样子,一下子就笑了,“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实际上当我确定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齐大人……齐郁……他竟然真的在等着我长大,他竟然真的如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我,这件事情,我只要是在心里想一想,就觉得难以置信,我真的……” 宋锦宁心里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不可能,齐郁根本就不喜欢灵韵郡君。 前世便是如此。 此前在长公主的诗会上,她见到了齐郁,也见到齐郁和灵韵郡君站在一起,她可以肯定,那个男人还是和前世一样不喜欢灵韵郡君。 甚至心里有些厌恶。 她对齐郁实在是太了解了。 这个男人不会真心地喜欢任何一个女人,他最多只会如同喜欢一个物件儿似的,喜欢一个人,就如同前世对她那般。 而当他真的喜欢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带着凶狠的占有欲。 会让看到的人不寒而栗。 而他看灵韵郡君绝对不会是这般模样。 灵韵郡君却没有看出来宋锦宁此时情绪的变化,还在絮絮叨叨着她的少女心事。 告诉宋锦宁自己是如何在那一次的事情中确定了他的心思。 然后又是如何欢喜,如何彷徨,如何发现母亲对这门亲事的反对。 “为什么呀?!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母亲要这样对我?”灵韵郡君在控诉了多次之后,最终也只有这样的一句呐喊。 宋锦宁就一直默默地陪在旁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之后,才轻声道:“那郡君这个时候出来,长公主可清楚?” 灵韵郡君转过脸看着宋锦宁,十分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担心我母亲的责怪不成?” 宋锦宁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分明像是个孩子,越发和自己记忆中前世的样子远了。 她笑了笑,温声道:“我不是怕长公主责怪,我是怕她担心,听你的话,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家里养着,而且晚上还一直做噩梦。 我想,长公主应该也一直在担心你吧!但她有没有禁你的足,可见是担心你心里越发难受。 连这个都想到了,难道还不足以看出来长公主对你的爱护么?” 灵韵郡君和母亲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在这件事情之前,她几乎没有跟母亲争吵过。 这会儿听到宋锦宁的话,只好抽抽搭搭道:“我母亲待我自然是没的说的。” “那天晚上我们出了事儿,我祖母担心的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觉,她实际上不是因为我出门了担心我,而是因为我没有音讯,让她生出位置的恐惧。 郡君这会儿忽然这般一个人跑出来,连个丫鬟都不带一个,你又是刚刚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你猜这会儿你母亲会着急成什么样?” 灵韵郡君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面上也有些紧张起来,“哎呀,我娘可受不得刺激呀!我……” “好了,婚事呢!总也不是要一日两日就决定的事儿,横竖日子还长着呢!郡君这会儿也不要过于着急,先把眼前的事儿给解决了,不要再添问题了才是。” 宋锦宁说着,便扶着她一道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灵韵郡君到底不是那种随便任性的孩子,父亲常年在外,两个兄长也各自有事儿,平日里就她一个人陪着母亲,自然也会担心母亲的身体。 只是马车上少不得又在开始叨叨自己婚事的不顺。 宋锦宁心里却装着其他的事情。 看着灵韵郡君的脸,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那个思绪跑得太快,一时间,竟然没有抓住。 等到了公主府,果然嘉瑜长公主已经快要急疯了。 “最近这么乱,若是再……” 长公主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几分,扶着丫鬟的手,来来回回地走动,只恨不能自己也跟着出去才好。 宋锦宁带着灵韵郡君回来的时候,她见着母亲这副模样,也有些后悔。 宋锦宁连忙帮着找了个借口,“是个要紧的东西,可能是一时着急忘了喊人跟上,马术又好,就这么伶伶俐俐地跑了去。” 嘉瑜长公主看着宋锦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竟认了出来,“你是宋家的那个吧?裴负真的女儿。” 宋锦宁一瞬间有些说不出的茫然。 她长到这么大,似乎还没有人提起过她母亲的名字。 长公主笑着道:“虽然我没有怎么见过你,但是你与你母亲长得实在是像,也就不难猜到了。” 说着又疑惑地看着一旁的女儿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灵韵郡君还记得上次宋锦宁说的不能将那天晚上的事儿说出去,连忙道:“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还不就是那些事儿,一来二去的不就认识了么?” 这段时间,嘉瑜长公主见女儿一直闷闷不乐,这一回回来竟然看着好似心胸开朗了些,倒也放心了不少。 便叮嘱宋锦宁,“也别急着走,和我们阿韵一道吃个午饭吧!我也有点儿别的事儿,不会打搅你们,安心玩去吧!” 到底是长公主在自己的面前,宋锦宁哪怕有些拘束,也不敢拂了对方的好意。 灵韵郡君便悄声道:“看来,我娘应该是认识你娘,平日里她可不是这般态度的。” 说起自己的母亲,宋锦宁心里终归是有几分好奇,因此不免又多看了几眼长公主的背影。 那么…… 从前娘亲年轻的时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郡君……”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然后看了一眼已经走远了的长公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齐大人来了,就在二门上。” 宋锦宁心下一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灵韵郡君便直接往外去了,“快带我去,别叫我娘见着了。” 说着又连忙对宋锦宁道:“你先去园子里等我,若是见着我娘了,就说我去屋子里给你拿好玩儿的东西了。” 第113章:杜驸马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什么好玩儿的? 即便真的要,难道不能叫个丫鬟去拿么? 灵韵郡君的这个谎言还真的是一戳就破。 可看她那般着急欢快的样子,宋锦宁到底还是没有喊住她。 交浅言深是大忌,更何况,她所有的判断都来自于她不可说的前世。 长公主府的奢华不是别处可比的,宋锦宁前世也没有进过皇宫,因此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可以和皇宫一较高下。 可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亭子,就她这么一个人在里头坐着,外头竟然守着十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 这还是主人并不在场的情况下。 罢了,就当今日是来外头赏赏风景的好了。 不过,让宋锦宁意外的是,灵韵郡君并没有去多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两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你等了很久吗?” 宋锦宁挑眉看着她,“难道你不觉得时间才刚刚过去一丢丢么?” 她伸手比了一下,脸上有些打趣的味道。 灵韵郡君却十分认同地点了下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宋锦宁在调侃她,“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却是没有真的生气。 宋锦宁脸上笑着,心里却越发忧虑了。 她跟灵韵郡君自然算不得是如何关系深厚的好友。 可是因为前世的事情,她多少对对方带着两分愧疚,加上上一次两个人一起,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希望眼前的少女步入前世的后尘。 “说起来,我倒是对你和那位齐大人的事儿,有些兴趣,这不就是一出活生生的话本子在我面前么?” 怀春的少女心事闷着闷着就成了一首诗,一首巴不得读给经过的人的诗。 灵韵郡君又是那个极少有机会开口宣泄自己情感的人,因此在宋锦宁面前一点儿也不掩饰。 说起从前齐郁是如何清冷自持,从来没有半点儿对她不同的苗头。 如今又是如何表露心迹,自然这她所谓的表露也只是在她的揣摩之下得到的答案。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根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解读。 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齐郁,他身上的气质加成,让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就变得不寻常了起来。 宋锦宁敏锐地察觉到,齐郁对灵韵郡君态度的改变也不过就是最近的事情,更准确地来说,是那一夜之后的事情。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宋锦宁便又同灵韵郡君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说起嘉瑜长公主在皇帝眼里的分量,说起他们家在皇帝跟前的体面。 灵韵郡君对这一点儿,半点儿不炫耀道:“那是因为我皇帝舅舅的兄弟姐妹少,我娘跟我舅舅又是从小一道长大的,都是在先太后跟前养着的。 所以格外亲厚些,就比如说我爹吧!按照我们大启的规定,驸马尚主之后,便不可以任要职。 可是舅舅对我爹怎么可能会跟先帝他们那般对他们的驸马呢?所以……你看我爹,如今还管着泉州的商户呢!” 宋锦宁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感觉自己那一瞬间,手都有些发抖,“你说驸马爷如今在泉州?” “是啊!”灵韵郡君说起这个越发兴奋了,“你应该知道,泉州那边是我们大启唯一能够下海船的地方吧! 我爹就管这事儿,所以,那些海外来的东西,都要从我爹手里过的,你回头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我说,别的我不敢保证。 但凡是海外飘过来的,那我可以告诉你,宫里没有的,我这里都能找得到!” 宋锦宁女儿谢过,心里却是打起了警惕的鼓,原来如此。 看来江右安的事儿,对于齐郁的打击应该不小,他这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就连朱家都填补不了这个缺口。 所以情急之下便想到了灵韵郡君。 若是顺利娶到了灵韵郡君,海外通商的口子就相当于握在了他的手里。 杜驸马这个人宋锦宁不了解。 可是前世她对外界还有些感知的时候,至少与海外的贸易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泉州那边也一直很平静。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位杜驸马一定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或者说,虽然身居要职,可并没有起不该有的心思,他对皇帝十分忠诚。 要不然,就是赵臻的那个性格也不可能摸不到那上头去。 至于后来灵韵郡君嫁给了他之后…… 宋锦宁想到齐郁对灵韵郡君的态度,哪怕是成亲后,他对灵韵郡君和婚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在灵韵郡君被他幽禁了之后,他曾经跟宋锦宁说过,他没有碰过他那个所谓的妻子。 宋锦宁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子,便一下子握住了灵韵郡君的手。 “怎么了?” 她这忽然的举动,将灵韵郡君吓了一跳,“是哪里不舒服了?” 宋锦宁回过神来,抬眼就看到面前少女含着笑意的脸,只好摆手道:“不是,我是忽然想起今日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灵韵郡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也是我的不是,去你哪里找你,都没有问过你现在有空没有空,你如果有事儿的话,就直接去吧!我娘那里不会过问的。” 这事儿宋锦宁觉得不能耽搁了,她必须要尽快告诉赵臻。 这门婚事若是长公主松了口,那还是很有可能会促成,而最有可能能阻止的人就只有赵臻了。 急匆匆地往外走,谁知竟又碰上了嘉瑜长公主,“宋姑娘这是急着回去吗?可是我们家阿韵淘气了?” 宋锦宁连忙停下脚步行礼,“公主说笑了,郡君性格和气,何时回淘气?方才还说杜驸马在泉州管着通海的事务,要送好些海外的东西给我呢! 说的自己跟个小富婆似的,我怕我若是再待一会儿,以她这般赤诚的心思,那一堆驸马送给她的东西,都得全部给了我了。” 嘉瑜长公主还是头一回听到旁人这般形容自己的女儿,也不由觉得好笑。 宋锦宁便又道:“当然是开玩笑的,只是我府里还有事儿,我出门急给忘记了,这会儿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嘉瑜长公主便也不留,只嘱咐她有空来玩儿。 一旁的宫女见她走了,才笑着道:“咱们郡君外头看着脾气不好,实际上是个再实诚不过的,真喜欢什么人,巴不得什么东西都给人家呢!” 嘉瑜长公主才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第114章:再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面对嘉瑜长公主,宋锦宁自然也不敢透露太多,就是不知道这般说上两句,嘉瑜长公主到底能不能理解。 才走到后巷,正要上马车,忽然就听到齐郁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宋姑娘?” 宋锦宁背脊一僵,明明手已经握到了车门,却偏生没有力气将自己送上去。 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人施展了定神术似的僵在那里不动了。 后头的齐郁便又叫了一句,“宋姑娘?” 宋锦宁一口气终于透了出来,脑子里千回百转一万种念头,然后忽然伸手在耳朵上重重地搓了两把,这才转过了身。 却只低着头,像是不敢看面前的人,“是,您……” 齐郁身量颇高,站在她面前,她如此垂着头,发现自己竟看不见她的脸。 “我们见过的,上次在慈恩寺。” 宋锦宁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气,然后用轻细轻细的声音道:“是,上次……上次小女……失态了,让大人见笑了。” 齐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泉,“没事儿,是我吓到了姑娘,你这是……与阿韵一道回来的?” 宋锦宁立刻反应过来,灵韵郡君这一次出门并没有逃过齐郁的眼线,说不定他一直都在监视灵韵郡君的一举一动。 “嗯,灵韵郡君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心情有些不好,便去找小女说了会儿话,又担心公主会担心她,我便同她一道过来了。” 宋锦宁与他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一直不安地扭动着衣角,整个人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声线同样不大稳。 两只耳朵更是彤彤红,虽然看不清整张脸,却也能看得出来脸上已经红霞满布。 齐郁一下子便觉得有些厌恶,便不再靠近,只是递出来一个东西,“阿韵既然能去找你,可见你对她算得上是朋友,我方才有件东西忘记给她了,麻烦宋姑娘替我转交给她。” 宋锦宁连忙伸手接过。 这离得近了,齐郁便闻到宋锦宁身上有一股十分浓烈的香料味儿,并不是廉价的香料,而是香气有些过于艳俗而大众化。 待东西被接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神色和语气却是半点儿没有变化,“多谢。” “齐大人太客气了,这是……小女的荣幸。” 说完了话,齐郁便没有了半点儿犹豫,立刻转身就走了。 反倒是宋锦宁见他离开,却又抬起了头,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人都不见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头。 只不过这一回头,脸上的神色骤然间就冷了。 等在不远处的素鸢看着姑娘这个样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姑娘方才那个样子,也是头一回见着自家姑娘变脸变得这么快的。 “姑娘……” 素鸢才要扶她上去,却发现宋锦宁十分矫健地自己跳了上去。 待坐定了之后,才发现马车里竟然有个人。 “王爷?” 赵臻手里拿着她平日里用的杯子,正端着一盏茶在手里,听到她喊,还朝她挑了挑眉,“送完了人了?” 宋锦宁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方才他一直在马车上,惊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何那般对齐郁?” “我?如何了?” 赵臻眉头便浅浅地皱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给出了四个字,“矫揉造作。” 宋锦宁一下子哑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方才的那一番做派。 素鸢十分见赵臻在马车里头,便十分识趣地坐在了外面,马车缓慢地开始行动起来。 赵臻再一次开口,“你是想要让他厌恶你?” 宋锦宁诧异抬眸,随即明白过来。 她前世与齐郁相处得够久,所以她清楚地知道齐郁讨厌什么样的人。 而赵臻与他一同长大,自然也了解这一点。 宋锦宁就是掐着齐郁不喜欢的点去做的,想来这一次的印象至少能让他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自己。 宋锦宁摊开手掌,一块玉佩躺在她的手心里。 宋锦宁托着它送到赵臻的面前,“王爷瞧瞧,是不是很眼熟?” 赵臻正喝着茶,闻言斜觑过来,也不由笑了一声,“是它!” 上一次在的拍卖会上见过的子母佩中的一枚,前世这枚玉佩被齐豫送给了自己,这一次竟然早早地拿出来要送给灵韵郡君。 “王爷觉得,齐大人为何会想要娶灵韵郡君?” “你觉得呢?”赵臻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似有所指,“既然跟我提起来,应该已经有了结论了。” “还是为了一个字儿,”宋锦宁将玉佩收了回去,“钱!” 朱家的钱财因为赵臻提前操纵外头的言论,所有的银钱全部都收归国库。 就是宋楚新都没有捞到两个子儿,回来还痛骂了一顿。 同样的,哪怕齐郁主导了这一次吵架,因为这个缘故,也没有拿到多少钱。 江右安的钱断了,朱家的巨富并没有捞到手,齐郁自然只能将心思动到别的地方。 赵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宋锦宁,显得饶有兴致,“其实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这会儿我对你更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赵臻这个话落在宋锦宁的耳朵里,让她莫名其妙的身上像是忽然被一阵电流袭击了似的。 她缓了缓,这才转向赵臻笑着道:“王爷……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可怕呢!” 赵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似乎有那么另外一层意思,连忙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比寻常的女子知晓得更多一些。” 宋锦宁却还是那样的笑,直把赵臻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将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转而从底下拿出了一个包裹,“来找你,是给你这个的。” 宋锦宁好奇地接了过去,待看清楚里头的东西之后,又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选择权在她手上,你我不过就是推了她一把而已。” 马车行至正阳大街上的时候,赵臻便从马车上离开了,如他出现的时候一样,宋锦宁一转眼就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了。 “素鸢,去锦绣阁。” 第115章:买断香料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宋锦宁已经很久没有来锦绣阁了,所有的消息都是由宋伯送去给素鸢,再传到葳蕤轩的。 这一次过来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宋华婷也在。 宋锦宁从后面单独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百无聊赖之际,倒是将隔壁屋子里宋华婷和秦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秦掌柜应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吧?” 宋华婷的声音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大概在她眼里,商人到底就是要低人一等。 秦若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犹豫起来,“宋姑娘的意思是,要买断我这款香?往后我都不可对外出售了?“ “没错!”宋华婷立刻点头,“这个方子你卖给我,而且你们铺子里不许再卖,也不许放在别处卖。” “呵……”秦若的笑声有些勉强,好一会儿才道,“宋姑娘这有些强人所难,这段时间,宋姑娘来的也勤,应该看得出来,我这铺子里的生意还颇为可以。 这香料也一直挺受欢迎,就这么小小的一盒,就卖得二两银子,一日里不说多,五六盒是一定卖得了的,这长年累月的,到底能值多少钱还不好说。 更何况,姑娘还要我的方子,这……” “你开个价!”宋华婷立刻道,“价钱好商量。” “不是我不愿意给姑娘开价,姑娘可能不知道,我家是香料世家出身,这么一款香,我敢打包票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调得出来,换句话说,这个方子,有价无市。” 宋华婷闻言便皱了眉,她自然知道这香根本调不出来,为了这么个玩一二,宋华彰已经替她找了好些个人了,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调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齐郁是什么人?若是香不对,难道他还能闻不出来? 若是叫他发现这香竟然是处自锦绣阁的,那岂不是就直接表明了自己在他面前撒谎了么? 宋华婷已经在努力琢磨齐郁的喜好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让他记住了自己,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 “那你先开价吧!”宋华婷心里着实担心方才秦若的那一番话之后,会因此而狮子大开口,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怯意。 秦若便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姑娘,我……私心里真的不愿意将这款香的方子出售。” “秦掌柜!”宋华婷一听就有些生气了,都已经说了自己出钱了,这个妇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要自己求她么? 秦若并不待她开口,又无奈道:“可是我与宋姑娘算得上是一见如故,更何况,我也深慕忠勇侯府,当初我家那里遭了匪患,还是当初大将军带着人顺路替我们平的匪,念着这层关系,我也无法拒绝你。” 原本已经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骤然听到秦若说起这话,宋华婷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峰回路转,喜出望外。 “是这样啊!那咱么还真是有缘,我说我怎么第一眼看到秦掌柜就觉得亲切呢!” 秦若无奈地笑着道:“罢了,既然姑娘真心喜欢这款香,那便作价五千两,摘从此以后这个方子便是姑娘的了。” “什……什么?五……五千两?” 秦若见她这样的反应一下子也愣住了,“宋姑娘不会觉得五千两要价太高吧?按照我们这铺子里的流水,也就是一年的功夫就能赚的回来,上任何一个地方去,都没有这般的价钱。 更何况,这个香,除了我,旁人也没有办法替你配的出来,更没有办法给你方子。” 宋华婷原本还想要还价,可是看秦若这个样子,分明是不同意便不卖了,只好咬牙道:“行,五千就五千,我三日后再来给你银子,不过,先说好了,这个香你现在就得给我下了,不能再卖给任何人。” 秦若笑着答应了,“我做生意的人,难道连这点儿信誉也没有了不成?更何况实在姑娘你面前。” 宋华婷这才心满意足,然后又朝他伸出手,“那你先把你这里剩下的都送给我得了,横竖你们现在也不能再卖了。” 秦若脸上的神色一怔,尴尬地笑了笑,“即便不能卖给别人,也不妨碍我自己用或者送人吧?这香料,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般斤斤计较,行了,都给我吧!算我半价。” 又是好一通的扯皮,终于将存货以六折的价格卖给了宋华婷。 虽然说有些不大痛快,可是毕竟是做生意,说什么也不能真的闹出不愉快来,所以秦若又殷勤地送了她下楼,还有找了好一通东西出来给她。 生意谈成了,两个人的姿态,自然又不一样,简直如一对好友。 等秦若上楼,看到坐在栏杆里头晒太阳的宋锦宁,只能无奈摇头道:“同样都是侯府理的姑娘,我可算是看出了这参差了。” 宋锦宁笑着道:“正常,她是真没有什么钱,你开了个五千两,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去筹呢!” 说着又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断然没有叫你吃亏的道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回头从我的账上划给你。” 秦若才想说不用,宋锦宁便道:“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这可不是咱们之间的情谊。” 秦若便不再说这话了,只是笑道:“这么一看,倒是成了你在我这里买方子送给你那个便宜妹妹了,这若是叫人瞧见了,还真以为你对她挺好。” “怎么?”宋锦宁将一颗枣泥山药糕送进嘴里,“我对她不好么?” 秦若撇了撇嘴起身去楼下招待客人,“若是从前不了解你的那个我,可能就真的相信了,现在你要我相信你这张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宋锦宁耸了耸肩,正犹豫着这个时候要不要往那个小院儿里去一趟,就看到不远处金明池畔的一对男女。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上天这是觉得她的日子有些太无聊了,所以干脆将这一场场的戏都在她的面前给演完不成? 第116章:是温柔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齐郁,刚好手里还有方才秦若给的香,便十分兴奋地跑了过去。 “齐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齐郁方才就已经看到宋华婷从锦绣阁里出来,和这锦绣阁的掌柜有说有笑的样子,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记得原来这是一座酒楼,只是背后的老板竟是个南方的商人,很少出现在京城。 酒楼里的饭菜却是各个地方都有的,与别处很不一样,他也来过几次。 明明生意还不错,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换了招牌,后面他又派人查了几次,这里头的掌柜竟是个女子。 且也是南边儿人,这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这个位子,怎么…… 都有些不大好的样子。 偏生宋华婷又从那里头出来了,且与那掌柜交流的模样,看着着实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今日休沐,此前圣上说金明池这一带回头可能要做一些规划,便趁着这会儿出来看看。” 说着便随口问道:“宋姑娘怎么也在这儿。” 宋华婷便指着锦绣阁道:“在里头随便逛逛。” 说着又连忙道:“齐大人且等一会儿。” 她赶紧将车上的香料从锦绣阁的包装盒里弄出来,用一个没有标记的盒子装了,这才下车送来给他,“上次齐大人说的香料,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你。 也不好贸贸然往你们府上去,今儿正想说叫兄长帮着送过去给你,哪里知道就在这里遇上了,还真是有缘呢!” 齐郁闻到这个味道,便想起了一些事儿,面上不动声色地将她接了过去,“多谢了。” 说着齐郁看了一眼天色,温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要再在外头多停留,最近街上不太平,早些归家比较好。” 宋华婷抬眼看到他含着温柔的目光,整个人的灵魂像是一下子就陷了进去,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竟然没有一下子回国神来。 “宋姑娘?!” 宋华婷在他温柔的嗓音中苏醒,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好,谢谢齐大人。” 说着连忙扶着白露的手回马车上了。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又悄悄地掀开一角车帘,亲眼目送着齐郁离开,这才依依不舍地让白露启程。 可等马车行动开了,宋华婷又立刻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那可是齐郁啊! 那可是京城少女们的梦中情郎! 他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用那样温柔的嗓音与自己说话,他离自己那般近。 说话的时候,好像声音就落在自己的耳边。 这种感觉对于宋华婷来说,着实太过于陌生了,陌生得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魄眼下在哪里。 只恨不能在地上打几个滚才能将此时心里的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兴奋发泄出去。 宋锦宁将一切收到眼底,瞬间觉得心情不错。 果然,留着宋华婷总还是会有用的。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宋锦宁也不敢回家太晚,将事情大致地梳理了一下,便也打算回去。 只不过,眼下她再来锦绣阁就要小心谨慎了许多,马车用的都是没有什么标记的,和其他客人的马车一道离开。 第二日仍旧是个晴天,但是街道两旁还有不少的积雪,所以,走在外头,便觉得寒风入骨。 宋锦宁今日穿得衣裳十分简约朴素,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头脸。 素鸢陪在一旁,更是显得朴素得不行,两个人走到一座小院子前,按照最开始的约定,三长一短地敲了两次门,里头才有了动静。 待看到处暑那张明显圆了一圈的脸,宋锦宁还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目光便往下移,果然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四个月的时间,这……也未免太快了。 处暑让一个小丫头将门关上了,才引着宋锦宁往屋子里去,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道姑娘今日过来,都没有准备好茶。” 宋锦宁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院子很小,只有一进,但还算干净齐整,还有这么个小丫头在一旁伺候着,着实算不得太差。 “无妨,我也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眼下这般看来,真不知道你那日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了。” “奴婢没有后悔,”处暑在宋锦宁下手坐下,脸上是从前没有过的温柔,“哪怕他这一次真的出事儿回不来了,奴婢也不后悔,至少这段时间,奴婢活得像个人,他……” 处暑顿了顿,才笑着道:“待奴婢很好,是奴婢被卖了之后,头一个真正待我好的人。” 宋锦宁看得出来处暑这话发自真心。 她不知道这所谓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既然当事人觉得幸福,那旁人便没有置喙的资格。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往后一个人带孩子吗?” “他给我留了两个人,若是年后结果下来了,我再往他老家去,若他老家的人容不得我,我便再去找我爹娘,无论如何,总要让孩子好生在我跟前长大。” 这样的世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艰难。 但是眼下事情未定,宋锦宁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 不要想太多,既然有了身子,什么事情就都没有你自己重要,好生保重自己吧! 处暑便笑着点头,“姑娘总是这般面冷心软。”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敲门,处暑便起身道:“应该是那位姐姐来了,奴婢……” “你的身契早就已经还给了你,在朱家你都是良妾,又何必在我跟前自称‘奴婢’?” 处暑想了想还是笑着点了头,“那我先去厨房给你们下碗面条,你们自己谈吧!” 小丫头开了门边去厨房里给处暑打下手,门口年轻的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关了门走了进来。 待看到屋子里坐着的是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时,脚下又开始踟蹰了起来。 宋锦宁却先开了口,“来都来了,坐会儿吧!” 第117章:拔出萝卜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妇人着实年轻,算起来也甭说就是刚刚花信之年,只是看起来,却显得有些苍老,甚至发髻里还能看得到偶尔的一两根银丝。 见她终于坐下,宋锦宁轻声唤道:“我……怎么称呼你好?是叫你……” “喊我凌娘吧!”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说话的声音太温柔,还是目光看着叫人容易放松,妇人面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许,“我闺名叫凌熙。” 待宋锦宁知晓了是哪两个字后,又轻声感叹了一句,“倒是个好名字,可见是用心娶的。” 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叫凌熙红了眼睛,“是我娘取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宋锦宁,“我是听说你这里有证据我才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锦宁悄悄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将赵臻给自己的那份东西拿了出来,“东西都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我只负责交给你,至于你要怎么做,我不会干涉。” 凌熙没有理会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东西上。 好些都是陈年旧物,翻起来的时候要格外的小心。 宋锦宁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的手越来越抖得厉害,后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及至后面都翻不下去,转过身捂着脸哭了起来。 处暑刚好端了面走到了门口,见状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宋锦宁还是没有张口,就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等到她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才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可以问我,我若是能解答,必然不会瞒你,但如果我不清楚的,可能你就得登上两日,我问明白了才能回你。” 凌熙终于抬起头,两颊的头发尽湿,眼睛红的吓人,却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你,这些东西我都认识,当年我已经十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说着她一样一样地将所有东西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放回了包裹里面,再将包裹好好地折起来,藏在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起身郑重地给宋锦宁行了一礼,“我不知道姑娘是谁,也不知道姑娘身后的人是谁,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是你们能给我将这些东西送过来,我感激不尽。” 见她这副样子,宋锦宁总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堵得慌。 她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对方便又对她微微躬身,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 宋锦宁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又叫住了她。 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才道:“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拿不定主意,或者觉得没有路可以走了,可以来找我,我……我或许能帮你。” 说着又连忙补充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凌熙闻言转过身,朝她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觉得姑娘应该是个好人,谢谢你。” 这一次凌熙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门外。 处暑这才端着两碗面走了进来,“这做客的,竟然连点儿东西都没吃,算了,还是我跟姑娘一起吃吧!” 倒是没有想到眼下这样的情况,处暑的精神状态竟然还不错,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天儿一天比一天儿冷,京城里好像一下子节奏就变快了。 许多在此处做生意的人,也开始纷纷打点起来,计算着时间打算回乡过年。 朝廷里没有完成的公务也在急急忙忙地处理,赶着在小年封笔前处理完。 当然最忙的还数大理寺,哪里知道一起匪贼闹出来的事儿,最后竟然牵三挂四地弄出这么多名堂来。 耿志斌是前日到的京城,很多事情实际上都不用细查,都是有资料在的,尤其是他们武将,这些东西做的特别严整,几乎是一目了然。 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就是耿志斌带着兵以水匪的名义,将吴锋一家子的山庄给灭了,连锅端,所有的人头都砍了,带回去记了军功,他也因此而升任浙江都指挥使司都督。 而如今才知道,这吴锋一家人不过就是个富贵闲人,原是因为祖上行商,赚了些钱,在淮扬一带,买了块地,自己建了山庄,当着快活神仙的日子。 谁知道就在那里出了事儿,找不到源头,结果就飞来横祸,愣是将他们安上了个水匪的名头,直接给全家都灭了。 这般无妄之灾之下,只有一个吴锋得上天庇佑逃出了一条命,韬光养晦十年,才往京中来报仇。 原本只是瞅着这事儿是朱家的人干的,所以想要找朱家人报仇,却没有想到牵扯出了耿志斌。 于是大家的矛头都纷纷指向了他,又有人反应过来,当年耿志斌授官是通过武举考进去的,而那一年武举的考官是靖王赵臻。 于是赵臻也在一场所有人都关注的案子里露出了头角,成了大家口中议论的对象。 如此一来,吴锋反倒成了最大的苦主,这般平民遭受的不公平对待,自然最容易引起普罗大众的共情。 因此大家都纷纷要求严惩耿志斌。 对此,靖王赵臻没有表现出任何维护的姿态,转而便往宫里去求了一道圣旨,直言,耿志斌是他手里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绝对不容易轻易放过。 因此请求陛下下令,三司会审此案,一定要将案情梳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昭告天下,不叫有一点儿隐瞒于百姓眼前。 这番做派果然赢得了老百姓的赞赏,大家都纷纷叫好。 可是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查的,尤其是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案件,怎么可能会简单得了。 三司会审更不是那么简单的手段,都察院左都御史是个出了名的细致人,当即便将当年淮扬一带所有官员的明细资料调了出来。 又里里外外将所有可疑的点儿都梳理了一遍,直接公之于众。 于是这个案子又有了新的转机,另一个大人物随之浮出水面。 吏部尚书孔介炆,几乎是以屁股着火的姿态直奔齐府,一路闯进了齐郁的书房。 第118章:谁是螳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书房的门被忽然撞开,正站在书案后面看书的齐郁,眉头不悦一蹙,还不及开口,孔介炆便滚到了他面前,“相国大人,快救命啊!相国大人,您可一定不能见死不救!” 齐郁将手里的书放下,看了他两眼,又看了一眼因他进来而大敞开的房门,反倒慢条斯理地起身,先将门给关了,“孔大人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值得您这样紧张。” 孔介炆人都快要哭了,“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这都火烧眉毛了,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了,都察院那边已经开始往下官这里要资料了,这若是将十年前的事情牵扯出来,下官……” “怎么牵扯出来?”齐郁斜睨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又笑着道,“他彭自槐哪怕是个榆木也该知道这样的事情闹出来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是堂堂朝廷吏部尚书,谁敢这般轻易地动了你,这不是在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么? 更何况,十年前的事情,原本就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下即便被翻,又能翻出来多少东西?” 孔介炆被他这么一安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连忙点头道:“大人说的是,那件事情,早前就以做了收尾,这个时候就算是翻也翻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齐郁淡淡地笑了一下,“只要你自己将最后的那一点尾巴收干净即可,凭借着那么几个人的说辞,哪怕是都察院,难道还能将你定罪不成? 今日都察院敢往你屋子里搬东西走,便是我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回头这事儿还值得称道。” 大启官场,除了武将赵臻首领,文官齐郁手里,另外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便是由都察院首领的言官督查系统。 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彭自槐基本就是个硬石头,对谁都是一个态度,所以,平日里杵在那里,也没有谁敢随便轻易地动他。 可是不管是从资历上来说,还是从官阶上来说,彭自槐如何也比不过孔介炆,这一次是因为案件牵扯过大,孔介炆既然与此案有了些关联,自然少不得要配合调查。 但这也是他愿意配合,若是回头并没有查出什么名堂的话,彭自槐对孔介炆如此行为,多少是有可弹劾之处。 彭自槐若是能被弹劾得离开这个位子,那对于齐郁来说,才是真正的好处。 这么多年,言官督查这一块儿,始终没有办法掌握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对他行事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不利。 孔介炆得了齐郁这话,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眼,连忙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这就放心了,至于那个……” 孔介炆说着,脸上露出了两分为难之色,“大人,她到底是……” 齐郁将手一抬,阻止他接下去的话,淡淡地笑着道:“孔大人,这事儿不必与本相说,你家的事情,如何处理,也全凭你个人想法。” 孔介炆还要再说什么,齐郁已经转身往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显然并不想接着谈下去。 跟了齐郁这么多年,这个态度代表了什么,孔介炆比一般人都要清楚,因此也不敢再多痴缠。 他刚离开,手底下的人正捧了两碗茶来,见人走了还惊讶道:“这孔大人怎么走得这么急?连口茶都没有来得及喝?” 齐郁伸手接过其中一碗,“有些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当不得大事儿,哪怕当时给足了机会送上去了那个位子,也未必能够坐得住,这不就很快便要走了。” 底下人脸上一惊,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儿,连忙道:“大人,您是说这一次的扬州案?不至于吧!这不是……” “这一次的事情,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从最开始的走向便隐隐有些不对劲,恐怕这一次,咱们倒是成了那个螳螂了。” 齐郁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一贯以来的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反倒露出几分从来未曾有人见过的阴鸷来。 底下人看着是个做杂事儿的,实际上却是齐郁这个书房少见的能自由出入的心腹,闻言立刻想到了源头,“难不成忠勇侯府的那个小崽子有问题?” 齐郁的一只手捧着茶碗,另一只手握着空拳放在桌上,屈起一根手指在桌面上笃笃地敲着。 “且先不要去管他,去将孔介炆的有关资料找出来,”敲击桌面的声音骤然消失,齐郁已经站了起来,灯前的身影陡然间如山一般倒下来,乌压压的一片,“这么多年,有些东西要做起来,怕是不容易。” “大人这是……” 底下人跟了他多年,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放弃孔介炆,而且看这个样子,不但是想要放弃,而且还要一踩到底。 冬日里的夜,显得比其他季节更加厚重,尤其是没有月色的晚上。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宋锦宁几乎没有如何出去过,即便是出去,也很快就回家,生怕叫祖母知道了,再叫她老人家不安。 可是今夜里,已经快要二更的天了,她仍旧在外头呆着。 有些事情,若是不来一趟,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大放心。 坐在马车上等了许久,才终于听到了动静,然后那扇小小的木门后头钻出来一个人。 宋锦宁心里松了口气,素鸢这才钻上了马车,笑着道:“姑娘等久了吧!她还是有些不大乐意,奴婢与她说了半日。 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帮上姑娘这个忙。” 宋锦宁一握她的手,冰凉凉的,透到骨子里的寒意。 她将手炉往素鸢的手里一塞,“我也是有些害怕,至于到底会不会出这样的事儿,我心里也不确定,到底还是谨慎起见吧!” 素鸢连连点头,吩咐车夫悄悄地离开,哪里知道才走到巷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有人尖着声音高声叫嚷着:“走水了,走水了,都别睡了!” 主仆俩都是面色一惊,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外头已经浓烟滚滚,从这个地方看得分明,分明就是方才他们出来的地方着的火。 第119章:借题发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哪怕是素鸢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才要下去,却被宋锦宁按住了,“现在什么也别管,咱们只是路过,横竖我们今晚上一定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素鸢看着自己面前的姑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主仆两个默然无语,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就听到街道两旁的议论,知道火已经灭了,发现的及时,只烧了一户人家,就是不知道里头死没死人,现在还在确定。 素鸢终于在一次开口,“火这般蹊跷,就这么烧了一家,而且这般速度,这……这竟然还是在天子脚下。” 宋锦宁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淡淡地笑着道:“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总有针对性的灾难。” 对于孔介炆来说,这一次都察院对他的排查,就像是一次针对他的灾难。 哪怕他自信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一摞又一摞的东西搬走的时候,仍旧叫他胆战心惊又无能为力,只能在朝堂上再三朝上头的裕丰帝告状。 裕丰帝一向脾气好,自然先好生安抚了几句人,然后又道:“如今民众都正关心着这个案子,都察院眼下总领,总没有办法不查个水落石出给大众交代。 并且言明,等这个案子结束,便让彭自槐亲自给孔介炆赔礼道歉。” 站在最前面那一排的彭自槐二话不说,转过身朝着孔介炆便行了一礼,“倒也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彭某这会儿便可以向孔大人致歉,只是事情本身是为了案子,彭某也只是照章办事二罢了。” 反倒说的好像是孔介炆没有气量,借题发挥似的。 孔介炆被堵了个满心满肺,也顾不上殿前失仪,当即脾气上来,便对着彭自槐好一番数落。 偏生彭自槐这个人虽然脾气如石头一样硬,可是作为言官出身的他,嘴皮子却最是利索,两个人就站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二百个回合,最终还是以孔介炆的败退收场。 反倒裕丰帝表示对于朝堂上朝臣如此的辩论很感兴趣,希望其他人也多多学学二位,真理越辩越明,就该如此。 这一场闹剧,从朝堂上被演绎到了民间,无疑又给案子添上了热度。 就是宋老夫人在屋子里闲坐的时候也不由说起来。 上次冬至之后,宋阳青没事儿便被派到延鹤堂来,一看就知道是三房老太太的手笔! 但宋老夫人对此乐见其成,每每都将宋锦宁一起叫过来,“也不要成日里闷在自己的屋子里,阳哥儿是自家哥哥,不必如此避着,平日里就该常来常往才是,你们年轻人在一处,也能有更多的话题。”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没有道理,说起兄长来,按道理来说,宋华彰明显与宋锦宁道关系更近,他也日日往宋老夫人跟前来请安。 但是这样的话,宋老夫人从来没有对宋华彰和宋锦宁说过,倒是对宋阳青这么个偏房的堂兄,有这样的一番话。 “你这孩子,祖母还能看不出来?”待宋阳青走了之后,宋老夫人才道,“你与彰哥儿亲近不起来,祖母看在眼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至于会逼着你与他多来往。 你既然欣赏阳哥儿,那祖母就抬举他,都是姓宋的,只要将来能对你好,祖母自然就要对他好。” 宋锦宁感激祖母的通情达理,且她确实因为这个缘故,与宋阳青的关系进了很多。 自打上次诗会上看出来是宋阳青给宋华彰捉刀之后,她总觉得将来可能大有用处。 她们祖孙的行事,自然也落在了其他人的眼里。 宋华婷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哥哥每日往延鹤堂跑得勤,结果你看怎么着?人家分明更亲近那一个,上一次分东西,可是给了那个宋阳青不少,你这个亲孙子好像什么也没有捞着吧!” 冬至分东西的事儿,成了宋楚新一家人心里头的一根刺儿。 哪怕平日里表现得如何云淡风轻的宋华彰也难免心里有些膈应,这一次被妹妹如此点出来,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生看到宋华婷那样的神色,心里便越发不满,“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念叨着这个?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那作诗的功夫上去了没有,再有下次,我可难说会叫你在齐大人面前出什么样的丑。” “你……” 宋华婷虽然因为宋老夫人的所为,可是她最近因为齐郁的关系,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是明媚,倒是比宋华彰瞧着要可喜得多。 “哼,这不是恼羞成怒了么?在我这里甩什么脸子,有本事往葳蕤轩去啊!” 等宋华彰走了,又忽然想起来,“葳蕤轩最近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点儿动静都不见?那个双燕呢?是死了不成?” 白露连忙走过来道:“大姑娘有所不知,双燕生病了,这段时间被挪出去了,一直没叫进来呢!” “生病了?” 宋华婷闻言便像是听到了瘟疫似的,摆了摆手道:“晦气,你派个小丫头去跟她说,还想要好好干下去,就给我赶紧好起来,不然就不要占着府里的位子了,尽早往牙婆那里去。” 白露连忙应声,宋华婷又立刻吩咐了一句,“你不要过去啊!别把病气给我带了进来。” 这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作为府里掌管着府里中馈的大小姐,这个时候就该要好好想着过年的事儿了。 各个铺子里的收成该报过来,手里有点儿钱,宋华婷打算给自己置办点儿东西,如今不比从前,万一再撞上齐郁,总不能还是那般寒酸的打扮吧! 可是因为朱家的案子,宋华婷到现在还不好一个人出门。 心里又不免埋怨都察院办事儿这般缓慢,到现在竟还不能结案。 几乎是为了顺着她的心意,案子很快就有了转机。 一个自称是孔介炆之女的人,忽然出现在了都察院的门外,大雪纷纷中,身着单衣跪在雪里,要状告自己父亲十年前伙同私盐贩子朱家,一同做下的滔天大罪。 第120章:庶长女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孔凌熙是一路带着锣鼓队过去的,所以哪怕外头纷纷扬扬下着鹅毛大雪,仍旧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正在案前发愁的彭自槐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毫不犹豫立刻喊人升堂。 于是这梗塞了两日的案子忽然有了进展。 自称孔介炆长女的孔凌熙一在众人面前露面,几乎就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虽然身上的衣服单薄,全身上下无一处是精致的,可是那明显比实际年龄看着要大的脸,分明同孔介炆长得十分相像。 然而,谁都知道孔介炆只有二女,长女前年才嫁去了山东,成了山东布政使的儿媳妇。 次女才刚刚及笄,正是说亲的年纪。 也并未听说孔家还有一位庶长女。 待看到孔凌熙拿出来的东西时,哪怕是彭自槐也着实震惊不小,当即便换了衣裳入宫,很快三司召集,齐郁和赵臻也一同被请到了都察院,同来的还有当朝最重要的几位朝臣。 当一看到跪在堂中的孔凌熙,穿着正二品补服的孔介炆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甚至没能忍住上前便踹了孔凌熙一脚,“你这个孽障!” 孔凌熙本就身子单薄,被他这一脚踹翻在地,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向自己父亲的时候,眼睛里是全然的恨意,“你这个畜生!”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哪怕私底下见过多少的腌臜事儿,众人也甚少能在正式的场合里看到这般劲爆的内容。 “你……” “怎么?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那把火是你派人放的吧?我娘在天上保佑我呢!我正好出门了,你竟然没有监视到么? 孔介炆,当年你没有连同我一次杀死,就该知道总有这么一天,我会来要你的命!”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实际上都不用审了,彭自槐直接将东西交给了赵臻,“传阅一下,差不多结案吧!” 他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作为主理人,反倒成了个看戏的了。 原来,当年孔介炆以寒门学子入官,在仕途上始终艰难,当年被派往扬州任知县的时候,便看上了当地富绅殷家的女儿。 想要借助殷家的财力给自己在官场上助力。 当年的孔介炆虽然年纪稍大,但也算是一表人才,加上又是正经科举入仕,家境纵然普通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偏生殷家家主并没有意向同官宦人家结亲,只想要让独生女招赘留在身边继承大笔家产。 于是孔介炆便从殷小姐身上入手,以自己的才情征服了对方,并且言明,只要娶得殷小姐为妻,他便想办法一直在扬州任职,放弃当京官的可能。 这样的承诺,终于让那位富绅同意两个人的婚事。 而后也同孔介炆所说,他一直在扬州任职,只是借着殷家的财力以及殷家在当地的势力,慢慢地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爬到了扬州知府的位置。 对于殷家来说,这个女婿纵然没有上门,却也算不错,同上门也差不了太多。 岂料在那殷小姐的父亲过世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殷家的所有人脉资源包括名下的诸多财产这些年早就已经通过殷小姐的手到了孔介炆的手里。 那殷小姐父亲在世的时候,孔介炆还有些忌惮,待那老丈人没了,殷小姐便成了被孔介炆操纵的傀儡。 当年朱家找到孔介炆的时候,孔介炆正在谋取上京的道路,朱家提出来的事情,虽然风险巨大,但是报酬也丰厚。 借这个事件,他不但能够敛取巨额的财富,更可以因此更上一步,最要紧的事,能够通过这一次的事情作为敲门砖,往上爬。 所以一拍即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孔介炆所用之人全部都是殷家的人脉,私盐案很快顺利完成,孔介炆也因此更上一步,而殷氏手里的人却因为涉及到了这个案件,成了对孔介炆来说十分可怕的后手。 殷氏也是在案子发生之后,才知道丈夫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更明白若是此时爆发出来,对于丈夫将来的仕途会有多大的影响。 因此与丈夫大吵了一架之后,不得不亲自处理参与的人,将他们全部遣散回原籍,并要求他们承诺永远不能再出来。 可是这对于孔介炆来说,根本就不够,而那些人便在殷氏置办的船上出了事儿,一船的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殷氏也因此与丈夫生了嫌隙,孔介炆便干脆勒令她不许出门。 殷氏手里的人经此事之后,也凋零得差不多,剩下的都几乎已经被孔介炆收买,于是在这个时间里,孔介炆又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将当初殷家对自己的所有帮助全部抹杀。 随即便利用私盐案里累积的财富敲开了到京城的大门,终于了六部。 而让殷氏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拖着病体随丈夫上京,才发现京城的家中,孔介炆竟然有一名妻子坐于堂上。 而她明明早先在扬州成亲,却莫名成了后来的那个,没有了娘家的支持,殷氏便在孔家人的逼迫下,成了妾室。 这样的事情,殷氏原本不可能会答应,可是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掌握在孔家人手里。 于是从前的扬州殷氏,便成了孔介炆后宅中一名年老色衰的侍妾。 没两年便死在了后院里头,至于孔凌熙,孔介炆甚至都没有给她上家谱,到了年纪便匆匆忙忙地将她给嫁了。 还是以孔家偏房庶出的身份嫁出去的,嫁去的那户人家对她亦十分不看重,日日非打即骂,嫁过去之后,娘家也不闻不问。 而孔凌熙出现在京城,则是因为夫家的责打,不得已逃出来的。 她拿出来的东西,便是当年殷氏在离开扬州之前整理出来的关于整个私盐案的经过。 里头不但有所牵涉进去的人的签名,甚至还有事件明明白白的细节,甚至还夹杂了几张被烧毁了一半的孔介炆的手书。 东西被传了几双手,然后落在了孔介炆的面前,孔凌熙仍旧倒在地上,看着自己那个父亲的眼睛里满是讽刺,“如何?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娘也曾经独当一面,也是被我外公精心培养能接手家中产业的骄傲?你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第121章:世上少了一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孽障!”孔介炆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还想再上前去踹翻孔凌熙,奈何两旁早有人拦下。 彭自槐回到案前,将手一拍,“此案取得重大进展,本堂文书已经具备,请随堂诸位签字公证,这便逞陛下御览发落,至于孔介炆,暂且收押!” 谁能想到昨日还在朝堂上与彭自槐你来我往唇舌较量的吏部尚书,今日会因为自己的女儿而一败涂地? 方才那一身文官补服被剥去的时候,看得众人都觉得身上寒凉。 那可是正二品的朝服,竟然就这么被当众剥了去,彭自槐着实好胆量。 “这人呐!千万不要做亏心事儿,那殷氏父女也是倒霉,原本以为能得个读书郎,哪里知道是个读书狼,将他们一家子吃得干干净净,吸髓敲骨。” 有人在后面议论感叹,引来其他人的赞同。 齐郁和赵臻一同走出去,赵臻转脸问道:“若我没有记错,这孔介炆是表哥提拔上来的,当初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么?” 齐郁手里擎着伞,闻言无奈笑道:“你对我也有信心了,这满朝的官员何其多,孔介炆在扬州十几年的功夫,在上来之前早就已经将能抹平的东西抹得干干净净。 我用人自然也只看对方在政事上的政绩,哪里会注意到他私底下的事儿,也着实是我的失误,竟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齐郁一脸的后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便是咱们这种身居高位之人身上的责任,无可推卸。” 赵臻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点头,然后指着另一个方向道:“表哥慢走,我有事儿往那边去,有人在等我。” 齐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行往正阳大街上去,后头几个官员见他们分开,便纷纷朝齐郁围拢上去。 “相爷,这孔介炆是从相爷手里提拔的,这一次的事情,陛下不会迁怒于相爷吧!” “这怎么可能!孔介炆这事儿,若不是他女儿今日翻出来,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咱们相爷又不是天上的神,如何能预料得到?” “也是,到底还是那个孔介炆可恶,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众人议论纷纷,齐郁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转而看向赵臻离开的方向,却见他一路行至不远处的小巷口,那里似乎停了一辆马车。 而赵臻高坐在马车上,正在车窗边与人说话。 隔得太远,雪下得太密,齐郁自然无法看清那车里头是什么人,也看不清那马车具体的样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那马车里该当时个女子。 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都有些疑惑。 为什么会做如此想。 这世上要说最了解赵臻的人,恐怕数来数去,最后还是要落到他的头上,他们是真正的表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 自己这个表弟于男女之事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赵臻? 女人? 这两个词儿就似乎不适合放在一起,除了那个人。 愣神间,身旁的人问了一句什么样的话,齐郁都没有听清,只好又倾身过去再问了一遍。 等回答完身旁人的问题,才发现那个巷子口已经被白雪覆盖,看不到一点儿影子了。 宋锦宁看着赵臻的身影像是在了茫茫大雪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个雪天,甚美。 等了没有多久,马车开始往回走,路过一处狭窄街道的时候,正好遇到看热闹的百姓返程,颇为颠簸了一下,素鸢生怕吓到了宋锦宁,少不得又咒骂了两句。 路过了那一群人,路才算是好走了起来。 宋锦宁一直紧紧捏着的帕子这才放开了,然后看向角落里身上披着雪斗篷的女子道:“好了,已经安全了。” 兜帽被摘下来,露出孔凌熙那张显得过分苍白的脸,她看了一眼宋锦宁,又看了看素鸢,“是你们。” 宋锦宁只是笑着点了下头,“外头风雪甚大,孔小姐……殷小姐若是不急着赶路的话,不如往我那里坐坐去?” “还是叫我凌熙吧!殷这个姓,我也担不起,”孔凌熙看着外头的茫茫大雪,忽然笑着道,“我娘可以安息了,我身上流着那人的血,便不去打搅我娘及外祖父一家人的清净了,他们本来就不该遇到那个畜生,我也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宋锦宁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的女子。 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取出一个布包,将里头的东西递给她,“这里头是你新的户籍文书,其他都是一应俱全的,既然你决定往后改名叫凌熙,在这上头写上就行。” 凌熙显然没有想到宋锦宁竟然还有这样的准备,这样的东西对她来说才是眼下最为需要的,闻言一下子手都有些发抖,将东西接过去之后,果真看到所有东西都在,这会儿也不免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多谢……你们替我考虑如此周全。” 凌熙摸着新的户籍文书,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可是……”她忽然想起要紧的事情来,“我原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嚷嚷,“要死了要死了,今日去揭发那个大老爷的那个女儿出事儿了!” “什么出事儿了?” “好端端的,马车着火了,这么大的雪,那马车一烧就着,没两下就烧没了。” “天哪!这不是杀人灭口么?” “嗐!肯定是那姓孔的恼羞成怒,指使人干的,不对,那姓孔的已经进去了,一定是孔家人干的。” “啧啧,真是可怜啊!外祖一家被害死了,唯一留下来的这个孩子也没有了,畜生不如!” “虎毒还不食子呢!” 纷纷的议论如同这场大雪一样,却全部都落在了车厢里,飘在那枯瘦少女的身上,宋锦宁有些担忧地看着凌熙。 对方却抬起头看着宋锦宁,由衷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好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孔凌熙了,只有凌熙。” 第122章:容身之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虽然才第三次见她,但是宋锦宁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这才发现,她竟生得十分好看。 今日雪太大了,锦绣阁也没有什么生意,宋锦宁来的时候,秦若等人正坐在火盆前烤芋头吃,满屋子里都是香气。 见到宋锦宁过来,便笑着道:“要不我总说你运气好,这一茬儿才要烤好,你就刚刚好赶过来了。” 说着才注意到宋锦宁跟前的姑娘,笑着上前打招呼,“也不给介绍一下?” 宋锦宁没动,却只笑着看向凌熙。 凌熙有些局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才抿着唇柔声道:“我叫凌熙。” “完了,是个腼腆的性子,你说要给我找个帮手,我还以为是同我一样泼辣的,你这找过来,怕是这来来往往的事儿,还得我来。” 凌熙有些诧异地看向宋锦宁,不明白这个意思。 宋锦宁便拉着他一道在火炉前坐下了,“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凌熙原本都没有觉得自己能活着出来,实际上,孔凌熙也确实没能活着离开,而是被烧死在了那辆马车上。 此时的她是一个全新的人,可是因为是全新的她,这天地之大,似乎并无容身之所。 所以她只能无奈地看着宋锦宁,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要介意,我也是想着你可能暂时没有什么地方去,我这个秦姐姐经营着这个地方,正好缺人手,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将你带了过来。 你若是愿意的留下来的话,便在这里给她当个帮手,至于……” “好了好了!”秦若一把将她推开,拉着凌熙的手往楼上去了,“别理她,我来给你讲,你看,我这个楼一共是三楼,我现在主要做的事情就是……” 宋锦宁听着秦若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了楼上,不由莞尔一笑。 这一世的秦若与前世的差别着实有些不小,比如这个爽利的性子,绝对是经营锦绣阁的这段时间历练出来的。 老宋于进等人在另一张桌子上喝酒聊天,见她们聊完了,这才来与宋锦宁说话。 “姑娘上回说的地方我们已经去看过了,颇有些不大好办。” 宋老夫人忽然给了宋锦宁这么大的一笔钱,而且说明了让宋锦宁自己管理这段时间她梳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还是要将这笔钱好好利用起来。 最要紧的是京郊的一块地,这个地方前世她就去过,若是能将这个地方盘下来,她日后可以施展的地方就大了许多。 二来,那块地前世是齐郁的,她还去过那里跑过马。 事后想起来,那个地方似乎有些不大一般。 不管怎么说,齐郁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不能叫他得到。 这会儿听到于进和老宋这么说,宋锦宁还以为地已经落在了齐郁的手里。 “这地原本是批给了前头犯了事儿的钟庆王,因他犯了事儿,所以地就又到了宗人府里,所以……这块地普通人怕是买不了。” 于进干脆点得更透,“姑娘若真想要这块地方,恐怕还得走王爷的路子。” 方才宋伯说起的时候,宋锦宁就已经想到了,便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自己来,你们就不用再去跑了,等事情定下来了之后的事儿再交由你们去忙活。” 这个语气…… 宋伯和于进两个人互相挤了个眼色,都没有明说。 说话间秦若已经带着凌熙下了楼,从两个人的神色上来看,这事儿应该就是这般敲定了。 凌熙认认真真地给宋锦宁行了一礼,“多谢姑娘,这个地方我很喜欢。” “那既然决定留下来,也别喊我姑娘了,跟秦姐姐一样,喊我阿宁吧!这里的人都很可靠,你放心。” 京城这场雪,一下就是四五天,等再一次放晴的时候,就已经进了腊月了。 大启曾经有一位皇后特别喜欢腊梅,所以在京城的街头巷口到处都可以看到腊梅的身影。 这个时候走在街上,便能感觉到腊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京城的上空。 让人闻着都觉得心情舒畅,当然这是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 这世上有人得意,也就总有人失意。 宋华彰已经是第三次来相国府了,然而还是没有见到齐郁。 以朱家为切入点,将耿志斌拖下水,这是宋华彰在两次与齐郁下棋之后自己揣摩出来的齐郁的心意。 虽然所有的信息都不是齐郁透露的,而是那位给他上茶闲聊的手下无意中说出来的事儿。 但是宋华彰并不是那等蠢笨之人,能在齐郁跟前做事儿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那等口无遮拦之辈? 既然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那便一定是齐郁本人的意思。 所以宋华彰才会不惜掏空了自己的积蓄,拜托了所有自己能疏通的人脉,怂恿吴锋劫了灵韵郡君。 原本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如何通过自己的父亲,将朱家的家财网罗在手。 可是后面的走向着实出乎宋华彰的意料,哪里知道最后竟然拖下了一个朝堂二品的吏部尚书。 哪怕宋华彰还没有进入官场,可是在这方面他是做足了功课的,孔介炆是毫无疑虑的齐郁的人,而且一直以来都深受齐郁的重视。 眼下这个情况,这个人倒像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如今他还没有春闱,还没有入仕,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得罪了齐郁,他的将来也完了。 第三天了,门房不可能没有通报,那么,齐郁不见他,便是十分分明的态度了。 可是宋华彰不甘心,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眼看着明年他就能进朝廷大展拳脚,怎么能倒在这个时候。 所以哪怕门房再三委婉地表示齐郁不在府里,宋华彰也不愿意离开,只说愿意站在门口等。 相国大人门上的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赶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京城中颇负盛名的“清竹公子”。 一直等到天都快要黑了,宋华彰感觉自己两条腿都想死灌了冰似的,冻在了原地,才终于听到了马车的动静。 第123章:他要来我们家?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下马车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像是确认似的,“清竹?” 宋华彰闻言猛然一颤,待看到确实是齐郁时,差点儿没摔在地上。 齐郁连忙走过来扶住了他,“你怎么在这里站着?找我有事么?为何不进去?” 宋华彰便看了一眼门房,又转回来微微一笑,“是……” “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宋家大公子也不是头一回上门,又不是不认识,怎么能叫客人这般在门口等着?” 守门的几个人闻言立刻躬身认错。 宋华彰的两条腿已经快要冻麻了,这会儿哪里还能走得动,只好笑着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只不过是想要过来给大人道个歉,这一次的事情……” 齐郁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你道什么歉?难不成是为了孔介炆的事儿?” 宋华彰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这个话题适不适合在这里提起。 齐郁便已经笑着道:“这与你没有关系,你一个学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这做人为官,最要紧的还是立身要正,孔介炆得到这样的下场,并不是别人之过,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身上有问题,要不然,便是别人有意要陷害,他也能屹立不倒。 更何况,举世皆知他是我的人,可身为他的上封,我却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他竟是这般不堪之人,也是我的过错,这一次的事情,虽然对我有些打击,可总体来说,倒是好事儿。 毕竟品性如此之人,一直身居高位,将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何等祸事。” “是!”宋华彰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相国大人这与他说的可是为官之道,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他是将自己当成自己人看待的。 齐郁见状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脑子玲珑的,过了年就该春闱了,年内没有几日了,便好生在家里看书,若是做了文章也可以送过来我替你看看。 上次礼部的琼大人还与我问起你,下回你若是有空,也可以去找他请教,横竖总有益处。” 宋华彰激动得连手都在抖。 他以为这一次他算是将齐郁给得罪死了,却哪里知道,齐郁的胸襟竟如此广博,不但没有怪罪他,反倒表示了对他的欣赏和嘉奖。 “学生,学生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嗯!这就对了,好了,回去吧!若是年内抽得出时间,我也会往府上去拜访老夫人,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过去,着实也有些失礼。” “是!” 宋华彰心情激荡之下,连声音都比平日里大了许多,一直目送着齐郁进了门,这才由小厮搀扶着,一步步离开齐府的大门。 等回了书房,底下人前来汇报,“那位宋家大公子做事如此不慎,竟带累出这么严重的后果,小的便没有再叫他进门,是小的擅作主张。” “无妨。” 齐郁随他替自己换下大氅,眉眼间都显得有些淡淡的,“人是不堪大用,但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弄明白,现在却也舍弃不得。” “大人说的是那个宋姑娘?”底下人有些怀疑道,“会否只是大人的错觉,查了这么久,并没有查到那位宋姑娘与靖王之间有什么来往。” “直觉吧!”齐郁似乎对此不欲多谈,“赵臻看来是真疑心上我了,全大启能如此悄无声息破坏我计划的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个。” “这个孔介炆如此不中用,着实枉费相爷这么多年的栽培,只是与那头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若是看不见咱们这边的诚意,怕是此前谈过的合作都要作废,且还落了个把柄。” “我知道。”齐郁的眉眼间现出两分烦躁,转身往案前去了。 底下人便不再多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头宋华婷殷勤地给宋华彰准备了一桶温水,亲自伺候他泡脚。 纵然平日里也有诸多埋怨,可她对齐郁的一腔炽热,除了宋华彰也指望不上别人。 知道哥哥这几日在齐府连着吃了几次闭门羹,心里着实担心得很。 眼看着哥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宋华婷又不免皱眉埋怨,“我说哥哥你也真是有些过于急躁了,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与父亲也不与旁人商量一番。 现在这说起来,外头传得那么厉害的案子,竟然是由哥哥你而起,我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华彰终于适应了热水的温度,一双脚也终于开始发麻发木,慢慢地苏醒,不由喟叹了一声。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颇为看不上眼道:“你知道什么,事情虽然是我去做的,但是这可不是我自己拿的主意,那都是相国大人的意思。” “那现在……” “事情发展到现在,根本不是我能掌控的,这里头到底牵扯到哪些个大人物的博弈,又岂是我能知晓的? 我不过是照着大人的意思而行,认真算起来,好赖我也有个出力的功劳?” “可是说到底你这不还是将事情办砸了?”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宋华彰说着,脸上露出了两分得意的笑容,“但是今日见着相国大人之后,我便知道,这事儿与我没有关系,至少,在相国大人那里,与我没有关系。” “真的?你见着人了。” 宋华婷知道哥哥连去了几日都没有见到人,所以这个时候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很想问一句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自己之类的。 但到底知道这样过于唐突,因此还是将心里强烈的念头压了下去,换了个说法,“那相国大人往后还会召见你么?” “你这话说的,”宋华彰斜睨了她一眼,“你哥哥我如今在京城好歹有些名头,相国大人又是出了名的求贤若渴,自然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但不会拒绝我,而且今日相国大人说了,年内还会找机会往我们府上来坐坐。” “什么?” 宋华婷惊得手上的东西都掉了,“他……他要来我们家?” 第124章:理所应当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彰见妹妹如此模样,很是有些看不上,可同时自己也难免得意起来。 齐郁往府里来拜访,这样的事情,就是放在整个京城也没有几个。 叫他如何几个不激动? 宋华婷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便将自家哥哥抛下,往自己屋子里去合计去了。 他们兄妹俩所有的心思都在招待齐郁上头,宋锦宁的心思却只在郊外的那块地。 待与祖母说起,宋老夫人听她说想要买地,却是十分支持,“这是个正经主意,买田置地的总比将钱留在手里要好。 也比放在外头胡乱投资要稳当,祖母交给了你,就是希望你自己能有主意,能又自己的成算,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祖母做什么不同意?” 宋锦宁不由好奇道:“祖母难道不问问我要买什么地,打算怎么买么?” “孩子长大的,做大人的其实只要学会一件事情,那就是放手,我自己养大的人我还不知道,难道你还能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给作祸没了不成? 尽管去,回头若是亏了,你也该自己拿主意。” 有了宋老夫人这话,宋锦宁便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十分自然地就找赵臻去了。 听说宋锦宁过来,赵臻倒是有些讶异,才要起身出去,那底下人便又道:“说是来找谈大人的。” 站在一旁的谈影猛然睁大了双眼,然后朝着自家王爷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一无所知,“王爷,宋姑娘可没有跟属下说过这个事儿啊!” 待赵臻走进屋子,看到宋锦宁正优哉游哉地捧着茶在喝,脸上还有一抹惬意的笑容时,心情莫名有些不大舒畅,“你找谈影做什么?” 宋锦宁正在看墙上的画,听到声音转过身,却十分自然地笑着道:“我若是说找王爷,恐怕也不大合适吧!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似乎谁跟我说过,还没有女子会找到衙署来找王爷。” 赵臻眉头一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眼角有了些许笑意,却不置可否,“所以你找我有事儿?” “那当然!”宋锦宁毫不犹豫道,“谈大人能做到的事情,王爷也能做到,但是王爷能办到的事儿,找谈大人可就未必管用,我这是宁敲响锣一下。” 后面那句话没有说,一旁的谈影颇有些无奈道:“得了,我成了那破鼓了。” 说着便十分自觉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何事?” 话是这么说,人已经十分自然地坐在了窗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宋锦宁将自己手里的茶碗往桌上一放,然后上前就拉起赵臻的手,往大书案走去。 赵臻连忙将倒了一半的茶放下,随着她起身,视线却不自绝地落在了他拉着自己的手上。 她为何能这般自然而然地就对他动手动脚。 可一贯厌恶旁人触碰的赵臻却没有意识到,他似乎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要躲开她的手。 宋锦宁将他带到书案前,然后从怀里掏出地图来,指着京城外头的那一块地道:“我要买地。” 那个神色像极了小孩子刚刚得到了压岁钱,站在糖果摊前跟老板炫耀似的说着“这些我都要了”的样子。 两个人认识了已经有一段时间,赵臻对于宋锦宁的了解也比一旁的女子要多得多,见过她各种各样的模样。 可是他似乎还是头一回在宋锦宁的脸上看到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 赵臻没有看那副地图,而是看着她的脸笑着道:“你似乎心情很好?” 宋锦宁十分认真地点头道:“那当然,我祖母给了我厚厚的一笔嫁妆,我如今可算是有钱人了。” “不止如此吧?” 锦绣阁的打理以及她手里的那些人的安置,就能看得出来,宋锦宁并不是一个对钱财看得很重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这般高兴,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倒了个孔介炆,就高兴至此么?” 宋锦宁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好像,有些过头,可是……在眼下来说,我觉得我这一步走得很好。” 所以她有了自信,那个人也不是那般难打败的。 总有一天,她能将那个人踩在脚底下,让那张脸在她的面前深入泥污。 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好心情的感染,赵臻今日才因为一个案子而头疼的心情竟然好了不少。 便干脆也走了过去,就站在她的身后同她一道看那张地图,款加厚有些疑惑道:“怎么会忽然想买这里的地?” “如果我说我做梦梦到这个地方的地能涨价,你信不信?” 两个人站得很近,赵臻比她高许多,此时稍微弓着腰看着她面前的图,闻言不由笑了。 宋锦宁只觉得一阵低沉的笑意从自己的头顶传来,怪……奇怪的,又怪好听的? 无缘无故,身上好像就被那包围着的雪松的味道点燃了似的,脸上也开始有些发烫,连忙避开往一旁让了让。 “王爷笑什么?我这个人很信这种东西的。” 赵臻看着她十分认真的脸,才终于将笑意忍住了,点头道:“好,毕竟你现在有钱,想要怎么花那都是你的事儿,你不如跟我详细说说,这地你打算怎么买?” 宋锦宁闻言又再一次上前,然后伸出手指,在那块地方上整个地一画,“这些,我全要。” 赵臻看着她白皙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面,然后叉回到那一束纤腰间,倒是难得的愣住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大?” “知道,”宋锦宁十分自信地回答,“这原本是先帝赐给钟庆王爷的地盘,当时似乎是说建成之后会是京城最大的宅邸加园林,可能比长公主那个还要大。” 赵臻便又认真地看着她,“就这,你还要?” “要!” 宋锦宁说完又连忙道,“当然我也知道这太打眼了,所以可能得要稍微动点儿手脚,不过,这不是有王爷你在么?” 赵臻挑了挑眉,脸上也换上了笑意,“你如今倒是对利用起我来,十分得心应手啊!” 第125章:相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怔了怔,然后颇有些不自在道:“倒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哪里是什么利用? 咱们之间不一直都是合作关系么?” 说着自己也觉得似乎还是他对自己提供的帮助更多,宋锦宁只好厚着脸皮道:“将来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更何况,这对于王爷来说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地既然是皇家的,只要赵臻能够走通上面的关系,钱到底还是进了内库,并不是不花钱白要。 赵臻看着她脸上变幻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先去帮你问问,不过先给你说好,宗人府那帮人对我的印象可不大好,未必能通过我的关系替你拿到这块地,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 待宋锦宁离开,赵臻自己垂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为何方才心里会生出两分意外之感。 这个宋锦宁,如今这般来找自己帮忙,是不是有些过于理所当然? “王爷如今好似对宋姑娘很不一样了。” 谈影的声音骤然在门口响起,赵臻竟没有发现他回来了。 听了他的话却下意识地皱了眉,“胡说什么?” 说着又问道:“耿志斌安排好了?” 谈影跟在他后头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当时说要好好盯着人家的。” 赵臻脚步一顿,再看过来的目光分明已经变得严厉。 谈影神色一凛,连忙道:“是,如今安置在了西城门。” 说到这个,谈影颇有些愤愤不平。 说到底,朱家案如今这般由里到外地深扒干净,最大的问题分明是在孔介炆身上。 耿志斌最多不过是错杀无辜。 可此案民众关注过高,耿志斌也不得一撸到底。 除了耿志斌之外,其他各人最终的结果也都落定,张贴在大理石门口的告示栏里,正是全京城的热议话题。 从道义上出发,宋锦宁到底还是去送了送朱应谦。 孔介炆的案子牵扯甚广,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没有那么快能显现出来,主要案子的相关人等的处置却等不得。 孔介炆先是被罢官下狱,随即抄家,如今这一家老小都还关在大理寺的监狱里,至少这个年得在牢里过了。 耿志斌的处置下来得更快,原本还是个指挥佥事,好歹是个四品官身,如今直接往西城门守城门去了。 剩下的最先落定的便是朱家,判的全家流放,后来又查明当初此案朱家之所以牵涉入内,主动因素在孔介炆处,并非朱家起意,便又改判朱家主要男子流放,京城及全国各地数处家产尽数没收充入国库。 吴锋在此算是最大的苦主,但是十年前因恨入寇,又纠结党羽于京城犯下罪行,不得饶恕,判吴锋及其党羽三到十年监禁不等。 而吴家十年前数十人口确属无妄之灾,特判朱家赔偿吴家二十万两白银作为赔偿。 朱家在京城算是完了,但朱家原本的根基就不是在京城,最开始的经营之地,还是青海一带。 此番虽然损失惨重,家产十去七八,但终究还是保留了元气,再加上朱家主要男丁流放,可族中这么多年都是能人,另有一直以来各处的人脉,再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衙差在驿站里喝热酒,宋锦宁让人添了两个银子,通融方便说话。 朱应谦这进去了一趟,精神头倒还好,就是整个人看着似乎倒是瘦了一圈。 见着宋锦宁,倒先自嘲地笑了,“京城,真是居大不易,算起来搬过来快四年了,钱财也散出去不少,不成想这一朝落败,来送我的竟然只有宋姑娘你。” 说完对着宋锦宁拱手抱拳道:“但这一次能够死里逃生,还给我朱家留下些许生机……大恩不言谢,将来若是有用得着的,只管往我青海朱家去信,断然没有二话。” 宋锦宁笑着道:“信不信,我来就是为了这话?” 朱应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朱某是生意人,倒是喜欢这般爽快的沟通。” 宋锦宁看着有些阴沉的天气,“说不得又要下雪了,这一路往西,估计得到明年春末才到得了乌斯藏。” 被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朱应谦若说高兴当然也不可能。 宋锦宁揣度着他的神色,忽然问道:“虽是流放,但是依据我大启律,只要立下大功,释免也并非没有可能。” 朱应谦眼睛一亮,随即笑了起来,这才是今日宋锦宁来的重点。 “私盐生意到底是在与朝廷争利,将来不会还打算继续这门营生吧?” 话已入巷,朱应谦岂有不懂之理,“此番上京,虽未有所建树,却也颇长了一番见识,如姑娘所说,贩卖私盐到底上不得台面,我们朱家并非没有底子,只是缺了路子罢了。” 上道就好,宋锦宁便轻声道:“乌斯藏虽在我大启的统领之内,但近些年来,颇有些阳奉阴违的意思,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们朱家,似乎有个子弟,打算以武入仕。 此番你们前往乌斯藏,不妨花点儿心思,虽然那里与京城距离甚遥,可是与你们青海,却也算不得很远了。” 朱应谦脸上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再看宋锦宁的目光与方才则完全不同。 这可不是一个侯门小姐能说出来的话,她能与自己讲这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朱应谦不知道宋锦宁背后的人是谁,也不敢去打听。 可若是能抓住宋锦宁这条线,朱家还怕起不来么? “是!多谢宋姑娘指点迷津,朱某感激不尽。” 宋锦宁又嘱托了一些路上的事情,最后才道:“处暑我重新替你安顿了,她怀着身孕不说与你一同万里前往乌斯藏,便是青海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恐怕也不容易,来年我看她自己的意思,再同你去信商量吧!” 朱应谦又再四感谢,眼看着时间耽误不得,那头差役在催,才分手道别。 方才那一番话,自然不是赵臻交代的,而是宋锦宁在朱应谦的发落结果出来之前,忽然记起了前世的一件事情。 第126章:宋楚新这是又有钱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隐约想起前世似乎有一段时间,乌斯藏那边出了事儿。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似乎当初和亲过去的公主,被乌斯藏的首领杀了,激起民怨,那边反倒借故生乱。 到处都是关于此事的议论,作为大启的兵权的掌控者,又是那位遇害公主的侄子,赵臻进乌斯藏与之开战,理所应当。 但是宋锦宁记得,一向战无不胜的赵臻在那一次的战争中似乎极为不顺,甚至在朝在野都对他颇有微词。 后来是什么时候还朝之类的细节宋锦宁已经不记得了,唯独记得那一次回来,赵臻似乎是受了伤。 前世的那十年里,宋锦宁几乎一直被关在清溪阁,因而对于外头世界的了解也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可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没有道理不提前警醒。 刚回到家里,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才进府宋锦宁便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大寻常,细问之下,却没有答案。 “大概是快要过年了,大姑娘头一回主持这过年的事务,朱家如今又被发落了出去,所以,大姑娘可能格外注意一些。” 可不是格外注意么? 方才进门的时候,看到那大门口的石狮子似乎都比平日里要亮眼些。 更别说,这园子里原来衰败了几个月的树都被挖走了,换上了新的名贵的树种。 这宋楚新是又有钱了? 她明明记得前段时间赵臻还说起江右安的那几个铺子,分明还在锦衣卫那里压着呢! 算起来,侯府虽然不至于如此前那般被贷款逼得狠,但怎么说也不会宽裕才是。 不过让宋锦宁更加意外的是宋华彰。 当日她与灵韵郡君一道被抓走的事儿,必然不会是宋楚新的主意,宋楚新没有那个渠道也没有那个能耐。 所以只能是宋华彰。 可是朱家案最后折进去了个孔介炆,这么看来,齐郁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冷落宋华彰? 虽然齐郁是个好面子的人,更在乎自己在外头的名声。 可是对于一个已经没有了用处的人,他一向没有什么耐心。 宋华彰身上还有什么是齐郁在乎的么? 上次分家之后,宋楚新到底还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虽然每日里还是勤勤恳恳地过来给宋老夫人请安,可态度明显敷衍得多。 说到底若不是怕外头乱传,恐怕他也懒得再往宋老夫人跟前凑。 不过这对于宋锦宁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要他们离祖母远一些,祖母自然也就能安全一些。 因为进了腊月,似乎整个京城都进入了过年倒计时,街上的红色越来越多,老人小孩的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 铺子里的老板伙计也开始盘账计划过年。 锦绣阁也不例外,不过生意倒是比平日里还要好上几分。 大过年的,各处走动,这些个贵妇人小姐们,自然要好生捯饬捯饬。 宋锦宁在屋子里坐了半日,秦若也没有空过来。 好在这段时间她没事儿也在青莺旁边跟着一起学学理账,加上前世的一些经验,眼前的账目虽然庞杂一些,但也差不多能对的过来。 “姑娘,凌姑娘求见。” 宋锦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凌姑娘是凌熙。 凌熙来了锦绣阁之后十分安静,平日里话不多,面对宋锦宁的时候也没有格外的什么话。 秦若也说她日常只是安静地做事儿,不惹什么是非,也不如何开口。 大概也是成长的经历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宋锦宁不以为意。 她这个地方只是给对方提供一个栖身之所,并没有想过要求对方做一个什么样的玲珑的伙计。 所以,整个锦绣阁的人对凌熙的态度也一直都很宽和。 宋锦宁绕了一圈,才发现她竟然是在隔壁调香的屋子里等着她。 她进去的时候,凌熙正在架子前摆弄着一款材料。 “你也喜欢香料么?”宋锦宁挑了挑眉,笑着问道,“亲姐姐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若是你想学,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交,这个我倒是不好跟她张口的。” 凌熙回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来问你另一件事情的,月前我听秦掌柜说,你一直想要找一个靠谱些的医女,坐在这里给妇人看诊?” 宋锦宁无奈点头道:“是啊!只是医术本来就被许多人看做是末流,专门替夫人看病的大夫更是难找。 而要让底下那些来咱们这里消费的太太小姐们信任,最好还得是个女大夫。” 说着宋锦宁只能无奈笑着道:“这么多的条件限制,想要找到人可就不容易了。” 凌熙闻言家竟然笑了,“而且,还得要是信得过的。” 其实这才是最难的,要不然外头的那些个上了年纪的,确实有些能力的医婆,如何不能请过来? 凌熙便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如何?” 宋锦宁一愣,疑惑地看着她,“你……” “看来姑娘并不知道我外祖殷家从前是做什么的。”凌熙随手了两盒药材,然后防灾桌上,坐在药碾子前慢慢地磨着,一看那个手法,就十分熟练。 她语气寻常至极,“我娘祖上是医学世家,在我娘曾祖父的手上,还做了太医,只是宫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我那位祖上只知道行医问诊,对于里头的许多关系却闹不清楚。 所以……最后在宫里被害了,从此我殷家便下令,所有的子弟不得再入官场,若是有学医天分的,可以学医开诊堂,却不可去惹官家是非。 若不愿意学医,也不可科举入仕,或是经商,或是耕农,甚至醉心山水都无不可。” 她说着又笑着道:“我外祖父便是没有什么医学天分的人,所以干脆做了个田舍郎,只管平日里养花种菜,当个富家翁。 可是我娘却是跟随她祖父结结实实从小到大学上来的,只是当了县令夫人之后,不敢叫人知道,便从来没有说过罢了。” 宋锦宁喜出望外,看着她惊喜道:“那你?” “从前我也不知道这些,后来我娘带着我回了京城,在孔家遭遇了那些事情之后,我娘知道自己恐怕活不长了。 怕我在那个坑里屈死,所以,便将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我,只是时间太短,我来不及细细学明白。” 说起母亲,凌熙的脸上生出几分惆怅。 良久才抬起眼来看向宋锦宁道:“可是我还是想要将这捡起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仅剩的东西了,我,可以吗?” 第127章:不妨一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实际上宋锦宁明白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答应。 她对凌熙的医术没有一点儿了解,不知道她的能力的情况下,若是就让她行问诊之事,若是回头出了问题,可就要闹打乱子了。 尤其,在锦绣阁出入的都是京中的贵女贵妇。 可是面对凌熙那双沉静的眸子,宋锦宁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有什么,”秦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两个人转脸正好看到她穿着一件单衣,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在门外偷听了片刻。” 秦若脸上泰然自若,走到桌边看了一会儿凌熙手里的药材,笑着道:“先试试看呗!不行就再学几年,若是可以,姑娘心里的烦心事儿不就解决了一桩?” 凌熙惊讶地看着一旁的秦若。 秦若的目光却只管看着宋锦宁,“阿宁弄些个什么孤本的医书还是能弄得到的吧?” 这样的事儿,宋锦宁自然一百二十个支持,“这个不用担心,若是你有想要的书籍,我一定想法子给你弄过来。” “既然是要看病,那经验自然少不了,咱们锦绣阁本来就有不少人,平日里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我们倒是还省了一份看诊的钱,再一个……” 秦若犹豫了一下才道:“虽然我不愿意提起从前的事儿,可是从前那个地方,到底也有好些关系不错的人。 都是苦命人,又是那样的出身,多的是得了病没法看的,凌姑娘是女子,出入方便许多,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请你去替她们看看。 都是贱命,也没有什么没看好就要找麻烦什么的,这一点我还是可以跟你保证的。” 宋锦宁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大约凌熙是真的喜欢行医这件事情,听到秦若这么说,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还得是秦若,做起事情来快刀斩乱麻,一会儿就将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再有几日,就要小年了,咱们锦绣阁也要过年,今年的年我可算是有个自己的地方可以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秦若看着比最开始的时候丰腴了些,但看着却更好看了。 她便提议让宋锦宁在一块儿大家包饺子,正好外头下了雪,可以用雪冻起来。 看着府里开始各处收拾,宋锦宁想起了前世,那会儿她就在清溪阁,面对着廖妈妈的一张冷脸。 每日里起床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一把冰冷的尺子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量过一遍。 非要她保持着齐郁最喜欢的身量,一点儿不许多,一点儿不许少。 那个地方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雪洞一般。 这一次,她真的将自己的人生过得完全不一样了。 在路上看到有卖福包的,宋锦宁赶紧买了两个回来,不等素鸢,自己就捧着往延鹤堂去了。 “祖母,吃福包,早点儿吃上,来年得福!” 宋老夫人哭笑不得,“这是说什么话,明儿才小年呢!哪里今日吃福包的。” 说着便让祝嬷嬷先收起来。 宋锦宁这才发现祖母正在收拾东西,不由疑惑道:“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 她心里警惕起来,“宋华婷又往您跟前来要东西了?” “借!”宋老夫人没好气地点了她的脑袋一下,“放心,祖母不会再被她骗东西去了。” 宋锦宁却不大相信,“她所谓的借东西,什么时候有还过?祖母可不要被她蒙过去了。 再说了,哪里就一定非要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摆?难不成往年的年都白过了不成?” 宋老夫人却摇头道:“这一次不一样,齐相国到底也是当超宰执,难得过府一趟,若是这招待上面不成体统,那是要得罪人的。” 宋锦宁脑子里“嗡”地一下,几乎没有怎么听清后面的话。 只记得祖母说了一句齐郁要过来。 “他……他来做什么?” 宋锦宁嘴里在说这样的话,可是自己的耳朵里却像是根本听不清似的。 宋老夫人笑着道:“你堂兄既然能与齐大人来往,便说明齐大人对他的才学尚有几分认可。 这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反倒就不大在乎那些虚的了,说不得就是你堂兄邀请了几次,他起了这样的念头,就答应了过来。” 祝嬷嬷也笑着道:“翻过了年,咱们哥儿就要春闱了,有相国大人的这层关系在,又更稳妥了,对于咱们侯府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们两个人说的热闹,宋锦宁却只觉得浑浑噩噩。 等自己如何走出来的都不知道,还没有到葳蕤轩,翡翠便追了出来,笑吟吟道:“老夫人说方才忘了叮嘱姑娘,明日齐大人势必要往延鹤堂去看望老夫人的,姑娘可能也会提起,所以请姑娘明儿早些来延鹤堂。” 提起? 提起什么? 宋锦宁看着翡翠的身影远了,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齐郁这头一回来府里,自然要见祖母。 这寒暄契阔之间又怎么可能会不提及往事。 那个时候提起自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么? 可是…… 她难道就要这般去见齐郁? 她很怕自己看到他那般虚伪的样子会不自觉的失态。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 青莺的将她的右手从左手手腕上掰下来的时候,宋锦宁才发现,自己改了许久的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竟然方才又不自觉地开始了。 左手手腕的胳膊已经被揉搓得通红一片,看着再搓下去,皮都要破了。 “素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速地生一旁病?” 素鸢头也没抬,给自己扎绑手,“姑娘这会儿脱光了,往院子里站上一个时辰,保证明日怎么都起不来。” 青莺气得要上去拧她,“你这个人怎么这般唯恐天下不乱?这出的是什么主意?这一场……” 但是素鸢却很快拿出来绑手绳往宋锦宁的手腕上套,“不过,有奴婢在,姑娘是没有这个机会的,走!练拳的时间到了,不要想着用这样的方式偷懒。 奴婢小时候已经试过多回了,被打得很惨。” 第128章:噩梦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许久没有做噩梦的宋锦宁又一次做噩梦了。 只是这一次她竟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看到齐郁的时候,他还是穿着那件宝蓝色的直裰,面如冠玉,看着自己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充满了占有欲。 “宁儿,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竟然还敢联合赵臻一起害我?” 他惯喜欢用这样装腔作势的温柔对自己说着最凶狠的话。 平日里宋锦宁一听他这样的声音,就觉得无比恐惧。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觉得畅快,“怎么样?江右安没有了,孔介炆也没有了,你想要的朱家的钱财也没有了。 这种一样一样失去的感觉怎么样? 这都是你教我的,我全部都是从你这里学过去的,齐郁,我会将你在乎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部拿走,全部不留!” 可是如她并没能如愿看到齐豫愤怒的神色,他甚至笑了,“阿宁,你看,你到底还是在乎我了,如今你对我这样在意么? 你对我又是这样了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需要什么,所以你就破坏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这么了解我,都是因为我在意你,我喜欢你,让你知道这些。” 他又露出那样的笑容来,好像她只是她手心里的一只老鼠,居高临下,咄咄逼人。 宋锦宁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倒流似的钻到脑子里,“滚!谁会在意你,我只是恨不能你死罢了!” “宁儿,承认吧!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喜欢你,犹如我喜欢我自己,你现在做的,和我从前对你做的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着竟然十分开怀地笑了,然后大笑着踏出门去。 剩下宋锦宁坐在地毯上,无能的怒吼。 地毯? 宋锦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坐在了那块地毯上,脚腕上的银铃因为她的动作而泠泠作响。 宋锦宁惊慌失措,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屋子里,那个床都被撤走的屋子里。 窗外传来齐郁的声音,“宁儿,你是我的,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你轮回几次,你都是我的,永远都是。” “滚!” 宋锦宁声嘶力竭地喊道,嘶哑的声音像是将面前的一切都撕碎了似的。 她猛然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模糊,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晰。 哪里是那个用夜明珠照明的屋子,分明是她的葳蕤轩。 青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心,“姑娘又做噩梦了吗?” 温暖的手覆在额头上,梦里那种绝望和无力一下子就消失了。 宋锦宁看清了青莺的脸,心下一痛,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将青莺给抱在了怀里,眼泪没有办法控制地一串串落了下来。 青莺对于宋锦宁的噩梦其实已经习惯。 只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姑娘都没有再发过,她一时间才会如此惊讶。 青莺轻轻地抚摸着宋锦宁的后背,温声道:“姑娘放心,青莺在呢!青莺会一直在,会一直陪着姑娘,姑娘在哪儿青莺就在哪儿。” 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颤抖,青莺赶紧又加了一句,“青莺会长命百岁地陪着姑娘。” 宋锦宁一口气终于从胸中吐了出来,人也彻底清醒。 “时辰不早了,延鹤堂那边已经过来问过了,姑娘还是赶紧起来吧!估计今日的早膳都比平日里要早一些。” 大约是知道宋锦宁不愿意去见客,素鸢便又笑着道:“方才奴婢已经跟延鹤堂的人说过了,齐大人这是专门过来见老夫人,姑娘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虽然不见客说不过去,但是男女大防还是要守。 最好是能在屋子里摆个屏风,不然回头若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忠勇侯府有什么心思呢!” 宋锦宁听了这话,瞬间喜出望外,看着青莺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竟然都没有想起来这茬儿,还得是你。” 最近齐郁和灵韵郡君常常见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被传了出来,于是许多人便认定,估计年后宫里头就该下旨赐婚了。 祖母谨慎的性子,哪怕是一时间想不到,青莺这么一提醒,也一定不会忘记了。 果然,等宋锦宁过去的时候,屏风已经摆好了。 今儿是小年,早膳很是丰富,只是宋锦宁心里藏着事儿,吃的不多。 延鹤堂里倒是没有觉得如何,外头府里却一个个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了,据说宋楚新下了老本,还买了一坛子极珍贵的玉泉酒,就是为了款待齐郁。 宋锦宁早早地坐在了屏风后头,只等齐郁来了见过一面就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去。 齐郁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竟然连偏房的几个人都被叫了过来。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众人在这位当朝相爷面前都十分安静。 面对老夫人,齐郁十分礼遇,规规矩矩地执晚辈礼。 实际上这是宋锦宁头一回见齐郁这般在正式的场合社交,倒是难得看到他这般恭谨的一面。 坐在一旁与宋老夫人聊天的时候,颇具口才,说的话却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说起从前宋锦宁父亲宋岐山的事儿,更是感情充沛,就是宋老夫人也两次哽咽。 一旁的宋家众人一个个的都像是被他的语言带了进去。 总之,这坐在一起的交流,十分融洽。 终于齐郁开口道:“岐山兄还有一女,听说一直在宋老夫人跟前长大,也多亏的老夫人了。” 宋老夫人便出声唤宋锦宁,“丫头在后头坐着呢!如今也十五六岁了,不好这般出来见外男。” 齐郁像是才发现屏风后头有个袅娜的身影。 宋锦宁便十分从容地隔着屏风对他行了一礼,“见过齐大人。” 语气同上一次在长公主府门前几乎一样。 齐郁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问了两句,又宽慰了两句。 这边便算是完了。 这可谓是宾主尽欢,只除了一个人。 待齐郁走出去了好远,宋华婷才冷眼朝屋子里扫了一眼,低声的一旁的白露道:“找人给我盯紧了宋锦宁,今日她若是有任何动静,都立刻来报给我。” 第129章:不知廉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自打宋锦宁回京之后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有过,互相针对的时候更是不少。 宋华婷最讨厌的人非宋锦宁莫属。 所以以她对宋锦宁的了解,方才她那声音听着就不对。 那做作的嗓子落在她的耳朵里,让她听得只想吐。 平日里她哪里是这样说话的。 说不定那个贱人也看上了齐大人! 这是宋华婷绝对不能允许的。 宋华婷也知道哪怕自己嫁入齐府,也没有办法成为正妻,那个位子实在是太高了,可是作为一个贵妾却是完全有资格的。 但若是宋锦宁同自己争的话,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男人都只会看女人的容貌,宋锦宁就凭着她那张脸,就能轻而易举地夺走齐郁的关注。 到时候她哪里还有机会? 齐郁是外客,自然该由宋楚新宋华彰等人招待。 可是宋华婷是管理中馈的女主人,偶尔过去问一问喜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齐郁见她来回忙碌,便笑着感慨道:“贵府大姑娘倒是贤惠。” 宋华彰无奈笑着道:“自打母亲生病之后,府里的事情没有人打理,妹妹虽然年幼,但是自小跟在母亲跟前,手上倒也有些能力。 这偌大的一个府里,所有的事务都是她一个人,平日里看着倒也没听她说累,应该应付起来还算有余力。” 夸得不甚明显,却又让人明明白白。 齐郁不免又多看了宋华婷两眼。 宋华婷准备了多日,就是为了今天,自然是百般卖弄,只恨父兄一直围着齐郁,竟没有半点儿机会让她与齐郁单独相处。 一直等到午饭毕,齐郁大约因为喝了两杯的缘故,并没有留在事先替他准备的客房里休息,而是一个人往宋府的花园里去了。 宋华婷终于抓到机会,急急忙忙将自己熬了几个夜做好的荷包拿在了手里,不叫其他人跟着,单独一个人跟着上去了。 然而,还没有等她走近,便看到齐郁正在与一人说话。 待看清那人,宋华婷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白露这才姗姗来迟,等看到那头的情形时,也瑟瑟发抖起来,“姑娘……也是方才才发现二姑娘出了葳蕤轩,说是要往延鹤堂去,哪里知道转眼就往这里来了。” 宋华婷咬牙切齿道:“这还看不出来么?人家分明是早就已经等着,就为了单独与齐大人见面呢! 上午在延鹤堂里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的摆了一扇屏风,这会儿倒是不害臊,只顾着狐媚了!” 白露不敢接这话,只好问道:“那……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上去问问?” “你是傻子么?!”宋华婷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宋锦宁,“这个时候过去,不管能不能将她的好事儿破坏,在齐大人眼里,我成了什么人了。 且若是万一撞见她说些不知廉耻的话,岂不是也让齐大人难堪,到时候再见到我,又岂会自在?” 白露连忙闭了嘴,“是!” 实际上原本白露也不大相信,二姑娘竟然会也喜欢上了齐大人,可是这会儿,这般远远地看着,着实与平日里的她大相径庭。 那般小女儿的情态,哪怕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得出来,那种欲语还说的娇羞,以及身上表现出来的不知所措和羞赧。 “不知廉耻!” 宋华婷肺都要气炸了。 亏得她一直觉得宋锦宁在宋老夫人的教养之下一直有些端着,这般看来,简直就是在朝男人搔首弄姿,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等他们两个分开,齐府也来了人。 今日是小年,官府照例封笔,可是对于齐郁这般地位的人来说,手头上的事情,实际上却也少不了。 能抽出大半日的时间来宋府拜访,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宋华婷送齐郁出去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对。 宋华彰一下就看出来了,等人走了,才单独寻到妹妹问起。 “哥!宋锦宁那个贱蹄子怕是要跟我争了!” “宋锦宁?”宋华彰愣了一下,“你是说相国大人?” “就是!”宋华婷咬着牙道,“不是我灭自己威风,若是她想要跟我争,我能争赢她可能性可不大。 哥哥你也要想清楚,宋锦宁对我们一家都抱有敌意,若是叫她进了齐府,你想想这后果是什么!” 宋华彰闻言,神色也冷峻了起来,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好好查查清楚,你且不要急。” 白露见宋华婷还一直闷闷不乐,便宽慰道:“姑娘还是先放心吧!大少爷知道这件事情了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咱们家的事儿还是要靠大少爷呢!” 宋华婷却冷声道:“你没有听到他说么?他还要先查,说的好像一点儿都信不过我这个亲妹妹似的。 罢了,他信不过我,总觉得我是在故意给宋锦宁找茬,我也信不过他,说不定回头宋锦宁对他投来青眼,他转身就忘记了自己的亲妹妹是谁了。” 白露还想说什么,但是显然自家姑娘并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宋华婷气得要死,宋锦宁也不遑多让。 她本来就是要去延鹤堂问问关于铺子里那些个伙计和掌柜从前过年时候的待遇,因为小年后好些掌柜和伙计都要回家过年,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谁知半路上就遇到了齐郁。 若是遇到了,随便行个礼也就算了,他竟然还跑过来与自己说话。 这个变故这般突如其来,导致宋锦宁差一点儿没能反应过来。 若不是机制,方才恐怕就有变故。 想到方才因为脚下没有站稳,自己还崴了下脚,被对方碰了,就觉得恶心至极,当即回来便将那件衣服脱了烧了。 青莺和素鸢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好好的一件衣裳才上身没两天就要烧了。 “说什么呢?!”陈晚雪的声音娇俏着传过来,“大过年的烧衣服?” 宋锦宁一愣,惊喜道:“不是说下午才来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原本想着今日家里要帮忙的,谁知道竟没能插上手,这不就早点儿过来了。” 陈晚雪说着,又问起衣服的事儿。 第130章:彩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跌了一跤,摔到脏东西上去了。” 宋锦宁随便扯了个借口,然后问道:“说是要过来,还那般急匆匆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儿?” “特意给你送帖子来呢!”陈晚雪将一个烫金的帖子放在她的手里,“后日护城河那边有冰嬉,宫里头准备的,到时候会有民众在一旁观看,但是要紧的位子都是设定好的。 我想着你今年才回京,肯定没有看过这个,所以特意给你要了一张,到时候你就在我旁边,我们一起去看。” 宋锦宁看着上头宫廷制样,确实有些好奇,“冰嬉?那是什么?” “就知道你没有见过,”陈晚雪笑得狡黠,“我这会儿也不与你说那么多,等到了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只记得要穿厚一些。” 有了前面两次的交情,宋锦宁和陈晚雪倒是常来常往了,就是宋老夫人那里也说了,她们小姐妹之间来往,不必讲那些虚礼,非要回回往延鹤堂去拜见。 “这不是正好给你们家送年节礼,我祖母上年得了一盒丸药,问过宫里头的太医,对你祖母的身子颇有好处,所以就打发人送了过来。” 陈晚雪说着便拉着宋锦宁往外走,“这日头出来了,你上回不是说你们园子里有两颗老桩腊梅么?带我去瞧瞧去。” 方才才经历过齐郁的事情,宋锦宁这会儿实际上并不大想去花园里。 可是好友难得来一趟,她也不好扫兴。 才刚刚到了那小山坡底下,忽然一阵雪沫刮来,吹得两个少女一头一脸。 两个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往天上看过去。 明明是大太阳的天气,哪里来的雪。 还不等问出来,就听到上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抬眼便见着陈铭站在一颗老树树枝上,方才的雪分明是他在上头抖下来的。 陈晚雪气得骂人,“二哥哥,你看我回去告不告诉娘,看她锤不捶你!” 宋锦宁却瞧着觉得有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陈晚雪凶陈铭,便觉得十分可爱。 陈铭连忙狡辩道:“我们分明是好心,怎么妹妹还不领情。” “你还敢说!” 陈铭连忙指着方才她们站的地方道:“当真是,你们方才站在那里,难道就没有看到彩虹么?” 宋锦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陈铭在上头又发力踩了几脚。 那雪沫纷纷扬扬,陈晚雪越发生气,才要骂人,却听到一旁的宋锦宁笑着道:“真好看。” 陈晚雪一愣,跟着宋锦宁看过去,雪沫纷飞间,逆着太阳光看过去,眼前果然有一道五彩绚丽的虹霞。 雪沫飘完了,那彩虹也就消失了。 宋锦宁笑着回过头看向陈铭笑着道:“多谢陈世兄,果然好看呢!” 陈铭被她这一笑,笑晃了眼,竟有些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的尴尬,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啊!你……你们喜欢就好。” 陈晚雪见宋锦宁没有生气,便也没有再埋怨自家兄长。 三个人这才一道往延鹤堂去。 “宋家妹妹可一定要去看冰嬉,就是不知道今年王爷会不会下场,若是王爷也下场的话,那才叫一个好看呢!” 陈晚雪在一旁听到便讥讽道:“你在想什么呢!王爷多少年都不参加这个了,梦里看去吧! 不过今年锦衣卫都会出动,据说还有些试子也会参加,不知道那些个文弱书生在这样的场地上又会闹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宋锦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特别喜欢看陈晚雪和陈铭兄妹俩在自己旁边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回回的拌嘴。 哪怕两个人意见分歧,也觉得十分有趣。 这大概就是少年人身上的朝气,但是这种东西在她的身上着实很难找到。 也或许就是这个缘故,才让她对他们两个人这般羡慕与喜欢。 不想,前脚陈晚雪兄妹离开了,后脚长公主府又送了东西过来。 却是灵韵郡君又给了她一张帖子。 宋锦宁手里竟然一下子有了两张,想着祖母这么久没有回京城,或许也会想看,便想着拿去给祖母。 才到延鹤堂,便听到宋老夫人问起宋华彰,“难道你也要参加不成?” 宋华彰的声音晴朗明亮,“祖母说笑了,孙儿在这方面对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提笔写字也就罢了,作画写诗,也能勉励而为,这冰嬉……着实不是孙儿擅长的东西。 一个不好倒是有可能会受伤,若是影响到明年的春闱,那才是得不偿失。” 宋老夫人闻言便点头道:“说的是,这就对了,虽然说在这样的场合里,能有些风头可以出,但是为了这点儿风头去冒风险却是如何都不行的。” 宋华婷立刻笑着道:“而且哥哥还要做应制诗呢!” “哦?”宋老夫人见着宋锦宁过来,便招手叫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什么应制诗,如何就让你去了?” “日前齐大人给孙儿举荐了吏部侍郎琼大人,前些时候孙儿得了琼大人两句指点,琼大人又说看过孙儿在诗会上作的诗。 连说咱们忠勇侯府一贯以武见长,可见是世人谬误,想要叫孙儿在这次的活动中作诗称和。” 宋老夫人闻言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来,“哟!这可是极好的事情,那日圣人都会到场,若是能叫圣人入了眼,那将来的路又会好走许多。” 宋华彰也笑着点头道:“孙儿也是这样想的,虽然说有些过于露脸,但是又想想,孙儿到底是侯府中人,这些年因为伯父的离开,咱们侯府渐渐地淡出大家的视线,也该露露脸了。” 宋锦宁知道,宋华彰这话算是说到了祖母的心坎儿里了。 果然,宋老夫人十分欣慰,连连夸赞了好几句。 一旁的宋华婷见宋锦宁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便笑着道:“到时候二妹妹也去瞧瞧热闹吧!就是可能得去早一些,那一天,很多人都会去,有的外头的一大早就赶在城门开门的时候进来占位子呢!” 她说话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摆弄着手里的帖子。 第131章:帖子么?多的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旁的青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又悄悄地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背后。 宋锦宁笑着道:“那这么看来,城墙上的位子倒是真难得了。” 宋华婷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那是自然,这帖子可是宫里头下的,虽然说不得是陛下亲自邀请的,可不管怎么说,一般人怎么能够得着?” 宋老夫人便有些诧异道:“每年宫里的帖子都是有份数的,你手里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宋华婷面上恭敬,眼里却不无得意,“这是哥哥给我的,礼部琼大人府上得了几张,便匀了两张出来。” 说着又颇有些为难地看着老夫人道:“哥哥答应了琼大人要作诗的,自然不好不去,剩下的这张,若是祖母想去,便给您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般捏在手里,哪有半点儿真想给出去的意思? 宋老夫人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来。 便笑着摆手道:“原本我还在为难,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在场几个人听着都疑惑地看着她,宋老夫人便笑着道:“宫里专门派了个小黄门过来,给我送了帖子,但是这大冷的天儿,我也不大想去。 又想着难得这样的热闹,你们年轻人倒是可以去凑一凑,可偏生就一张帖子,既然你们手里都有了,倒也不必留给你们了。” 祝嬷嬷将那帖子递过来,众人一瞧便知道不一样,正阳楼上三重阙,是严格按照地位等级来划分的,宋老夫人这一张,分明出自中宫,哪里是宋华婷手里的可以比的? 也就是说,拿着宋老夫人的这张帖子,便可以直接坐到皇亲国戚那一茬儿里头去。 宋华婷一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老太婆手里有张金贴,她方才就不该那么早拿出来了。 宋老夫人便又笑着将那张帖子递给宋锦宁,“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凑过这个热闹呢!也不要闷在家里了,一块儿去看看吧!” 送花汤张了张嘴,想要换那一张,却如何也开不了口,便只管拿眼睛去给一旁的宋华彰使眼色。 偏生宋华彰却像是根本看不懂似的,也在一旁应和,“是啊二妹妹,冰嬉很热闹的,你去看了一定不会后悔。” 宋锦宁却将那帖子推了回去,“祖母你也不看看,这样的帖子,一看便知道请的都是您老人家这般身份的人。 到时候这周围都是皇亲国戚,要不然就是超品诰命,我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岂不是汗流浃背坐立不安了?” 这话让宋华婷安下心来。 也是这样的地方也不是谁都能坐得住的,宋锦宁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还真的能在那个位子上坐着不成?也不怕闪了腰。 宋老夫人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是还有灵韵郡君么?你与她谈得来,你去了那里,便叫她带着你走一趟,跟娘娘说一声便是了。” 宋华婷一时间急了,“祖母,这会不会不大好啊?娘娘该不会认为咱们家不将她放在眼里吧!这般送了帖子过来,结果祖母您不去,却让……” 宋锦宁也点了头,“大姐姐说的是,更何况,祖母可不要说你年纪大了之类的话了,周大夫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叫您有时间多出去走走看看,成日里闷在家里,反倒不好。” 宋老夫人还在犹豫,宋锦宁这才拿出青莺手里的两张帖子来,“我早就已经得了,雪儿和郡君都给我送了来,我还想着问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宋华婷先是听到宋锦宁说不要宋老夫人的帖子,心里觉得舒畅。 宋老夫人去就更好了,到时候借着去照顾祖母的由头,难道她还不能往上头去么? 等到了上头,作为忠勇侯府的嫡女,难道还不应该拜见上头的帝后? 只要能在帝后面前露个脸儿,那回头在众人面前又是不一样的身份和地位了。 才要说叫宋锦宁放心在家里呆着,哪成想,宋锦宁竟然又拿出了两张帖子来。 且其中一张还是灵韵郡君给的,分明和宋老夫人手里的金色请帖一个样。 她…… 她凭什么? 而且,这冰嬉的帖子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 她们祖孙二人,轻轻松松就拿了三张! 宋老夫人果然欢喜,“你这丫头倒是有些福气,才来京城半年,这陈家丫头和郡君倒是对你不错。” 宋锦宁只是抿嘴笑。 陈晚雪也就罢了,灵韵郡君宋锦宁倒是不觉得对方与自己如何投契。 算来算去,猜想大概是和那块玉佩有关系。 对于女孩子来说,只要一同分享了秘密,那就是保持着私密性的好朋友。 灵韵郡君喜欢齐郁的事情,虽然在公众面前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一直以来,灵韵郡君和齐郁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灵韵郡君不开口说,谁敢平白地提起这一茬儿? 而上一次被掳走的遭遇,将宋锦宁和灵韵郡君这两个身份差距不小的人推到了一起,甚至一起经历了生死。 宋锦宁相当于是灵韵郡君和齐郁感情变化的见证者,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秘密的分享者。 说起来,这段友谊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二妹妹还真是厉害,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跟两个京中有名的贵女关系这么好。” 宋华婷的声音简直酸得快要冒汁儿了。 她随即便又笑着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此算来,咱们家这倒是多出来一张,正好爹爹也可以一块儿去了。” 宋华彰和宋老夫人都没有接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宋锦宁。 宋锦宁十分坚定地摇头道:“不行,我原本是不打算去的。” “什么?”宋华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打算将另外一张帖子送给我一个朋友,然后让祖母和我那个朋友一道去,可既然祖母有了,那我自然要留给自己了。” 宋华婷一下子就怒了,语气理所应当道:“什么朋友?难不成你为了那么个什么朋友,竟然不叫我爹爹去不成?” 第132章:冰嬉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与大姐姐你没有关系吧?”宋锦宁挑了挑眉,“我这帖子本来就是朋友送给我的,既然她送给了我,那自然是由我来处置。 谁规定了我一定要将帖子送给指定的人了?” “你……”宋华婷连忙转向宋老夫人,“祖母,你看看她,这不是一心想着外人么?咱们才是一家人,如今一家人的帖子都有了,还多出来一张,竟然不给爹爹,这算是什么事儿? 分明在宋锦宁的眼里,外人比爹爹还要重要!” 宋老夫人的脸已经拉下来了,但是她还没有说话,便被宋锦宁抢了先,“你少在这里拿什么一家人来压我。 若是我没有拿出这张帖子,你怎么不想着孝顺你父亲,将你那张帖子拿去给他呢? 连你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想到你父亲,凭什么指望我来想着?” “你……” 宋老夫人抬眼看向一旁的宋华彰,“彰哥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宋华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都沉默地坐在一旁,似乎与这场纷争没有半点儿关系似的。 听到宋老夫人点他的名字,这才伸手拉了一把宋华婷,“婷儿,不要无理取闹,这本来就是宁儿自己得来的东西,她想要怎么处置那是她的事情,哪怕她扔了烧了,也与你没有关系!” 宋华婷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又看了一眼宋锦宁,最后冷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宋华婷的心思也不难猜,不过是看不得宋锦宁竟然凭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两张帖子。 而她自己的却是因为哥哥的人情。 说让宋楚新去也不过就是为了恶心一下宋锦宁罢了。 偏生又没有成功,宋老夫人和宋华彰竟然都帮着她。 宋华婷的心情如何,宋锦宁不关心。 原本她对冰嬉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是应陈晚雪的邀请罢了。 难得自己今生竟然有了个朋友,对方真心实意地过来邀请,自然不好拒绝。 今日听到宋华彰说的话,倒是有了另外的心思。 回到葳蕤轩,宋锦宁想了想,将青莺唤了过来。 青莺一见她的样子,心里就有了猜测,“姑娘是为了冰嬉的事情?” 宋锦宁将灵韵郡君送给自己的那张帖子拿了出来,“替我送出去。” 青莺有些讶异,她方才听到宋锦宁说要送给另一个人,虽然不知道是要送给谁,但是心里猜想,宋锦宁送出去的应该是陈家送来的那张才是。 毕竟按照这帖子的用途来说,手持金色的帖子可以去到任意一处,可是拿着陈家的那张帖子,却上不了主城楼。 而宋锦宁竟然是要将灵韵郡君的那张送出去,什么人有这么大的体面。 待听到宋锦宁的吩咐之后,青莺越发惊讶了。 “你且去问问,如果对方没有想法便罢了。” 青莺走了之后,素鸢便开始兴高采烈地准备给宋锦宁搭配那日要穿的衣裳。 “姑娘,这是年前咱们在南边儿就给您做好的观音兜,这大过年的,冰嬉的场地上都是雪,您穿这个,一身大红色,肯定好看。” 这观音兜,宋锦宁还有点儿印象,那会儿在南边儿根本不知道北方的冬季是什么样的。 三个人窝在家里没事儿,又知道来年开春了要上京,便干脆坐在一块儿,做了这么一件儿。 只是前世却是一次穿它的机会都没有。 好看是真的好看,而且宋锦宁记得那时候,她试穿过一次,确实很好看。 她的肤色很衬大红色。 但是…… 她还是摇了摇头,“这太打眼了,我穿那件杏色的就行。” 不过这她倒是多虑了,这冰嬉本来就是安排在年节下,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喜庆颜色,别说女孩子身上的了,很多年轻的男子都穿着红色出门。 路上的小孩子就更不要说了。 陈晚雪一见着她便跑了过来,笑吟吟道:“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说着又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不无可惜道:“做什么打扮的这般素净?今儿可是热闹日子呢!” 宋老夫人已经上楼去了,这般好玩儿的年纪又难得出来玩儿,她也不愿意拒着孩子,只吩咐素鸢如何也不能离开半步。 陈铭很快就挤了过来,招呼她们上楼,“这底下人太多了,你们两个小姑娘不要在这里说话,先上去,哪里有侍卫,会安全许多。” 宋锦宁是真的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进来了之后,原本不爱凑热闹的性子,这会儿也难免被影响,跟着众人一道雀跃起来。 上了配楼,这里已经摆了好些桌子,团团地坐着。 世家公子小姐们,在这样的日子里难得不用在意什么抛头露面的说法,三三俩俩地围在一块儿说话,一同挤在前头看底下的人。 陈晚雪知道她没有见过,便一一地指给她看,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什么地方会表演什么,然后待会儿从哪个地方开始。 也难为她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宋锦宁正随她看着,忽然有人叫她。 “宋锦宁。” 宋锦宁一转脸,就看到灵韵郡君脸色不虞地朝她走了过来。 周围几个年轻的少女都一同看了过来,然后一起朝她行礼。 宋华婷正跟礼部侍郎家的姑娘们在一块儿,看到这边的热闹也跟着一道看过来。 “那是你家的二妹妹吧?上回在诗会上看过,后来听到人提起,都说生得好相貌。” 宋华婷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但在外人面前,只好笑着道:“是啊!那是我堂妹,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一些。” “嗯?” 这话似乎听着另有别的意思,可是宋华婷却不肯再说了,“不知道灵韵郡君找我妹妹做什么?也不知道我妹妹是怎么想的,郡君给她送了帖子,她竟然没有去,还与咱们一起呆在这配楼上。” “灵韵郡君给你家二妹妹送了帖子?” 宋华婷的话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灵韵郡君虽然日常十分活跃,京城的各种活动都积极参加,可与这些世家贵女来往得并不多。 偶尔有一两个交好的,也并不长久。 宋锦宁这才来京城多久,竟然就得了灵韵郡君帖子相赠? 这叫谁不疑惑和惊讶? 因而灵韵郡君一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便都被吸引了过去。 第133章:瞧你这出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早就料到以灵韵郡君的性子,怕是要过来找自己。 不等她先开口,便道歉,“原本想去找郡君的,哪里知道这两头不互通,我竟上不去,连道歉都找不着地儿。” 灵韵郡君闻言便冷哼了一声,“道歉?你道什么歉?” “自然是郡君给了我帖子,我没去啊!”她指了指陈晚雪,“雪儿的帖子给了我,我才知道原来这上头还有这样的名堂。 郡君您在的那里,我哪里敢去啊!万一见着陛下娘娘那些人,怕是连话也不敢说了,回头反倒带累郡君,叫人看笑话。” 果然,听到宋锦宁这话,灵韵郡君的脸色便又好看了不少,上下扫了她一眼。 见她打扮得这般朴素,又不悦起来,“你是个老太太么?穿成这样做什么?” 说完不由分说从头上拔了支红宝石步摇插到她的发髻上,“这才好看多了嘛!大过年的,简直晦气。” 宋锦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都沉了几分,可面对这位主,却也不得不受着。 “瞧你这出息,你跟着我上去,旁人敢说什么?”她看宋锦宁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罢了,我也知道,这世上最有那种可恶的人,见不得别人好,你既然害怕,我也不勉强你了。 只是散了之后,你别急着走,咱们一块儿喝酒去,我早就已经跟我母亲说好了,今儿容我放肆一日。” 说完之后,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陈晚雪,“你也在的话,就一起来吧!” 说完那头锣声响,应是要开场了,灵韵郡君这才急匆匆地离开。 一旁的陈晚雪从头到尾都没能插上一句话,好半日才道:“你倒真是好运气,竟然能得郡君的青眼。” 宋锦宁见方才灵韵郡君的样子,分明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不知是不是又是与齐郁相关。 而方才她这个举动,一旁围观的几个贵女都注意到了。 谁知道灵韵郡君原本看着那般生气的样子,临到了,竟然又换了脸色。 甚至还赐了支步摇给宋锦宁,可见两个人的关系实在不错。 因此灵韵郡君一走,其他人便又纷纷过来与宋锦宁见礼,互相介绍起来。 上回陈晚雪就同她说过,与这些贵女交往,纵然不可全抛一片心,但却也万万不能得罪了。 平日里见着,招呼与笑容是绝对不可少的。 若是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人,回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叫人使绊子。 加上这一次,陈晚雪在一旁,宋锦宁哪怕十分不熟练,好歹也与众人来来回回应付了一场。 宋华婷站在人后,看着宋锦宁脸上言笑晏晏的样子,只觉得她头上那支红宝石的步摇分外刺目。 凭什么?! 这些年来,她以忠勇侯府的身份出去,见着这些人,各种赔小心端着笑脸,大家都对她淡淡的。 一直到如今,宋华彰在外头有了些名头,父亲也正式又了职位,大家又都知道齐郁往他们府上去拜访了,这才与这些人勉强能正常交往。 怎么到了宋锦宁这里,就变得这样容易。 陈晚雪,锦乡侯府的嫡出姑娘,一来就以她关系莫逆。 灵韵郡君,陛下当亲生女儿似的疼着的外甥女,竟然也莫名其妙地与她交好。 为什么,宋锦宁她到底是什么运气?! 若不是锣声响得急,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再想下去,宋华婷着实怀疑自己会不会忍不住上去将宋锦宁那张脸给抓花! 陈晚雪拉着宋锦宁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的冰嬉是交给礼部和靖王一起筹办的,听说二十四亲军卫,好几个都要上呢!最要紧的锦衣卫也会上。 而且靖王殿下还跟陛下申请了,今日他们这些上场的锦衣卫,都穿着飞鱼服。” 宋锦宁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道:“直接赐飞鱼服了么?” 一旁有人听到她们议论便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靖王讨好陛下呢!虽然这天下兵马都归靖王管,可是不管怎么说,锦衣卫始终相当于是陛下的私兵。 靖王开口讨要,实际上却是给陛下的人穿的,这样一来,还不是陛下脸上好看么?” “虽然说手握权柄,可到底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靖王不过……” 另一个贵女接口,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头的长辈呵斥住了,“胡说什么?!陛下和王爷也是你们这些小丫头可以议论的?看就好好看,再乱说话,眼下就赶紧家去!” 显然是那个开口的贵女家中的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哪怕是压低了声音,也足够叫小姑娘脸上难看的。 因而那说话说了一半的少女整张脸都胀红了,两只眼睛里也噙了泪水,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好意思掉眼泪,只管朝远方的场地上看过去。 宋锦宁和陈晚雪相视了一眼,互相眨了眨眼睛,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这样的话,可着实不是谁都能胡说八道的。 这个时候,坐在最上头的裕丰帝已经说完了开场的致辞,广场四周巨大的鼓被敲响了,一阵接着一阵,富有节奏的鼓点像是敲在人心里似的。 明明是这样的寒冬腊月里,竟然叫坐在这里听着的人,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子豪迈之情。 宋锦宁想到从前在家中藏书上看到的关于战场纪律方面的书,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鼓声既然是按照战场鼓点的节奏编排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忽然间就想起了赵臻。 这一定是他安排的! 果然,只见一人,手持举行旗帜,疾驰而来。 宋锦宁认得那匹马,远远的才一个点儿,就知道是他过来了。 “靖王!” “是靖王!”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的声音。 宋锦宁又有讶异地挑了挑眉,据她所知,赵臻在民间的口碑并不怎么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竟有这么多人欢呼? 一旁的陈晚雪便压低了声音给她解释,“虽然外界关于王爷的传闻不好,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有王爷在,四周的那些个小国番邦便不敢进犯。 所以,真正要说老百姓对王爷,其实还爱戴尊敬的多。” 说话间,赵臻已经骑着马到了城墙底下。 手里的旗帜用力地挥舞了三下,然后四周准备上场的儿郎随着旗帜节奏分明地欢呼应和。 赵臻这才捧着旗帜上了城楼。 一路往主城楼上去的时候,自然要路过宋锦宁所在的配楼。 原本宋锦宁只是含笑同其他人一样看着他上去,岂料在经过她这边的时候,对方竟然忽然转脸看了她一眼。 第134章:随那万丈光芒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今日的赵臻,是宋锦宁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身上穿着全幅的甲胄,本来就生得高的人,这个时候看着,似乎比平日里还要更加威武一些。 他从东面走过来,背对着刚刚升起的旭日,日光镀在他身上的甲胄上,反射出一圈带着金属光泽的光晕。 整个人像是从华光万丈走出来似的。 原本她只是感慨,此人的外貌着实不在齐郁之下,比之于齐郁,其实更多了几分旁人难以模仿得到的英武之气。 可是当他那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原本犹如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的一双眸子,忽然就有了温度。 哪怕时间极短,宋锦宁却清楚地看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从人群的欢呼和注目中走过,像是带走了滔滔奔腾的江流。 而独自留她一人,只记得那极短又极长的一瞥。 “你脸怎么了?”陈晚雪关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会是冷着了吧?有没有发热?” 温凉的手覆在宋锦宁的额头上,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儿,”宋锦宁连忙拉着陈晚雪一道坐下去,赵臻方才的那个目光,却还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还有些紊乱,“方才被挤着有些难受。” 陈晚雪表示赞同,“抛开其他的不说,这样的王爷,着实很难叫人不心动呢!” 宋锦宁挑了挑眉,然后朝四周看去,果然看到不少人正踮着脚尖朝主殿上面看去。 赵臻已经落座,就在裕丰帝的下手,和齐郁相对而坐。 只不过从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他们一点儿侧影罢了。 宋锦宁笑着道:“那倒是不确定,看的到底是王爷还是相国大人。” 陈晚雪摇了摇头,表示赞同,“这倒是。” 底下的冰嬉活动已经开始。 最开始用陈晚雪的话来说,那叫“文戏”。 乃是由各地组成的队伍,身着不同颜色的队服,在底下穿着特制的冰鞋,于冰上嬉戏,完成难度各自不等的动作。 宋锦宁没有见过,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混乱又和谐,着实美不胜收。 关键是,这些都是男子组成的队伍,明明是那般优美的动作,却又充满了力量,彰显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之美。 偶尔有人做出高难度的动作,楼上楼下便是一片欢呼应和之声。 宋锦宁同陈晚雪站在一处,两个人挤在一起,对着底下指指点点。 陈晚雪对这个了解得更多,毫不吝啬地给宋锦宁讲解,各种动作,有什么技巧,难度在哪里。 宋锦宁听得津津有味,倒是将方才一直占据在她脑子里的赵臻给赶了出去。 楼上坐着的某人,正同齐郁裕丰帝一起喝茶,三个人都在看着底下的表演。 齐郁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偶尔看到有特别突出的,还会点头表示认可。 裕丰帝则偶尔同一旁的皇后及后妃说说话。 只有赵臻,始终面无表情,像是在看着底下的表演,又像是仅仅在出神。 只没有人注意到他,时不时地视线会落到东面的配楼上。 宋锦宁的衣裳在人群中着实不大好认,偏生头上竟带着一支十分鲜艳的发钗。 赵臻这才觉得这个丫头似乎不怎么会穿衣服。 分明那么多小姑娘都穿得很是亮眼,她怎么就这般老气地出来了? 单看头上的那支簪子,就知道她若是穿大红色必定十分好看。 怎么连这一点儿也不知道么? 还是说,身边的丫鬟都是蠢笨的? 他随着宋锦宁的目光朝底下去看了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在冰上随便滑几下,值得她如此兴奋? 他的马儿都比底下这群人滑的好,方才那一路跑过来,可是半点儿没有打滑。 “王爷在想什么?” 齐郁的声音忽然响起,赵臻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将视线转过来,“听说表哥将今年的试子也编组了一队,参加最后的冰蹴?” 齐郁闻言便笑着点头道:“也是一时兴趣,那日问过几个年轻的后生,都十分有兴趣的样子,想着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便和礼部商量了一下,干脆也给他们玩玩。” 赵臻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这冰蹙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倒是很容易受伤,这些试子翻过年就要参加春闱了,若是受了伤影响会试,怕是影响我大启朝廷人才的录用了。” 上头的裕丰帝闻言连忙道:“还有这样的事儿,沉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些试子平日里只知读书做学问,这冰蹙没有一定的功底着实有些危险,依朕看,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齐郁连忙站起来笑着给裕丰帝行礼道:“陛下放心,微臣开始政征集之前,也将所有的危害都与他们分说过了,而且也做了基本的考较。 诗书礼乐射御,君子六艺本来就是这些儒生需要学习的,我朝本来就是马背上得的天下,一直以来,也一直强调,不能忘了祖宗之本。 陛下每年举办这冰嬉的意义原也在此,正是基于这样的考量,微臣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再一个,我朝取士,也不能光是以学问见长,其心理素质,面对困境时的沉着冷静,面对问题时的大胆与进取,同样十分重要。 微臣对他们这些人赢得比赛并没有报希望,只是想着,若是能在考前上这样的大场面上走一遭,对于他们心态的锻炼也十分重要。” 齐郁这一番话,赢得周围人的喝彩。 众人纷纷道:“相国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大启朝优秀的儿郎必定是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将来才能随陛下一起,将我大启治理的海晏河清,万国来朝!” 话已经到了这里了,其他人岂有不应和的,因此众人纷纷一起举杯,共贺最上头的裕丰帝。 赵臻也举起了酒杯,脸上带着极淡的笑意,目光掠过对面的齐郁,那笑容便又加深了些。 第135章:赤奴?!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文戏”过后,便是武戏了。 这个节目叫做抢珠,顾名思义,在正阳楼门下悬着一只五彩的绣球,是由宫里的各宫娘娘一起亲手缝制的。 代表着对来年风调雨顺的祈福。 各地方派来的代表仍旧穿着他们各自颜色的队服,从各自的场地出发,一同前往门洞底下。 抢得那绣球之后,返回各自的场地,将绣球放置进自己场地的台子上,便算是抢珠成功。 意味着这个地方赢得了好彩头,裕丰帝早就已经准备了相应的彩头,赐给那一对的勇士。 且冠军所在的地方,还能向朝廷提一个要求,通常都是由地方长官提出政策上的请求,一般来说,这样的请求实际上都已经上报给了朝廷。 所以提出来之后,裕丰帝必然会亲口应准,皆大欢喜。 锣声一响,整个场上,便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呼和声,这么多的队伍,各自都有支持者,你抢到了手,很快又被别人夺走,你传过来,我踢过去,场上悬念迭起。 哪怕是这些个京官,也都有各自的祖居之地,论起加油助威,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 谁也不希望自己老家那一队落于人后。 就是一旁的陈晚雪都捏紧了拳头,看着那绣球十分紧张的样子。 宋锦宁见她生动的脸庞,心里觉得十分欢喜。 原来所谓的凑热闹,竟是这样个热闹法。 这么冷的天,因为这底下热闹的活动,宋锦宁竟然还有了微微的汗意。 抢珠活动结束,宋锦宁却是受不住,早退了回来,一边拿手扇着脸庞,一边摆手道:“罢了罢了,看不了看不了,我快要被挤死了。” 谁能想到一群平日里都娇娇气气的小姑娘,这个时候竟然会这般凶悍,那声音响在耳边,同街上听到那些个泼妇吵架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陈晚雪看她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这才哪到哪儿,待会儿的冰蹙,才叫好玩呢!” 陈铭便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身穿绿衣,头带绿帽,看着颇有些滑稽。 偏生那张脸着实生得优秀,哪怕是这般滑稽的装扮,竟然也不违和。 “二哥哥,你!”陈晚雪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兄长,指着他又看向那头同其他人说话的祖母和母亲。 陈家长辈显然也吃了一惊,看着他道:“你这是胡闹什么?” 陈铭却笑着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我应上了!这一次我同那些个试子们一组,也参加这冰蹙去。” “胡闹!”陈老太太吓得不轻,“你以为这冰蹙是什么,那些个上场的武将,平日里都是在校场里日日训练的,你这个身板过去,都不及撞一下子!” 陈铭却笑着道:“祖母,您放心,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好些个读书郎呢!他们都敢去,我怎么不敢了?您放心吧! 大不了我不跑了嘛!娘你不是成日里说我什么都不中用么?您瞧瞧您儿子,今日好不好看?” 宋锦宁看着一旁紧张的陈晚雪,轻声问道:“怎么还有读书人参加?” 陈晚雪看了看自己哥哥,然后对宋锦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说着,拉起宋锦宁一道往旁边走过去,果然看到底下已经有好几队人在活动了。 陈晚雪指着穿着大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那边是陛下的亲军卫。” 然后又指着不远处的绿色的那一队,“那……果然,真的有很多是今年的试子!” 陈晚雪平日里出去的多,每逢大比之年,京城便常常有各种诗会,各地过来的试子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在大人物面前推销自己。 宋华彰便是如此一类,所以陈晚雪对底下那些人的面孔很是熟悉。” 飞鱼服的那边并不只有锦衣卫,宋锦宁还看到了谈影。 他是神枢营指挥使,正三品的官员,竟然也会参加冰蹙这样的活动。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了。 那绿色的一对人里,分明也不只有试子,因为宋锦宁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赤奴! 赤奴怎么会在里面?! 若不是他方才那一个抬头,那张分明不是中原人的面孔出现,宋锦宁还没有注意到。 几乎是立刻,宋锦宁便转向了那边主城上的赵臻。 齐郁又不是糊涂的人,在这样的场合竟然将赤奴放进来,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此想着,宋锦宁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那头的赵臻若有所感,忽然朝宋锦宁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个人明明隔了很远,可是宋锦宁这一刻,却坚定地认为他看到了自己。 她悄悄抬手指了指底下那绿色的队伍。 上头的赵臻见宋锦宁正在看自己,还有惊讶,她不是想要避嫌么? 虽然不知道是避什么嫌,这会儿这般直喇喇地看着自己做什么? 待见她手上的动作,才朝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是宋锦宁不是那般随意胡来的人,她既然提示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齐郁就在赵臻的对面,见他朝配楼看了好一会儿,便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群莺莺燕燕的小姑娘们凑在一块儿。 然后便看到宋华婷正和琼家的姑娘歪着头说着什么。 宋锦宁早在赵臻移开视线的时候便回到了座位上了。 对于齐郁,她一向是能小心就更小心些。 哪怕有一点儿被他发现的可能,她也得要掐灭。 只是这个时候她心里始终觉得不大安宁。 赤奴对于齐郁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宋锦宁虽然见他的次数不多,可是他每一次出现,似乎都伴随着死人。 齐郁曾经说过,赤奴的功夫很好,而且,他还是个异族人。 难道…… 宋锦宁不由打了个寒颤。 齐郁该不会是想在这一场全国欢庆的活动上弄死谁吧? 想到这里,她又站了起来,挤进人群往场上寻找。 她必须得尽快找出来,齐郁想要弄死的人是谁。 亲军卫自然是赵臻的人,齐郁总不能是要弄死自己人。 所以,会是谁? 宋锦宁的目光落在了最前头的谈影身上。 第136章:刺眼得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可能。 齐郁和赵臻还没有到这一步,且谈影的武功不弱,这是素鸢几次与谈影交手得出来的答案。 赤奴就算武功再高,在这个场上一举击杀谈影也不可能。 不,应该先从他的目的推导。 他到底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 赤奴的目的是杀人还是制造混乱? 齐郁是不是要针对赵臻,还是针对眼下的裕丰帝,又或者说,是一片太平的大启? 脑子里似乎有一万个问题在缠绕来去,宋锦宁只恨自己前世了解的事情太少了,以至于现在竟然梳理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她很想同赵臻一起分析,抬眼却发现那主楼上已经没有了赵臻的身影。 不远处的宋华婷骤然惊讶道:“五哥?!” 宋锦宁心思一震,朝底下看去,果然看到那绿色队伍中,有个熟悉的面孔。 宋阳青! 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从方才陈晚雪的介绍中可知,这冰蹙,分成双方,实际上可以算是一方是官方,也就是由陛下的二十四亲军卫组成的红队。 另一队则是民方,身份不论,只要愿意参加,通过了此前的资格赛便可以参与。 但是人数有限制。 按照规则,若是场上有队员觉得身体不舒服,或者体力不支,便可以申请换队员。 因而理论上,双方都可以拥有无数的替补队员。 这冰蹙是从蹴鞠发展而来的,只不过这个蹴鞠是在冰面上,要求球不能落地,可以由身体的任意部位除了手接触运转。 最终将球踢向己方的网框里算作得分,一个半时辰里,得分最多的队伍获胜。 而获胜的队伍,将得到内务府拿出来的彩头,场上得分最多的人,则可以拿到由裕丰帝亲自准备的特殊礼物一份。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若是能拿到这样的彩头,拿回家中,那足够供在祠堂里,给族中后辈代代供养了。 宋锦宁看着那放在主楼最前方的台子上的夜明珠,只觉得刺眼得很。 多看一眼,都觉得胸中直犯恶心。 好在也不是给她的,不看也就罢了。 她看向底下的场地,怪不得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冰蹙,才一开场,底下就已经一派的热火朝天。 双方你抢我夺,各不相让。 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绿队好几个都是今年的试子,这脚下的功夫竟然不弱。 宋锦宁的目光原本是在穿着飞鱼服的官方队,可是看着看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阳青的身上。 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冰戏? 但看他在队伍中如鱼入水般自如,也就渐渐地放下心来。 目光便转向了赤奴。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面容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从最开始的那一眼之后,赤奴再没有抬起脸来过,一直都默默地在人群中穿梭。 若非宋锦宁始终盯着他,也没有发现他似乎一直在藏拙,明明对周围所有人的动向了若指掌,他若是全力以赴,估计那球很难会有失误。 可是他似乎将一切都掌握得太刚好了,恰到好处的传球,又恰到好处的失误。 能够保证自己一直留在场上,却又不会叫人注意到他得存在。 宋锦宁因此越发紧张起来。 待几次看到谈影从他的身边经过,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动的时候,宋锦宁便知道,赤奴的目标不是他。 谈影踢进一个球,顿时引来了全场的欢呼,这是开赛小半个时辰以来,第一次进球,楼上的又都是官方的拥护者,所以大家一致都在欢呼。 宋锦宁没有叫,她的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在赤奴的身上。 忽然,她发现了赤奴的异样,绿队换了人。 场上的人下意识地都看了一眼这个新上场的。 赤奴多看一眼,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宋锦宁看得很分明。 从上场到开始,赤奴从来没有注意过任何一个人,只有这一次,他的视线在新上场的这个人身上停留了两次。 是的,两次,这已经十分不寻常了。 但是那是一个眼生的青年,宋锦宁不认得他。 “雪儿,那个人是谁?” 陈晚雪闻言也看了过去,好一会儿却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啊!之前好像都没有怎么见到过。” “他你都不认识!”陈铭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两个人一起转头,才发现方才他也换了下来。 这个时候脸上还是一脸的潮红,额头上亮晶晶一片,可见是出了一身大汗了。 陈晚雪连忙叫人拿来他的大氅,亲自给他穿上,“谁呀?” “南越的世子!” 陈铭接过妹妹的手帕,随手擦了一把,然后给她们两个人介绍,“去年入京的时候,你们明明还去看过,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哦!是他!”陈晚雪果然想了起来,笑着道,“那会儿他不是咱们这种中原人的打扮,今儿换了这一身,我哪里会认得。” 宋锦宁的一颗心却在听到这一对兄妹的解释之后,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南越世子。 光是听着这个名号就知道,这个人的政治重要性。 南越在南边儿,一直以来与大启的关系都还算可以,但是因为隔得远,偶尔也会有摩擦的时候。 在裕丰帝的手里,南越一直都还算老实。 前几年似乎乱过一次,但是被赵臻带兵去打了一次,最终将世子送了过来当人质。 这位南越世子入京之后十分老实,很少出南越王府,没想到竟然会来参加这一次的冰蹙。 若是南越王世子在这冰蹙上死了,那…… 这冰嬉本来就是皇家的仪式,又是在过年的时候举办,带了一点儿神性的色彩…… 宋锦宁很想给赵臻提醒,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赵臻的身影。 很快,底下又开始了,宋锦宁只好将素鸢喊了过来,然后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话,素鸢知道事关重大,不敢作任何停留,就赶紧去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宋锦宁回过头,便看到陈晚雪脸上满是关切的神色。 第137章:就为了这个?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没有没有,就是想着祖母回去可能会觉得有些冷,怕她老人家受不住,叫她回去叮嘱一句家里的人,先给将汤药炖上。” “你呀!”陈晚雪笑着点了下她的头,“我若是有你这般细心,祖母一定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宋锦宁只好勉强地笑了笑,又仍旧看向底下。 然后,她就看到那头的赤奴瞅准了角度出了手,“小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倒是将一旁的陈晚雪吓了一跳。 只见一绿衣小将被同队的人冲得乱了身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滑出去了老远。 “啊?!”陈晚雪也惊叫了一声,“是谁?!” 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比赛暂停。 这样的事情似乎在冰蹙中十分常见,所以最开始的惊讶之后,一切又都有条不紊。 “是你五哥!” 陈铭连忙问宋锦宁,“你要去看看吗?” “要!” 宋锦宁毫不犹豫,陈晚雪也连忙道:“我陪你一起。” 人太多了,陈铭怕他们被挤散,便一手拖着一个,一同下了楼,然后往旁边搭着棚子的地方走了过去。 太医已经在替宋阳青诊治。 宋锦宁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脸色发白地躺在那里。 “五哥哥,你没事儿吧?” 宋锦宁着急地挤了进去,见她是家属,一旁护着的人也就没有拦住她。 太医连忙道:“还好还好,只是崴了脚,没有伤着筋骨,只不过这位相公是春闱的考生,这个时候还是要小心护理,估计过年期间最好是都不要出门,安心养伤,才不会误了大事儿。” 宋锦宁连连点头,好在这里还备有轮椅,宋锦宁连忙让人去喊了两个家里的仆人过来,送宋阳青回去。 走出棚子,宋阳青扯了扯宋锦宁的衣摆。 宋锦宁会意,弯下身子,便听到宋阳青声音压得极低,“场上有个异族人,跟南越世子似乎是串通好的。 方才我看到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南越世子便朝那异族人飞奔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就从中挡了一下。 但是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证据,且干系甚大,着实不知道该与谁说,你……想办法叫伯祖母知道,传上去。” 宋锦宁不由面色大变,原本还以为是赤奴要对付南越王世子,眼下看来,竟然是两个人都要搞事儿。 她看了一眼陪在自己身旁的陈晚雪兄妹,当即便道:“雪儿,你和世兄先上去吧!我送送我堂哥。” “啊?”陈铭一听便急了,“这不行,这外头这么多人,你这一个人过去,万一被人挤散了……” “没事儿,这不是还有人么?” 宋锦宁说着便在陈晚雪耳旁趴着说道:“我和我堂哥有些私事要处理,很快就回来。” 女孩子家有些事儿总是不方便,且宋阳青和宋锦宁的关系分明还不错,旁边又有两个宋家的仆人,陈晚雪便推着兄长往一旁去,“你个无事忙,这不是还有人在旁边么,人家哥哥受了伤,哪里还有心思看比赛。” 虽然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从旁边随手拿了一顶帷帽给宋锦宁带上,“人多还是小心些。” 宋锦宁便同两个仆人一道推着宋阳青出去。 宋阳青心里奇怪宋锦宁这般做法,却没有问出来。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这个堂妹,比自己了解得要厉害得多。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宋锦宁也不及将宋阳青送上马车,便急匆匆地往另一边去了。 头上带着帷帽,宋锦宁倒是无所顾忌,从最外围跑到另一头,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要挤进去,到红队场地的前面就不容易了。 只要找到一个面熟的人就行。 当日在五军都督府见到了几个人,希望能遇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 眼下场上还在如火如荼的比赛,谁也不知道那赤奴什么时候发难。 方才是有个宋阳青挡了,这场上还有谁能有宋阳青的眼力见儿? 可是她着实低估了京城百姓对这冰嬉的热情,宋锦宁费了极大的劲儿,都进不去,反倒脚上的鹿皮靴子被踩得不成样子。 甚至还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吓得她差点儿摔倒。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人忽然被人一脚踢翻,“找死?” 宋锦宁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脸才发现赵臻就在自己的旁边。 那人摔倒,旁边人都受了影响,大家纷纷咒骂起来,待看到穿着飞鱼服的赵臻,便一个个的都噤了声。 宋锦宁见到她,登时喜出望外。 才要说话,就被赵臻一把拉住了手腕,直接将她拖到了一个僻静处,“你这般跑出来做什么?” 宋锦宁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撩开面前的面纱,着急地将方才宋阳青的话跟自己说了,“我不知道南越与大启发生了什么,可是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阴谋。 无论如何,咱们都得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宋锦宁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猜测说完,然后才来得及扶着一旁的柱子喘气。 她这挤了一路,着实吃力不小。 待终于将胸口的气喘匀了,这才发现赵臻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宋锦宁着急得想要伸手推他,却被他躲开,脸上的笑容竟越发灿烂,“你这么着急过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宋锦宁惊讶道:“这还不重要么?” 此时她一双眼睛大约是因为着急,噙了些水光,看着潋滟如一潭湖水。 额头上一层细汗,黏着些许的发丝,颇有些凌乱的美感。 赵臻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将她黏在脸上的一缕发丝移开,然后忽然意识到不妥,便又转过身带着她往另一条道上走。 宋锦宁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看赛场的方向,前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攒动的人影。 咬了咬牙,还是跟着他过去了。 岂料赵臻竟然带着她进了一个小巷子。 眼下这样热闹的时候,巷子里自然没有人,然后宋锦宁便随着他一道登上了巷子深处的一座高塔。 站在塔顶,赵臻指着不远处的校场道:“在这里看得比较清楚,省得你挤成那样。” 第138章:不属于她的心动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不解地看着他,但见他脸上神色淡然,才猛然反应过来,“你已经发现了?” “南越王世子一上场就知道了,”赵臻的言语中带了些许的笑意,“不过你那个堂兄倒是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注意到了场上人的意图和异样。” 怪不得这般云淡风轻,原来早就有了准备,宋锦宁一颗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身着绿衣的南越王世子,被撞倒在地,但是撞着他的人却是谈影。 既然是谈影下手,就必然不会严重。 这个地方离得有些远,宋锦宁将秦若给她准备的观远镜拿了出来,然后骤然惊呼,“不好,他要……” “没事!”赵臻仍旧是那般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手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换成糖丸儿了,听谈影说,味道应该不赖。” “噗……” 宋锦宁这才笑了起来,竟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南越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这南越王世子竟然打算在这次的冰蹙上将自己的性命丢下,想来事情也不小。 宋锦宁的笑容便收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看向一旁的赵臻,“王爷,若是南越又生事儿的话,你是不是又要出征了?” 赵臻转过脸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在担心我?” 宋锦宁没来由脸上一热,然后十分淡定地点头道:“当然,眼下看来,我最大的倚仗还是王爷,自然不希望王爷出事儿。” 赵臻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那一双眼睛仍旧清亮坦荡,倒是没有一点儿掩饰的样子。 心下似乎微起波澜,赵臻移开了视线,语气不自觉地就淡了一些,“这倒不必,即便我不在京城,你的事儿,我也会派人与你对接,我也想知道你手里还有些什么是我在意的。” 远方的,红队和绿队又分别进了一球,目前还是红队领先。 宋锦宁忽然间就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冷了一些,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此只好想办法找话题道:“每年都是官方的队伍赢么?” “未必,还是要看谁的技术高,虽然官方的人确实日日训练,但是以往民间选上来的都是高手,所以,各有胜负。” 往年…… 所以今年就是有人故意操纵了。 端看那一个个明年要参加春闱的试子,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更何况上头还有一个赤奴。 赵臻忽然问道:“那个异族人,你了解多少?” 宋锦宁心下一跳,面不改色道:“王爷太高看我了,我并不认识他,只不过见过几次,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上次和王爷在那个拍卖会上看到的。” 明明是一句无心的话,眼下这般说起来,宋锦宁却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两个人假扮的关系。 脸上没来由的就热了起来。 她干脆将两边的面纱又放下了,掩饰自己此时的尴尬。 赵臻原本也就是随意找了个话题,哪里知道提及之后,好像越发没有话聊了。 远处是那般热闹的场地,这里两个人站在这高塔之上,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冷风吹过来,宋锦宁才察觉到了冷意。 “下去吧!这里风大,吹久了你们这样的小姑娘受不住。” 她们这样的小姑娘? 还有谁? 宋锦宁一下子就想起了赵臻府里头那些个收集似的,全部都像先王妃的姬妾们。 是了,他虽然面冷性情也冷,对于那些姬妾或许态度也冷,可到底并非不了解女子的人。 宋锦宁忽然间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清明。 方才的那点儿不自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爷自去吧!我晚一些下楼。” 赵臻停下脚步,目露不解地看向她。 宋锦宁便道:“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人,可说不定也有人看累了转回来,万一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赵臻站在一级台阶下,隔着面纱看不清少女脸上的表情。 但是这会儿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心里却感觉很不舒服。 所以,这算是什么? 用完就弃? 似乎也不对,她只是过来给自己提个醒罢了。 对,只是提个醒。 他们是合作的伙伴,宋锦宁自然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 原本想要告诉她,这一片都被请了场,前头的赛事没有结束之前,根本就不会有人路过。 可是看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所有的话便只剩了一个音节,“嗯。” 宋锦宁看着他一步步从塔顶走下去,如同每一次见着他一般,脚步沉稳,身姿挺拔,没有一点儿犹豫。 终于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定是昏了头了。 哪怕包括前世在内,宋锦宁都没有对任何男子动过心,也不知道那些话本子上、诗词集里写的那些个男女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她分明察觉到了自己心底里,不属于她寻常认知的一种其妙的感觉。 几乎是潜意识里她就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在面对赵臻的时候,她竟然将那种危险的感觉给摒弃了。 昏了头了! 她再一次感叹,一定是今日的人太多了,气氛太过于热烈了,才会让她忘乎所以。 那是赵臻! 那是靖王! 这一辈子她都不要靠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如今的合作也只有一个目的罢了。 等事情了结,她便带着祖母重新回到老家那边去。 若是隔壁弹琴的书生还没有娶亲的话,她或许可以考虑嫁给对方。 毕竟祖母从前便念叨着想要看着她嫁人生子。 是了,这才是她的目标,才是她人生的最终目的。 冷风自脸上拂过,方才那些不该出现的热度,那些微妙的情绪,一下子全部都被这道凉风冷却,宋锦宁再一次抬眼,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清明。 灵台澄澈,她仍旧是今日之前的那个宋锦宁。 塔下的赵臻回头瞥了一眼上头的一抹身影,从这里只能看到她一点点的衣角,竟还在上头没有下来。 “注意一些。” 留下四个字给周围的暗卫,赵臻大步朝场地上走去。 第139章:清醒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再回到配楼上时,比赛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陈晚雪颇有些遗憾,“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后面的比赛可精彩了,你全给错过了。” 陈铭也在一旁点头道:“就是啊!那个南越王世子,比我还不如呢!方才被那么轻轻一撞,就摔了出去,还说有人要害自己,分明就是自己本事不够嘛!太医看过了,就是出了点儿鼻血,完全没有伤筋动骨。” 这些宋锦宁方才在塔上都看到了,这个时候却还不得不配合着问东问西。 陈铭反倒笑着道:“不过今年不算好看,我们这些人都能进民方队,着实有些太弱了,根本不是那些亲军卫的对手嘛! 明年咱们再来看,你就知道这冰嬉本来该有多好看了。” 这一点大概也是今日所有来看冰蹙的人的共同想法。 比赛这种东西,要看得热闹,就必须要势均力敌才好看,这般单方面的碾压,哪怕红队放水,绿队最终也只进了一个球,着实有些不大精彩。 最上头的裕丰帝便笑着道:“虽然绿队没有赢,但是我大启的读书郎们,能有这样的表现亦是相当不错了。 只是这彩头少不得朕要藏着私心,给到我们亲军卫。” 众大臣便应和道:“陛下这话是从哪儿说的?如何就是私心了?这原本就是比赛规则。” 今日上场的红队都得到了内务府拿出来的彩头,独自一人进球三个的谈影则拿到了那枚夜明珠。 宋锦宁坐在配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大约是因为前世那屋子的缘故,这夜明珠她看一次便觉得恶心一次。 如同想要摆脱自己那遇到齐郁就忍不住揉搓左手腕的动作一样,宋锦宁几乎是带着一种强化免疫的心态盯着那枚夜明珠看。 所有的惧怕的东西,都应该去直视它,只有勇敢地直视它,才有可能摆脱它带来的恐惧。 这是从前有一个人跟她说过的。 这一世,她一直在践行这一点。 正在与裕丰帝说话的赵臻下意识地往配楼上看了一眼,便注意到宋锦宁的目光一直落在谈影手里的夜明珠上,便也看了两眼。 虽说火彩和个头出色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至于这般盯着看么? 难不成,小姑娘家都喜欢这种东西? “你堂兄又要出风头了。”一旁的陈晚雪忽然悄声道。 宋锦宁这才回过神来,是了,比赛结束,按照规程,该是宋华彰等人作应制诗的时候了。 虽说那位礼部的琼大人在齐郁的授意下,已经在底下私自指定了宋华彰,但是这过场还是要走一下。 几个京中有名的读书郎便一同上了主楼,给陛下献礼。 方才他们就在主楼下方的平台上独一份儿地儿看着比赛,要求这应制诗要现场写出,这才显得情真意切。 当然,若是你提前在家中作好了,然后再拿出来,也没有任何人能有什么说法。 只不过身临其境,现场挥毫,才能恰如其分地描绘出现场的精彩。 那提前作好的诗作,但凡是个眼睛明亮些的,一眼也就能看出来了。 远远地看着几个人的从底下以此走过去,从宋锦宁的方向只能看到上头坐在裕丰帝旁边的几个大臣,交口称赞连连点头的样子。 几个年轻的试子皆低头敛目,看不出表情。 但这几个人无疑已经是这一次春闱中的幸运儿,眼下这般在陛下跟前走一趟,便是露了脸,若是诗作得好,得到陛下的嘉许,那就更是出彩。 春闱过后的殿试,乃是陛下亲自考查,原本就有了好印象,再给分,难道还能低了么? 说不定本来是二甲,就进了前三甲了。 宋锦宁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实际上方才看到宋阳青上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她的那位五哥,看着人老实木讷,可实际上也不是全然没有算计。 仔细想想,若宋阳青真的没有半点儿成算,为何前世她会在宋华彰丧命之时看到宋阳青的身影。 有些人只是习惯于在环境不利于自己的时候蛰伏。 而拥有敏锐洞察力的人,又如何会不知道把握住机会,一飞冲天? 很快,上头就传来裕丰帝看赏的热闹,已有小黄门将得魁之人的诗作抄录了出来,张贴于各处。 没有任何悬念,这活得魁首的诗作,署名并非宋华彰。 宋华婷就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得快要滴下墨来。 旁边还有人议论纷纷,“还以为这一次又是清竹公子拿第一呢!竟然是刘公子,不过这首诗作得真好,不知道清竹公子的诗如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这哪儿说得准。” “也是,可惜没有都贴出来,我可爱极了清竹公子的诗。” “……” 宋华婷陪在一旁心不在焉,明明说好这一次会推举哥哥上去,为何会变成别人? 齐大人不是在那里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宋华婷虽然担心哥哥没有得第一会心情不好,可更担心的是哥哥没拿第一,齐郁会不会不高兴了? 冰蹙倒不是最后一个节目,眼下上场的是由教坊司的人派出来的冰上舞蹈。 这些教坊司的姑娘身着舞裙,踩着冰鞋,在冰上翩翩起舞,同最开始男子们在冰上的表演又截然不同。 如同一朵朵娇花在冰上绽放,着实美不胜收。 不过略赏了赏,上头的贵人们也就差不多各自散开。 底下的观众也三三两两地散去,宋锦宁正想着去主楼底下等祖母下来,就被匆匆赶来的灵韵郡君一把抓住了手腕。 “好你个宋锦宁,你这不会是又把本郡君给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宋锦宁连忙打了个哈哈,让素鸢去给宋老夫人带个口信,这才拉着陈晚雪一道,“我还嘴馋郡君的酒呢!如何也不能就这般走了。” 一旁的人见她与灵韵郡君这般说笑打闹,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你堂妹怎么不将你一起带过去?说起来也是一家子姐妹。” 便有那不怀好意的人在一旁怂恿宋华婷,宋华婷却冷哼了一声,“我还有事儿,赶着回去呢!” 虽然看不惯宋锦宁,但宋华婷这个时候明显还是更关心宋华彰。 待找到自家马车,一上去便看到宋华彰一张阴沉的脸。 第140章:为什么要辜负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礼部琼大人和齐大人都已经说好了,这一次要将这个魁首给你么?家里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甚至还让人买了挂炮,你……” 宋华婷说着,见到哥哥投过来的阴冷的视线,便不敢再接着说下去了,只好将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好了,我也知道,这作诗的事儿,不比其他,只是……齐大人没说什么吧?” 宋华彰仍旧没有回答她的话,却转而道:“宋阳青呢?” 宋华婷莫名其妙道:“管他呢!最好是伤重一些,回头不能参加春闱才好呢!一个破落户,也敢于咱们争。 哥哥是不知道,那外三房的老太太这些时日成日里往延鹤堂里跑,老太婆也是不长……诶,哥,你要去那儿?” 宋华彰哪里听她说什么,径自往外头去了。 宋华婷越发觉得心里那口气堵得厉害,这可是她的亲哥哥,对她竟然也是这个态度! 想着家里的那些人还准备给宋华彰庆祝,她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叫人赶紧回去。 若是这会儿家里放炮仗,笑也要叫人笑死了。 宋锦宁和陈晚雪被灵韵郡君拉着进了公主府,才知道她找她们来是做什么,分明就是借着她们由头,跟她母亲抬杠。 虽然没有明说,但从母女俩之间的言语机锋中,倒是能猜出来大概的情况。 约莫是因为齐郁的事情,灵韵郡君被长公主给禁足了。 灵韵郡君便借着今日出门的机会将宋锦宁给拖了过来,旁边搭了个陈晚雪,自然就一起拉了过来。 当着长公主的面儿,暗示她们回头邀请她过府去玩。 宋锦宁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偏生陈晚雪并不知道母女俩之间的事情,十分高兴地发出了邀请。 等到了回去的马车上,陈晚雪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灵韵郡君一向没怎么与我来往,这怎么忽然就想要往我家里去了?” 宋锦宁也不好多说,只能暗示道:“或许是最近在家里待闷了。” 陈晚雪不明所以,但也未再多说。 宋阳青的腿崴了,虽然太医说不严重,但是想想他竟然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给宋华彰使绊子,宋锦宁也有些佩服。 因而便没有回府,干脆先往外三房去探宋阳青去了。 听说宋锦宁来了,三老太太亲自迎了过来,“哎呀,这大冷的天儿,你怎么还过来了,快快快,往我屋子里向火去。” 宋锦宁笑着说明来意,“看一看我也好放心。” 宋阳青正半靠在床上看书,好在屋子里终于有了炭火,倒是不冷。 见她过来,笑着道:“太医说的时候你不是在一旁么?怎么还特意跑一趟。” 三老太太自然巴不得宋锦宁能与宋阳青关系亲近一些,便和邹氏两个人又去准备点心去了。 宋锦宁想了想才道:“今儿的应制诗,大哥哥可能作得不大好,并没有如意料之中那般获得魁首。” 宋华彰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哦,是么?” 面上却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宋锦宁看着他没有说话,宋阳青的视线也从窗外转了回来。 兄妹俩对视两息,又同时笑了出来。 “作诗这种事情,也不是次次都能有灵感的。” “那五哥哥这一次春闱,有把握么?” 宋阳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一旁的书箱里拿出了几本书,然后递过去给宋锦宁看,“这是我先生私底下给我的,是他的先生留给他的。” 宋锦宁翻了几页,老旧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全是注解。 她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我不想叫他失望。” 宋阳青认真地看着宋锦宁,“我在先生跟前求学数载,先生将他能教授给我的倾囊相授,我觉得我不能辜负他。” “那为什么要辜负呢?” 宋锦宁仍旧是那般认真地看着他,“或许你本可以不。” 这一次宋阳青垂下了眼,目光落在那书的首页上,迟迟没有动静。 “我能帮得上忙吗?” 良久宋锦宁才问出口,可是得到的却是宋阳青的摇头,他仍旧没有抬眼,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多谢你,只是这件事情,恐怕没有人能帮我。” 如果不是有难言之隐,宋锦宁也想不出为何宋阳青要这样做,可既然是难言之隐,又岂是那么好说出口的? “我想五哥哥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应该都有你自己的理由,不过,”她顿了顿笑着道,“如果我能有什么地方帮得上五哥哥的话,我也会很开心,毕竟我是个女孩子嘛!” 宋锦宁的声音含着温暖的笑意,偏生又有些无奈,“用祖母的话来说,将来我总是要出嫁的,祖母也总有一天会不在,我可能,还要仰仗五哥哥呢!” 宋阳青抬眼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妹妹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面,少见的聪明能干,我想,不管你嫁给什么样的人,也一定能过得很好。” “那不一样,”宋锦宁轻轻摇头,“女孩子嘛!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家里,家中若是能有个靠得住的亲兄弟,行事便能自在得多,你说是不是?五哥哥?” 宋阳青错愕地看着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宋锦宁这番话的意思。 宋锦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拿出自己准备的东西,“既然在哥哥这里,我倒是省得去跟婶娘扯了,哥哥年轻除了笔墨纸砚,我倒也没有什么好送的。 这些都是给婶娘的,待我走了,你再拿给她吧!也不必叫别人知道,不然她又要心下不安了。” 既是送给邹氏的东西,宋阳青便不大好拒绝。 两个人话题便就此扯到旁的地方去了,宋阳青又问起今日场上的事儿。 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外头邹氏的声音道:“大公子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宋锦宁和宋阳青相视了一眼,一同转头,果然看到宋华彰从门外进来,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过来看看五弟,倒是没有想到二妹妹也在。” 第141章:你们似乎很投缘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笑着起身,“今日看到五哥哥受了伤,如何也要过来走一趟,不过我也说得差不多了,倒是你们兄弟之间可能更有话聊。” 宋锦宁笑着将位子让出来,便与邹氏一道出去了。 “想不到五弟和我二妹妹倒是投缘。” 宋阳青这一房与忠勇侯府的关系已经隔了两层,连序齿都没有放在一起算,宋华彰这话分明是隔开亲疏的意思。 宋阳青也不以为意,笑着点头道:“二妹妹心思细腻,怕我因为受了伤影响翻过年后的春闱,特意过来探望。” 宋华彰脸上的笑容像是漂浮着的似的,一双眼睛始终落在宋阳青的脸上。 语气漫不经心,手却覆上了宋阳青受了伤的腿,“你好端端的,怎么跑去参加冰蹙了?此前也从未听说过你会这个,还这般不小心,恰好就受了伤。” 宋阳青皱着眉,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语气谨慎道:“从前就学过,又看到那么多人报名,被人怂恿着就也跟着去了,没想到竟排在了第一个替补。” “五弟还真是深藏不漏,学业那么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学的,这冰蹙竟然还有两下子,只是未免对我这个哥哥防备太重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按到了宋阳青腿伤着的地方。 “大哥说笑了,我何来的防备,都是一家子兄弟。” “是啊!都是一家子兄弟,”宋华彰的手稍微用力地按住了他受伤的地方,“我也该早些过来关心关心你才是,对了,是这里受伤了么?伤得重不重?” 说到后面,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上却是下了死力气。 宋阳青一下子就抿紧了嘴唇,脸色也疼得煞白。 “看着好像还好,应该不会影响春闱吧?”宋华彰的笑意加深,看着面前少年的脸,似乎觉得很是有趣,“五弟,这春闱不光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是不是?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 他的手终于松了一些,宋阳青也终于缓过了那一口气,良久才轻声道:“是!” “我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怕你忘了我这个哥哥,或者说埋怨我不记得你,这才特意过来探望探望。 毕竟你这出了事儿,不也会叫我不安么?” 宋阳青没有再说话,宋华彰才要起身,忽然又凑了过来,“不过话说回来,五弟从前从来不是一个大胆的人,怎么这一次忽然就这般胆子大了呢? 该不会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吧?还是说,真有人怂恿你?那是谁?” 宋阳青的脸色仍旧难看,神色却仍旧平静,“兄长想多了,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那你下回要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儿,眼看着就是你我的大日子,有些兴趣还是不要乱起的好,不然耽误了正事儿,回头一辈子可就都后悔不迭了。” 宋阳青态度良好地表示受教,宋华彰这才抬步往外走,“好了,你好生歇着吧!晚些时候我会找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总不能真的叫你落下什么残疾之类的。” 宋华彰走到门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宋锦宁竟然没有走,而是在一旁的耳房里与邹氏说话。 “原来五哥哥作诗这么厉害啊!”宋锦宁手里翻着一本册子,满脸都是惊喜和崇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五哥哥作的诗,这要是拿出去,恐怕得要吸引不少姑娘家的爱慕了。” 邹氏坐在一旁,就着她的手一起看,脸上的笑容里满是骄傲,“只是这孩子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都不大爱这个,也难得看到他动笔,这些都是从前他先生整理的。” 站在宋阳青卧房门口的宋华彰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瞥了一眼宋阳青的房门,又看了看那头跟邹氏一块儿说话的宋锦宁。 宋锦宁恰巧抬眼看过来,连忙朝他招手道:“大哥哥,你快来看看五哥作的诗,你可知道他诗情这么高?你瞧瞧这两首,我觉着若是拿出去,必然要叫人追捧的,你说呢?” 宋华彰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邹氏连忙道:“当不得,当不得,谁不知道咱们大公子是京中有名的年轻诗人,阳哥儿的诗哪里入得了大公子的眼。” 宋华彰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扯出来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变了形,“婶娘谦虚了,五弟……确实挺不错。” 宋锦宁便又笑着道:“想来琼大人也是个有慧眼的,咱们五哥哥平日里不声不响,今日可不就得了大人的青眼了,还专门送了东西过来。” 宋华彰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桌上放了几样礼品。 邹氏脸上与有荣焉,偏生又十分谦虚道:“这冰嬉毕竟是礼部筹办的,你哥哥受了点儿伤,人家大人那是安慰你哥哥呢!” 才说完,底下的小丫头又通报来了,“二太太,相国大人府上派了人来给咱们公子送东西,已经往老太太屋子里去了,说是叫咱们哥儿好生养着,莫要误了春闱。” 邹氏喜出望外,宋锦宁的视线却立刻转向了一旁的宋华彰,果然捕捉到他脸上那一瞬间难以抑制的暴戾及嫉妒。 到底,踩着尾巴了,这,不就藏不住了么? 陪着好一通欢喜,宋锦宁才和宋华彰一道起身告别。 三房老太太又十分殷勤,特意派了两个人跟着护送过来。 兄妹俩行至垂花门前,宋华彰才开口道:“二妹妹似乎和五弟很是投缘?” “是啊!”宋锦宁毫不避讳,“大概一家子人里,也讲求个缘分,我一见着五哥哥,便觉得十分亲切,眼下看来,他又是个真有学问又肯用功的,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凡。” “是啊。”宋华彰的声音淡淡的,却不再说下去,“我还有些事儿,晚些再去给祖母请安,妹妹请便。” 宋锦宁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一路往延鹤堂而来。 才与祖母说了几句话,等晚膳的功夫,祝嬷嬷便对她使了个眼色。 宋锦宁一见她严肃的眼神,心便提了起来。 第142章:少装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上回姑娘说,不管是从何处送来的吃食,但凡要入口的,都不叫直接给老夫人用,老奴便都留下来了,您瞧瞧这个茶叶。” 祝嬷嬷带着宋锦宁坐到窗边,丢了点儿茶叶往茶盏里,又注入滚水,等了一会儿,拿了支银簪子在里头搅弄了会儿,再将簪子拿出来给宋锦宁看的时候,上头已经发黑了。 宋锦宁的脸色骤然变了,看着那簪子惊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抓住祝嬷嬷的手,“祖母没喝吧?” “没呢!”祝嬷嬷也是一阵儿后怕,“老奴一直记着姑娘说的话,除了是咱们采买来的,就是外头人送礼送进来的,都不敢直接给老夫人用。 原本老奴还觉得姑娘过于小心了,去哪成想,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宋老夫人的饮食起居都从祝嬷嬷的手里过,这一下是着实将她吓得够呛,这会儿不免老泪纵横。 宋锦宁也顾不上宽慰她,首先要弄明白这茶叶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是经过了谁的手。 说不得,这延鹤堂里有内鬼也不一定。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宋老夫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宋锦宁下意识地就要将东西藏起来,便见祖母从外头走进来道:“藏什么,我都听到了。” 宋锦宁小心地打量着祖母的神色,见她果然没有动气,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祖母,这事儿……”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际上都心知肚明,又未曾和外人结怨,哪怕结怨,哪里就有那么长的手,能伸进延鹤堂里来? 算来算去也不就是那一家人。 宋锦宁略想了想,抬眼看向宋老夫人,“祖母,就这样,难道还要接着忍下去吗?” 宋老夫人看着孙女儿的脸,眼里满是愧疚。 她摸了摸宋锦宁的发顶,好一会儿才常常地叹了一口气,“宁儿啊!是祖母识人不明,十年前未能看清他们的狼子野心,到这会儿却都晚了。” “为什么?”宋锦宁着实没有忍住,“为什么晚了?哪怕帝王之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祖母!” 宋老夫人没有看宋锦宁,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极遥远的地方,半晌才道:“哪个人家里没有腌臜事儿?他们不满我将你父母留下来的东西尽数给了你,心里对我生出怨恨,仔细想来,也是人之常情。” 见宋锦宁还要说,宋老夫人摆了摆手,“你姑娘家,不要管那么多,对了,陈家的那小子,你也见过两回了,觉着怎么样? 他们家老太太与我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也没跟我瞒着,孩子呢!就是性子太跳脱了一些,还没有定性。 但人却是顶好的,翻过年就十九岁了,身边干干净净,连伺候的都是小厮,又是次子,回头媳妇也不用管中馈,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就行。” 宋锦宁一时间都没能转过弯来,祖母这竟愣生生地将话题转到了她的婚事上。 “祖母!” “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儿,原本祖母还不好与你说,现在想想,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叫你自己参与才好。 若不然,你心里先有了中意的,只要人品过得去,家里没有大问题,祖母都可以替你去试试。” 这分明是不想再说宋楚新一家人的事儿了。 一旁的祝嬷嬷便轻轻对她摇头,宋锦宁便知道今晚上是说不出什么结果的。 “宁儿还没有做好准备,亲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宋锦宁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语气淡淡地道。 原本以为宋华彰会在晚膳的时候过来,宋锦宁想趁此机会试探一二,岂料他竟没有来。 这孝顺孙子,也装不下去了么? 实则这会儿,宋华彰正在跟宋华婷发火。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面对地上那一堆散着的茶叶以及掉落其中的白色粉末,宋华彰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要拭亲啊!” 宋华婷面色一变,连忙冲过去将门先给关了,“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宋华婷,你这是哪儿来的?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是砒霜!” 宋华婷眼看着已经被哥哥识破,倒也没有了方才的慌张,反倒强自镇定道:“你急什么?!我已经查明白了,这个剂量,不会立刻就死的,怎么着也得个把月,且等发作的时候,根本……” “啪!” 一个耳光下来,直接将宋华婷的言语打断了,“你要害祖母?” 宋华婷再一次被哥哥打,整个人一下子就爆发了,“她算你哪门子的祖母?咱们祖母在老家呢!因为被他们家施恩般的选中了,一家子都搬回了老家,成了叔祖母,你是忘了本了。” 宋华婷越说越气愤,“人家拿咱们当亲孙子亲孙女儿么?你就这般上赶着?” 她指着窗边摊开的账本,“哥哥你不管家里的事儿,难道也真的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么?为着给你和父亲上下打点,官中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外头的债却是越欠越多,府里这般拮据,哪怕那老太婆吃穿用度不走官中过,难道也看不出咱们的窘迫?可是她是怎么做的? 手里的钱财一个个的都散遍了,独独不见给咱们留一个子儿,生怕咱们算计了她的亲孙女儿,还叫了那些人过来做公证呢!” “那本就不是咱们的钱,祖母想要怎么做,那是她的……” “少来了!”宋华婷立刻尖叫着打断了哥哥的话,“在我,你的亲妹子面前,你就不要装了,当初慈恩寺的事儿,哪怕没有明着跟你说,凭哥哥你的脑子,难道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何你还要跑去给娘求情呢?你不要跟我说你不在乎,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怕出事儿,连累到你的名声你的前程罢了!” “宋华婷!”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不妨再告诉哥哥你一个消息。”宋华婷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第143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彰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点儿警惕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妹妹。 宋华婷都被他这样的神色给逗笑了,“看来,哥哥其实也不是不担心。”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自打冬至之后,那外三房的老太太便时常过来与祖母一起闲坐。 日常谈论间,祖母似乎对宋阳青很是欣赏,又怜惜宋阳青小小年纪又没了父亲,心疼得不得了呢!” 宋华彰眯了眯眼睛,看着那边的妹妹,始终没有说话。 宋华婷笑着道:“咱们这个便宜祖母,实际上最是现实不过,眼看着哥哥你学问不错,一心以为你明年春闱定然高中,便对你另眼相看。 你说,万一哥哥你名落孙山,甚至……还有些别的什么事儿,咱们这位祖母会不会对你很是失望,对咱们这一家子都失望? 我就不说了,横竖那老太婆是早就已经厌恶极了我,爹爹那里……呵……” 她嗤笑了一声,“外头的那些个债拿出来,恐怕仅剩的一点儿耐心也要消耗殆尽,哥哥你这里……” 宋华婷没有接着往下说,单看自家兄长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差不多了。 因而她便仍旧往方才撒了东西的地方去,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打翻了的东西重新装起来,“哥哥再想想,这爵位到底是旁人给了咱们家的,这样的东西,叫人眼馋也在所难免,只要没有真正握在自己手里一日,便始终不牢靠啊!你说是不是?” “宋华婷!” 宋华彰看着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少女,脸上神色复杂。 “这是最好的办法,”宋华婷看着他,“只要她死了,宋锦宁也就落在了咱们的手里,你当真以为那些个见利忘义的偏房亲戚,会帮着她? 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家,怕什么?随便找个由头不叫出门,也就是咱们手里的鱼肉罢了。 而且哥哥你再想想,宋锦宁容貌如何?若将来哥哥得以入仕,保不齐,就有人为着他那张脸,争着跟哥哥当姻亲呢!” 宋华婷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宋华彰的脸上,不放过他脸上丝毫表情的变动。 便果然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挣扎。 她脸上的笑意愈盛,第一次发现,宋锦宁那张脸,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讨厌,红颜祸水,祸的有时候也是那红颜自己。 “哥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你,并非是不可取代的人,爹爹也不是,可是只要那老太婆没了,就没有人再能对咱们家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她将手里的茶叶捧到宋华彰的面前,“不会立即就死的,甚至还能拖到哥哥春闱之后,只要手里有了钱,又有了功名,等上一年,难道就失了良机不成?” 她的声音如魔鬼似的,在宋华彰的耳边轻柔缓慢地响起,却偏生将他脑子里的那根线拉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终于,一丝夜风轻轻地吹过来,却像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 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断裂了,在他的脑子里。 他一把将宋华婷推开,然后红着眼睛看着被推倒在地的妹妹,冷声道:“你这个疯子!” 说完又自己呆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似的,逃似的离开了。 白露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来,这会儿见宋华彰走了,才急匆匆赶过来扶起宋华婷,“姑娘……你……你怎么就对公子承认了呢?这下……” “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宋华婷用力擦了一把方才被他掌掴的脸,“他是我哥哥,死,我俩也是兄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只能我一个人肮脏?” 白露还是头一回听到宋华婷说这样的话,吓得立刻噤声,半句都不敢多言。 “打从他回来,他便是老太婆是爹爹眼里的好孩子,是那个清风朗月的指望,只有我,我像是一只阴暗里爬行的老鼠似的。 可是今儿我才知道,他跟我分明是一样的人,那诗会上我得了魁首的诗,不是我作的,原来,他的也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白露吓得人都在发抖,思来想去,只好赶紧过去将门给关了。 又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些话来安慰她。 宋华婷却笑着道:“你怕什么,放心吧!这般说开了反倒好,我只是懒得看他那般装相的样子了,往后他也就不会再为了面子拦我。 我瞧着那宋锦宁就觉得恶心,凭什么!” 白露不敢再说什么,只连忙去收拾那些茶叶和倒在地上的药粉。 “对了姑娘,今儿有人给姑娘送了东西,奴婢自门房取了来跟您说了,您还没看呢!” 宋华婷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冷笑了一声,“从前我处处巴着那些人,她们也自来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现下,哥哥得了相国大人的青眼,这一个个的,倒都成了朋友了,过年过节,竟还惦记着给我送份东西。” 讽刺完了之后又不免烦躁,“只是这送了东西来,少不得我还得回礼,如今,我哪里还有什么钱去给这些个人回什么礼!” 那头白露已经将东西拿了过来,随即惊讶道:“姑娘快看!” “什么东西值得你这……” 话没说完,便被白露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这……怎么会……” 白露今日跟着宋华婷一起去看的冰嬉,自然也就看到了裕丰帝赏赐给冰蹙勇士的夜明珠。 “姑娘,这……这该不会是今日陛下……陛下手里的那颗吧?” 宋华婷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双眼睛都看直了,长到这么大,她哪里见过夜明珠。 而且还是这么大,这么漂亮的一颗。 宋华婷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捧在手里,连笑都不敢笑,生怕这是做梦。 兴奋了好半日之后,才终于想到重点,“这到底是谁给送过来的?看看有没有什么信之类的。” “还有呢!”白露却又拿出另一个盒子,“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 宋华婷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夜明珠放到一旁,打开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144章:难道是他送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我……我不是做梦吧?” 宋华婷盯着那张纸,好半日才转向一旁自己的丫鬟,声音难免发颤地问道。 白露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姑娘,奴婢也在看着呢!是地契啊!有人给姑娘送了地契,这……这到底是谁啊?” 主仆俩在震惊之后,将整个箱子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这送礼之人身份的物件儿。 “怎么会这样?”宋华婷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白露却率先想到另一种可能,只是看着这般兴奋的自家姑娘不敢说。 “你想到了什么?” 宋华婷却一眼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异常。 白露连忙摆手,“没……没有没有,奴婢……” “说!” 宋华婷的眼神着实算不上亲和,白露便不敢再也隐瞒,“奴婢……奴婢是想说,要不然,还是让奴婢再去门房问问看看。 会不会……会不会是门房搞错了。” “怎么会搞……”宋华婷说到一半,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有些渗人,“你的意思是,这个原本是送给宋锦宁的?” 白露没敢应声。 宋华婷却直接一耳光抽了过去,“贱人,你什么意思?这样的东西就只有宋锦宁有资格得到别人相赠,我就不配了是吧?” “不,不是,”白露连忙摇头,“奴婢,奴婢是想着说,二姑娘手里有钱,说不定是她买的,送到了门房那里,门房弄错了。” 宋华婷闻言思索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这倒是很有可能。 看着盒子里的夜明珠,和那张地契,宋华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方才是太过于兴奋,如今冷静下来,却和白露想的一样。 这两样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装饰品。 平日里来往的那些人,尽数数了一遍,也找不出那个可能送这些东西给自己的。 只除了…… 宋华婷心下一跳,难道是齐大人?! 这个想法让宋华婷着实吓得不轻,可在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到之后,心里又忍不住生出那等痴念来。 谁说就一定不可能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一整个晚上,宋华婷都没能睡好。 第二日往延鹤堂去的时候,人都有些恍惚。 不过,同她一样看着恍惚的还有宋华彰。 “今儿倒是来得早。”宋锦宁从里间转出来,显然是一早过来伺候老夫人起身的。 这会儿见到宋锦宁,宋华婷倒不似平日里那般针尖对麦芒,她讪笑了一下,“明日就年三十儿了,府里的事情多,少不得要早起一些。” 说着又连忙道:“昨日看冰嬉,也耽误了许多事儿,对了,说起冰嬉,昨日陛下赏下去的那颗夜明珠真真好看,你看到了吗?” 宋锦宁一挑眉,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与我在一处坐着的么?谁会没看到。” 宋华婷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神色,内心里那股子火苗便又旺盛了些。 她捏了捏手指,生怕自己兴奋的情绪露出来一点半点,“听说这夜明珠极难得,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见不着一次,也不知道一颗要多少钱,有没有地方买。” 宋楚新闻言便皱眉斥责道:“你要那劳什子做什么?半点儿用处都没有,除了那些真正有钱的人家里拿出来装点门面,还有谁会去捣鼓那东西?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又在这里起什么怪念头,咱们家……” 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在延鹤堂,有的话不大好说。 “知道了爹,”宋华婷的语气里都含了几分发颤的笑意,“我不过就是问问嘛!” 宋锦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灵韵郡君说,杜驸马在泉州那边,倒是能弄到不少海外的奇珍异宝,大姐姐若是真想要,不妨去问问郡君看看。” 宋华婷连忙赶在父亲开口之前摆手道:“我不过就是问问,哪里有那个闲钱去买。” 这么看来,宋锦宁是真的不知道了,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对那夜明珠感兴趣。 所以…… 她悄悄地捏紧了手心里的帕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竟然出了汗。 那夜明珠和地契,真的是送给自己的。 一定是齐大人! 只能是他! 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昨日自己喜欢那夜明珠的眼神了,所以…… 这般偷偷地给自己送了一颗。 宋华婷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华彰。 说不定,齐大人对兄长的另眼相待,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看中了他的才华,而是因为自己? 宋华婷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上回哥哥办砸了朱家的事儿,齐大人不也没有生气么? 反倒来了府里用膳。 这实际上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宋华婷瞬间觉得天地都开了,就连一旁的宋锦宁似乎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 齐大人根本不喜欢。 正在心里幻想着跟齐郁之间的种种可能,宋老夫人便进来了。 宋锦宁连忙上前去扶着宋老夫人坐下。 然后自后头翡翠的手里接过了茶具端了过来。 亲自泡了几杯茶,端了过来。 宋华婷眼前五彩的梦幻泡沫陡然间被戳碎。 她一眼便看到宋锦宁那放在一旁柜子上的茶叶坛。 而她手里正拖着几盏茶走了过来,一一地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又走到宋老夫人旁边,单独给上了一盏,“祖母昨日换的药,不宜过茶,我让翡翠给您炖了盏梨羹,早间换这个吧!” 宋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儿,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点头。 宋华婷和宋华彰两个人却是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一下子僵住了。 宋锦宁便端起茶碗笑着道:“这是日前外头送进来的茶,听说还是贡茶呢!想来味道应该不错,大家一块儿尝尝看看。” 宋华彰和宋华婷哪里敢动,宋楚新却不知所以,笑着端起了茶盏,“这倒是没听说过,冬日里进什么贡茶呢?难不成是什么稀罕地方的稀罕茶?” “爹!” 还没入口,宋华婷骤然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宋华彰已经一掌将那盏茶打落在地。 第145章:是我下的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屋子里响起,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宋华彰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宋华婷也呆愣住了。 兄妹俩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上头的宋锦宁和宋老夫人看过去。 看到的却是两张平静的面孔。 平静,才不对! 宋楚新却没有这份机敏,被泼了一裤子的热茶,他十分恼怒,皱眉对儿子质问道:“你这是在作甚?今日才上身的衣裳,好好地就这么糟蹋了。” 宋华彰说不出话来,嗫嚅着嘴唇,好半晌仍旧沉默。 宋老夫人淡淡地笑了,“或者,这也是孩子孝心呢!” 宋华彰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下意识地想要跪下去,却如何也挪不动分毫。 祖母是知道的,她若是不知道,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华婷的视线却落在那头似笑非笑的宋锦宁脸上。 又是这样,她又是这样的反应。 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好像其他所有人都是傻子似的。 宋楚新却后知后觉道:“难道这茶有什么问题?!快!来人,叫大夫来,一定要彻查,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老夫人却没有这个心思在这里看他们一家子人唱大戏,她摆了摆手道:“请安也请过了,我这里用不着你们这么多人,要查也请带回去查吧!” 宋楚新一头雾水,没有明白眼下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儿。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一双子女,才发现他们兄妹俩的脸色看着都很是奇怪。 “宁丫头,你陪祖母进屋下会儿棋吧!乱糟糟着实不像话。” 宋锦宁的视线从他们一家三口的身上划过,然后应了一声。 宋楚新这才察觉眼下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等带着他们兄妹回了书房,这才连忙问道:“那茶是真有问题?是要害我的?谁?宋锦宁?” 宋华婷看着自己父亲这般愚蠢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厉声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从前从来不觉得父亲愚蠢,如今想来,为何自家继承了爵位这么多年,还是将日子过成了这样,分明是自己这位父亲大人,没有那个本事将日子过好罢了。 宋楚新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宋华婷干脆冷笑地将脸凑了过去,“要不然,你也来一巴掌?” “你真当我打不得你?” “好了!”宋华彰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吵闹,高声呵斥道,“还有完没完,有这会儿在这里吵闹的功夫,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宋楚新瞪了一眼女儿,连忙道:“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您还没有看出来吗?那茶有问题,您就不想想,祖母屋子里的茶有问题,我们俩怎么会知道?” 宋楚新一下子给问住了,看了看儿子,又转脸看了看女儿。 宋华婷像是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似的,“是我下的药。” 宋楚新身子一僵,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女儿这话的意思,“你……你给你祖母下药?” “父亲这般惊讶做什么?这样的事情难道你没有做过么?端午节的时候,祖母不也晕倒过一次?” 宋华彰闻言连忙看向宋楚新。 这事儿他根本就不知道。 宋楚新颇有些尴尬,“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你祖母才刚刚来京城,这事儿做下去也就人不知鬼不觉,可是现在……连宫里都给你祖母派帖子,听说皇后娘娘还问起过两次,这……” 宋华婷撇了撇嘴道:“那又怎么样,谁不知道老太婆身体不好?若是有点儿什么意外,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再说了,爹爹你就不想想,若是老太婆没了,你还用过眼下这般看人脸色的日子吗?而且,你眼下又没有钱拿去打点上封了吧? 这大过年的,谁都忙着各处送礼,独咱们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明年哥哥还要春闱呢!咱们拿什么跟人家争?那老太婆可有想过要给咱们点儿什么?” 女儿说的话也成功地让宋楚新愤怒起来,他冷声道:“难道还真能长命百岁不成?” “我的爹啊!你能等,哥哥能等么?老太婆如今对那个宋阳青可是喜欢得很,我瞧着可比对哥哥上心多了。” 宋华彰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嘴角也绷直了。 宋华婷摆了摆手,冷笑道:“别怪我没有提醒,眼下老太婆已经看出来了,就是你我一起做的,方才那盏茶,可是你亲手打落的,你想,今后老太婆会怎么看你这个乖孙儿?” 宋楚新这才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如今老太婆在外头走动得也频繁了许多,这如今已经有许多人家的帖子下到府里来了,万一这……” 宋华彰的嘴唇越发白了。 宋华婷笑着道:“哥哥,如今咱们家可就咱们三个人,我是个女孩子家,爹爹年纪也大了,一切可就都指望你了。” 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了眼前的人,宋华婷心情大好,正想着要不要将齐郁送东西给自己的事儿说出来。 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若是叫父亲知道自己有那么一块地,还不立刻就拿走了? 到时候齐大人岂不是要生气? 因此她也就借着还要处理府里的事情,转身就走了。 宋楚新和宋华彰面面相对,寂然无言。 延鹤堂里,宋锦宁和宋老夫人同样相对而坐,黑白子交错之间,气势各不相让。 宋老夫人忽而笑道:“许久没有同你一块儿下棋了,你这棋力见长。” 宋锦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棋力自然不是这辈子长的,前世没少花功夫在这上头。 “你是不是又在埋怨祖母这般优柔寡断了?” 宋锦宁轻轻地吐了口气,良久才道:“我不会埋怨祖母,祖母有祖母的立场和考量,但是我不会原谅他们。” 宋老夫人点头,似乎对她这番话颇为赞同,“其实,你要怪也只能怪我了。” 这话分明另有所指,宋锦宁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祖母,你选宋楚新,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146章:陈年往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慢悠悠地落下一颗黑子,看了良久才笑着道:“落错了地方。” 宋锦宁一看,果然,自己这边的合围,就差了三步,黑子在想要将那口气喘回来,难如登天。 “落子无悔,下棋做事儿,都是一样,”宋老夫人将手里的黑子放回到棋盒,“当年我便不该考虑那么多。” 宋锦宁没有说话,她了解祖母,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有些事情也该告诉她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宋楚新的嫡母,而不是嗣母。” “什么?!”宋锦宁手里的白子一下子尽数落在了棋盘上,又叮里当啷地滚落了一地,“什么意思?” 宋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脸看向窗外边儿屋顶上的残雪,阳光照耀下,已经化成了冰的积雪,显得晶莹剔透五彩斑斓。 “当年你祖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边关,偶尔回来也是极少,有一回回来,却跟了个外头的女子,长得一半像是中原人,一半又像是大荣人。 那女子一直跟着,却不敢进家门,也不敢叫宋家人知道,然后你祖父跟我说了我才知道,那女子竟然怀了你祖父的骨肉。” 宋锦宁微微张着嘴,看着祖母年迈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你不用这个样子看着我,我并没有觉得如何委屈,这事儿也怨不得你祖父。 那女子是大荣的刺客,对你祖父用了手段,然后就带着个肚子回来了。” “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宋锦宁立刻道,“既是敌人,怀了孩子又如何?祖父身处在那个位子上,难道不知道这般行事,有多凶险?” 宋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女儿,似乎有些讶异,但随即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倒是想不到我宁儿竟这般理智。 那会儿,我们侯府就只有你父亲一个孩子,各房对爵位虎视眈眈,我与你祖父本来就聚少离多,就是你曾祖母,实际上也希望爵位能传给二房。” 宋锦宁对祖母年轻时候的事情不大了解,可是日常偶尔从祝嬷嬷的嘴里也能听出来一些。 当初祖母嫁进侯府,着实吃了好些年的苦头。 上头又公婆压着,有没有丈夫帮着分担,又只有那么一个儿子。 所以,宋锦宁便明白了祖母的意思。 “原本是想着,她横竖长得也不像大荣人,干脆撒个谎让她过门得了,可是你祖父又不许,你祖父认定她是个诡计多端的人,让她留在府里,留在我身边她会对我不利。 于是就将她养在外头,想着到时候干脆去母留子。” 宋锦宁蹙着眉,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就是怕消息不严。” 宋老夫人又叹道:“可不就是么?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是你祖父在外头养了外室,那会儿咱们大启的兵权分了好几个派系,你祖父本来就是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情急之下,我只能铤而走险,找了几个你祖父手底下能干的,去将那女子了结了。 谁知道她竟在那个时候生产,为了那个孩子,我也没有办法下手,就这样,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个时候,宋楚新的母亲,也就是你叫叔祖母的,忽然出现了,她刚刚落胎,算着时间也差不离,就将那孩子抱走了。” 也就是说,宋楚新本来就是宋锦宁祖父的孩子,是宋岐山的庶出兄弟。 “你祖父这一世过得艰难,我们夫妻虽然聚少离多,可是他对我从未有过半分不是,我所受的委屈,至多只能算是他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着实不能全然算在他的头上。 所以,那时候让我选,我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宋楚新,心里总想着,不管怎么说,到底他都是你祖父的孩子。” 宋锦宁坐在祖母的对面,这下彻底没有了话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原因,祖母才会对宋楚新诸多忍让。 可是现在呢? 宋锦宁想着今日的那杯茶,她看着祖母,“难道祖母要一直这么放纵下去?”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横竖,我不再管他们就是了,以后我便尽量少出门,你的亲事,我也拜托了你陈家世祖母替你看看,不过,说起来……” “祖母!”宋锦宁怕祖母是真的看上了那个陈铭。 倒不是说他不好,而是宋锦宁这个时候真的没有想过成亲。 而且,在那个人倒台之前,她根本就不想成家。 宋锦宁急忙忙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的亲事不着急,倒是延鹤堂里,如今这样我着实不放心,明日我便出去一趟,给您找两个稳妥的过来。” 宋老夫人见孙女儿这个态度,猜测她大约是没有看上,便也不再多言,只笑着点头,“行,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听。” 然后又将翡翠和祝嬷嬷叫了过来,“对外头说我身子不大舒服,要一个人静养,过年便别往我这里来了。” 祝嬷嬷和翡翠都知道事情的经过,两个人没有多说一句就退了下去。 宋锦宁回到葳蕤轩,还是气得厉害。 青莺拿了个盒子过来,“姑娘,这好像是谈大人那边送来的年节礼,我们要怎么回礼?” 宋锦宁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五色宝石,一块一块儿都是上好的原石。 这个赵臻送她宝石做什么? 还是以谈影的名义送过来的,这回头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误会来。 他是不知道他跟前的这个谈大人也是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么? 素鸢和青莺也清楚这根本就不是谈影送的,而是那为靖王,不由都有些好奇。 素鸢快人快语,“姑娘,这王爷是要做什么?好好的送你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前几日送过来的那颗夜明珠也是王爷送的吧?谈大人好不容易得了一颗宝贝,好好地送给姑娘做什么?” 提到夜明珠,青莺这才想起来,“姑娘,那夜明珠我明明记得放在多宝阁上的,正说要找个合适的架子放起来,转身就不见了,咱们葳蕤轩不会是……进了贼吧!” 第147章:请帖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进什么贼,我送人了,”宋锦宁说着又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过你们记得不要说出去。” “放心吧!”素鸢笑着道,“这夜明珠到了姑娘的手里,说出去,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呢!那个谈影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肖想姑娘的。”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宋锦宁挑了挑眉,眼神玩味地看着素鸢,“人家谈大人是正正经经的三品指挥使,分明是我配不上人家。” “姑娘胡说什么!”素鸢一下子怔住了,想要反驳宋锦宁,忽然发现似乎也没有办法反驳。 谈影是正经人家出身,父亲原本是个千户。 如今自己又是正正经经的神枢营指挥使,算起来年纪虽然大一些,可也不到三十岁。 除了日常跟在赵臻身边没日没夜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缺点。 如此说来,自家姑娘一个落寞了的侯府千金,若说相配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 宋锦宁见她沉思,同一旁的青莺使了个眼色。 青莺这才后知后觉,连忙笑着道:“配是相配的,但是要我说,姑娘的性子太柔和了一些,配谈大人这样的武将倒是有些不合适。 我看谈大人倒是可以娶一位将门千金,如此一来平日里也有话说。” 素鸢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好好的说他做什么,这是王爷送给姑娘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赵臻好好的送宝石给自己做什么? 宋锦宁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大约这位靖王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也需要往各处送送礼走动走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身边的人提了一句自己这里,对方拿不准要送什么,想着自己是个小姑娘,便送了这么一盒东西过来? 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她也就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你看着备点儿什么东西送去王府吧!” 青莺有些犯难,可自家小姐好像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放在心上的样子。 那就按照常规的规格来好了。 “对了,姑娘,还有一个帖子,您看看?” 宋锦宁随意地接了过来,待看清上头的字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青莺这个时候才看清,竟然是齐府的帖子。 “这个齐府……” 青莺想了想,“奴婢之前也打听过京城世家的消息,这个齐府应该不是相国府,准确地来说,不是如今这位齐大人的居所,而是齐老爷府上。” 齐郁自打弱冠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这件事情满京城都知道。 且齐郁一般不在家里办任何的宴会,他那个齐府平日里也不会有这般活动。 下帖子请人,就只能是另一个齐府,也就是齐郁父母在的地方。 “帖子怎么会下到我这里?” “奴婢也问过了,”青莺连忙道,“门房是说,老夫人和大姑娘那里也都有。” 这上头写的是齐老夫人过寿,所以邀请她们过府。 并没有邀请宋楚新和宋华彰,那就是说,看在宋老夫人的面子上了。 如今满京城里,这些外命妇里头,身份贵重的也就是那么几个。 而这几个人当中,最为尊贵的就是齐府的老夫人了。 女儿是先帝的宠妃,如今宫里的太妃,靖王的母亲。 儿子是上一任相国,孙子又是眼下的相国大人。 齐府的荣耀,放在整个大启来看,也没有可以匹敌的。 宋锦宁连忙打发人去延鹤堂问。 宋老夫人的回答很直接,如齐老夫人这般下帖子请,不去便有些不礼貌,所以,那日她会亲自过去。 宋锦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样的日子里,齐郁一定会在,到时候…… 其他人却不知道,宋华婷快要乐开了花。 虽然这帖子是齐老夫人的名义送过来的,可是她心里坚信齐郁一定知道这件事情。 算起来,冰嬉之后便没有见到齐郁了,他还打发了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给自己。 说不定也在心里期待着能见到自己。 又是在齐府这样的地方,长辈都在场,难道…… 宋华婷的心跳像是骤然停了一下,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快,去把我新做的那套衣裳拿过来。 这几日过年,我吃得多了些,可别穿不上了。” 待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挤进去了,宋华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懊恼道:“这头面一点儿都不搭,把我的妆奁都翻出来,我好好找找看看。” 可是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只能去现做。 “姑娘,这如今还开着门的,就只有那么两三家了,这几家的价格都不便宜,咱们……” 没有钱了这几个字,在白露的嘴里转了几圈之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慌什么?!”宋华婷招手叫她过来,“你往我母亲的院子里去,横竖如今她也不在,估计也回不来了,哪怕是回来,更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之后。 我那日看到她屋子里还有好些东西,你去多多地拿些出来,这个时节,外头的当铺还开着,现赶紧去当几个大钱来。” 这不是偷东西么? 还是偷太太的东西,白露哪里敢动。 可是在宋华婷的威胁之下,又不得不去了。 宋华婷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地穿戴了自己想要的行头。 又特地用五彩丝线打了络子将那颗夜明珠兜了挂在腰间,充当禁步,还在底下坠了几个银闪闪的铃铛。 到了齐府一起下车的时候,宋锦宁见着那夜明珠,眼底闪过笑意,却没有搭理她。 宋华婷见状,越发将头扬了起来,今日的打扮,她可算是压过了宋锦宁。 宋锦宁扶着宋老夫人进去,齐府伺候的人连忙将她们引进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哎哟,可算是来了,我说你也太大的架子了,这回京大半年了,如何也不来看看我?如今这京中,如咱们这般年纪的还剩了几个?” 宋老夫人便也呵呵地笑着带着宋锦宁和宋华婷进去了,“年纪大了,老骨头走不动,姐姐可莫要见怪。” 第148章:齐老夫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这是头一回见到齐老夫人,坐在最上头,团团的万字不断头的妆花褙子,满头银发,精神却很矍铄。 一见着宋老夫人,便站了起来,亲自上前拉过宋老夫人的手,“我说你啊!年轻的时候那般玲珑的一个人,如今年纪大了,没有事儿要操心了,反倒懒怠了。” 看得出来,两个老人年轻时候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宋锦宁倒是希望祖母能多出来走走,当然前提是与自己愿意交往的人来往。 “这就是你家的两个姑娘吧?”齐老夫人说着,连忙招手,“来来来,过来我瞧瞧,哪个是你家大郎的?” 宋老夫人便朝宋锦宁招手,“还不快来拜见人。” 宋锦宁便依言上前,宋华婷也赶紧跟了过去。 宋老夫人面色便有些淡淡的,“这个就是二郎家的。” 宋岐山当初因为常年在边关,婚事定的晚,宋锦宁出生更晚。 所以宋楚新虽然年纪小一些,两个孩子却都比宋锦宁大。 齐老夫人两厢一打量,落在宋锦宁脸上的视线顿了顿,才笑着道:“你这孙女儿着实生得好,像她母亲。” 宋老夫人笑着点头,“是啊!不过作为长辈,我也只盼着她这一辈子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们府上大丫头我是知道的,日前嘉瑜弄的那个诗会,可不就是你们家这丫头夺了魁么?要我说,你们家这个福气真是旁人不可比,这两个丫头,双生花似的,一个有才一个有貌,真真羡慕。” 这样的场面话也是常有的,宋锦宁早就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 宋华婷却面露得色。 对两个人的夸奖,高下立判。 女孩子家家的,在外头出名的是美貌,那算是什么好事儿么? 周围的人便都纷纷夸赞起齐家的女孩儿。 宋锦宁都不知道齐家其实也有几个妙龄的小姑娘。 经齐老夫人解释才知道,竟然是游学去了。 “说什么游学,不过就是让她们也出去走走,咱们姑娘家成日里被关在屋子里,都不知道外头的世界。 如今这在娘家,还能任性一些,等回头若是出了阁,再想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说话间,宋锦宁和宋华婷便都落了座,都是一群小姑娘们坐在一起。 宋锦宁心里不免有些羡慕齐家的姑娘,在这样的家庭里,竟然还有长辈会替他们考虑到这个。 姑娘家坐在一处,难免就会互相讨论,不外乎是吃的穿的带的。 陈晚雪和宋锦宁坐在一处,倒也怡然自得。 齐家姑娘正提议出去走走,就听到外头通报,“王爷和大少爷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变,就是外头的夫人太太们都认真而严肃了起来。 齐老夫人便叫人放下了屏风,将这些年轻的姑娘媳妇们拦在了里头。 宋锦宁隔着屏风,看到赵臻和齐郁联袂而来。 两个人本来就外形出色,又都是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度非旁人能比,这会儿两个人一道过来,生生地就叫人察觉出了两分威压的气氛。 “给(外)祖母祖母贺寿。” 齐老夫人身上的诰命,哪怕赵臻是王爷,也不至于压不住。 再加上齐老夫人是赵臻的外祖母,更是理所应当地受了他们的理。 “你们俩也就是这个时候有空了,今儿到早。” 两个人在蒲团上拜过,这才在下手的位子上坐下。 宋锦宁没有见过这样的齐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赵臻。 两个人在齐老夫人面前,竟然同普通人家理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说起话来,也都是奔着逗老人家开心的想法去。 “你们俩那礼物,我都不稀罕,知道你们都忙,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时间过来看我老婆子,但是你们也不想想,你们祖母这八十多岁的人了。 还能有几年好活?不如趁着我还在,多来看看我,再一个,早些将亲事定下,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愁得我头疼。” 说完又责备赵臻,“怎么今儿我过寿,哥儿也不见带过来?” 赵臻连忙解释,孩子昨日受了风寒,今日发热,在府里请了大夫在看。 齐老夫人又难免抱怨他照顾不周,家里没有个女主人,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云云。 终于两个人说了一番话起身,屏风内外的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谁先悄悄地议论,听不真切,但是显然是在说外头的那两个人。 于是大家都议论起来了。 宋锦宁听到有个贵女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今日齐老夫人这般大操大办,便是想给齐大人相看呢!” “真的假的?此前就听说过齐家有这个想法,倒是没有想到……” 宋锦宁和陈晚雪相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那头的宋华婷两只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倒是齐家的姑娘,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样的议论似的,始终老神在在。 宋锦宁其实很想提示他们,齐郁和赵寨都是练家子,耳力比旁人要好许多。 她们这般小声说话,实际上他们大概率都能听得到。 才这么想着,转脸间,却对上了外头赵臻的一双眼睛。 明明隔着一层屏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总觉得他是在看自己。 没来由的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转脸跟一旁的陈晚雪说起明年的计划来。 这俩人走了,也就没有什么妨碍了。 偏生方才赵臻送了个美人瓶来,“我们家园子里倒是种了好一片梅林,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若是不怕冷,不妨去替我挑一支过来插瓶,也叫我这寿宴瞧着热闹喜庆些。” 齐老夫人这样的吩咐,岂有人不应的。 于是大家便都出去玩闹去了。 宋锦宁和陈晚雪两个人都穿着靴子,相携而行。 才走出去没有多久,就听到灵韵郡君的声音响起,“宋锦宁,你是不是又把我说的话给忘记了?” 她的声音将其他人也吸引住了,齐家姑娘连忙带着人上来见礼。 灵韵郡君却没有怎么理会她们,淡淡地招呼了一声之后,仍旧转向宋锦宁。 陈晚雪见势头不对,干脆就招呼了其他人一块儿走了。 第149章: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与旁人不同,哪怕是在齐家,她也尽可以使小性子。 这会儿看她的样子,分明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齐家的几个姑娘家也不敢得罪了人,连忙带着人都走了。 宋锦宁是真的完全不记得灵韵郡君跟她说了什么,只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只好安慰道:“郡君可莫要生气了,我这个人记性不行,你……” 灵韵郡君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干脆直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宋锦宁看着她的背影,想了会儿,还是追了上去。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安慰小姑娘家而已,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好了,你下回嘱咐我的话,我一定好好地记下来,绝对不会再忘记了。” 偏生这位小祖宗一点儿缓和的迹象都没有,宋锦宁只得一边在旁边陪着她走,一边时不时地说两句好听的。 一直走到那梅林边上,灵韵郡君才忽然笑了。 宋锦宁被她笑得莫名,诧异视之。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骗?”灵韵郡君忽然笑得灿烂,“今儿我娘难得愿意房我出来,我懒得跟那些个人一道应酬,你瞧瞧现下,这不是挺好的么?” 宋锦宁:“……” 灵韵郡君见她这般无语的样子,越发笑得开心,“你要知道这一次过年,我可都没能往宫里去,我娘还跟舅舅说是我感染了风寒,分明就是要禁我的足。” 看得出来,嘉瑜长公主对这门婚事是真的反对,宋锦宁和陈晚雪送去公主府的帖子都被退了回来,理由与方才灵韵郡君说的一样。 “那为何现在你娘又……” 灵韵郡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要多想了,我娘才不是同意了我跟表哥的婚事,大概是怕老夫人心里不舒服吧!” 提到自己和齐郁的事情,灵韵郡君眉眼间有些黯然。 宋锦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劝道:“郡君,这婚姻之事,不光是……” “诶,你别说了!快跟我来!”‘ 宋锦宁看她忽然又阴转晴,还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就被拉着一路从小路上往后头转。 待绕过了一处曲折的小道,便看到了一排低矮的屋舍。 宋锦宁没有来过齐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可是直觉里,在别人家里做客,没有主人引荐的情况下,多少是有些不礼貌,更何况她们还是两个姑娘家。 “郡君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大好?” 灵韵郡君却神秘一笑,“不然我单独拉你出来做什么?” 根本不给宋锦宁任何的解释,只管将她往里头拖。 等走到一个巷子口,宋锦宁看到那巷子那头人的背影时,一下子便停住了脚步。 灵韵郡君脸上带了两分羞赧,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宋锦宁道:“你替我在这里守着,我同表哥去说说话。” 宋锦宁连忙想要拉住她,却哪里拉得住。 这会儿站在这里,宋锦宁才看出来了,这里根本就是专门建来与人赏雪赏花用的。 一个个的小屋子,玲珑相连,仿着江南委婉曲折的样式。 若是站在那头的屋子里,临窗而眺,便是不远处底下那一片白茫茫的湖面,以及旁边蔚然成霞的梅林。 宋锦宁站在巷子口很是着急。 方才那一群姑娘家都往梅林去了,若是玩得兴奋这般果然看到她一个人在这里,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 又或者,若是有人起了心思,想去里头赏景,见着齐郁和灵韵郡君在私会,又该怎么解释? 偏生这个时候也不好大叫,宋锦宁只好依着灵韵郡君所言,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人过来。 却没有注意到她往后看的一瞬间,一个人影飞快地躲进了一堵墙后。 宋华婷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她方才是看到齐郁一个人走在路上。 原本是想要过去打招呼,奈何两个人离得远,她又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只好偷偷地脱离了其他人,一路跟着过来。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竟然看到了宋锦宁。 宋锦宁果然对齐郁有想法,而且还让灵韵郡君帮着掩护? 就为了在这里和齐郁单独相会! 宋华婷越想越气,忽然想起方才其他人闲聊中说起齐郁亲事的事情。 齐老夫人想要在这些人当中给自己选出一个孙媳妇的事儿,早就已经传了出去。 所以她们当中许多人实际上今天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若是叫人看到宋锦宁和齐郁在这里单独相会的话,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参考自己诗会回来之后遇到的遭遇就知道了。 想到宋锦宁那张脸,宋华婷越发觉得可气。 正好,也让她看看宋锦宁将会怎么面对那些人的嫉妒之心。 这么想着,宋华婷便悄悄地离开,小心翼翼不弄出一点儿声响回到了那些菜花的小姑娘当中。 “方才我看到那边有一片沿着这个山建的房子,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瞧着视野倒是很开阔的样子。” 齐家姑娘便笑着道:“那就是广雪堂,宋家姐姐可真是眼尖,这个时候,广雪堂的景致是最好的,咱们姐妹都已经到了这里,不妨大家都一块儿过去玩玩儿。” 这话正中宋华婷的下怀,便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 只是有些担心这些人叽叽喳喳会让宋锦宁提前察觉。 等远远地看到那头屋子里似乎有人影,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广雪堂想要离开就只有一条路,要不然就只能走那条崎岖的山路。 这大雪的天儿里,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那才是真的要出事儿。 “今儿来的客人多,咱们这般贸贸然闯过来,不会冲撞了什么客人吧?” “不会的!”齐家姑娘笑着解释,“昨日说的时候便已经说好了,外客都在院子的西边儿玩,东面的园子便给咱们女孩子们赏乐。” 才说着,众人到了巷子里,一下子便都住了嘴,因为大家都看到了,那头的屋子里,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虽然没有近前,都能看得出来两个人那般般配的样子。 只是…… 在这样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儿,都是没有出阁的姑娘家,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不敢开口。 第150章:到底是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众人都不知道里头是谁,但不管是什么人,在齐老夫人的寿宴上,于这里私会,哪怕是刚刚成亲的小夫妻,多少有些失礼,毕竟这里都是年轻的小姑娘们玩乐的地方。 齐家姑娘们的脸上都有些难看,年长些的便压低了声音笑着道:“咱们这么多人,怕是也不好玩,要不然,还是仍旧往山上去吧! 而且祖母那里还等着我们的梅花插瓶呢!” 陈晚雪连忙表示赞同道:“是啊是啊,说是叫咱们来采梅花回去,这下好了,竟然都在这里玩得忘乎所以,咱们还是赶紧回吧!” 宋华婷认定里头是宋锦宁那个不要脸的在勾搭齐郁,如何能这般放过,假装自己才从最后头过来似的,笑着道:“你们在做什么?怎么都停住了?过不去么?” 她这声音可不小,众人面色大变,屋子里的人也察觉到了动静。 从门上朦胧的影子上看得到他们两个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宋华婷这才像是刚刚看见似的,有些惊慌道:“那……那是谁?是……什么人竟然……” 宋华婷有些疑惑,为什么她们都停在这里,这样的事儿,竟然都不过去一探究竟么? 齐家姑娘拉了一下宋华婷的袖子,皱起了眉,显然很是不悦。 宋华婷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已经说的够多,决不能接着做那个出头的椽子,可是偏生这些人都死要面子,一个个的都不肯上前。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打开了,露出了齐郁那张精雕细琢过一般的脸。 众女见是他,一时间面色各异。 但更多的反倒是好奇屋子里的人是谁,竟然是齐大人在这里头?! 那么,到底是谁在跟齐大人单独相处? 此番过来的,大部分都对齐郁有些心思,方才是没有看到,眼下确认人是齐郁了,哪里还肯放过里头的人。 齐家姑娘颇有些尴尬地看着他道:“大哥哥怎么……怎么会在里头?” “那里头那位……”宋华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溜溜,齐郁竟然跟宋锦宁站在一个屋子里聊天。 他们聊了什么? 起了这样的念头,再看齐郁的眼睛里,就含了几分幽怨。 灵韵长公主从来就不是一个黏黏糊糊性子的人,听到宋华婷这个话,着实已经忍不住是了,干脆便从齐郁的身后走了出来,“怎么了?你们这么浩浩荡荡地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竟然是灵韵郡君?! 知道灵韵郡君爱慕齐郁的人一下子就失去了斗志。 这么多年,灵韵郡喜欢齐郁却一直都没有进一步的进展。 很多人便开始认定是宫里头不赞成这门婚事。 那么排除了这么个强劲的对手,今日又碰到齐老夫人又这样的想法,谁能脱颖而出还真不一定。 因此,灵韵郡君这般走出来,一下子让多少人的梦整个儿地破碎了。 齐郁抬起右手虚虚地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郡君拿不准元宵灯会上的花灯款式,让我帮忙参详参详。” 这么敷衍的借口,越发让人心碎了。 灵韵郡君的眼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与齐郁之间的关系,叫众人都知道了,母亲的态度会不会软化一些。 因而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是啊!想不到你们也会过来,不过,从里头看外头的景致,着实不错,大家可以一道过来瞧瞧。” 大家哪里还有兴趣过去? 更何况,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也并不想真的让他们都去。 齐家姑娘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方才是想要进去,但是我们答应给祖母采的红梅还没有送过去,怕她老人家等急了,所以还是决定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好了。”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齐郁和灵韵郡君应该会避嫌分开,可是没有。 灵韵郡君只是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吧!” 齐郁也站在一旁不说话。 两个人这般站着的时候,堪称一对璧人。 众位姑娘的心又碎了一地,齐大人怎么能那么护着灵韵郡君,那么宠。 宋华婷是最伤心的,她是认定自己与齐郁有些情愫在。 可是此刻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偏房在正房面前的无力感。 纵然早前就知道以自己的资质,想要当齐郁的正妻绝无可能,但是自打收到夜明珠和地契之后,她的心里多少是生出了几分妄想。 而这份妄想,现在又分明如影随形地在嘲笑着自己。 一直见她们都走远了,灵韵郡君才十分不满道:“宋锦宁这丫头跑哪儿去了?说了叫她替我看着,这人都看没了。” 齐郁闻言疑惑道:“是忠勇侯府的那个?” “是啊!”灵韵郡君不以为意道,“除了她还能是谁。” 听到这话,齐郁不免好奇,“你什么时候同她那般好了?若说起来,他们家大姑娘,似乎还更出彩些。” 灵韵郡君下意识地就想说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过,旁人比不得。 但转念又想到宋锦宁说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自己那日是和宋锦宁一起被绑的,只好含糊道:“她长得好看呀!” 齐郁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从小到大,见惯了这形形色色的贵女。 何曾见过她们之间会将容貌作为交往的条件? 可是想想这个人是灵韵郡君,又觉得似乎也合理。 对于宋锦宁,齐郁还有些印象,似乎确实是个美人,只是太无趣了些。 也怪不得灵韵会与她交好,着实没有什么威胁。 “那她这会儿去哪儿了?”灵韵郡君哪里知道这么会儿功夫,齐郁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了那么多的念头,她嘴里念念叨叨,“以她的能力,应该不至于照顾不了自己吧?这个地方就这么大,好端端的……” 一旁的齐郁却像是听到了重点,略一思索,便道:“眼下这到处都是雪,这边的路也算不得好走,既然她是你的朋友,我便陪你一道找找看看吧!” 说是这么说,眼神却已经变了。 今天,赵臻也在。 第151章:打起来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此时的宋锦宁可不就正和赵臻在一块儿么!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若不是赵臻恰好路过,看到那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过来,然后一把抓住她,从那陡峭的山壁下离开,说不得真的要被宋华婷乱扣帽子了 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对,“你拉着我跑做什么?里头郡君还在呢!即便被他们那些人看到了,我只管说我和郡君在赏景,恰好碰上了他罢了。” 赵臻的视线停在宋锦宁的脸上,好一会儿才笑着道:“这是又想要偷偷尾随那位齐大人了?” 宋锦宁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个语气。 面对他脸上那种奇怪的笑容,宋锦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臻说的是当时在江府的园子里,已经第一次在锦绣阁时,他替自己解围时,自己给的理由。 可如今两个人已经这么熟了,虽然没有解释,但是两个人都清楚,这不过就是个临时的谎言。 宋锦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头从小道上离开。 赵臻竟然没有趁机问起宋锦宁和齐郁之间的关系。 默默地走出去了好一段,赵臻忽然道:“其实我小时候,经常在这个园子里玩儿。” 宋锦宁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臻便指着不远处的湖道:“又那么几年,冬天冷得厉害,湖里的冰特别厚,我甚至跟他一块儿在那湖面上冰嬉。” 他说完这话,朝宋锦宁展颜一笑。 宋锦宁鲜少在赵臻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一时间有些看住了。 赵臻便又只给她看,“那颗树的地方,我俩那年一起掉进冰窟窿里了,可将一家上下吓得够呛。 外祖母先是怕我们落下什么隐疾,一面请太医,一面哭,等太医确定了我们俩没事儿之后,结结实实地打了我们一顿。” 他明明是笑的,可是宋锦宁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赵臻嘴里的“他”,自然指的就是齐郁。 前世宋锦宁见过赵臻,同齐郁一起。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是能够感觉到赵臻和齐郁之间的感情的。 那绝对不是流于表面的关系。 可是现在…… 她已经提前看到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若说这是因为她,显然也是往自己的脸上贴了金。 可是她多少还是加快了赵臻对齐郁情感上的变化。 她不知道这会儿赵臻与她说这个是为什么,可是听着他的这些话,宋锦宁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泉州有动静了。”赵臻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再开口的时候,眼里的光彩一下子就消失了。 “宋锦宁,你是对的,他……违背了同从前跟我说过的话。” 从前说过什么话,宋锦宁不知道,但是她能猜得到。 “我……”赵臻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像是没有组织好语言,因而顿了顿之后,只能无奈一笑,“罢了,你先回去吧!她们都去了,剩了你一个不见踪影,也不是好事儿。 在齐家,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要出头,记住了?” “嗯!”宋锦宁点了点头,始终没有评价任何一句他与齐郁之间的关系。 “往那个方向走,会有丫鬟带你回去。” 宋锦宁看着他往另一个方向离开,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想知道。” 赵臻却没有回头,只是对她摆了摆手。 宋锦宁的话便被堵在了肚子里出不来。 她想知道泉州的事情,她想尽可能多地知道关于齐郁的事儿。 至于赵臻和齐郁微妙的情感,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赵臻有自己的立场,而且是坚定的立场,凭着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还能如从前一样好。 赵臻,终究会站到她这一边来。 既然如此,有些伤心的情感,总是要经历的,眼下的矫情,对她来说,大可不必。 齐郁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赵臻一个人站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方才找半日没有找到你。” 赵臻闻声转过脸来,然后指着地上的两双特制的鞋子道:“我在想,今日我穿着这个在这湖面上冰嬉,还会不会掉下去。” 齐郁皱了皱眉,轻笑了一声道:“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玩儿这个?而且你哪儿不知道今年算不得冷,上头的冰根本就不够厚。” 赵臻看他的笑脸,也跟着笑了,然后将一双踢到了齐郁的脚下,“我们又不是那会儿,眼下到未必会怕这冰层太薄,要不然,试一试看看?” 齐郁摇头,“今日府里都是客人,真掉下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到底是祖母的寿宴上。” 赵臻却坚持地看着他,“敢不敢?!” 齐郁叹了口气,无奈似的摇头,“走吧!到底也要漏个脸儿,跟大家打个招呼才不算失礼。” “往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跟你玩儿这个,总要再试一次我才甘心。” 齐郁闻言脚步一顿,看向后头赵臻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表哥,请吧!” 有些话不用说得很透,有心的人,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齐郁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迟疑不过两息,便果真上前,同赵臻一起穿起了冰鞋。 赵臻率先上场,一个旋身,稳稳地落在了湖面中央。 齐郁紧随其后,随即落在他旁边。 赵臻观察了一下,忽而笑道:“许久未曾同表哥切磋,表哥的轻功,倒是见长。” 齐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与你不可相提并论。” “这倒难说,”赵臻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想起来,似乎咱们俩也很久没有切磋过了,今日难得有机会,还是在这冰面上,倒是不妨一试。” 话还没有说完,赵臻的拳风就过来了。 齐郁大约也没想到他会这般毫不犹豫,将将退了两步,才堪堪避开,而赵臻的掌风又至。 从这个势道上看,可不是简单的切磋而已。 虽然不理解,齐郁却也不敢大意,当即凝神对付起来。 正屋里,齐老夫人正在同其他人说起如今各家的儿郎小娘子们,心腹婆子便急匆匆地蛰身进来了,“不好了老夫人,大少爷和王爷打起来了。” 第152章:变化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满屋子的人听到这话,齐齐变了脸色。 大少爷和王爷? 那不就是齐郁和靖王! 这…… 这么大的事儿,谁也不敢吱声,所有人都先看向了上头的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当即便吩咐过去看看。 待一众人等到了那湖边,就看到冰面上的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缠在一起。 齐老夫人眼里闪过忧虑,脸上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这底下的人也着实有些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兄弟两个人许久未见,所以一块儿切磋切磋罢了。 怎么通传过去就变成了打起来了,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着实给吓了一大跳。” 跟过来的大多都是女眷,哪里看得懂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切磋。 但是看到齐老夫人这般了然轻松的神色,便都放下心来。 一个个的便又开始夸赞起他们二人,“王爷是武将,又是咱们大启的战神,这般武艺高强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儿,没有想到咱们相国大人竟然也这般厉害。” 齐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他们俩小的时候是一个师父教的,打小凑在一块儿就是互相切磋,只是如今两个人都大了,各自又都有正经事儿,自然不能同小时那般。 今日也不知道是如何起了兴致,竟然又在这个湖面上闹了起来。” 听齐老夫人这个意思,齐郁和赵臻不但从小就经常互相切磋,而且这片湖,怕还是两个人一向以来喜欢动手的地方。 越发证明了方才那话。 齐老夫人说着便招手道:“好了好了,难得他们有兴致,又是在这样的年节下,就当是他们放松放松好了,咱们也莫要打扰。” 齐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都纷纷赞同。 湖面上齐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赵臻的每一招根本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不得不拿出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来应付。 不然今日这样的场合,到真有可能会挂彩出现。 “你疯了不成?”眼看着那边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齐郁着实有些恼了,“祖母都过来了,叫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可是赵臻非但没有理他,甚至手下的招数越来越快。 齐郁也被她他得行为激怒了,手里也不敢再保留任何的余力。 可是论起功夫来,他虽然已经算是不错,但与赵臻比起来,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所以意料之中地,在过了五百多个回合之后,还是露出了破绽,被赵臻一招劈中,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轻功一时间没有掌控好,脚下的冰面便被重重地踏出了一条裂痕。 齐郁连忙稳住心神,在赵臻的拳头携风而至的时候,干脆放弃了抵抗。 方才祖母等人都已经看到过了,若是这个时候赵臻真的让他受了伤,那也是对他不利。 果然,拳头到了面门前,停了下来,却转而垂在了他得胸口。 重重的拳风像是穿透了他得胸膛,拳风在他的脏腑中游离。 “你是疯了吗?”齐郁怒道,“你真想要我的命不成?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赵臻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齐郁,良久才冷声道:“你还有脸问我?!” 说完又重新起势,朝齐郁打了过来。 齐郁只得连忙招架,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他给压住了,“你总要给个理由吧?今日是祖母的寿宴,你在她老人家的寿宴上闹,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 赵臻似乎是被这话打动,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你真的完全不知道我为何如此?你面对我,当真问心无愧么?” 齐郁愣了一下,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是为了江右安的事?” 赵臻抬眼默默地看着他,眉眼间的愤怒隐忍着。 齐郁短促地叹了一口气,“江右安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承认我识人不明,未曾料到,他一步步上来之后,竟会变成如此贪得无厌之人。 从这件事情上,我确实违背了当初你我之间的诺言,你因为这个气恼我,我无话可说。” 赵臻盯着他好半晌,终究还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齐郁连忙跟上来,沉默地陪着他走了一段之后才道:“你是不是查过我?” 赵臻转脸看向他,冷笑道:“怎么?不能查么?” “我察觉了这件事情,原本一直想与你说一说此事,可是一来你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二来,我也确实不知从何说起。” 赵臻停下脚步,冷笑地看着他道:“江右安一案的所有资料都在我这里,到如今为止,这些年他贪墨的那些钱,仍旧不知去向。 齐大人既然与他关系如此莫逆,是不是能知晓一二?” 齐郁听到这话也有些怒了,“我如何能得知?他报上来的折子,确实是我批的没错,可这些也都是陛下点了头的,明面上这些开支,正正当当,我有什么理由不批? 可你若因此而怀疑我,那我无话可说,请王爷尽管去查。” “你……” 两个人一时间又僵住了,好半晌,还是齐郁先开口,“自打江家之事后,你便一直故意疏远我,我几次去找你,你都避而不见,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赵臻仍旧不语,只是背着手站着。 “我对天发誓,江右安贪墨的事儿,我一无所知,不然我岂会容他至今?你且说说,我要那许多银钱做什么? 齐家是什么样的门第,你身上有一半齐家的血,你来告诉我,我要那些做什么?论权,我已然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论钱……论钱都有些可笑。” 赵臻被他这番话说得无话可说,良久才硬着声音道:“可江右安毕竟是你的人,你的人与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大半年来,你没有听到那些朝臣私底下的议论?” 说到这里,赵臻冷笑了一声,“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月前皇兄叫人查军饷的事儿。” 齐郁闻言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看着赵臻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有些担忧道:“军饷方面……没有问题吧?” 第153章:在看什么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身就走。 相处这么多年,齐郁岂会不知道赵臻的性子,这般来说,便是已经不在生气了。 “外头的事情,我去处理一下,祖母那里,还是你去说吧!” 刚才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可是消息已经传遍全府。 今日宾客众多,若是不加以解释,明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出来。 赵臻闻言没有回答,冷着脸走了。 齐郁只是轻笑了一声,便往前院走了过去。 心腹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语气里颇有些担忧,“大人,看今日的样子,王爷怕是真的生了气,这江右安的事儿,难道是咱们这里有所泄露了么?” 齐郁脸上那一丝本来就极浅淡的笑容也渐渐地隐去了,“不是为了江右安的事儿。” “不是?”心腹显然有些不理解,“可是方才……” “赵臻这个时候不会与我撕破脸,所以方才只是拿江右安的事儿做个台阶,让我俩都能走下来。” 说到这里,齐郁的神色越见凝重,“江右安的事儿只是个引子,后头的扬州案,包括冰嬉会的事儿,估计他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了,方才的一番动作实际上不过是些试探之意。” 心腹越发紧张了起来,“那……王爷不会查到了什么吧?” “还不至于,我知道他的性子,若是有十足的证据,不会与我玩这套,说到底,他这会儿还在犹豫之中。” 前头走过来两个人,正式都察院的两个主事人。 齐郁脸上便带了两分笑意,知道对方的来意,不过随便两句话便将自己和赵臻之间的切磋带了过去。 是不是真的,明眼人一看他们的神色就能知道。 赵臻和齐郁,对于大启来说,犹如两根柱石,屹立在大启的朝堂之巅。 一文一武,一向互不干涉。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两个人之间的那层关系。 赵臻是齐家的外孙,所以,这两个人的组合,有些时候,甚至过于谣言,能将坐在皇位上的皇帝的光芒都一并掩盖了。 若是这两个人发生了矛盾,对于整个大启的朝堂来说,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虽然很多人对赵臻不满,也是因为他与齐郁关系过密,孔又不臣之心。 可若是在众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个人之间有点儿什么,那又会让众人措手不及,越发感觉危险。 能来齐家参加齐老夫人寿宴的人自然都非一般人,家里的家眷哪怕不十分清楚朝堂的情势,也能看透一二。 因此此时齐老夫人跟前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一直到看到赵臻再一次出现,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异常,众人才悄悄地放心一些。 齐老夫人便笑着道:“你们这又是闹什么?害得大家都替你们担心。” 赵臻目光自屋子里扫过一圈,随即淡淡一笑,“表哥说我冰嬉会的时候,太不给他面子,非要跟我赛一场。” 冰嬉会,赵臻手底下的人对上齐郁招来的那些个读书人,着实有些欺人太甚。 如此一解释,倒是说得通,大家也就相信了这只是他们表兄弟之间的一场游戏而已。 宋锦宁在屏风后头,听着赵臻的话,心里却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吴锋那一次的事情,赵臻清楚地知道,齐郁和灵韵郡君之间的关系。 那么,杜驸马在泉州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关注。 或许…… 是他留意到了什么,才会有今日的试探? 赵臻不是那种意气之争的人,齐郁更不是。 在齐老夫人的寿宴上闹出这一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两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宴席正式开始,今日来的人太多,光是年轻的姑娘家,就占了一个小院子。 宋锦宁和宋华婷坐在一起,便看到对方魂不守舍的样子,猜测是因为灵韵郡君的缘故。 果不其然,便见着宋华婷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灵韵郡君。 实际上也不光是她,今日去了梅林的姑娘家,时不时地都会看一看,坐在首席上的那位主儿。 灵韵郡君今日的表现着实与平日里很不相同,光是脸上的神采,就显得异常活泼了一些。 与周围人聊天说话,也显得比平日里更可亲一些。 陈晚雪坐在宋锦宁的另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前头嘉瑜长公主的脸色很不好,你要不要找机会跟郡君说一声?” 宋锦宁轻轻摇头,这么多人的场合不好说什么。 但是陈晚雪一见她的反应,略一思索,便猜到了里头的因由,只能无奈叹气。 饭后齐府还安排了听戏。 齐家这样的人家,戏台子又与旁人家不一样。 竟足足有三层,比之于外头的一些寻常戏楼还要气派。 女孩子们在家中是娇客,齐府也十分讲究,所有未出阁的姑娘家便放在了三楼。 对面是男客,三楼设有帘子,从对面男客的位子根本看不到这上头,而上头却能将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这个缘故,平日里坐不住的年轻姑娘家这个时候一个个都十分有兴趣地坐好了。 陈晚雪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耐受的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没有在一处。 灵韵郡君也被嘉瑜长公主以府里还有事儿的由头给抓走了。 宋锦宁倒是一个人落了单。 坐了没有一会儿,便发现宋华婷不见了。 再一转脸,果然,方才还坐在众人中间的齐郁也没有了身影。 这倒是有些稀奇,这两个人是如何对上信号的? 正好,有件事情她急需要确认,倒是得宋华婷的帮助。 趁着没有人注意,宋锦宁也跟着溜了出去。 很快,远远地就看到了宋华婷的身影,跟前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走一步看一步,分明是有事儿。 一路跟着,一直到了一处偏门,宋锦宁连忙停下了脚步,那头宋华婷已经和齐郁对上了。 偏生这个地方离得不远也不近,对方察觉不到她,可是她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 耳边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宋锦宁差点儿腿软滑倒,转脸就看到旁边赵臻一张放大的脸。 第154章:羞答答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似乎真的对我那位表哥很感兴趣,而且是很不光明正大的感兴趣。” 赵臻这个时候就弓着腰站在她后面,脑袋跟宋锦宁保持持平,脸几乎就搁在她的肩膀处,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让她感觉整个人周围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前与他走的那么近,她都未曾觉得如何,今日竟觉得十分不自在。 再想想赵臻每一次发现自己和齐郁在一处的时候,几乎都是她在偷窥他。 所以这话…… 似乎也没有错。 可是,她无从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却不料,赵臻却因此笑了,“以你的耳力,躲在这里又能听到什么?跟我来!” 宋锦宁诧异地看向他,该不会他是要带着她去偷听吧? 很快她就发现,还确实如此。 谁能想到宋华婷和齐郁所处不远处的大树,竟然是空心的。 两个人从墙后的树根底下,竟然能一直钻上去。 等钻到出口,他们两个人距离宋锦宁便只有不过一丈而已。 只是…… 赵臻说这棵树有三百多年了,是一棵吸纳了天地元气的有福之树。 但…… 这树洞着实不大,而且,挤得慌! 赵臻看着她脸上的不满,疑惑地朝她眨了眨眼示意。 宋锦宁便吹了一下落在脸上的头发。 为了参加今日齐老夫人的寿宴不至于失礼,青莺一大早给她梳了个颇为繁复的发髻。 这会儿挤挤挨挨地爬过来,头发早就已经乱了,胡乱地堆叠在头上肩上。 赵臻见状,竟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宋锦宁是个美人,每一次在人前露面的时候,也十分光彩照人,哪怕打扮素净,也很容易就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偏生,似乎每次这么狼狈的时候,都会被赵臻看到。 这种说不出的差异感,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宋锦宁被他笑得有些气恼,还好方才留意到,过来的路上有两间空屋子,待会儿还能有地方稍微收拾一下。 才要认真去听底下宋华婷和齐郁两个人说什么,忽然就看到赵臻的手伸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开,岂料赵臻的另一只手却摁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轻轻地将她脸上的两绺头发拨到了一边。 在宋锦宁颇为僵硬的神情下,轻笑了一下,才示意她注意听。 这会儿的宋华婷心情之忐忑与上头的宋锦宁也差不了太多。 齐郁就站在她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 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虽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可是那份不容人侵犯的气质,却让她由衷地生出敬畏。 “齐大人……” 宋华婷斟酌了许久,才终于在对方的疑惑中开口,“今日在梅林……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与郡君在里面,所以……不小心直接喊破了。” 这话说起来是在道歉,实际上却是对对方心意的试探。 齐郁闻言释然一笑,“没什么,我与郡君不过是闲聊罢了。” 宋华婷的眼里闪过期待,连忙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您……与灵韵郡君……” 说着似乎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措辞才好。 说得露骨了,怕对方直接承认,又或者叫对方觉得自己不庄重。 可是若是不说清楚些,又怕对方过于含糊,叫她不明不白。 齐郁却没有叫她忐忑太久,见她没有说出来,便笑着道:“我与郡君自小就相识,她和王爷是表兄妹,便也自小跟着叫我表兄,所以……在我面前,她也不似在外头对其他人那般疏离。” 这是解释么? 宋华婷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里了,一时间又是羞赧,又是喜悦,还夹杂着一种少女心事的心酸与痛楚。 “大人……” 她再出声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些哽咽的味道。 齐郁挑了挑眉,说话的声音也越发温和,“怎么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吗?可需要我帮忙?” 宋华婷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是了,齐大人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他光风霁月,这么多年独身一人,从来没有过半点儿绯闻,与所有的女子都保持着距离。 这般君子,这般坦坦荡荡怎么可能是自己想象得那样? 她红了眼睛,咬着唇摇了摇头,极力压抑着自己快要喷薄而出的情感。 “我只是……只是好久没有见着大人,有些……欢喜罢了。” 她其实想要说更多,想要说得更加直白,可是她到底还是怕了。 到底,宋华婷的心底还有一丝儿理智。 她与齐郁之间的地位相差过于悬殊,眼下没有到那个契机,着实不是表白的好时候。 好事多磨。 若是两个人都有那个心,他若是真的对自己有意,应该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才是。 实际上,宋华婷是心里始终有一点儿朦胧的认知,齐郁……喜欢她,着实是意见过于魔幻的事情。 对于她这样的表白,齐郁只是笑。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喜欢。 这对于宋华婷来说就足够了。 她咬了咬唇,眉眼间皆是娇羞之色,“上回调的香,大人用着怎么样?若是喜欢,我可以再给大人配一些。” “确实不错,只是……太特别了一些。” 宋华婷一时间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诧异地抬头看他。 待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时,脑中的浓雾一下子就被冲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是了,那个味道那么特别,若是齐郁用了,很快就会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更何况,当初宋锦宁在诗会上可是将这个香给其他人展示过,若是叫其他人发现又误会了,岂不是要出大事儿? 宋华婷便红着脸低着头,脚下随意摆弄着一颗小石子儿。 齐郁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挂在腰间的那可夜明珠,眸色稍微变了变随口笑着问道:“你很喜欢这颗夜明珠?” 宋华婷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出来了,连忙将那夜明珠握在了手里。 当下便想说:“大人送我的任何东西我都喜欢。” 第155章:听墙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但是女儿家的羞怯情绪终于还是帮着她找回了一丝儿理智,当即便连忙道:“是啊!女孩子大部分都喜欢这样的。” 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送给自己的东西。 齐郁的眸光便深了些许,但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宋华婷对齐郁的心思已经表露,也知道对方跟灵韵郡君之间并没有什么,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剩下的便是东拉西扯。 看着齐豫始终含着浅淡笑意的脸,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不耐烦。 而在树顶上的宋锦宁却是一清二楚。 齐郁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前世有的时候,她被迫陪着齐郁一起见那些官员的时候,遇到底下那些人说废话,他并不感兴趣的时候,他便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偏生落在对方的眼里,只觉得自己说的话,齐郁很是重视,认真倾听的样子。 看着她这张脸,宋锦宁很难不想到前世那些难堪的画面,心底埋藏的利刃,便一点点地刺破皮肉,让她脑子越发清醒。 “你这个堂姐……倒是个让我意外的。” 赵臻的声音在宋锦宁的耳边响起。 只不过因为两个人距离树底下的人很近,他不得不用气声说话。 说话时的那些气息像是直接吐在了宋锦宁的耳朵里,敲击在她耳膜上的鼓点似的,咚咚咚的声音与心跳都似乎保持了一个频率,叫她觉得很不舒服。 大概是她瑟缩了一下的反应,让赵臻意识到这会儿两个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他连忙拉开了一些,然后又对她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宋锦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实际上她最重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对她来说,若是宋华婷真的能嫁给齐郁,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只是可惜了,齐郁不可能会娶宋华婷。 赵臻一下子变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变化。 不由好奇地往下看向那个宋华婷,似乎是有些好奇,宋锦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树底下的两个人也说完了话,宋华婷满脸娇羞地跟齐郁道别,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赵臻才看到宋华婷腰间所佩的那颗夜明珠。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神色已经变了。 转脸看向一旁的女子,才发现宋锦宁的眉眼间,比方才放松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胸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最让他生气的是,连自己这个时候情绪为什么会如此变化,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都多大了,还喜欢这般听墙根?” 齐郁的声音忽然在树下响起,宋锦宁面色骤然一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赵臻一把按住了头顶,直接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探出了一个头去。 “倒不是喜欢听墙角,只是有些有些好奇你今日这般行为是为了什么?” 从齐郁的角度,只能看到上头枝丫处,伸出来的赵臻的脑袋。 这个地方,是他们两个人小时候常常攀岩所在。 小时候两个人便在这里遇到了许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刚才听到一点儿细小的动静,齐郁便知道这里头有人,想来想去,除了赵臻不做他想。 而赵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让他对今日湖面上的争论稍微放心了些许。 “什么意思?” 虽然是这么问,可是齐郁的神色十分平静,甚至还带了两分笑意。 “你与灵韵之间的事情,宴席上已经偷偷地传遍了,这会儿又招惹忠勇侯府的姑娘,我怎么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着急自己的亲事了?” 齐郁轻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与人闲聊两句,你也知道,他兄长前段时间一直在我这里请教,倒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我也只是惜才而已。” 方才那样的话,哪怕是稍微了解一些男女之间情事的人,都不可能听不懂这里头的暧昧。 齐郁这话简直欲盖弥彰。 赵臻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垂眼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她方才扯了一下他的额衣襟。 “忠勇侯府不过是个末路侯爵,用不着表哥费心,若是表哥当真对灵韵有心的话,还是想着怎么过长姐那一关比较好。” 齐郁站在底下,思索了一会儿,才要答话,忽然转向了另一边,“祖母?” 赵臻连忙探出去了一点儿,果然看到齐老夫人由两个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你都多大了,还在这上头闹?” 齐老夫人一过来,便指着上头的赵臻道,“这树已经老了,树皮都是脆的,你这么大的个子在里头,万一压断了掉下来,摔着了可怎么好,回头请太医说起缘故,都要叫人笑死。” 赵臻便轻轻地拍了一下宋锦宁的头顶,然后直接从枝丫处跳了下去。 “方才在这里遇到表哥在与人说话,一时好奇,便又钻进去想听听看看表哥与人说什么来着。” “胡闹!”齐老夫人佯装生气似的,拍了他一下,“这也是好玩儿的?” 将身后的两个丫鬟挥退了,齐老夫人这才在两个孙儿的搀扶下坐在了方才仆妇搬过来的椅子上。 “你们两个人……” 齐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真真是一点儿也不为了我想想,我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入土。 偏生你们就不许我安安生生地过过这个晚年,你们俩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叫我如何舍得闭上这个眼呢?” 齐郁和赵臻便相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齐老夫人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大孙子脸上,“此前确实是按大师说你不能早娶,可算来算去二十八上怎么也不早了,这都两年了,难不成你就那么忙? 回头我去宫里问问看看,是不是连成亲的一日半日都不肯给你?” 齐郁连忙给齐老夫人行礼认错。 齐老夫人便摆了摆手,“罢了,我也懒得说你,横竖你今年给我一个答复便可。” 说完她转向赵臻,才要开口,又转回齐郁道:“我与你表弟好好说说,你且去外头。” 第156章:其中艰辛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还有这样事儿? 宋锦宁闻言心下一动,齐老夫人要与赵臻说什么? 竟然还要把齐郁支开? 而且还是支开得这么理所当然。 偷偷地探出了小半个脑袋,宋锦宁朝那头的齐郁看过去。 她知道齐郁的性格,看起来似乎很是云淡风轻,可着实不是一个气量大的人。 果然,齐郁脸上仍旧是那般温和的笑容,甚至还朝赵臻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这才行礼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的错觉,感觉齐郁走了之后,赵臻似乎也放松了不少。 他行至齐老夫人的身后,十分自然地替她捏起了肩膀。 “外祖母,我的事儿,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横竖我也并非没有儿子。” “这是什么话?!”齐老夫人闻言便很不高兴道,“难不成你还要替她守一辈子?你是个王爷,你是先帝的儿子,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之一,凭谁也没有这样的福气,叫你这般守着。” “外祖母,”赵臻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锦哥儿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生病了。” 齐老夫人原本想要打赵臻的手掌忽然就停了下来。 祖孙二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 宋锦宁在这凝结的空气中,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沉重,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她从前从来没有看到的东西。 良久,齐老夫人才叹了口气。 “都是因为齐家!” 赵臻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 “有的时候我在想,若是我走了,你会不会做事儿就会顺利得多。” “祖母你在胡说什么?!”赵臻转到前头,看着面前的老人认真道,“我从小是你带大的,你能长命百岁,才是我最期盼的事情,只是我生在这样的地方,作为这样的身份,有些东西就不得不抗,如果不是您老人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面还未可知。” 齐老夫人一下子便老泪纵横起来,“人人都说你手握重权,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是我齐家的外孙,甚至有那起子小人在背后编排你,认定你终有一日会……” 那个词儿,齐老夫人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好半日才接着道:“可是谁知道你因为母亲的出身,背负了多少。 自小到大,你受过多少次刺杀,别人不知道,你祖母我知道,好不容易成了亲,媳妇也叫人害死了,生了个哥儿,整日里不敢叫出门。 就这样,还是叫人不放心,难道非要……非要叫你绝了后,才能……” 齐老夫人说到这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拿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我真后悔,真后悔将你娘送进宫,也真后悔没有教她在宫里要小心谨慎,莫要被陛下看上,莫要承圣宠,若非如此,你也不至于……”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如此,根本就不可能有我,而且当年若不是母妃,齐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谁又能预料?” 齐老夫人大约是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外孙的话,看着他好半晌,最终只能痛哭了起来。 而躲在上头的宋锦宁却无意中听到了这样的辛秘之事。 所以…… 赵臻一直没有娶王妃,也并非全然是与先王妃有关。 而是那个人根本就不可能会让他再娶任何一个对他有助益的女子。 还有赵臻的儿子…… 怪不得,不光是前世还是今生,宋锦宁几乎都没有见过那个孩子,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上次诗会似乎是唯一一次。 一直只知道靖王世子体弱多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靖王从来不用宫里的太医,而是让周默柏住在王府。 原来根本就是留在王府专门给世子看病的。 还有齐家,看起来赵臻似乎与齐郁已经对上了,可是齐家始终将两个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宋锦宁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今日看到的一切,似乎让她看到了另一个赵臻。 那个会在湖面上与齐郁比赛而落入冰窟窿的少年赵臻,会在齐老夫人跟前撒娇孝顺的赵臻。 会默默背负着齐家这样的外戚压力而保护着齐家的赵臻…… 宋锦宁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过于天真。 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赵臻和皇帝,赵臻和齐家之间的关系…… 是了,外头一直在流传关于赵臻权力过大的说法。 实际上宋锦宁心里也知道,很多人都怀疑赵臻有一天会造反。 毕竟他手握着天下兵权,又有齐郁这样的外家,事实上整个大启的权利都在这一对表兄弟的手里。 可是…… 那毕竟是皇室,那毕竟是传承了百年的大启皇室。 哪怕齐家五代为相,那又如何? 造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更何况还有一个齐郁在。 齐郁的真实目的可不是在帮助赵臻! 赵臻到底清不清楚? 若是清楚又会如何?若是不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齐郁的? 底下的齐老夫人在赵臻的好一番安慰之下才终于渐渐地缓了过来。 “眼下这样的情况,你听祖母的,什么都不要动,安安心心地当你的王爷,将咱们大启的边关看护好。 若是上天保佑你们赵家,让皇后娘娘生下个儿子来,那你肩头上的担子也就下来了,说不定往后还能……” 说到这里,齐老夫人又顿住了,大概是着实觉得心酸。 只有当皇后生下了皇室的嫡长子,那么皇帝后继有人,当今能够得到更多的人心,赵臻才有希望将肩上的担子一点点地卸下来。 才有可能功成身退,有个好的结局。 可是皇权之争,向来不死不休,到时候,赵臻真的能有好结果吗? 这个问题几乎都不用回答,自然有人心里有答案。 齐老夫人这样的人又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要不然为何她这个时候会说不下去? 宋锦宁都不知道齐老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趴在这树洞里,一动不动,冷风吹得太过,所以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僵住了。 “难不成还要我抱你下来?” 第157章:他们是表兄弟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的声音将宋锦宁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抬头就看到底下的人正朝她轻笑着。 这个人为何最近似乎变得爱笑了一些? 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还是说…… 宋锦宁用力摇了摇头,然后从树洞底下滑了下来。 待出来的时候,赵臻却是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宋锦宁甩了甩松松垮垮到不成样子的头发,一点儿没有觉得好笑。 “王爷!” 赵臻收起了笑容,然后朝她招了招手,宋锦宁跟着一路过去,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没一会儿便来了两个婢女,照着方才她的发髻样式,从新给她梳好了头发,又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赵臻就坐在一旁烤火,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而宋锦宁方才听到了他与齐老夫人之间的对话之后,原本两个人之间存在的一点儿别扭也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宋锦宁心中深深的不安。 “王爷,你与齐郁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臻两只手仍旧拢在熏笼上,闻言抬起眼看向她,“全天下都知道的关系。” 宋锦宁面色一白。 那份丝丝缠绕的不安越发沉了下去,恐惧如骤然漫过来的潮水似的将她淹没。 宋锦宁看着面前人的脸,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细致而认真地正面端详过他。 她似乎过于相信前世自己的感觉。 前世赵臻与她的见面次数也不多,他救过她两次。 其中一次是她终于受不了那样的日子,选择跳湖轻生。 是他将她捞了起来,并且告诉她,落到那样的境地里不是她的错,用不着给自己惩罚。 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可能获得希望,才有可能获得新的生机。 那时候她天天带着面纱,可是与齐郁在一起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甚至她还听到过旁人在背后的议论。 “忠勇侯府的姑娘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男人的玩物?” “长得好看,终究没有办法安于室。” “也不知道宋岐山在地底下知道自己的女儿,成了这陪酒的货色,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爬起来……” “……” 齐郁并非没有听说过,可是他对自己说的是,“你是宋楚新送给我的,你们侯府有求于我,将你送过来,那便是两讫的交易,对方并没有说错。 你若是介意,我劝你最好早点儿忘记自己的身份,只记得你是清溪阁的主人便可。” 在齐郁的眼里,她只是个玩物。 而在她自己的心里,她是个肮脏的污点,给忠勇侯府,给父母名声抹黑的污点。 只有赵臻对她说,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只有他跟她说,只有活下去,才有逃离的希望。 既然如此,难道不是在鼓励他摆脱齐郁么?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摆脱齐郁? 除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赵臻,将最要紧的证据交给了青莺,拼死逃出去送去王府…… 难道…… 难道青莺当时…… 花坛里的青莺好像又复活了,朝着她哭泣,眼中落下血泪来。 宋锦宁全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看着赵臻的眼神哪怕极力克制,到底还是带了两分颤抖。 “宋锦宁?” 赵臻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大踏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却将她心里的恐惧彻底点燃,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 赵臻看着她,没有再上前,只是神色间满是疑惑。 宋锦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忽然发现这个人的眉眼竟然跟齐郁长得有些相似。 是了,是了,他们是表兄弟。 他的母亲和齐郁的父亲是同胞兄妹。 他们身上有相同的血液。 宋锦宁只觉得脑袋里一阵阵的空白,像是一间屋子在寒冷的冬天忽然漏了风,让她有些无处躲藏的狼狈和失措。 她忽然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赵臻愣在了原地,一脸莫名地站在屋子里,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来。 谈影从外头走了进来,“王爷,宋姑娘怎么了?怎么看着像是见了鬼似的?” 赵臻都快要气笑了,“本王怎么知道怎么了?感情我给她送东西,反倒送错了!” 说到这里,谈影很是郁闷道:“王爷,我母亲已经第三次问我那夜明珠的事儿了?我家小妹心心念念的要我送给她做新年礼物,我这……我这上哪儿再变一颗去?” 赵臻闻言一眼就瞪了过来,把谈影瞪得往后退了一步,“我……” “王府库房,自己挑去!” 赵臻留下一句话,便直接出去了。 谈影顿时喜出望外,“好嘞!” 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王爷将自己赢来的夜明珠送给了宋姑娘,宋姑娘还是这般不高兴的样子? 宋锦宁回到戏楼上的时候,宋华婷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不由皱眉道:“你这是撞见鬼了么?这是什么反应?” 宋锦宁充耳不闻,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只听得掌声雷动,才知道原来这一出戏已经演完了。 宋华婷显然心情十分不错,走路的时候,都哼着小调儿。 看着一旁魂不守舍的宋锦宁,她忽然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听戏的时候去了哪里?怎么回来瞧着这么奇怪,该不会是撞见了什么东西吧?” 宋锦宁知道她眉眼间的得意因何而来,没有那个心情与她周旋,便由着她自说自话。 岂料宋华婷却忍不住一直往她旁边靠过来,“诶,今日祖母跟陈家老夫人聊得很不错的样子,听说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关系非凡,你说,她们是在聊什么?” 原本以为说到这个,宋锦宁一定会感兴趣,岂料她仍旧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宋华婷便有些不甘,“喂!宋锦宁,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 还还没有说完,忽然尖叫了一声,连忙退到了一旁。 宋锦宁给她吓了一跳,然后就发现方才宋华婷站着的地方多了一堆碎片。 第158章:怎么能转送给别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啊!我的夜明珠!” 宋华婷尖利的声音在宋锦宁的耳边炸开,她这才发现,地上碎的是方才宋华婷悬在腰间的那颗夜明珠。 她的尖叫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原本她将这东西装在络子里挂在腰间,若非特别注意,旁人也没有留意到这是夜明珠。 这一声,倒是叫众人察觉了。 “诶?这是夜明珠?她怎么会有?” “是冰嬉会上的么?那不是被谈大人赢去了么?” “难道是谈大人送给她的?” “怎么可能?之前宋家不是和朱家说过亲么?说不定是朱家送的聘礼也有可能啊!” “……” 众人的窃窃私语,宋锦宁都没有在意。 宋华婷只是在哭泣着自己的珠子,而她却注意到主子旁边的一颗小拇指大小的鹅卵石,深深地嵌在一旁的青石地板上。 顺着这小石头潜入石板的方向和角度,宋锦宁找寻过去,果然看到赵臻带着谈影离开的身影。 “王爷也真是的,若是觉得宋姑娘把珠子送给旁人不好,要回来就是了,怎么说那也是属下辛苦赢来的,就这么碎了,着实可惜。” 赵臻停下脚步,斜瞥了他一眼,“王府的库房不要去了,你去捡你的夜明珠去!” 谈影一听立时后悔,“不不不,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那珠子都送给王爷了,王爷要怎么处置自然是王爷的事儿。” 说完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管安静地跟在赵臻的后头。 心里却默默地埋怨宋锦宁。 她也太不了解王爷的性格了,这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这般随意转赠给旁人? 更何况,还是转赠给那么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王爷看了不生气才奇怪。 宋锦宁见珠子已经碎了,只是多看了两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宋华婷一路是怎么哭哭啼啼回去的宋锦宁不知道,大概是出来一趟着实太累,回府便直接回了葳蕤轩,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可是听到了齐老夫人和赵臻的对话之后,宋锦宁这一觉却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 她在那个宅子里见到了赵臻。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赵臻。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席上一直闷头喝酒。 宋锦宁就陪在齐郁的旁边,戴着面纱时不时地替他添酒。 今日对于宋锦宁来说,稍微好一些,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唯一的一个客人赵臻也对她视而不见。 她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兵权在握的权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人看上去如此阴沉。 “好了,不要再喝了,你再这么喝下去,明日祖母知道了,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她老人家交代。” 齐郁让人将酒水拿了下去,语气里是宋锦宁少有听到过的担心。 赵臻这才抬眼看向齐郁,宋锦宁头一次看到有人有这样亮的一双眼睛。 “我差点儿就没有回来了,表哥。” 赵臻说完话,整个人往后一倒,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从这里穿过去,若不是我跟前的那个大夫医术高超,我就死在那里了。”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那么强势的一个人,竟然眼里有了些泪意,“我差一点儿……就死了。” 齐郁叹了口气,亲自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大难不死,你一定有后福,就像当年姑姑说的那样,你是这个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齐郁的眼里甚至带了些笑意,可是宋锦宁从他的脸上竟然看到了一丝心疼。 这让宋锦宁觉得很是有趣,齐郁也是会心疼人的人么? 宋锦宁再一次认真地看起了赵臻。 而赵臻又开始低头喝酒,喝着喝着似乎就醉了。 “我从小与他在一处长大,从来都将他当城兄长,如普通人家一样,只是没有想到,在他的眼里,我始终都是敌人,是应该要直接将性命取走的敌人。” 齐郁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劝他不要喝酒,而是又默默地给自己倒上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便不要再抱有从前的想法,早些清醒,对你,对孩子都好。” “是么?”赵臻自酒杯里抬起眼,看着齐郁道,“真的是要看清了。” 宋锦宁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醒过来之后,只觉得赵臻的那一双眼睛还在看着自己,或者说,还在看着自己当时身旁的齐郁。 然后她才发现,青莺就趴在自己的旁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或者自己晚上又做了噩梦,所以说了梦话叫她听见了。 宋锦宁想到了前世的青莺,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岂料青莺的睡眠极浅,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姑娘怎么又发梦了?昨晚梦到了什么?我叫了您好几次都没有叫醒。” 宋锦宁想到了梦里的情节,却没有办法与她说。 只得含糊道:“只觉得十分可怕,但是醒过来之后,就想不起来了。” 青莺便唤外头的小丫鬟打水进来,笑着道:“忘记了好,既然姑娘那般害怕,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赶紧醒过来,今儿陈家老太太带着哥儿姐儿来咱们府上拜年呢! 不过这会儿还早,若是姑娘觉得没有休息好在,再睡一会儿也使得。” 宋锦宁见她脸上的笑容有异,忽然想到昨日听到的话,连忙道:“哥儿姐儿?雪儿要来,还有……” “当然还有二公子!”素鸢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眨了眨眼道,“姑娘可要做好准备,我听翡翠说,昨日在齐府,咱们老太太可是一直在跟陈府老太太说话呢!” 宋锦宁这才想起昨日宋华婷一直在自己耳边聒噪地说的话。 宋锦宁只觉得心里忽然有一道警铃大作,连忙爬了起来,“赶紧替我梳洗,我去祖母那里。” 祖母怕是真的要着急替她跟陈铭定下终身大事儿了。 她必须要先将这件事情与祖母说清楚,不然等到两边的长辈都确定了,恐怕真要误了事儿。 到了延鹤堂的时候,宋老夫人却才刚刚起身,听到动静便笑着道:“你且去将早膳用了,知道你与陈家姑娘玩得好,倒是难得见你这般着急。” 宋锦宁才想要进去,就被祝嬷嬷拦了下来,“姑娘,先用早膳吧!” 嘴里虽然是这么说,宋锦宁却分明看出来祝嬷嬷此时的表情里有其他的意思。 第159章:喜欢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嬷嬷怎么了?” 宋锦宁跟着祝嬷嬷到了膳堂,却见她给自己端上早膳来之后迟迟不开口,“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祝嬷嬷看了一眼宋锦宁,然后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叹了口气,在宋锦宁的对面坐了下来,“姑娘大概知道今日老夫人请陈老夫人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祝嬷嬷跟了宋老夫人多年,很多时候,她老人家的意思与祖母的意思也就差不多了。 “嗯!”所以她干脆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祝嬷嬷道,“嬷嬷是祖母最信任的人,有些话,我或许说得不慎妥当,若是嬷嬷能替我说的话,我想,或许还能更好一些。” “姑娘是……”祝嬷嬷犹豫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宋锦宁道,“没有看上陈家二公子么?” 陈铭…… 宋锦宁在心里想了一下。 要说看不上,那着实有些托大了。 陈家的家世门第,与自己结亲,按照现在忠勇侯府的地位来看,实际上还是她有些高攀了。 更何况,虽然陈晚雪一直埋怨哥哥毛躁,不像是个大人。 可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宋锦宁却并不反感陈铭。 她喜欢这种有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没有什么心机的人。 只有在幸福安稳的环境中,才能养得出这样的性格。 可是…… 欣赏是一回事儿,要真的成亲却是另一回事儿。 更何况,此时她的想法与陈铭无关,而是她根本就不想要成亲,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 “没有,陈家二公子人很不错。” 祝嬷嬷脸上并没有任何惊喜的神色,反倒越发忧虑了。 她点了点头道:“那这么看来,是姑娘自己不想出阁了?可是因为担心老夫人?” 宋锦宁诧异地看着祝嬷嬷。 祝嬷嬷便笑着道:“姑娘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于姑娘的想法,老奴虽然不能猜得十分准,但也总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上一次那茶的事儿,姑娘怕是心里已经落下了疙瘩,轻易不愿意原谅他们,自然也就不愿意离开老夫人身边了。” 并不止如此。 宋锦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需要他们一家人付出代价。 “可是姑娘有没有想过,你与老夫人若都是这样的想法,岂不是会一直拧巴下去?” 宋锦宁抬眼看着对面的老人,说不出话来。 祝嬷嬷便又叹了一口气,“我与老夫人是从年少的时候便一直相伴过来的,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是怎么样的想法,老奴一清二楚。 从前年轻的时候,在这个府邸里,发生的事情可比眼下遇到的要糟糕多了,那会儿老夫人从来都没有害怕过退缩过,现在遇到了这么点儿事有算得了什么? 说到底还是为了姑娘你!姑娘你自小跟着老夫人在乡下长大,不知道这深宅大院里的腌臜,眼下这样的环境,你害怕老夫人留在这里,老夫人同样担心你一直在这里待着,更何况……“ 说到这里,祝嬷嬷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宋锦宁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嬷嬷,你老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祝嬷嬷将怀里的一块帕子拿了出来,递给宋锦宁,“姑娘自己看看吧!” 这帕子是宋老夫人的,宋锦宁自然一眼认得,只是当看到中间那一滩血迹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夫人的身子,姑娘是最担心最紧张的一个,自然也知道,大夫说过,老夫人她若是能好好将养,至少也能活到古稀,可若是……” “什么时候的事儿?”宋锦宁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什么时候吐的血?!” 祝嬷嬷连忙叫她噤声,“前儿夜里,老奴听到老夫人咳得厉害,到底还是不放心,起身来伺候时发现的,老夫人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姑娘,这……” 宋锦宁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当然知道祖母看着身子健朗,实则这么多年的风雨过来,早就已经败了根基。 之前在乡下养了十年,已经好了许多,可要一直保持下去,最要紧的就是心态要平稳,若是一直压着事情在心里,则很有可能会影响寿数。 这个观点上次周默柏来也说过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锦宁哪怕遇到事情,也会尽量选择不与祖母说,只是没有想到…… “姑娘,老夫人这个病,开怀最为要紧,眼下姑娘的亲事就是压在老夫人心上的一块石头,姑娘一日不成亲,老夫人一日见不到姑娘的好日子,终究还是会一直担心。 老奴是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的,这辈子也不会分开了,所以一直冷眼看着,猜测姑娘心里大约是这么个想法,,老奴……今日着实僭越了,只是……” 她说着忽然起身朝宋锦宁行礼要跪下,宋锦宁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嬷嬷你不要这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锦宁到底还是点了头,“你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祝嬷嬷听到这话,才算是放下了心。 恰巧宋老夫人从屋子里出来,笑着道:“你们俩这一大早在说什么呢?背着我这般咕咕哝哝了老半天。” 宋锦宁看着祖母的样子,比之于端午重生那会儿重见,分明憔悴老了不少,可是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祝嬷嬷说我不及雪儿乖巧,天天陪在祖母身边呢! 宋老夫人闻言便皱了眉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宁丫头若是喜欢出去,我还巴不得呢!年轻的姑娘家,就是应该四处走走看看,成日里闷在家里,好好的一个人也要闷坏了。” 宋锦宁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祖母对陈铭那般好感了。 陈铭的跳脱的性子,可不就是那种不会将人拘在屋子里的人么! 祖孙两个才一起用过了早膳,外头便通报陈家人来了。 宋锦宁还没有往屏风后头去,宋老夫人便道:“我们与陈家是通家之好,用不着那些虚礼,你与你陈家哥哥也见过的,无妨无妨。” 第160章:招待客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都已经这般明目张胆了。 宋锦宁在明确了祖母的想法之后也没有再坚持。 陈老夫人是个爽朗的性子,一来便与宋老夫人寒暄上了,说起来昨日听的戏。 然后才想起来要叫自家的两个孩子给宋老夫人拜年。 接着又是宋锦宁给陈老夫人拜年,他们三个年轻人再团团地相拜。 大约是看到宋锦宁脸上的不自在,陈晚雪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宋老夫人便笑着道:“我们两个老家伙聊天自在,你们坐着也无趣,今儿外头天气好,也没有那么冷,若是愿意便出去走走,若是觉得冷得慌,便叫宁儿带你们往暖阁里玩儿去。” 说完又问翡翠,“怎么哥儿还没有过来?”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头通报宋阳青来了。 宋锦宁有些惊讶,原本还以为宋老夫人是叫宋华彰过来,竟然是宋阳青。 陈老夫人笑着道:“我认得你这个孙儿,那日冰嬉会上,好生厉害。” 宋阳青是个拿笔杆子的,那日冰嬉会也是因缘际会,而且为着那南越王世子的缘故,甚很快就下了场,这会儿被陈家老太太说起,一下子便觉得有些羞赧起来。 “晚辈学艺不精,叫世祖母看笑话了。” “这可是谦虚了,”陈老夫人连连夸赞,“你一个读书的哥儿,能下场就已经十分厉害了,而且我瞧得出来,你是下过苦功夫的,着实不错。” 宋老夫人也不吝啬对宋阳青的夸赞,两个老人家对自己的孩子又互相称赞了一番之后,才让他们下去了。 陈晚雪连忙道:“昨日在齐家园子里走了那么久,我可累坏了,今儿你如何也不能再安排我出去,我着实走不动了。” 陈铭这一次来了宋家和之前几次都不大一样,整个人看着倒是斯文了许多,而且眉眼间浮着一层不自在,偏生又时不时地偷看宋锦宁一眼。 看完了还飞快地转开视线,生怕旁人看见似的。 宋锦宁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窥视过,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似乎,这样的少年目光才让她感觉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陈世兄如今是在读书么?” 宋阳青的话才出来,陈晚雪便笑着道:“可别说读书两个字儿了,这事儿安在我哥哥身上,我都替他臊得慌。” “陈晚雪!” 陈铭连忙看了一眼宋锦宁,然后开口警告自己的妹妹道:“你可不要胡说,先生都说了我明年可以下场试试看看。” “你看看人家宋公子,这都要参加春闱了,你下场是做什么?参加童生试,这还不能叫我嘲笑?” 宋锦宁也忍俊不禁,着实两个人站在一出对比有些惨烈。 陈铭一下子就窘迫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这不一样嘛!宋世弟读书天分高,我可能在别的地方比较擅长!” 陈晚雪还待开口讽刺,宋锦宁便笑着点头道:“陈世兄说的不错,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天分读书,如果是我的话,我估计读一辈子也考不出个什么来。” 陈铭方才的窘迫瞬间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的背都挺直了,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么个说法!” 宋阳青也替他解释道:“是这样的不错,比如陈世兄的拳脚功夫,我就很是羡慕。” 见他们兄妹都替自家哥哥开脱,陈晚雪也就不在贬损自己哥哥了,只是看着他笑。 “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你们家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如咱们投壶?或者双陆?” 宋锦宁甚少有机会同年轻的人在一处玩,虽然同陈铭不是很熟悉,但是一旁有陈晚雪,还有宋阳青,又觉得未尝不可一试。 倚兰苑里的宋华婷还是在门房的人说起来才知道今日陈老夫人上了门。 原本就对陈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也就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宋老夫人不打招呼,公中不管招待也就说得过去了。 然而在听到说宋阳青被叫了过来陪客,她却立刻火起。 当即便跑到宋华彰的书房里去了。 眼看着春闱在即,宋华彰连出门拜年都很少去,成日里只在屋子里看书。 见妹妹这般过来,很是不悦,“不是与你说过了,这段时间不要过来打搅我么?”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慢慢看书,人家宋阳青不也要春闱么?可是人家这会儿还在那边招待客人呢!” “招待客人?”宋华彰皱眉看着自家妹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若是我告诉你,这是那老太婆的客人呢?而且是个年轻的公子呢?”宋华婷的声音里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你这个亲孙子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人家陈家公子上门了吧! 老太婆这般费了心思,去那边请宋阳青过来陪客,你说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 宋华彰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眼神显得有些阴鸷。 宋华婷接着火上浇油,“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之前我就说过,老太婆对那个宋阳青可是好得很,在外头还一个劲儿说对方的好话。 之前你还在怀疑是我乱说,是我看他们祖孙不惯,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人家是不是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宋华婷说着将帕子一甩,“我若是你,但凡有三份血性,也不会就这般闷着头在这个屋子里坐着! 你不担心你的将来,我还担心我们这一家子的将来何去何从呢!” 宋华彰好一会儿才将心里的那份怒意压了下去,面上已经云淡风轻,“祖母知道我最近在忙着春闱的事儿,自然不想让这样会客之类的事情打扰我,所以叫了偏房的兄弟过来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过于大惊小怪了。” 说着又坐回了书案前,“出去吧!记得把门给我带上。” 宋华婷见他果真不为所动,越发气的厉害,“好好好,横竖只有我是坏人,你愿意这般欺骗自己我随便你,可是你也不要忘了,那日爹爹手里的那盏茶是你打落的。” 第161章:你到底觉得如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走出去的时候,关门的声音巨大,像是恨不能将宋华彰桌上的所有东西都震下来似的。 宋华彰用力地捏着笔管,好一会儿都没能落下一个字儿。 自打那盏茶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祖母。 甚至大年初一,都没有进延鹤堂拜年。 昨日齐府的寿宴,也并没有请他和父亲。 以宋华婷的性子,宋老夫人不理会她,她必然也不会愿意再上前去凑热脸。 而今日…… 宋阳青…… 宋华彰又想起那日冰嬉会回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宋锦宁和宋阳青那般亲昵的样子,像极了一对儿亲兄妹。 最要紧的还有邹氏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 就连琼大人和齐大人都给宋阳青送了东西,这意味着什么? 若不是那些文章,若不是那些诗词,他也入不了齐郁的眼,若是…… “啪!” 桌面上的砚台忽然翻到在了地上,宋华彰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之间,竟然将砚台给打翻了。 将自己身上新作的衣裳染得脏污不堪。 她记得宋华婷说过,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了,他们一家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挤出来的银钱,为的是走出去不至于叫人耻笑。 曾几何时,他连一身新衣裳都穿不起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年前与齐郁说起过自己父亲被扣押在锦衣卫里的铺子。 可是齐郁给他的回答却很是笼统,甚至有敷衍之嫌。 虽然说是涉及到江右安,但是江右安这都已经斩首了,如何这些铺子还不能还回来? 齐郁…… 宋华彰不得不承认,齐郁大约是已经对自己失去耐心了。 若是祖母再…… 想到这里,宋华彰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打算出去延鹤堂里看看情况。 可是走到门口,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过去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单说他身上的袍子就没有了第二件,要换就只能换上原来的旧衣服。 可是在这大正月里,别人来家里拜年的时候,穿一身旧衣服过去,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祖母又岂会不认为自己这是故意在做给外人看? 宋华彰想了半晌,到底还是将清明叫了过来,“你去后面看看,若是确定那头的五少爷在,便让她客人走了之后过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要找他。” 清明看着自家少爷身上的衣裳,有些惊讶,连忙问要不要伺候他换下来,却被关在了门外头。 宋锦宁的棋下得不错,投壶却一塌糊涂,最后竟变成了陈铭替他投。 最终也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一旁看他们投得热闹。 不过,几个人都是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人,又不是什么需要心眼儿的场合,所以道还算是热闹。 “姑娘,清明鬼鬼祟祟地在外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锦宁听到素鸢的声音,朝那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你打发个小丫头路过那里,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素鸢当即点头便去了。 没有一会儿就带了个小丫头回来,待听到小丫头转述的清明的话,唇边便浮起了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 说着便看到他们结束了一轮,宋锦宁连忙替他们鼓掌,“你们都这般厉害,看来我偷偷地练一练,不然下回还是只能看着你们玩儿。” 陈铭闻言便立刻道:“这个不难的,若是宁儿妹妹不会的话,只管问我,我来教你。” 宋锦宁但笑不语,一旁的陈晚雪连忙道:“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还有我么?难不成我就不能教宋家姐姐了?” “就你那样的水平,能教出个什么结果来,方才你可是足足比我少了五分。” 兄妹俩说着又开始掐了起来,看得一旁的宋锦宁和宋阳青直笑。 “好了好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延鹤堂吧!可别叫祖母他们等着咱们。” 一行人往延鹤堂去,宋锦宁才对落在后头的宋阳青道:“方才看到有个小丫头似乎是在找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婶娘叫来的人。” 提起母亲宋阳青一点儿不敢耽搁,连忙去找那小丫头。 等他回来的时候,宋锦宁仔细地留意过他得表情,果然看到有些不大自然。 准确地来说,甚至有些沮丧。 将这件事情暗暗地放在了心上,宋锦宁才拉着他一道去见祖母。 听说他们玩得高兴,两个老人也分外开怀,桌上吃饭也热热闹闹。 虽然宋锦宁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眼下的这一出,但是面对陈铭时不时投过来偷看的视线,她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等送走了陈家人,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有退下去过。 “好了,现在祖母跟前也没有人,你老老实实地跟祖母说说看看,你觉得这陈家的二公子如何?” 宋锦宁看着祖母殷切的目光,略一思忖,便微微低下了头,做出来一点儿娇羞的样子,“祖母问的是什么?” “你可不要在祖母这里打马虎眼儿了,那宋华婷都知道自己往外头去自己看人家了,你还在这里当小孩子怎么能行。 这婚姻大事儿,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祖母一定要替你相准了才行,总不能选一个祖母满意的,结果你自己不中意的吧!” 宋锦宁只是抿着唇笑,并不说话。 宋老夫人便认真地与她分析,“这孩子嫡次子就是最好的身份,凭着你的嫁妆,足够将来你们一家人的用度,这孩子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家中的长辈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断然不会叫你站规矩。 你安安安心心地嫁过去,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说到这里,宋老夫人忽然有些紧张道:“你该不会是觉得这陈家二公子没有什么出息吧?祖母作为过来人,可要告诉你,那些名声地位都是虚的,最要紧的是这个人要好,不然……将来的痛苦,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这挑夫君,可千万不要看那些个外在的东西。 最要紧的事这个人的品性要好,要与你的性格合得来,至于其他的,那才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宋锦宁面对这样的祖母还能怎么办?只能僵着脖子点头。 “那好,你现在告诉祖母,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 第162章:一封来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面对祖母如此期待的眼神,宋锦宁能说什么,好半天才只能犹豫着道:“祖母,我……我其实觉得陈家哥哥确实不错。 可是……若是就此就说亲的话,着实有些太早了,我……我目前还只是将他当成兄长罢了。” 甚至是个弟弟! 宋锦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可若是如祝嬷嬷所说的话,祖母一直忧虑自己的婚事,才导致身子不好,那么,让她嫁过去也不是不行。 陈铭是个不错的人,跟他在一起,自己不用担心会遭遇抛弃。 更何况她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成亲,也必然不会要求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 横竖不过就是过日子,若是对方需要,她也可以做一个所谓的贤惠的妻子。 只是…… 这个时候不行,太过于仓促了,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落定,因此只能将话说的这般含糊。 宋老夫人却已经足够高兴,“这是正常的,哪里有人一下子就看中了的?你相信祖母的话,你多看看他,就知道这样的人的好处了。 而且还有一条你大约不知道,他们陈家有一条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看看他们陈家可有一个庶子庶女没有? 就这一点,京中都不知道多少世家女子想要嫁进去,现在没有功名又如何?凭着他们陈家的地位,难道将来还能饿得着他不成?” 这一点,宋锦宁倒是真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如陈家这样的人家竟然会不允许底下的孩子纳妾。 要知道对于大部分的世家贵族来说,开枝散叶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多子多福。 光一个正妻,又能生几个? 她想到了陈晚雪和陈铭之间的关系,所以…… 确确实实是因为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所以他们兄妹之间才会有这般让人羡慕的感情吧? 宋老夫人原本也也看出来了孙女儿似乎对亲事的兴趣不高,即便是出去,每次回来也从来没有半点儿小女儿家的情态,反倒一副心事重重如同小老太婆似的。 眼下看到孙女儿终于有了一点儿迹象,老人家欣喜若狂。 祝嬷嬷在一旁看着也欢喜。 等从延鹤堂里出来,宋锦宁连忙问起宋阳青的事儿。 “姑娘放心,奴婢一直盯着呢!”素鸢在宋锦宁跟前小声地说道,“奴婢观察过了,五少爷进去的时候,神色就很是凝重,一点儿都没有开心的样子,出来的时候,眉眼间更是沉重,而且奴婢还看到他一个人在角落里站了好久。 只是听了姑娘的话,奴婢没有敢上前去问问看看,他就那么一个人站在那里,然后就回去了。” 素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奴婢总觉得五少爷走回去的时候,背影看着好生可怜。” 那次在诗会上,宋锦宁就猜测宋华彰的诗作都是出自宋阳青的手,而冰嬉会上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冰嬉会结束之后,宋锦宁本来是想要去试探看看宋阳青的态度,看看他愿不愿意告诉自己。 毕竟宋华彰要去冰嬉会上做应制诗的事儿不可能没有告诉宋阳青,如果一直以来都是宋阳青给他代笔的话。 那么宋阳青就不可能会去参加什么冰蹙,因为如此一来,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 可是宋阳青去了,而且还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包括礼部的那位琼大人以及齐郁。 这就是宋阳青的抗争,他就是故意的。 既然都敢这般反抗宋华彰了,为何不肯与自己说明情况呢? 宋锦宁不明白,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明白。 直到今日,让素鸢看到了宋阳青这样的一面,她便可以肯定,至少,宋华彰的手里一定是有什么宋阳青的把柄,这个把柄甚至可能会毁了宋阳青。 “姑娘……” 宋锦宁回过神来,发现青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您在想什么呢!”青莺疑惑道,“我都喊了你好多遍了。” 宋锦宁正想着宋阳青的事儿,听她问起,已经有了主意,“正好这个时候过年,估计大家也都闲着,你拿点儿钱出去,让宋伯找人帮忙做点儿事情,记得,一定要隐蔽些。” 青莺见她说的慎重,连忙点头,“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听到宋锦宁的安排之后,青莺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宋锦宁干脆对她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要问我那么多,横竖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她不知道宋阳青到底是落了什么把柄在宋华彰的手里,可是这件事情若是成了,那么宋阳青至少能叫自己从这样的泥坑中爬出来。 “姑娘,有一封您的信。” 素鸢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纸筒,像是很好奇的样子。 宋锦宁却是一看到那个纸筒,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 这是她还林子羽之间的联系方式,林子羽从前在军中就十分擅长养信鸽。 如今他在赵臻的身边,自然不方便常常出来,而且在他看来,当朝的这位战王,实际上也不可以全然信任。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常常往锦绣阁去。 所以就给宋锦宁培养了两只信鸽,两个人就用这个信鸽联系。 待看到里头的内容之后,宋锦宁立刻安排道:“你去打听打听,今年的元宵节,什么地方会做灯塔。” 宋锦宁没有参加过京城的元宵灯会,或者也曾参加过,但那已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此前陈晚雪倒是有提过,京城宫里每年都会在正阳大街上搭建灯塔,里头灯谜的彩头都是宫里头准备的。 那个晚上将会十分热闹,所有的人都会出门去,他们兄妹还约了自己一道去赏灯。 而林子羽与她约着见面的地方就在灯塔底下。 他是一个沉默的人,更是一个谨慎的人,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会如此约自己出来。 因着这件事情,宋锦宁都已经开始期待起元宵的灯会来。 第163章:元宵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早就听说了宋锦宁要跟陈晚雪兄妹俩出去,当然高兴得很,“这个时候都是你们年轻的姑娘家喜欢玩的。 而且今夜里没有宵禁,随便你们玩儿,只有一点儿,你祖母必须要与你说清楚,这个时候也是拍花子最多的时候,你如何身边也不能离了人。” 宋锦宁自然满口答应,素鸢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一定要死死地看着她。 毕竟自家姑娘已经两次从自己的手里走脱了,还出了事儿,到现在素鸢还心有余悸。 同样兴奋的还有宋华婷,她给齐郁写了封信,约他在灯会见面。 这样的信,她还是头一回送出去,甚至都没有敢提前送,生怕会得到拒绝的答案。 纵然心里已经确定对方的心里也有自己,可是她还是不希望有任何一点点的可能会被拒绝。 毕竟对方是齐郁,那一日可是要跟陛下一起登上城楼的,说不定就会被哪一位高官拦下来一起去喝酒呢? 宋华婷如此想着,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得十分厉害,偏生没有一点儿安静的时候。 终于到了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互相打招呼,自行找了马车出去。 到了地方与陈家兄妹会合,宋锦宁看到陈铭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又不由笑了出来。 陈晚雪一下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哥哥今日就像是一只花孔雀?!” 形容得稍微有些夸张,但也不得不说,今日的陈铭打扮得很是花哨。 但他的性子一向外放,又是在这样热闹的节下,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在听到妹妹这话时,陈铭还有些尴尬和紧张,待看到一旁宋锦宁含笑的脸,一下子便又放松了下来,笑着道:“今晚上人太多了,我不穿显眼些,怕回头你被挤走了,瞧不见我。” 陈晚雪但笑不语,转而挽着宋锦宁的胳膊往前走,“那边有卖酒酿丸子的,上回你与我说喜欢吃来着。” 元宵夜的正阳大街,同平时几乎两样。 到处都是人,街上错落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繁星似的闪耀在各处。 元宵夜的人,似乎也与平时大不相同,宋锦宁同陈晚雪走在路上便遇到了好些个打过照面的贵女。 在这个灯市里,好像所有人都暂时扔掉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礼节和规矩,脸上的笑容都鲜活了起来。 陈晚雪带着宋锦宁一路走,一路吃,一路买。 跟在后面的素鸢、陈铭以及他们兄妹俩的随从,很快就都满手都是东西了。 “来来来,快来这里坐着,待会儿会有好戏。” 正阳大街的广场边上已经围满了人。 在广场中央有一座灯塔,做成了宝塔的形状,上头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 “待会儿时辰到了,小黄门就会出来摆彩头啦!”陈晚雪一一地指给她看,又指着那宝塔顶上的一盏最大最亮的龙凤呈祥花灯,“那是今晚上的头奖,要拿到那个可不容易呢!至少得要会功夫,而且那谜面也最难,不知道今年会是谁得了去。” 宋锦宁今晚上就是出来凑个热闹,本来就是祖母要求的。 祖母希望她嫁给陈铭,她应该嫁吗? 此时来往的人许多,且大家都显得极为兴奋。 她们两个走累了坐在这里,难免偶尔有一两个没有看路的撞过来,陈铭就及时伸手拦住。 宋锦宁抬头看向这个自己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年轻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惘然。 陈铭,他很好。 可是她不好。 于成亲这件事情来说,在她的脑子里,似乎很遥远,遥远到几乎想不起来。 宋锦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是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嫁人。 不是逃避,也不是不愿意面对,而是打从心底里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他人妇,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未有过幻想,也从未有过憧憬,更不要说,自己去设想那个可能,去啄米那种情况下的自己状态。 可是现在…… 这件事情好像忽然变得这般近,似乎触手可及。 素鸢一面吃方才买的卤豆腐,一面与陈晚雪的丫头打闹,忽然,肩上就被轻轻地拍了一下,转头便看到陈晚雪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等宋锦宁转头发现她们人不见了时候,只能无可奈何的笑了。 陈铭反倒后知后觉,“我妹呢?” 宋锦宁瞧他的反应,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样子,便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看到了什么热闹,懒得在这里等吧!” “啊?”陈铭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脸上有些尴尬,“这……” “没事儿,咱们在这里等就好了,你……” 宋锦宁看了一眼旁边的位子,“也坐下来吧!” 陈铭左右看了看,有些犹豫,但眉眼间又是藏不住的紧张和兴奋。 宋锦宁见他这般局促的样子,便又笑着道:“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开始,坐吧!” 陈铭这才坐了下来,可这个坐姿,着实有些僵硬,还真是坐如一口钟,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握拳放在膝盖上。 前世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男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趣的。 “那个……宋姑娘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啊?” 做些什么? 宋锦宁想了想,好像最常做的事情,应该是盘算怎么对付齐郁吧? 要不然,就是盘账,盘他们送过来各种消息。 “看看书,晒晒太阳。” 明明是非常无聊的回答,陈铭却显得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看书?你一般常看什么书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明明有些手足无措,却偏生还极力掩饰的样子,宋锦宁觉得好好笑,然后她就真的笑出了声。 陈铭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我觉得今晚上的灯挺好看的。” 这一句,让陈铭越发摸不着头脑,四处看了看,还不都是往年一样的灯么? “你头一次在京城过元宵,可能特别新奇吧?要不然,我们也出去走走?” 宋锦宁没有犹豫,“好啊!” 嫁给陈铭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只是,有些事儿,就得变更一下方式罢了。 如果这能让祖母安心的话,麻烦一些,也挺值当。 “小郎君,给小娘子买支钗吧!”一旁卖首饰的大娘一眼瞅到商机,看到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连忙过来兜售。 第164章:好事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些小摊上的首饰,宋锦宁倒是没有买过,一时有些好奇。 虽然材料一般,有些款式的设计到还可以,有些古拙的味道。 一旁的陈铭见她似乎有兴趣,便也跟着过来看,然后便一眼相中一支红豆簪,直接便买了下来。 宋锦宁有些讶异地抬眼看他,那簪子就被插在了发髻上。 灯光下,陈铭的脸色看着不大明显,但神色显然有些异常,好一会儿才笑着道:“你很衬大红色。” 宋锦宁伸手想要拔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手,“多谢,不过这钱得我给。” 陈铭连忙说不用,然宋锦宁含笑却认真的眼眸看过来时,那剩下的“不用”便又咽了回去。 宋锦宁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小碎银子递给他,然后才同他一道接着走下去。 陈铭也明白她的意思,成年男女之间,并没有关系的情况下,如此赠送近身饰品,确实不大妥当。 但是,看着那支红豆簪插到她的发髻上,陈铭便觉得心里很是欢喜。 “宋姑娘!” 两个人正走着,宋锦宁忽然听到了谈影的声音,转脸就看到他正一身甲胄立于不远处看着她,在她旁边的还有同样身着铠甲的赵臻。 宋锦宁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陈铭便十分守礼地给他二人行了礼,“王爷,谈大人。” 自打那天在齐府之后,宋锦宁便没有再跟赵臻联系过,这个时候见了面,又有其他人在场,宋锦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只淡淡地朝他们俩行了一礼。 陈铭同他们二人自然没有什么话,见状随意说了两句,便同宋锦宁一起离开。 “宋姑娘认识谈大人?” 问这话的时候,宋锦宁明显听得到他声音里藏得不慎明显的打探和紧张。 宋锦宁一下子就笑了,“算不上认识,从前我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谈大人来帮过我的忙。” 见她这般坦然,陈铭这才放下心来,“这个谈大人啊,看着面挺冷,但是实际上人还不错。” 而打从碰面就没有被正眼瞧过一眼的赵臻,则是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那日在齐府他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宋锦宁的情绪明显不对。 但两个人也不是刚刚认识,赵臻知道她的性子,不是那等无理取闹之人,那般理智的她,应该会很快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或许那日就是她自己的一些别的想法,他们到底也只是合作关系,最多算是普通朋友,倒也没有到事事都需要禀告的程度。 可是今日这明显不同,那日在齐府,他去给齐老夫人拜寿的时候,她屏风后头的那双眼睛都没有避讳,这会儿碰到打个招呼总是有必要的吧! 谈影等在一旁,原本想要提醒时间不早了,该往宫里去了。 可看自家王爷分明是不大高兴的样子,那原本该出口的提醒就晾在了唇边。 眼看着宋锦宁和陈铭的身份都已淹没于人流,这才开口道:“王爷?” 赵臻回过神,先看了谈影一眼,然后才像是透露出两分不解道:“她这是怎么了?” 谈影倒是觉得很正常,语气稀松道:“到底是快要嫁人的姑娘家,行事自然要更分寸些。” “什么?她要嫁人了?” 赵臻心里没来由闷着一股子气,皱眉不悦道,“我怎么不知道?” “王爷……什么时候关心这样的事儿了?”谈影说着斜睨了自家王爷一眼,这才接着道,“宋老夫人带宋姑娘上京本来就是为了她的亲事来的,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赵臻当然知道,此前查宋锦宁的时候,这些就被摸透了,只是…… 他似乎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是刚刚那个? 一看就不学无术,只会虚度时光的贵公子? 谈影看懂了赵臻的意思似的,点头道:“那位是陈家二公子,宋老夫人和陈老夫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了,看来是差不多已经要将事情定下了吧! 王爷放心吧!这个陈家二公子还算不错,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不怎么爱读书,不过有陈家那样的家世,倒也算不上什么缺点,配宋姑娘到是挺好的。” “你管这叫好?” 谈影是真的觉得陈铭这个人还不错,宋锦宁虽然算不上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世家贵女,可到底还是个不错的姑娘,两个人算得上是佳偶天成了。 岂料忽然就听到自家王爷这么含着冷意的一句话,一时间竟不由磕巴了,“额……王爷的意思是……” “你是忘了她还在于本王合作吗?若这般早早嫁与他人为妇,还如何与本王合作?” 谈影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女孩子家大了总还是要嫁人的吧! “看来她是真的一点儿没有将本王放在心上,这般重要的事情,竟然也不与本王说一声!” 谈影一个激灵,连忙道:“是啊!宋姑娘怎么也不跟王爷说一声呢!这将来是怎么说呢?” 话音未落,便见赵臻已经大步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单从他的足音就能听出他此时的不悦。 谈影这个时候有些后悔,方才怎么就没有提醒宋锦宁一声呢! 才走了两步,前头的赵臻忽然停了脚步,谈影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个妇人正在向过往的姑娘们兜售饰品。 那装着饰品的盒子里,赫然有一支和方才宋锦宁头上一模一样的簪子。 “王……” 谈影才开口一个字儿,赵臻又大步离开了。 这又是怎么了? “陈二哥,我有些走累了,不如,我们上去喝口茶吧!” 陈铭看了一眼生意不错的茶楼,有些犹豫,“今儿晚上人多,未必会有包厢,你在这儿等等,我去问问看看。” 宋锦宁点头,然后叫住了一个过往的小伙计,“三楼有位林姓客官订了一间包厢是吗?可否带我过去?” 那伙计想了想连忙问道:“姑娘可是姓裴?” 宋锦宁笑着道:“不,我姓宋。” 那伙计立刻伸手请她进去,“姑娘请这边上楼。” 第165章:不用担心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二哥,这边有位子,我们一起上去吧!” 陈铭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宋锦宁和小伙计,面上露出几分狐疑,分明方才掌柜的不是还说没有包间了么? 待在里间坐下,陈铭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伙计走了,宋锦宁笑着道:“是方才那个小伙计告诉我的,这里刚走了几位客人,所以,掌柜都还不知道这间已经空出来了。” 陈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等等。” 宋锦宁讶异地看了看他,只见他转身便去拧了条帕子过来,将凳子都擦拭干净了,才笑着道:“现在好了。” 没一会儿,伙计送来了茶和茶点,宋锦宁看了一眼,有些不喜道:“我不爱吃这些甜的,但是单喝茶又没有什么趣儿。” 陈铭一听,连忙道:“方才我们过来时路过的那条巷子,有好些卖卤味和腌制物的,要不然我去买点儿过来?” “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好意思啊?” 陈铭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这有什么,平日里在家,我家的姐妹都习惯使唤我跑腿,你坐在这里不要出去,如果伙计问,就说我去楼下了。” 风风火火地一边吩咐着,就一边出去了。 宋锦宁悄悄吐了口气,这般利用他,好像心里有些不安呢! “陈太傅的孙子?” 宋锦宁转脸就看到林子羽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宋锦宁轻轻点头,“是,没想到林叔对京城的人事也这般熟悉。” 熟悉京城各大世家是正常的,毕竟林子羽一直以来手里都有些人脉。 但是陈铭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他竟然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是老夫人的意思?” “祖母这一辈子,见过的风浪太多,只盼着我能安心过日子。” 她的语气这般平静,平静得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谈及婚事的模样。 “且不要急,等我回去查查看看这小子。” 宋锦宁闻言便笑了,“这倒不必了,只是个富贵人家的普通孩子罢了。” 她越是这样,林子羽眉头便皱得越发深了,“你……” 宋锦宁挑眉,给他倒了杯茶,“林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用这般思量。” “上次说的那件事情,姑娘是真的打算做下去吗?” “自然!”宋锦宁毫不犹豫地接口,“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最为重要……” 说到这里,她才反应过来,“你不用担心我成亲的事情,陈铭是个闲散子弟,我即便嫁入了陈家也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束缚,虽然不能与现在相比,可是来往传递消息却不难。 你也放心,在事情有结果之前,我不会生孩子。” 这话脱口而出之后,宋锦宁都有些惊讶。 她连家人的事儿都没有怎么思量过,又怎么会考虑到生孩子? 可是方才她竟那么轻易地就说出了生孩子这么一件事儿。 林子羽看着宋锦宁,神色有些复杂,“老夫人总不会想害姑娘,既然她老人家已经替您选好了将来的路,姑娘何必……” “林叔,”宋锦宁认真地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过,女人这一生的目的地只能是成亲生孩子吧?” 林子羽微微一怔,恍惚间,似乎见到另一个人也这么说。 长着几乎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色,一样的…… 让人无法反驳。 “好!”良久,他才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五军都督府衙门里,王爷没有说要给我什么职务,只让我担任那些个新兵的教练。 而且对我的行踪也无特别要求,我这段时间联系到了不少人,只是……有件事情还得问清楚姑娘。” “你说。” 林子羽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姑娘手里握着玄武七宿的秘密,是否对这七个人……当然也包括我在内,都了解?” 宋锦宁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好半天才摇了摇头道:“不了解,林叔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将军生前最为信任的几个人,我都是知道的,因为当初我便是那个随侍将军左右的人,可对于另外的六个人,只能去猜,如今有两个人,我心里觉得应该是,却又没有办法确定。” 玄武七宿的秘密,关系到当年的穆阳城之战,更关系到父亲一世最大的一个愿望。 宋锦宁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因为它就埋藏在那七个人的身上。 之所以知道林子羽,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他最容易被挖掘出来。 当初齐郁便是头一个找到了林子羽,而他的下落,也是宋锦宁前世从他那里得来了。 可是对于其他人,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只知道他们的名字,却不知道他们的生平,不知道他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相信林子羽是一回事儿,但是将这么重大的秘密交付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 “要不然,林叔先将你查到的给我,我回去再细琢磨。” 林子羽毫不犹豫点头应下,“好,晚些时候会送到你手里,但是……姑娘你自己注意安全。” 宋锦宁认真点头,目送他离开。 当初的那份东西,宋锦宁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 目前她手里只有一只打不开的盒子,以及绘着玄鸟七宿的星象图,在一个便是自己挂在脖子里头的东西。 玄鸟七宿的图,足以让林子羽相信自己。 可是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分明才是关键,眼下却不知道如何打开那个盒子。 宋锦宁正想着事情的时候,陈铭回来了。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宋锦宁越发觉得愧疚,连忙邀他坐下来,“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人,我还让陈二哥出去给我买零嘴,想想真有些不该。” “你别总这么客气,不是方才还与你说,我家中的姐妹都是这般使唤我的么?宁洱妹妹同雪儿一样便是了。” 话才说完,他自己就脸红了起来。 毕竟这般称呼,着实亲昵了一些。 宋锦宁却没有什么异样,忽然惊喜地指着不远处的正阳楼城门,“看,那边是不是要开始啦?” 陈铭也连铭记过去,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咱们赶紧过去看吧!” 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彩头,我去替你赢回来! 两个人才下楼,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茶楼的门口遇到齐郁。 第166章:熟悉又厌恶的视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这个人虽然在宋锦宁心里是个恶魔,可是对于京中大部分的人来说,不管男女老少多少都对他很有好感。 所以陈铭在见到他的时候,比方才见到赵臻可要兴奋得多,“齐大人!” 齐郁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才看过来,一眼先看到却是跟在陈铭身后的宋锦宁。 宋锦宁微微垂下眼,装作大家闺秀不习惯露面的样子。 “齐大人怎吗而一个人在这里?” 陈铭倒是有几分自来熟的感觉,上来便直接问道。 齐郁的视线淡淡地从宋锦宁的身上移开,随意笑道:“方才好像看到一个故人,原本想上前去打声招呼,谁知道他竟走得那么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锦宁这个时候低着头,却始终能感觉到那边的一道视线一直在追随者自己。 熟悉又厌恶的视线。 忽然,她心下一突,忽然反应过来齐郁方才的那句话,似乎若有所指。 前世齐郁很早就找到了林子羽,或者,他老早就在查玄武七宿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却又不得不在对方面前保持镇定。 好在,前世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虽然有些难度,但还不至于会让她手足无措。 因而仍旧垂头自然地落后陈铭一步,安静地等待着他们寒暄的结束。 待两边错开,陈铭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想到会遇到齐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聊。” 宋锦宁疑惑地抬眼看他,没有怎么明白他这个话的意思。 陈铭便笑着道:“我之前听雪儿说起过,最讨厌跟我在一处的时候,遇到我的熟人,然后不得不在一旁看着我同别人说话,还不能乱动。” 宋锦宁想了想,似乎确实挺无聊的。 可是方才的她不是陈晚雪,遇到的齐郁,也不能仅仅说成是陈铭的熟人这么简单。 不过…… 他在这个时候能想到女伴的不悦,到底还是让人难免生出好感。 到灯塔的时候,周围已经拉开了一条专门的警戒线,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陈铭护着宋锦宁一路往前,便又看到了陈晚雪等人,两人一同挤进去,陈晚雪便牢牢地扶着宋锦宁的胳膊,不停地在一旁朝她打眼色。 这样小女儿的情态,让宋锦宁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算不上讨厌,可着实陌生。 忽然,前头响起了锣声,民众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上头的城楼。 露面的全不是裕丰帝,而是已经换了朝服的赵臻。 每年一度的元宵灯会,礼部早就已经操办过了无数次,所以流程都是一样,就是底下的民众都十分了解。 赵臻也不过就是站在那里当个吉祥物罢了。 只是此时吉祥物的脸色看上去颇有些严肃,倒是同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一致。 只有一旁的谈影瑟瑟发抖,他有一种预感,怕死今日灯会后,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如约定回家去陪伴母亲了。 王爷这个样子,着实有些吓人好么? 似乎待会儿就要将他们这些人都拉到校场上去操练一番似的。 赵臻冷冰冰的一张脸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一眼便看到那个站在最前头的女子,正同那陈家的小子站在一块儿。 陈家那小子还伸着一只手放在她背后护着,两个人时不时交头接耳。 这算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宋锦宁也是个大家闺秀,如何能这般在这样的场合里与外男如此亲近? 宋老夫人一向为人称道的德高望重,难道就是这般教育自家晚辈的么? 过于看不过去那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一起的画面,赵臻对连自己父皇曾经亲口称赞的宋老夫人都有些不满起来。 “好了,现在本官宣布……” 那边礼部的官员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开始准备灯会开始。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靖王便直接一甩袖子走了人。 谈影急匆匆地跟了上去,“王爷……王爷……” 礼部的官员顿时有些惶恐,莫不是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让王爷心生不喜了? 所以这个时候才这般不留情面? 赵臻没有给任何的答案,他也不能继续追问,只能磕磕巴巴地将原本准备好的话意义念完。 灯会开始,底下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为了避免引起踩踏事件,朝廷的准备也十分充分,那灯塔上足足有八百八十八盏灯,对应的是八百八十八道灯谜,一一张贴在城墙上。 大家只要往那城墙上去找到自己能答得出来灯谜,然后再往专门的负责的人那里去领取专门的投具,便可去投掷对应的那盏灯,然后再将自己的谜底告诉负责的人。 若是答对,这盏灯便会被取下,赢走彩头。 所以,想要得到宫里给出来的彩头,也不光是脑子足够好就可以,手上的功夫也要到家。 不过最底下的灯谜还算是简单,彩头也想到平常,但也最快被人赢走。 那投子是用布包抱起来的米糠,外头蘸了带颜色的粉末,若是投掷到灯笼面上,会留下痕迹。 宋锦宁倒是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彩头,只是这样的氛围颇为有趣,跟着一次凑热闹罢了。 跟着陈家兄妹东窜西窜,虽然谜题解出了不少,却并没有想去赢取彩头的想法。 陈晚雪却乐在其中,自己想到了,便喊兄长去投。 着实赢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宫里工坊里出来的精巧小玩意儿,不贵重,可是因为手艺精致,倒也有些可爱。 陈铭看着宋锦宁一直在旁边围观,不由问道:“宁儿妹妹可有想要什么?” 宋锦宁一愣,随即笑着摇头,“不必,我只是瞧着觉得好玩儿。” 看着陈晚雪鲜活的笑容,她忽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是少了一些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热烈的活泼和鲜活的期待。 “那个那个!”陈晚雪忽然指着最上头的那盏灯道,“宋姐姐,要那个!” 宋锦宁抬眼一看,目光忽然顿住了,“那是……生犀香?” 怎么会在这里? 这味香很重要,不是对她,而是对于秦若来说。 第167章:给谁赢头奖?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对于香料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秦若,前世和今生都是如此。 秦若出身香料世家,这一世,他们相识日短,且如今她有了锦绣阁,镇日里很是忙碌和充实,因此身上并没有前世那股沉郁之气。 偶尔提及自己的父母及家世,也多是回忆从前的好来。 可是前世的时候,她与宋锦宁说过起过,她家的败落,并不是一场偶然,包括所谓的权贵,都是因为一个缘故。 生犀香。 这是一种传说中的香料,据说燃着这种香,能够看到离世之人,在自己身旁不愿意离去的魂魄。 鬼神之说一直为人着迷,更何况,又有流言的助力。 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得罪了哪一个人,就为了这生犀香,造就了他们一家人的悲剧。 前世,秦若便一直想要找到生犀香。 但是早就有传言这香落入了宫里,她一个教坊司的女子如何能够得到。 今生她虽然没有提过,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这回事儿。 一旁的陈晚雪眼睛亮晶晶道:“上次你佩的那款香我便觉得宋姐姐你对香料极有品味,一般的香都衬不上你。 锦绣阁如今不卖那款香,你也不用了,不如你看看那个,能叫宫里拿出来作为头彩的,一定不会差。” 宋锦宁这一愣神间,陈铭已经往城墙上去看了。 因为这生犀香,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所以最前头的这一张谜面前,竟然没有什么人在。 陈晚雪拉着宋锦宁连忙跟上,“咱们三个人一块儿想,一定能替宋姐姐你将这款香拿下来。” 岂料,等走近了,才发现齐郁竟然也在,旁边还跟着宋华婷。 宋华婷一见着他们过来,就变了脸色,“你们怎么也在?” 陈晚雪一向不喜欢宋华婷,尤其是从祖母那里知道了宋华婷的一些事情之后,越发觉得她很是讨厌。 闻言便笑着道:“今日,好像没有规定谁不能来猜这灯谜吧?” 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多有指引之嫌,宋华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好赶紧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她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宋锦宁的脸上,“难道二妹妹也对这香料感兴趣?我怎么记得,你是不用香的?” “怎么可能?”宋锦宁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陈晚雪便道,“上次在诗会……” 宋锦宁连忙将她的话打断,“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毕竟放在头彩的位置,想来这个香料很是不一般,就是不知道不一般在哪儿。” 宋华婷的表情都有些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可偏生齐郁在一旁,她又不得不顾忌着颜面。 眉眼一转,便又换做央求的表情,“二妹妹,平日里有什么东西我都让着你,可是这香我着实很喜欢,这一次,你就让给我吧!方才……” 她说着娇羞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齐郁,“方才齐大人还答应了,要替我赢下这香呢!”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齐大人要替她赢这头彩? 一直著名的黄金单身齐相国,这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别说在场的女子,就是一旁的齐郁都不由轻轻皱了眉。 偏生宋华婷却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可怜地看着他。 陈晚雪惊诧地看着齐豫,略思索了一下才道:“齐大人,这是真的?” 陈晚雪与灵韵郡君的关系算不上很好,可是平日里的聚会也常见面,算是熟人,对于灵韵郡君的情感,不敢胡乱猜测,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 更何况还要前段时间在齐家发生的事情,当时宋华婷明明也在,她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齐郁对她承诺了什么,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私底下定了情! 抛去其他任何的外在的客观的因素,陈晚雪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荒谬。 宋华婷到底有哪一点,竟值得当朝相国对他倾心? 宋华婷满含期待地看着齐豫,等待着他的回答。 方才那话自然是她编的,他们不过是她刻意营造的偶遇,才一道走到了这里,她也之死提了一句,想看看头彩的谜面是什么。 才刚刚过来,便遇到了宋锦宁他们。 可是现在,陈晚雪却给了她一个极好的机会。 她相信以齐郁的为人,绝对不可能会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而只要齐郁这个时候承认了这件事情,那么她与齐郁的关系就相当于是侧面在众人面前印证了。 岂料还没有等到齐郁的开口,灵韵郡君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表哥,你一定是知道我去工坊那边问了是不是?” 灵韵郡君今日去宫里参加了元宵宴,又陪着裕丰帝下了几盘棋,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了,一路派了好些人才找到了齐郁,却得知齐郁跟前竟然还黏了个小贱人。 这走了过来,才知道这个小贱人竟然是宋锦宁那个讨厌的堂姐。 她这一出声,立刻就化解了齐郁此时的尴尬,他轻笑着点头笑着道:“你就差直接问人要了,哪里能不知道你想要这香。” 宋华婷面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却又不敢再灵韵郡君面前甩脸子。 陈晚雪当即便道:“那方才宋姑娘怎么说大人是要给她……” 齐郁笑着解释,“宋姑娘的意思是,同我一起,将这头彩赢下来,再给灵韵。” 灵韵郡君笑得明艳动人,尤其是在她今日这一身盛装的打扮下,一旁的女子都成了陪衬。 也就只有宋锦宁站在她旁边,有一种秋月不输春花之美的气场。 灵韵便一把挽住了宋锦宁的胳膊,微微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齐郁道:“那么表哥,我就要那盏灯,你去替我赢下来吧!” 宋华婷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睛发红,却只能死死地瞪大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齐豫去拿了投子,精准利落地投中了最上头的那盏灯。 然后将那盏灯和彩头盒子一起拿到了灵韵郡君的面前。 灵韵郡君展颜一笑,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却将那盏灯留在了手里,转而将那个盒子递给了宋锦宁。 第168章:又是宋锦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微微一愣,抬眼看她,便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灵韵郡君笑着道:“虽然我也很喜欢这个香,不过方才听说你也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回头我再去宫里要就是了。” 宋锦宁还没有伸手,灵韵便直接将那盒子往她手里一塞,“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啰嗦!” 说完又十分自然地挽上了一旁齐郁的胳膊,“表哥,我才出来,这灯会都没有逛呢!你陪我逛逛吧!” 齐郁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然后十分自然而宠溺地点了下头,“好!” 灵韵郡君立刻转头朝陈晚雪和宋锦宁撇了一眼,眼睛里的警告意思很明显——不要跟上来。 陈晚雪脱口而出,“二哥,宁姐姐,方才我在那边看到有卖烤鹅的,我都饿了,咱们去吃烤鹅吧!” 宋锦宁自然巴不得离齐郁远远的,连忙点头同意,陈铭……不需要问他的意见。 一下子,方才的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留下宋华婷一个人站在原地,显得好不凄凉。 好一会儿,白露才摸了过来,看见自家姑娘这样子,有些担忧道:“姑娘,你还好吧!” “有宋锦宁在,我怎么可能会好!” 又是宋锦宁,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在宋锦宁的身上,陈家那一对兄妹帮她,灵韵郡君也帮她,算起来,就连那个靖王都帮着她! 方才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可是她分明看到齐郁都看了她好几次! 就凭着她那张脸,什么样的男人迷不住? 会不会时间久了,就连齐郁都要向着她了?! 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宋锦宁这个人! 宋岐山夫妻两个都没有了,留个多余的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白露看着自家姑娘难看的脸色,越发紧张起来,“姑娘,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今日公子还在府里用功没有出来,咱们也回去陪公子过节好了。” 一句话立刻让宋华婷充满了怀疑,一巴掌就摔在了白露的脸上,“怎么?你是起了别的心思了?想要当姨娘了?” 白露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随便找的一个借口,就给自己找来了祸事,连忙道:“不是不是,不是的,姑娘你别误会,奴婢……奴婢只是说,只是说这灯会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了,要不然还是回府里去玩会子吧!” 这样的话,宋华婷如何能听得下去,凭什么宋锦宁还在这里玩得热闹,她却没有什么玩得呢? 忽然,她脑子里捕捉到了白露口中的关键字。 “对呀!这里没有什么好玩儿的,难道还不能往府里去玩么?” 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脸上又瞬间露出了笑容,“走吧白露,咱们回去。” 等她离开,方才还贴着头彩谜面的地方,便空了出来。 上头站着的赵臻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谈影站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王爷,难得今日这般热闹,不如王爷也下去走走?” “看来你很闲?” “啊?”谈影一听到这句话,立刻触发了应激反应,立刻否认道:“啊?没……没有啊!” “那就回营吧!本王也好久没有去看看你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了。” “不是……王……王爷……” 谈影看着已经走在了前面的赵臻,顿时欲哭无泪。 若是叫营里的那帮兄弟们见到是自己吧王爷带过去的,恐怕他接下来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王爷……要不然,咱们去找宋姑娘玩啊!” 谈影想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似乎王爷的不高兴是从知道了宋姑娘要跟陈家结亲之后,当即便赶紧追上去提议。 哪里知道,赵臻听到这话脸色似乎越发难看了。 谈影这才感觉到似乎自己又说错话了,待会儿回营,怕是要很惨。 一路上那么热闹,到处来往的都是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人群,可是他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天杀的,谁希望在过节的时候,这般被抓出来工作不说,还要被上司虐待! 正考虑要不要将自己已经过世的祖母拿出来博个同情,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才要喊人,便又想起来前头的上司。 这才看到赵臻竟也停下了脚步。 对了,素鸢在这里,不就说明宋锦宁也在。 果然,不远处的宋锦宁正和陈铭兄妹二人一起品尝摊子上买来的桂花酒。 “怎么样?这家可是在这里卖了二十多年了,别的地方,不说那些个小铺子,就是大酒楼里都出不了这个味儿。 听说齐老夫人也爱喝,还常常让人来买呢!” 宋锦宁不爱喝酒,可架不住他们兄妹俩的劝说,也小口地品尝了一口,果然入口香甜,并没有普通酒水辣喉咙的感觉。 不由也赞不绝口,又连喝了两口。 陈铭连忙按住了她的胳膊,将桌上的吃食推了过去,“虽然这酒味浅,但到底也是酒水,你这么喝会醉的,先吃点儿东西,这鹅肉烤得极好。” 陈晚雪也笑着同她说起自己从前喝这桂花酒的糗事,三个人笑成一团。 像极了年轻的夫妇带着小姑子一道出来逛夜市,瞧得赵臻脸上乌云密布。 谈影这一下又疑惑了,方才还觉得可能不是因为宋姑娘的事儿,眼瞎这么看来,又像是确实如此啊! “王……”喊了一个字,便发现赵臻即刻想走,谈影终于聪明了一回,连忙转而笑着喊道,“宋姑娘!” 桌上的三个人齐齐地看过来,谈影当即壮着胆子堆上满脸的笑容往那边走过去,“你们在这里正好,我可想吃这家的烤鹅了,但是没时间等位,不介意拼个……” “谈!影!” 赵臻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儿立刻让谈影不敢把底下的话说出来,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宋锦宁垂眼没有说话,陈铭却连忙道:“没关系啊!这就我们三个人,加上谈大人和……王爷您……也来吗?” 赵臻冷冷的目光扫过他们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宋锦宁的身上。 第169章:约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却发现这个人甚至根本都没有看他,手里拿着一只鹅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的杂耍。 “哼!本王看你是皮痒了,营里的事儿,你都做完了?” 谈影一个哆嗦,营里哪里还有事儿?! 分明是王爷您没事儿找事儿啊! 但是这话他如何敢说,只好把手一摊,无奈道:“不好意思啊!才想起来,我确实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下回吧!下回!” 听他说完,赵臻便又冷哼了一声抬脚离开。 谈影那副想死的神情已然是一点儿都藏不住了。 “至于么?!”素鸢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谈影便见一个东西朝自己砸了过来,接住一看,竟是只油纸包着的烤鹅,“堂堂三品大员,还馋一只鹅。” 说完,小丫头十分傲娇地转过身,接着和陈晚雪的丫鬟一起吃东西去了。 谈影抱着那鹅,露出一眼难尽的表情,最后还不得不叹了口气,对素鸢道了句谢,才赶紧追上赵臻的脚步。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王爷看起来好像很凶啊?” 陈铭听到妹妹这么问愣了一下,皱眉道:“王爷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他什么时候不凶过? 从前我往宫里去,最怕在路上看到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感觉下一刻他就要把我拎到场上去训练似的。” 宋锦宁也轻轻地摇了摇头,“没看出来啊!” 陈晚雪狐疑的目光落在宋锦宁的脸上,却发现她似乎还是对那边的杂耍更感兴趣,又兴致勃勃地往那头看过去了。 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这般觉得么? 烤鹅吃完,金明池畔还有烟花可以看,锦绣阁今日休息,陪着陈家兄妹在一块儿也不可能进得去。 三个人便干脆站在桥上看了。 可是在这个地方看到的烟花,宋锦宁一点儿也不喜欢,前世在这里看元宵烟花的次数,可足够多了。 陈家兄妹却都很高兴。 “宁儿姑娘,我……祖母说想要邀请你上我们府上做客,你……有空吗?” 宋锦宁疑惑地看着他,璀璨烟火中,她才忽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若是陈老夫人真的只是希望宋锦宁过府做客的话,这样邀请的话,也该是陈晚雪这般说更合适。 由陈铭提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女方正式第一次上门。 是带着隐含意义的上门去。 与陈铭在一起,仅仅是这几日宋锦宁心里才考虑的一种可能,可是眼下他这般开口邀请,她才清楚地看到了这种可能接下来的真实。 这让她忽然生出了一种手足无措之感。 “我……” 大概是这一刻,陈铭看宋锦宁看得太过于认真,因而没有错过她在那一霎那脸上露出来的犹豫。 当即又笑着道:“不过不急,眼下这还冷着呢!等回头春暖花开了,咱们两家也可以约着一起去外头赏花。” 说着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毕竟两位老人家也该多出去走走。” 宋锦宁连忙点头,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是啊!挺好。” “看,那个烟花好看!” 陈铭又赶紧指着不远处的烟花转移话题,“这烟花都是宫里头出来的,外头很难买到呢!” 因为陈铭的那一句话,宋锦宁一直有些心绪不宁,那一声声烟花绽放的声音像是敲在了心上似的。 理智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设想了与陈家结亲的可能,就应该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人很多时候,情绪始终是没有办法听从理智的管控。 烟花落完,今夜里的狂欢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只不过朝廷早就有过规定,元宵这一夜不设宵禁,这夜市自然也就可以一直热闹到深夜甚至凌晨。 家中管教宽松的人家也不会限制儿女的外出,只管叫他们在外头玩个热闹和痛快。 不过陈家的家规算是比较森严,不管是什么时候,亥时之前一定要回去。 三个人看完烟花便当即辞别。 宋锦宁还想去锦绣阁看看,便看着他们兄妹走了,转身往锦绣阁去。 秦若见着她来,一点儿也没有意外,“汤圆刚刚煮好,你可是闻着味儿来了?” 凌熙笑着道:“可就看今日谁比较好运气,能吃到我包的那一个了。” 宋锦宁惊讶道:“你们今日竟然没有出去玩么?” 凌熙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 虽然孔介炆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世人也多健忘,可是她到底在人前露过面,今日晚上外头的人多,万一叫人看出的来,恐怕反倒要出麻烦。 瞧她那一瞬间的落寞,宋锦宁连忙笑着道:“不过若非如此,我也吃不上这顿热乎的汤圆。” 说完才咬了一只汤圆,面色立刻就变了。 其他几个人一见着她的表情,顿时爆笑出声,秦若难以置信道:“不会吧!你竟这么好的运气!” 旁边的于进笑着道:“凌姑娘就包了一只,里头是她调的药馅儿。” 宋锦宁苦得舌头都麻了,却只能生生地将那汤圆直接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道:“凌姐姐你这该不会是黄连馅儿的吧?” 凌熙惊讶一挑眉,“你倒是尝得出来,我却是加了些黄连。” 宋锦宁脸都木了,好一会儿才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姑娘!出事儿了。” 几个人吃完汤圆正在说话的时候,素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色有些紧张道。 “怎么了?” 见她这样的表情,几个人都紧张起来。 “老张不见了。” 今晚上出来大部分都是走路,且官府也规定了大街上不能用马车,以免造成意外。 所以老张便没有跟上来,只在前头的路口茶馆里消遣。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素鸢去喊老张过来,这才发现老张不在。 问起茶馆的人,也不大清楚,倒是有路过的人表示,似乎是看到老张跟着两个大汉走了。 老张是宋家最早投靠宋锦宁的人之一,知道宋锦宁许多秘密,一直以来也特别忠诚地严守着宋锦宁的行踪。 眼下这忽然不见,又是被人带走的,很难说这背后是遇到了什么人。 第170章: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现在就去报五城兵马司的人,我们几个人定然找不到,还是要靠官府的力量。” 秦若同意宋锦宁的观点,“没错,而且今晚上人多,我们这般出去,万一被冲散了,人找人就越发难了。” 几个人说动就动,于进和另外几个年轻的认识老张,又是大男人家也不至于害怕,当即便自己去找。 宋锦宁和秦若等人则去报官。 亮明自己的身份之后,知道是忠勇侯府的姑娘,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敢怠慢,当即便报了上去,很快就有批复下来,专门派了一队人从茶馆开始寻找。 素鸢一直牢牢地把着宋锦宁的手,生怕她被人带走似的。 “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这个时候出去,反倒是添乱,我不会乱跑。”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老张就这么好好的忽然消失了,总让人觉得有些心里发慌。 秦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立刻道:“阿宁,你不要在这里等了,方才你报了家门,若是有了消息,官府那边的人一定会去侯府找你,你在这里等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我总担心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前面你不是就遇到事儿了么?今晚上又乱,还是让宋叔或者于大哥先送你们回去吧!” 宋锦宁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半点儿不磨蹭,“好!如果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派人去府里给我送消息。” 老宋连忙从后院把马车拉了出来,“姑娘,上车吧!” 锦绣阁距离侯府算不得远,却也不是很近。 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的眼皮子在这个时候一直突突直跳。 与此同时,同她一样紧张的,还有正急匆匆出门的宋老夫人。 祝嬷嬷陪在一旁着急地安慰道:“老夫人且先将心放宽些,我们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这或许就是个……” 宋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气息也不甚稳,祝嬷嬷连忙让人将丸药拿了过来。 “车夫都出了事儿,谁知道我家宁儿如今怎么样了,也都是怪我,非要让她今晚上跟着一起出去,她原就对京城这里不熟悉,这么多人,又是这么乱糟糟的,多少歹人就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 宋老夫人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只管连连催促,“怎么马车还没有来?!如今这府里的人都这般懒怠了么?” 宋华婷这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连气都还没有喘匀,“祖母,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正打算睡下,怎么忽然听说二妹妹出了什么事儿,您这大晚上的是要往哪儿去?” 宋老夫人一看到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就诸多看不惯,这个时候见她这么花枝招展的样子越发来气,“你跑过来作甚?我宁儿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宋华婷也没有想到如今这宋老夫人是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了。 好歹她也是这府里掌管着中馈的大小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宋老夫人就这么落她的面子。 但是面对着宋老夫人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委屈道:“今晚上是元宵灯会,孙女儿这才出去了,哪里知道就出了事儿了,我也是方才才听说二妹妹不见了,车子也被发现被砸在了城外,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那车夫在哪儿?可有说二妹妹怎么样了?” 宋老夫人闻言立刻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你二妹妹没有一起回来?怎么就问起她怎么样了?” 车夫老张是被人抬回来的,身上受着重伤,来的人只说他昏迷之前,让人送他过来,说什么二小姐被抓走了,去了东城外。 宋华婷没有想到这么一句话也能引起宋老夫人的联想,连忙道:“祖母这么着急出门,难道不是因为二妹妹出了事儿么?我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才问起的呀! 而且……方才底下人跟我说的也是只有一个车夫被抬回来了,祖母,我与你一道去吧!而且您一个人出去也找不着什么,好歹找几个府里顶用的家丁才是。”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时自己忙中出错,当即冷哼了一声,表示了默认,自己却先一步登上了马车。 宋华婷脸上满是殷切的关怀,眼里却忍不住得意的笑意,然后才着急忙慌地叫人去召集家丁。 宋华彰这才走了出来,眼看着宋老夫人远去的马车,颇有些不放心,“你确定这能行?” 宋华婷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哥哥只管好好地去温书,这一次的春闱,考个好名次回来,我们家这一次才算是彻底无忧。 只要老太婆死了,一个宋锦宁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她想就这么嫁去陈家,简直做梦,我会让她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么? 等哥哥有了功名,妹妹我送你一份聘礼,一定娶这京城最好的贵女回府。” 宋华彰看着一旁的妹妹,这才发现她的眉眼间竟然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狠辣,同从前那种是不是露出来的阴狠稍有不同。 似乎…… 自家这个小妹妹成长了不少。 见宋华彰不说话,宋华婷在心里冷笑。 好歹也算是不再在自己面前装相了。 从前自己做什么事儿,总要装成那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出来,眼下终于知道这老太婆不可能会帮助他,那副虚伪的面具也终于可以在自己的面前摘掉了? 宋华婷干脆笑了出来,“哥哥,我说过,咱们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是一样的人,所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最好也要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样咱们兄妹才能将咱们家的日子一起越过越好不是? 这忠勇侯府的兴盛,说到底还是得要靠你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才得意洋洋地上了后来的马车。 只要老太婆死了,宋锦宁,就等着看她怎么玩弄吧! 马车转出忠勇侯府这条街的时候,老宋带着宋锦宁才刚刚到了原本老张在的茶馆。 宋锦宁一眼便看到好些个官兵正在茶馆旁边询问着一些茶客。 马车才经过,宋锦宁立刻让老宋停了下来。 第171章:你给我等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我今日等我们家老爷,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了,记得清清楚楚,他竟然也是大户人家的车夫,这不就聊起来了么? 原本还聊得好好的,谁知道忽然就有两个人过来了,把他带走了,看样子那老张也不是很愿意跟他们一起走的样子,所以我就留了个心,远远地跟在后面听到了一耳朵。” 那人穿着下人常见的粗布衣裳,正在跟两个官兵说起自己的见闻。 宋锦宁认真看了看,从外貌特征上来看,确实像是大户人家的车夫,一旁还有人在等着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那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个什么官员,但应该是个有钱人。 “好了没有啊?一个底下人,也值得你们这般费心的?” 宋锦宁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理会那人。 便听到那车夫有些着急道:“不过我也没有靠得太近,隐隐地只听到那两个人好像说起什么你的妻小,然后语气很凶,那车夫就跟着他们走了。” 两个官兵神色有些凝重,点了点头,便将那人放了。 宋锦宁知道张车夫家里还有妻子和女儿,当即便吩咐老宋先去张车夫家里看看。 等过去之后,果然发现家里黑灯瞎火的没有人,摸了摸灶膛,还是温的,今晚上应该还在家里。 又赶紧去问左邻右舍,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这张车夫家里今天没有人,也没有注意到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今日这般热闹,很多主人家里也都出去了,所以府里的事儿不多。 底下人也难得可以宽松一日,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来来往往的。 人一多,自然就不知道有谁来过了,或者见过什么陌生面孔。 官府的人随后也很快就摸到了这里,查过了之后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老宋有些担忧道:“既然现在官府已经在查了,姑娘还是先回去吧!咱们回去也尽量在叫些人帮忙看看。” 宋锦宁齐氏更担心的是因为这段时间老张一直在替自己做事儿,会是因为自己而受到连累。 最开始还只是张车夫不见了,眼下连他得妻子女儿也不见了,宋锦宁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林子羽。 林子羽那边的人更多,而且各方面的力量也更强大,或许比他们这边好一些。 如此一想,宋锦宁也不敢在耽搁,赶紧带着素鸢一起回去。 等到了家里,才知道出了事儿。 宋老夫人竟然不在。 她急匆匆地赶到延鹤堂,翡翠看到她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人抓走了么?” 宋锦宁的脑子里“嗡”地一下,陡然间一片空白。 一旁的青莺和素鸢用力摇了她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盯着翡翠十分用力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怎么了?” 翡翠便飞快地将今日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是那车夫被人抬了回来,那抬回来的人替他带了两句话的呀!” 宋锦宁立刻道:“那两个人呢?” “走了啊!”翡翠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脸上都白了,“那两个看着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汉子,说是家里还急着有事儿要回去,所以报完信就急匆匆地走了。” 宋锦宁连忙问道:“那车夫呢?” “送去医馆了,”翡翠连忙道,“方才来说,伤是伤了,但是还好没有伤及性命,估计得要个一两天才能醒。” 都这个时候了,宋锦宁也顾不上老张,连忙让人去官府报信,这才立刻让素鸢去联系林子羽找人。 她也顾不上这个时候会不会暴露,祖母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她简直…… 思及此,宋锦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转身便往外走。 素鸢和青莺都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听她的交代听到了一半,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出去了。 “姑……” 两个人喊了一句,然后都没有再说话,直接就跟着出去了。 宋锦宁一路上直接来了倚兰苑,可是里头就只有一个珍珠。 珍珠见着她同样很是惊讶,但是宋锦宁没有给她解释更多,转身又去找宋华彰。 宋华彰却在屋子里看书,见着她过来很是惊讶,“二妹妹刚刚回来么?今晚上玩得可还尽兴?” 语气神态看起来都那般寻常,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宋华婷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宋华彰像是被她的话给问愣住了,“我……这不是马上就快要春闱了?今晚上我便没有出去,至于婷儿……我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你是没有……” “祖母呢?”宋锦宁懒得跟他废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宋华彰,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你废话,跟你演戏,你现在跟我说清楚,祖母到底去哪儿了?” 宋华彰仍旧是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 “祖母这会儿被人骗去了城外,这个大晚上的时候,而且还是借了我的名义骗去的,你说跟你没有关系?” “祖母?”宋华彰大惊失色的样子,“怎么会这样?我……我根本就不知道祖母怎么……” 宋锦宁用力点了点头,不给他接着表演的机会,“好,你不知道是吧?你确定今天不要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不打算收手了是吧? 那我告诉你宋华彰,如果祖母今日有什么意外,这件事情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我一定会叫你身败名裂,你给我等着!” 说完,直接利落转身往外走,整个人身上的戾气,像是要将这整间屋子都给吞没似的。 宋华彰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看着宋锦宁的背影,眼神变得晦暗莫名。 方才那一刻,他竟然从宋锦宁的身上感觉到了杀气,真真切切的杀气。 这是头一次他这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这种气势,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堂妹! 宋华彰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他根本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这才着急忙慌地追了出去。 第172章:不需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马车上,宋锦宁的表情已经冷得快要结冰了。 素鸢和青莺两个人都担忧地看着对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青莺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姑娘……要不然,咱们试试看看联系王爷吧?” 宋锦宁一愣,抬眼看向她。 成日里跟着自家姑娘自然比旁人更加了解。 两个人虽然都不知道宋锦宁和赵臻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从他们日前的联络频率就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误会。 最重要的是,从前宋锦宁也甚少会主动寻求旁人的帮忙,素鸢最清楚不过,宋锦宁和赵臻之间,更像是一种交易,你来我往的交易。 自家姑娘更是会认认真真地算清楚每一笔人情账。 可是今晚上不一样,不管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不管此前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矛盾,可是现在毕竟不同此前。 宋锦宁一下子就皱紧了眉头。 宋楚新一家人是已经投靠了齐郁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现在还不好说。 而赵臻…… 她想起来在齐府听到的那些话。 若是赵臻和齐郁之间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么此前的事情,他们又是如何沟通? 赵臻是不是一直在试探自己? 是不是其实她已经是他们两个人眼里的笑话? 又或者是猎物? 宋锦宁不敢肯定,这个时候去找赵臻,他会不会真的出手救祖母? 按照前世的想法,恐怕祖母死了,才是最有利于齐郁的做法。 到时候…… 想到前世,宋锦宁不寒而栗。 当即用力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找了林叔,他应该很快就会跟过来。” 这个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靠谱,涉及到祖母和一个小小的车夫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宋锦宁用力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尽量冷静。 眼下最有可能的还是宋楚新一家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可是齐郁也不是没有可能。 今日见到齐郁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被注意到了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除了慈恩寺那一次,明明每一次她都用宋华婷挡过去了。 难不成是宋华婷那个蠢货被齐豫套出来了? 她那么想要嫁给齐郁,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巴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自己身上揽才是。 外头的街上依旧热闹,因为今晚上没有宵禁,城门也不关,附近的州县百姓都可以自由进出。 所以出城不容易,不能走大路,必须要绕道,而且还有许多马车在一起挤挤挨挨,很是难行。 宋锦宁干脆让老宋把;马车解了,直接飞身上马。 跟出来的素鸢和青莺都吃了一惊,姑娘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 其实对于宋锦宁来说,这样的感觉也稍微有些陌生。 重生之后的这具身子实际上还没有骑过马,可是凭着前世的感觉,到底还不至于会翻下来。 素鸢也不含糊,直接拉着青莺上去,然后紧跟着就出去了。 城门口出城进城的人不少,因为不关城门,所以反倒比平日里更加严格。 好在出去的人还算好一些,并不要查什么,所以相对快一些。 可尽管如此,在城门口守着的官兵还是累得人仰马翻。 愉景怀急吼吼地骑着马到了营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都还在抖。 才到校场就感觉到了一种死亡般的静默,整个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头,打算悄悄地蹿到前头去。 谁能想到,这王爷大节下的忽然过来查纪律。 这若不是谈影仗义,派了个小兵过去通知,明儿真的恐怕直接人都死透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明明就离自己的位子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王爷那吓死人的声音就出现了。 “愉景怀?” 愉景怀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到”。 然后就听到了周围兄弟们一声声压抑的笑声。 “怎么?这没有来的人竟然还能答到了?” 愉景怀惊恐地看向前头站在赵臻旁边的谈影,然后就看到对方对自己做了一个自己好好整理死法的表情。 想想赵臻的性子,愉景怀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王爷……属下……属下今儿确实是事出有因……” 赵臻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目光仍旧看着底下那帮人。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没有一个人还敢开口。 愉景怀只好拼命地解释自己是跟表弟换了岗,替他去城门口值守一日,因为弟媳妇今日临盆云云。 可是王爷那张冰山脸真的没有一点儿融化的迹象让他很是忐忑。 “王爷,实在是人太多了,属下原本想着……” “你是觉得本王如今是个能听解释的人了?” 赵臻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愉景怀立刻偃旗息鼓。 后面的谈影却皱了皱眉道:“你方才说什么?” 赵臻随即转过脸,目光钉在了谈影的身上。 谈影这个时候却没有看他,而是仍旧看着愉景怀,“你赶紧说说清楚,你说今日许多大户人家都还出城去玩儿,你说有谁?” 愉景怀方才只管诉说自己今晚上如何的不容易,遇到了多少的事儿,这会儿有多累,也是为了大启京城的安慰着想什么的。 只管将自己能搬出来的借口都搬出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这会儿听到谈影这么问,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上司在救自己,立刻一一地说了出来,什么陈大人家的什么太太,什么张大人家的夫人,还有什么国子监的祭酒大人…… 云云总总地说了一堆,谈影都快要给他急死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什么忠勇侯府的老夫人?” 赵臻的神色一怔,也朝愉景怀看了过去。 愉景怀却没有注意,仍旧叨叨道:“是啊!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我生怕出事儿,还多问了两句,结果老人家倒是将我骂了一顿,旁边的老嬷嬷着急地跟我说是出去找孙女儿的。” 愉景怀还要说什么,却发现谈影忽然就没有了踪影,一转头才发现大家都看着不远处。 王爷怎么也走了? 第173章:你这是在怀疑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旁人未必清楚,可是赵臻和谈影是明白的,宋老夫人只有两个孙女儿,准确地来说,能叫宋老夫人这般时候还着急忙慌出城的就只有一个亲孙女儿。 可是宋锦宁明明跟陈家兄妹在一块儿逛灯会,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往外头去? 要么,就是宋老夫人弄错了,要么,就是宋锦宁真的出事儿了。 谈影一边跟着跑,一边儿在心里想着今晚上的一切。 王爷这是怎么了? 校场上的人却是更加惊讶,王爷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好的今晚上突击考核么? 怎么就这么走了?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是该不该散场的时候,营房那边就来了人,是一贯在赵臻营房里跑腿儿的。 “王爷说了,把人都叫齐来,谈大人有命令。” 小兵的话在场的这些个将领一时间都没有听明白。 把人叫齐来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三大营六千多号人呢! 总不能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难道说是忽然开战了? 元宵节的时候? 谈影的命令很快下来了,众人这才知道为的就是方才愉景怀说的那个忠勇侯府的老太太。 “我去,忠勇侯府的老太太那不就是大将军的母亲?” “宋大将军的母亲!”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半点儿不敢怠慢,连忙各去将自己的人手都点好了,跟着谈影一起出了营。 赵臻转身便赶紧骑马往京城的方向赶。 宋锦宁骑着马一路经过层层的人群才终于出了城,素鸢和青莺一路跟的十分费劲儿。 青莺很是担心,“姑娘怎么骑得那么快,这马可不是这么个骑法呀!” 素鸢上过战场自然知道这马儿的属性不同,骑法也不一样。 就比如此时宋锦宁和她骑得这两匹马,准确地来说,就是淘汰下来的马,只能用做贵族人家拉马车用的。 根本不可能跑得那么快,也吃不消跑那么快。 眼下宋锦宁这种不要命的跑法,怕是要出事儿。 可是她们这边本来就是两个人,宋锦宁前头一个人,骑法不同,两边的距离就越拉越远,她们这边用力喊都听不到半点儿。 青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不是办法!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老夫人往哪里去了,这般一个人去追,又能追去哪里?” 她们不知道的是,林子羽给了她一只哨子,原本还想着等过段时间试试效果,没有想到今晚上就直接用上了。 天上的那只鹰隼,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但是似乎早就已经通了任性,时不时地就露出半个小脑袋来,带着她接着往前跑。 林子羽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来,他有战马! 宋锦宁如此想着,倒是不觉得害怕,就是担心赶不及。 不知道他们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祖母。 远离了人群和村落,宋锦宁骑着马最后到了一处小路前。 她立刻跳下了马,而那马也在她跳下来的瞬间倒在了地上嘶鸣。 宋锦宁顾不上它,因为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在路边上,后面还有两三辆简单的马车,走近了一看,果然是祖母的马车。 可是里头空无一人。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可是天上有不少的云,偶尔才能露出一点儿明亮的月光。 在这个月光的照亮下,宋锦宁清楚地看到这小道一路通往山上密林的。 这里头有什么,谁也说不好,不知道林子羽还有多久能够赶到。 可是她没有时间等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出事儿。 咬了咬牙,她回到那马儿旁边,然后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了一声,艰难地爬了起来,宋锦宁用力吐出一口气,咬着牙道:“你坚持一下,只要你带着我找到了祖母,从此以后,我养着你!” 说着才要拉着辔头上去,就听到后头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她心下一喜,以为是林子羽来了,等人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赵臻。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来!” 赵臻连马儿都没有停,直接对她喊了一声,然后朝她伸出手。 宋锦宁的犹豫只是在一刹那,便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一跃而上坐在了他前面。 “你那匹马不中用了,若想救人,它怕是反倒会误事儿。” 赵臻的声音就在身后,可是因为马儿跑得飞快,耳朵两旁的风呼呼地响着,倒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宋锦宁一双眼睛只管看着前面,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转动,“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落在赵臻的耳朵里却很是清晰。 赵臻闻言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气愤,“你这是在怀疑我?” 宋锦宁没有说话,算是一种默认。 赵臻都要给她气笑了,没有想到自己这般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她竟是这么个反应。 怀疑? 她竟然会怀疑自己? 可是在话出口之前,他又立刻想到,从自己第一日认识她开始,她似乎就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哪怕两个人合作了很多次,可是信任问题也时不时地出现在两个人之间。 只是从前都是他怀疑她的多,她却似乎是头一回。 “愉景怀,你可能不认识,是我手下的一个人,今日正好在城门口负责,见到你祖母出去了。” 宋锦宁立刻回过了头,“王爷知道我祖母的下落?” “比你多不到哪里去,”这就态度变了?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功利,赵臻没好气道,“你自己最好祈祷祈祷你们宋家那么多的祖先能够保佑她老人家今日没有什么事儿。” 明明这话说得再没错不过,可是听到了之后宋锦宁心里还是气得不轻,“王爷不是很有能耐么?手底下不是有很多人么?怎么……” 说到这里,莫名的喉头就梗塞了一下。 她能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别人? 祖母是她的祖母,她才是那个最需要有很多力量的人。 根本就是她不够好,不够强大,不能保护祖母。 话没有说话,赵臻却听到了她声音里的泣声,没来由的心里就像是被戳了一下,有些酸,有一点点的疼。 “放心吧!我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按照他们那些人的能耐,这会儿应该找到人了,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 第174章:是你害死了祖母!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违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大正常的程度。 宋锦宁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说一切都是惘然,没有到那个时候,说得再多似乎都是错。 若是祖母能够平安无事,她自然欠赵臻一个大人情,到时候怎么感谢他都不为过。 可是若是…… 若是祖母不在了。 她会一点点地去清算,所有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此时坐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嫌疑,宋锦宁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会替任何人开脱,哪怕是在她的心里头。 赵臻也没有再说话。 他的马自然不是寻常品种可比,哪怕是在这样的密林里,仍旧健步如飞,而且还能精准地避开那些枝丫乱生的树。 宋锦宁一心只想着快点儿到,至于到哪儿她不知道。 这片密林平日里来往的人应该不多,所以地上的印迹还算清楚。 方才一定是有一群人经过,才会留下这些印迹,只能证明他们的方向一点儿错都没有。 她只盼望着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快点儿到达那个地方,那个能见到祖母的地方。 出密林的一刹那,宋锦宁也看到月光从云层中闪出,整个山林一下子像是被一层静谧的银霜铺遍。 好看,可是也让人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赵臻指了指远处的高山,“那里。” 宋锦宁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哪里有人!” 赵臻的声音想起来的同时,底下的马儿也飞快地跑了起来。 这条山路尤其狭窄,一面是山壁,另一面却是悬崖,可是在这样狭窄的山道上,这马儿竟然还能跑得起来。 哪怕是此时的宋锦宁多少也有些心惊胆战。 很快,两人一马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终于到了最后的一段平地上。 赵臻却将马儿停了下来。 “王爷?” 宋锦宁疑惑地看向他。 赵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于是宋锦宁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群人,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明明白白地是有一群人在那里。 “我这个时候似乎不大方便过去。” 宋锦宁皱了皱眉,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那显然都是宋家的人,不管祖母这个时候在不在那里,赵臻和宋锦宁一道出现,终究都是麻烦。 她不带丝毫犹豫,立刻点了下头,“好!” 然后便跳下了马车,直接往那边跑过去。 “宋锦宁!” 他忽然开口,便看到宋锦宁皱眉转头看向自己,哪怕已经跑出去了几步远,可是凭借着他的视力,也清楚地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耐烦。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掩饰,用完就扔。 “如果遇到事情,大声喊我一句就行,我就在这里。” 宋锦宁连点头都是随意地点了一下,然后便飞快地离开了。 距离那许多人的地方并不大远,宋锦宁跑了半刻钟,便能看清他们的脸了,可是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之后,一颗心却直直地坠入谷底。 祖母呢? 祖母怎么不在? 还有几个人正跪在地上,不知道是作甚。 宋锦宁一步步地走近,呼吸都变得不大平稳,“祝嬷嬷……你们……在做什么?” 宋锦宁的声音一出现,立刻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 祝嬷嬷正跪在地上痛哭,转脸看到宋锦宁的时候像是看到了鬼似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然后指着她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锦宁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祝嬷嬷,祖母呢?你在这里,祖母在哪儿?” 祝嬷嬷终于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家姑娘,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她看了看宋锦宁,然后又艰难地看着不远处的山崖。 宋锦宁一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从身体里溜走了,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似的。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脖颈处传来骨骼摩擦的声音,她转过脑袋顺着祝嬷嬷的视线一起看向那山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我是问你祖母去哪儿了?“ 一旁的宋华婷却忽然扬手给了宋锦宁一个巴掌,“宋锦宁,你到底去哪儿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祖母为了找你,大晚上的带着这么多人来道了这里,结果却失足掉下悬崖了!” 宋锦宁没有理会她,像是脸上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仍旧将目光用力地锁在祝嬷嬷的身上,“嬷嬷,你说话呀!祖母到底去哪儿了?她说的话我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连祝嬷嬷都在,唯独祖母不在,说是祖母掉下去了。 这不是在说笑吗? 祖母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周围都是伺候的人,怎么可能她反倒掉下去了呢? 祝嬷嬷也终于转脸看向了宋锦宁,然后难以置信似的看着她,“姑娘,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说着祝嬷嬷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您怎么……您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呢?怎么就忽然出了事儿呢? 老夫人……老夫人听说您被人抓走了,哪里还坐得住,这……这才出了意外,您……” 她说着,再看向宋锦宁的目光中分明有怨恨,“您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出这样的事儿呢?!老夫人已经失去了所有了,连孩子和媳妇都没有了,这辈子只有你,眼睁睁地看着您被人推下去,哪里还能一个人活着? 我们一个没有注意,她就跳下去了呀!” 宋锦宁如同五雷轰顶般,一下子就站不住了,瘫软在了地上。 她想要说些什么,想要问清楚些,可是已经说不出一个字儿,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好像都已经停止了。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茫然着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宋华婷和祝嬷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她似乎听到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直到又一个耳光响在脸上,宋锦宁抬眼便看到了宋华婷狰狞而扭曲的一张脸。 她听到宋华婷尖利刻薄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都是因为你宋锦宁,若不是你,祖母怎么可能会死,是你害死了祖母!” 第175章:跌落泥泞,永不翻身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这个时候畅快极了,打从宋锦宁回到京城以后,她从来没有这般如意过。 眼前这张脸,就是这张自己怎么看都觉得讨厌的脸,此时清晰地印着自己给的巴掌印。 她有一种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的快乐。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老太婆已经死了,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护着宋锦宁。 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家,就该好好地锁在后院里,等日后再给她好好地安排个去处! 不是天之骄女么? 不是英雄的女儿么? 那就让她跌落泥泞,永远不能翻身。 这种兴奋的感觉刺激着她此时的大脑,若不是还有一丝的理智在,这个时候她都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因此当宋锦宁的手忽然掐上她的脖颈的时候,她一瞬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随即脚上一痛,整个人都直接往后仰倒摔在了地上。 “啊!” 她忍不住惊恐出声,一旁的众人也被眼前这忽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呆住了。 方才还看着二姑娘颓丧失魂地瘫坐着,大姑娘愤怒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谁也没有看清,二姑娘是如何起身的,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锦宁一只手紧紧地掐着宋华婷的脖子,另一只手拽着她领口的衣裳。 而大姑娘宋华婷整个人这会儿已经有将近一半悬空在悬崖外头,所有的支撑点都在宋锦宁的两只手上,而宋锦宁脸上的神色冷漠到叫人觉得可怕。 “姑娘!”一旁的祝嬷嬷都被吓坏了,她又何曾见过这样的自家姑娘,“您这……” “宋华婷,”宋锦宁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一双眼睛只管看着面前的女子,“演戏有意思么? 你知道祖母对我的重要性,你敢对她下手,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 “宋锦宁……”宋华婷的声音都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你疯了不成?你……你快拉我上去,有话好好说。” 宋锦宁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仍旧是那般冷漠地看着她,“祖母……真的没了么?” “你要是敢放手,你也活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这就是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好啊!” 宋锦宁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吓得宋华婷立刻失声尖叫了起来。 “别别别……” 她这一次是真的相信,眼前的这个疯子是真的可能会将自己扔下去。 “你……”她艰难地看了看四周,“我不说你了,我……我让大家都不追究,祖母她……她老人家……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宋锦宁的手又是一松,她当即吓得失了声,却忽然感觉到屁股底下一热,竟当场失禁了。 宋锦宁目光微微往下移,落在她的大腿上,嗤笑道:“这就害怕了?我这不是还没有将你扔下去么?” “宋锦宁!”后头跟过来的宋楚新一见这个场景,吓得魂都要没了,当即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谋杀你堂姐么?” “谋杀?” 宋锦宁冷冷地反问了一句,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带着两分戏谑地看着宋华婷道:“对了,谋杀呢!要不然,你现在好好地讲一讲你是怎么谋杀祖母的?要不然,你就去阎王殿里去跟阎王老爷讲讲清楚。” “你若敢动手……” 宋楚新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宋锦宁打断了,“又如何?不过就是以命抵命罢了,难道我会怕?只是我不怕,堂姐你会不会?” 她此时竟然还笑了出来,宋华婷面对着她的笑容,才头一次感觉到这张脸下的可怕。 “二妹妹,你不要冲动!”宋华彰终于赶了过来,语气里满是焦急,“祖母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你不要……” “我问你了吗?”宋锦宁懒懒道,“我今儿问你的时候,你不说,那么你就没有机会了,对了宋华彰,我说过了,如果祖母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儿吧!” 这话说得父子俩人脸色都变了,再看宋锦宁的目光就变得异常阴狠。 “想要杀我?那恐怕不够,难道我会将所有的东西都直接带着么?不妨明说,只要我出了意外,外头有的是人替我将那些东西散布出去,大才子,你好好想想,所以,劝劝你爹,别再靠近我。” 大才子三个字一出来,宋华彰便知道了宋锦宁手里的把柄与什么有关了。 宋阳青怕是留不得了。 而宋华婷这个时候胆都已经吓破了,原本对父亲和兄长还有点儿希望,这个时候看到他们如此模样,心里便清楚,这两个人怕是根本指望不上。 “好了,”宋锦宁再一次将视线转回来,落在宋华婷的脸上,“我没有打算耗费太多的时间在你身上,你说不说?” “说……说什么?”宋华婷也眼泪鼻涕一起横飞,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又生怕宋锦宁会手抖。 “说清楚你们是如何谋算祖母的,殴打老张的人是谁,在哪儿,老张的家人又在哪儿,祖母是如何被你们骗上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过于冷静,冷静得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似的。 不该是这样! 宋华婷在心里疯狂呐喊,不该是这样。 “我数三下,”宋锦宁忽然一松手,又立刻抓住,着实将宋华婷的魂魄都吓掉了一半,“若是你再不说,我就不奉陪了,一……” “婷儿不要相信她,你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她这是想要自己逃脱责任,所以才这般诱导你说出来而已,你千万不要上当!” 宋华彰的声音又快又急,今日过来的人虽然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可是到底还有祝嬷嬷和几个老夫人跟前的人在。 若是宋华婷这个时候承认了,明日他们一家人就会背上弑杀祖母的罪名。 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宋楚新心急如焚,却不敢上前去阻拦。 宋华婷看着父兄的脸,心里恨得要死,这不是要她去死么? “她不敢杀你的!”宋华彰看出宋华婷此时心里的犹豫,当即大喊,“杀了你,她明日就得进去。” “我没有,”宋华婷立刻反应过来,当即义正严词起来,“我根本就……” 然而她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叫。 然后那声惊叫便消失在了悬崖下。 第176章:你杀了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慢慢地从悬崖边站起身,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慢慢地走到了宋楚新父子的面前。 “好了,下一个,就你吧!” 她的眼神那么冷,神色那么淡漠。 好像方才宋华婷的顷刻殒命并不是出自于她的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就是宋华彰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 他似乎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堂妹,她竟然敢杀人! 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了一个人! 宋锦宁似乎是被他们此时的表情给逗笑了,唇边的那一抹笑容如此时刮过的山风一般,阴寒地深入骨髓。 “你……你杀了婷儿!” 宋楚新原本应该狠厉地质问出这句话,可是说出来的时候,语气竟含着颤抖,那份气势自然便荡然无存。 “是啊!”宋锦宁淡淡道,“你们不也杀了我祖母么?现在换你来说,今晚上的事情是怎么样的?你们一家三口,几个人参与了?” “你简直……”宋楚新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完全可以站直了质问她,可是面对她的时候,那些站在自己这边的道理忽然通通地从他的脑子里消失了。 还是宋华彰先反应过来,他冷静而严肃道:“宋锦宁,都说了祖母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是这个意外最开始便是因为你,你如今为了逃避这个责任,竟然硬生生要将这事儿,扣在婷儿甚至扣在我们一家人的头上。 甚至还如此残忍地杀了婷儿,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我大启律法!” “是吗?”宋锦宁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看着他,“你待如何?”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让宋华彰被问住了。 “当然是报官!”宋华彰没有回答,宋楚新却十分刚硬道,“你杀了我女儿,我现在就要抓你去报官。” “好啊!”宋锦宁抬了抬眉,然后笑着道,“那……我不敢说今晚上,明日,关于你们的一切,便会公之于众。” 她将目光转向宋华彰,“你觉得事情出来之后,你可还有机会参加今年的春闱?” 宋华彰看着面前的人,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宋楚新也才想到这一点。 纵然不知道宋锦宁手里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可是能叫儿子这般忌惮,还会影响儿子前程的东西,定然不会简单…… 宋锦宁见他们沉默,冷声道:“祖母没了,宋华婷也没了,你我双方,算不算勉强达成平衡?” “你什么意思?”宋华彰立刻反问道。 “不要装糊涂,”宋锦宁轻嗤了一声,“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们谋害了祖母,所以,你们也没有证据是我杀了宋华婷,如何?” “你是想让我们将今晚上这件事情一笔勾销?” 宋华彰的话让宋锦宁又是一声冷笑,“是你,你想让我们今晚上的事情一笔勾销。” 这话说出来如何的荒谬,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宋楚新父子俩竟无法反驳。 宋锦宁也不急,只冷着脸等着他们的回答。 “那你得将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 “宋华婷的命这么值钱么?”宋锦宁讥讽道,“今晚上祖母的事儿,真当我查不出东西来?” “你……”宋楚新满脸怒容,“你的意思是,回头你还要拿手里的那些东西继续威胁我们?” “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宋锦宁半点儿也不在意他此时的情绪,“若你们再有什么下作手段,我会叫你们比我死得更快。” “好!”宋楚新没有答话,宋华彰先开了口,“今晚上祖母和婷儿都是失足落崖,但是……这个消息得要先瞒住。” 宋锦宁看着他的目光越发讽刺,“原本我还以为大哥哥至少对祖母还是孝顺的。” 为什么要瞒住这个消息,若是叫朝廷知道老夫人已经没了,按照规制,宋华彰作为孙子,应该要守制一年,不得参加今年的春闱。 “好,”宋锦宁的回答却十分利落,“不过,得要先将祖母的遗体找回来。” “这是自然,”宋华彰答应得也很快,“如今这样的冬季,我自然也不忍心祖母的遗体在外被野兽啃食,待会儿我便回去组织人手下到底下的山崖找寻。 不过……若是找到了,二妹妹可要信守承诺,我们可以先将祖母安葬,等过段时间,再举行丧仪。” “可!”宋锦宁点头,然后转身扶住祝嬷嬷,“今日我宋家这么多人出城,怕是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还劳叔父和大哥哥去周旋一番。” 话还没有说完,祝嬷嬷便一把甩开了宋锦宁的手,指着宋楚新父子道:“你们……你们竟然害死了老夫人,眼下还这般没事儿人似的,你……” 说着又转向宋锦宁,“你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儿,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一个人将你养育长大,你怎可如此冷血?!你是怕了他们吗?你怎么能不替老夫人报仇。” 宋楚新父子俩相视了一眼,然后看向宋锦宁,“这个……怕是个麻烦吧?” 祝嬷嬷面色大变,纵然她再愚钝,自然也知道宋楚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锦宁随意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们是在开玩笑吗?你还想瞒过这段时间,没有祝嬷嬷在,你觉得能瞒多久?有的是用得着她的地方。” 宋楚新仍旧迟疑,“可是她这……” “祝嬷嬷,”宋锦宁转脸看向老妇,“你也听到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若还是这样,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祝嬷嬷看陌生人似的看着她们,眼里都是挣扎之色。 “嬷嬷,虽然你已经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可是人生在世,总有留恋之处,倒也不至于就这么殉主,你说是不是。 只要你愿意好好配合,你的养老都落在我身上,我不会亏待你的。” 祝嬷嬷还能说什么,最终也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一行人回了宋家。 眼见着她一进门便将延鹤堂的门关上了,跟上来的青莺有些担忧,“姑娘,祝嬷嬷会不会……” 第177章:装蒜!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让人好好看着这边,不管怎么样,不要叫祝嬷嬷跑了出去,也不要随意叫人进来,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主仆二人都是满脸心事地回了葳蕤轩。 没一会儿,素鸢便回来了,“姑娘,我方才看到老爷将所有的管事都叫了过去,看样子是打算封锁府门。” 青莺当即便愤怒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正常,”宋锦宁丝毫都不意外,“对于宋楚新和宋华彰来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其他,而是要控制住我。 他们不知道眼下我们手里有什么牌,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晚上他们应该会去找五哥。” 确如宋锦宁所料,只不过这不是宋楚新的想法,而是宋华彰。 宋楚新脸上只有惶恐之色,原本今晚上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这是宋华婷回来找到他说的最要紧的事。 元宵节本来就容易出意外,宋老夫人因为错听了消息,以为孙女儿出了意外,而冒险出门,反倒自己不幸丧生,这怎么看都有一定的合理性。 可是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老太婆都死了,宋锦宁那个臭丫头竟然还能闹出这么一出。 直到这个时候,宋楚新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没有了。 他对于宋华婷到也不说如何的父女情深。 从前或许还有一点儿,可是自打姚氏的事情之后,父女俩之间也生出了隔阂,他时不时地便能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怨恨的存在。 这样的情况下,女儿的死倒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悲痛的感觉,只不过,今晚上的这一切对他的冲击却是着实不小。 “彰儿,现在怎么办?这个宋锦宁跟咱们想的根本就不一样,她竟然,竟然……还拿了你的把柄来威胁咱们。” 宋华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都是厌恶,“你现在倒是来问我了,今晚上你们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提前问过我一句? 你连对方手里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哪怕宋楚新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儿子,可是这个时候竟然被儿子这般训斥,仍旧觉得脸上很是挂不住,“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父亲!” “难道不是吗?”宋华彰咬着牙道,“你看看眼下这个情况,你能拿她怎么办?” 他说着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过就是想说祖母死了,宋锦宁就能由着你们控制。 她手里的钱,以及祖母的东西全部都在你的手里,可是如今,你敢将她关起来吗?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外头有些什么样的朋友,到底又能如何翻盘,就连她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接杀了婷儿你都没有想到。” 宋楚新原本还想要跟儿子吵两句,可是听了这些话之后,却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最终也只化作一句,“那现在怎么办?” 宋华彰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和妹妹气得要死,偏生这个时候还得要保持冷静。 思索了半晌,好一会儿才道:“我先去探探看看,总要知道是不是宋阳青那里出了问题。” “宋阳青?” 宋华彰阴沉的目光落在父亲的脸上,宋楚新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了宋华彰的衣领,“你此前不会,不会都是……” 宋华彰一个冷眼扫过去,宋楚新便没有再问,但是儿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那春闱怎么办?” “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去找到宋阳青问个清楚!” 宋华彰哪里还敢多说,连忙点头道:“好好好,你快去问,你快去问问清楚看看。” 这个时候都已经快要天亮了,哪怕是再喜欢玩的人也都已经回了家。 倒是比平日里这个时辰显得要冷清许多。 宋华彰出现在外三房府外的时候,门房还以为看错了,“大少爷,大少爷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宋华彰的脸色实际上这会儿很是难看,可偏生还要挤出一点儿笑容来,“马上就要大比了,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五弟睡了没有,想过来跟他说说考试的事儿。” 门房哪里敢拒绝侯府理的大少爷,当即迎着他进去了,又让底下人快点儿去通知宋阳青。 等他走近宋阳青屋子里的时候,他才刚刚穿好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洗漱。 邹氏一惯起得早,这个时候倒是已经起来了,见着他同样十分惊讶,“大少爷来了,快快快,屋子里做,干脆在这里用早膳吧!就是得等一会儿。” 宋华彰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愣是将话给咽了回去,好生寒暄了两句,这才进了屋。 然后一把便将门给关上了。 宋阳青才转过身就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领,“宋阳青,你真的是活腻味儿了是不是?” 宋阳青脸上满是惊讶,闻言便皱了眉头,然后用力地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落了下来,“你在说什么?!这一大早的过来,不是说想跟我说春闱的事儿么?你又想出了什么注意不成?” 宋华彰冷声道:“你还在这里跟我装蒜?!你是不是将事情都告诉了宋锦宁?!” “宁儿?”宋阳青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这件事情你都那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告诉第三个人!” 他得表情异常认真,宋华彰却很不敢相信,“你拿什么证明。” “你是想要折磨我想疯了吧!”宋阳青语气十分不客气,“我还要向你证明?证明一件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你方才说什么?我透露给了宁儿?宁儿发现了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么?” 宋华彰没有说话,宋阳青却笑着道:“你该不会还有另外的人在帮着你吧!” “宋阳青!”这话对于宋华彰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你再胡说一句试试,我告诉你,若是这一次春闱老子我不能好好过,你等着看看你有什么下场,你母亲有什么下场!” 宋华彰说完也不等宋阳青的回答,直接摔门而去、 门口的邹氏满脸煞白。 第178章:还要瞒我多久?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阳青一看到母亲,整个人也慌了,“娘!” 宋华彰也没有想到邹氏会在门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随即化作一声冷笑,直接绕过她走了。 宋阳青扶着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的邹氏进了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两眼才道:“娘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听到了什么?” 邹氏手里的托盘被儿子拿到了一旁,整个人才像是渐渐地苏醒过来了似的,目光转向宋阳青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阳哥儿,你跟娘说老实话,你与大公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阳青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闻言只是淡淡地笑着道:“没有怎么样,只是这些年依靠着侯府里,我才能跟着他一道求学,不管怎么说,多少都似乎比他低了一头似的。” “不是这样的,”邹氏的眼泪自腮边滚落,“不是这样的,你不要骗我了,我是你娘,你打算要瞒我多久?” 说到这里,邹氏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你到底还要瞒我多久?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如何刻苦,也听到了你的师长们如何夸赞你! 我从前就很是疑惑,为什么你这般努力却还是比不过大公子?明明小时候我就觉得你比他聪慧许多,所以……” 邹氏想到那种可能,只觉得心如刀绞,“你是不是一直在……一直在帮他?” 如邹氏所说,对宋阳青最为了解的还是他的母亲,只有邹氏知道他这些年用了多少的心思,也只有邹氏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私底下的水平。 纵然从前没有一个完全的概念,可是随着宋华彰越来越有名气,多少也都会觉得不寻常。 这件事情想要瞒过母亲显然已经有些不可能。 “是!”宋阳青终于还是点头。 “为什么!”邹氏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不能与他一道去那学府里,难道还不能去别的地方吗? 这天底下,难道就只有那一家书院不成?你的天资和实力摆在这里,哪一家书院会拒绝你?” “娘!”宋阳青悄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书院愿意收是一回事儿,可是读书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在外头求学您还不放心,非要同旁人一样,带个书童过去。 自打父亲去世之后,你的嫁妆都被祖母他们掏澄得差不多,这里里外外的还要你帮着拾掇,难道儿子我要看着你将一双眼睛做女红做瞎了我才甘愿吗?” 邹氏听到儿子这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发哑道:“是为了钱?”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宋阳青无奈地看着母亲道,“这个世道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的时候因为一点儿小钱,可能就得罪了人。 譬如在书院里同其他的同学往来,在我看来,着实没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还浪费钱,可是旁人请你去,你不去便是不给人家面子。 你去了,若是不回礼,那便是不会做人,这些人群,交好未必对你有利,可是不交好,却大概率于你有害。 难道这些开支,我也要母亲用血汗去换么?” 邹氏只是个内宅妇人,也只是小门户的女儿出身,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她一直以为读书就只是读书罢了,竟然还有这些歪风邪气。 “可是那一点儿钱财,如何能与你的前程相比?” “母亲不要过于忧心,我虽然帮着了他,但是我也并不是自己就没有办法上去,你看如今我不也是举人出身了么? 这一次春闱即便我自己不能上,再过三年又如何?到时候我的成就未必就会比他低了,眼下这样的情况,不是很好么?” 邹氏却仍旧是皱着眉头,她始终有些不大敢相信。 她对儿子一向有信心,她的儿子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看着宋阳青眼睛里的认真和诚挚,她似乎没有办法再质问什么。 宋阳青见母亲的情绪基本上被安抚了下来,连忙笑着推她出去,“好了娘,你只管记住,今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自己也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根本没有听到过任何事情,没有与我说过今日的话。” 邹氏浑浑噩噩,感觉脚下都跟踩了棉花似的,自己一心盼着儿子能够通过这次春闱,崭露头角,岂料眼下竟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不可能的消息。 走到了门口,邹氏忽然一个激灵,她转过头惊恐地看着儿子,“阳哥儿,你该不会是骗我,他是不是拿了什么事儿威胁你?” 宋阳青眼里的慌乱几乎立时隐藏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母亲,好一会儿才骤然反应过来似的,“母亲是说秋闱的事儿吧?” 邹氏一直认真地观察着儿子的神色。 宋阳青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既然此前帮了他,便没有半路退下来的理由了,秋闱那件事情,既是他得把柄,同样也是我的。 如果这一次我不帮着他的话,秋闱的事情一抖出来,他完了的同时,我也完了。” 邹氏心里想着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情,但是看儿子没有半点儿说谎的样子,她也不好再多问,只能黯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我去伺候你祖母起身。”、 等邹氏离开了,宋阳青才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这件事情他最不愿意被母亲知道。 天知道他得心里承担了多少。 可是…… 想到今日宋华彰过来说的那些话…… 上一次冰嬉会之后,他与宋锦宁虽然没有将话说透,但是里头的意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宋锦宁为什么在自己没有答应她的情况下就在宋华彰面前表露这一点? 于她而言自然没有什么损失,毕竟宋锦宁和那一家子不是一路人,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可是…… 他总觉得宋锦宁不像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他决定去找宋锦宁。 才走出自家大门前的那条巷子,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跟踪他! 第179章:应该快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原本打算往侯府去的脚步立刻调转了,转而往书画大街上去了。 宋阳青一直都有在这里典卖自己书画作品,只是因为这两三年一直忙着备考春闱的事情,所以精力大部分还是放在了学业上,这才来得少了些。 眼下他再一次过来,掌柜不知如何欢喜。 宋阳青却没有废话,直接道:“下回送你两幅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从后门出去,然后不要叫人知道我离开过。” 掌柜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接触惯了上头那些个厉害人物,一双眼睛却是毒辣,半点儿没有怠慢宋阳青,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等坐着书画行的马车行至锦绣阁的时候,宋阳青确定身后没有了尾巴,这才又让马车前行了一段。 等马车走远了,再折回锦绣阁的后门。 上一次宋锦宁遇到绑架的事儿,是他过来报信的,不过两句话就点名了他的身份。 所以锦绣阁的人倒是认识他,更何况后来宋锦宁还说过,对这位宋家五公子无需过分防备。 因而宋阳青很快就见到了秦若。 “宋公子!” 秦若看了一眼前头客人不少的铺子,耐着性子带着他往最后头的院子里,“有什么要紧事儿吗?这会儿我这里有些忙碌,怕是不能分出太多的时间。” “倒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可能要麻烦掌柜的,能不能试着替我联系一下我家二妹妹。” 秦若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闻言讶异地挑了挑眉,“宋公子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你要找阿宁的话,直接去不就好了,难道侯府还能拦你不成?” 宋阳青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我……实不相瞒,我这边有些事情,这会儿不好直接去找阿宁,若是可以,烦请这会儿便以你们的名义约她过来一趟。” 秦若知道宋锦宁信任他,而且他母亲一直在给锦绣阁供货,是个很不错的大姐,因此心里也就天然两分好感。 当即便点头同意了下来,“好,那……宋公子先坐一会儿。” 走出去了两步,又忽然道:“对了,昨晚上的事儿,宋公子可知道?如今情况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昨晚上的事儿?”宋阳青有些诧异,随即想到今日宋华彰是一大早天都没有亮就找了过来,瞬间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关联,“昨晚上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这样激动,倒是将秦若吓了一跳。 秦若也不隐瞒,当即便将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你先不要送信,我回去一趟。” 宋阳青绕了一圈,才又回了忠勇侯府,都不用进去,便能看得出来,侯府的气氛有些不对。 到底是宋家人,平日里也有些来往,很快就影影绰绰地自其他人那里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再看眼下这侯府几个门都似乎多了好些看守的人,心里倒是没来由生出了两分慌乱。 思来想去,他赶紧将自己的小厮叫了过来,让人往陈家送了信去。 而此时的葳蕤轩气氛有些凝滞。 素鸢回来之后便一直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如果戳一戳,怕是还会变成一只刺豚。 “好了,这般生气做什么,难道我要出去,他们还真能拦得住我么?” 素鸢立刻道:“对啊!姑娘,按照昨晚上说好的,他们根本不能这般困着你,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出门去!” “不急,”宋锦宁淡淡道,“眼下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所以,我不能与他们直接起冲突,至于出门么……终究还是要出去的。” “可是现在这怎么出去?”青莺也担心起来,“老夫人到现在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奴婢着实是担心……” “应该快了。” 话音才落,后窗忽然传来扑棱声。 青莺面上一喜,当即过去开窗,果然看到那里停了一只灰色的信鸽。 带看到信鸽带来的内容之后,宋锦宁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青莺和素鸢都吓了一跳,一齐奔过来看,却是双双叹了口气。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谁?” 宋锦宁眯了眯眼睛,“带我出去的人。” 宋楚新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三遍吩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锦宁出门。 至于找老太婆尸首的事儿,横竖这也是大冬天的,一日两日没有找回来也是正常,悬崖底下那么冷,又是那么高的地方,哪里就一下子找到了? 若是真被野兽啃食了,倒是好事儿,回头编造时间,也就不会如何引起旁人的怀疑。 宋华彰始终沉默地坐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宋楚新一见他这个样子就来气,“你不是说你要去问清楚么?到底问清楚了没有?那个宋阳青到底考不靠得住?!” 宋华彰仍旧没有理会他,目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老爷,老爷不好了,郡君来了。” “什么不好了?大正月里,能不能不要说这么……”说到一半,才猛然醒悟过来,“你说谁?” “灵韵郡君,灵韵郡君过来找咱们二姑娘了。” 宋华彰的思绪好像一下子就回来了,他看向自己的父亲。 宋楚新已经是慌了神了,这位可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外甥女儿,他们侯府是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将人拦在门口? “拦下了?” 门房连忙摇头道:“老爷,这可是灵韵郡君啊!小的们着实不敢啊!” 随便跟陛下撒一个娇,就能叫人人头落地的主儿,他们这些小喽啰怎么可能敢得罪她老人家。 因此等宋楚新和宋华彰齐齐迎过去的时候,灵韵郡君人都已经过了二门了。 见到他们过来,灵韵郡君还皱了眉头,“你们这跑过来作甚?本郡君是来找宋锦宁的,与你们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们老夫人在吧!她老人家本郡君还是得过去拜访一下的,不然宋锦宁又要说本郡君不够有规矩了。” 第180章:出不出门还要跟你们汇报不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句话吓得父子俩魂都快飞了,还是宋华彰反应迅速,立刻道:“郡君来得有些不巧了,祖母昨儿夜里也出去看花灯了,只是没有一会儿就回来了,可饶是如此,也有些着了风寒,这一大早便在床上没有起来。” 对于宋老夫人,灵韵郡君也只是客气客气罢了。 闻言只是淡淡道:“哟,那本郡君倒是来得不巧了,罢了,既然病了,就不过去了,回头本郡君让人给老夫人送点儿药材过来。 你们不用跟着了,带我去找宋锦宁。” 说到宋锦宁的时候,连自称都变了。 这里头的微妙关系,宋楚新和宋华彰都一清二楚。 可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事儿的时候,最要紧的是,灵韵郡君来了。 昨晚上与宋锦宁之间的约定,实际上他们都清楚,两方都没有真的当真。 他们肯定是想办法,想要搞死宋锦宁而不让自己受到损失。 可是老太婆是死在他们手里的,宋锦宁也心知肚明,她不可能会不想办法给老太婆报仇。 那么今日灵韵郡君过来,宋锦宁会不会借此机会将事情跟灵韵郡君说了还真不好说。 若是灵韵郡君插手这件事情,那他们就算是完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想好如何阻止灵韵郡君,宋锦宁就带着人过来了。 “方才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郡君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今儿不忙了?” 宋锦宁怎么会听到了消息? 门房里头有她的内鬼! 宋锦宁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脸色似的,笑吟吟道:“叔父和哥哥也太客气了,你们两个大男人,难道还要陪郡君的客不成?” 说完才对灵韵道:“我住那边,郡君随我来。” “哎呀,谁要跟你去!”灵韵郡君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直接带着往外走,“我今儿是来找你有事儿的,你跟我走!” “诶,郡君!” 宋楚新一见,当下大急,连忙开口想要阻止。 可是等灵韵郡君停下脚步看向他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不是宋锦宁的叔父么?难不成宋锦宁出门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说到后头,语气已经有了些威严的味道。 宋楚新如何敢阻止她,可是眼下的这个情况,他着实为难。 宋华彰也在死死地思索对策,不等他想出来,灵韵郡君便冷冷道:“既然老夫人都已经生病了,你们两个人倒是不见去侍疾,反倒对本郡君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们老夫人今儿身子不大爽利,可能郡君不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灵韵郡君冷冷道,“待会儿本郡君便安排太医过来替你们家老夫人诊治,凭着这一点,本郡君应该也能将宋锦宁带走吧!” 看着他们两个人胀成了猪肝色的脸色,宋锦宁笑着道:“郡君不要客气,我祖母只是偶感风寒,已经找大夫过来看过了,不过是休息一日半日的就好了。 若是因此而劳师动众的话,落到有心人耳朵里,恐怕还要说我祖母张狂,郡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说完朝宋楚新和宋华彰道:“郡君这般找我,定然是有要紧事儿,我知道叔父和兄长是担心祖母,但是相比于祖母的微小症候,可能还是郡君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宋锦宁说完,便不再停留,带着宋锦宁直接走了。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宋楚新和宋华彰也没有了任何的理由。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呢? 若是真的叫灵韵郡君带着太医来了,那才要真的露馅儿。 可是眼下看着她们这般出去…… “不行,爹,宋锦宁留不得了,”宋华彰来脸色铁青,语气也变得极为凌厉,“再这样下去,即便她没有拿出什么,咱们父子俩也能叫她搞死。” 宋楚新方才的心态已经快要炸了,这会儿听到儿子说,实际上也十分赞同,只是…… “那她说的事儿……” “只要不是宋阳青那里出了问题,都好说的很,而宋阳青,看他今日的情形,应该不是他。 他有那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在我的手里,如何也可能敢被判我,所以,宋锦宁说的证据,应该是其他的东西。” 宋楚新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当即有些埋怨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分析,就该早说,今早上就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命。” 在这宅邸里头,宋锦宁所有的依靠也不过就是身边那一个会功夫的婢女罢了。 可是双拳难敌四掌,多派些人,将那个丫头制住了,一贴砒霜灌下去,人也就没了,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爹爹的脑子……”宋华彰看着一旁的父亲,终于露出了跟宋华婷当初一样的表情来,“就只能想到这样的计策么? 你见宋华婷还有郡君这样的朋友,还有陈家的人,难道他们不会发现宋锦宁的消失?若是你想要将她的死归咎在其他人的身上。 那么这个丧礼你打算怎么办?到时候祖母没有出面,你又要如何解释?更何况,还有婷儿。 一夜之间,咱们府里一老两小都没了,你打算如何在世人审判的眼光中活下去?” 宋楚新被儿子这一句一句问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日才只能结结巴巴道:“你既然能想到这么多,那么你来说嘛!你说说看应该要怎么办!” 宋华彰看着他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失去了对父亲的指望,“爹爹好好叫人看着家里吧!不要再出任何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出去应酬了,至于大理寺那边,最好现在就报病请假。” 今日是衙门开笔的第一日,他的官服都已经叫人熨好了,而且还准备了好些东西,打算今日一起带过去给上封。 儿子这样的安排让他很是不满,儿子的前程重要,难道自己的前程就不重要么? 然而显然宋华彰没有给他任何开口反驳的机会,直接走了。 想到眼下面临的烂摊子,宋楚新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法子,还是只能按照儿子的交代来。 而宋锦宁进了马车之后,才知道灵韵郡君今日过来并不是真的有事儿找自己,而是受人所托。 第181章:三个一起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郡君你是说……” “我今儿忙着呢!”灵韵郡君没好气道,“我已经初步说服了我母亲关于我和表哥的婚事,表哥已经不小了,所以许多事情要忙活,哪里有空找你出来闲磕牙。” 灵韵郡君同齐郁的婚事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吗? 宋锦宁有些惊讶,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到现在,泉州的情况还没有摸准,或许,这是一次重创齐郁的机会,可也许,是齐郁振头重来的机会。 “那……郡君是受了谁的请求。” “还不是那一对兄妹。” 马车停下来,灵韵郡君指了指不远处一座茶楼的二楼,“看人都已经等着急了。” 她一抬眼,果然看到陈铭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出来了。 宋锦宁心下有些惊疑,但还是先礼貌地给灵韵郡君道谢。 灵韵郡君摆了摆手,颇有些不满道:“我最不喜欢你这个人的一点,就是你身上这股子暮气沉沉的味道。 也不知道你从前在乡下是多么的无聊无趣,十六岁的人,身上愣生生地生出六十岁的味道。” 灵韵郡君说完,也不等宋锦宁辩解,直接将她往下推,“快去快去,我没有功夫陪着你们玩这过家家的小游戏,我的终身大事儿,还得靠着我自己呢!” 熟识了之后,才知道灵韵郡君傲气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如此鲜活玲珑的心。 宋锦宁心里颇有些感慨,可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多逗留,赶紧下了马车直奔茶楼。 陈铭从窗户边就看到了她,直接跑到了楼梯口将她给接上了,“宁儿妹妹,这里。” 宋锦宁跟着他一道往包厢里走,一面问道:“怎么会忽然这么着急地找我,而且还通过郡主。” 陈铭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逗留,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淡淡羞怯之意的打探,而是一种关心似的探寻。 “不是我们,是你堂哥。” 说着他已经打开了门,宋锦宁才发现宋阳青也在里头。 看到她安然无恙,陈晚雪和宋阳青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阿宁,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今日整个侯府都有些怪怪的?” 陈家兄妹方才已经从宋阳青的嘴里得知了秦若口中的版本,当即便着急地问道:“你那个车夫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如今找到人了么?” 宋锦宁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出来面对的竟然是他们三个人的关心以及…… 探寻! 很多事情她不想牵扯太多,不想叫他们这许多人也卷进来,说到底这是她的事儿,是她要给前世的自己报仇。 而眼前的这些人,包括灵韵郡君和秦若。 都是她此生的朋友,她希望他们都能安然地生活,而不是深入她的泥潭。 宋锦宁没有开口说话,其他三个人则更是紧张了,“你别着急。” 宋阳青看了一眼陈家兄妹,拉着宋锦宁在桌边坐下,这才开口道:“今日一大早宋华彰就跑过来找了我,说了几句警告我的话,问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当时天都还没有亮,他这般着急,我猜想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加上涉及到你,便想去府里找你问问……” 宋阳青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又有昨晚上的事儿,我这才担心。” 陈晚雪也连连点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我们也不敢贸然惊动长辈,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灵韵郡君可以将你安然地带出来了,宋姐姐。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们啊!” 宋锦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祖母出事儿了。” 一句话让三个人都受到了惊吓,宋阳青倒抽了一口冷气,想到了今日宋华彰的表现,颇有些难以置信道:“是他们做的?” 宋锦宁点头,“是!” “他们……”宋阳青愤而拍桌站了起来,“我早就觉得这一家人心术不正,可是……这早就已经出了房头,我又是个晚辈,自然没有敢多说什么,如何都没有想到……” 宋锦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五哥哥,我知道你得想法,我同你一样,可是祖母有祖母的思量,更何况,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再多说也无益。” 陈晚雪面上含着不忍喃喃道:“此前我跟在祖母的身边,偶尔听到祖母和世祖母聊天,也听出了世祖母如今的为难。 知道你那位叔父大约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锦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地将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关于宋楚新如何身负巨债,当初如何想要谋害自己和祖母。 又将姚氏和宋华婷的所作所为大致地说了一遍,关于自己的应对也是尽量地简化,直接将赵臻给摘了出去。 听得三个人是心惊肉跳。 宋阳青看着坐在一旁的小姑娘,明明还带着点儿稚气的脸上竟然那般平静。 哪怕是他,这么一个宋家的子弟,都不知道原来在侯府,伯祖母和堂妹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 他脸上满是自责,想到了那位老人家对自己的照顾,对母亲的关爱,再想到自己替宋华彰迎取如今名声的事情,自责和羞愧及憋屈种种情绪杂糅在心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铭却是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陈晚雪眼疾手快,直接将他给拉住了,“二哥哥,你要做什么去?” “欺人太甚,这样的白眼儿狼一家子,我直接替宁儿妹妹杀了去!三个一起杀,我也赚来两条命。” 宋锦宁吓了一跳,也连忙站起来将他给拉住了,“陈二哥,你这样叫我如何自处呢?” 陈铭红着眼睛看着她,“我……我受不了,你怎么能叫他们这般……” “陈二哥!”宋锦宁再一次恳切地叫他,“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要的是他们身败名裂,从宋家除名!” 宋锦宁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一下子让他们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第182章:可愿过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见他们都冷静了下来,才又将他们都安置了下来,“虽然我才回京城半年多,可是五哥哥,还有雪儿……陈二哥,你们对我如此关心,我心里……很是感动。 本来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该将你们也拉进来,但是……” “你这话就不对了,”陈晚雪握住她的手,“我对宋姐姐一见如故,实际上在见到宋姐姐之前,我就从世祖母的口中了解了姐姐的性情。 再加上咱们都是祖母带大的,世祖母和我祖母之间的关系,岂是姐妹二字可以概括的?” 如此一说,宋锦宁倒是不好再客气什么。 宋阳青隐忍着心里的情绪,语气有些凝涩,“二妹妹,我本来就是宋家人,我……” “五哥可愿意过继?” 宋锦宁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看着他道。 宋阳青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 “若非五哥哥,我也没有办法做这个决定,我打算将宋楚新父子二人从我们这一支的族谱上移走,而且让他们滚出宋家的族谱。 但是我父亲葬身在穆阳城,即便没有这个爵位,恐怕朝廷也会为了给百姓和军中一个交代,需要替我父亲择一名后辈子弟,承袭香火。” 宋阳青看着她,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如何变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宋锦宁便接着道:“我只是个女儿身,终究做不得这件事情,所以……我想问问五哥哥,你愿不愿意,兼侥两房。” 宋阳青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的父亲本来是外三房最为出色的一个,跟着宋岐山早早就争得了千户长的位子。 后来宋岐山为了培养他,特意将他送去了别的地方,就是为了叫他不受到兄长的影响。 从而仕途上受到限制。 却哪里能想到,他父亲去了别处没有两年,便丧生于战场。 对于一个千户的死亡,朝廷的抚恤到底简单。 可是落在祖母的眼里,这就是宋岐山容不得人,为了这个多次去侯府闹。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外三房和侯府的关系一直都亲近不起来。 这一次老夫人回到京城,他也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对他十分关心。 而且表现的也特别慈和。 可是有那样的一段往事在…… “五哥哥觉得在三叔祖母的眼里,你这个孙子和利益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 宋阳青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方才一直想着从前的事情,倒是忘了眼前。 他那个祖母,不但怨怪是宋岐山害得自己父亲丧命,而且还说是母亲克死了父亲,不但没有对父亲留下来的妻儿多加照拂,反倒处处刁难。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父亲离世之后,自己这一房便没有了指望。 所以仅有的一点儿好处都给了另外两房。 后来也是因为他考取了功名,知道自己大概又有些指望,这才对母亲邹氏的态度好了一些。 可就算是如此,面对母亲给自己买的炭火,一句轻飘飘的读书人更应该知道孝顺,就直接要走了。 若是宋锦宁愿意许以重利,几乎都不用如何考虑他也能知道自己祖母的选择。 想到这里,宋阳青的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我都不知道阿宁你是从何处琢磨出来的这些。” 毕竟祖母在外头可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亏待自己母子俩样子来。 宋锦宁笑着道:“很多东西,只要用心琢磨琢磨便不难想到了,所以,五哥哥,你愿意吗?” “只要你不嫌弃。”宋阳青坦然道,“实际上这对我来说,反倒是轻松的事儿,轮到孝道,我这辈子只想对我母亲尽孝,其他的人,若是没有这些礼法约束,我是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瞧一眼。” 倒是难得的露出了本心,宋锦宁心里有些暖意。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宋锦宁看了一眼陈家兄妹。 陈晚雪便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叫他们知道的,立刻改口道:“你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有!”宋锦宁果然开口,“在城东有一座山,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我待会儿可以给你们画地图,祖母昨夜里就是在那座山的悬崖上落下去的。 我毕竟能力有限,如今又被宋楚新他们困着,也没有办法去找寻祖母的遗体,所以,还得要拜托你们两个人去。 我怀疑宋楚新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去找寻,只是有一样,你们去找的话,千万不能叫人知道你们是去做什么,可是又必须要叫人知道你们是去找东西的,而且是找要紧的东西。” 陈晚雪思索着看了一眼哥哥,哪里知道自己这个二愣子哥哥已经站了起来,打包票似的道:“我现在就去,一定不会无了你的事儿。” 宋锦宁才要点头,他的手忽然就落在了她的肩头,“我从来不知道你在家里过得这般辛苦,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地保护你。” 明明对方这个时候说的这些话很是深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竟然有些想笑。 但是这是对方的一腔热忱,她自然只能将自己的所有笑意尽数忍了下去。 待陈家兄妹离开,宋阳青才皱着眉头道:“你当真打算嫁给陈铭?” 宋锦宁略一犹豫,将心里那份莫名的烦闷情绪推开,认真地点头道:“等这件事情了了,应该差不多就能落定我和他的婚事了。” “可是你并不喜欢他。” 宋阳青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十分自然。 宋锦宁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哥哥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难不成,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是,是我从前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眼神不是这样的,”宋阳青认真地看着她,“我父亲和母亲之间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我却从他的身上知道了,真正的夫妻应该是怎么样的。” “夫妻”二字忽然像是一把利剑似的直直地刺进了宋锦宁的心里,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跟哥哥你的想法不一样,或许,就是因为我母亲对我父亲是那般的情感,所以,才有了我这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第183章:那得闹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这么一句话,让宋阳青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宋锦宁说出来之后,自己也有些讶异。 她甚至自己都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这话说出来之后,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之感。 原来,自从幼年开始,她的心里便一直是这么想的。 若不是因为母亲那般爱着父亲,便会同其他的母亲一般在家里守着她长大,而不是将她扔给祖母。 有的时候一两年也见不上一回,即便见面了,也如同陌生人一般。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记忆中是有关于母亲的部分,只是太过于模糊,太过于疏离。 若不是母亲放不下父亲,非要同他一起赴死,她也不至于失去了父亲的同时又失去了母亲。 或许,祖母也未必需要再过继一个儿子过来。 就不会有前世她遇到的那种种不堪。 原来……她的心里一直是埋怨的。 “阿宁……” 宋阳青看着面前的女孩,一时间有些自责,方才自己的那些话。 他们两个人都是战场上的遗孤,可是情况却截然不同。 “哦,我没事儿,”宋锦宁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表示安慰,随即又严肃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叔父似乎是和宋楚新同一年的,而且,你与宋华彰也是同一年的。” 宋阳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但还是点头道:“没错。” 宋锦宁略一犹豫,便将当初宋老夫人告诉自己的关于宋楚新的身世说了。 听得宋阳青目瞪口呆,“你……你是说……侯爷他,他是……” “如果祖母没有弄错,当初那女子也没有撒谎的话,这事儿应该错不了,不然祖母也不会选择他来作为继承人。 不过……我现在要的是,那女子必须说了谎,宋楚新不但不是祖父的儿子,而且还是敌过奸细的儿子,为的就是从祖父这里套取机密。” 宋阳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宋锦宁的想法,就是他这个时候也有些紧张起来,“可是阿宁,这不是小事儿啊!这样的事情要经过核实的话,那得……” “那得闹大!”宋锦宁认真地看着他,半点儿没有玩笑及退意,“而且要大到上大天听。” 宋阳青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摇头,“我可以请先生帮忙,但是首先如何将这件事情有选择性地透露,就是一个极难把握的点。 而且,要将这件事情闹到陛下跟前,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靖王掌管着天下的兵马。 当初咱们忠勇侯府这一支,便是他一直没有办法收拢的军部,如今军政大权尽在他手,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会不会对他不利?他会不会从中阻挠也难说。 更何况,相对于那些人来说,咱们的力量着实太小了。” 宋锦宁点头笑着道:“我就知道五哥哥是个思虑周全的人,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而且还开始充分考虑对策实施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和问题。” 宋阳青被她夸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将这样机密的事情告诉我,我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我方才问五哥哥你和叔父的年纪,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联系到了父亲的旧部。 他在与接触过之后,便一直对我多加照拂,更一直在暗中观察宋楚新一家人对我和祖母的情况,心里早就已经对宋楚新有些不满。 若是想要将事情闹大,通过他的话会容易很多,只不过这事儿得要有一个引子,五哥哥你就刚刚好!” 宋阳青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他再一次发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面前的堂妹。 此前在宋家的时候,看到她与母亲之间交流,看到她对自己母子俩悄无声息的帮助,他只是觉得这个堂妹为人做事很有章法,且叫人心里叹服。 而后在冰嬉会之后,两个人的一番谈话,他又发现她冰雪聪明,仅从一点点的破绽中,就能看出自己和宋华彰之间可能存在的交易。 但是到今日,他才知道什么叫震撼。 在宋楚新一家人的迫害下,她竟然不但没有被打倒,而且还跟对方有来有回,甚至将姚氏赶出了家门,宋楚新一家人也左支右绌。 而现在,她还告诉自己,她与宋岐山从前的旧部有联系。 这竟然是一个深闺小女子做出来的事情! 宋锦宁看他那个样子不由好笑,“五哥哥,你若是愿意的话,咱们就接着商量细节。” 宋阳青立刻点头,“这是自然。” 才要开口,宋锦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今天早上宋华彰去找你是为了什么?” 宋阳青抬眼看她,却没有说话。 因为宋锦宁这句话几乎是一句废话。 哪怕上一次他们之间的对话时,他没有直接承认,可是里头的意思两个人都应该明白。 宋阳青确实是在替宋华彰代笔。 所以这个时候宋锦宁的这句话,分明是为了引出什么。 “我是想要告诉五哥哥,不用在意他。” “我知道,”宋阳青笑了笑,“若是这件事情能够成功,他这个人都不是宋家人了,甚至还有可能背上大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参与大比。 若是失败,你我一同失败的话,我也再没有任何机会走进考场。” 宋锦宁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即便没有今日我们密谋的这件事情,五哥哥也不必在意他。” 宋阳青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那不可能。 “婶娘的事情,错不在婶娘,更错不在你,错在这个世界给女子带来的不公。” “你……”宋阳青惊骇地看着她。 宋锦宁面色如常,“可是,有一点是公平的,那就是同为女子,有些东西便都是一样重要,一样关乎性命。” 宋阳青没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管看着她。 宋锦宁忽然勾唇一笑,只是那笑里,却含了几分诡异,“姚氏怀孕了。” 第184章: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谁?” 宋阳青一瞬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宋锦宁说的是谁,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然后才忽然醒悟,宋华彰的母亲,宋楚新的妻子姚氏。 她…… “她不是……”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被送去了庵里这么久,丈夫儿子女儿没有一个过问的,又长长受到人欺负,偏生还贪生怕死,总要找到一条她想要的活路。” 宋锦宁的话只要说这么多就够了。 姚氏在庵里竟然还怀孕了,这事儿一出来,别说宋楚新,就是宋华彰也要受到影响。 而且这与邹氏的事情还完全不一样。 宋锦宁将一个锦囊递给他,“这里头就是证据,所有的东西都在,五哥哥将这个保管好,若是他还有逃出生天的一天,你也不必再因为这个受他辖制。至于宋阳青手里的东西,你也不用担心,也已经毁了。” 宋阳青看着手里的东西,堂堂七尺男儿,一滴眼泪却爬上了睫毛。 那一年还是刚刚参加童生试的时候,宋华彰找到了他。 宋楚新继承侯府的爵位并没有几年,可是他与宋华彰之间的距离却已经不是一点半点。 因为对侯府的敬重,宋阳青对宋华彰也有些本不需要的客套和敬重。 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会拿出那样的东西来。 母亲因为出去送绣品回来太晚的路上被人欺负的事儿,他心里一清二楚。 因为那个时候母亲没有夜深还未归家,他一直担心着,根本就没有睡。 原本看到母亲回来,他想要出去问问,却见母亲惊慌失措地躲着所有人进了屋。 路过灯光明亮处,他才看出了异样。 实际上是很久之后,宋阳青才知道那点儿异样代表了什么。 他自然从来不觉得是母亲的错,错只错在父亲离世太早,错在他还未长大。 他一直装作自己不知道,生怕会露出点儿什么情绪伤了母亲的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宋华彰有朝一日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到了他的面前。 若是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母亲将没有任何活路。 不用别人,祖母就能直接一根白绫勒死母亲。 为了这件事情,他一直忍受着宋华彰,答应他种种无礼的要求,哪怕他的要求可能会毁了自己。 而今日,宋锦宁将这个锦囊交给他,好像一下子就将他肩上承担的那个重担卸了下来。 “你怎么会……”宋阳青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轻咳了两声,才接着道,“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宋阳青为了威胁你,也确实保护得很好,可是我有心去查,总能从他的言行中分析出来真正的原因。” 听到宋锦宁这话,宋阳青才算放了心,至少母亲的事儿并没有传扬出去。 当然,宋锦宁这话也是在说谎,她哪里有那样的能力,是她手底下以及林子羽手底下的那群人一起分析出来的。 “我……”宋阳青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向宋锦宁的时候,红着的眼睛里都是笑意,“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我从这样的枷锁里逃出来,竟然会是因为你这么个小丫头。” 宋锦宁也笑,“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有一日,我真正的兄长会是这副模样。” 将这件事情了了,宋阳青才能心无旁骛地接着底下的计划。 这也是宋锦宁这段时间一直让人忙活这件事情的原因。 自打知道宋楚新的身份之后,宋锦宁便开始琢磨着从这层身份入手。 他是不是祖父的儿子对于祖母来说或许有点儿重要,可是对于宋锦宁来说,一个屁都不是。 而且她有理由相信,祖父在地底下也不会希望这么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儿子来给他延续香火。 这甚至是祖父一生清名上的污点。 只是祖母没有看透罢了。 宋锦宁的计划还不是很完善,和宋阳青两个人细细地商量了许久,仍旧有些差距。 “我要去一趟锦绣阁,外头的事情,可能还需要哥哥去跑。” 宋锦宁给了宋阳青一个信物,“哥哥只管拿着这个去联络。” “好!” 宋阳青接了过去,忽然又道:“你方才是坐着郡君的马车来的,眼下要怎么过去?” 宋锦宁闻言便有些犹豫起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车马行给你租辆马车过来,那一对父子见你出来,估计是不会放心的,你一个人在外头行走太危险了。” 这话说得没有错,宋锦宁也不逞强,今日被灵韵郡君这把拉着出来,连素鸢都来不及跟上,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可没有半点儿把握能对付什么人。 宋阳青也不耽搁,当即便去了最近的一家车马行,租了马车之后立刻上楼来带宋锦宁下去。 岂料回到包厢的时候,才发现里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脑子里几乎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宋阳青立刻抓住了来往的伙计,“方才这里头的姑娘呢?” 伙计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探头往里头看了一眼,惊讶道:“方才还在的呀!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宋阳青越发紧张起来,连忙往外跑,却被那伙计一把拉住了手,“你还没有结账呢!” 没有结账,宋锦宁自然不是自己走的,而且方才两个人也约定好了。 顾不得许多,他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直接往伙计手里一塞,直接奔了出去。 可是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有半个宋锦宁的影子。 就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可能不见了? 宋阳青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有些没有主意。 一摩挲手掌,才忽然反应过来宋锦宁刚才给了他信物。 当即也不再犹豫,立刻朝着她方才说过的地方找去。 而此时侯府里头,宋华彰收到了第一批的消息,整个人一下子就像是放松了下来似的。 宋楚新一见他这样子,连忙道:“已经抓到了?” “是!”宋华彰咬着牙冷笑道,“等着晚些时候看到她的尸体飘在金明池里吧!” 第185章:早料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对于宋华彰来说,宋锦宁今日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她必须死! 从前或许还有一点儿别的考量,可是今日这些考量都不重要了。 “不是!”宋楚新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怎么能叫她死在金明池里呢?这样一来,我们不就要办丧事儿了吗? 那……回头老太婆如何出现?还有你妹妹,家里一个女主人都没有,这如何说得过去,别的不说,就是陈家人一定会问的。” 宋华彰脸上却露出了几分诡异的笑容来,“这件事情,父亲就不用担心了,我既然做出这样的安排,就一定有我的道理。” 宋华彰轻轻地拍了拍父亲的肩头,然后非常得意地走了出去。 宋锦宁也没有想到,自己连包厢的门都没有走出去,不过就是坐在这里等着宋阳青,竟然也会叫人掳走了。 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倒是亮亮堂堂的了。 秦若正好进来,见着她睁开眼睛,颇有些担心地叹了口气道:“你呀!明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为何还要冒这个险?” “人都抓到了吗?” 按照宋楚新父子俩现在的这个疯魔劲儿,不可能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所以,宋锦宁在离开家门之前,就猜到他们可能会对自己动手。 因而提前与于进及林子羽打过招呼,果然,半点儿不出所料。 “这你倒是料错了,于大哥他们虽然埋伏了很久,可是他们派出来的人却不是什么草包,于大哥他们去了五个人,才刚刚将你救回来而已。 那些想要劫走你的人,见着势头不对,转头便溜走了,根本抓不到。” 这确实让宋锦宁有些意外,上一次宋华婷派过来的人,可没有这个手段。 “好了,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操心那么多事儿了,眼下就在这里先休息一晚上,另外林大哥也让我告诉你,一切都放宽心。” 秦若对于她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估计也能猜到些什么。 只是她的性子如此,自来不会多问,宋锦宁心里很是感谢这一点。 可心里却着实不能就此放心。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让老宋驾着马车送他回去。 还没有到宋府,便看到宋楚新和宋华彰父子俩人,脸上看着都是焦急之色,大约是还没有得到顺利的消息。 “叔父,大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马车自两个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宋锦宁忽然掀开车帘,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道。 听到她的声音,父子俩都吓了一大跳,待看到她好端端地看着他们,脸上的惊骇再也藏不住。 宋锦宁像是没有看到他们这般惊慌失措似的,反倒笑着道:“该不会是在找我吧?昨晚上忘了叫人送信回来,郡君留我住了一晚上。 原本今日她还有点儿事儿要留我,但是我着实放心不下府里,便先回来了,明日再去找她。” 宋华彰如何听不出来宋锦宁这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再有任何的小动作。 跟灵韵郡君绑定在了一起,他们哪里还能胡乱动手。 最要紧的是,昨日买通的那些人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看样子你们是真的有事儿,不耽搁你们了,我先回去。” 宋锦宁说完,便让老宋驾着马车往侯府里去了,将父子俩留在后头满脸惊惶。 “宋锦宁,我们谈谈!” 才回府没有多久,宋楚新父子俩便跟了过来,看样子是一路回来便直接来了葳蕤轩。 “哦?”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宋华彰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是一个阴翳的状态。 而宋楚新跟在儿子身后,更显猥琐不堪。 对于这两个按道理来说是长辈的人,宋锦宁半点儿恭敬也没有,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接过青莺递过来的茶,优哉游哉地呷了一口,才挑眉道:“什么意思?” 她这般姿态,着实刺痛了父子俩的眼,宋楚新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意。 一个黄毛丫头罢了! 如今老太婆都不在了,竟然还敢这般对自己蹬鼻子上脸?! 相对于父亲的情绪外露,宋华彰这个时候显得冷静克制得多。 “祖母不在了,但是华婷也丧了命,算起来,你与我们算是扯平了吧?”宋华彰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地看着她道,“过段时间,等春闱之后,我们找个理由,说是祖母和华婷一道出门出了意外,你看如何?” 宋锦宁碗盖刮着茶沫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然后呢!” “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哪怕如今与灵韵郡君交好,郡君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一个姑娘家总要有娘家撑腰才是。 独木难成林,如今婷儿已经不在,你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兄妹本来就该好生互相扶持才是。 只要你答应这件事情这般一笔勾销,往后我必定将你当成亲妹妹看待,你的亲事我们也会好好上心。” 宋华婷是他的亲妹妹,就这般被自己推下悬崖摔死了,不过一日的功夫,他竟然就能如此语气平常地与自己说起什么当成亲妹妹。 竟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话如何的不可信。 “哦?不知道你所谓的上心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宋华彰恳切地看着她道,“我与相国齐大人有些关系,据我所知,如今齐府老太太正在张罗着齐大人的婚事。 从前是因为齐老夫人给齐大人算过命,说他老人家不宜早婚,如今年限过了,齐家也着急齐大人的子嗣,所以,不但忙着正妻的事儿,连带着二房实际上也在考虑之中。” 听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宋锦宁都要给他说笑了,于是她便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大哥哥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叫我嫁给齐郁当偏房?” 宋楚新听她这个语气,一下子便皱起了眉,“给齐大人当偏房,这是多大的荣耀,你竟然还不满足不成?” 第186章:齐府偏房?谁稀罕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楚新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宋华彰便瞥了自己父亲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才又转向宋锦宁道:“我知道二妹妹你一向清高,若你看不上这二房的名分,或者你心里有另外的想法,也尽可以给我提。 只要这一次春闱我能上去,加上齐大人的帮忙,我有把握能在朝廷占据一席之地,到时候,京中只要不是特别高门槛的人家,为兄都可以去替你说合。” 宋华彰大约认为自己这已经极有诚意,因此看着宋锦宁的眼神里便带上了两分自信。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齐府偏房的位子,哥哥原本是给宋华婷留的吧?” 宋华彰也不回避,点头道:“不错,不过说起来,我还是觉得二妹妹你更适合一些,婷儿的性子有些冲动,资质也算不上特别好,怕是哪怕进了齐府,也难在齐大人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可惜了,”宋锦宁看着他这般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直犯恶心,“我对你说的并不感兴趣。” 宋华彰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他看着宋锦宁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的意思,“祖母的事情,是婷儿行事不周全,我们对你也着实心存愧疚,可我自认为今日是带着诚意来与你谈……” “不要这般冠冕堂皇,那日晚上悬崖边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人在,最多添一个祝嬷嬷,可到底只是一个老婆子。 若要说祖母的死,你们根本就不担心,你真正害怕的,是春闱的事儿吧?” 宋锦宁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若是大哥哥你不能顺利参加春闱,你觉得你还有几分前程?” 宋华彰因为宋锦宁这几句话,再也笑不出来,眼睛像是淬了毒似的盯着宋锦宁。 宋锦宁却丝毫不避不让,笑着道:“怎么?这就控制不住了?” 她将茶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笑着叹了口气,“所以,既然要谈,那便拿出真正的诚意来,我的婚事是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操心了?你这是想跟我谈么?分明是想要拿捏我。”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些场面戏倒是没有必要了,宋华彰也彻底收起了笑意,“那你说吧!你想要怎么样?” “我要你……”宋锦宁指着一直沉默着的宋楚新,“亲自上表,辞去你忠勇侯这一爵位,并且辞去你身上的职务。” “什么?!” 宋楚新闻言立刻站了起来,盯着宋锦宁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你说什么?” “离得这么近难道听不清么?”宋锦宁冷冷地盯着他,“我就是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看着你们的样子,我就觉得堵得慌,尤其是看到你身上顶着我爹留下来的爵位。 所以,我的条件就是这个,愿不愿意交换,看你们的了!” “你的意思是……”宋华彰也怨恨地盯着宋锦宁,“你要我们交出爵位和我爹眼下的职务,才肯将此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宋锦宁笑着点头,“所以,大哥哥的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嘛!我正是这个意思。” “宋华彰!”宋楚新一听便急了,“你什么意思?!” 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便是来自于十年前被宋老夫人选中,得皇帝授命承袭爵位,这十年来,忠勇侯这三个字牢牢地焊在他的心里。 眼下要让他将爵位交出去,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还有大理寺的职位,这么多年了,他汲汲营营才终于拿到了这一点儿实权,眼下竟然要为了宋锦宁这么个黄毛丫头而丢掉,他如何能甘心?如何会愿意? 宋华彰没有理会父亲,他看着坐在上头的少女,再一次认识到,他着实一直认错了自己这个堂妹。 “这件事情,我们……”宋华彰闭了闭眼,才接着开口道,“我们需要好好考虑。” 宋锦宁笑着点头,不以为意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要提醒大哥哥的是,距离春闱没有多少时间了,考虑太久,恐怕会对你不利。” 说完便直接喊人送客。 青莺将父子俩送走了,颇有些担心道:“姑娘,这样的条件他们不可能会答应的,不管怎么说,如今……咱们算是人在屋檐下了。” “这倒未必,”宋锦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宋华彰回去的路上,便跟儿子吵了起来,“你要考虑?你考虑什么?要将你父亲我身上的爵位剥去么?你这个逆子!” 宋华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往前走。 宋楚新这个时候却着实被气得不轻,见他这般样子,越发来气,“我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我还是你爹!你做不了我的主!” 可儿子仍旧没有搭理他这话,依旧我行我素地往前走。 宋楚新深知自己根本没有二两能耐,眼下及将来靠得还得是眼前的儿子,见他如此反应,一时间也有些心慌。 连忙上前拦住他,“宋华彰,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被他挡着路,宋华彰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宋楚新焦急道:“你总不能真的答应宋锦宁那个条件吧?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说着眼神忽然发狠,“要不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一把火烧了葳蕤轩,就说老太婆带着婷儿出去出了意外,宋锦宁悲伤难以自抑,所以放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那她布置在外头的那些人呢?”宋华彰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可不要忘了,你如今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且祖母的死,世人难道真的会全听你一面之词么? 宫里陛下会不会追究?陈家老夫人与祖母关系极好,会不会不相信再暗地里去查?更何况,那日上崖之人众多,难道你要全部都灭了口?这灭口的话,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你都想好了吗?” 儿子一句句的质问让宋楚新一下子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似的,他看着面前的儿子,好一会儿终于崩溃,“那现在怎么办?” “他能对我这个妹妹的死一语带过,你还指望他会顾念你这个父亲?” 一个女声忽然出现在父子俩身后,两个人猛然一惊,同时朝声音出现的方向看过去。 第187章:见了鬼了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婷儿!”宋楚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一下子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你……你怎么会……你怎么……” 宋华彰也吓得不轻,到底还能维持基本的镇定,指着她有些发抖道:“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宋华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怎么?心里有鬼,连我的面儿都害怕见到了。” 她一步步地靠近,父子俩便一步步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宋华彰也终于看清,宋华婷的脚下分明有影子。 “你……你没事儿?” 宋楚新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儿子这话,才终于反应过来,宋华婷是活着的。 “怎么?哥哥看到我还活着,好像根本没有觉得高兴啊?” 宋楚新却是松了一口气,试探了一下,到底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这才终于确认,“哎呀,婷儿你是真的没死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日我们明明看到宋锦宁把你给扔下去了,你怎么还能……” 宋华婷一把睁开他的手,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偏生就是这么福大命大,怎么?听说爹爹已经给我的死找好了说辞?” 宋华彰终于再一次开口,面色却有些淡淡的,“既然你没事儿,这自然再好不过,我是你哥哥,爹爹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们又怎么可能忍心看你出事儿?不过是忽然发现你竟然还活着,有些惊讶罢了。” “是么?”宋华婷脸上的笑容像是浮在面上的一层纸似的,“我也很惊讶,我在崖上吊着的时候,竟然都没有一个人过来救我。 好容易下到崖底,在乱石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碰到一个忠勇侯府的人过来找我。” 她顿了顿,带着几分讥讽的目光自父兄身上扫过,“爹爹和哥哥就这么肯定我一定没了命? 或者说,觉得我这个人在家里算不得什么,所以连尸都不派人去给我收?” 宋华彰和宋楚新两个人因她的话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父子俩谁也没有想到宋华婷竟然能活着回来,这几日都忙着跟宋锦宁斡旋,也着实没有时间去理会宋华婷的“尸首”,更何况,若是真的找到了,送了回来,少不得也要好一番处理,这便多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宋华婷似乎也没有指望能得到他们的回答,目光扫了一圈之后只是嗤笑道:“罢了!我早就知道,咱们这一家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倒是不敢奢望你们的心里会真的惦记我。 只是自此以后,你们想要叫我做什么,也不能够了。” 说完便直接抛下他们二人离开了。 宋华彰的眉头一直紧紧的蹙着,宋楚新则脸胀得猪肝似的,好一会儿才道:“那个……彰儿,你妹妹这……” “小丫头闹脾气也正常,到底是差点儿没了命的,等事情了了,我再去哄她。” 说完目光落在一旁的宋楚新身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道:“爹爹这几日暂且还是不要去衙门吧!万一在同僚面前露出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且回头若是要称祖母出了意外,这个时候你也应该是在四处寻找祖母才是。” 见他语气好转了一些,宋楚新多少放心了一点儿,闻言便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大理寺的那帮子人眼睛毒辣,你说得有道理,我在他们跟前很有可能便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还是在家里的好。” 宋华婷躲在不远处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越发觉得一阵阵地发冷。 原来,自己在父兄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自己丧命,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前程,不见一点儿对自己的悲伤。 眼下自己回来,也不见他们有一点儿喜悦和问候,眼里还是只有自己的前程和将来。 眼看着他们离开视线,宋华婷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到底还是抬脚往那边走去。 门口的小丫鬟见着来人,有些莫名其妙,“大姑娘……您不是出远门了么?” 那天晚上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 宋楚新那边没有透露,宋锦宁这边同样没有。 除了两个大丫鬟,其他人都不知道,就是如今被降为二等的双燕也完全不知。 听到动静,双燕连忙迎了出来,“大姑娘来了!奴婢昨儿去找大姑娘,还听说没有回来呢!姑娘这是往哪儿去了?感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了,咱们府里离了姑娘可真是不行呢!” 双燕在葳蕤轩算是待够了,也不知道宋锦宁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如今对她半点儿不使唤,有什么事儿要么是跟前的两个人去了,要么就是底下的小丫鬟。 她的态度就决定了其他人的态度,如今她在葳蕤轩就是个透明人。 在这样下去,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因此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另外攀个高枝儿,算起来,这里头最可能能够攀到的自然就是宋华婷。 所以见着宋华婷,她格外的殷勤。 然而宋华婷闻言脸色却是一片冰冷,“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能打探我的行踪,安的什么心?” 双燕一下子就愣住了,自己不过就是问好了两句,如何就成了别有居心了? 刚要出么的素鸢走出来,一眼看到宋华婷还以为见了鬼,“你……” 只不过跟着宋锦宁经历过了一些事儿,到底比从前稳重了许多,没有在人前说出什么来,而是转身直接回屋向宋锦宁禀告去了。 “什么态度,见着大姑娘都不会行礼了么?” 双燕自认为得了讨赏的机会,立刻朝素鸢的背影叫嚷道。 然而宋华婷根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抬脚往宋锦宁的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素鸢正在给宋锦宁比划,“姑娘您快出去看看,啊不对,您别出去,她……她她她……” “二妹妹这里好热闹。” 宋华婷进了屋,一句话就让素鸢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剩下的害怕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第188章:好生淡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姑……姑娘……” 素鸢的声音有些发抖,伸手拽着宋锦宁的衣袖。 宋锦宁子书案后头起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看,人家地上有影子呢!活的。” “啊?”素鸢果然顺着宋锦宁的目光看过去,确确实实有一道影子落在宋华婷的脚边,这越发让她疑惑了,“你……” “去倒茶吧!”宋锦宁走到起居室,伸手邀请宋华婷坐下,然后对素鸢吩咐道。 素鸢再四地打量了宋华婷几眼,确定她这个时候是个活生生的人,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二妹妹倒是好生淡定,”宋华婷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中带着琢磨和探究,“你到底……” 经历过生死的人就是不一样,此时的宋华婷落在宋锦宁眼里,深觉顺眼了许多。 “为何要不淡定?”宋锦宁浅笑地看着她,“落崖的人不是我,被父兄抛弃放弃的人也不是我,我有什么好不淡定的。” 一句话戳中了宋华婷的心,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头一次发现自己与她的距离。 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谁知道落到一半,就被人用东西接住了,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好好听着!” 那是藏在她背后的人对她说的话。 然后她便听到了宋锦宁同自己父兄的对话。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死,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抛弃,哪怕她是女儿,是妹妹。 是了,母亲也是这样被抛弃的。 他们一家人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而后她当然也知道,将她救下来的人是宋锦宁的人,原来她早就已经有了安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计划的? 为什么能这么刚刚好? 宋华婷觉得很可怕,头一次觉得可怕。 宋锦宁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她能安排这一切?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宋锦宁看自己的目光,似乎从来都没有上过心,就像是在看笑话似的。 所以…… 自己在宋锦宁的眼里,一直都是个笑话么? 而此时,看到端坐在上首淡定喝茶的宋锦宁,悬崖上那一晚,弥漫在她心底的恐惧又一次蔓延开来。 “铿!” 茶碗落在自己一旁茶几上的声音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宋华婷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素鸢,再一次将视线投向宋锦宁,“你要怎么对我?” “至少不会要你的命。”宋锦宁的回答十分淡然,好像只是在说也一件再平成不过的事儿。 可是宋华婷这个时候却一点儿都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宋锦宁要自己的命,似乎…… 再平常不过了,她玩完完全全地又这个能力。 宋华婷忽然想起自己此前买凶对付宋锦宁的事情来,她是不是…… “从前的事情是我多有得罪,”话一开口,宋华婷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原来,她竟然如此怕上头的那个少女,“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宋锦宁看着她道:“知道我为什么留你性命么?” 实际上这也是宋华婷这两天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毕竟自打宋锦宁回来之后,自己几次三番地对付她,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若是自己,早就已经报复回去了。 别说杀了自己,就是凌迟也好不为过。 明明那天晚上她直接放手,宋楚新父子也不会对她如何,她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将自己救回来? “第一,因为你对我还有用处,”宋锦宁也不卖关子,“第二,你只是个姑娘家,我对如今的侯府很是不满,但这份不满,更多的还是落在你拿父亲和哥哥身上。” “你要我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宋华婷听到她说自己还有用处的时候,心里那口气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只要能有一条命在,怎么样都好。 当然,面对宋锦宁她仍旧害怕,不知道对方会给她安排什么。 “你应该是很想嫁给齐郁的吧?” 宋华婷猛然一惊,抬眼看向宋锦宁,然后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没有,我根本就配不上齐大人,我怎么能跟二妹妹……” “我觉得你嫁给他挺好的,”宋锦宁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宋家的姑娘嫁给当朝相国,我觉得这根本就是门当户对的事儿,难道你不觉得吗?” 宋华婷一下子蒙了,不知道宋锦宁这是不是在说反话,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宋锦宁,“你的意思是……” “我也希望你能嫁给齐相国,到时候我们宋家同齐家绑定在一起,这不是很好的事儿吗?” “可是……” 宋华婷越发迷糊了,“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宋锦宁干脆给她讲话挑明了,“我不喜欢宋楚新和宋华彰,所以,侯府的继承人迟早要换人,但是你只是个姑娘家,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为了咱们宋家的体面,我觉得你若是嫁去齐家,成为相国大人的夫人,那倒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儿。” 宋华婷从葳蕤轩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还是虚浮的。 今日宋锦宁跟她说的话,让她很是迷糊。 怎么会这样? 宋锦宁怎么会让她嫁给齐大人? 宋锦宁自己竟然不想嫁给他? 这是真的吗? 可是,那是宋锦宁。 今日的宋锦宁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同她之间隔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距离。 这是宋锦宁头一次用如此真实的面貌同自己说话,她直觉里觉得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所以…… 是不是只要听宋锦宁的话,自己就真的能嫁给齐郁了? “姑娘,奴婢虽然不知道二姑娘跟您说了什么,但是您听奴婢的,二姑娘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完全是仗着老夫人撑腰呢!等老夫人两脚一蹬去了,她……” 宋华婷骤然停下脚步,转脸看向一旁的丫鬟。 方才离开的时候,宋锦宁忽然说双燕一直想要跟着自己,便让自己将双燕带回来了。 而此时听到双燕这话,她忽然笑了,“你像是想要做我的主?” 第189章:那是他的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双燕被发卖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宋锦宁半点儿都没有觉得惊讶。 “宋华婷这个时候心里紧张,双燕这么个两面三刀的她哪里愿意放在眼皮子底下?发卖了才是正常的。” 原本宋锦宁是打算留着双燕反向看看宋华彰他们的动静,结果发现半点儿用不上,如今给宋华婷处置了倒是刚好。 相对于素鸢,青莺对于宋华婷的生还,好似没有多少意外。 “姑娘如今预备怎么办?依我看,他们可未必放得下这个爵位,且五少爷那边来的消息分析看来,大少爷大约也不愿意放下春闱。” 宋锦宁悠悠地喝了杯茶,“这爵位可是宋楚新的命,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方下?我不过就是看看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断尾求生。” “姑娘的意思是……” “放心吧!这个爵位他们自己舍不得让出来,总会有其他的方式和其他的手段。”宋锦宁说着转移了话题,“老张家里没事儿了吧?” “姑娘放心,保和堂的大夫昨日就说了,老张的伤不重,至于他的家人,也都已经安置好了,奴婢与他说了,趁着这个机会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想到老张他们一家人受的伤,宋锦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点头道:“确实如此,让他们一家人只管好生休息养养。” “我去看看祝嬷嬷。” 延鹤堂被宋锦宁下令看了起来,祝嬷嬷据此认定宋锦宁是对宋老夫人不闻不问,且和宋楚新他们一家人狼狈为奸。 这个服侍了宋老夫人一辈子的忠仆,如何能看得过去这样的事儿,因而昨日晚上闹出了绝食的事儿。 这会儿见着宋锦宁也半点儿没有好脸色,从来脾气好的她,这个时候却是忍不住直接开口指责,“姑娘就不怕老爷夫人在天上看到姑娘如此行事,寒心么!” 短短几日,祝嬷嬷看着像是憔悴了许多,说宋锦宁的时候,纵然语气里都是指责,可是眼圈儿却先红了起来。 “老夫人养育姑娘这么多年,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叫人听了……” 她到底是说不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嬷嬷……” “你不要叫我!”祝嬷嬷红着眼睛瞪她,“宋楚新那一家子狼心狗肺,我是早就知道的,算起来也不过就是老夫人从前识人不清。 可是你呢!你这是天生的坏种!对老夫人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哪怕你一个姑娘家不敢与他们硬拼,也不该如此坦然无事的模样!” 到底是一直陪在老夫人跟前的,平日里的教养行事自有一套章法。 哪怕是被气成了这样,竟也说不出如何恶毒的字眼儿。 宋锦宁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她发泄完了,这才让人过来伺候她老人家梳洗,又叫端上来一碗好克化的鸡茸粥。 “嬷嬷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要气坏了身子,祖母年纪大了,全仗着您老人家在跟前伺候着,若是您不在了,祖母可真要伤心死了。” “老夫人都已经不在了,我……” 祝嬷嬷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看着宋锦宁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想要开口,又有些不敢,“姑娘你的意思是……” 宋锦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想了想又道:“宋华婷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厨房里的事儿都已经回到了她的手里。 嬷嬷眼前的这碗鸡茸粥也不是小厨房里做的,而是大厨房里听了吩咐端过来给嬷嬷的。” 祝嬷嬷这才终于确定自己想的没有错,宋华婷回来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没有死,更重要的是,意味着从那悬崖上回来了。 既然宋华婷回来了,宋锦宁又是这么个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用说得更加分明了。 “那姑娘……” “嬷嬷!”宋锦宁叫住了她,笑着将那碗粥给她端了过去,“嬷嬷不要问更多的事儿了,眼下您将身体养好,安安心心地在延鹤堂里呆着就行了。” 祝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里有许多的话,却不敢再问出口。 那个答案对于祝嬷嬷来说自然很重要,可是眼下姑娘的意思很明显。 她连连的点头,“好,我不问,我一个子儿都不问,姑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从延鹤堂里出来,宋锦宁才松了一口气。 祝嬷嬷到底不是旁人,她的态度很容易就叫人猜测到什么。 所以这些天来,宋锦宁根本就没有理会延鹤堂,只管叫人好好地看着祝嬷嬷。 只是没有想到这老人家竟然会有这样烈性的一面,想要殉主而去。 她是看着宋锦宁长大的人,相当于也是长辈,宋锦宁自然不能看着她出事儿,少不得还是将事情大概地与她说了。 才回到葳蕤轩,红笺便送了信来,“姑娘,宋伯让人送来的。” 她才要准备出府,倒是宋伯的动作还更快一些。 待宋锦宁看到信上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当即便让人准备马车。 锦绣阁的后院里大家都在等着。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于进激动道,“我跟着将军多年,大荣那边的人接触得多,他们的人说话和行为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进了齐郁的府邸?” “是!”于进点头道,“只是姑娘此前吩咐过,盯着齐府那边要慎之又慎,所以我们都不敢盯得太紧,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真的看到了几个伪装的大荣人进了他家!” “那齐郁呢?” “今日齐郁休沐,所以他应该在府里。” “进去多久了?” 于进听到这话,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良久才道:“应该有一会儿了。” 而此时的齐府,齐郁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时,一双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大声斥责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若是叫人发现了,你们必死无疑不说,连我都要受到你们的连累!” 第190章:大荣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底下那两个伪装成了大启人的大荣人相视了一眼之后,一起笑了起来。 “齐大人说笑了,您是大启的相国大人,对于我们这两个人想要藏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我们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也不至于特意走一趟。” 另一个人点头,脸上的神色看着严肃许多,“我们王子让我们来问问齐大人,当初的约定还作不作数,这已经三个月过去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齐大人的诚意。” 齐郁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王子不是一向有能耐么?难不成如今就打算依靠齐某了?” 那原本还笑着的人,脸上的笑容陡然间收了起来,“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大荣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我们王子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但是当初和齐大人一见如故,才定下了盟约,也是真心欣赏齐大人,才会与您商量对策,眼下听齐大人这么说,意思是不是说,与我们王子此前的约定要作废了?” 齐郁冷着一张脸,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对方的威胁,可是他一语不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忽然笑着道:“两位这般着急做什么?先坐下来喝杯茶也无妨不是么?” 说着又叫人奉上茶来。 “我与王子的交情,二位是看在眼里的,且这么多年来,双方的合作也一向很愉快,齐某也知道,如今大荣那边王子处于劣势,因而着急。”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越发放缓了,“我们是朋友,雪中送炭的事儿我能不做么?只是你们应该也知道大荣的局势,我虽然贵为文官之首,可是许多事情还是颇有些掣肘,你们不会不知道,在我大启的朝堂上,还有一人远在我之上吧?” “你说的是靖王赵臻?”那严肃脸的人反问道,“这一点,你可不要想要瞒我们,那赵臻的母亲是齐大人的姑母,你们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就连武艺都师从同一个人,大启朝堂上你们二人一文一武,以至于朝野民间都有许多人说这大启的天下,是你们齐家的天下。” “这话可不要乱说,我知道你们大荣说话毫无顾忌,可是这样的话,若是叫人听到了,对于我齐某人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齐郁的语气与方才已经完全不一样,对待这两个人也十分的客气。 “靖王虽然是我的表弟,可是他到底姓赵,而且……他既然是王爷,又手握大权,岂知会不会觉得我挡了他的路?” 大荣的两个人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这么说来,齐大人是没有办法履行当初的承诺了?虽然说你与我们王子交好,可是当初的承诺,可绝不是两个人的私交这么简单,齐大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齐郁浅浅地蹙着眉,没有说话。 “我们王子也说了,只要齐大人能够尽快将当初的承诺兑现,他也同样有一份大礼要送给齐大人,是齐大人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齐郁心里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若不是为了这个,他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地答应了与对方的联手。 “好吧!”齐郁最终只能无奈地点头,“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看得出来王子对我们的合作很有诚意,那么劳烦二位回去替我好好地跟王子说一声,我会尽快履约。” 两个大荣人这才满意地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两个人就在你们大启这里最大的客栈住着,齐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儿想要与我们王子联系,只管派人来找我们。” “什么?”齐郁大吃一惊,“你们要留在京城?” “不光是我们王子,我们这些人对于大启的风光也很是向往,这一次来你们的京城,越发让我们心生向往。 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一次,自然不能这么快救回去,我们王子也说了,让我们只管在这里好生游玩游玩。” “不行!”齐郁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了,“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这太危险了!” 可是这两个人显然没有打算要听从齐郁的话,听到他这么说,两个人反倒一起笑了起来,“齐大人也太过于小心了,您放心吧!我们兄弟俩会自己保护自己,而且我们是借着商队的名义来的,不会叫人察觉出来,我们还要等着齐大人的消息呢!” 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是来盯着齐郁的。 “方才看到齐大人的管家吩咐说要给我们设宴,正好我们也饿了,而且很久没有享受过你们大启的美食,着实有些饿了,现在,饭好了没有?” 齐郁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带两位客人去用膳。” 等他们离开了,自己动手将四面的窗户都打开了。 在他看来,这些大荣人身上永远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闻久了容易犯恶心。 他站在窗前,任由料峭的春寒将自己侵袭,面色越来越凝重。 心腹悄悄地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爷,要不要悄悄地将这两个人……” 他做了一个动作。 齐郁却摆了摆手,“大荣王子这是已经开始不信任我了,派了这两个人过来监视我,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回头倒是真的不好交代了。” “那这两个人……” “叫人好生盯着,一定不要被人发现。” 齐郁颇有些烦躁,回到书案前问起泉州的事情来,“杜驸马那边怎么说?” “驸马自然吃不住这样的名头,已然是吓破了胆,看样子也给长公主那边递了信,这几日,长公主对灵韵郡君与大人之间的婚事,态度的变化大约便是因为此。” 齐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身后大启的堪舆图上,“眼下就看他们的消息了,若是能尽快将这件事情敲定,其他的倒是可以慢慢地填补。” “大人,还有一件事情,如今户部换了人,我们行事诸多不便,您看……” 江右安下台之后,户部的人与他关系一般,油盐不进,让他很是苦恼。 “再去探探他的底细,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能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 第191章:无关紧要的事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心腹答应了一声,才要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据报,忠勇侯府似乎出了些事情,元宵节的晚上,忠勇侯府诸人接连出府。 后来侯府诸人的样子看着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是里头的人却没有探出多少消息,只是听说老夫人病了,大姑娘出了远门。” 齐郁不耐烦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必往我这里报。” 心腹悚然一惊,连忙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因此前齐郁特别吩咐过,忠勇侯府的几个人要好好地盯着,所以这样的芝麻小事儿,才特意报了过来。 眼下看来,如今自家大人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与大荣王子的约定,以及和灵韵郡君的婚事,忠勇侯府里那几只虾蟹自然也就不要紧了。 距离齐府不远的酒楼上,宋锦宁看着那两个人从齐府的后门出来,登上了马车,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所以这个时候,齐郁就与大荣有了联系。 那么…… 再往前推呢? 于进脸色十分难看,他们这些人是与大荣人面对面地拼过刀枪的,多少自己的弟兄死在了对方的刀剑下。 如今只要是看到大荣人,心里便自然生出一股恨意。 “姑娘,让我去偷偷将这两个人杀了吧!” 听到于进的话,宋锦宁惊讶地挑了下眉,“于大哥,你若是这般行径,往后便不大适合再跟着我了。” 一旁的老宋连忙道:“于大个儿你说什么呢!这里又不是战场,又不是大荣人打进了京城,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你光说杀人,那杀了人之后呢?若是叫人发现了呢?你要怎么说?锦绣阁怎么办?姑娘又怎么办?” 于进红了眼,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歉,“是我思虑不周,只是看到这样的杂碎,我心里就忍不住。” “我知道你的想法,”宋锦宁轻轻点头,“也能理解,但是往后咱们行事,还是要慎之又慎,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弄明白,这两个人来京城,来找齐郁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这个齐郁,身为相国,竟然与大荣人勾结,简直不配为人,他可知道大荣杀了我们多少人! 但凡去边关看一眼,也知道那里的百姓在大荣的骚扰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宋锦宁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仇,自然是要报的,可不是用这样的方式,齐郁若是被判了大启,被判了朝廷,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宋认真道:“这两个人既然能进齐府,说明其来头必定不小,若是他们留在京城,想来就是齐郁那边必然也诸多防卫,以我看,还是要找林子羽那边的人帮着看着,不然怕是会打草惊蛇。” 宋锦宁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先会锦绣阁,我好好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齐郁与大荣有联系的事儿,前世宋锦宁是知道的。 后来齐郁甚至带她去过穆阳城,在穆阳城的城楼上,她见过一个大荣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可是他漏液而来,跟前跟着的人都是高手,且单看对方的气质,便能看得出来对方不是普通人。 也是那个时候宋锦宁才知道,齐郁竟然会大荣语。 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他们两个人的交流,显然交情不是一日两日。 齐郁的目的她知道,那么…… 也那个人来往的原因也就清楚了,现在她要弄清楚的是,齐郁具体要做什么,他们之间大是否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躲了我这么久,倒是跑来看其他人了。” 赵臻的声音忽然出现,将宋锦宁吓了一跳,抬眼才发现他就坐在自己对面。 而她连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来了?” “那你呢?”赵臻盯着对面的少女看,两个人也不是很久没有见面,元宵节的晚上便见着了,可是他心里却总觉得像是隔了很久似的,“在这里作甚?” “王爷这话我不懂,京城的酒楼,好像没有规定过哪些地方哪些人可以去吧?我来吃个饭怎么了?” “你祖母到现在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倒是吃得下饭?” 宋锦宁被他噎了一下,干脆端起茶杯喝水,不说话了。 赵臻的视线便顺着窗口往外看,“你对齐郁的关注还真不是一般的高,他们府里来了两个客人你也不放过?” 宋锦宁猛然转脸看向他,只是盯着却没有说话。 “怎么?你都能得到消息,我不能?” 宋锦宁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叫自己吐露些什么。 因而仍旧不开口。 可是这样的态度,却让赵臻很是不满,“你到底怎么了?”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锦宁挑了挑眉,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你有事儿,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话问出来,两个人都蒙了,赵臻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似的,目光忽然有些闪躲起来。 而宋锦宁则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什么事儿都要向王爷你汇报不成?” 方才还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的赵臻听到这话立刻道:“你可不要忘了,你我是合作关系,你如今遇到了什么事儿都不予我说,叫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信? 这个字一下子就戳中了宋锦宁的心,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当日看到他与齐郁在冰上打斗的情形来。 眼下事情的调查越来越深入,许多事情触及到了寻常人不可说的地步,她还能信任眼前的这个人么? “上次忘了与王爷说了,”宋锦宁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此前异想天开地提出与王爷合作,确确实实是我自不量力,我与王爷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王爷是天潢贵胄,我着实是想不开过于高攀。 往后你我之间,便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吧!” 赵臻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竟然引来宋锦宁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坐在对面,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说什么?” 第192章:是她太天真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王爷,我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从前是自己有些痴念,总想要弄清楚自己心里的一些疑惑,偏生又没有任何的手段,看到王爷便觉得自己遇到了救星,因而自不量力地找上王爷。 可是后来发生了这么么多的事情,我才知道,自己从前是如何的天真可笑,王爷身处高位,日理万机,如何有时间精力与我在一起搅和。 所以,从前的事情,便请王爷当做是我无理取闹,往后我不会再打搅王爷的清净了。” 是她太天真了,如今她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还有这许多跟随的。 哪怕她心里觉得赵臻和齐郁不是同一类人,她也不能再冒这样的险。 她的目的只是毁掉齐郁,只是查出当初父母殉城的真相,与赵臻没有关系。 与赵臻和当今皇帝的关系更没有关系。 若是赵臻真的和齐郁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勾当,那她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起,可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若没有关系,她若是能完成自己报复,毁了齐郁,这赵家的江山如何,更与她没有半点儿联系。 所以,纵然没有赵臻的帮忙,这条路会难走许多,她也会接着走下去。 “宋锦宁,本王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个过河拆桥的人啊!” 赵臻的声音很冷,听得宋锦宁心里有些发怵,但她还是梗着脖子,神色认真道:“王爷这话错了,咱们最多算是好聚好散,从前虽然多得王爷的帮忙,可是我自认也给王爷提供了帮助。 若是王爷觉得我的付出与您的给予不对等,王爷可以提出别的方案,我若是能够补偿,绝无二话。” 赵臻都要给她气笑了,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个人跟他说可以补偿他。 他堂堂大启的王爷,竟然要得到一个小丫头的补偿。 偏生他还真被她给气着了。 可是气完了之后,他却又冷静了下来,“你还是不信我?” 宋锦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拒绝回答。 她没有办法撒谎,但是也不想承认。 “你是怀疑我和齐郁之间的关系?” 宋锦宁抿了抿唇,仍旧没有回答。 “你和齐郁有仇?” 这个人怎么反倒盘问起她来了?还有完没完? 宋锦宁决定不继续在这个人面前呆着了,省得她会有点儿忍不住想要一拳揍过去。 “王爷见谅,我还有事儿,得要先走一步了。” 然而才站起来,就被他给按住了肩膀,“宋锦宁,你我之间既然有合作,便是你我达成到的约定,如今你想要好聚好散,似乎也不该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吧?”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儿来,“你的玉佩还在我这里,我的信物也在你的手里。” 宋锦宁看到那玉佩,不有皱起了眉,她竟然将这个东西给忘记了。 实际上这个玉佩没有什么作用,最多不过是怕偶尔祖母可能会想起来。 但是…… 现在落在对方的手里,似乎是想要那这个威胁她…… “王爷的玉佩我没有待在身上,等我回去了,让人给送去保和堂,至于这个……” 她才要伸手去抢,就被赵臻收回了怀里,“我方才说了,两个人的合作,想要结束,也该你我两个人一起同意才是,现在……我告诉你宋锦宁,本王我不愿意就此结束。” 宋锦宁一下子就皱起了眉,“那王爷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句话倒是将赵臻给问住了。 他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是方才与宋锦宁说的那些话,似乎也是无意识之间就直接从口中吐出来了。 他要宋锦宁如何? 赵臻发现他不知道。 宋锦宁说不想接着合作只是一个口头的话术,即便没有这句话,她决定以后不再找他,对他避而不见,他又能如何? 宋锦宁就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的回答。 赵臻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回来,落在她的脸上,可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你我之间的合作,本来就不是对等的,我没有什么能力,当初也是我自己死缠烂打,非要王爷答应的。 您手握天下兵马大权,更有追随的能人无数,我能做到的事情,王爷招招手便有不知其数的人替您去做。 所以,我实在想不通,我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王爷非要将我留下来的理由?综上,我提出解除合作,对于王爷来说,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赵臻竟然不知道,宋锦宁的这张嘴竟然这么厉害,随便几句话竟然让他无法反驳。 而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对方的话他没有办法回答。 是内心里没有办法去回答这么几句话。 他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宋锦宁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知道她这几日事情繁多,甚至又一次被人绑了,而她始终没有对自己说过一个字儿,传过半点儿消息。 甚至于他还知道,她早就已经通过林子羽这边的关系设计好了一切,而根本没有想过他半点儿。 从前…… 从前她遇到了事情,明明会先找到自己,明明会央求他帮忙。 这样的认识让赵臻心里很不舒服,这种感觉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被习惯,不应该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宋锦宁她就是做到了。 就是让自己感觉她遇到了事儿,就应该来找自己,然后拿出她能给出的条件作为交换。 怎么忽然间这个女人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完全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宋锦宁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所以王爷,我的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宋锦宁没有等到赵臻的回答,也不打算接着等待,所以她直接绕过赵臻走向了门口。 她悄悄地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要将心里的某个地方清空似的。 这样也好,在她的记忆里,赵臻始终是那个带给了她希望的人。 不到证据确凿的时候,她也不希望将这个人归类到齐郁那边,更不希望与他站到对立面。 如今两个人将话说清楚了,往后再见面,只要当成陌生人就好了。 至于玉佩…… 到时候与祖母说一声被自己不小小弄丢了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信我?” 第193章:你果然在怀疑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就在宋锦宁的脚快要踏出去的时候,赵臻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过来。 宋锦宁便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是从齐府我外祖母的寿宴开始,你变了态度,你听到了我与外祖母的对话是不是?” 赵臻也转身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旁边,盯着她的侧脸,“为何?为何你听到了那些话,就下定决心改变你的态度?” 宋锦宁没有想到他一个大男人思维竟然如此敏感,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而且还能想到是因为那一场对话。 她悄悄地在袖子里将两只手捏紧了,抿着春没有回答赵臻的话。 而她这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赵臻看着她,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你竟然真的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而对我生出了龃龉。” 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你是觉得我如今在皇兄跟前的处境,让我这个人变得不安全了?” 宋锦宁只觉得心里如同被鼓擂一般,“王爷,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宅女子,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敢涉及过深,我上面还有祖母,还有父母身死的名声。” 宋锦宁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不敢在赵臻的面前吐露自己对他的怀疑,因而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解释。 “不是!”赵臻一双眼睛始终牢牢地盯着她,“朝堂之事,你涉及得可不少,当初才刚刚见面两次,你就敢跟我妄议朝堂之事的时候,可没有见你如此谨慎过。 你是觉得我和齐郁是一伙儿的,是吗?” 宋锦宁猛然抬眼,却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但已经晚了。 “你果然在怀疑我,所以,你甚至还怀疑你我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欺骗你?试探你,甚至是利用你。” “没有!”宋锦宁立刻否认。 可是对方这一番话却彻底地将她心里的那道防备打开了,话一旦说开了,反倒没有藏着掖着的时候,那般畏手畏脚。 “我没有觉得王爷曾经是在利用我或者欺骗我,”宋锦宁终于抬眼看他,眼神认真但又坚定,“可是我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我没有办法告诉王爷我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么做最终会如何,所以,将心比心,我与王爷最开始的合作便没有建立在你我都坦诚的基础上。 而王爷同样,您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您所面对的事情,也意味着您不可能事事都与我交代,我也不会亦不能去打探王爷更多的想法。 双方都没有诚意的合作,注定只是水上的流沙,不堪一击,若是来日真的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情,你我谁都不会拼命去保护对方的需要。” 将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宋锦宁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像是被人搬走了似的,“所以王爷,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说完认认真真地朝赵臻行了一礼,“不管怎么样,此前王爷的种种帮助,我仍旧心怀感激,我想,我们虽然做不成朋友,但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至少也不至于会是敌人吧!” 宋锦宁这一次说完便没有再停留,一步步坚定地走下了楼。 素鸢还是同以往一样守在门外,跟着宋锦宁走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一眼谈影。 而后者却仍旧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伤感。 到了马车上,素鸢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王爷……一向对咱们都挺好的,怎么……咱们这忽然就……” “是我从前想错了,”宋锦宁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他毕竟是王爷,是统领天下兵马的权臣,我算是什么人呢? 如何能与他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你看看今日齐郁府上来的那些人,你知道这意外着什么?这样的人,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去接近,相当于是自找死路,你姑娘我啊!是现在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素鸢听得不明不白,好半天才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这个人呢,姑娘是知道的,只要是姑娘决定的事情,我只管好好地听着就是了。” 一句话就让宋锦宁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她喉头一哽,当即便道:“这话也不对,你也要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时候都是你自己最要紧,若是我吩咐你做的事情有危险,你只管跑就是。” “这叫什么话!”素鸢当即反驳,“主子交代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的。” 说着又赶紧抱紧了宋锦宁的胳膊,“只是我这个人总是做不好,好几次姑娘都落入险境,若不是老爷和夫人在天上保佑,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奴婢真的太不中用了。” 宋锦宁知道这个想法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是很难转圜过来,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 接下来的几日,宋锦宁基本上都在锦绣阁里度过,一直让人注意着齐府以及那两个大荣人的动向。 而宋华婷,也着实算听话,每日里便是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和齐郁偶遇。 她是真的想要嫁进齐家,所以对于宋锦宁这样的任务,半点儿没有排斥。 反倒是宋华彰,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根本没有听到他有任何的动静。 宋楚新就更不要说了,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衙门里也请了假,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当鸵鸟了,似乎这样,宋锦宁就拿他身上的爵位没有任何办法了似的。 眼看着春闱的时间快要到了,那两个大荣商人,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平日里竟然还敢出来去看那些试子们的聚会。 “除了商业上的往来,这两个人平日里还做什么?” 宋锦宁正在标注这两个大荣人的行迹,林子羽忽然急匆匆地过来了。 为了隐蔽,林子羽实际上很好亲自露面,尤其是来锦绣阁,这一来,必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宋锦宁下意识地就有些紧张起来,“林叔,您怎么来了?” “姑娘,不好了,老夫人不见了。” 第194章:老夫人不见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什么?” 这一瞬间,宋锦宁几乎都没有听懂林子羽说了什么。 “老夫人不见了,”林子羽满头大汗,那日晚上宋老夫人并没有真的坠崖,林子羽比他们先一步到了悬崖底下,加上有高手在,所以,宋老夫人并没有出事儿。 宋锦宁也是在悬崖上看到了他们放的信号才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人年纪大了,经过这样的事儿,到底身体受不住。 林子羽便将凌熙喊走了,这段时间,宋老夫人一直由凌熙在照顾。 宋锦宁也偷偷地去看过一回,老夫人还在昏睡中,因而也并未多逗留。 而且,宋锦宁原本的打算也是趁着祖母这个时候不在,将宋楚新直接解决掉。 可她不能亲自动手,不然回头祖母回来,怕是祖孙之间会生出龃龉。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忽然得到消息说祖母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宋锦宁也顾不上旁人,连忙急匆匆地往外走,“之前可有说过什么?” 宋老夫人一直都是凌熙在照顾,宅院是手底下人的宅子。 凌熙看到宋锦宁的时候颇有些愧疚,“阿宁,着实抱歉,实际上今日老夫人的状态还可以,甚至还跟说了会儿话,只是喝了药之后,说是有些头晕,便让我扶着她去睡了。” 凌熙说着眼睛都红了,“老夫人年纪大了,我怕我用的药过于霸道,所以一直用温和的药材,这是这个方子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喝了之后容易叫人犯困。 因为每日都是如此,所以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照样在她老人家睡着了之后,让小丫鬟看着,我便往药铺里去了。” 凌熙说着又带着宋锦宁去看角落里的盆栽,“直到方才我在这里头闻到了药味儿,才知道她老人家今日根本就没有喝药。” “祖母自己出去的?”宋锦宁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半点儿不敢停留,直接喊人兵分几路,自己先回了侯府。 然而宋老夫人根本就没有回来。 不过,并没有找太久,陈家那边就有了消息传来。 陈铭和陈晚雪两个人双双赶了过来,“世祖母去找了我祖母!” 陈晚雪见着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告知她这一点,想也知道是担心宋锦宁过于紧张。 听到这话,宋锦宁果然松了口气,“还好,那现在……” “入宫了!” 陈铭的话让宋锦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世祖母来找了我祖母,我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便赶紧往我祖母的院子里去了,然而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两个老人家一起入宫了。” 陈晚雪的祖母和宋老夫人一样,都是超品诰命在身。 虽然理论上两个人入宫也需要递拜帖,可是到了这个地位,就是宫里的陛下和娘娘,一般听说了之后也会直接召见。 更何况两个人一道过去。 “你可知道你祖母入宫是为了什么事儿?” 陈晚雪问完之后,只看到宋锦宁缓缓地摇了摇头,宋锦宁看着面前的好友,无可奈何道:“我不知道,自打我们回了京城之后,从来没有入过宫。 哪怕宫里的陛下时常问起,祖母也从来没有去过。” 实际上对于宋老夫人来说,大启皇宫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 她当姑娘的时候,还曾经入宫作为公主的伴读过。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后来嫁去宋家,作为当家的主母,而且丈夫几乎常年镇守边关,她也常常入宫,那是皇室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的一种抚慰。 单入宫这件事情,就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对于宋家来说是如此,对于整个京城的贵族来说同样是如此。 按照宋老夫人从前的脾气,孙女儿长大了,如何也会找机会让孩子进宫见见世面,至少也该让陛下娘娘见见,将来的亲事又能更好一些。 可是这座皇宫对于如今的宋老夫人来说,却蒙着一层阴影。 宋家一脉为了赵家的这座江山,着实死过太多的人了。 而宋锦宁的父母无疑是这些人当中最为特殊的两个,因为他们离开之后,整个宋家的嫡系便没有了后人。 宋老夫人不敢来,面对着陛下,她都不用想,也能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那些宫里的人会如何看她。 好不容易借着十年的时光,慢慢地接受了这一点,她不愿意再看旁人怜悯同情的目光。 哪怕那道目光来自于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 更何况,帝王的目光往往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她能在这里接触到这般的视线,那么久意味着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会看到更多的这样的视线。 陈老夫人一直陪在宋老夫人的旁边,见她这个样子,便宽慰道:“陛下和娘娘都是极体恤人的,你只管放宽心。 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始终都在,哪怕今日没有听到,后面终究有听到的一日,你家宁儿还要出阁呢!” 宋老夫人身上穿着陈老夫人的衣裳,按道理这个时候应该穿着诰命的制服。 可是她从小宅子里出来,哪里有什么诰命制服。 就是身上这一套,也不过是勉强像个样子罢了。 陛下听说两位诰命过来,早就已经遣人送了肩舆过来,可是宋老夫人和陈老夫人两个人都没有坐上去,而是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元极宫。 等待通传的时间,宋老夫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等入了内,陛下已经得知他们两个人是步行而至,不由问起。 宋老夫人笑着回答:“许多年没有进宫了,感觉许多地方变了,又好像没有变,所以就想多看看。” 陛下的性子十分随和,闻言便笑着道:“只是担心两位老夫人累着了,这么看来,倒是朕操心多了。” 说着少不得又是一通感慨宋岐山夫妇的死。 宋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等着皇帝说完了,这才开口道:“陛下,老身今日特意过来,是想要像陛下求一个恩典。” 第195章:恩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般开门见山,显然裕丰帝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便点头道:“老夫人只管直说,您对于朕来说,就如同自家的长辈一般,只是朕一直在这宫墙之中,不好出宫去探望。” 宋老夫人连忙惶恐地跪下,“老身惶恐,陛下日理万机,心里还能够记得老身,记得忠勇侯府这一门,臣妇便感激不尽了。” 这样的客套话是必须要有的,宋老夫人和裕丰帝你来我往了好一阵儿,这才瞅准了时机开口,“陛下,臣妇今日过来,所求不为别的,实则是为了十年前陛下开恩,许我们忠勇侯府加恩多承袭一代的事儿。” 裕丰帝闻言微微蹙了蹙眉,“老夫人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知道皇帝误会了,连忙道:“陛下心慈,顾念老臣,臣妇心里感激不尽,当初沉湎于丧子之痛,并没有考虑清楚,便接受了如此恩赐。 之后臣妇一直在老家生活,直到去年上半年才回京,而后才发现,陛下是一片好心,而我宋家到底是承不住这样的厚意。 所以,今日臣妇过来,便是希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按照我朝惯例,收回我宋家的爵位。” “什么?”一直在一旁跟裕丰帝一起寒暄的皇后齐氏闻言大吃一惊,“老夫人您说什么?” 宋老夫人再一次顿首,“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好好的爵位,旁人家是生怕承袭断绝,到了这个宋家,竟然要让皇帝收回去? 裕丰帝不过略想了想,便皱眉问道:“可是那宋楚新待老夫人您不孝?” 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陛下,德不配位,天必诛之,我宋家自打当年先祖同太祖皇帝一同打天下到现在,自认代代忠诚,没有半点儿私心。 一直以来,这爵位落在我们宋家人身上,我们荣耀的同时,也可安然受之,但是如今我宋家人才凋零,并无任何出息。 这爵位于我们家来说,反倒过于厚重,我们宋家着实担待不起,所以,臣妇今日过来,便是为了此事,还希望陛下收回成命。” 宋老夫人并没有提及宋楚新,可是这话的意思,实际上已经很明显。 裕丰帝便有些发怒道:“这旁支小儿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竟然不感念嗣母恩德?” “陛下!”宋老夫人连忙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教养,终究是我们宋家的家务事儿,万万不敢叫陛下娘娘操心,只是这爵位……” 一旁的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夫人您先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您可以与我们慢慢儿说。 宋家对于大启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存在,陛下也一直以来对宋家的诸位将军都十分佩服。 只是这夺爵一事,却是如何都不能应。” 听到这话,宋老夫人诧异地看向上头的裕丰帝和皇后。 齐皇后蹙起一双好看的秀眉,无奈道:“宋家的忠诚这百年来,整个大启的百姓有目共睹,当初宋将军夫妇俩葬身穆阳城,多少人自发上街替两位英雄悼念。 朝廷及陛下颁下恩旨,是出于对宋家的敬佩,同时也是顺应天下民心,不管如今这位忠勇侯表现如何,这一点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而如今若是陛下做出夺爵的事儿,这坏的不光是朝廷,也不光是陛下的口碑,更是对宋家多年来的忠诚的一个否定。” 齐皇后说着殷殷地看着宋老夫人,“这么说,您老人家可明白?放出去容易要收回来,却是万万不能的。” 裕丰帝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道:“皇后说的没有错,忠勇侯府这百年来的忠诚,值得这么一个恩旨,但是我裕丰朝却如何也不能行夺爵之事。 哪怕昭告天下,事出有因,可也难免叫人猜测是不是朝廷对宋家的否定,对历代忠勇侯的否定,甚至是对忠臣良将付出的否定。” 上头两位说得这么明白,宋老夫人哪里还有什么不解的。 她看着陈老夫人,好友却也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 宋老夫人便知道此事无望,心里着实一片冰冷,却只能叩首谢恩,“是臣妇将事情想简单了,竟然给陛下和娘娘造成这么大的困扰,着实是臣妇之过。” 见她不再坚持,裕丰帝也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将老人家搀扶起来。 “老夫人,方才朕也说了,朕见着您,就像是见着自己的长辈一样,在朕小时候您也常常入宫,甚至还提点过朕。 今日便将朕当成自家子侄一般,若是有什么事儿不妨与朕直说,那宋楚新若是敢对您不孝,哪怕不能夺了他的爵,朕也有旁的法子惩治他。” 宋老夫人看着上头的帝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道:“多谢陛下体恤,要说如何不孝倒也不至于,不过是资质平庸,担心他浪费了朝廷的俸禄罢了。” 她既然不肯说,裕丰帝自然也不能勉强。 又好生勉励了几句,才嘱咐太监送两个人出宫。 “你说……是不是宋家出了什么事儿了?” 齐皇后扶着裕丰帝的手一道往后宫去,“应该倒不至于,这忠勇侯府,臣妾也是知道的,正月里老夫人过寿的时候,两位小姐还去了,听祖母的话,都是十分不错的年轻姑娘家。” 裕丰帝便想起来,“去年嘉瑜准备的那个诗会,似乎宋家一对兄妹都入了三甲?” “可不是!”齐皇后点头应声道,“按道理来说,宋家如今在京城应该也还不错才是。” 说着又连忙道:“不过看今日宋老夫人的样子,怕是内里有事儿也未可知,若是陛下挂心,不如让人去查探查探?” 她说着像是无心道:“要不然便叫齐郁或者王爷去探探看看。” 裕丰帝没有回答他,像是在思索一般,忽然又问道:“宋岐山有个女儿在,如今多大了?” 齐皇后便也不敢在多说,连忙说去打听看看。 心里却有些担心,莫不是想要纳进后宫?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到如今后宫还一个孩子都没有。 在朝在野,都有些许多言语,选秀的事儿,怕是拖不了了。 第196章:关心则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离开的时候,仍旧没有坐宫里安排的肩舆,而是同陈老夫人一道走在宫道上。 “你说你从前那般玲珑的人,这回倒也失策了,都不与我说入宫要做什么,方才你说出来的时候,可是将我给吓了一跳!” 陈老夫人语气里颇有些不满,“还得是陛下仁厚,不然只怕还会怀疑你是受了什么煽动!” 天下大势,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兵力的走向。 而对于军中来说,最重要的一个字儿就是“稳”。 如今大启的兵马大权虽然尽归靖王赵臻,怎么看也算能算得上很是安稳。 可忠勇侯府这么代的传承,在军中到底有多少影响力还着实难说。 若是真有人懂了什么念头,从宋老夫人这里入手,或者还真算得上是个妙计。 宋老夫人也是这些天被气得有些糊涂了,听到老友这句话,才猛然反应过来,“你看看我,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她说着摆了摆手,神色有些黯然,”到底是年纪大了,如今这点儿事情都想不到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要不然还是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可不要忘了,咱们是要做亲家的。 我也知道你,如今一门心思也就是在宁丫头身上,她是我认准的孙媳妇,她的事儿,难道我还不能知道?” 今日入宫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宋老夫人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挫折。 听到老姐妹这话,才猛然想起孙女儿的事儿,“老姐姐,我家宁儿往后我可就托付给你了。 我家的孩子我知道,一向老实,胆子又小,加上这些年被我养在身边,眼界着实有限一些,你千万要耐心点儿,一定……” “好了好了我的天,你这一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诊出什么症候了,我家你还不知道,从来都不会限制媳妇们回娘家的。 你们家宁儿若是婚后想要回去看你,不过就是一脚路的事儿,难道你还不能接着教她了?这般跟安排后事似的。” 宋老夫人听到她这话,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过了。 那日晚上在悬崖之上,她才知道,她着实低估了宋楚新这一家子的狼子野心。 竟然会对自己下手。 连自己他们都能下手,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宁儿? 原本想着将宋楚新的爵位摘了,顺理成章地因此而分家,从此便不要在再与他们一家人有瓜葛。 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人也无法继续在京城混下去。 可哪里知道这竟不成。 若是还有个爵位在,做什么事儿便都得要有所顾忌,连累祖宗名声的事儿,她着实做不出来。 更何况,宋楚新实际上还算得上是她的庶子,她…… 陈老夫人在一旁观察着宋老夫人的脸色,心下越发担心,“我说你有什么事儿可不要瞒着我!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至于还让你信不过吧!?” 宋老夫人闻言勉强笑着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安排他们两个人的婚事比较好。 宁儿到六月的时候就满十六岁了,我寻思着,年内的话,也不算太仓促。” 陈老夫人闻言眼睛都亮了,“哎哟,你这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就指望着你们家宁儿赶紧嫁过来,替我拴住那匹野马呢! 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孙儿什么都好,就是到现在还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似的,成日里调皮,只有在你们家宁儿跟前,诶你说,真真就是一下子就懂事了似的。 我这么多的孙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是偏心他一个,只要他能如意成了家,我这再无什么不满的。” 提到孙女儿的亲事,宋老夫人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便又与陈老夫人细细地说起细节来。 而两个人转出去的时候,宫道的另一头,赵臻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谈影跟在后头显然也将这一切都听在了耳朵里,有些紧张道:“王爷,会不会……是因为这婚事的原因,所以宋姑娘……” 话没有说完,就被自家王爷那恐怖的眼神给制止了,方才的话便不敢在接着说下去。 可是心里到底有些犯嘀咕。 宋锦宁有这么愁嫁么? 不是才十六岁而已,竟然就这么着急地要嫁出去了? 还有那个陈铭,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宋老夫人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王爷,那天晚上的事儿,咱们是不是该跟宋姑娘说一声啊?要不是咱们的人配合,那林子羽也不可能顺利地将宋老夫人救了下来,当初那可是咱们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接住的老夫人!” 谈影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可是那天晚上,自家王爷反常的情绪,忽如其来的激动,甚至不顾军法,要调动整个三大营的人去悬崖边,他也就隐隐约约地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 三大营集体调动,这个动静除非是大荣忽然攻占了京城,否则若是叫御史参上一本,哪怕是自家王爷,也很难给朝廷一个交代。 赵臻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最近的话似乎变多了!” 谈影立刻闭了嘴,不敢再言语。 岂料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前头的王爷开口道:“如今她显然已经不想与我有瓜葛,如何叫她知道那天晚上是本王的人,才将她祖母顺利救下来的?” 谈影:“……” “怎么不说话?” 谈影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道:“不是王爷说属下最近的话太多了吗?” “我看你脑子太少了!” 赵臻冷哼了一声,大步往前,“那两个人如今在哪里,可有什么动静?” 谈影也不知道方才宋锦宁的话题还要不要继续,可是看自家王爷这般喜怒无常的样子,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差事是越来越难当了。 宋老夫人终于出了宫,却在宫门口看到了宋锦宁。 “宁儿?” 宋锦宁紧张地看着祖母,又看了看一旁的陈老夫人,确定两个人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先给陈老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才对宋老夫人道:“听说您入宫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就在这里等着。” 第197章:心照不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悬崖上的事情之后,祖孙俩这是头一回见面,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情况,但这会儿见着,神色都有些复杂。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上马车吧!”还是宋老夫人开了口。 宋锦宁便先跟陈家人道别。 陈晚雪和陈铭也跟着过来了,这会儿扶着自家祖母上马车。 “宁儿妹妹,你那边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叫人给我递消息过来,若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他一双眼睛盯着宋锦宁,半点儿没有掩饰其中的情谊。 哪怕是活了两世的她,也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脸红。 匆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又想起来,给他行了个蹲礼,“多谢陈二哥。” 直到她上了马车,又看着他们的马车远走,陈铭才慢慢地回了自家的马车。 陈老夫人和陈晚雪看着他那个样子,祖孙二人不由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好了好了,再不回去,都赶不上家里的晚饭了。” 陈老夫人打趣了一句,赶着孙子上马车。 而另一头,宋锦宁依偎在宋老夫人的怀里,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话想要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出口。 马车便如此沉默地驶进了忠勇侯府。 当宋华彰看到宋锦宁扶着宋老夫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上像是见了鬼似的,连招呼都忘记了打,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 宋老夫人再看到这个自己此前颇为在意的孙子,冷笑了一声,“怎么?几日不见,哥儿的诗书都已经学忘记了,连见着祖母的礼节都不记得了么?” 宋华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想要给宋老夫人行礼,全身的关节却像是生了锈似的,根本就弯不下去。 “哼!” 宋老夫人也并不想多看他,扶着宋锦宁的手便直接回了延鹤堂。 祝嬷嬷已经从脚快的丫鬟那里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只管赶着往外跑。 才走到院门口,便看到宋锦宁扶着老夫人回来了,当即便哭成了个泪人。 情绪一直压抑着的宋老夫人在看到自己跟前最为忠心的仆人的眼泪,才终于爆发。 两个皓首老人互相搀扶着一起落泪,看得周围人都红了眼睛。 宋锦宁连忙着人一起扶着进去,又好生劝慰了一番,然后将屋子里的人都一个个地打发了下去,好让几个人能安生说话。 “老夫人,这一家子着实留不得了!”祝嬷嬷等人走了之后直接跪了下来,“您觉得他是老太爷的儿子,可是人家完全不认您这个母亲,甚至还做出如此弑母之事,在这般下去,什么时候死在他们手里都难说啊!” 宋老夫人连忙伸手去扶祝嬷嬷起来,却发现她竟不肯起。 便看向了宋锦宁,宋锦宁便和素鸢一起将人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祝嬷嬷,您也上了年纪,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多动怒。 不管怎么说,如今祖母也回来了,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就是了。” 祝嬷嬷哪里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一双眼睛哭得核桃似的。 宋老夫人便温声道:“实际上,我今日入宫,便是请求陛下收回咱们家的爵位的。” “啊?” 这一点出乎大家的预料,宋锦宁不过略想了想便知道此事行不通。 果然,宋老夫人告诉她们陛下没有答应。 “所以,往后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宋老夫人的目光自众人身上移过,最后落在了宋锦宁的身上,“宁儿,我与你陈家世祖母说好了,下个月就给你和陈家二公子定亲。 此前你也与陈家二公子相处过一段时间,祖母瞧着你们相处也还算可以,我想,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宋锦宁一下子就呆住了,明明是在说宋楚新的事儿。 明明还在说如何对待他们这一家人的事儿,怎么忽然就转到了自己的亲事上了? 然而面对着此时祖母殷切的眼神,宋锦宁无法摇头,只能答应了下来。 宋老夫人果然满意地露出了笑容,“你的亲事解决了,我也能放下一半的心。” 她说着,便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祖母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宋锦宁也很想与祖母好好地说道说道。 这段时间都是凌熙在照顾祖母,那日悬崖下的事儿,祖母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她便应该知道自己另有打算,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地成亲? “宁儿,咱们来京城这还不到一年,你是如何结识的那些人?” 宋老夫人的声音很是严厉,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也带着点儿审视的意味,将她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收在眼底,不叫她又半点儿逃避的可能。 “其实方才在马车上,我就在等着祖母问我了,”宋锦宁幽幽地叹了口气,毫不畏惧地看向自己的祖母,“所以我以为,祖母应该会先问起我这个,甚至都不会提起婚事。” “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嫁得一个好人家,其他的,都不应过于操心。” “不!”宋锦宁皱紧了眉,头一回如此直视着祖母,说出了反对的意见,“祖母,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而且我也打算就此放弃。”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宋老夫人的目光越发严厉,却完全不像是欣赏。 这也是宋锦宁早就已经猜到的,从前在老家的时候,祖母对自己的教导,便像是在刻意地将自己保护起来。 不叫她触碰太多阴暗的东西,只要知道基本的人际交往就够了。 眼下祖母的态度印证了这一点。 前世的宋锦宁已经吃了大亏了,她深知那条路是行不通的,所以此时面对祖母,她毫不退让,“我要报仇!” 这话一出来,宋老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她讶异而震惊地看着宋锦宁,“你说什么?” “祖母,我爹娘的死,另有原因对不对?”虽然是问句,可是宋锦宁说话的语气,分明十分肯定,“要不然,在咱们的老宅里也不会藏着我爹留下来的东西,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也不该是没有爹娘的孩子。” 第198章:不会放弃?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看到祖母眼睛里的慌乱时,宋锦宁心里实际上是有些后悔的。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既然没有办法隐瞒,那就只能直面它。 “你……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我说我做梦梦到了我爹呢?”这也是宋锦宁这段时间想好的说辞,悬崖的事情一发生,很多事情她就没有办法接着隐瞒祖母,所以,一个稳妥的说辞,必然很是重要。 “祖母,我是宋家人,虽然我没有受到过我爹一天的教导,可是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和我娘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宋老夫人微微张着嘴,她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知道该跟宋锦宁说些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 明明这丫头只是自己跟前那个会撒娇的小姑娘,她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么多,而且还…… “那些人……” “都是父亲的旧部,”宋锦宁回答了宋老夫人这些天的疑惑,“哦,那个照顾祖母您身子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偶然结识的,医术还不错,所以我便拜托她照顾祖母您。 不过您放心,她完全信得过,不会将我们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 宋锦宁说这些话的时候,同平日里面对宋老夫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这一刻,宋老夫人竟然发现自己似乎对自己这个孙女儿完全不了解。 “你的意思是,哪怕道今日,你仍旧不会放弃这件事情?” 面对祖母明显不满的问话,宋锦宁没有丝毫犹豫,“是!我不会放弃,哪怕为此豁上性命,我也会坚持下去。” “那你还答应与陈家的婚事?” 宋老夫人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一些,可是在她对面的少女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祖母,不管我坚持不坚持,我还是您的孙女儿。 既然您觉得我嫁出去了,您能安心一些,那我嫁就是了,而且您给我选的这个人,却是还不错,我有把握,在成亲之后让他接受我在做的事儿。” “你……” 宋老夫人见过宋锦宁和陈铭相处,在她看来,分明就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当初只是感慨自己养的孩子也这般长大了,到了能成亲的年纪,有了自己的感情了。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从宋锦宁这个时候的反应看过来,她似乎根本就没,没有将婚事当成一回事儿。 与其说是成婚,不如说是她要换个地方罢了。 “你……”宋老夫人再一次哑语。 她不过才十六岁而已,为什么会如此…… 如此没有生气? “宁儿!”宋老夫人心里有些揪着的疼,“你现在还小,所以心里有一股子执拗的劲儿,可是你听祖母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不是非黑即白。 你有你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也不过就只有短短几十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面对的是什么?祖母……包括你已经过世了的父母,我们都只是希望你能安生过日子。 嫁给一个珍惜你的人,相夫教子,安安心心地过这一辈子就好了。” “可是祖母,一个人若是一生都不能去完成自己放不下的那件事情,这一辈子的几十年,难道就不是白过了吗?” 宋老夫人剩下的话便被堵在了肚子里。 她隐约记得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如此与自己说。 连神态似乎都很相同。 可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宋老夫人此时面对着孙女儿,到底也同样说不出否定的话。 “你若是真的执意……” 话还没有说完,手背上忽然一暖,抬眼就看到宋锦宁恳切地看着她。 “祖母,对我来说,这世上您是最重要的人,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事儿,您都支持我,我知道,这是因为祖母您希望我快乐,哪怕我不愿意读书,我不愿意算账,不愿意弹琴,不愿意画画,您都由着我。 现在想想,您和这京中大部分的长辈都不一样,那么……祖母,这一次也恳请您多疼疼我,由着我一回吧!让我顺着我的心意去好不好。” 宋老夫人便又想起了那人寄过来的信,字里行间跳跃着的欢喜,让人一读便觉得他好像正活灵活现地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着他有多快活。 同眼前的丫头是多么的相似。 宋老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收受到了某种蛊惑,她感觉到自己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宋锦宁喜极而泣,若不是凌熙告诉她,如今祖母的身体虽然不如从前,可是心脉却比此前要稳健了一些,她还不敢如此和盘托出。 “既然这样,你不妨与我说说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如今手里都有些什么人,又拿到了什么东西。” 宋锦宁也不敢过多的隐瞒,便将赵臻方面的事儿都隐去了,然后说起自己在老家翻到的东西,然后联系到了林子羽。 至于怎么知道林子羽这个人,那就只能借口是在梦里听到了父亲的指引。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宋老夫人的目光有些迷蒙。 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林子羽啊!这孩子我见过,小时候就是个机灵的,倒是没有想到如今竟然已经来了京城。” 宋老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真的看开了,接受了。 宋锦宁便又说起如今的情况,“眼下看来父亲留下的东西一定藏着一个秘密,而他和母亲最后在穆阳城败落,便是和这个秘密有关。” 宋老夫人点头,“实际上,穆阳城之战之前,我心里就有些预感,也给你父亲去了信,按照平日里你父亲的性格,只要是我去了信,不管如何,他都会立刻回给我,但是那一次没有。 我后来想想,这封信怕不是你父亲没有寄,而是在路上就被人给劫走了,又或者我的信根本就没有到他的手里。” 这话里分明还有其他重要的信息,宋锦宁连忙道:“祖母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虽然没有去过军中,可是你祖母从前每荀都要给我写信,告诉我一些边关的事情,所以对于大荣那边我也颇有些了解。 那个时候,我在京城看到了一些事儿。” 第199章:当年的错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立刻明白过来了,“祖母看到了大荣人?” “嗯!”宋老夫人点头,“那会儿不像是现在,现在偶尔出于边关的需要,朔州那边偶尔会放开一些商道,虽然很少,但在双方的约束范围下,不时也会有一些零星的商队出现在的京城。 可是那个时候,下的是死命令,任何大荣人不得入关,我是在一个宴会上看到了那个人。” “宴会!” 宋锦宁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的,然后小心地问道,“谁家的宴会?” “同谁家没有关系,”宋老夫人摇了摇头,“但是他见的人,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 宋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宋锦宁一眼,似乎心里还在做思想斗争。 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是齐郁,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相国,但是管理者兵部,所以的调令都从他的手里走。” 宋锦宁脸上了然的神色让宋老夫人意识到,孙女儿实际上已经开始怀疑齐郁了,那么自己此前的担心便都没有任何必要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看到齐豫与那个人直接接触,而且后来也没有再一次找到那个大荣人,我只不过是刚好看到了齐郁从那个人消失的地方出现,才以此推测的。 还不等我弄明白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穆阳城便开战了,后来的事儿,大家的都知道。” 宋老夫人最害怕的就是揭开这多年的伤疤。 而此时在这灯下,她将那快伤疤揭得彻底,鲜血淋漓。 老人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我后来常常在想,那个时候我应该闹出来,即便事情是假的,也会让大家有所警觉,更会让那个人心里害怕,说不定,那场战争便是另一个结局,又或者,根本就不会有穆阳城之战。” 宋锦宁揽过祖母的肩膀,如小时候自己哭了的时候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齐家不是别的人家,五代为相,五代后妃,且还是在那个时候,祖母的犹豫是再正常不过的,据我所知,那个时候因为齐相的几个政策,在朝在野,都有极大的声望。 别说祖母,就是一般的人看到了这件事情,心里也都会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宋老夫人当时确实是在怀疑自己,毕竟齐家怎么都不可能会与大荣勾结,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家。 “你既然决定去查,那么从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入手是对的,你父亲外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林子羽之外,还有一个特别得你父亲信任的人,叫段容。 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原本是你父亲跟前的小厮,还是我做主替他们脱了奴籍,让你父亲带着他们在军中立功。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考量,这两个人的职务都不高,尤其是段容,几乎查无此人,可是我知道他对你父亲十分重要。 你若是能将他给找到,或许他能告诉你更多的事情。” 大概是想到了太多从前的事儿,对于宋老夫人来说,太过于耗费精力,所以到这会儿,老人家的脸上满是疲惫。 宋锦宁有些后悔拉着祖母说了这么多,横竖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她连忙让祝嬷嬷带着翡翠进来服侍祖母休息,“外头的事情,祖母不用担心,若是那一对父子前来求见,只管闭门不见,让他们去葳蕤轩找我就是。” 祝嬷嬷连忙答应下来,然后又催着宋老夫人休息。 等宋锦宁走了,宋老夫人由着翡翠伺候着上了床。 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宁儿好像……” “孩子中有一天会长大,咱们做长辈的,只管看着就好了,且姑娘到底是老爷的孩子,这一身血脉不是假的,有些像到老爷才是应该的。” 想着又加了一句,“在奴婢看来,姑娘能有自己的想法倒是比从前什么都听话来得更好一些。 老夫人可不要因为这孩子是个女孩子,便用另外的标准看待才对呀!” 祝嬷嬷这话倒像是提醒了宋老夫人似的,似乎多年前,也有人同她这样说过。 “你可不要因为咱们曼曼是个女孩子就对她不一样的要求呀!” 可是那个时候她不懂,所以,后来…… 宋老夫人轻轻颔首,点头道:“我知道了。” 今晚上的对话,让祖孙俩都心情复杂。 但是对于宋锦宁来说,更多的还是轻松。 宋楚新还没有回来,宋华彰会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着实令人期待。 第二日一大早,宋华婷便来了,看着她脸上那藏不住的紧张和好奇,宋锦宁笑了笑,“你没有弄错,祖母回来了。” “她……” “怎么?你还真希望我祖母出事儿?” 宋锦宁一句话让宋华婷都有些站不稳了,“当然不是,祖母能平安地回来,我的罪孽才能轻一些,我心里高兴着呢!” 宋锦宁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也与你说清楚,我用你不代表祖母也愿意用你,而且那天悬崖上的事儿,你不去她跟前晃荡,或许她也懒得再去想,可你若是让祖母心情不好了……” “你放心!”宋华婷连忙摆手,“我绝对不会过去叨扰祖母的清净,我……我一定听话的。” “嗯,对了,你……” 宋锦宁正要吩咐宋华婷往齐郁那边去,素鸢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姑娘,快快快,快去前头接旨吧!” “接旨?” 宋锦宁闻言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接什么旨?” “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前头宫里来人了,说是有旨意颁给姑娘您,大家都过去了,老夫人那头也有人去通知了。” 青莺听了连忙过来帮忙伺候着梳洗,穿着一身正式的衣裳,这才往前院去。 首先看到的倒不是旁人,而是宋华彰。 此时宋华彰的脸色简直不能用惨白来形容,可怕得如同地狱里出来的似的。 而随即,宋锦宁便看到了那个拿着圣旨的男人。 赵臻?! 怎么又是他? 第200章:区别对待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宋华婷十分乖觉地躲到了后面去了,生怕给宋老夫人看到自己,引起什么不大好的记忆。 不过好在,老夫人这个时候的注意力着实不在她的身上,一过来便先给赵臻行了一礼。 寒暄了两句,香案摆好了,赵臻便开始读圣旨。 一大堆赞美的话,宋锦宁没有怎么听清楚,只是心里一直在想赵臻为什么会接这个宣旨的任务? 那日明明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按道理来说,往后两个人都不再往来的话,他应该躲自己躲得远远的才是。 且以他的能力还地位,这么一桩差事,他不想接,还有谁能逼他不成? 正想得入神,就听到赵臻的声音道:“慧宁县主,接旨吧!” 宋锦宁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她竟然被封县主了? 这…… 宋老夫人已经带着她一同谢恩了。 宋锦宁捧着圣旨站在祖母身后,垂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切寒暄都是宋老夫人在前头。 赵臻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眉头微微蹙起,好一会儿才道:“方才娘娘有令,着灵韵郡君入宫读书陪伴,点慧宁县主陪同。” “什么?” 宋锦宁这一下立刻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这才是她正常的说话方式! 赵臻嘴角轻轻勾起,“娘娘觉得膝下寂寞,又喜灵韵郡君可爱乖巧,着她入宫读书,陪伴身旁,又空灵韵宫里寂寞,听闻她与宋家二姑娘交好,便让二姑娘陪伴一道入宫。” 宋老夫人立时喜上眉梢,连忙谢恩。 宋锦宁自然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京城闺女来说都是巴望不得的事情。 不说旁的,单是能入宫陪着郡君读书,就已经算是无上的荣光。 将来说亲的话,更添几分筹码,更不要说赵臻带来的这份旨意里还加了一个陪伴皇后娘娘左右。 那将来即便在外头说受到过皇后娘娘亲自指导也完全能说得过去。 对于宋老夫人来说,自然是再好没有的事情。 可是对于宋锦宁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番若是跟着灵韵进了宫,那她外头的事情要如何是好? 她蹙眉看着赵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偏生不好多问,更不用说拒绝。 这是宫里的旨意,她若是拒绝,那就是抗旨不尊。 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眼看着赵臻离开,宋锦宁立刻给素鸢使了个眼色。 待将圣旨送进祠堂,宋老夫人又带着她在祠堂里告慰了一番祖先,她才终于有了机会脱身回葳蕤轩。 一回来便让青莺备马车,岂料才刚刚吩咐完,就听到赵臻的声音从一旁的书房里传出来,“这般急匆匆地出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宋锦宁一愣,果然看到他从博古架后面走了出来。 “你……” 素鸢连忙解释道:“奴婢找到了王爷,王爷说既然姑娘有事儿,在外头等不如在这里等方便。” 方便个鬼! 这好歹也是她的闺房好不好? 若是叫旁人瞧见了,她的清誉岂不是全毁了。 宋锦宁不知道自己心里这番想的时候,所有的情绪便都露在了脸上。 站在对面的赵臻也不知道为何,见她这般带着点儿恼怒的样子,竟觉得十分可爱。 “这里不……” 她才想说这里不方便,门口便传来了通报声。 与小丫鬟通报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陈晚雪的声音,“宋姐姐,我一得到消息,就过来给你贺喜了,快拿东西出来招待我们。” 宋锦宁猛然一惊,也顾不上跟赵臻说话了,眼看着人已经到了院子里,当即毫不犹豫地将她往自己的卧房里推。 她这屋子一排五间的正屋,中间都是用博古架隔开的,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好躲。 所以宋锦宁毫不犹豫地将他塞到了自己床后面的妆台处,“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声!” 几乎警告般地说完了这一句,宋锦宁便急匆匆地迎了出去,“你这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那可不,陈晚雪踏进房门,拉着她的手朝她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么大的事儿,你竟还打算睡觉不成?我若是你,指不定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你当谁都是你?宁儿的性子可比你稳重多了。” 陈铭? 他怎么也来了? 陈晚雪一眼看穿她心里的想法,便对她眨了眨眼,覆在秦织婳耳旁道:“我祖母今儿已经派人去找媒人了,两位老太太的意思是,尽快将小定给下了。 你这眼看着就是我嫂子了,这一点儿规矩破坏了也算不得什么吧?” 宋锦宁心下有些讶异,但想到那日祖母脸上的神情,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陈铭…… 也挺好了。 她抿唇笑了笑,“快进来坐吧!青莺,上茶来,素鸢去小厨房取些果子来。” 陈铭见她果真邀请自己进去,立时眼睛都亮了,“只是你这回得去宫里,宫里规矩大得很,怕这日子不会好过,你若是有什么想玩儿的想吃的,倒是可以叫人送信过来,我想法子给你送进去。” 从前说话的时候在,陈铭总是眉飞色舞的,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层缘故,竟比平日里斯文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也有些不敢看宋锦宁的眼睛,只是眉眼间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兄妹俩也只是因为听了宋锦宁的喜事儿,过来道喜的。 所以坐了一会儿,将礼物留下也就回去了。 宋锦宁亲自走到了门口,折返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赵臻坐在自己平日里坐着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珠钗。 旁边敞开着的赫然便是方才陈铭拿过来的那个盒子。 “这个陈二的眼光不怎么样啊!” 宋锦宁有些不悦地走上前,从他手里将簪子拿回来飞快地递给青莺收好了,这才道:“王爷怎可随意乱翻旁人的东西?!” 赵臻却忽然站了起来,“本王来这里,看你方才的神色,是觉得似乎不合礼数,怎么那陈铭便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过来? 你方才还叫丫鬟给他上茶,宋锦宁,你这未免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第201章:宋锦宁,你会不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间什么情绪也没有。 可就是这样一道静静的目光,却让赵臻脸上终于挂不住,站了起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的模样,“随口一说。” 虽然宋锦宁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意思却很明显。 她与陈铭的婚事虽然没有公开,但是以赵臻的能力,想要查到并不难。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陈铭算得上是还没有开始走程序的未婚夫妻,而赵臻……是什么? 从前的一个合作伙伴? 往好了说,也不过就是个朋友而已。 这般到她闺房里来的事情,本来就不合规矩。 所以,此时她的态度,完全说得过去。 “娘娘为何会忽然想让灵韵郡君往宫里去读书?而且,为何让我陪着?” “这不好吗?”不知道是不不是方才的事情有些尴尬,宋锦宁听出来赵臻的声音有些生硬。 原本是想要自他这里探听些什么,可是看这个态度,似乎又没有必要了。 说起来,她去找他,本来就是个错误。 既然说好了,往后不再合作,她自然也就没有再向他寻求帮助的理由。 “好吧!那多谢王爷告知。” 赵臻神色一顿,转脸看她,却见她唇边噙着一抹极浅淡的微笑,神色也淡淡的。 “你……” “我也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宋锦宁认真地看着他道,“倒是劳烦王爷跑这一趟。” 说完便朝他行了一个蹲礼,意思很明显,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赵臻背在背后的手不由就捏成了拳,“宋锦宁,你会不会……” 话说了一半,赵臻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接着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指责对方什么。 可是她方才和陈铭明明说话的时候,那般言笑晏晏的样子。 宋锦宁敛下双眼,没有就他这句话多说什么。 分明是不想再多说,赵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一甩衣袖走了。 屋外的素鸢立刻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很是紧张道:“姑娘,你跟王爷说什么呢?怎么看他走的时候,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实际上宋锦宁也有些疑惑。 当初两个人的合作是她求着他的,对方对自己并不信任。 如今她提出来好聚好散,这对于赵臻来说,应该是好事儿才是。 可是为什么一次两次,他都是这样的态度? 还有方才那句话…… 赵臻难道不知道她和陈铭要定亲了? 这是一码事儿么? 跟在脸色阴沉的赵臻后面的谈影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里暗暗想着最近一定要想办法让王爷避开宋姑娘,这每一次见到,似乎都特别可怕的样子。 “宫里打算什么时候让灵韵入宫?” 谈影听到这话,连忙回禀,“陛下的意思是最好是春闱之后。” “明日。” “什么?”谈影一时没有听清,连忙凑上前来。 “本王说,明日就是个好日子,让灵韵明日入宫读书。” “啊?”谈影才出声,听到自家王爷这话,立刻将心里的疑惑咽了下去。 “怎么?不好安排?” “好好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只是安排完了,看着天色,着实有些想问,这眼看着就要下雨的日子真的是好日子吗? 宋锦宁得知马上就要入宫也是大吃一惊,可这又是宫里的黄门郎过来特地说的。 到底是宫里的命令,自然没有抗旨的道理。 宋老夫人便立刻打发祝嬷嬷帮着替她收捡东西,又一一地告诉她宫里的规矩。 说着又有些后悔,“当初想着我这辈子也不会让你入宫,所以宫里的那些事儿都没有跟你好好说道,更没有教你一些宫里的规矩,这一去若是触犯了什么人可怎么好。” “祖母不用过于担心,还有郡君在呢!” 宋锦宁在知道事情确定了之后反倒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将东西一一收拾整齐了。 只是往宫里去了,只能带一个丫鬟,素鸢会武功,自然还是她陪着自己去。 待一切收拾停当,宫里的马车也来了。 并没有看到灵韵郡君,过来接她的宫女和太监解释郡君今日一早便往宫里去了,正在陪陛下和娘娘用午膳,她一个人直接过去就行。 前世今生,宋锦宁都是头一回入宫,到底还是有几分好奇。 只是今日的雨太大,隔着雨幕也看不出什么来。 待到了地方,又有宫女在等着。 他们住的地方叫玲珑阁,同样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 主屋自然是灵韵郡君住着,这会儿她不在,宋锦宁便住在东厢房。 素鸢里里外外地过了一遍,笑着道:“我瞧着倒还不如咱们家里住的地方呢!” 宋锦宁瞅着两边的宫女,立刻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宫里地方不比别处,莫要乱说。” 说话间已经有宫女去给她讲饭食取了过来。 待用过膳,才在廊下坐了一会儿,灵韵郡君便坐着肩舆回来了。 一看到她便笑嘻嘻地过来了,“你何时来的?我原本想要往你府上去接你,但是正好碰到舅舅传我,就没有等你了。” 宋锦宁便笑着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灵韵郡君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这宫里什么都好,就是耳目太多了一些,一丁点儿的小事儿也能传得谁都知道,下回见了人就要被说。 往后你与我住在一起,这跟前的人你只管打发下去就行。” 宋锦宁便问起读书的事儿。 一提到这个,灵韵郡君就一脸的苦瓜相,“你可别说了,还不是我母亲,好端端地忽然就跑到宫里来跟舅舅说了几句,说什么觉得我如今年纪大了些,还没有个正形。 横竖宫里的先生们这会儿也闲着,不如让我过来读读书,也一起陪陪娘娘,你也知道,舅舅舅母巴不得我在宫里住着呢!所以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看她一脸苦恼的样子,宋锦宁试探道:“你为何不高兴?是因为……他?” 在宋锦宁面前,灵韵郡君没有半点儿隐瞒,直接点头道:“可不是么!原本表哥已经说好了,过段时间要往我家里去提亲呢!” 第202章:入宫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什么?” 哪怕此前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儿心里准备,但是听到这话,宋锦宁还是很惊讶,“怎么这么快?” “这还快呢!”灵韵郡君的脸上露出了两分娇羞,真真只有两分,更多的还是期待和兴奋,然后眨了眨眼道,“我巴不得上半年就过门呢!” 这话也就只有她能说得出来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面前说。 宋锦宁一方面感动于灵韵这个时候对自己的坦诚和信任,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为了她这桩婚事提起心。 “郡君……”宋锦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试试看看,“婚姻乃是大事儿,说到底你和齐大人的相处时间也不长,或许…… 他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呢?这成亲的事儿对于女子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我觉得……还是再慎重一点儿的好。” 她说话的时候,斟酌着用词。 盖因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能看得出来;灵韵郡君对那个男人的爱慕之情。 若是说的不对,怕她对自己生出嫌隙来。 不过她倒是多虑了,灵韵郡君是那种一旦相信一个人,就不容易怀疑对方的人。 “你来京城没有多久,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可以算是和表哥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在宫里,我遇到了事儿,他也常常帮我。 只是后来他长大了,进了官场,我们两个人才来往得少了许多。”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稍显暗淡,“可能就是因为如此,他似乎一直都将我当成一个小孩子似的,看我的时候,也像是看着一个妹妹。 如今,好不容易我与他说开了,他终于意识到我长大了,自然就会想起了我们从前的情谊,自然也就……” 她说到这里,嫣然一笑,却不再往下说了。 宋锦宁看她脸上荡漾的春色,想到了前世旁人口中的灵韵郡君。 这个女子前世今生对齐郁那个人,都是这般的一枪热烈。 可是…… 前世灵韵郡君相当于是死在了齐郁的手里啊! “那……公主答应了吗?” 说到自己的母亲,灵韵郡君又有些苦恼了起来,“我母亲……我也说不好,我明明感觉到她的态度有所缓和了,好像没有那么反对我嫁给表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似乎又反悔。 喏,我为什么会入宫来,还不就是因为我母亲担心我与表哥的事儿,她一下子管不住了呗!就想将我关在宫里,让舅舅和舅母看着呢!” 宋锦宁捕捉到这中间的重要细节。 所以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长公主的态度改变了,想也知道,一定是和泉州的杜驸马有关。 那为何这会儿的态度又有了变化呢? 灵韵郡君没有注意到宋锦宁神色的变化,她拉着宋锦宁去陪她一起打双陆。 既然是陪郡君读书,宋锦宁自然也要尽心尽力。 好在灵韵郡君与她关系不错,实际上也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两个人与其说是她陪灵韵郡君读书,不如说是两个人在宫里玩儿。 到了晚上,宋锦宁也就见到了皇帝和皇后。 同她想象的差不多,皇帝确实是一副和善的样子,皇后娘娘看着除了有些憔悴之外,言语间也很是温和。 又问起她的父母,偏生宋锦宁当时年级太小,即便想要陪着帝后怀疑和惋惜当初,也没有什么话题。 因而最后也不过就是得了几句夸奖,便同灵韵郡君一道回了玲珑阁。 第二日便是往书房去读书的日子。 却不料,学堂里竟然不只有她们俩,还有一个男孩儿,宋锦宁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靖王府的世子,也就是赵臻口中的锦哥儿。 灵韵郡君见着锦哥儿并没有什么意外,想来是早就知道他也在这里。 “锦哥儿,你已经大安了么?” “灵韵表姐好,”锦哥儿十分规矩地从位子上下来,然后给灵韵郡君问好,“我已经全好了,只是此前过年加上生病落下了不少的功课,所以要抓紧时间追上来。” 灵韵闻言便上前捏了一把他的脸,锦哥儿明显是想要躲开,却没能躲过,小小的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宋锦宁跟在灵韵郡君后面,便听到锦哥儿一板一眼道:“这位就是忠勇侯府大将军宋岐山的女儿宋姑娘吧?” 他明明还是个孩童,说起话来却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看着很是有些好笑。 可在这样的场合,周围还有宫女和太监们在,宋锦宁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句,“世子殿下说的不错。” “我见过你,”锦哥儿立刻道,“在姑母的诗会上。” 宋锦宁便想起那日在诗会上,这孩子在树上的样子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我并没有生气,所以,你不用紧张,”锦哥儿摆了摆手,显得很是大度的样子,“你也不要站着了,先生很快就过来了,快坐下来先预习一遍吧!” 宋锦宁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才这么半大点儿的孩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古板? 坐在她的位子上,就只能看到靖王世子的小小侧脸。 不得不说,跟赵臻的眉眼间还真有两分相像。 那么身上的这副脾气,想来也是遗传自他那父亲的。 来授课的是翰林院的编修,真正的大学士。 讲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 两世为人,宋锦宁都未曾好好学过这样的东西,眼下由这世上最有学问的那一撮人来给自己授课。 哪怕听得晕晕乎乎,宋锦宁还是努力将先生教授的东西吸收进脑子里。 而一旁的灵韵郡君早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一上午下来,估计梦里都吃了一桌子的大全宴了。 宋锦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才发现一旁的锦哥儿仍旧是方才那般正襟危坐的姿势,甚至悬腕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这才几岁,竟然就有这样的定力。 宋锦宁不由好奇地看过去,却不想靖王世子一经发现了她的动作,转过头来笑着道:“宋姑娘方才没有听懂么?” 宋锦宁:“……” “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方才先生为了照顾表姐的进度,讲的都是我从前学过的。” 宋锦宁:“……” 这孩子是遭遇了什么,这才几岁,就已经将方才那些叫人听得晕头转向的东西全部掌握了? 才要开口相询,便见他神色一喜,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父王!” 第203章:新的先生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神色一怔,果然看到那头赵臻出现在门口。 而另一边的灵韵郡君见到他却像是见了鬼似的想跑,赵臻却先开口叫住了她,“往哪儿去?“ “我……” 灵韵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犹豫地看了一眼宋锦宁,然而在赵臻目光的威慑下,也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好半晌才想起来行了个礼,“小舅舅。” “午膳已经送到你们屋子里去了,未正往御花园校场里去。” 说完直接带着锦哥儿走了。 宋锦宁一脸茫然,心里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郡君,方才……王爷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去校场?” 灵韵郡君看着她,脸上现出了几分愧疚的神色,在宋锦宁探究和不解的目光下,终于还是吐露了实情,“我……入宫读书,不光是学文,还有……习武。” “什么?” 宋锦宁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习……习武?” 灵韵郡君无奈点头,“其实我小时候也在宫里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会儿同样是在宫里学习,舅舅说我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身子骨也不能太弱了,所以……在宫里读书于我来说,一直都是文武兼修。” 宋锦宁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想起上次她们俩一起遇到歹徒的事情,灵韵郡君她何曾有半点儿像是什么文武兼修的样儿? 灵韵郡君倒是一下就看出了她心里所想,“不是你想的那样,从前舅舅给我安排的武艺课的先生,也就是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东西罢了,又不曾真的跟谁过招。 而且……我后来着实吃不了那个苦,就……就让宫女想办法帮我弄了点儿药来,然后就以生病为由回去了。” 宋锦宁忽然觉得自己面前似乎是一个大坑,而且这个挖坑的人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 “那方才王爷说的……” “我也是昨晚上才得到的噩耗,舅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就说,这一次我入宫读书的武艺课请了小舅舅来给我授课。” “昨晚上知道的你不告诉我?” 宋锦宁只觉得自己头上似乎有一道焦雷劈过,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恼。 灵韵郡君看出她此时的情绪,只好连忙道歉,“你不要生气,我……我这不是想着,这样的事情没有办法回避么? 你晚一些知道,好心情还能持续长一点儿时间,就比如昨晚上的菜,你不是挺爱吃的么?如果我告诉了你,恐怕你不但昨晚上的晚膳,今儿早上怕是也没有什么胃口吧!” 这还成了为她好了? 可是灵韵郡君说的是对的,知道了赵臻要来给她们上武艺课之后,宋锦宁的午饭确实是食不知味。 不过一旁的灵韵郡君也差不多,更不用说午膳之后的休息,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待时辰一到,便有宫女在外面敲门,“宋姑娘,该起了,再不起怕是要误时辰了。” 这会儿天气还冷得很,宋锦宁和灵韵郡君都穿着骑装,在外头裹着大氅。 一到校场,就看到赵臻和锦哥儿已经站在那里了。 见着她们两个人过来,赵臻便瞅了一眼旁边的更漏,“迟到了半刻钟,先绕着校场跑八圈!” “什么?!”灵韵郡君听到这话,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八圈?!” “怎么?很难么?锦哥儿都能跑下来,”说完便严肃道,“锦哥儿,领头!” “是,父王!” 个子小小的孩童在自己父亲的一声令下,满脸严肃眼神坚定地就开始跑了起来。 灵韵郡君还想说什么,宋锦宁已经将大氅脱下来扔给了素鸢,跟在锦哥儿后面跑了起来。 这是宫里,她是灵韵郡君的伴读,唯一的任务就是陪伴灵韵郡君,一起将所有的课程完成。 今日不管这武艺课的先生是谁,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既然先生安排的是这么个跑法,那就接着跑就完了。 灵韵郡君见她已经开始了,不由气倒,“我说宋锦宁,你那么积极做什么?” “怎么?你不想跑?” 赵臻一句话就让灵韵将肚子里准备的其他话都通通咽了回去。 而宋锦宁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似的,只管踏踏实实地跟在锦哥儿后面。 不管怎么说,她也跟着素鸢一起练了这么长时间,纵然没有什么真本事,体力也不至于不如一个孩子吧! 一圈下来,最开始感觉到的寒意已经没有了,还微微的有些发热。 她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再看前面的小孩儿,脚步上没有任何变化,呼吸也仍旧平稳,就连脸色都还是一样,比自己显得气定神闲得多。 宋锦宁抿了抿唇,无言接着跟上。 不远处的屋子里,裕丰帝和皇后站在里头,隔着窗子看着外头的三个人。 裕丰帝的脸上满是笑容,“这个灵韵,看看像个什么样子,连锦哥儿都不如。” 一旁的皇后有些讶异道:“倒是没有想到这宋家的姑娘,竟还不错,灵韵都快跑不动了,这个看着还好得很。” “到底是忠厚侯府的姑娘,老太太带着她往乡下住了这么多年,可能旁的不好说,这体质倒是比京城里那些个娇滴滴的贵小姐好很多。” 皇后闻言便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帝,脸上有些落寞,“是臣妾无能,这么多年了,也未能替陛下诞下一儿半女。” 裕丰帝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眼神也阴郁起来,最后视线便只落在了锦哥儿一个人的身上。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过了许久,裕丰帝才再一次开口,“或许,这就是朕的命数。” 裕丰帝的脾气很好,甚至可以说,作为一位帝王,他的性子有些过于温和。 可是这句话说出来,陪伴了多年感情一直都还不错的皇后娘娘却到底没有敢再开口,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位君王。 “不行了,我不行了!”跑完第五圈,灵韵郡君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真不行了,就是这个时候要了我的命,我也还是不行,舅舅,你放过我吧!” 第204章:一丝不苟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和锦哥儿都快要跑完第七圈了,她还在第五圈,可见速度之慢。 而且看她的样子,也确实像是跑不动了的样子。 宋锦宁也是满头大汗,只是咬着牙在坚持,听到灵韵郡君这话,便抬眼看了一眼站在校场一旁的赵臻。 “起来,接着跑,要不然便将你剩下的三圈记在明天的账上,明日你过来,就得跑十一圈。” “什么?!”灵韵郡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来人!” “不,我……我跑!”灵韵郡君听到这两个字,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接着跑还不行么?!” 说完果真拖着自己的四肢开始往前挪动。 宋锦宁刚好跑到了她旁边,手臂一勾,直接勾住了灵韵郡君的胳膊,“走!” “阿宁,你真是个大好人。” 宋锦宁剩了最后一圈,自己也快要坚持不住了,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似的。 横竖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管拖着灵韵郡君往前,一步一步,踉踉跄跄。 等跑到了终点,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最终只能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不住地大口喘气。 “把嘴巴闭上,用鼻子呼吸。” 赵臻的声音仍旧严厉得像是没有一丝儿感情,“灵韵还有两圈,接着跑!” 灵韵郡君看了看一旁喘气的锦哥儿,再看已经快要虚脱了的宋锦宁,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接着往后跑了。 一面跑,还忍不住一面拿眼刀去飞赵臻。 奈何赵臻脸上半点儿都没有动静,像是根本就看不见似的。 宋锦宁终于喘匀了气,这才感觉到奇怪。 从赵臻此前与齐老夫人的对话中,锦哥儿不是三天两头出事儿么? 身体应该不大好才是。 怎么这会儿看着,非但不是不好,甚至这底子比自己都强许多。 “若非有这样的底子,锦哥儿也撑不到现在,越是如此,便越要强身健体。” 赵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旁边,像是看穿了宋锦宁此时心里的想法似的,忽然开口。 宋锦宁连忙站好了,却没有看站在自己旁边的人,也没有接过这个话头。 可是心里的疑惑却半点儿没有解开。 如赵臻所说,锦哥儿这一次次的出事儿,大概与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他竟然还将锦哥儿送来宫里读书是什么意思? 赵臻锻炼人的法子很有一套,都是看起来没有什么难度,但多来几次,就让人想要喊娘的程度。 宋锦宁自认自己跟素鸢学了这么久,身体各方面的强度应该比别的小姑娘好不少。 可是这半天下来,回去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肌肉是不酸疼的。 晚膳时分,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灵韵郡君就更加夸张了,干脆就坐在那里不动,让一旁的丫鬟伺候她吃饭,要吃什么就用眼睛瞟一眼。 素鸢也想效仿,但是被宋锦宁拒绝了,“我还不至于。” 刚用完了晚膳,就有一个小太监送了药过来。 脸上堆满了笑容,“郡君和宋姑娘安,这是王爷嘱咐太医院特制的药酒,今晚上让身边的宫女拿这药酒给好好推推,明儿身上才不会疼痛。” 一听到赵臻的名字,灵韵郡君就来了气,“我不要他的东西,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好人,下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对我们的!拿走拿走,就跟他说,我不配他的东西。” 太监听到这话很是为难那可是王爷啊,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敢这般转述。 然而一旁的宋锦宁却从托盘上拿走了一个瓶子,“有劳公公了。” 说完还对一旁的灵韵郡君道:“我建议郡君最好还是拿一瓶过去,不然明日真的可能……” “你这个人!”灵韵郡君一下子就来了气,“怎么也跟其他人那样怕他,我就不信了,难道他还想要我的命不成?!” 小太监这个时候着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是宋锦宁给他解了围,就灵韵郡君的拿一瓶也拿了过去,然后细细地叮嘱了灵韵郡君的丫鬟。 然而到了晚上,她听到了主屋那边灵韵郡君拒绝丫鬟的声音。 素鸢这个时候正在往手心里倒药酒给宋锦宁按摩。 “对了,今日你往城门口去,可有消息传过来?” 素鸢点头道:“是青莺传过来的,说是二姑娘还是同从前一样,时不时地往齐府送东西,但是齐大人并没有再理会过她,让她有些神伤。 那两个人……” 素鸢说着,忽然想起来,又连忙起身将窗户关了,这才接着道:“还在那客栈里住着,平日里基本上都在外面晃,不知道具体的目的什么。” “五哥哥呢?” 宋锦宁有些忧心,“还有三日便是会试了,宋华彰有没有去找五哥哥?” “青莺也一直派人盯着,说是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二少爷和五少爷都和平日里看着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两个人也没有碰过面。” 素鸢说着说着,便在仔细思索今日得到的消息,忽然想到了一条,“哦,对了,青莺还说,到现在老爷都还没有回府,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 宋楚新这个怂货,恐怕是不敢回来了,竟然会因为害怕祖母连自己的差事都顾不上了。 “行,我都知道了。”宋锦宁想了想,“让林子羽那边尽快联系我之前跟他说的那几个人,我担心事情会因此提前,还有泉州那边,秦姐姐那边可有消息?” 素鸢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姑娘,咱们入宫也没有几日,你这么闻着,倒像是咱们走了半年了似的。” 宋锦宁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自己这也太过于急切了。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素鸢说着忽然眨了眨眼,“听说老太太和陈家老太太打算这两日便往庙里去求好日子,最好是打算姑娘一出宫,就下大定。” 这也在意料之中,宋锦宁没有什么反应。 想着第二日还有课,按摩完了就直接睡了 岂料第二日早上是被前头主屋的声音惊醒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205章:感情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是……”素鸢的脸色有些古怪,想要笑却又有些不敢笑的样子,“是郡君!” 果然,素鸢的话音才落,就听到那头灵韵郡君的哀嚎声。 “赵臻!老子与他势不两立!” 随即又是一声声的哀嚎。 宋锦宁皱着眉颇有些心疼,“我昨天应该多劝她几次的!” 别的不说,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跟自己较劲儿,就昨天那个武艺课的强度,别说灵韵郡君这种平日里不动的了。 就是宋锦宁天天跟着素鸢练拳脚的人也有些吃不消,若不是擦了药酒按摩了半个时辰,今日估计也会身上酸痛。 等用早膳的时候,看着灵韵郡君四肢僵硬,扶着腿落座的样子,宋锦宁干脆让她的丫鬟给她喂饭了。 “你这个样子……今儿还去么?” “你以为我想啊!”灵韵郡君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能不去么?若是不去,回头传到我母亲那里,我才真的惨了。” 宋锦宁不知道关于灵韵郡君这般读书学习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道母女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只是去学堂的路上尽力照看她。 又是同昨日一样,上了一上午的四书五经,下午又是被狠狠虐了一场。 不知道是不是有昨日的功夫打底,今日宋锦宁倒是觉得轻松了一些。 可怜的只有灵韵郡君,等走出了校场范围,立刻让宫人抬了肩舆过来。 一连三日,就是宋锦宁在看到赵臻那张脸都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 就他这个训练的架势,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素鸢在一旁倒是看得分明,告诉她赵臻这种锻炼的法子虽然很累人,却是切切实实对当下她们的体质最有帮助的训练法。 听到这话,虽然对看到赵臻那张脸并不大高兴,可是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她才不会拒绝! 唯一苦恼的地方是,外头的消息传进来似乎变得更加不方便了。 “马上就是春闱,宫里宫外都防的很严,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春闱这件事情对于宋锦宁来说很重要,最要紧的是宋华彰和宋阳青,她若是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 因此,趁着灵韵郡君中午休息,她决定是是林子羽给自己的方式。 岂料才走出玲珑阁的院子,就看到了一个人拦在了前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鸽子一旦飞起来,你可知道你会落得什么罪名?” 赵臻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宋锦宁咬了咬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精准地预测到她要做的事情。 见他不说话,赵臻也不意外,“要传递消息?” 宋锦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站着。 “怎么?”赵臻见着她这副样子,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有一股无名之火,“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叫你这样不信任?” “不是……” “若你觉得我人品还过得去,不妨把东西给我,我替你送出去。” 面对着赵臻的眼神,宋锦宁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大容易说不。 可他和齐郁…… 这段时间,因为害怕自己之前与赵臻的合作而有所泄露,宋锦宁也仔细地回想了自从自己重生后,赵臻与齐郁之间的关系和联系。 但这般回想之后,又发现,似乎赵臻和齐郁之间也并非如自己所担心的那样。 至少,目前除了那一次与齐老夫人的对话,还没有发现他可能会泄露自己信息的可能。 沉吟了再三,宋锦宁到底还是将一个火漆封口的东西交给了他,“那就……麻烦王爷了。” 赵臻眼神微微一松,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有消息我会尽快给你送过来。” 说完又看了她两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宋锦宁等他走远了,这才转身。 “宋姑娘!” 背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将她给吓了一跳,转脸看到齐郁那张脸时,几乎没有绷住。 用力捏紧了拳头,靠着指甲刺进皮肉的痛感,宋锦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齐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灵韵,你……”齐郁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顿了顿才道,“方才是在跟王爷说话?” “嗯!”宋锦宁脸上的神色显得很平静,轻轻地点了下头,“前几日王爷给我们上课,安排的可成对于郡君来说有些过于繁重,方才王爷过来是想看看郡君能不能继续下午的课,但是……” 她笑着解释,“郡君这两日着实太累了,所以这会儿正在熟睡,王爷得知便没有进去。” 齐郁闻言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 宋锦宁便轻声问道:“既然这样,我便先进去了,可要替大人唤醒郡君?” “哦,不用了。”齐郁拒绝她道,“她既然睡了,我下回再过来看她就是了。” 宋锦宁便行了一礼,表示告退。 还没有走出去,就听到齐郁问道:“宋姑娘是何时与灵韵结识的?” 宋锦宁咬了咬牙,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这才转过身来,笑着道:“齐大人可是有什么疑虑?” “哦,那倒不是,”齐郁脸上是一贯的舒朗笑容,“灵韵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开朗,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朋友,同京中的那些贵女也多是泛泛之交。 宋姑娘倒是个例外,且你来京城还不到一年,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虽然是这么说,虽然脸上也还带着笑容,但是宋锦宁清楚地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探究之意。 甚至这份探究,还隐隐带着两分威压。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对这个人太过于熟悉,此时面对齐郁这样的眼神,宋锦宁半点儿没有害怕和紧张。 反倒因为此时的直面,而放松了许多,她浅浅一笑,“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可能同男子之间不大一样,大人若要问我具体的时间,我还真说不上来,我自来京城第一次参加聚会,便见到了灵韵郡君,而郡君第一次见面,便出言维护了我,这可能算是我们缘分的开始吧!” 第206章:算什么哥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明明白白的糊弄,却又让人挑不出刺儿来。 齐郁脸上仍旧是那样的笑容,眼神在宋锦宁的脸上转了几圈,最终只是笑着点了下头,“宋姑娘说得也有道理,这终究是好事儿,能见着灵韵有一个好朋友,我也替她高兴。” 等齐郁走远了,宋锦宁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地收了起来。 才走回院子里,就看到灵韵趿着鞋子跑了出来,一看到她便着急地问道:“表哥来了吗?你看到他了没有?怎么不叫醒我?他现在还在吗?” 宋锦宁连忙扶住了她,“已经走了,齐大人来的时候郡君还在睡觉,可能是想让郡君好好休息,因此都不许我叫醒你。” 听到这话,灵韵郡君懊恼得直跺脚,又埋怨道:“哎呀,他说不叫你就真不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郡君!”宋锦宁连忙喊住她,“这可是在宫里,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说到底,您与齐大人之间的事儿,还没有当众宣布,若是传出点儿什么……” 灵韵闻言看了她两眼,最终只能无奈叹气道:“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就这么泡了汤,我心里着实难受得紧。” 宫女这个时候已经端了洗漱的水过来,“郡君,奴婢们服侍您梳洗吧!校场那边已经来人了。” 听到这句话,灵韵郡君两只眼睛一翻,简直要晕过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赵臻给我换了?!” 宫外因为春闱之故,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压抑而兴奋的刺激情绪当中。 家中有人参考的就不必说了,便是没有人参考的,也都在关注着这三年一次的盛会。 许多底下钱庄已经开始赌今年的会元是谁了,赌注各不相同。 而家中有适龄闺女的人家,更是有好些已经准备好了榜下捉婿,说不得就能捉个进士女婿回去。 宋家宋华彰和宋阳青都要应试。 若是此前,宋老夫人一定会将宋家的人都去延鹤堂一起吃饭,替兄弟两个鼓气。 可是宋家人等了好几日,都一直静悄悄的。 倒是外三房收到了侯府的礼物,竟然有两份。 一份是宋老夫人叫人准备的,还有一份是宋华婷给准备的。 这倒是让其他人纳罕了,宋老夫人也就罢了,谁都看得出来,她老人家对宋阳青很是喜欢,又是这样的大日子。 可是宋华婷是怎么回事儿? 为何还会给宋阳青送东西? 他们那一家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他们这些族亲从来都看不上的。 宋华彰听说宋华婷给宋阳青送了东西,着实好一通生气,“你将我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说是为了省钱,结果这省了的钱就送去给那个宋阳青了?” 宋华婷嗤笑道:“哥哥这是在说我么?合着你还将自己当成我哥哥呢?那夜在悬崖上,怎么我就没有发现你心里将我当成妹妹呢?” “你……” 宋华婷再一次冷笑,“得了吧!收起你那架势,别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所以你现在就巴着宋阳青去了?你以为人家会看得上你?这么多年了,就靠着眼下的示好,就想叫他对你刮目相看了?” 宋华婷挑了挑眉,“与你何干?!” 她当然不可能是根宋阳青重新来往,之所以这么做,全部都是因为宋锦宁。 经过悬崖之事,她也算是看清了,在自己的这个家里,血缘关系是靠不住的。 眼看着自家兄长根本就不是宋锦宁的对手,她不如早点儿投靠宋锦宁算了,只要宋锦宁愿意帮她,卑微些又有什么? “对了,”宋华婷挑眉看向他,“我倒是很想问问你另一件事情,爹爹去哪儿了?你说爹爹躲去了田庄,到底是哪个田庄? 大理寺的人都第三回上门了,怎么一点儿他的消息都没有,你是他儿子,可我也是他女儿,以我对他的了解,哪怕怕祖母降责,他也不可能耐得住这么久的寂寞才是。” 宋华彰立刻呵斥道:“怎么?刚刚还说不认我这个兄长,这么快又要在我跟前表演一个孝顺女儿不成?” 宋华婷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道:“宋华彰,咱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你看着我长大,我也看着你长大,你方才这个反应……不大对劲! 你到底把爹爹藏到哪儿去了?咱们家如今可没有几个田庄,你若是不说,我派人一个个地去找,也不过就是费些时日的功夫罢了。” “那你去找啊!”宋华彰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他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是我能管得住的么? 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去应试,哪里有什么时间去管他那档子事儿,等我春闱出来,他这个官儿当不当,又有什么干系?!” 眼看着他已经走远了,宋华婷眉眼间的怀疑却没有消散。 她已经派人出去找过了,根本就没有宋楚新的影子,伺候她得到的任何宋楚新的消息的,都是宋华彰给的。 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你去跟着宋华彰,他跟前的人都被我打发了,你多带一个人,一人跟着他,一人跟着清明,一定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一次,宋华婷简直未卜先知。 到了夜里,白露便回来了,“姑娘猜得没错,大少爷果然出去了,是去找的那头的五爷,奴婢远远地听着,像是大少爷要拉五爷去吃饭还是做什么,但是五爷没有去,两个人就在巷子里吵了起来。 奴婢瞧着大少爷很是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想要打五少爷,但是五少爷个子比咱们大少爷个子高,力气也更大一些,所以……” “所以宋华彰反倒被打了是不是?”宋华婷讥笑问道。 白露连忙点头,“不过五少爷没有下死手,最后只撂了一句狠话给大少爷。” “什么狠话?” 宋华婷立刻认真起来。 “奴婢听的不是很清楚,只听到五爷说什么‘你如果敢将……出去,庆福庵里的人……’”白露思索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奴婢离得远,其他的真的听不清了。” 第207章:唯一真心疼她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说什么?!” 宋华婷立刻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白露的衣襟,“你再说一遍?!庆福庵?!” 白露是宋华婷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别的可能没有听清,她不敢胡说,可是这三个字,她是切切实实听得清清楚楚的。 在脑子里将听到的对话再过了一遍之后,认真点头道:“是!他们说的是庆福庵。” “备马车!”宋华婷半点儿不犹豫,“我要出去看看。” 白露不敢耽搁,主仆俩几乎立刻便出了府。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延鹤堂,宋老夫人皱眉道:“这般急匆匆地出去,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底下人都说不知道。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宋老夫人对于宋华婷是一点儿都不放心,当即便道:“派两个人去好好地跟着,我倒是要看看,她这一次又想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有消息立刻报给我!” 宋华婷虽然对父亲和哥哥失望,可是对于自己的母亲,却截然不同。 若非母亲替她挡了灾,慈恩寺的事儿,她也没有办法那般脱身。 姚氏被送走之后,她也也一直都有派人过去探望。 只是到底心里还是胆怯,生怕当初的事情会闹出来,因此一次都没有去过庆福庵,没有去看过自己的母亲。 而眼下,宋华彰和宋阳青的对话里既然出现了母亲的消息,这就不可能是个好消息。 最有可能的就是宋阳青为了报复宋华彰,对母亲做了什么事儿。 若是姚氏这个时候忽然没了,作为唯一的儿子,宋华彰要守孝,根本不能参加这一次的春闱。 越想宋华婷心里越是惊慌,连连催促车夫快一些。 车夫不敢耽搁,一路上一次都没有停,直接上了山。 庆福庵是个小小的庵堂,坐落在京郊的野山上。 从前可能还有些名气,要不然宋家也不会知道。 可是如今却是彻底败落了,连上山的马车都没有。 宋华婷在山脚下弃车步行,甚至还被路上的野草和树枝划破了衣裳,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如今这个世上,若说还有谁是真的心疼她、爱护她的人,那也就只有被关在这里的母亲姚氏了。 宋华婷越想,心里越是害怕,同时又是深深的自责。 既然已经接管了府里中馈,她明明有能力悄悄地将母亲送走的,哪怕是偷偷卖点儿东西,给母亲置办个小宅子也是好的。 还没有到地方,宋华婷就已经哭了好几次。 待白露上前去敲门,敲了半日都没有人理会的时候,她一把将白露推开,捡起一块石头便直接砸门。 终于,门被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尼姑出现在门后。 看到宋华婷那个样子,着实吓了一跳,“这位施主,您这是……” 宋华婷根本没有理会她,直接推开她王里头走。 然而这庵堂着实不大,绕了两圈便看完了,并没有看到姚氏的身影。 “我娘呢?!” 没有找到姚氏,宋华婷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落,手心已经开始一层层地出汗。 老尼姑一见着她,就知道此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又见她带着这么多的人,手里还拎着砸门的那块石头也生怕得罪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施主是来找谁的?我们庵里一共也没有几个人,有几个今日下山化斋去了,剩下的都在这里。 不知道施主方才说的令堂是……” 宋华婷听说有人下山去了,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我娘姓姚,去年中秋后来的这里,是……是宋家人。” 听到这一句话,老尼姑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姑娘方才是说,您是她……” “我是她女儿!”宋华婷目光露出了几分凶狠之色,“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娘去哪儿了?她为何不在庵里?” 老尼姑见她如此,越发紧张起来了,指了指门外道:“姚……她确实在我们庵里呆过,但是现在……” “呆过?!”听到这两个字,宋华婷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摔倒,“你是说……” “要不然……还是贫尼带姑娘去看看吧!” 宋华婷跟着她往后山走,越走心里越悲凉。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姚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可母亲自小也算是衣食丰足,嫁进宋家,又成了侯爷的妻子,本该风风光光一世。 现在竟然被葬在这样的野山之中。 而她的儿女竟然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 看着前头的尼姑,恨意从宋华婷的心底里蔓延出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尼姑走在前头,听到这话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然后像是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发现倒也没有多久,就是前几日的事情,至于……我们也不清楚。” 连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可见这庆福庵里的人平日里是如何对待自己母亲,是如何怠慢的! 可怜母亲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多少奴仆伺候着,现在连临终的时辰都没有人知道。 宋华婷悄悄捏了捏袖子里的匕首,等到了母亲坟前,先将这个秃驴给杀了,好给娘亲报仇。 剩下的…… 宋阳青,想踩着我娘的尸骨考取你的功名,做梦! 走到一半,尼姑忽然停下了脚步。 宋华婷这会儿已经停止了悲伤,而是在心里算计如何给姚氏报仇。 因而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两分狠意,“停下来做什么?!莫不是连你都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吓得那尼姑一个哆嗦,这才转过身,十分紧张地指了指不远处道:“我也甚少过来,但……这地儿倒是熟悉的,就在那里,要不然姑娘自己过去吧!我……贫尼也不大好……” 宋华婷才要呵斥她,然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有些惊讶。 那里并不是什么坟茔,而是一座小屋。 宋华婷皱了皱眉,疑惑地看了那尼姑两眼,这才带着人往那小屋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见一妇人拿了把椅子含笑走了出来。 第208章:你竟然……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娘?!” 宋华婷见着那妇人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她第一眼甚至都有些没有认出来对方。 可那又切切实实是自己的母亲。 姚氏同从前已经大变了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脂粉,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十分普通,就连一把头发,都只是随意地挽着。 整个人甚至还有些发福的样子。 而她一只手里拎着一把小竹椅,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做针线活的笸箩。 院子里的桌子上还摆了几样简单的茶点蜜饯。 姚氏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惊住了。 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 宋华婷连忙上前一步,待确定是姚氏,一颗心才算是完全落下,随即落下的便是眼中的眼泪,“娘,你没事儿啊!你……吓死我了,可有什么人来找你?” 说着她上上下下地将姚氏再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整个人都好好的,看着也不像是受了苦的样子,才终于彻底放心。 “你怎么在这里住着?是不是庵里的那帮子老尼姑欺负你了?我方才问她你在哪里,竟然还支支吾吾,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娘,你跟我说,她们对你做了什么,我一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姚氏的眼睛里都是惊慌之色,目光自周围转过,发现宋华婷还带了好些人,越发紧张起来,连忙拉住宋华婷的手,“我没事儿,在这里好着呢!你怎么会过来? 你赶紧走,别叫人看见了,我是被你祖母罚到这里来的,你这样过来偷偷看我,若是叫你祖母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迁怒你,你赶紧走!” 方才这一路上,宋华婷心里想的都是姚氏遇害了,这才发现,对于母亲,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此时见到姚氏还活着,感觉就像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赐了一份礼物给她似的。 如何还能放弃眼前的娘亲不管! 她立刻拉住了姚氏的手,就要带她走,“娘,你跟我走,如今老太婆已经不管我们了,府里都是我做主。 你离开了之后府里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也想明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娘您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姚氏却像是见了鬼似的,死命地想要挣开她的手,“婷儿,婷儿你别胡闹,你听我的话,你赶紧走,将这些人都带走,今日就当没有来过。 我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只管跟你爹和你哥哥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你祖母若是不管你们,也未必是坏事儿,把心放宽一些,从前想的那些事儿别去想了。听话!” 最后两个字简直像是吼出来的。 宋华婷一时间有些发懵,哪怕她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娘?你怎么了?”宋华婷停下急切想要离开的脚步,握住姚氏的手,“你怎么这般害怕?你若是害怕回府,我会另外赁一处宅子给你住,安排两个丫鬟给你,一定不叫人知道好不好?” 她这般情深意切,可是姚氏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肚子里去似的,一心只想要尽快将宋华婷赶走。 宋华婷百思不得其解,视线一瞟,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小屋前空地的角落里,分明支着晾衣杆,而那晾衣杆上,竟然还有男人的衣服。 宋华婷松开姚氏的手,径自往那晾衣杆走了过去。 切切实实是男人的衣服。 姚氏这个时候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追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十分难堪,“婷儿……” 宋华婷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指着那晾衣杆上的男子衣裳问道:“这是谁的?” “这……”姚氏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头的尼姑却讥讽地笑道:“宋姑娘这下知道贫尼为何方才不肯带你过来了吧!我们庵里这么多年的清誉,也算是彻底地毁了。 往后还有谁家的女眷愿意送来我们庵里?又有什么人家愿意给我们庵里延续香火?这可都是你们府上这位好太太做出来的事儿。 连我们庵主都不知道这样的事儿是怎么发生的,竟然跟一个樵夫有了首尾,简直丢人现眼,还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宋华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姚氏在她的目光之下有些抬不起头来。 宋华婷只觉得自己胸中像是被燃起了一把无名之火,她很想指着姚氏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日的情绪起伏过大,这个时候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生眼尖,又瞥到了方才姚氏放在小桌上的那个笸箩,里头竟然有一双做了一半的虎头鞋。 她的视线一下子又落到了姚氏的腰身。 方才只觉得自己母亲竟然在这里长胖了有些惊讶和安慰,可是此时仔细打量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哪里是……胖了,分明是…… “你……”宋华婷指着她的肚子,“你竟然……” 那老尼姑冷笑道:“若不是我们发现了这位宋太太有了孕期的反应,还不知道这等不知羞耻之事!” 姚氏难堪得无地自容,当即呵斥道:“有你什么事儿?!既然拿了宋家的钱,就给我好好闭嘴,没听到我女儿说么?如今府里的中馈都是我女儿在管,你们若是不想要钱了,只管接着说!” 果然,涉及到利益,那尼姑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姚氏这才转向宋华婷,哀求道:“婷儿,这事儿,娘没有办法一下子跟你说清楚,不如……你将他们都遣散了,我们进屋里去说?” 宋华婷看着面前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当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不容易从精神角落里找到了一点儿慰藉。 却是落在这样的母亲身上。 为什么? “有什么事儿,是我们不能听的?我也很想知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道声音忽然传过来,将母女俩都吓了一大跳,转脸就看到宋老夫人在一一帮人的搀扶下走了上来。 第209章:演技不错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忽然的出现,让这片原本因为人多显得有些嘈杂的林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宋老夫人的目光只落在姚氏一个人的身上,脸上不辨喜怒,慢慢地走了过来。 从前姚氏就怕宋老夫人,这个时候自己理亏,更是胆战心惊。 还没有等人走近,就直接跪了下去。 宋老夫人路过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走到她方才拿的椅子上坐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笑着道:“姚氏,你倒真是个奇女子,我活到这么大,当真很少见到如你这般……不知廉耻的人。”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宋老夫人和宋华婷带来的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府里的下人。 哪怕有些知道当初的内幕,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宋楚新名义上的妻子,眼下宋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 基本上可以说,从此以后,姚氏就进不了宋家的门了。 那尼姑原本还有些担心宋华婷会报复自己,这个时候听到宋老夫人这话,反倒彻底地安心了下来。 然后便开始同宋老夫人说起了姚氏在这里的风流韵事。 “连我们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这是个砍柴的,没有家室,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就是靠打柴为生,给我们庵里也卖些柴。 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就是一把子力气,宋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这一点。” 尼姑庵里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清净人家,这老尼姑也不知道见过了多少的腌臜事儿。 此前又受过姚氏不少的气,这会儿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说出来的话也就好听不到哪儿去。 “当时也有人说,似乎每次这樵夫往我们那里送柴的时候,宋太太似乎都希望往厨房里凑,我们当中也有人提醒过,到底是瓜田李下的,叫人瞧见了,怕是影响我们庵里的声誉。” 老尼姑说得来劲儿,两只眼睛斜乜了姚氏一眼,“奈何宋太太是看不上我们这等人的,说的话如何能听得进去?后来也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贫尼想着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这样的事儿,可不能胡乱揣测,也就没有去求证过,一直到……” 她指了指姚氏的肚子,“前些时候,宋太太忽然就病了,我们好容易请了个大夫上山来,谁知竟是怀孕了。” 宋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由着这尼姑在一旁唱戏似的说,始终一言不发。 姚氏和宋华婷两个人额头上都是一层冷汗,眼下这一出,着实不知道如何收场。 倒是祝嬷嬷先站了出来,朝着那尼姑呵斥了一声,“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扯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便让底下人将那尼姑带走,底下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传出去,这个尼姑得要好好封口,非但这尼姑本人,还有整个庆福庵。 等那尼姑被带走了,这里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宋老夫人看着姚氏,“你如今是怎么打算?若非今日你女儿过来找你,你就打算跟这么个野男人这般过来?” 姚氏立刻便跪下了,“老夫人,您不要听那尼姑乱说,我……我根本就是被强迫的,自打我来了这里之后,这庆福庵里的人根本就不将我当人看。 都说我是被赶出来的,一个劲儿地作践我!” 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上面好些疮疤,“大雪的天儿里,整个庆福庵的衣裳都要我洗,我一个没做好,就不给我饭吃,而且还派人牢牢地看着我。 这个……” 她指了指那屋子,“这个大勇是个樵夫不错,却是她们庆福庵里的打手和皮条客,他们趁着我不备,放了他进我的屋子,我……” 姚氏说着便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解释,“我失了身子给他,哪里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是他把我从庆福庵里带了出来,而且说只要我给他生了儿子,就不将我送回去。 老夫人不知道,这庆福庵里肮脏得很,那些个小尼姑都是被他们送去……送去城里给那些个……” 多余的话不必说了,老夫人立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你说的是真的?” 姚氏整个人的心气儿到这会儿都没了,她膝行上前两步,抓住宋老夫人的衣摆哭道:“老夫人,我知道我错了,到了这里之后,我才知道我从前是如何的不知感恩不知足,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被那贼子玷污,哪里还有活路。 就只能听从他们摆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我活命的根本,我没有办法啊!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在场的都是侯府的奴仆,此时听到了姚氏的话,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莫说侯府的脸面了,就是上下多少代祖宗的脸也都要被丢干净了。 这可是侯府的主母! 竟入了这么个暗娼之地。 宋华婷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 她看着姚氏的目光很是复杂,来的路上,她心里都是愧疚自己此前都没有过来探望过自己的母亲。 方才看到姚氏手上的冻疮疤,更是感觉到打从心底里的心疼。 然而,当她听到姚氏说那庆福庵几乎算是个地下的窑子时,她的心态一下子就变了。 这比之于姚氏同这个樵夫私通还要可怕。 若是叫人知道了,她娘几乎就等同于妓子了! 那她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移开了两步,可是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宋老夫人没有说话,姚氏还在苦苦哀求,“老夫人,母亲!好歹我也喊了您这么多年的母亲,看在我这次遭受这么大的苦难的份儿上,您放我走吧!对外只管说我已经死了,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京城。 不管怎么说,我也生下了彰儿和婷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祝嬷嬷见此,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了解自己的主子,看着铁面无私,实际上却不是个硬心肠的,尤其是对女子。 这个姚氏…… 然而,让祝嬷嬷吃惊的是宋老夫人的语气竟十分生硬,“姚氏,我来京城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对你别的倒是不了解,你这般演戏的本事,竟比台上的戏子还要厉害!” 第210章:丧尽天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句话立刻让姚氏的面色变了,那挂在腮边的眼泪都想是停住了似的,她抬眼看向宋老夫人,似乎有些不解。 宋老夫人将自己的衣摆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冷声道:“你说得这般楚楚可怜,事实当真如此吗?你住的这个地方虽然是山路,可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还是这般浩浩荡荡地过来的,那个叫大勇的人,若是在近处打柴,如何也能得到消息听到动静。 可这么会儿都没有半个人影儿,说明什么?” 姚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宋老夫人便冷笑了一声,“说明他对你很放心,知道你根本不会跑,他用不着看着你。” “我怀着孩子,如何能走得了?!他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这般放心的。” “是么?” 宋老夫人面露讥讽之色,“那我问你,你是我宋家送过来的,原本也派了几个人跟着你,为的就是看住你,那么他们人呢?” “他们……他们吃不住这份苦,所以……” “所以跑了?”宋老夫人像是看一个小丑似的看着姚氏,“他们都是奴籍,跑到哪儿去?当黑户么?有那个胆量,倒不如与府里人走走关系,调回来不是更好? 他们……都死了吧?又或者……是被你们卖了?” “我……”姚氏一惊,连忙摇头道,“不,老夫人,您误会了,怎么会……” “你跟那个大勇根本就是一伙儿的,”宋老夫人指了指那晾衣杆,“我虽然不穿这些料子,但是端看你们两个人的衣裳,也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日常中,谁听谁的。” 听到宋老夫人的话众人果然朝那晾衣杆看过去,这一看才发现,上头妇人衣裳的料子可比那汉子的要好得多。 方才还因为姚氏说出来的话而觉得匪夷所思震惊不已的一众人等,这会儿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庆福庵到底是个庵堂,里头都是女子,这么个樵夫牵扯进去,怎么说都有些不合理,倒是你方才说的话,让我明白了过来,所以那也确实不是什么清净之地。 可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屋子里,应该有些东西吧!” 姚氏面色一紧,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宋老夫人道:“给我好好搜搜,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主母在这个地方,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滋润日子。” 祝嬷嬷头一个跑进去,很快便出来了,手里端着个炉子,“老夫人,这还炖着燕窝呢!” 宋老夫人半点儿惊讶都没有,眉眼间的嘲讽更甚,“一个樵夫,倒是舍得给你花钱,普通人家都吃不起燕窝,更何况方才你口中说的情况?” 姚氏方才脸上装出来的楚楚可怜半点儿也不剩了,看着宋老夫人的目光中只剩了恼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很快,其他人也都纷纷出来了,各自手里都拿着东西。 果真如宋老夫人所料,姚氏这个小屋子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吃穿用就不说了,竟还翻出了一盒子的金条。 “你可知道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宋老夫人隐忍着怒气质问道,“那些个尼姑若非走投无路又不愿意落入下九流,如何会落发为尼?你竟然对她们伸出这等魔爪!” 姚氏见自己被彻底识破,也就懒得再装了,“那是她们蠢!一个个的都吃不起饭了,还要什么清白?!您是侯府里高高在上的老封君,如何能知道底下人的苦?! 我如何说也是你的儿媳妇,不过就是犯了点儿小错,你竟然将我送到这样的地方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山高路远,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 姚氏愤愤然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庆福庵的方向道:“一天到晚的,就那么点儿吃的,更不要说炭火,我从小到大何曾自己洗过衣裳,精心保养这么多年的手,没两天就长了冻疮,你可知道冻疮是什么滋味儿?! 我凭什么要受这份苦?!既然能想办法联系到路子,为什么不去?你去问问看那些个小尼姑,是不是一个个的都很感激我?我不是我,她们还是一样吃不饱!至少,她们如今还有一口饭吃,这都是我施予她们的!” “你简直丧心病狂!” 宋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她道:“你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竟然还如此振振有词,怎么?你是认定你如今的身份还是我的儿媳妇,所以觉得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吗?” 姚氏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你敢对我怎么样呢?报官吗?那你去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哪怕我那个好夫君这个时候过来写下一纸休书与我,那也没有用。 你们宋家这么多年的清誉,受不受得住我这么个下堂妇呢?” 姚氏说着反倒得意了起来,“所以,死老太婆,你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你只能放我走!” 说话间,她脚下一动,忽然跳到了宋老夫人跟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横在了宋老夫人的颈间,“你应该是坐了马车来的吧?让他们这些人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连同方才在我屋子里翻出来的一起打包好,待会儿等大勇来了,将这些东西都放上马车,我们从此离开,我就放你走,不然……” 她手里的匕首往前递进了两分,“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我横竖已经是烂命一条了,用我的性命换你这位超品诰命的命,怎么算都不亏!” 她离宋老夫人本来就很近,动作又快,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祝嬷嬷在一旁吓得不轻,连忙道:“莫要伤了老夫人,其他都好说。” 宋老夫人却仍旧镇定,“你如此作恶,若我放了你走,那就真没有颜面去底下见祖宗们了。” “你……”姚氏万万没有想到宋老夫人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气得眉毛倒竖,“你不怕死么!” “娘!”宋华婷忽然哭着出声,“娘,你冷静一点儿。” 姚氏皱眉看着她,眼神复杂,“婷儿,娘没有办法,我要活下去,就只能如此。” “娘!那我呢?”宋华婷流着泪看着她,“你这么做了,我怎么办?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一走了之,或者对她做出了什么,我要怎么办,我这一辈子还怎么过?” 姚氏看着女儿的样子,到底是自己疼着长大的小姑娘,心里到底生出了两分愧疚。 “你带我走吧!”宋华婷灵机一动,连忙道,“娘,我跟你一起走!” 第211章:都是你教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的话不但让宋老夫人感到惊讶,就是姚氏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婷儿!” “宋华婷,你知不知道你娘现在是什么身份?”宋老夫人像是根本没有在看到此时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似的,“今日之后,她可能就是整个的大启的通缉犯,她不会有正常的身份在天底下行走,你跟着她,就是跟她一样的身份。 你确定你要这么选择吗?眼下,不管怎么说,你至少还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 宋华婷闻言竟笑出了声,“大小姐?” 她挑眉看向宋老夫人,“你自己觉得这话说得过去吗?你自己觉得能骗得了谁? 我算什么大小姐?就是我爹那个爵位都得来不正,整个天下,谁真的将他当成什么侯爷?我平日里出去,哪一个真正的贵女能看得上我?” 她指着自己,“我……今年都已经十七了,到如今,可有半个媒人上门?你说我是侯府大小姐……” 宋老夫人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对于宋华婷此时有些疯癫的状态似乎并不在意。 “随你!” “随我!”宋华婷对这话却仍旧不满,“你不要装了,实际上你心里应该巴不得我跟我娘一起走吧! 上次悬崖上的事儿,你不可能会忘记,我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不,是我就是要了你的命,只不过你命大,宋锦宁又确实有些手段,才让你逃过一劫,你心里早就已经恨我入骨这,偏生这个时候还要真的演出一个长辈的样子来,好像我们真的是祖孙似的。” “什么?!”姚氏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婷儿你说什么?” “所以娘,”宋华婷转向姚氏,“我其实也只有跟你走着一条路了,这个老太婆不会放过我的,她这会儿没有动手不过是碍于她自己的亲孙女儿在。 她打算将宋锦宁嫁出去再对付我们呢!娘还不知道吧!如今府里是我在管家,可是……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空壳子,我裁了好些人,然而府里还是入不敷出。 如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我不满,这个老太婆更是如此,娘,我根本就没有路可以走了呀!” 姚氏没有想到女儿竟然敢对宋老夫人动手,更没有想到,甚至还没有成功。 “那你……” 宋华婷上前一步,走到姚氏的面前,“所以,娘……带我走吧!我跟你一起走,哪怕是浪迹天涯!你这里有这么多钱,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也一定能过得很好!” 姚氏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点头道:“好!那你就跟我一起走!你过来!” 姚氏招手让宋华婷走过去,然后拉着她也到了宋老夫人的背后,将手里的匕首交给宋华婷,“你来挟持这老太婆,我先收拾东西!这些关系到咱们母女后半生的生活,半点儿不可马虎,至于这个老太婆,你手上稳一些。” 大概是忽然又多了个帮手,姚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意。 祝嬷嬷吓得肝胆都在发颤,连忙道:“大姑娘,你不要想不开,那晚上的事儿,到如今老夫人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二姑娘入宫之前,也说了让你好好照看老夫人。 还与我们说,你如今已经知道错了,让老夫人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明明就是好人家的女儿,还是名门闺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去当这样的贼人,你这是……” “住口!”姚氏听到祝嬷嬷的声音就觉得厌烦,“旁的也就罢了,待会儿这个老虔婆一定不能留,我看她的脸色可看够了!” 宋华婷轻声应了一句,她看向一旁的宋老夫人,“祖母,你害怕吗?” 宋老夫人却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姚氏已经将那一包袱的金子收到了脚边,闻言嗤笑道:“你就装吧!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你曾经是忠勇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人,你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在战场上光荣战死的,作为宋家的老太君,如何能害怕呢!” 她越说似乎觉得越发好笑,“不过你可不要忘了,你这会儿是落在我们的手里,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 她说着仍旧转身接着去收拾,“婷儿,好好盯着,别马……”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喉间便发出了一声闷哼,整个人像是忽然被一道雷劈中了似的僵住了。 她脸上神色极度诡异,像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愤懑和悲怆。 姚氏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便看到了自己女儿通红的一双眼。 “婷……” 一个字儿才说出来,宋华婷已经将手里的匕首抽出来了。 她都不知道,原来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下,想要用这样的利刃刺透人的心脏需要这么大的力气,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虎口有些生疼。 众人这才发现宋华婷竟然刺杀了姚氏。 匕首抽出来,姚氏的身体像是没有了支撑似的,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向上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仍旧是不解,“为什么?” “娘!”宋华婷将匕首扔下,然后也像是失了力似的一下子跪倒在了姚氏的面前,“你说是为什么呢? 从小到大,你不是教导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你不是说,这世上最要紧的是自己,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不管是谁挡了道,都可以直接除掉。 比如……老夫人,比如宋锦宁,再比如,曾经父亲的那个姨娘……今日,难道我不是按照你对我的教导做出来的吗?” 姚氏感觉喉咙里一阵阵的腥甜,她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宋华婷却将她的手里握在了手里,“娘,你是我娘诶!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已经变成了这样,你实践了你教给我的那些道理,可是……却让我落入了这样的境地。 我以后怎么办?我才十七岁,我这辈子都没有了指望了,一个在逃的娘亲,我这辈子注定抬不起头。 你为何就没有想过我呢?” 宋华婷说到这里,忽然发起狠来,“我明明就在京城,你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要给我递个消息呢?!” 第212章:没事儿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第212章: 姚氏看着女儿,似乎想要辩解,却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宋华婷一把将她的手打开了,然后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害的我有多惨?若不是你从小教我要争,要跟宋锦宁比,要跟京城里那些个贵女比! 要对那些比我地位高的人谄媚,对我地位低的人打压,要对祖母阳奉阴违,要时时刻刻将自己摆在第一位,我怎么可能会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姚氏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来,却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若非如此,你觉得那个家里有我们娘儿们的容身之地么? 难道你不知道当初你爹得了爵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将我休掉?因为我娘家平凡,他觉得已经配不上他这个侯爵的身份了,我要怎么办呢?你告诉我?我要怎么保住你们兄妹?!” 宋华婷冷笑着摇了摇头,“不,你只是想要保住你侯夫人的地位罢了,你忘了你让我和哥哥故意生病,想要博取祖母的同情,好入宫给你请诰命么?” 姚氏脸上一僵,说不出话来了。 宋华婷轻笑了一生,笑容颇为讽刺,却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姚氏。 “若非今日这件事情,我都不会想起从前,娘,你是我娘啊!” 宋华婷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也不顾这个时候这么多人在场,直接箕坐在了地上,用沾着血污的手抹了一把脸颊,“我十七岁了,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教过我人生道理。 此前祖母还写信安排我入学堂,可是你跟我说,女孩子家只要认得字就行了,最要紧的是嫁个好人家,出去走动交往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所以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只管听你的,你这一去,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要听谁的了,好像听我自己的,都是错误了。” 姚氏再一次呕出一口血,却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宋华婷。 眼睛里的愤恨和不甘,像是要将眼珠子从眼眶里挤出来似的。 宋华婷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娘,下辈子来过吧!我会努力活下去,我去看看我本来该学会的道理是什么样的,若是我学会了,下辈子换我做你的娘亲,你看好不好?!” 姚氏没有办法回答她,仍旧只是盯着她,只是眼神终于没有那么锐利。 宋华婷就这么沉默地陪坐在她的旁边,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姚氏落下最后一口气。 那一双未曾闭上的眼睛,也被她伸手缓慢地盖上了。 宋华婷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却没有看宋老夫人一眼,而是弯下腰,十分吃力地将姚氏背在了背上,然后径自往山下走。 祝嬷嬷看了一眼宋老夫人,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道:“大小姐……太太的尸首……” 宋华婷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似的,仍旧自顾自地往下走。 她个子不算高,姚氏虽然比她矮一些,可分明比她胖。 平日里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何曾做过这样的体力活儿,才背出去没有几步,就摔倒了。 祝嬷嬷也说不出来是受什么样的情绪驱使,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扶一把,但才做出半个动作,便又转脸去看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仍旧不动,祝嬷嬷便明白了这层意思,也就不敢再动了。 这样的山路,如此难行,更何况是背着一个人,宋华婷毫不意外地又摔了几次。 母女俩身上的衣裳都已经变得脏污不堪,宋老夫人终于开了口,“人死为大,我也不会与一个死人计较,既然你们太太已经没了,便抬回去,好生安葬了吧!” 得了宋老夫人这个命令,府里的家丁终于敢上前,将姚氏的尸首从宋华婷的背上放了下来,几个人帮着往山下运。 宋华婷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宋老夫人,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老夫人也没有理会她,伸手让祝嬷嬷搀扶着往下走,“回去便立刻往京兆府报官,这里的事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这……” “老奴明白怎么做的,您放心!” 方才宋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姚氏这一死,此前的事儿便算一笔勾销了。 让她顶着宋家大太太的身份下葬,便不可能会叫她的身上留下污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所有的事儿,必须做的滴水不漏,事儿一定是那个叫做大勇的做下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破空之声陡然响起,祝嬷嬷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直接将宋老夫人推到了一旁,两个人一起摔倒。 一支利箭便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射在了一棵树上。 众人顿时有些慌乱,齐齐地朝利箭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的大汉在一片密林中露出身形来,而他的手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箭尖所指的方向,分明就是宋老夫人。 “大胆狂徒,你犯下如此重大的罪行,眼瞎竟然还敢对我们老夫人不利,真真是不要命了!” 祝嬷嬷自己害怕的要死,却还不忘死死地护着自己的主子。 “你们杀了我的人,都该死!” 他短促地说完这么一句话,第二支箭立刻又朝这边飞过来。 宋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方才摔倒在地上,这个时候想要飞快地爬起来避开这一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那头又是一道弓弦响。 “啪!” 那个叫做大勇的男子射出来的箭忽然在半道上就掉了下来,然而落在地上的却是方向相反的两支箭。 众人齐齐转脸,便看到一人像是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人一看到来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立刻转身就跑。 而赵臻却没有给他半分机会,当即弓弦一响,那头的人便应声到了地。 “老人,您没事儿吧!” 赵臻的脸出现在送出老夫人房的面前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王爷!” “是!”赵臻将老夫人说起来,“您没事儿吧!” 第213章:不知道怎么想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这才注意到赵臻背后还跟了一群人,显然是他手底下的随从。 “王爷怎么会这个时候……” “马上春闱了,各处都需要加紧戒备,今日正好路过。” 宋锦宁入了宫,轻易不得出来,可是对于她的动向,赵臻却是一清二楚。 自然知道她如今人在宫里,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宫外的祖母,因而便悄悄地安插了一些人手在忠勇侯府附近。 其他的动静他也不管,但是涉及到宋老夫人,自然要多加留意。 上次悬崖上的事儿,总不能再发生一次。 有了赵臻的介入,很快整个庆福庵的人也都被带走了。 关于庆福庵的案子,立时便转入大理寺。 也不用宋老夫人吩咐,赵臻便言明,“宋太太去年去了老家养病,却天不假年,终究不治而亡,此事朝廷应该也会有所表示。” 至于这个死在了庆福庵的后山的妇人,自然不能是姚氏。 回去的路上,祝嬷嬷陪在宋老夫人旁边,见自家主子如此淡定,心下到底还是佩服。 “方才老奴吓得慌了手脚,若不是老夫人您稳得住,还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样的局面。” 宋老夫人也回过了神,“今日跟过来的人好些都是府里的家丁,在这种事情上面未必会有从前咱们手里那些人玲珑,这方面你得要去安排一下。” 祝嬷嬷连忙道:“老奴醒的,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等到了府里,在好生敲打一番。” 说完这一茬,主仆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祝嬷嬷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相询,“那……大姑娘……” 宋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心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宋华婷……终究是被养歪了,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歪成这样。” 想到方才宋华婷弑母的那一幕,祝嬷嬷还是觉得心口一阵突突的跳,“是啊!咱们宋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人。” “也是怪我!”宋老夫人又是长叹了一口气,“当初为了逃避这里的事儿,带着宁丫头去了老家,按道理,他们既然叫我一声祖母,如何我也该尽我的教养之责。” 祝嬷嬷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宋老夫人便喃喃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的坚持一直都是错的,我在乎侯府的荣光,在乎这么多年宋家世世代代拼下的这份家族荣誉,可是却忘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重要的从来不是荣光的继承,而是品德的继承,如今那宅子哪怕还是被称为忠勇侯府,可是与我们宋家世世代代祖先创立的宋家忠贞正直的品质可有半点儿关系?!”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一个家族真的想要兴衰不败,其实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唯一要紧的就是培养继承人,只有世世代代人才辈出,才能让家族延续荣耀。” 祝嬷嬷在一旁赞同点头,“可如今就剩了一个哥儿,大少爷……” 想到那日在悬崖上的事儿,祝嬷嬷就是脑子再昏也不会不知道宋华彰是个披着好人皮的狼。 可以说,宋楚新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人。 “不是还有阳哥儿么!”宋老夫人却笑着道,“都是宋家的孩子,往上追一追,他的曾祖父如何不是侯府的子弟? 从前是我狭隘了,若是阳哥儿能有出息,我们宋家也不算真的没有了指望。” 祝嬷嬷也同样喜欢宋阳青,闻言便笑着道:“我还以为老夫人心里还想着给咱们姑娘招赘呢!” 宋老夫人摇了摇头,“宁丫头啊……我还是希望她能顺顺利利的。” 虽然她心里清楚,恐怕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孙女儿既然以竟在调查儿子当初的死因,这件事情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弄清楚,干净明了的扯清楚。 这里头涉及到的权利纷争,她一个小姑娘家…… 宋老夫人一想到这里,一颗心就沉重得仿佛呼吸都变得困难。 “回去之后将京城所有世家的名录准备一份出来,我要好好过一遍。” “老夫人的意思是……” “在外头逃避了那么多年,有些责任也该重新担起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指望着孩子们!” 祝嬷嬷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好赶紧应下。 随即又问道:“那大姑娘……” 提到宋华婷,宋老夫人没有立刻接话。 对于宋华婷,她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这自然不是一个好孩子。 可是她还能怎么对她? 难道真的如同最开始所想那般,给她找一户平凡的人家,将她嫁过去? 可如此养歪了的孩子,不管是送到谁家里去,恐怕回头也是祸害了别人。 这样的事儿,宋老夫人还是做不出来。 而另一边马车里的宋华婷,整个人一直都痴痴呆呆。 今日杀了姚氏对她来说,是一个颠覆世界观的行动。 她后悔么? 当然是不后悔的,她活了这么大,甚少有什么时候是有过后悔的。 她只是茫然。 在姚氏死了之后,她便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目标。 从前,在宋华婷的眼里,姚氏就是那个目标,她教给自己的行为准则,就像是一个方向,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在指导着她所有的行动。 可是这个方向没有了,而且告诉她是错的,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回到府里的时候,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宋华彰。 宋华彰的脸色很是难看,见着她如鬼一般的样子,有些疑惑,“你做什么去了?” 宋华婷的目光终于活泛了一些,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原本僵硬着的脸,忽然扯了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只是这个笑容在她此时的眼神之下,显得有些渗人。 宋华彰见她这样,心里越发起疑,“宋华婷,你去了哪里?还有祖母?你和她一起出去的?为什么带了那么多人,你到底做了什么?” “庆福庵的事儿你知道吧?“宋华婷忽然开口相问。 宋华彰一下子脸色就变了,盯着妹妹的脸说不出话来。 宋华婷便又笑了,“你放心,她死了。” 第214章:她死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像是怕他没有听懂似的,宋华婷便又说了一遍,“我说,她死了,姚氏,你我的母亲吗,已经死了。” 宋华彰像是一下子没有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似的,“你说什么?” “你应该高兴不是么?”宋华婷上前一步,径自走到他的面前,“你难道不把望着他会死么?你与宋阳青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易我不知道,但是他提出了庆福庵,你就失控了。 是不是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事儿,知道了她同旁人苟且、私通,而且还有了孩子的事儿?” 宋华彰听到这些字眼儿从妹妹的口中说出来,脸上血色尽退,“你都知道!” “你还有脸问我!”宋华婷忽然出手将他一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关于娘的事儿?! 我还以为她出了事儿,急吼吼地去庆福庵找她,结果呢?看到她挺着肚子在那姘夫的屋子里住着!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 宋华彰也怒了,“我也是才知道的!宋阳青拿这个作为把柄威胁我,我的春闱完了!” “还春闱呢!”宋华婷干脆坐在了地上,“你也不想想,你娘都没有了,你不要丁忧的么!宋华彰,算了吧,你不是当官的料,你就不是宋家的那个人!” 这话说得不慎明白,但是宋华彰明白。 自从宋楚新继承了这个爵位之后,宋华彰便将自己当成了忠勇侯府的继承人,不是爵位的继承人,也不是家产的继承人。 而是宋家这么多年荣光的继承人。 可是爵位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便算是断了,他没有袭爵的资格。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他只能发奋学习,让自己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然后再将忠勇侯府发扬光大。 他应该和京城所有的那些世家子弟一样的优秀! 可是,读书这种事情一向都是需要天分的,他的天分着实有些太过于薄弱了。 明明别人听一遍就能明白的东西,他听两三遍都还是不明白。 这也就罢了,偏生旁边还有个宋阳青在作对比。 那不过是个偏房子弟,如何能与他相比? 他才是忠勇侯府的嫡支,如何他也不能输给宋阳青才是。 有了这样的念头,经过一次次的打击,他终于找到了一条路。 宋阳青算是个什么东西,脑子好又怎么样? 身份摆在那里,所以他的脑子都只能为自己所用。 然而这一切,安排好的一切,到了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都是因为宋锦宁,宋锦宁看不上不自己这个哥哥,竟然去对宋阳青示好。 然后好像一切都变了,宋阳青也不再受他控制了。 而自己的父亲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只会给自己惹事儿。 如今…… 如今…… 一切都完了。 兄妹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安静了下来。 宋华婷像是有些疲惫似的,“我想回去了。” “什么?!”宋华彰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她说了什么,“你想回去?回哪儿去?” “我们本来就不是京城人,本来就不该在这里,所以,回去吧!” 宋华婷看着他,眼睛里沁出泪来,“哥哥,回去了,我们还有机会,这个京城不适合我们。”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华彰猛然站了起来,“你要回到山沟沟里去?你会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宋华婷被她凶了两句,一下子茫然了起来。 是啊! 即便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争了,她想要回到老家去,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能养活自己吗? 她什么都不会! 抛开了眼下的这层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可是如今的京城又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处?! 忽然,宋华婷的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宋锦宁! 是了,还有宋锦宁。 宋锦宁都入宫去陪着郡君读书了,她可能还能看到陛下和娘娘。 她已经什么都这么好了,若是她能给自己一条路,终归还是能活下去的吧? 宋华婷想到这里,也站了起来,却没有理会宋华彰,而是径自转身进了内室。 宋华彰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已经彻底的疯了,不是那种疯疯癫癫的疯,而是脑子已经坏了。 姚氏他们的母亲,死了固然应该为此赶到悲伤。 但是,何至于此! 早在慈恩寺那件事情出来之后,这个母亲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十分不合格了,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可以说,死有余辜! 宋华彰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怎么威胁我?!” 宋锦宁一直心神不宁,等得到消息祖母出了城之后,整个人都惊慌了起来。 当即也顾不上许多,便向先生告假,又立刻打算去求灵韵郡君替她跟陛下娘娘说一声,她必须要出宫一趟。 今日皇后娘娘身体有点儿不适,灵韵郡君王坤宁宫陪伴皇后娘娘去了,所以只有宋锦宁一个人上课。 而她这样的情况,想要出宫,必须要跟皇后娘娘告过假才行。 偏生这皇宫大得很,从学堂往坤宁宫要走好远的一段路。 她虽然有个县主的名声,但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品级,在宫里头自然没有办法做肩舆或者马车。 待脚步匆匆,快要到坤宁宫的时候,却在甬道里遇到了赵臻。 “王爷?”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这个时候看到赵臻一个人站在宫道里,她总觉得对方似乎是在专程等她。 “要不要一起走走,有些话要告诉你?” 听到这话,宋锦宁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当即绕开他离开,“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儿。” “是关于你祖母的事儿。” “什么?”宋锦宁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急切地看着他问道,“你说清楚,你方才说什么?与我祖母有关?!” “走吧!”赵臻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慢慢跟你说。” 他说完话自己就当先走了,宋锦宁只好连忙跟上。 “你倒是说清楚!” “你祖母没事儿,不过你的家里有些事儿。” 宫里的主子不多,所以御花园也显得很是冷清,赵臻倚在一块巨石上,眼角带笑地看着她。 第215章:你真的想好了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纵然在这里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宋锦宁却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皱眉道:“王爷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明明这就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臻听着心里却有些发闷。 明明他见过她与旁人说话不是这般。 “宋锦宁,在你心里,本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心里正担心祖母,忽然听到他这么一句,宋锦宁有些惊讶,但思量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此之前,她似乎在自行逃避这个问题。 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找赵臻,不是因为别的,确乎是因前世他给她留下的印象。 那几乎像是灰暗世界里的一道光,照亮了那时候她身旁的道路。 就连到死,她心里还在挂念着青莺有没有将东西送到他的手里。 她应该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可是今生和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她是那个无知的少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所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来自于齐郁。 她对于赵臻的了解过于片面,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环境,当下的心境,才会产生那样的认真而笃定的信任。 但是如今她有能力走出大门,有能力看到更多的东西。 更有另外的视野去看这个人。 换了一个视角,好像一切就都变了。 宋锦宁好一会儿才再次抬头看向他,“王爷为何要这么问。” “我知道你一直在与宫外联系,林子羽确实有些能耐,我将他调入京城这才多久,他甚至就联络到了宫里的人,因而能够顺利与你通信。” 宋锦宁脸色微变,她自然清楚有些事情怕是瞒不过赵臻,毕竟这个人在宫里可以说是手眼通天。 然而当他将更加细致的内容说出来的时候,仍旧让她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 赵臻能知道,齐郁难道便不能知道么? 他们从来都是一样的人。 见她没有说话,赵臻便又上前了一步,“既然发现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消息,为何你没有想过可以找我呢?”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王爷莫不是忘记了上次我与您……” “宋锦宁,你对付不了齐郁。” 他忽然拖说出来的话让宋锦宁愣了一下,她微微张着嘴,看着对面的人,一时间词穷,“你……”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穆阳城之战有内幕的,你因为父母之死,对齐郁怀恨在心想要报仇,我都可以理解,但是……” 他浅蹙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不是他的对手,眼下他正在烦恼泉州的事儿,一时腾不出手来,所以注意不到你。 可是你跟在灵韵身边,若是叫他发现林子羽在京城,而且还与你联络,你觉得他还会不明白么?” 齐郁…… 舌尖滚过这两个字,宋锦宁忽然发现,从前那些对于这个人的惧怕,好像已经全然消失。 她抬起眼看向赵臻,“所以呢?” “所以这件事情你不能先放下?”赵臻轻轻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祖母?” “姚氏死了。” 宋锦宁猛然抬眼,“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扶持你那个偏房的堂兄,但是他母亲的事儿就是他的软肋,即便没有宋华彰,将来也会有旁人,你觉得他百分百靠得住么? 而且如今姚氏已经死了,对于宋华彰来说,便没有了任何的掣肘,你这个堂兄,还有机会再朝堂上崭露头角么?” 姚氏死了! 宋锦宁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 带赵臻将宋华婷弑母,宋老夫人遇险的事情告知她,宋锦宁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祖母……” 想到方才他说没事儿,自己再问似乎多此一举,然而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宋华婷她怎么……” 宋锦宁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堂姐心思狠毒,自私自利,可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做出杀死自己母亲的事情来。 消化掉了赵臻带过来的消息,宋锦宁终于冷静了下来,然后认认真真地给赵臻行了一礼,“多谢王爷相救,王爷大恩,没齿难忘。” 如此认真的态度,可是落在赵臻的眼睛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灵韵不会在宫里待许久,到时候你也会跟着一起出宫,你当真已经想好了?” “什么?”这个话题有些跳跃,宋锦宁一时间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王爷指的是……” “你与陈铭的婚事。” 到底还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赵臻也不明白,为何他心里一直挂着这件事情,似乎就很想问问她,明明知道答案,却仍旧想要问一问。 而此时将这句话吐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感觉似乎轻松了不少。 此前已经得了消息,宫外祖母半点儿没有闲着,已经往庙里去给两个人合八字了。 而陈家世祖母也请好了媒人,等她出了宫,便直接上门提亲下定。 大概是此前已经谨慎地设想过,所以对于这件事情,宋锦宁听说了之后,竟一直很平静。 就像是一搜有既定轨道的船,眼下按照航道前行似的。 可是此时赵臻如此认真地问她,分明意有所指。 “王爷觉得不妥?” “你是打算依靠陈家来护着你自己么?” “怎么可能!”宋锦宁立时皱了眉,“我没有想过要谁护着我,只不过祖母喜欢,她希望我嫁到陈家去,而且陈二哥也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这么草率吗?” 宋锦宁莫名其妙,“王爷何出此言?这门婚事不管是祖母也好,还是我自己,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知为何王爷似乎一直对这件事情很是反对的样子。” 赵臻听到这句话,面上有了几分不自然,“本王何曾反对?只不过……” 他斜乜了宋锦宁一眼,“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你嫁去陈家,恐怕与你最初设想偏差会有些大,而且……并非最为健全的法子。” 第216章:嫁给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宋锦宁心里最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嫁给陈铭。 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就这么出嫁。 或者说,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家人的事儿。 所以此时听到赵臻的话,她心里竟然还隐隐有一点儿期待,何处不合适? 若是真的不合适呢? “你不若想想,若是齐郁发现了你的事儿,会如何看陈家?宋家也就罢了,如今只有一个空壳,齐郁甚至犯不着动手,但是陈家……” 他顿了顿,轻笑了一声,“他们能护得住你么?又或者说,你能护得住他们么?” 若是被齐郁发现,牵连陈家是必然的事情。 整个大启,能制约齐郁的人,不过两个,一个赵臻,一个当今皇帝。 皇帝的在于他的地位,只要齐郁没有挑明造反,陛下就用身份压住他。 另一个赵臻自不必说。 可是赵臻是齐郁的表弟,光是这一点,便能叫天下人认可他们不会站在对立面,又会有什么人会站在赵臻的背后支持。 哪怕是自己…… 宋锦宁抬眼看向赵臻,冷声道:“王爷难道是特意过来给我添堵的?” “不是,”赵臻再一次上前,两个人之间仅一步之遥,“宋锦宁,你与齐郁不共戴天,我与他亦是。” 宋锦宁猛然一惊,抬眼便看到他一双极为认真的眼睛,“王爷方才说什么?” 岂料赵臻却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似乎要强迫她见着他的认真似的,“我与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这是宋锦宁重生之后,听到齐老夫人那番话之前一直认定的事情。 哪怕是方才,她心里其实也拿不定赵臻对齐郁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说两个人沆瀣一气,宋锦宁自然不相信。 她清楚地知道齐郁要的是什么,赵臻并不在他要走的那条路上。 可说两个人势不两立,那也绝无可能。 光是那日听到的齐老夫人说的那一番话,便知道赵臻注定与陛下离心离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赵臻和齐郁两个人的方向又有一部分是相同且重叠的。 但是这个时候,赵臻忽然与她说,他与齐郁有不共之仇。 为什么? 心里想不明白,所以她就直接问出了口,“你们是表兄弟。” “可是他杀了我师父。” “谁?” 赵臻没有回答,只是仍旧那般看着她。 意思便是不能告诉她了? 宋锦宁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这话,可是眼前的这一双眼睛又切切实实过于真挚,让她很难选择怀疑。 “王爷这会儿与我说这样的话,莫不是还是希望与我合作?” “不错!”赵臻将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认真地看着她点头道,“你手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我如何信得过王爷?” “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地信我。” 宋锦宁偏头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嫁给我。” 这三个字落在宋锦宁的耳朵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像是忽然忘记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 “你嫁给我,做我的王妃,昭告天下,上皇家玉牒,你与我便绑在了一条绳子上,应该能使你放心了吧?” 宋锦宁微微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赵臻。 “王爷……莫不是在说笑?我……嫁给你?” “有何不可?” “王爷当真想娶我为妻?” 赵臻闻言眉头皱了起来,答案很明显。 宋锦宁唇边露出一抹讥笑,“所以是……” “难道你当真想要嫁给陈铭为妻?” 宋锦宁被他这话一噎,脸上那抹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赵臻这话简直就是以其人之道。 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赵臻轻笑道:“你并非真的想要嫁给陈铭,不过是因为你祖母希望你能尽快嫁人,而陈铭在你看来,性子尚算好拿捏,你嫁过去之后,仍旧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么嫁给本王不是更方便?而且我与你目标一致,我可以帮你,嫁给我之后,你可以毫无顾忌地信任我。” 宋锦宁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似乎……他说得确实是事实。 但很快,宋锦宁便反应过来。 不对!有个最根本的问题! “王爷莫不是以为自己在坊间的名声不错?嫁给你?我祖母能放心么?” 这一下轮到赵臻尴尬了。 谁不知道他时常流连青楼楚馆,身旁常常跟着貌美的女伴,府里更是姬妾无数。 宋老夫人每次见着他都恭恭敬敬,但是这恭敬中可没有半点儿对晚辈的欣赏。 从前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可是眼下…… 这些东西,显然已经成了眼下所谋之事的羁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宋锦宁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过重了。 毕竟她心里清楚,赵臻并非是那等沉溺于美色之人,甚至还可以说,他实际上是个很长情的人。 锦哥儿都这么大了,他还是没有放下发妻。 在宫里的这些时日,她也看得出来,赵臻对锦哥儿的爱护之意。 他甚至能算得上是个好父亲。 用外头的那些名声来攻讦他,似乎有些过分。 念头在脑子里转过,宋锦宁轻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那个……王爷也莫要往心里去,我就是这么一说。”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嫁?” 宋锦宁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难道方才她没有把话说明白? “你只要告诉我,按照你的心意,你更愿意嫁给陈铭还是嫁给我?” 赵臻再一次向前,因着他的个子高出不少,像是整个人都要将宋锦宁给包裹起来似的。 “这……” “若你觉得嫁给我更好,其他的我去解决,包括你祖母那里,必不会叫你为难,也不会叫你祖母失望,你看可否?” 宋锦宁睁着眼睛看着他,脑子有些混乱。 可是方才赵臻说的那些话,却又切切实实地打动了他。 她明白赵臻心里念念不忘靖王妃,更明白两个人若是成亲,他们之间的合作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她想要做的事儿,会变得容易得多。 若是能叫祖母放心…… “若你能做到你方才说的,那我便同意!” 第217章:信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说完这话之后,自己倒是有一瞬间的怔忡,似乎这个答案有点儿太快了一些。 赵臻眉眼却是舒展开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便拉住了宋锦宁的手。 宋锦宁吓了一跳,连忙要将手收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 “信物。” “信……信物?” 宋锦宁看着那一串佛珠,不由皱起来眉,当下便想要还给他,“这就不必了吧!” 这串佛珠宋锦宁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对于赵臻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单看材质以及这手串的年岁感,她便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赵臻却不肯再收回去,“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你带着吧!毕竟你已经多次不愿意相信我了,我留一个信物给你,你也好放心一些。” 他说着指了指宋锦宁的手腕,“这东西,比我上次给你的玉佩有用多了,但……也只限于在皇兄那里的用处。” 这么说就更要紧了。 宋锦宁蹙眉看着他,“你是指……” “关键时候,可以免你一死。” 这不就是免死金牌的意思? 宋锦宁瞬间觉得手腕上的东西烫得慌,想要直接扔给他,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转身走了。 宋锦宁喊了他两句,不见回应,又不敢太大的声音,引起旁人的注意,因而只好又将那手串收回了袖子里。 左右看了一会儿,既然已经知道了祖母和家里的消息,自然也就没有再去找娘娘的必要了。 下午没有武艺课,宋锦宁便揣着那沉甸甸的手串回了玲珑阁。 “姑娘,”素鸢往学堂去接她,才知道她请了假,宫里又不能到处乱走,正着急得不行,见着她回来长松了一口气,“您去哪儿了?奴婢遍寻你不见。” 见她这般焦急,宋锦宁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跟她说一声。 连声道歉之后,面对素鸢的疑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随处走了走。” 怎么就好好地答应了与他呢? 难不成真的要嫁去王府? 嫁给陈铭她都用了好些时间才在这心里消化,怎么方才就在他几句话之下,匆匆应下了呢! “素鸢,如果我回头要……” 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素鸢疑惑地看着她,“姑娘说什么?” 宋锦宁只好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要问你,结果我自己想起来了。” 素鸢皱了皱眉,显然没有听懂宋锦宁的话。 “对了,方才郡君回来了,说是如果你回来了,让你去找她一趟。” 皇后娘娘有些不舒服,灵韵郡君都在坤宁宫里侍疾,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舅母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老毛病了,前两日天气暖和了一些,她的咳疾又犯了。” 灵韵郡君对此不以为意,而是拿着一套衣裳在身上比划着,“你瞧瞧我这这一身怎么样?” 宋锦宁认得,这是前两日中宫送来的料子,这么快就做好了。 不得不说,皇后对于这个外甥女儿是真的疼爱,就比如这料子,选的都是很衬灵韵郡君肤色的。 一般亲戚爱重一个孩子,会将好东西赐给孩子。 可如皇后娘娘这般还会挑选花色,则说明是真的疼到了心里了。 见此,宋锦宁心里便有些想念祖母起来。 “郡君容貌好,穿什么都好看。” 她本是夸赞,岂料灵韵郡君闻言却是白了她一眼,“免了,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从前京中倒是有些饶舌的说什么我和那江淑芬是京城双姝,但是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算了。 我头一次见到你,就知道这话水分极大,不过呢!他们倒是料错了,我从来都不在乎我是不是第一美人,横竖容貌上只要过得去就行,难不成这整个京城还有比我更体面的女子么?” 宋锦宁一时间哑口无言。 倒是不知道灵韵郡君的直爽竟还体现在这方面。 灵韵郡君对她这样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她笑吟吟地将手里的衣裳卷了起来,“晚些时候我再去司珍房看看,找一套跟这个衣裳相称的头面。” “郡君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灵韵郡君实际上并不是那般爱打扮的性子。 哪怕是在宫里,京城要面见陛下和娘娘,她的打扮相对来说也十分简单。 眼下她这个情形,显然事出有因。 她心里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果然灵韵郡君的脸上泛起两抹红晕,“过几日就是表哥的生辰,我跟他说好了,要单独陪他庆生的。” 宋锦宁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么? “公主……” “嘘!”灵韵郡君连忙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这一点你可要替我隐瞒严实了,我打算偷偷溜出宫去,我母亲不知道!” 宋锦宁想到如今还有两个大荣人在与齐郁往来,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灵韵郡君的手,“郡君,我觉得……婚事……要不然还是不要急吧!长公主既然不同意,想来也有她的道理。 这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万,可是母亲到底只有一个,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惹公主不高兴呢?” 灵韵郡君被她这话说得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 宋锦宁也知道,以她和灵韵郡君的交情说这一番话多少有些交浅言深。 可是她心里清楚齐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又打从心底里挺喜欢面前的小姑娘。 着实不愿意看到她再一次跳入火海。 她前世只见过灵韵一回,那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记忆。 可是眼下的灵韵这样鲜活,她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郡君,我的意思是……” “你说的没错!”灵韵却忽然笑了,然后一把将她的手给握住了,十分诚挚恳切地看着她道,“我没有想到你会与我说这样的话。” 这倒是让宋锦宁不解了。 灵韵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你这个人小心谨慎,我也看得出来,你不大喜欢与人说太多的话。 然而这会儿,你愿意跟我说这个,足以说明,你真的将我当成朋友。” 第218章:扎马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越发说不出话来,如何也不知道灵韵郡君怎么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我……” “你放心吧!”灵韵郡君看着她,“我自然知道,我娘是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若是我娘还如从前那般反对,我也不会这么做。 但是你相信我,我是我娘生的,长到这么大,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如今她虽然还没有松口,但是……” 她笑着凑近宋锦宁,“她心里应该已经差不多肯了,只是还差一点儿什么,若是让她知道我与表哥真的有情,让她知道表哥是真的想要娶我,估计就差不多了。” 宋锦宁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实际上前几日得到的消息她也知道,泉州海事那边出了点儿事儿,事情已经到了京城,只是被齐郁那边压了下来。 可是事情不小,想要彻底压下却并不容易。 想也知道长公主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开始犹豫的。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面是自己的女儿。 对于长公主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煎熬。 “要不然,你跟我一道出宫?”灵韵郡君眨了眨眼睛,“你前两日不是还在念叨着想见你祖母么?且你还有个兄长参加了春闱吧!再过几天就结束了,你应该也会想要出去看看?” 虽然已经从赵臻的口中知道了祖母没有事儿,然而宋锦宁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陪灵韵入宫读书的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个时候出去看看也好。 不过,灵韵郡君同齐郁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斩断。 最好便是让灵韵郡君知道齐郁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想到这里,宋锦宁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二日武艺课上的时候,她便将信写好了放在怀里带了过去。 再见到赵臻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脸上莫名就有些发热。 赵臻却仍旧面色如常,对他们过来也只是点了下头。 “你!站过来先扎马步!” 灵韵郡君闻言看了一眼左边的锦哥儿和右边的宋锦宁,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一个人?!” “不然呢?” 灵韵郡君立刻不服道:“为何是我一个人,他们两个人……” “前面两节课你都请假了,他们已经练的差不多了,怎么?对我的话有疑惑?” “我……” 灵韵郡君脱口便想说是,可是在赵臻视线扫过来的瞬间,那话就给她自己咽了回去,“扎就扎!” 赵臻毫不犹豫立刻点了一个武官过来站在一旁监督灵韵,“歪了只管纠正,若拒不整改,直接记下来,待会儿我回来再看你的记录本。” 那武官面无表情,“是!” 灵韵郡君自小到大也不知道被赵臻惩罚过多少遍了,对于自己这个小舅舅,她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偏生,他又手握重权,就是舅舅都拿她没有办法,甚至还会帮着他说话。 小时候她大病了一场之后,好不容易好利落了,母亲担心她体质不好,便让她来宫里住着,一面让太医调理,另一方面便叫陛下找人教她强健体魄的法子。 结果,皇帝舅舅就是将赵臻给叫了过来。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练功,什么叫做挨饿。 刚开始她爽无赖,如何都不肯听从赵臻的吩咐,认定了他不敢对她动手。 可是她错了,赵臻确实不会动手,但是他会动口,会叫人盯着她,不让她出门,不让她吃东西。 饿了三天之后,一下子就老实了。 这个人…… 想到赵臻昔日里对自己的种种恶劣行径,灵韵郡君是半点儿都不怀疑自己母亲此前与自己说过的话。 天底下哪一个老实的臣子会对帝王的话充耳不闻的。 那时候连皇帝舅舅都过来求情了,奈何赵臻就跟一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就是不叫她出去,一点儿吃的都没有。 她都饿得快要啃桌腿了。 眼下面对着一样的人,她哪里还敢真的不听。 然而…… 眼看着赵臻让锦哥儿在一旁联系射箭,然后带着宋锦宁往另一边走的时候,连忙道:“你带阿宁去哪儿?!” “骑马!” 赵臻面无表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要学骑马,我不要扎这劳什子马步!” 然而赵臻对于她的请求头也不回,“你十岁就会骑马了,还学什么学!” 无论灵韵再说什么要巩固加强,那头都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一旁的武官开口了,“郡君,王爷说了,郡君扎马步的时候开口说话,也要被记下来。” “你……”灵韵郡君简直想要破口大骂,看着一旁的人怒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任何的答案给到她。 果然,这就是赵臻的手下,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个德行。 而另一边,宋锦宁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 赵臻看了一眼,接过来便往怀里塞,“锦绣阁?” “是给你的。” “我?” 他疑惑地挑了下眉,打算重新拿出来,却被宋锦宁按住了,“原本到是没有想到会有单独开口的机会,不过既然都写给你了,你便回去慢慢看吧!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她说着,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 倒不是说从前的赵臻如何不礼貌,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她,而是此时他的眼神有些…… 说不上来的怪异。 “你……” 她在脑子里斟酌了一遍用词,这才开口道:“是有什么想法吗?” “嗯?” “你……为何这般看我?” “如何?” 宋锦宁张了张嘴,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便只好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看到那头栓着的马儿,“你真要教我骑马?” 宋锦宁其实也不是不会,只是完全不熟练,最多也只能坐在马背上,随马儿驮着走几步。 真要驾驭起来显然是不会的。 赵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时间有些尴尬。 原本那话不过就是对灵韵随口一说的。 但是这个时候,好像不教她的话,又有些没有办法交代。 “想学?” 第219章:教她骑马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见她这般认真的样子,赵臻倒是有了两分兴趣,“那你可要想好了,这骑马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你这……” “放心吧!”宋锦宁毫不犹豫道,“你也教了我好几日武艺了,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等娇娇弱弱的女孩子。” 倒是很少看到有人自己这么说自己的。 赵臻轻笑了一下,点头道:“好!” 虽然觉得她这般自夸有些不合常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她那般理直气壮的样子,竟然觉得很是可爱。 “那我便教你骑马吧!” 说完招呼手底下的人将马儿牵过来。 待见着对方牵过来的马儿时,便又不悦道:“不是这匹,找匹小马驹过来。”、 他指了指宋锦宁,那手底下的侍卫便立刻明白过来了,“是,属下这就去。” 然而宋锦宁却一眼被那匹大黑马给吸引了,“这马儿好漂亮,我想试试它!” 赵臻连忙道:“这不行!这是我的马。” “王爷这是嫌弃我?” 宋锦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赵臻无奈应声,“这疾风是跟着我从战场上下来的,原本就是在军队里经过特意选种配出来的,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驾驭。” 听到他这么说,宋锦宁也就打消了念头。 只是方才看着这匹马高大威风,便想上去试一试。 可她也知道这骑马并不是什么儿戏的事情,相较之下自然自己的健康更加重要。 不过这也不妨碍宋锦宁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赵臻的这匹名为“疾风”的坐骑。 然赵臻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道:“若你真想坐也不是不成?” “嗯?”宋锦宁疑惑地看向他。 “来吧!我带你!” 他说着自己先跃上了马背,然后朝她伸出了手,“上来!” “啊?” 宋锦宁不解其意,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疑惑。 赵臻却直接拉住她的手上了马,“往后面的万寿园去,那里又开阔的场地可以给你训练。” 他的臂力奇大,宋锦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坐在了他的身前,紧张之下只能急急忙忙地抓住了马鞍的前环上。 而赵臻两只手握着缰绳,好似直接将她拢在了怀里似的。 宋锦宁这才想起来祖母遇险的那个晚上,他便是如此带着她上的悬崖。 方才还没有注意,这个时候才发现,分明还是这匹马儿,只是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它叫疾风。 宋锦宁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起来那日他说的嫁给他的事情来。 赵臻…… 仔细回想,前后两辈子,实际上她都没有见到过他或者听到过他对哪个女子特别专情。 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靖王滥情,身边的美人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能长长久久地待在他的身边,似乎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 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重要的位子,早就已经被那个女子给占满了。 思绪到了这里,宋锦宁倒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她不必担心什么。 至于某些方面他表现出来的体贴和亲昵…… 或许,便是他这么多年佳人相伴的一种下意识地行为吧! 宋锦宁脑子里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做“七七”的姑娘,那会儿她便是直接坐在了赵臻的腿上。 或许…… 在她脑子里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万寿园。 赵臻先下马,然后扶着她下来。 哪成想,才绕过一片树丛,就见到那头几个人正从马上下来。 当头一个,便是当朝皇帝,而陪在皇帝身边的,赫然便是齐郁。 在他们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们。 裕丰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然后便笑着走了过来,“嘉瑜说灵韵这丫头最近懒怠得很,特意央朕给她安排入宫学习,朕这费了许多唇舌才将你拘在宫里教她,你这怎么带着宋姑娘过来马场了?” 面对裕丰帝的寻味,赵臻表现得十分冷静和寻常,“灵韵的底子摆在那里,不先将基本功练好了,这后面的也没法教她。 而且,臣弟过段时间要出去一趟,灵韵说要骑马,臣弟便打算先将宋姑娘教会了,到时候由宋姑娘教她。” 这个理由几乎是信手拈来,若不是宋锦宁方才与他在一块儿,看他此时的神情,都要相信他说的这一番话了。 齐郁的目光从两个人的身上转过,笑着道:“你这是要用疾风教她?” 宋锦宁连忙道:“是臣女不懂事儿,并不知道这是王爷的心爱的坐骑,方才跟侍卫闹着要用这匹马,王爷不忍心拂我心意,所以……” 裕丰帝连忙看向赵臻,见他眉眼间分明有些发冷,当即道:“疾风性子暴戾,这可不能乱来,六弟!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宋姑娘到底是宋爱卿唯一的女儿,出不得一点儿差池,不然回头朕如何向忠勇侯府那么多条英魂交代?!” 宋锦宁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 想来赵臻的性子是一向声明在外,所以就是裕丰帝听到方才那番话,一下子便认为赵臻这般顺水推舟地答应,是为了利用疾风给自己一个教训。 宋锦宁悄悄地打量了一眼赵臻的神情,不得不说,还真像! 她略一思忖,便十分认真道:“陛下,您不用担心,臣女不怕的,方才王爷带着臣女一起过来,虽然这马儿有点儿高,但是感觉还行,臣女应当能够驾驭。” 这话一出,不光是裕丰帝,就是旁边跟着的一众侍卫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很明显,宋锦宁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了一番大话。 “我看这学骑马也不急于一时,今日难得天气好,我们都在这里,要不然干脆就酣畅淋漓地赛一回马吧!” 裕丰帝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宋锦宁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感激之色。 哪知一旁的赵臻却道:“好啊!若是臣弟赢了,皇兄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第220章:反将一军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一句话一出来,宋锦宁便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 “哦?” 裕丰帝挑了挑眉,唇边带着笑容,眼神却泛着几分冷意,“六弟想要什么?” “锦哥儿如今也大了,”赵臻的视线一直落在裕丰帝的脸上,按照规矩来说,这很不合礼数,然而好像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察觉似的,“虽然他一直体弱,可到底也到了年岁,这一次既然要出去,臣弟打算带他一同前往。” “这如何能行?!”裕丰帝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锦哥儿不过才刚刚八岁而已,若是身体康健也就罢了,这才二月,他都已经请了三回太医。 且你此番出去,身负重任,并非游山玩水,若是遇到了点儿什么事儿,岂不是危险至极?” “皇兄似乎对臣弟的能力很没有信心,”赵臻的语气越发冷了下去,“所以,臣弟便与皇兄一同赛马,也好叫皇兄见一见臣弟的本事,自然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就这般站在这里说话,若是站的远,恐怕瞧着还是一副君臣和谐的画面。 然而站在他们旁边的宋锦宁却是有些胆颤心惊。 她一直都不确定赵臻对裕丰帝的态度。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仔细观察与她一道上课的锦哥儿,虽然她对那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一通观察下来之后,她可以肯定的是,锦哥儿身边全是眼线。 几乎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而更明显的是那分明不是同以拨人。 就比如上课的时候,他们课间休息饮用茶点,好几次她都看到有人特意过来给锦哥儿将面前的东西换掉了。 而这个时候看到赵臻用这般有些冷硬的语气与裕丰帝说话,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恐怕灵韵郡君入宫读书,很有可能是赵臻安排的,为的就是通过运作,让他能够顺理成章地过来教导锦哥儿的武术…… 所以,也就可以确定,锦哥儿入宫读书,是出自裕丰帝的安排。 再结合他经常生病…… 宋锦宁看着比马场上其他的马儿分明高出了一截的疾风,一颗心不由突突地跳。 赵臻手里可是掌握着整个大启大部分的兵权。 功高震主! 更何况他还是裕丰帝唯一的弟弟,先帝仅剩的两个儿子之一。 最最重要的是,裕丰帝无后! 说句恶毒的话,若是裕丰帝这个时候暴毙了,赵臻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不小心,她好像一下子站在了整个帝国的风暴中心。 见裕丰帝不说话,赵臻便又笑着道:“皇兄莫不是忘了,臣弟的骑术是父皇亲自教授的,而皇兄则是专门请了先生过来教导,怎么说,皇兄也不该对自己没有信心才是。” 这般赤裸裸的挑衅! 宋锦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她分明看到裕丰帝的眼神都变了。 赵臻这是在做什么? 这不是故意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好!”裕丰帝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父皇在世的时候,便常常夸赞你骑术精湛,然而作为皇兄的我,一直忙于在上书房和各位先生学习治国理政之道,因而也没有机会与皇帝切磋,今日既然得了这样的机会,那……便依你所愿!” 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宋锦宁什么事儿,就是同样站在一旁的齐郁,都成了背景板。 在大启两个最尊贵的男人面前,齐郁也没有插话的资格,哪怕算起来他还是赵臻的表哥。 “我们往那边去坐吧!” 眼看着兄弟俩已经各自牵了马往起点方向去,一旁的齐郁温声开口。 宋锦宁瞥了他那边一眼,只轻轻地点头,没有开口。 早就有宫人准备好的休息的地方,坐在小亭子里,宋锦宁有些忧心忡忡。 从来只觉得赵臻能力出众,地位非凡,她今日才看到他危险的另一面。 “王爷似乎对宋姑娘很是不错。” 旁边忽然传来的齐郁的声音将宋锦宁吓了一跳,她转脸便对上了对方一张含笑的脸。 这个人长得很有欺骗性,身上的气质也容易叫人受到迷惑。 如此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扒下来却是一个恶魔的灵魂。 宋锦宁对他的了解,多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子。 她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王爷对谁都不错。” 这明显是一句敷衍的话,甚至敷衍得不带一丝掩饰。 齐郁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倒笑开了,“宋姑娘与灵韵郡君在一处,应该能看得出来,王爷对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可没有那般温和。” “齐大人想说什么?”宋锦宁讨厌这种试探,干脆主动出击,“再听齐大人这般说下去,我该要对王爷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到底还是将宋锦宁当成普通的大家闺秀来看待,忽然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话,齐郁像是被噎了一下,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宋锦宁便接着道:“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得很,能够入宫来不过是因为我与灵韵郡君尚且又几分交情,加上我父母还有两分情谊在陛下那里。 可也仅仅如此罢了,忠勇侯府只不过是个空壳子,如今在位的我那位叔父,半点儿本事没有,堂兄也是个沽名钓誉的,未来的三十年内,忠勇侯府中兴无望。 所以,真正有眼光的人家如何也不会看上我,更遑论如王爷和齐大人这样的身份,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所以,齐大人莫要再说类似这样对我半点儿不负责任的试探之语了。” 他不过就是问了一句,竟然引起了宋锦宁这么一番话来。 齐郁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带着探究。 宋锦宁也半点儿不含糊,“倒是齐大人,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我?” 齐郁挑了挑眉,似乎没有怎么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明人面前就不说暗话了,”宋锦宁认真地看着他,“我最近这段时间与灵韵郡君朝夕相处,她也您之间的关系,我一清二楚,所以我倒是想问问,齐大人到底预备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第221章:再娶个王妃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显然有些意外灵韵郡君会将这样的事情与她说,眉眼间有一瞬间的尴尬,若非宋锦宁对他十分熟悉,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宋锦宁干脆将话戳破,“那日往齐府做客,大家都心知肚明,齐老夫人有意要给齐大人相看姑娘家,既然齐大人对灵韵郡君有意,何不将这件事情告知陛下? 以齐大人的身份和灵韵郡君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一纸赐婚轻而易举,我实在不知道齐大人在犹豫什么?” 果然话说到这里,齐郁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宋姑娘不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儿太多了么?” 宋锦宁挑了挑眉,冷笑道:“齐大人是当朝相国,我自然没有这样的资格相问,只是灵韵郡君对我真心以待,我作为她的闺中密友,多少有些替她打抱不平罢了。” 虽然没能对他如何,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宋锦宁的心里还是感觉到一阵舒爽。 正巧,这会儿那头有人来了,只是离得远,一时还看不出来是赵臻先回来,还是裕丰帝。 宋锦宁便干脆离席,跑到了亭子外头,垫着脚往那边张望,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齐郁对宋锦宁方才的那一番话,很是不痛快。 此时看着她的背影,两道剑眉便皱了起来。 从一开始,他见着宋岐山的这个女儿就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头一次见面,心里也只有一个印象,确乎算得上是个美人,如她母亲那般。 可是…… 也仅此而已。 这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几,宋锦宁尚且没有到叫他惊艳至难忘的地步。 而后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却是越来越明显。 直到今日,他似乎明白是为什么了。 宋锦宁……一直在掩饰自己。 每一次见到她,似乎都是不一样的她。 有时含羞带怯,又是泯然众人,甚至他曾有几次怀疑…… 齐郁没有深想下去,因为那边裕丰帝已经回来了。 只不过,还是有些遗憾,他并没有赢过赵臻。 当然,遗憾的是裕丰帝,对于齐郁来说,意料之中。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在与帝王比赛的时候,纵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恰到好处的让出一步,却与知道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赢的。 可惜的是,这其中并不包括赵臻。 齐郁是赵臻的表哥,自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自己这个表弟与眼前的君王之间的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臻对比与当前的裕丰帝,实际上是从来都没有输过。 若是不算上最重要的那一次竞争的话。 宋锦宁先给裕丰帝行了礼,裕丰帝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勉强,“宋姑娘还在啊!” 宋锦宁连忙道:“臣女……尚未学骑马呢!” “骑马便算了,”裕丰帝瞥了一眼在一旁幽幽下马的赵臻,“靖王很快便要出京,肩上的任务繁重,怕是没有什么时间教你,你若是安心想学,明日朕给你指一位先生吧!” 宋锦宁瞥了那边的赵臻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也没有看这边一眼,便连忙行礼谢恩。 裕丰帝轻咳了一声,语气里颇有些不自然,“方才既然说了,朕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执意要带上锦哥儿,那便带上吧! 但是锦哥儿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心大,我这个大伯却是如何都不放心,到时候你将我前日指给你的那几个人带上,不用他们做别的,就专门管着锦哥儿的安全。” “皇兄多虑了,臣弟手里有人。” “朕知道你手里有人!”裕丰帝忽然抬高了声音,“怎么?朕难道派几个人跟着保护自己的侄子也不行么?” 赵臻还待说话,齐郁忽然咳了一声,赵臻反驳的言语也就咽了回去,“多谢皇兄。” 裕丰帝忽然眯了眯眼睛,“说到这个,弟妹也已经故去多年了,锦哥儿一直都是一个人,你也是时候再娶个王妃了,孩子成日里由你带着又怎么像话? 再说了,如今大荣那边又蠢蠢欲动,你的心思更多的还是要放在国事上要紧,正好皇后前几日说打算在春闱之后采选一批女子入宫,到时候各家的名单报上来,朕便让皇后替你选一个。” “皇兄!”赵臻立刻皱紧了眉,看得出来的不高兴,“臣弟并无续娶的打算,还请皇兄不要乱来。” “乱来?”裕丰帝像是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似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任着大都督之职?!你的使命是替整个大启管好天下的兵将! 锦哥儿一个孩子到底还要人来照顾,娶个王妃顺理成章,不然,朕倒是要怀疑你到底能不能对军务全力以赴了。” “这分明就是两码事,皇兄……” “朕不觉得这是两码事,今儿朕就把话放在了这里,若是你执意不娶亲,朕就只能想办法从年轻的一干将领中选取合适的人选,替你分担如今你肩上的重任了。” 裕丰帝说完,根本就不等赵臻的回答,便冷哼了一声走了。 宋锦宁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 这看起来只有四个人在现场,可是这周围还有一圈校场伺候的人以及一旁守护着的将士。 谁都知道靖王手里的军权过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帝王的威胁。 可是谁也不敢将这样的事儿挑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赵臻手里的兵权是从先帝在的时候就握在了手里的,且先帝在位的时候,赵臻还未弱冠便在大将军之位上屡立战功。 因此当初不少人都认为这皇位先帝一定会传给赵臻。 另一方面是陛下继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与靖王发生过明面上的冲突,兄弟两个似乎一直关系不错。 而赵臻虽然经常被人诟病性子过于暴戾,且行事作风颇有些狠辣。 可是他得战功摆在那里,帝王的信任摆在那里,加上裕丰帝还年轻。 谁敢莫名其妙上前去挑拨两个人的关系,随便得罪了哪一个,那都是全家遭殃的程度。 因而此时两个人的对话想,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可是帝国辛秘,万一陛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事儿不能叫旁人听了去,那位相国大人自然没事儿。 他们这些小喽啰,岂不是白填进去了? 宋锦宁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因而在齐豫随峰峰地走了之后,看向赵臻的视线颇为复杂。 第222章:稀松平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牵着马同样转身就走,只不过方向相反,分明是往校场去的。 一直走出了万寿园的范围,他才忽然转身,对她一笑道:“吓到了?” 那确实是吓到了,只不过…… 待走了这么一会儿,心情也平复下来了。 多少是死过一回的人,而且重生之后,好几次遭遇生死,胸腔里的这颗心脏也就强大了许多。 “你方才是故意那般说的?” “什么?” “娶亲的事儿。” 宋锦宁觉得这个时候跟他提起这个话题,自己应该要脸红一下。 可实际上,这对她来说似乎并不大容易。 “嗯!” 赵臻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却随机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锦宁一耸肩,“我祖母都已经在张罗着给我下小定了,你若是想要娶我的话,还不得抓紧时间。 方才陛下说娘娘要组织选秀,你是打算让我参选?” “没错!” 赵臻点头,“按照皇兄的脾气,一定会想办法拿捏我,让我不得不接受在这一次的秀女当中选一个为妃。” 宋锦宁有些不理解,“陛下既然想要让你成亲,为何这些年都没有动静,一直到现在才……” “你以为我手里的兵权是假的么?”赵臻嗤笑了一声,“他便是想要逼我,也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不然……万一我反了怎么办?” 他这句话说得这么认真,让宋锦宁的心一下子像是漏了一拍似的,微张着嘴看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来。 赵臻却像是被她这个样子给逗笑了,“怎么?吓到了?怕我真的那么做了,到时候连累你?” 宋锦宁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我那天答应你有些答应得太快了,这件事情,恐怕我……”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个时候你反悔也没有用了。” 宋锦宁:“……” 她确确实实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前世一直到她死,赵臻都没有反,不但没有反,而且后来还又打了好几场胜仗。 “走吧!” 眼下已经没有旁人在,这里距离校场还有一段距离,赵臻十分自然地朝她伸出手,如方才一般,直接将她拎上了马背。 等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那头灵韵郡君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侍卫撒泼。 见到她回来,灵韵差点儿激动得流眼泪。 而那侍卫则一板一眼地将手里的册子递了过来,宋锦宁伸长了脖子瞄了一眼,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地记载了方才灵韵郡君的表现。 这让宋锦宁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那士官,他倒是真的胆子大,竟然真的这般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 灵韵郡君则是一脸愤慨地盯着她的小舅舅。 “明日补上。” 赵臻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也没有多的话,直接一句,差点儿将灵韵郡君的心理防线都给击溃了。 等宋锦宁扶着颤颤巍巍的她回玲珑阁,说方才在万寿园见到了齐郁时,灵韵郡君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表哥入宫了,我怎么能在这个耽搁功夫。” 宋锦宁一把抓住要跑的她,看着她的腿道:“你这个样子了,还要去么?” 灵韵郡君颇有些痛苦,这一下午的马步扎下来,确实感觉这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样跑去且不说可能会露出异样,叫表哥发现,也确确实实很是不舒服。 宋锦宁便扶着她往玲珑阁去,“郡君,其实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灵韵郡君甚少见到宋锦宁说这样的话,不由疑惑挑眉,“你与我都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在我跟前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宋锦宁便抿唇想了想才道:“我虽然于男女之事上不大通,可是我从前在乡下,规矩不严,也偷偷地看过许多的话本子。 这男女之间,通常不是东风压到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齐大人身份高贵,可是郡君你也不差,我想你这般想要与他在一起,必然是想要同他长长久久地过日子的吧?” 虽然灵韵郡君经常同宋锦宁说起自己和齐郁的事情,可是这般探讨男女之间关系的话题实际上聊得却不多,因为宋锦宁不怎么说。 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的雀跃和欣喜,宋锦宁只是个听众罢了,让她很有些情绪在心里憋着说不出来。 这会儿见宋锦宁愿意说,自然欢喜至极。 “这是自然!” “那么郡君可想好一辈子都这般追着齐大人过日子?” “什么意思?” 灵韵郡君听到她这句话,心底下意识地便觉得有些不大舒服,皱着眉看着她,有紧张又有担忧。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若是说的不对的,郡君莫要怪罪,我觉得……在您与齐大人之间的关系里,郡君有些过于主动了。 人就是这样,若是将一件东西,一份感情视为理所当然,那么便觉得没有那么珍贵了,似乎它本就该如此。 若是习惯了一份感情热烈地落在自己的身旁,不必费半分力气就能得到,那么……它同样也就显得稀松平常了。” 灵韵郡君张嘴想要反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齐郁面对自己时的温文尔雅来。 心里一直隐藏着的那种说不出的沉闷便一下子涌了出来。 与齐郁相处的时候,灵韵郡君感觉自己很幸福,齐郁十分温柔,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温柔。 眉眼间始终带着浅淡的笑容。 她一直觉得这很好,可是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 今日宋锦宁这么一说,她似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个不足是什么了。 是少了一味叫做独一无二的东西。 她从他的眼里看不到那种将自己视作独一味二的特殊。 这难道就是方才宋锦宁说的……稀松平常。 自己对他的感情,在他看来,同其他人的也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他对自己…… 宋锦宁见她如此,便知道她其实已经有所感觉,便决定再加一把柴。 第223章:真的有心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所谓交浅言深,或许我本来不该说这么多的,”宋锦宁拉着灵韵郡君在一旁坐下,认真地看着她道,“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郡君将我当成真正的朋友,有些话,我私心里觉得若是我不说,反倒愧对郡君对我的这份情谊。” 灵韵郡君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反倒露出了几分忧虑,她抬眼看着宋锦宁的目光有些复杂。 宋锦宁却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决心接着说下去,“我来京城没有多久,却也知道这京中多少少女对齐大人心怀爱慕之意。 不说我不清楚的,单说我头一回参加那时候江府的宴会,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他们家的林子里,被宋华婷一语道破之后,便引起众人的不满。 难道真的是觉得我没有规矩么?不过是认为我是为了接近齐大人才故意跑去的。” 灵韵郡君点头叹道:“表哥如斯优秀,不论样貌能力还是家世,样样都出众,这京中的少女们都爱慕他,原本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难道就没有人爱慕郡君你么?” 灵韵郡君不知道她怎么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面上有些发热,想要说没有,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宋锦宁这般认真,她反倒似乎不好掩饰。 只好羞怯地点了点头道:“自然也是有的。” “郡君知道有人爱慕于你,总不能是那些人孟浪地跟郡君表明了心意吧?” “那自然不会!”灵韵郡君立刻反驳,“难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不说舅舅了,就是我母亲也不会允许这般不知礼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这不就是了,”宋锦宁接着给她分析,“既然郡君能清楚地感觉到旁人对你的爱慕之情,以齐大人的聪明睿智,难道反倒察觉不出? 郡君爱慕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相比很早之前,齐大人就应该知道了郡君的心意,然而他非但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对待旁人的态度与对待郡君你也没有任何的两样。” “他……他从前对我并无那样的心思,自然……” “那么现在呢?”宋锦宁立刻反问,“如今齐大人对郡君当真就是唯一了么?这一点我不能确定,但是我能确定的是,齐大人对其他人同样温文尔雅,翩翩君子。 在我看来,若是一个人真的在意另一个人,便会下意识地同其他的异形保持距离,至少是要比在自己心有所属之前的距离更大一些,如此才能叫那个与自己心心相印之人安心。” 灵韵郡君被宋锦宁这一番话说的脸色煞白,她几次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点。 宋锦宁自然看出来了她此时的情绪,便干脆再添了一把柴,“郡君不会忘了正月里齐府老夫人的寿宴吧! 那日来了那么多世家贵女,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齐老夫人要给齐大人相看的场合,难道齐大人自己不知道么? 既然他心里已经对郡主有了感情,哪怕不好与祖母直说,也可以透露一二,我想以齐老夫人的精明,必然不会再有这个以寿宴为名的相看。” 灵韵郡君听着这些话,堵得眼圈儿都红了,她甚至觉得面前的宋锦宁很是讨厌,这些话在她听来,根本就是一根根利刺,每一根都扎在她的心里。 可是偏偏这个人又是宋锦宁,她说出来的话,同旁人不一样。 两个人是过命的交情,她相信她。 更何况,若不是真得为了自己好,又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呢? 理智和情绪在心里来回交锋,宋锦宁翻开一只茶盏,给她倒了杯水,“我今日说得有些多了,若是郡君听着觉得心里不舒服,还请饶恕我的无礼。” 忠言逆耳,这本就是个真理。 齐郁对灵韵并无所谓的半分真情,陷在自己感情幻想中的人,会在脑子里自动美化对象的种种言行。 可是这始终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美丽泡沫,一戳也就破了。 宋锦宁今日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做那个戳破灵韵郡君幻想泡沫的人。 待她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那头灵韵郡君的声音传来,“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若是他对我……真的没有那般用心,或者他喜欢我,远远不及我对他的喜欢,可要怎么办?” 宋锦宁有些惊讶,灵韵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自己说了这么一大堆扎心的话,本以为如何也需要几日才能慢慢地平复。 她竟然这么快就能跳出方才困囿自己的情绪。 这让宋锦宁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情来。 “郡君若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其实……有更适合回答你这些疑惑的人。” 灵韵郡君半靠在桌子上,像是身体已经没有了什么支撑似的看着她,目光中有着哀哀的恳求。 宋锦宁认真地看着她道:“何不去问问长公主?” 提到母亲,灵韵郡君便立刻皱了眉。 从此前她说过的话,宋锦宁可以判断得出来,灵韵郡君是一定不希望女儿嫁给齐郁的。 虽然宋锦宁不是完全明白长公主的想法,可至少,她是可以争取的。 “这世上,还有比长公主更爱郡君的人吗?” 宋锦宁重新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道:“我是自小就没有母亲照养的人,所以我不知道,郡君对于母亲是怎样的想法和感情。 但是……我有祖母,我在祖母跟前长大,自小到大,我都确定,这世上再没有比祖母更疼爱我的人,不管哪一次生病,祖母永远是那个最担心我,也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 “那是自然!”灵韵立刻接过话头,“我母亲待我自然是极好的,至少,一定不会比你祖母对你的感情少。” “那就是了,”宋锦宁点头肯定她的说法,“所以,长公主纵然有种种考虑,她也一定是最希望郡君你以后得到幸福的人。 既然如此,为何郡君不能与长公主好好地谈一次呢?不提及其他,只单说这一份感情,哪怕这个人不是齐郁,我觉得……在感情上,女儿也该听一听母亲的意见,就算是作为一种参考。” 第224章:猜忌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宋锦宁说起齐郁的时候说得有些狠,让灵韵郡君一下子就失去了原本笃定的精神依靠。 她周身似乎都充斥了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 她看着面前的宋锦宁,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跟表哥之间的事情,我确确实实伤害了母亲良多。 纵然她此前那般不同意,我也不该伤了她的心的。” 听到她这话,宋锦宁心里松了一口气。 嘉瑜长公主不同意这门婚事的话,灵韵郡君嫁给齐郁的概率便大大地缩小了。 她这辈子自然是不能再与那个人有另外的纠葛,但同时,她也不希望另一个女子同样遭受前世的伤害。 到底是伤了心了,灵韵郡君还是没有忍住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本来就扎马步扎累了,这一下越发精神不济,宋锦宁便和宫女一起伺候着她睡下了。 而在上书房与裕丰帝下了大半天棋的齐郁心里也觉得奇怪。 按道理来说,灵韵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来了宫里,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跑过来找自己。 这个时候只要稍微地在裕丰帝跟前漏个口风,说不定这门婚事就直接成了。 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齐郁如此想着,心里便想起了那个宋锦宁来。 或许,是她根本就没有告诉灵韵? 又或者,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这让齐豫的心里很是烦躁,回府之后还是要让人将那个宋锦宁的底细摸摸清楚,他总觉得这个宋锦宁我没有那么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想事情太过于入神了,一不小心被对面的裕丰帝合拢,屠了一条大龙,满盘皆输。 裕丰帝却没有很高兴,“齐爱卿在想什么?今日陪朕下棋竟这般不经心?” 齐郁连忙下榻请罪,“陛下赎罪,微臣心里方才一不小心想到了方才在马场碰到的王爷,于是便惦记起王爷南下的事情了。” 提到赵臻,裕丰帝的脸色便不大好看,“朕这个六弟,如今的性格是越来越自我了,从前父皇在的时候,他便是如此乖张。 父皇也一直跟朕说,朕是兄长应该要让着他,这一让就是这么多年,想想……朕这个做兄长的是不是应该尽一尽兄长的教导之责,叫他改一改这个性子。 不然将来他还一直如此,这外头的大事儿,朕也不大放心交给他了。” “王爷这几年的脾气确实是差了不少,尤其是当初忠勇侯的部下被拆散各处重组,大部分到了王爷的麾下之后。” 齐郁说的这个话,让裕丰帝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自打他继位以来,军权就一直落在赵臻的手里,作为帝王,这几乎是一个大忌。 他也是跟着先帝学过帝王之术的,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那是赵臻,是自己父皇一直以来就偏爱的皇子。 当初他继位的时候,多少人都认定先皇选定的继承人应该是赵臻。 只不过,那会儿赵臻没有赶回来,而且赶回来之后,在文武百官面前对自己也表现得继位拥戴。 这才让两个人之间得以安然无恙地相处。 可是……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如今这个局面已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这些年来也做了许多的尝试,暗中也收拢了一批能干的青年将领,原本想着便是各处安插,慢慢在暗中分化赵臻的势力。 可是…… 穆阳城之战后,原本是个极好的机会,然而赵臻竟然那样霸道,几乎是没有什么商量余地的,就将那几个重要的将领带走了。 而且是先斩后奏。 当初整个朝野乃至整个天下都在想着穆阳城之战的善后之事,这样的事情虽然发生了,他一时间也抽不出心思来理清楚。 等尘埃落定之后,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齐郁打量着裕丰帝的神色,便像是无意提起似的笑着道:“说起来,王爷对穆阳城应该也算是有些感情,毕竟从前先帝在的时候,他便在朔州立过功,也是因为在那里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才会让先帝不顾规矩提前立他为王。” 这句话一下子又戳中了裕丰帝的心。 这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个耻辱。 先帝也不过就是两个儿子,他是中宫嫡子,本来就该是太子,可是先帝并没有立太子。 一直到皇位传承的时候,仍旧没有立太子,他是直接拿着遗诏登基的。 可是在此之前,他这个在嫡在长的哥哥尚且没有封王的情况下,赵臻却先一步封了王。 也就是那个时候,在朝在野,对赵臻被立为太子的呼声都很高。 他一直在想,若是先帝的身体能好一些,能多支持两年,赵臻的羽翼若是彻底丰满,那么,这个皇位是不是便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良久,裕丰帝才叹息了一口气,“六弟他一向喜欢在战场上厮杀,同朕的性情不大一样,且如今朕被困在这皇城之中,天大地大,也就只有他能去替我跑一跑了。” 齐郁笑着应是,“下回王爷若是再去朔州,不如让王爷将那处的风土人情画回来,毕竟王爷丹青亦很是不错。” 裕丰帝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才要叫人收棋子,忽然反应过来,眯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六弟最近还去了朔州?” 齐郁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听说是,微臣没有多问,好像是说去找什么人,不过……微臣确实是记不大清楚了,还是去年的事儿,要不然,微臣……” “不用了,”裕丰帝连忙道,“朕不过就是这么一问罢了。” 像是很不喜欢提起这个,裕丰帝干脆转了话题,“对了,你泉州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齐郁眼神微动,思忖几乎就在一瞬间,便笑着道:“陛下可是听说了什么?” 裕丰帝眯了眯眼睛,“怎么?齐爱卿也有点儿什么事儿瞒着朕?” “微臣不敢!”齐郁当即便跪了下去,“确实是有些事情,杜驸马的来信里说得不甚清楚,微臣已经令人去查访了。 也因为长公主已经来找过微臣,所以,这件事情微臣便没有立刻上报,本是打算等事情明朗了一些,再跟陛下说明的。” 第225章:还有这样一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既然提到了长公主,裕丰帝再追究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果然裕丰帝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驸马做事儿,朕一向是放心的,既然做事儿,谁也难保永远不会犯错。 既然有齐爱卿把关,朕也就放心了,只是这事儿,既然都已经传到了朕这里,想也知道外头的动静必然不小,齐爱卿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微臣明白!” 齐郁立刻躬身行礼。 裕丰帝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齐郁跟在裕丰帝跟前多年,帝王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出对方心底之意,因而立刻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依你看,靖王这一次可会接受朕的赐婚?” 齐郁没有料到裕丰帝竟是问他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王爷的心思,一向难猜,且于这儿女之情上……” “朕知道,”说到这里,裕丰帝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就是还念着锦哥儿的母亲罢了,如此牵牵扯扯,也不知道在战场上他是如何指挥千军的。” “陛下!”齐郁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可是对靖王妃有了人选?” “那倒没有,”裕丰帝却矢口否认,“只是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又是自小得父皇爱重的,如今这般孑然一身,又一直为朝廷卖命,朕是担心,父皇在地底下会责怪于朕呐!” 帝王如此说了,齐郁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也不过是几句好听的宽慰之语。 如此已经大半日过去了,裕丰帝终于放人。 齐郁得以出宫。 只是一直到他走出宫门,都有没有遇到原本应该遇到的灵韵郡君。 看来那个宋锦宁,果真还是有些问题。 这一次入宫,本来就是想要试探泉州之事是不是已经上达天听,如此看来,底下的人,也是时候好好盘查一遍了。 好在,拖出了长公主,裕丰帝念在姐弟之情上,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让齐郁感到意外的,还是关于赵臻的婚事。 赵臻为何一直没有续弦,知道的人都知道,他那是放不下先王妃。 就是府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实际上都是照着先王妃的相貌来找的。 非但如此,这么多年了,王府也再无一个孩子出生,这其中自然还是赵臻的手笔。 对于先王妃生下的锦哥儿,他当真是爱如珍宝。 可是这一份爱,分明也碍了旁人的眼。 锦哥儿遭受的那些东西,齐郁一清二楚,赵臻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能怎么办? 帝王给予的所有一切,都是恩赐,只要他的身份地位没有转变。 可是,为何裕丰帝会转了念头? 齐郁没有坐马车,更没有骑马。 当他心里有事儿想不明白的时候,便会选择步行。 因而当他看到街头忽然蹿过去的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裕丰帝的用意。 他的眼神也一下子就锐利了起来。 原来如此。 若是赵臻再生了一个呢? 锦哥儿是靖王唯一的儿子,帝王的心思,动不到他的头上,不然依着先帝对赵臻的爱重以及赵臻手里的兵权,谁也不敢怂恿帝王横刀夺子。 可若是靖王不止一个儿子呢? 那么,便是宗族礼法也会压着赵臻过继一个孩子给裕丰帝。 实际上,根本用不上宗法压着,赵臻真正在乎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跟先王妃生的孩子,准确地来说,就是锦哥儿。 至于旁的女人真的跟他生下了儿子,若是裕丰帝提出来,估计他巴不得立刻送进宫。 齐郁的脸色一下子就阴郁了起来,他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一条路给忘记了。 若非赵臻性子执拗,裕丰帝也对赵臻一直防备着,早在先王妃过世之后,这事儿就该落定了。 他也不至于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这种可能。 所以…… 他必须要组织这件事情发生。 “来个人!” 很快,暗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想办法从内务府拿到皇后手里的名单。” “是!” 齐郁脸色仍旧阴霾,没有多久,就是他此前与大荣王子约定好的时间了,长公主却还没有松口。 难不成,真的要立即娶了灵韵么? 对于成家这件事情,一直都不在齐郁的计划范围之内。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多一个人,可如今,他竟然不得不用自己的婚事来换取筹码,想想都觉得分外可笑。 而灵韵…… 也不知道为什么,齐郁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宋锦宁的身影。 宋岐山夫妻两个本来就足够讨厌,现下竟然还生出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女儿。 而讨了齐郁嫌恶的宋锦宁终于说服了灵韵郡君,趁着出宫的时间去好好地嘉瑜长公主谈谈。 她也终于得了回家的机会。 春闱已经是最后一日了,邹氏听说她回来,立刻便过来探望。 “婶娘来得正好,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邹氏习惯性地眯着眼睛,脸上带着稍显腼腆的笑意。 宋锦宁这才发现邹氏一身的衣裳都是簇新的,头发也换了一个样式,看着倒是比之前显得年轻得多。 宋锦宁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婶娘早就该如此打扮,这么一看,走出去人家只当你是我姐姐呢!” 邹氏到底还是不习惯这般玩笑话,被宋锦宁一打趣便脸红了起来。 “县主惯会说笑。” 看她的神色分明是有话要说,宋锦宁便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婶娘此番过来的,是要跟我说五哥哥的事儿?” 哪里知道宋锦宁的话音一落,邹氏竟然朝她跪了下去。 这可将她吓得不轻,刚刚端起的茶盏慌慌张张地放下,差点儿没把茶盅可磕到了。“婶娘这是做什么?!” “县主,请你容许我给你行个大礼,若非阳哥儿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都不知道原来那锦绣阁就是县主的,都是因为您,我才得了如今的活计,才能叫我们阳哥儿这般顺利去考试。” 宋锦宁没有想到宋阳青将这事儿告诉了母亲,却哪里愿意受她这样的大礼,当即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 “还有我的事儿……”邹氏不肯起身,只红着眼睛看着她,“原来也是因为县主。” 第226章:往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闻言愣了愣,许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宋阳青,怎么连这个都说? 宋锦宁用了极大的力气,终于还是将邹氏扶在了自己的对面坐下,“婶娘!我既喊你一句婶娘,便是真心将你当成我的长辈,作为长辈,你这般对我行礼,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邹氏连忙摆手道:“不,县主,这是两码事儿,我……” “这就是一码事儿,”宋锦宁认真地看着她,“我将您当成长辈,将五哥哥真心当成兄长,才会为你们考虑,这是作为亲人之间的互相帮助。 难道这样的事儿,还需要你来给我行这么大的礼么?再者,亲戚之间本来就是有来有往。 我今日帮着你们,难道他日你们就不会帮着我么?五哥哥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相信他这一科必中,我终究是个女孩子,祖母如今年事已高,回头终究还要人照料,婶娘觉得……靠得住么?” 她顿了顿,中间隐去的内容哪怕不说,邹氏也能听得明白。 她立刻道:“这你放心,只要有我们娘儿俩在一日,绝对不会叫老夫人受了委屈,我也没有别的本事,要说照料老人,那我绝对能做得来。” 当然做得来,外三房的老太太就是个事儿精,这事儿宋锦宁都知道。 邹氏守寡之后,哪位老太太可没有少磋磨她。 连那样的婆母都照应下来了,将来若真的宋锦宁不在身边,邹氏愿意搭把手帮忙的话,宋锦宁心里也能放心。 “婶娘,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来,五哥哥可是要给你挣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的!更何况,那件事情本来就错不在你,你若是一直惦记着,反倒拖累了自己,也容易叫五哥哥心里有负担。” “可是大少爷……” “你放心!他不会说出去的。” 宋锦宁十分笃定地告诉她。 邹氏守寡之后,被婆母磋磨得厉害,手里又没有钱,还希望能供儿子读书。 她一个内宅女子哪里有什么生财之道,也就只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做一些绣品出去卖。 然而,这世道有的时候并不尽如人意。 年轻落单的美貌少妇,在夜色里独行,很容易就招惹到灾祸。 邹氏被歹人欺侮,明明受伤的是她,她却成了过节的老鼠,躲在阴暗里,根本不敢露出半点儿端倪。 哪怕没有人知道这事儿,也叫她胆战心惊,在众人面前不敢抬头。 原本这事儿就是个意外,权当被狗咬了一口,慢慢的伤口也就愈合了。 可偏生不知道为何这件事情就叫人知道了,少数的那么一两个人,而且对方竟然还掌握了证据。 可是这样的胁迫没有落在邹氏的头上,却落在了她唯一的儿子身上。 宋阳青便因此成了宋华彰驱使的傀儡。 这么多年,邹氏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儿子这一次走上考场。 原来这么多年,她儿子所有的辛苦努力,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若非宋阳青告诉她宋锦宁已经将这个麻烦解决了,邹氏恐怕已经没有半点儿面目在这世上行走,说不定早就已经一条白绫,追随亡夫而去了。 眼下看到宋锦宁,如何叫她不激动不感念。 宋锦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邹氏将这件事情放下,安安心心回家等待宋阳青的消息。 这回家,还没有同祖母说上两句话,就被邹氏接了胡,宋老夫人多少有些不乐意。 可是一想到她一个寡妇人家将儿子拉扯长大还养得这么好,就没有任何的脾气了。 “旁的事儿你先不要与我说,”宋老夫人在宋锦宁开口之前就先打断了她,然后让翡翠拿出两身衣裳,“你看看哪一身更合你的意?这我都是叫她们按照你的身量尺寸来做的。” 宋锦宁看着这两件精致的华服,有些不解,“祖母这是……” “我已经叫人往陈府报信去了,与你陈家世祖母约好了明日事情大佛寺上香,你陪着我一道去。” 宋锦宁惊疑地看着她道:“既然是去礼佛,穿这么……花枝招展的……不大好吧?” 说完自己就一下子想到了祖母的用意。 果然,宋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跟我磨牙,我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随你浪费。 有些东西,我倒是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了,先将要紧的事儿与你世祖母和世伯母商量好了,再请个媒人上门,把前面的事儿都给定下来。” 宋锦宁一听,便想到了赵臻说的话,因而便有些心虚得不敢看祖母的眼睛,“那……未免也太快了吧!祖母是想……” “快什么快!”宋老夫人没好气道,“也不知道灵韵郡君都已经到了将嫁之龄了,还要学习什么学习,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你一起弄进宫,这进去了一次也就算了,过几日又要去。 谁知道这一学要学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和陈家那般商量好了,等你出来了之后,就直接过大礼,你就安安心心地嫁到陈家去做媳妇去。” 宋锦宁目瞪口呆,“祖母……这……也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你要出阁的一应东西,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若非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新房准备好了没有,我都要请师父过去量房了,横竖给你准备的那些家私的料子,我都已经攒了十几年了。” 从来没有想到,祖母在自己的婚事上竟然会这般着急,前世没有体验过,这会儿看着祖母,她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说到底祖母还是希望她能逃离这里,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那就这件吧!” 宋锦宁没有再说什么,认真地选了一件。 既然赵臻答应了他说服祖母,那么这事儿就交给他,若是他没有办法在祖母行动完成之前将一切都做好。 那也怪不得她。 陈家……至少是祖母心里满意的。 第二日一大早,宋锦宁就被素鸢叫起来了,“姑娘,你若是再赖会儿床,估计待会儿就是祝嬷嬷带着人过来了。” “什么时辰了?就算是要去礼佛,这也太早了吧!” 青莺端着脸盆进来,笑着道:“老夫人这是担心姑娘与陈家二公子相处的时间不够,回头马上又要进宫见不着面儿呢!” 第227章:礼佛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青莺这个话,让宋锦宁又沉默了下来。 此前在宫里答应了赵臻,她还能如此前那般与陈铭相处么? 赵臻不是旁人,他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就极少可能会失信。 虽然不清楚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但结果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那么…… 既然注定和陈铭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话,眼下这样的相处又算什么? 是不是该先开口让对方死心,或者做好心里准备也好? 宋锦宁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坐上了马车也仍旧心不在焉。 宋老夫人见状有些担忧,“你这在宫里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看着这般没有精神似的。” 宋锦宁回过神,连忙笑着道:“没有的事儿,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儿。” 宋老夫人便想到了慈恩寺的事儿,笑着道:“这回祖母在呢!而且是与你陈家世祖母他们见面,不用担心。” 宋锦宁倒是不是担心,只是听了祖母这话,也怕她会担心自己,因而连忙扬起笑容来。 到的时候还很早,然而陈家人也都到了。 两位老夫人一个对视,便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陈晚雪却是没有来。 “本来早就说好要来的,谁知道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积了食,大半夜的又吐了,到底是女孩子家家的,我便不许她跟来,让她安生在家里养两天好了。” 宋锦宁也许久没有见到陈晚雪了,原本还想与她好好说说话,听到宋老夫人的话,不免也担心起来,“可请了大夫了?今儿早上看着怎么样?” 陈老夫人见宋锦宁关心自己的孙女儿,眼神里便越发满意了。 还没有过门,与小姑子的关系便这么好,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回答她的却是陈铭,“你放心吧!早上我去瞧过了,雪儿没什么事儿,还让我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呢!让你看看在进宫前能不能找到个时间往我们家里去一趟,与她好好说说话。” 宋锦宁笑着点头道:“明后日应该没有什么事儿,我再去看看她,上回跟我说的琴,我前几日找了出来,一并送去给她。” 一行人说着话热闹着,倒是没有觉得尴尬。 只是陈铭是不是地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锦宁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寺里的主持方丈迎接了出来,面对两位老夫人丝毫不敢托大,而且专程请了庙里的师父带着一行人参拜。 面对佛祖菩萨,大家都不敢造次,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许多。 宋锦宁也稍微自在了一点儿,跟在祖母身边安静地给各处上香,同时也给过世的父母祈福。 大佛寺不算很大,但是庙里的菩萨也不少,这来了一趟,少不得各处都要参拜。 这一圈儿下来,时间就已经不早了。 后院已经收拾出来了几间干净的禅房。 这般一起结伴出来礼佛,便算是通家之好,又是在外头也就不避讳什么男女大防了。 一直跟着陈家老夫人的陈家太太在这个时候也一直在打量着宋锦宁。 长子早就已经娶亲生子,次子能力不算出众,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好在排行第二,倒是没有什么家族压力。 所以陈家对于陈铭的管教相对来说比较宽松,最要紧的就是为人要正。 有陈家这样的家世,加上陈铭品性也不错,长得也算俊逸,在陈太太的眼里,自家儿子算得上是京中一等一的好儿郎。 只是家中的事情都还是要问过婆母,婆母相中了忠勇侯府这个姑娘,她心里多少有一点儿不舒服。 可是见女儿与宋锦宁关系不错,儿子瞧着也确实满意的样子,心里便也就渐渐地接受了。 几次见面观察下来,也没有察觉这位宋姑娘品行上有什么不合适,再加上前段时间还被封了县主,更是陪着郡君入宫伴读。 到了今日,那就已经是十分肯了。 眼下再见,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这宋姑娘瞧着比此前看着还要端庄一些。 或许是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将宫里的那些个规矩气度学在了身上。 因而陈太太今日一整日,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失过。 待坐下了没一会儿,便笑着道:“铭儿,听说这大佛寺有一口井,是口百年古井,都说那井中的水是受了佛祖保佑,又些灵根的,对人特别有好处。 只是一定要心诚的人喝了才有效用,眼下你既然在这里,不如你去向庙里的师父讨一些回来。” 都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听不出这点儿机锋? 宋老夫人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道:“这我倒是也听说了,只是从来没有见识过,今日既然来了,便不好错过了,宁儿,要不然,你也同你陈家兄长一道去一趟?” 这分明是在给他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在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都没有办法开口拒绝。 更何况,这外在的理由还是求水。 都说了这水是要心诚的人才能求得到,陈铭是来给陈家老夫人求的,难道她还能不给自己祖母求? 待两个人一起走出了禅院,屋子里的几个长辈便都笑了出来。 陈老夫人是个豪爽的性子,“不说别的,单看他们两个人这个背影,我这心里头都觉得妥帖。” 陈太太也笑着道:“着实也是我们铭哥儿走了大运了,向县主这样的好姑娘,若不是有婆母与老夫人之间的这层关系,哪里轮得到我们家的小子。” 这话自然有奉承之意,也是一贯的传统。 这说亲的时候,若是男方对女方满意的话,姿态就须得放低一些,这是一种基本的礼貌。 宋老夫人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然而听到对方如此满意自家姑娘,自然也是高兴的。 “你们家二公子也着实是个不错的儿郎,我只盼着他们能将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屋子里的几个长辈的心思,宋锦宁不在现场都能猜到一二。 因而心情倒是越发沉重了些。 一旁的陈铭却笑着道:“也不知道这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连去哪儿都没有告诉我们。” 第228章:听墙角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铭这么一说,宋锦宁才发现果真如此。 而且,此处是大佛寺最干净的禅院,一般都是要紧的香客过来,才会叫人打扫出来。 且为了不打扰香客的清净,也没有什么人在这里晃荡。 就是连个闲散走动的和尚都找不到。 方才两家的长辈有意让两个人单独行动,所以就是素鸢都被祝嬷嬷找了借口留下了。 此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 相视一眼之后,两个人都是无奈地笑了。 只不过宋锦宁的无奈是真的无奈,陈铭却显然有些欢喜。 “横竖时间还长,也不着急,我们慢慢走走看看,碰到了人再问吧!” 宋锦宁只是笑了笑,没有应声。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怎么看?” “什么?” 陈铭挑了挑眉,似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宋锦宁便直接道:“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吧!你怎么看?” 她这般直白,倒是显得陈铭有些吞吞吐吐,“这……我都听祖母的。” “不,”宋锦宁立刻道,“我是问你自己,你对于我们两个人……是怎么看的?” 陈铭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认真,便也收起了笑容认真起来,“你放心!我们俩成亲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绝不会叫你受一丝委屈,也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 这话已经是表态了。 宋锦宁却发现,在他表态之后,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吟了一会儿,才要开口,忽然看到对面的巷子里闪过一个人影,而且是一个颇有些熟悉的人影。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陈铭吓了一跳,立刻跟着她一道过来了,“怎么了?” 宋锦宁并没有追多远,就看到对方进了屋,而陈铭追过来下意识的开口吓了她一跳。 她连忙朝对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飞快地就从一旁的巷子里蹿到了屋子的后面。 果然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陈铭跟在宋锦宁身边,大气儿也不敢出,他不大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是看宋锦宁的样子,显然不大寻常。 而且,他觉得里头有一个声音,似乎有些许的耳熟。 “你想让我用女儿换取所谓这样的平安?” 虽然不是很熟悉,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从方才闪过的人影,宋锦宁有理由判断这里头就是嘉瑜长公主。 然后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摔在桌上的声音,“齐郁,你真以为你做的事儿,本宫查不出来!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姓赵!让我将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做梦!” 宋锦宁这一下便确定了,不但确定了是嘉瑜长公主,而且还能确定,此时站在嘉瑜长公主对面的人是齐郁。 而在她身后的陈铭则是吓得面色惨白。 这显然是辛秘,而且还是这么两个大人物之间的辛秘。 若不是宋锦宁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恐怕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公主虽然不同于一般的女流,可是对于朝堂之事,多少还是不够了解,看待问题的方式往往容易片面化。 公主只要好好想想,这么些年,驸马在陛下面前一直很得脸,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陛下看重公主这个妹妹,另一方面,难道便没有驸马这么多年以来,对朝廷的态度吗? 而父母对朝廷对社稷做出来的贡献,终究也是要呈现到陛下面前,陛下才能知道的。” 齐郁的声音不紧不慢,如同平日里与人聊天似的惬意。 泉州的事情,宋锦宁还没有查出其中的底细,但是也大概的知道一些。 所以这样的话,落在宋锦宁的耳朵里,实际上就是齐郁对长公主的威胁。 而长公主是听威胁的人吗? 当然不是。 所以,宋锦宁很快就听到了长公主的声音,“你若是这般想我,那我只能说,你看错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是喜欢你没有错,你若是想要借着她发力,使出这样的手段,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我就算是将她的两条腿打断,从此以后让她在我跟前当一个废人,我也不可能会让她走出家门来嫁给你。” 听到这里,宋锦宁的眉头已经紧紧地蹙了起来,昨日才出宫,按照灵韵的心态,恐怕昨晚上还没有与公主深入交谈。 从城里到这里来也需要一段的时间,很有可能长公主也是和他们一样一大早就过来了。 就灵韵郡君那个喜欢赖床的脾性,更没有可能会在的早上与母亲深聊。 所以…… 想到这一次出宫之前,她与灵韵郡君之间的对话,宋锦宁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屋子里的两个人显然也谈不到一块儿去,嘉瑜长公主直接说了几句非常难听的话,便摔门而去了。 一旁的陈铭已经紧张得脸都快要扭曲了,只能通过表情来告诫宋锦宁赶紧走。 然而他们才起身,就听到齐郁的声音道:“想不到这大佛寺里还有这般不懂礼数,直接听墙角的人。” 这话一出,宋锦宁的后背直接出了一层薄汗。 屋子里立时想起了另外一个冰冷的声音,“属下这就去!” 这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跑。 宋锦宁和陈铭两个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宋锦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跑得这么快。 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往后面回望,而陈铭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两个人对大佛寺都不熟,这一路几乎像是奔命是得逃窜,完全是凭着本能和直觉。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宋锦宁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 在确定自己真的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停了下来,摆了摆手,吃力道:“别跑了,没有……没有追过来。” “什么?” 陈铭还是满头大汗,看着她眼神里全是紧张。 宋锦宁喘着气道:“他的暗卫不可能追不上我们,到这会儿没有任何动静,那就是……中间除了变故了。” 第229章:已经有了答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铭脸上还有些不解,宋锦宁却隐约地想到了什么。 “不用管了,我们先回去。” 方才偶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陈铭这个时候也有些慌张,在听到宋锦宁说回去之时,到像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方才这一路跑过来慌不择路的,这会儿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反倒是不容易了。 且,到底不知道后头追他们的人还在不在,因而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干脆往外头绕大圈儿,先回前殿去看看。 走了一阵儿,没有追过来的动静,陈铭才渐渐地放了心。 转头看到宋锦宁似乎正在想什么,心里一直憋着的事情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方才是看到了谁,才要跟着过去?” 宋锦宁思绪被他打断,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若是按照祖母的想法,自己要嫁给这个人的话,有些事情,哪怕相瞒,也不可能全然瞒得住。 她方才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齐郁安排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嬷嬷。 宋锦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一看到那个人,她自然也就明白,齐郁必然在此处。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地本能就追过去了。 而此时面对陈铭的询问,她却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此前在齐府见过,而且那嬷嬷还与郡君说过话。” 这根本就是胡扯,但是却能引出后面的话题。 果然,陈铭听到这话有些不解,“你既然知道那人是齐府的事情,怎么还……” 大概是斟酌着用词,他顿了顿才道:“还要去听那墙角?” 这可是关乎到当朝相国与长公主的墙角,岂是那么好听的? 宋锦宁想了想道:“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是……我既然知道齐郁在里面,而且很有可能有些隐秘的事情,我却是不能错过。 更何况,你也知道,我与灵韵郡君关系不错,很显然,今日咱们听到的事情与郡君有关,我更没有道理不管。” “可那是齐大人!”陈铭不赞同地摇头道,“虽然说你我家世在大启,甚至在京中也算得上是高门,但长公主府和齐府的事情,却不该是我们随意能插手的。 哪怕是涉及到灵韵郡君的婚事,长公主是她母亲,准确地来说,齐大人甚至算得上是她表哥,她的婚事……岂有你我置喙的道理?” 宋锦宁看着他,也就明白此前自己的设想是全然错误的。 陈铭确实性情不错,也不是那等古板的人,可是…… 要让他接受自己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似乎并不大可能。 宋锦宁想到了赵臻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好似非要给陈铭一个机会似的。 因而她接着便直问道:“若是我有自己的想法,非要掺和进去呢?你……是不是不会同意?” 陈铭疑惑问道:“为何?为何非要掺和到他们的事情当中去?” 宋锦宁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意思很明显,她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在这个时候她心里已经清楚了。 “你若是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我说,我知道我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到如今也只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上。 可我好歹是个男子,你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不妨告诉我,我来替你处理。” 他打量着宋锦宁的神色,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儿端倪。 “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齐大人?”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毕竟在他眼里看来,宋锦宁也只是个内宅女子罢了,“还是说,你是因为此前齐大人对宋华彰青眼有加?” 宋锦宁抿了抿唇,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跟你说笑呢!你想到哪儿去了。” 她说着忽然指了不远处的一座塔道:“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应该就能出去了,都这么会儿了,也没有见着人来,应当是被绊住了,我们赶紧与祖母他们汇合吧!” 陈铭直觉里觉得宋锦宁应该是有话没有说清楚,方才那两句分明就是掩饰之语。 可是看到她此时眉眼舒展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心事,也就只好将这件事情丢开。 等两个人绕了好几个圈,回到禅院时,却见陈家的小丫鬟正在院门口张望。 看到他们过来,立时喜出望外,“二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家里方才来了人说是有急事儿,老太太和太太已经回去了,让奴婢在这里等着,说是你回来了,也赶紧回呢!” 陈铭大吃一惊,伸首往里头看,果然没有看到陈家人。 当即便赶紧问那丫鬟是出了什么事儿。 可是丫鬟也一无所知,“信是送到老太太手里的,老太太也没有说出来,所以……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奴婢只知道,老太太让二公子也赶紧回去呢!” 话已至此,陈铭自然也不好再留,心里还惦记着家里,少不得给宋锦宁赔礼道歉,又要往屋里去给宋老夫人道歉。 小丫鬟却已经让人将马儿牵了过来,“二公子不必麻烦了,宋老夫人不在屋子里。” 听到这话,宋锦宁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不在屋里?” 不等小丫鬟回话,便看到翡翠笑着迎了出来,“陈老夫人回去了,老夫人觉得没什么趣儿,便出去散步去了。” 知道祖母是自己出去的,宋锦宁稍微放了心,送走了陈铭便赶紧带着人去找祖母。 上次悬崖上的事情,着实让宋锦宁吓得不轻,如今倒是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听说祖母一个人,心里就开始发慌。 翡翠干脆陪着她一道出来,“这斋饭都要上了,老夫人说想念这大佛寺的斋饭,也不知道怎么道这会儿都没有回来,老夫人说去竹林走走,奴婢陪着姑娘娘一道去。” 宋锦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方才他们过来的时候,便绕过了竹林,倒是没有想到祖母竟然会在里头。 等翡翠带着她走到那片竹林处的小路口时,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第230章:不合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谈影见到宋锦宁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晃眼,“县主来啦!” 看到他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翡翠此前倒是见过谈影,因而对他很是有些惧怕。 当即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宋锦宁一眼,却感觉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好像有些奇怪。 谈大人出现在这里,怎么感觉自家姑娘一点儿都不惊讶? 宋锦宁淡淡道:“祖母在里头?” “王爷今日正好过来,竟碰上了老夫人,所以便与老夫人在一处说说话。” 宋锦宁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在宫里说的话,所以…… 他这就是要与祖母说那件事情么? 他会怎么说服祖母?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为何,宋锦宁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找。 原本以为谈影会说点儿什么,将她拦在外面,然而并没有。 走了没有多久,宋锦宁就看到处在竹林当中的凉亭,而此时祖母和赵臻就在那凉亭当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宋锦宁不认识,可是看他身上的气度,却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她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武功出众的赵臻,他转脸朝宋锦宁看过来,宋老夫人便也跟着转过了视线。 待看到自家孙女,宋老夫人的神色有些复杂。 “祖母!” 宋锦宁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然后又对着赵臻行礼,“王爷。” 赵臻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同在外头时旁人在场时一样。 这也让宋锦宁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赵臻没有跟祖母说他们两个人早就认识。 宋老夫人面上没有什么笑容,只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孙女儿好几遍,然后便站了起来,“王爷说的事儿……老身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赵臻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这是自然,老夫人慢走。” 宋锦宁不知道赵臻到底是怎么跟祖母说的,可是看得出来,祖母次此时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她趁着扶祖母出去的时候,转头看了赵臻一眼,用眼神无声的询问,“怎么回事儿?” 赵臻却是瞥了自己旁边站着的那个人一眼,似乎那就是答案。 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办法多问什么,只能心事重重地跟着祖母离开。 宋老夫人一路上都很沉默,这沉默还蔓延在了午膳的饭桌上。 原本定的计划是在这里用过午膳之后,再休息一下,各处走走,太阳落山才走。 然而,先是陈家有事儿,他们的人走了,这会儿又遇到了赵臻,祖母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因此连午歇都没有,用过了斋饭,便直接带着人回了程。 宋锦宁仍旧跟宋老夫人坐在一处,时不时便忐忑不安地打量自家祖母一眼。 宋老夫人见她如此,倒是放松了些许,“我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想起了从前。” “从前?” 宋锦宁心里有些打突,祖母的这一生实际上都有些艰难,若是想起从前,那可不是什么好记忆。 “你可知道方才那个人是谁?” 宋锦宁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觉着那个人身上的气度很是让她觉得熟悉。 “他叫段容。” 这话一出来,宋锦宁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宋老夫人也即刻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变化,因而也就明白,赵臻方才说的话并不假。 “是……父亲跟前的那个人。” “是!”宋老夫人点头,“他是自小与你父亲一起长大的,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模仿你父亲。” 宋锦宁这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他身上的气度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了。原来,是像宋岐山。 哪怕宋岐山在她五岁的时候就不在世了,而且她甚至还重活了一年。 可是对于宋岐山,对于那个被称为她父亲的男人,她的心底里始终还是有一点儿模糊的印象。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王爷带过来的。” 这话简直就是在问废话,可是宋锦宁不知道除了这么问,还能说什么。 实际上她这会儿才是真的想见见那个段容,这对于她要找到的东西十分重要。 可她一直都没有拿定注意,自己想做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全然与祖母说明白。 宋老夫人便叹了口气,良久才问道:“你和陈家二郎谈得怎么样了?虽然说此前你们就认识,但是这一次我是想让你看看,若是让他做你的夫君,你们相处可还能习惯。” 祖母既然问出了口,宋锦宁便也不打算再隐瞒,哪怕祖母会失望。 “祖母,我觉得……我与陈家二哥,可能不大合适。” “哦?”宋老夫人抬眼看她,眼神却很是平和,“怎么个不适合了?” “陈家二公子人很不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性,我也看得出来他对这门婚事很看好,但是……我却觉得我与他……生不出那样的情分。” 说着宋锦宁又连忙找补道:“我当然知道这夫妻之间的情分,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过分追求,恐怕反倒会错失良缘,可是孙女儿……” 宋锦宁还没有说完话,宋老夫人便笑着点头道:“好了好了,不用找那么多的理由,你直与祖母说你不喜欢他便是了。” 宋锦宁抬眼,看着自己祖母眉眼间的神色,便反应过来赵臻应该是已经说服了祖母。 所以,对于陈家这门婚事,实际上祖母也不大乐意了。 可是,他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样的话,她不好问出口,看着祖母脸上的沟壑,宋锦宁心里有些愧疚。 重生回来,祖母这一次终于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她与祖母却生出了这样的隔阂。 回家的时候,宋华婷竟然迎了出来。 从昨日回来到现在,宋锦宁还没有见到她。 这一见,倒是吓了一大跳,她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睛看着倒是更大了。 “祖母,二妹妹,”就连声音也变得温温柔柔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点心和茶水,祖母和妹妹一路辛苦。” 宋锦宁还没有说话,宋老夫人便冷着脸道:“不用整那些虚的,你又想要做什么?” 第231章:到底是怕被发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宋华婷对于宋老夫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见着她便自发地想要躲开。 因而听到宋老夫人这话之后,缩了缩脖子道:“我……我只是……只是想着祖母和二妹妹这来回辛苦,才叫人准备的,若是祖母不……” 说到后面声音便渐渐地小了下去,到底不敢再说了。 宋老夫人也不理会她,直接自己往延鹤堂去。 宋华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上,跟了一段才终于开口,“祖母,我……我能不能……让人去修缮一下我娘的墓,我想去……” 在宋老夫人凌厉的眼神下,她立刻道:“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叫人知道那是我娘的墓,对外就说是我在乎的一个老嬷嬷,一定不会叫人察觉的。” 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道:“叫不叫人发现,真是我关心的么?” 宋华婷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心虚的之色。 如今宋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宋楚新俨然是查无此人,宋华彰失了宋阳青的助力,这一次春闱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了。 整个侯府,可以说是完全败落了下去。 这个时候宋华婷若是还有什么追求,也只能依靠宋老夫人。 只可惜上一次悬崖的事儿,让宋老夫人对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信任,也不可能会再信任。 所以,如今宋华婷在府里,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偏生宋锦宁还去了宫里。 她便是想要对宋锦宁表现一二,也没有机会。 宋老夫人这话便是毫不留情地揭开她的面具。 都已经这样了,若是她真的不在乎身份不在乎荣华,早就应该已经放弃了一切,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她今日出现在宋老夫人的面前,便说明了她的心思。 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会让姚氏的事情暴露于众人面前。 如今姚氏对于外头的人来说,就是去庄子上养病了,至于这个病会养多久,她什么时候回病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关心。 所以,这个时候姚氏的死,只要不嚷嚷出来,对宋华婷没有任何的影响。 宋华婷脸上微红,便对宋老夫人行了一个蹲礼,“多谢祖母。” 宋锦宁原本还想问她点儿事情,但是看到祖母在也就没说了。 而宋老夫人大概还是因为和赵臻交谈过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情绪都不怎么高的样子。 宋锦宁心里也有别的记挂的事情,便没有过多打扰。 结果还没有回葳蕤轩,素鸢便急匆匆地过来了,“姑娘,我将您吩咐的事情去告诉了灵韵郡君,结果郡君一听,就直接往大佛寺去了。” “什么?” 宋锦宁眉头一紧,“她怎么……” 听到长公主和齐郁的对话之后,宋锦宁便知道长公主大约不会再同意与灵韵与齐郁之间的婚事。 就怕这个时候灵韵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当真跑去和长公主谈心,到时候恐怕母女二人之间又要爆发争吵。 因为知道灵韵郡君的性子颇为冲动,所以宋锦宁特意吩咐了素鸢,只说结论,不要是说其他的。 也不知道灵韵郡君是怎么得知了她母亲的行踪。 宋锦宁想了想,今日大佛寺已经足够热闹,而且从长公主的话里,似乎,还另有隐情。 宋锦宁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灵韵冲动,便干脆又转头出去了。 哪里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碰到了陈铭骑着马来。 “诶?宁儿妹妹,你这是要去那儿?” “陈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哦!”陈铭连忙跳下马,笑容里含了两份不好意思,“我们今日急匆匆地就走了,我怕你担心,所以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我家里没有什么事儿,虚惊一场。”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宋锦宁知道他的意思。 这是怕他们这般急匆匆地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会给他们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锦宁心里已经想清楚了,又怎么还会计较这样的事情,当即便摇头道:“没事儿。” 但是看到他的马儿,倒是有了主意,“不过,我眼下倒是需要二公子帮个忙。” “什么?” “你能送我去大佛寺么?” 马车相比于骑马来说,可是慢得多,更何况,在宫里的马场去过好几回,她也一眼能看得出来,陈铭的这匹马也不是一般的可以比。 陈铭最开始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发红,“你是说……” “嗯!”这个时候了,宋锦宁没有什么心思与他玩什么害羞小游戏,当即便道,“麻烦二公子了。” 说着直接将帷帽往头上一扣,便自己先扶着马鞍上了马儿。 陈铭简直巴不得,虽然知道宋锦宁这是有要紧事儿,可心里还是觉得如饮蜜一般甜。 素鸢下意识地觉得这有些不妥,可是想想自己的骑术,带着姑娘大约也跑不快,也就顾不得了。 两匹马飞奔朝大佛寺而去。 等出了城门,陈铭才忽然反应过来。 宋锦宁一个内宅女子,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着急? 而且还是再去大佛寺! 他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今日听到的墙角,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 “宁儿妹妹,你这去大佛寺是要做什么啊?这么着急的样子?” 宋锦宁听到了他的话,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就回答道:“一点儿小事儿。” 这个答案多少有些敷衍,可是陈铭却有些不敢再多问。 今日的事情,让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是自己认为的那般闺阁小女子。 她似乎内心比自己还要强大,至少,她的胆子是比自己大的。 这种认知,让陈铭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受控制的犹豫,他想要忽视,却又做不到。 眼看着没有多远就要到大佛寺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锦宁转脸,就看到一队官兵急匆匆追过来。 看他们的服侍,分明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他们往这里来做什么? 没有一会儿,后面的人就追上了他们,其中竟然有个脸熟的,宋锦宁连忙喊住那人,“你们是去大佛寺吗?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第232章:疑点重重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实际上宋锦宁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是当日在赵臻的衙署里见过,他还与自己说过话。 见她这般熟稔地开口,对方还有些惊讶,然而当看到宋锦宁掀起了一角帷帽之后,神色立刻放松了,“是宋姑娘!” 然而在触及方才宋锦宁问的问题时,对方却是有些沉默。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陈铭,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前头出事儿了,长公主府的事儿。” 宋锦宁的心下猛然一跳,连忙道:“那……王大人可以给我个牌子么?郡君大概也在。” 方才有人与他打招呼宋锦宁才想起他姓王,连忙开口问道。 姓王的军官再一次犹豫地看了一眼宋锦宁身后的陈铭,然后才从怀里摸了个令牌递给宋锦宁,“麻烦宋姑娘晚些时候让人送还给我,眼下前头的情况我还不了解,须得先过去看看了。” 宋锦宁连忙点头,双手接过道谢。 等他们的人全部都过去了,才催促着陈铭接着往前。 陈铭却没有动。 宋锦宁疑惑地看着他。 陈铭看向她的视线里却带着疑惑,“那人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你怎么会认识他?而且……他还会给你令牌?” 虽然已经知道他与自己不可能了,然而面对陈铭此时的问题,宋锦宁还是不得不回答。 “陈二公子怕是忘了我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了,虽然我父母已经不在世了,可是宋家为武将这么多年,不至于一点儿人脉都没有吧! 而且……我入宫作为灵韵郡君的伴读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眼下涉及到长公主府,我过去看看,不是情理之中么?” 见陈铭神色仍旧带着探究之意,宋锦宁接着道:“当今陛下没有女儿,灵韵郡君几乎自小伴在陛下膝下,对于陛下来说,郡君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个女儿了,而且是唯一的那一个。 稍微有些政治敏感的人,应该都不至于会拒绝我这么个郡君伴读吧!” 听到这话,陈铭的面色果然松了松,“嗯!那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毕竟人家令牌都给了你。” 宋锦宁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却是有些后悔,让陈铭送自己出来了。 还好,陈铭并不知道方才那个姓王的年轻军官,并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而是五军都督府的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等宋锦宁他们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围了起来。 宋锦宁用方才的令牌,果然得以进去。 首先看到的便是站在那里的赵臻,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冷肃之气,与上午看到的时候截然不同。 而在他对面,一个女子跪坐在地上。 宋锦宁神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了过去,“郡君!” 灵韵郡君神色有些呆滞,抬起眼看到宋锦宁的时候,甚至看着都没有什么反应。 宋锦宁连忙蹲下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出事的不是她,是长公主!” 说话的人是赵臻,宋锦宁转过脸,便看到赵臻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冷厉,那是宋锦宁几乎没有看过的眼神。 灵韵郡君听到这句话,却是一下子大叫了起来,“不会的!你胡说!” 宋锦宁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些血迹,但是长公主,并没有看到任何踪影。 她很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这里没有看到长公主的尸体,又怎么能断定是出了事儿?! 然而看到灵韵郡眼下这个样子,她着实问不出口,只好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儿温暖。 “你走!”灵韵郡君却忽然指向站在不远处去赵臻,“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一个字儿也不信!” 宋锦宁的眉头越发皱紧,却不好在这个时候问赵臻什么。 “留几个人,看着郡君,其他人跟本王走。” 赵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宋锦宁却感觉得出来,他此时的愤怒。 “闲杂人等,一律清退。” 赵臻这话一出,灵韵郡君便抓紧了宋锦宁的手,“她是我的朋友!” 赵臻便停下脚步撇了她们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陈铭。 陈铭心里紧张得要死,却愣是没有走开一步,而是看向宋锦宁,有些紧张道:“我与宋姑娘……” “带走!”赵臻根本没有听他说完话,便对手下的人下了命令,然后陈铭便他们带了出去。 留下的几个人大概都知道此时灵韵郡君不希望看到他们任何一个,所以一下子都远远地散开了,用一个巨大的圆圈,将他们两个人围在里头。 “郡君,到底是怎么了?” 灵韵郡君的眼泪直到这个时候才出来,她看着宋锦宁道:“不会的是不是?我娘不会出事儿的是不是?” “你先说说!” 宋锦宁是头一回看到灵韵郡君脸上这样的神色,充满了无助和惶恐,偏生又不肯承认,不肯相信,带着一股偏执的倔强。 “我……” 灵韵郡君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直不停地哭着。 宋锦宁见状,也不忍心多问,只好抱着她一直安抚。 一个多时辰以后,赵臻等人才回来,身后还有一个担架,是几个人一起抬着的。 宋锦宁看到了那担架底下的一截衣裳,她见过那个料子。 曾经在长公主的身上穿过。 灵韵郡君瞬间就晕了过去。 都已经这样了,宋锦宁只好陪着她一道回了长公主府。 同来的还有赵臻。 等太医走了之后,赵臻才匆匆地解释了一句,“大佛寺回城的路上出现了大虫。” 说完便又急匆匆地入了宫。 宋锦宁则瞬间呆滞住了。 意思是…… 长公主在回城的路上遇虎?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在京城! 那可是长公主,跟前不可能没有侍卫! 就算真的遇到了老虎,这青天白日的,还有这么多人护着,怎么可能就能真的出了事儿? 更何况,从方才的痕迹上来看,不像是死了好几个人的样子,那些人呢? 跟着长公主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宋锦宁忽然觉得如同坠入了云雾中,长公主的死分明疑点重重。 第233章:留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因而宋锦宁也没有隐瞒,直接让素鸢回去将事情大致地告诉了祖母,自己则留下来照顾灵韵郡君。 灵韵郡君这一晕倒,便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才醒过来。 可是醒过来了之后,整个人也痴痴傻傻的,只睁着眼睛流泪。 偏生今日她往大佛寺去的时候,并没有带一个人,因而大家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宋锦宁明白赵臻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这会儿赵臻还在查这件事情,而她在长公主府也脱不开身。 到了晚上的时候,皇后娘娘竟然亲自过来了。 见着宋锦宁在有一瞬间的惊讶,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好孩子,灵韵将你当成好朋友,这会儿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在,你便留在这里照顾她吧!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打发人去宫里告诉本宫。” 她吩咐完宋锦宁便又赶紧去看灵韵郡君,可是灵韵郡君整个人都有些呆呆傻傻的,哪怕面对皇后娘娘,也像是无知无觉一般。 皇后坐了一会儿之后,只好叹了口气先行走了。 见她只管如此,宋锦宁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汤,在屋子里再点上了助眠的香料。 等她再一次沉沉地睡过去之后,宋锦宁才退出了她的屋子。 赵嬷嬷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已经上了年纪的人,平日里看着倒是不觉得如何,这会儿见着,却像是生生老了好几岁。 一双眼睛也肿得跟核桃似的。 因为与灵韵郡君的关系,长公主府的人对宋锦宁还算不错。 这会儿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连皇后娘娘都嘱托宋锦宁在这里照顾,赵嬷嬷看着她,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驸马还在泉州,也不知道何时能到,小郡王也正好出去了,如今这家里就只有郡君一个人,幸亏县主不离不弃,守着我们郡君。” 宋锦宁连忙道:“赵嬷嬷,眼下倒不是说这个的事儿,我心里……有些疑惑。” 赵嬷嬷抬眼看着宋锦宁,眼神有一瞬间的犹豫,“县主说的是……” “大佛寺周围虽然有山,但也不是什么常年没有人去的深山老林,据我所知,京兆府及京畿附近的州县,每年都要派专门的队伍如山去驱赶猛兽,以防出现这样的害人事件。 且据我所知,近些年也没有听说过老虎害人之事,又是在这样的青天白日里,怎么会忽然出现老虎?” 赵嬷嬷的眼神陡然间清亮了起来,“县主的意思是……” “我只是奇怪,毕竟长公主一直以来对我也颇多关照,若不是她,我也不可能陪着郡君入宫。 嬷嬷是长公主跟前最得信任的,所以我这心里头的疑惑也就只能跟您说了。” 赵嬷嬷连忙点头,“是我急糊涂了,这事儿突如其来,我竟然一时间,都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宋锦宁便又接着道:“还有一个,公主出行,哪怕不想叨扰大佛寺及周围的百姓,身边也不会就那么零星两个人吧?更何况,谁都知道陛下对长公主的看重,身边难道一个暗卫也没有?” 赵嬷嬷又被问住了,“这……” 她见宋锦宁的眼里似乎有些怀疑,连忙道:“县主如此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原本我也是跟着公主旁边的,谁想走到半路上,忽然发现公主一件要紧东西落在了庙里,公主今儿又有重要的事情,不好耽搁,所以派了我折返回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出了事儿。” “什么东西?” 然而,赵嬷嬷听到她这问话却是拒绝了回答,“县主,我们公主有些事儿,我是不好说出来的,还请县主见谅。” 宋锦宁心里怀疑是与今日长公主见齐郁的事情有关,可是听到赵嬷嬷这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界了,当即连忙道:“失礼了,我只是……” “我知道县主也是好心,”赵嬷嬷连忙道,“不过,方才县主说的事儿,确实很是可疑,我这便去问问看看。” 等赵嬷嬷走了,宋锦宁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虽然长公主府的人做事儿十分周到,将灵韵郡君隔壁的屋子安排给她住,一切都妥妥贴贴,可是宋锦宁却没有办法安心入睡。 一来是长公主的死,对她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 二来,也着实是因为住在这里不习惯,而且青莺和素鸢都不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踏实。 将屋子里的丫鬟都遣散了,宋锦宁干脆坐在窗前冥想。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漏了什么。 待铜壶响了三更的漏声,宋锦宁到底还是察觉了一丝困意,才要起身准备去睡觉,就听到后窗有点儿动静。 为了不吵到灵韵郡君休息,她这个院子特别安静,平日里值夜的丫鬟都撤了下去,所以这个时候,外头可以说是万籁寂静。 就在这个时候,这突兀的敲击声,差点儿让宋锦宁惊出声来。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站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同样频率的轻敲。 “谁?!”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直到第三声敲击声响起,宋锦宁终于确定对方是友非敌。 心里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反应过来,打开窗,果然看到的是赵臻站在外头。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裳,整个人完全融入了夜色里。 看到宋锦宁的时候,平静的面色忽然间有些变化。 宋锦宁立刻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这会儿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中衣。 虽然严严实实,可是这毕竟是在自己的闺房就寝才穿的衣服,此时站在一个外男的面前,多少有些不大适合。 她连忙从一旁的屏风上摘了一件披风系上,然后让到一旁,“进来吧!” 从始至终,赵臻一句话都没有说,然而面对宋锦宁的邀请,他也同样没有任何的犹豫。 “你……就这么让我进来了?” 宋锦宁披风的带子都还没有系好,闻言一愣,“什么?” 第234章:漏夜前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却没有再说了,而是直接走到前窗附近,推开来往外看了一眼,确定外头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才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住了下来。” 宋锦宁皱眉道:“长公主出了事儿,灵韵郡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她已经这个样子了,难道我还能抛下她不管么?” “你分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难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在这里,你是真不担心?” 宋锦宁听到赵臻这话,一下子就给愣住了。 这话里头的信息可着实不少。 “你的意思是……” 话不用说完,她就知道了赵臻的意思,“他……他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他盯上了,要你的小命,对于他来说,着实不过捏死一只蚂蚁而已。” 宋锦宁当然知道这一点,要不然怎么会在此前一直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呢? “那锦绣阁……” “等你现在想起来,里头的那些人早就已经没了。” 宋锦宁无话可说,只是对赵臻有些心虚地耸了耸肩膀,“所以……今日你是救了我?” 赵臻没有回答,但这就是回答。 宋锦宁便又接着道:“锦绣阁的事儿也是你处理的?” 虽然手里已经培养出了一批人,可是在齐郁的面前,那点儿力量着实很不够看。 想要掀锦绣阁的老底,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宋锦宁翻了个茶盅,给他倒了杯水,“多谢王爷。” 赵臻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茶盏上,似笑非笑道:“知道我做了这些事儿,才有这么一杯茶喝?” 宋锦宁一愣,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个语气和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奇怪。 赵臻也被她这么一眼看得明白了过来,然后将她手里的茶盏接过来一口喝干了,这才道:“你打算如何跟灵韵说?” “我不知道,”宋锦宁摇了摇头,十分诚恳道,“但是我必须要跟她说明白,她心里还想着要嫁给齐郁的事情,虽然这会儿没有办法直接将长公主的死相告,但是我总要给她一点儿暗示。” 赵臻看着她良久才点头道:“那你自己注意分寸,灵韵爱慕齐郁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有句话叫做疏不间亲,不要到头来,倒是让你自己陷入了泥沼。” 想不到他会这么提醒自己,宋锦宁有些惊讶,但随即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宋锦宁沉默了一会儿,才发现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可是由她开口将人赶走,似乎又不大好。 “那个……”见赵臻看过来,宋锦宁忽然想起今日白天里的事儿,“你跟我祖母说了什么?不会是……” “是!” “啊?”宋锦宁微微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我都没有说是什么。” “我与她提了你我之间的亲事。” 赵臻认真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脸上也显得很是平静。 好像此时与她说的话题只是十分十分平常而普通的话题似的。 “我……” 宋锦宁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那我祖母……” “老夫人已经同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宋锦宁的表情有些好笑,赵臻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两分揶揄的笑容。 等欣赏了好一会儿她自我消化的表情,这才又道:“当然,这是她老人家内心里的想法,也是我猜的,但是应该没有错。” “你……”明明两个人的婚事与所谓的男女之情没有关系,可是被他这般寻常地说出来,宋锦宁心里却仍旧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对自己挺自信。 可是若是我祖母知道我心里并不想要嫁给你,想来未必会同意。” “你不想吗?” 宋锦宁被他忽然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连忙挪开目光,自然而然道:“当然不……” 说着才发现这么回答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又连忙找不道:“我祖母认为的我想,是我会出于对丈夫的期望而选择你,不是说你我利益之间的牵扯。” 赵臻认真地点头道:“我知道啊,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锦宁被他这一问着实给问愣住了。 他们此前在宫里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为了下一步更好的进行,她是愿意嫁给面前这个人的,但是…… 那仅仅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合作,他为什么现在又问这一遍?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想多了,她总觉得此时赵臻看着她的眼神,是另一个意思。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赵臻,是靖王。 从前世她就知道赵臻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惦记着前王妃,身边那么多的女子,都是他得伪装。 唯一的儿子锦哥儿就是明证。 她甚至还从齐郁那里知道,靖王府也并不是没有姬妾冒险,想要偷偷怀上他的孩子,好母凭子贵,得到一席之地。 可是无一例外,在怀孕的时候就被发现了,然后一尸两命。 甚至于宋锦宁自己都见过那一幕,不得不说,当时那个情形,直到现在宋锦宁的心里还是觉得很清晰。 将那个场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然后十分认真地看着赵臻道:“我这个时候显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我当然愿意嫁给王爷。” 赵臻的目光忽然间像是没有了什么兴趣似的,视线移开了,看了一眼窗外,便直接起身道:“好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今晚上你自己警醒些。” 宋锦宁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下意识地就问道:“你到底要我警醒什么?” 几乎是话音还没有落,赵臻忽然就扑了过来,然后将她整个人卷在了怀里,两个人一道躲到了一旁。 “怎么了?!” 宋锦宁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十分不安地跳动着,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第235章:拥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里可是长公主府,在这里遇到危险的话,那就意味着不是一般的危险、 此时两个人躲在宋锦宁床前的屏风后头,方才赵臻进来的时候,宋锦宁怕窗上的影子暴露,便熄灭了灯。 此时只有外头院子里漏进来的一点儿地灯的光亮,两个人此时距离得这么近,宋锦宁也不大能看得清赵臻的脸,只感觉到他你一双眼睛似乎特别的亮。 “外头有人来了,”赵臻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用轻声在她耳边说的话,“不止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锦宁感觉赵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竟然带了一点儿笑意。 那是揶揄的笑。 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方才他说的话,所以,这个危险是指…… “县主睡了么?” 是赵嬷嬷的声音! 宋锦宁后背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中间的情节。 为什么长公主遇难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 为什么赵嬷嬷说什么她正好要去拿落下的东西,这分明就是她安排好的,甚至可以说,赵嬷嬷根本就是齐郁的人! 想想嘉瑜长公主对赵嬷嬷的信任,宋锦宁忽然觉得这个屋子里变得十分寒冷。 她抬眼看向赵臻,见他轻轻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便咬紧了唇不做声。 脚步声更近了,赵嬷嬷应该是来到了宋锦宁的门外,然后又敲了敲门,“宋姑娘?” 连续敲了好几次,可是语气里没有一点儿变化。 这一刹那宋锦宁便明白过来了,她转了转眼珠子,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香炉上。 她没有燃香的习惯,当时小丫头给她点上了,等人一出去,她就直接灭了。 这大户人家,尤其是像长公主这样的皇亲国戚都有燃香的喜好,而且所焚香料,价值千金。 因此她当时并没有起疑,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把香灭了而已。 想来对方也没有想到她会没用那香。 如此想来,隔壁屋子里安宁郡君的香怕是也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宋锦宁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声音,准确地来说,不是推门,是门口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然后她忽然被一道大力裹住,整个人都跌在了旁边人的怀抱里,在一瞬间,立时全身一下子失重,惊慌之下,还不忘自己掩住了嘴。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横梁上了。 宋锦宁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人,全身上下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虽说她住的这个屋子宽敞,这横梁也颇粗,但是想要躺下两个人却是万万不能。 所以,此时她整个人是躺在赵臻身上的,而且是两个人面对着面。 两只手一时间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搭在他的肩膀上。 然而这种不自在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底下就有了动静。 她生怕被发现,只好放下身子,一下子整个人就成了躺在他怀里似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她心里想的竟然是自己此时还穿着中衣,就这么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两个人的体温,似乎都在透过了一层层的布料互相交缠。 好在,底下人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脸上是一贯的没有表情的表情,倒是让她方才的尴尬缓解了不少。 “人呢?” 底下赵嬷嬷的一句话,立刻让宋锦宁的思绪回笼,她悄悄地探过半个脑袋,便看到底下赵嬷嬷带着一群人进了屋。 “奴……奴婢不知道啊!”今日负责在这个屋子里伺候宋锦宁的小丫鬟一下子急得快要哭了,“县主……县主说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所以……梳洗完了之后便让奴婢退下了。” 另一个丫鬟也是哆哆嗦嗦,连忙道:“是啊!中途奴婢还过来问过一次,问县主要不要吃点儿什么,县主说什么动不用,让奴婢不要过来打扰。”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亥正!” 赵嬷嬷快步上前,伸手在床上一摸,冷声道:“已经走了很久了!快!给我去搜,她对公主府不熟悉,又是一个人,未必这会儿就已经出去了。” 说到这里,赵嬷嬷又连忙往后窗走去,提着灯笼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确定宋锦宁不在屋子里,赵嬷嬷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宋锦宁那颗心也终于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两只手也没有什么力气,干脆就摊下来了。 岂料,却意外听到赵臻一声闷哼。 “怎……怎么了?我……压到你了?” 宋锦宁一说出这句话,自己的脸就先发起烫来,她如今倒是真的大胆了,竟然会这样与男子相处在一块儿。 然而,赵臻的面色还是没有什么情绪,语气淡淡道:“没有,你可以起来一点儿么?” 宋锦宁立刻便要起身,然而这是在横梁上,除了此时赵臻的身体,并没有半点儿可以下脚支撑的地方,反倒在她试图起来的时候,重心一下子没有把稳,整个人便立刻往一旁歪下去。 紧接着就被人托住了,然后随着赵臻一起轻飘飘地落了地。 宋锦宁连忙松开方才情急之下搂住他腰的手,很不好意思地要说“谢谢”。 然而还没有开口,就被赵臻给捂住了嘴,然后带着她来了后窗。 他先上了窗台,随即对她招手。 宋锦宁虽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这段时间跟着赵臻在宫里习武,身体的敏捷性比之于从前倒是提高了许多,因此爬上这样的窗台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抓紧我。” 宋锦宁听到他用气声道。 “嗯?”她疑惑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两只手扶紧了他的个胳膊。 然而,随即她就对上了赵臻有些奇怪的眼神。 “怎么了?” 对方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上手,将她两只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掰了下来,又直接把着她的两只手圈上了自己的腰,“扶稳。” 宋锦宁抿了抿唇,认真点头:“嗯!” 然后赵臻的手便揽住了自己的胳膊,只感觉自己掌下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随即他们便直接如一只鹞子似的,冲向了夜空。 第236章:横竖没多久也要住进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地方看过京城。 不,是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任何的一个地方。 她知道有轻功,就是素鸢也会一些,可是…… 她不知道有的人的轻功,可以这样,真的如同一只鸟儿似的在天上飞。 在这样的高度上,自然是害怕的,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她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赵臻的腰,整个人像是长在他的身上似的,然后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底下。 随着他起落,她听到赵臻脚下偶尔的瓦片碎裂声,听到树枝颤抖的声音,甚至还有水面被惊扰的涟漪声。 长公主府很大,可是对于赵臻来说,这里似乎很是熟悉。 宋锦宁甚至看到了赵嬷嬷带着人远远地在寻找着自己。 然后他们就越过了高高的公主府的围墙,越过了两条大街,等再落下的时候,便看到了巷子里停在那里的疾风,它甚至都没有被拴起来。 赵臻带着宋锦宁直接落在了马背上,疾风便十分通灵性地直接迈开了蹄子。 此时都已经过了四更天,街道上十分安静,这样的马蹄声显得有些突兀。 忽然,赵臻手一伸,直接将宋锦宁披风的兜帽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才要问,就听到前头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长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五城兵马司势必会加强巡逻,这是遇上巡逻队了。 原本以为会遭到盘问,然而听到的却是对方给赵臻行礼的声音。 是了,整个京城,只要是武将,哪一个敢盘问赵臻? 至于此时在他怀里的女子,那更不用多问了,靖王的马上有个女子算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么? 自然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这本来是好事儿,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宋锦宁并没有很高兴。 因为带着兜帽,所以宋锦宁根本就不知道外头现在是在哪里。 跟着马儿跑了好长一段儿之后,等停下来的时候,倒是感觉自己小腹被颠得有点儿难受。 赵臻先下马,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朝她伸出了手,宋锦宁也没有再矫情,扶着他的手跳了下来。 只是着地的那一下,感觉小腹处的坠痛感更强了。 “这是哪儿?” “王府。” 赵臻的回答让宋锦宁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会再一次带她去五军都督府。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此时心里所想,赵臻忽然转脸看向她笑着道:“横竖过段时间你也就要住进来了,就当时提前习惯一下吧!” 说的是实话,也不算是调侃,可是宋锦宁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前世她经历过了许多的事情,男女之间的情事也见过许多,可是唯独没有经历过的,就是成亲。 此时赵臻如此信口提起的话题,正是她从来未曾触及过的。 嫁过来…… 这三个字,似乎都有一种陌生的而奇怪的感觉。 “走吧!平日里我也不怎么在王府住,更没有人会来这里,所以,来不及收拾,你先往我屋子里对付一晚上吧!”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只是夜色掩映下,袖子里紧握的拳头却是没有人注意到。 赵臻的身边不缺女人,甚至身边经常带着漂亮的女子,有风尘中的,也有不是的。 但,从来没有一次,有一个女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呼吸会变得那般急促。 尤其是方才在横梁上的时候,他自然感觉到了宋锦宁的不自在,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会儿他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好在,两个人此前就一直是合作关系,而且自行有了口头的婚约,倒也不至于尴尬。 宋锦宁关心的是她自己的事儿,他在心里已经替她大致地分析了一遍,待会儿与她说清楚,也就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了。 心里如此想着,所以招呼宋锦宁去他的屋子的时候,情绪便显得很是正常。 等走出去了一段,他才察觉到不对,转头果然看到宋锦宁还站在原地,面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赵臻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只好又折返回来,“怎么了?你……不会是害羞吧?” 宋锦宁抬眼看他,表情很是难看。 “你信不过我?”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这会儿眼神里分明有了几分探究。 他们之间本来就因为信任问题,产生过好几次的龃龉。 眼下都已经商议了婚事,自然不能再出这样的差池。 她连忙摇头道:“没有,王爷在前面带路吧!” 虽然她如此说,可是脸上的表情分明不是那么回事儿,这让赵臻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好。 可是面对这么个小丫头,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好板着面孔,在前头带路。 这一次宋锦宁终于还是跟了过来,又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院子里的小厮见着他过来,惊讶的眼神一下子没有藏住,在赵臻一个狠厉的目光之后,立刻又垂下了头。 只是待见着他背后的宋锦宁时,微张的嘴却是如何都收不回去。 好在管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飞快地就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帖了。 就连炉子上的水都是刚刚好滚开的。 赵臻先坐了,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吧!想来你这会儿也没有多少困意吧?要不然,先说说?” 宋锦宁扯了扯嘴角,又看了一眼那个椅子,有些迟疑。 赵臻眉头又皱了起来,但还没有开口,就见宋锦宁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坐了下去。 不过就是与自己面对面饮茶吗?至于这般难熬? 赵臻不明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向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眼下倒是没有那个心思和功夫去猜。 眼看着没有多久就要天亮了,忙活了一个晚上,他倒是没有什么,想来宋锦宁恐怕是有些熬不住。 “你可有跟赵嬷嬷提起过你在大佛寺听到了齐郁和长公主的对话?” 赵臻给宋锦宁倒了杯茶,忽然想起来,今晚上他刚出现的时候,是宋锦宁给他倒茶,这么一会儿功夫,主客的身份就对调了。 将茶盏送到她的面前,才要再开口,赵臻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她的脸上,“你中毒了?” 第237章: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嗯?”这一次轮到宋锦宁疑惑了。 赵臻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特别严肃起来,当即一把抓过宋锦宁的手腕,竟替她诊起脉来。 宋锦宁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你做什么?” 赵臻的眼神却很是认真,“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对劲,今日在长公主府,你可是吃了什么?” 宋锦宁微微张了张嘴,一时间倒是尴尬了起来。 赵臻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再一次朝她伸出了手,“我的医术自然不能与周默柏相比,也不及宫里的太医,但是替你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却还是可以的,你把手给我。” “不……不用了,”宋锦宁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越发觉得难看,然后还是用坚定的语气道,“我……没事儿!” 越是这样,赵臻反倒越发明显地感觉到她不对劲了。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宋锦宁便已经起身,“我有点儿累了,你……安排我住在哪儿?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我先眯会儿。” 虽然明知道她这是在逃避,可听到她这么说,赵臻又觉得或许她是真的熬不住了,干脆自己起身带她去。 宋锦宁走在前面,赵臻落后一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座位上看了一眼,面色陡然僵了一下。 从方才下马的地方一路过来,宋锦宁感觉到整个王府似乎都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的感觉。 想着他似乎有不少的姬妾,也不知道是不是都住在另一边。 该不会连个丫鬟都没有吧? 她倒不是娇气得非要伺候什么的,只是这里到底不熟,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在哪儿,只怕是多有不便。 好在等她到了隔壁的小跨院儿里,看到立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宋锦宁进了院子,却没有进去,而是转脸跟他道谢。 赵臻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先进屋吧!在外头冷了这么久,也不觉得难受么?” 他不说,宋锦宁还没有想起来,此时自己身上不过是一套中衣,外头一件厚斗篷罢了。 方才这一路上,整个人相当于是被他裹在怀里的,倒是没有觉得,下了马,心里正被窘迫和尴尬笼罩着,加上没有走几步也就到了他的屋子里,一时间也顾不上。 这会儿经他提醒,才感觉到冷。 “里头已经备了热水,姑娘要不要先泡个澡?” 宋锦宁连忙点头,“好!” 这个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是在一个男子的家中,但是自己的身体要紧。 待整个人浸到了水里,温热的水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才感觉到那种由内而外的舒服。 她甚至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只是眼看着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着实是困了,因而并没有泡太久便起来了。 等要穿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吩咐小丫头给她那东西。 然而转眼就看到一旁的椅子上放着整齐的一叠衣服以及…… 最上头的月事带。 看得她都愣了一下,心里不由佩服,这王府的丫鬟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 仔细地穿着衣服,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那边自己换下来的衣裳,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裹在那黑色的披风斗篷里,这些丫鬟就是再聪明能干,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得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吧? 且在丫鬟退出净室之前,她都没有解开斗篷。 总不能是她们的鼻子异常林敏? 所以…… 就只有一种可能…… 宋锦宁的脸陡然间火烧似的,他是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宋锦宁很快就明白了。 自己这黑色的斗篷上不明显,赵臻的那张梨花木的椅子上,怕是有些明显了。 天哪! 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发生? 好在…… 这会儿他不在。 如此想着,宋锦宁慢慢地收拾好了自己。 才走进屋子,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碗红糖姜水,还压着一张纸条,应该是丫鬟留下来的,让她喝了好睡觉。 好了,方才在净室里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此时在看到这么一碗茶,她倒是彻底平静了。 等喝了茶,往床上去,才发现床上也已经熏好了,暖烘烘的,很舒服。 原本还以为自己在这样的陌生地方,加上晚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心里会乱哄哄睡不着,谁想不但睡着了,而且还是很快就直接入睡了。 只是她这一觉睡得安生,却有人因为她而睡不着了。 “什么?人跑了?!” 长公主府的一个小院子里,坐在桌边的人闻言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看着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赵嬷嬷。 在长公主面前一向受人尊敬,普通仕宦人家都看不上的赵嬷嬷,此时垂头耷脑地站在地上,脸上有些惧怕,也有些委屈,“也不知道那宋锦宁是从哪里得了消息还是如何,等我带着人去的时候,屋子里都没有人了。” “你是死人么!”坐在上手的老妇人脸色铁青道,“如今这府里大小主子都没法理事了,你就是最大的那个,竟然让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就这么跑了?” 赵嬷嬷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到底说不出来。 “还不赶紧让人接着搜?她一个闺中小姐,难道还能翻墙出去不成?这府里各处的门,可都看好了?” “看好了!”赵嬷嬷立刻道,“早就已经吩咐过了,今夜里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表完功之后,又泄了气似的道:“可是……方才我就召集了府里所有人去找了,根本就没有那宋锦宁的身影。” “确定?”那老妇人眯了眯眼睛,“长公主府这么大,你确定你哪里都找了?” “确定,我知道关系重大,所以将府里所有能调动的人都调动去找了,绝对没有遗漏之处。” 赵嬷嬷恨不能赌咒发誓,对面的老妇人却是面露疑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是有人带走了她,且这人的武功不低,难道是……他?” 第238章;家里有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嬷嬷闻言连忙问道:“您老说的是?” 那老妇人只是瞥了赵嬷嬷一眼,冷哼道:“你还是想想,天亮之后,怎么跟你们家的小郡君交代吧!” 赵嬷嬷闻言一下子就慌了,连忙道:“您老可不要这么不管呀!赶紧给我出出主意呀!我们这小郡君也不知道是受了那个姓宋的什么蛊惑,从来也不怎么和那些个贵女玩的人,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和那宋锦宁关系十分要好。 这明日她见着宋锦宁不在,必然要问起,我这……我这可怎么交代?而且……宋锦宁既然会逃走,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的事儿,明日她上门来,跟郡君提起,我又该怎么办?“ 见她这般着急的样子,上头的那老妇人冷笑道:“这个时候你倒是紧张了起来了,怎么背叛你们长公主的时候,不见你有丝毫犹豫呢?” 赵嬷嬷被她戳中丑事儿,脸上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又恳求道:“我对长公主不起,我心里一直记着。 可是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也算是一个阵营的人,我虽然不了解更多的内幕,但是也知道我们驸马和公主对于主子的重要性。 郡君一直非常信任我,如今长公主不在了,按照郡君的性情,一定会重用我,不说别的,这个长公主府,基本上我都能做主,只要我能安然无恙,对主子一定是有巨大帮助的。” 那老妇人斜着眼睛看着她,脸上分明带着不屑,随即却淡淡道:“若非如此,主子又怎么会派我来?” “是是是,还请您老给指条明路。” “郡君如今情绪不稳定,长公主的死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刺激,如今这个状态,于主子也不利,眼下最要紧的,是让郡君从这样的状态里缓过来。 这个时候,说别的都没有用,反倒要以毒攻毒,与她说起长公主之死,让她心里有个强烈的念想,人也就清醒过来了。” 赵嬷嬷一边听一边点头,十分赞同道:“您老说的有道理,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若是一直这么蠢,我倒是有些怀疑,这么多年,长公主为何要将你留在身边了。” 这样不留情面的贬损,一向高高在上很有些优越感的赵嬷嬷听着当然心里不舒服,可是此时形势比人强,她也不得不接受,只能仍旧做低服小。 但也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推到那个宋锦宁身上去?” “她在大佛寺撞见了长公主和大人之间的谈话,本来就该死,现在还成了这么个眼中钉,你不借着郡君的手除她,更待何时?” 赵嬷嬷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但又有些迟疑,“郡君与那宋锦宁的关系很是不错,我这说了,她会信么?” “怎么可能会不信?”那老妇人冷笑道,“你可是她母亲跟前的心腹,她从小到大都看着你服侍她母亲,关于她母亲的死,怎么可能会不听你的? 再说了,宋锦宁难道没有在大佛寺么?管她在大佛寺做了什么,只要与之站惹上,想要自证清白就不容易了。 更何况,今日在大佛寺的还有一个赵臻!” 听到这里,赵嬷嬷已经完全没有了疑虑,当即对她称谢。 “主子和郡君之间的婚事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只要事情成了,郡君成了相国夫人,你就是相国府里的夫人的重要陪房,你儿子的事儿,也就顺利解决。 若是表现好的话,还能将你接出去,给你挣个诰命来,要不要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那老妇人说完了,便动身离开,早有人在门口等着,她一踏出去,身上就被人帮着披上了大氅,很快身影就融进了黑夜里。 赵嬷嬷看着墨色般的夜空,心里有些感慨,“这天快亮的时候,反倒觉得更黑了。” 宋锦宁这一觉睡得踏实,却并没有睡太久,辰时不到就睁开了眼睛。 等外头的丫鬟听到了动静进来服侍她梳洗完了,外头也就刚刚大亮。 “王爷昨晚上吩咐了,让姑娘往正院去一同用早膳。” 宋锦宁忽然有些多心,这丫鬟的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对味儿。 怎么好像她是那个被赵臻召唤的通房似的? 抱着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奇怪,然而想要让自己不去想,却又似乎很不容易。 待跨过月洞门,她才终于想起来,“这会儿过去,王爷怕是还没有醒吧?” “姑娘多虑了,”一个小丫鬟笑道,“我们王爷早间要起来练拳的,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 宋锦宁这才想起来,赵臻是个武将,而且是个很了不得的武将。 果然,等她到了赵臻的偏厅,就看到他已经梳洗完穿戴整齐地出现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撒曳,打了绑手,一头乌发在头顶结成发髻,没有戴冠,只简单地用一直紫金簪子盘着。 整个人看起来,严严整整,一丝不苟。 然而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又忽然展颜一笑,像是一下子破除了身上的冰层,倒是展露出了几分他这容貌带来的明媚感。 宋锦宁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身上,能将这么两种感觉融合得这么自然的。 一旁的两个丫鬟都看得有些发呆。 然后不免又多看了宋锦宁两眼。 这位宋姑娘确实是美的,如此不施粉黛的样子,美得漫不经心。 可是王爷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的人,何曾这般情绪外露? 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两个丫鬟不敢多看,连忙将早膳呈上来摆好,便飞快地退了下去。 宋锦宁看着赵臻落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似乎一直都盯在自己的身上。 “王爷?” 赵臻回过神来,却是又笑了。 “你笑什么?” 赵臻伸手替她盛了一碗粥递给她,这才道:“只是觉得眼下的这个情形似乎有些特别。” 不等宋锦宁相问,他便直言道:“算起来,我这都还没有往府上去提亲,这会儿你倒是给了我一种,家里有人的感觉。” 第239章:有了答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对于宋锦宁来说,似乎算不得是个什么笑话。 然而与一个男子,却也不大好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她干脆将话头转开了,“昨晚上没有说清楚,长公主的命案,王爷那边进展到哪一步了? 那个赵嬷嬷分明十分可疑?王爷可有什么办法,将她收监?还有,宫里怎么说?昨晚上皇后娘娘过来,也只是宽慰了灵韵郡君几句,并没有说什么实际的。” 赵臻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指着她的碗里道:“先吃东西吧!你这一句接着一句的,我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回哪一个。” 明明此前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小的隔阂,可是这个时候,面对着他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现,宋锦宁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 正常感。 太奇怪了。 从昨晚上出现在这里就有些太奇怪了,所以这个时候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感觉。 王府的厨子不错,做出来的早膳竟然颇合她的口味,加上昨日为着长公主府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好好进食,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倒是难得的在赵臻的面前好好地用了一顿饭。 “先喝点儿茶吧!我们去那边慢慢说。” 宋锦宁走进他的起居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昨日自己坐过的那个黄花梨木的圈椅。 到这个时候自然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没来由的,脸上却还是火辣辣的有些不自在。 赵臻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切仍旧如常,让她多少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可当她坐下,揭开茶盅的时候,看到里头的红汤茶,才刚刚落下去的情绪,立刻又上来了。 偏生,她还不好说什么。 然而,当赵臻发现宋锦宁没有动静,一抬眼,看到她茶盅里的东西时,面上也不由露出了两分赧色。 但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反倒带着两分关切地问道:“你这会儿还觉得难受么?” 宋锦宁面上一热,连忙摇头道:“没有,好多了。” “你也是,”赵臻十分自然地就接过了这个话题,“女子这个时候尤其受不得寒,昨日便是再着急也该找两件衣服先穿上,若是真受了寒,容易落下病症。” 他竟然说得如此自然,倒是显得宋锦宁的不自在有些矫情。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 想到这里,宋锦宁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赵臻同先王妃的感情很好,夫妻两个人之间必然是无话不谈。 对于女子身上的这点儿事,他知道才是正常的。 念及此,方才的不自在倒是通通都没有了。 “好了,咱们还是说说长公主的案子吧!” “我也不好与你说太多,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昨晚上锦衣卫和神枢营的人一起,已经查出了一些证据,昨夜里就已经递到宫里去了,按照宫里的习惯,估计这会儿陛下已经看过。 那老虎的踪迹也有了线索,估计今日就能擒获,是不是人饲养的,很快就能有结果。” 听到说是人饲养,宋锦宁心里不由一颤。 纵然她去的时候,现场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但一想到老虎吃人的场景,就感觉身上发麻。 尤其那个遇害的人还是自己的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尊敬的人。 “那那个赵嬷嬷……” 宋锦宁问到这里,就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多此一举。 既然长公主的遇害不是意外,那么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自然没有一个能够放过,无论如何都要往监狱里走一趟的。 更何况,赵嬷嬷还是长公主跟前最为信任的人。 “我早上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即刻便去长公主府抓人。” 赵臻说完看着她道:“你心里应该也有了答案吧?” 在赵臻这里,宋锦宁没有必要隐瞒,她认真地点头道:“昨日我在他们窗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具体的内容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明确的是,长公主没有同意让灵韵郡君嫁给他。 但是根据其他地方来的情报,杜驸马那里应该是兜不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那个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除了长公主。 杜驸马虽然能干,但是能处在这么重要位置上,当时因为长公主的关系,更何况,长公主没了,他最后的屏障也没有了,唯一能抓住的有效的救援,就是齐郁。” 宋锦宁顿了顿,然后才认真道:“对于齐郁来说,应当也不是真的想娶灵韵,如此一来,连这门亲事,他也不必应下。” 赵臻一直都含着一丝浅笑地听她分析,听到这里忽然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他没有看上灵韵?在我看来,灵韵有她的可爱之处,至少比这京中大部分的贵女都要好一些。 齐郁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会娶什么平民之女,在这些贵女当中挑一个的话,灵韵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宋锦宁却十分坚定地摇头,“虽然是这样,但是……” 说了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改了口,“我心里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赵臻也不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待会儿会入宫一趟。 侯府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打了招呼,你的丫鬟晚一些时候,会到王府来接你,公主府你就不要再去了,等事情落定了之后,我再让人去告诉你。” 宋锦宁还想说什么,赵臻却抬手阻止了她,“我知道你担心灵韵,可是眼下这个时候,你掺和进去不大好,而且,那头已经在针对你的情况下,你最要紧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 我派了两个暗卫跟着你,就是在你自己府里,你也多加小心,你祖母那里同样也是。” 知道他今日的事情必然很多,这个时候还记得这般安排自己,宋锦宁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即答应了下来。 算算时间,素鸢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宋锦宁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坐在屋子里等。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就是换下来的一套中衣,并没有什么标记,让丫鬟烧了也就是了。 身上的衣裳不知道赵臻是从哪里弄来的,倒是挺合身。 等了没有一会儿,外头就来了人,还以为是素鸢,结果,竟然是个眼生的女子。 第240章:王府女眷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在这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才到门口,看到了外头的人,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看她们那个样子,宋锦宁倒是有些好奇,疑惑地跟了出去,便看到一个做妇人打扮的美艳女子走了进来。 端一看到她的脸,宋锦宁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那人一眼看到宋锦宁,同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就换上了笑吟吟的面容,“这位妹妹是……” “冯姑娘不要误会,这位是王爷的客人,王爷也吩咐了,这里的事儿,不需要府里来管,冯姑娘还是回去吧!免得惹得王爷不快。” “放肆!”那冯姑娘闻言立刻呵斥两个丫鬟,“凭你们是主院儿的人,难道便自觉比我高一等么?竟然如此与我说话!” 那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然而却显得很是硬气,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冷声道:“冯姑娘应该知道府里的规矩,王爷将整个后院交给姑娘打理,便是信任姑娘。 但是主院儿这边,王爷也明确说了,不许任何人插手,我们是主院的人,自然不归姑娘管,若是姑娘觉得心里不服,不妨等王爷来了之后再告我们的状就是了。” “你们!” 那冯姑娘显然气急,指着她们两个人说不出话来。 宋锦宁一直在静静地打量着院子里的闹剧,倒是一眼看得出来,这位冯姑娘在府里的地位应该是不低,就说她身上的那些个衣饰,样样都不普通,一般的人哪里用得起。 至少赵臻很愿意在她身上花钱。 再看她那张脸,虽然艳俗了些许,可着实是与那位有些相像。 宋锦宁自然没有见过那位,连画像也没有见过,可是她已经见过多次赵臻带出去的各色女子,就算是拼一拼,大概的也知道那人该是长得什么样了。 原本以为这位冯姑娘会由此愤愤而去,岂料她竟很快又转了一副面孔,“两位妹妹也对对我防备太过了,既然王爷将后院交给我管,你们也该知道,王爷心里对我的看重。 我这不过是听说昨晚上王爷又带了位妹妹回来,而且还是直接带进了主院,所以特意过来探探。 若真是我们的姐妹,提前认识认识,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不是么?王爷一向不喜欢内宅太乱,我们提前打好关系,回头王爷见了,心里也舒心。” “冯姑娘还是请回吧!这一位并非如姑娘所想,而是王爷的客人,不容姑娘插手。” 那位冯姑娘两次三番地被两个丫鬟下面子,自然很是生气。 但奈何这两个丫鬟着实不是她能动的人,而且动了估计还会给自己惹麻烦,因而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带抬眼看到廊檐下站着的一直很安静的女子,心里头的忧虑却如何都没有办法散去。 她见着那女子就那么一直安安静静地站着,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看不出里头穿了什么,头上手上也没有什么饰物。 可是就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瞬间忘俗。 王爷爱美人,身边从来都不缺美丽的面孔。 她们这些人都是没名没分地在府里住着,如她这样手里给了点儿权利的,就是她们这一群人里的巅峰了。 但是这样的地位如何的不稳固,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此时看到宋锦宁,她的心里忽然生出极致的危机感,这个女人若是真的进来了,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来了这两三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赵臻往主院里带女人,这可是从前那位王妃住过的地方。 一向,是不容许人随便踏足的。 所以,就连这里的丫鬟都能对她不敬。 那么眼前这个美得如画似的女子…… 冯姑娘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与宋锦宁说话,两个丫鬟拦在前头,她连上前去与宋锦宁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纵然愤愤不平,也只能自己离开。 等她走了,两个丫鬟便过来同宋锦宁解释,“姑娘莫要生气,我们府上的冯姑娘就是这么个性子。” 宋锦宁知道,自己若是不表态,恐怕这两个丫鬟要胆战心惊一天,毕竟这里的事情瞒不住赵臻。 而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只看到赵臻半夜将自己带过来,还陪着一道用早膳。 “没事儿,我与你们王爷确确实实只是朋友,昨晚上发生了一些事儿,在这里借住一宿而已,府里的事儿,我如何会放在心上?” 两个丫鬟闻言果然悄悄地松了口气,至于眼前这位美丽的姑娘与王爷的关系,那不是她们能够揣测的,只要这位姑娘没有介怀就行。 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更漏,都这个时间了,素鸢竟然还没有来。 “你们可否找个人往忠勇侯府去一趟,看看我的侍女是不是过来了。” 宋锦宁不知道这么吩咐,对方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正思量着怎么让他们悄悄地去葳蕤轩打探,就听到外头一阵骚动。 “见过郡君!” 还以为是那位冯姑娘又杀回来了,宋锦宁微微蹙了眉,尚且没有起身,就听到两个丫鬟在外头行礼。 灵韵郡君? 宋锦宁一愣,昨晚上灵韵郡君的情况她最清楚不过,这才过了一夜,她怎么来这里了? 宋锦宁急匆匆地跑出去,还没张嘴,就看到灵韵郡君面上大变的神色,“宋锦宁,你果然在这!” 宋锦宁忽然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郡君,你怎么来了?今早可有太医给你诊脉?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灵韵郡君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宋锦宁,她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眼圈儿却红红的,整个人的身上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破碎感。 “宋锦宁,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这么问,宋锦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看了一眼屋子里头,伸手请她进来,“既然郡君来了,有些话,我也正好可以当面跟你说,昨晚上的事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如实相告!” 然而,灵韵郡君的脚下却没有动,她只仍旧那般看着宋锦宁,“你要跟我说什么?说赵嬷嬷背叛了我母亲么?” 第241章:看错了你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听到这句话,宋锦宁便知道大事不好,当即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赵嬷嬷跟你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要相信她的话,你母亲就是叫她给害了。” “果然!”灵韵郡君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你果然会这么说,和嬷嬷猜想得一模一样,宋锦宁……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我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一直将你当成真正的唯一的朋友!” 宋锦宁知道她这个时候情绪激动, 而且还受到了那个赵嬷嬷的蛊惑,因而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灵韵郡君的手,“你若是相信我,你就听我跟你细细地说,你听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灵韵郡君却躲开了她的手,抬起一双泪眼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母亲已经没有了,我如今已经是一个没有母亲的人了,你还要跟我说什么? 说你爱慕表哥,说你知道母亲已经同意了我与表哥的婚事,就下了这样的狠手?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你是如何诱导我母亲走进你的圈套的?” 这个赵嬷嬷竟然敢这样诬陷,宋锦宁着实气急,她连忙道:“我与郡君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是我自认还算交心,你怎么会这般认为?难道就因为那人的几句话? 郡君可有没有检查过昨晚上你屋子里的焚香?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无所知,便如此过来质问我。 昨晚上我明明留宿公主府,这个时候却出现在这里,郡君只要想一想便知道这中间一定出了事儿? 公主府的情况你比我清楚,难道是我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若不是出了事儿,我怎么可能孤身一人离开?” 见灵韵郡君面上的神色松动,宋锦宁立刻道:“我知道郡君这会儿心里还是不能接受,我们这会儿便一道回去,我当面与那赵嬷嬷说清楚,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如何巧舌如簧,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圆过去。” 岂料听到这句话之后,灵韵郡君看着她的眼神又变了,“你要去找赵嬷嬷?” “她昨晚上在我的屋子里用了迷香,想要害我,只是我不习惯燃香,所以才没有中计,这才逃了出来。 而且她跟我说,事发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有重要的东西遗漏在了大佛寺,所以她才没有伴在公主的身旁,这话的漏洞何其多,难道公主没有暗卫吗?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非要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去拿?若是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长公主没有折返?” 顾不得眼下的所在,宋锦宁干脆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昨日我也在大佛寺,无意中听到了长公主和齐郁的对话,两个人分明是谈崩了,公主说根本不想要将你嫁给齐郁。 我心里担心你听了我的话,急着跟公主陈情,所以回来便立刻让人给你送信,结果你直接便去了大佛寺,我是为了追你才赶着去的,不知道那位赵嬷嬷是如何与郡君解释这一点的。” 灵韵郡君的视线始终锁在宋锦宁的身上,在听完了她的话之后却笑了,“你真的想去对峙吗?” 宋锦宁下意识地觉得灵韵郡君的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却没有捕捉到里头正确的信息。 但是很快,灵韵郡君就给了她答案,“嬷嬷已经死了,死在我面前的,她告诉我,叫我如何都要小心你,你就是那个一直在背后算计我的人。 就是我母亲的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因为你一直都喜欢表哥,对了,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表哥的屋子里,会有这款香?” 灵韵郡君从怀里拿出一个香盒,“这是我前天回府前去表哥的屋子里发现的,据我所知,锦绣阁已经没有这款香了。 而且告诉我,这个香被人买断了,就是他们也不能在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便是你带着这款香出现在我母亲主持的诗会上的吧?” 宋锦宁看着她手里的香盒,一时间哑口无言。 要如何说这是宋华婷给的? 可是宋华婷给齐郁这个香,从头到尾都是她设计的。 灵韵郡君面对着她此时哑口的样子,冷笑道:“怎么?你说不出来了?你从头到尾都爱慕表哥是不是? 只有我还傻傻地将你当成好朋友,什么事儿都跟你说,你自然知道我对表哥的一往情深,知道我会为了嫁给他而不择手段,所以你偷偷地藏起了自己的心思,然后伺机而动,就是为了给我这致命一击?” 宋锦宁回过神来,连忙道:“郡君难道不觉得你这个逻辑有问题吗?你也说了,以我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会嫁给齐郁,那么郡君认为,以我这样的身份,又是如何实现这一场布局的? 我前日才同郡君一道出宫,昨日去大佛寺也是祖母的安排,我怎么可能能够如此缜密周全地布置这么一场刺杀?” “你不能,那他呢?!” 灵韵郡君指着这院子主屋的牌匾,“你什么时候同他勾结到一起的?他竟然将你从公主府偷偷地接来了王府! 别人不知道,我却是一清二楚,这个王府里豢养了许多女人,可是赵臻从来不会让一个女人住进这座主院。 你告诉我,宋锦宁,和你赵臻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他将你放在这里安置?我今日对这个真的很是疑惑呢!” 万万没有想到,宋锦宁竟然会被灵韵郡君在长公主的死上问住了。 她转头看向赵臻这间主屋,竟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灵韵郡君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嗤笑道:“我真真是瞎了眼睛了,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你心内藏奸!我母亲说的没错,赵臻就是个白眼儿狼,你……跟她是一伙的。” “你错了!”就在这个时候,赵臻的声音忽然自门口响起,“我与她不是一伙的。” 第242章:私定终身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不知道是不是幼时的记忆过于深刻,听到赵臻的声音,灵韵郡君一下子竟然有些恐惧。 但是很快她就被母亲的死唤醒了自己的意志,随即转身冷冷地盯着他。 赵臻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径自走到宋锦宁的身边,同她站在一起,“你从一开始的设定就错了,你说宁儿心悦齐郁,这根本不成立。 因为同你方才说的另一点契合的是,宁儿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私定终身,且两情相悦,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知道她有危险之后,连夜去公主府将她带过来,而且还让她住在我的主院的原因。” “什么?!” 灵韵郡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宋锦宁一下子有些局促起来,然而一旁的赵臻却不管不顾,直接伸过来一只手,揽过了她的腰,将她捞过去,靠在了他的怀里。 “就是你看到那样,不然你觉得你这么大了在宫里读书,我凭什么还要亲自去教导?” 灵韵郡君人都傻了,微微张着嘴看着此时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吗?” 赵臻再一次开口,将灵韵郡君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唤醒。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道:“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然后她立刻看向宋锦宁,“我要你开口,你来告诉我,你真的跟他……相互爱慕?” 都到了这个时候,灵韵郡君甚至怀疑自己喜欢的人是齐郁,宋锦宁还有什么理由扭扭捏捏? 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宋锦宁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用颇有些自责的眼神看着灵韵郡君,“对不起,这事儿一直没有告诉你,主要是……”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臻,“我们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结果,我祖母……都还不知道。” “你……” 和宋锦宁认识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灵韵郡君自认自己也算是对她有些了解,眼下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让灵韵郡君很难再去怀疑。 可哪怕是她,可以说是这皇城最为尊贵的贵女,也在听到这事儿之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根本就是大逆不道,违背礼法!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在外头跟人私定终身? 而且这个人…… 撇开权利地位不说,赵臻名副其实是个丧偶的鳏夫,这…… 灵韵郡君感觉自己的世界都有些凌乱了。 为什么有一种才短短两天的功夫,好像全世界都颠倒了似的。 可是…… 这个人是宋锦宁。 旁人眼里的宋锦宁,是养在深闺的一支名贵的兰花,端庄贵气,美丽动人。 可是灵韵郡君却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人,她甚至敢杀人。 这样的女子…… 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又不值得惊讶了。 “那你……” 宋锦宁看了一眼赵臻,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就不管了。 “我昨日是和陈家二公子一道回大佛寺找郡君你的,我的所言,他都可以证明,你若是信不过,只管叫他过来。 而且,昨日我在大佛寺无意间听到的长公主和齐郁之间的对话时,他也听到了,同样可以证明我说的没有错。 至于赵嬷嬷……” 知道赵嬷嬷对于灵韵郡君来说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说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 所谓疏不间亲,她关于赵嬷嬷不利的话说出来,灵韵郡君未必能听得进去,反倒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宋锦宁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是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而且跟害死长公主的凶手一定有关,要不然,昨晚上的迷香无从说起,我的建议是,郡君还是入宫请陛下来查这件事情比较好。” 提到母亲的死,灵韵郡君的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下去了。 今早上赵嬷嬷就那般死在她面前,临死前字字泣血。 哪怕她与宋锦宁之间的关系如何要好,她也没有办法忽视赵嬷嬷所说的话。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良久,她才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少女,“你救过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这般对你定罪。 我会去查,也会跟舅舅说明白,让舅舅派人去查,若是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跟你说的不一样,宋锦宁,我会杀了你的。” 最后这句话绝对不是一句气话,宋锦宁从她的眼神能明确地看出来这一点。 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若我有对郡君说谎,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灵韵郡君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跺了跺脚,愤恨而去。 走到门口,却又听到宋锦宁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微微朝后面撇着脸,“还有何事。” “郡君,不管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齐郁这个人,不值得!” 宋锦宁已经做好了被她冷嘲热讽甚至叱骂的准备,可是灵韵郡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抬脚离开了。 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让反倒让宋锦宁心里的惆怅更甚。 这世上,大概只有自己看到过灵韵郡君对齐郁那一腔盛放的热爱,那样奋不顾己,那般热烈灿烂。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她好像看到那朵热烈盛开的花,骤然枯萎了,就在她的眼前, “你……还在想灵韵的事儿?” 一旁的赵臻忽然开口,将宋锦宁从自己的思绪里唤了回来。 宋锦宁下意识地抬眼看他,眼神有些迷惘,“嗯?” 然后她就看到赵臻的眼神移开,落在他们此时彼此依靠的地方。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他们两个人还在半拥着,当即如同触电似的,立刻弹开了。 赵臻脸上带了两分笑意,“这事儿恐怕是瞒不住了,我得尽快入宫一趟。” “做……做什么?” 宋锦宁疑惑地抬眼看她。 “婚事拖不得了,不然怕是要出事儿。”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招手让人进来,“你快回去吧!想来你这会儿事情也不少。” 第243章:我愿意,真的愿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这才看到素鸢是门口走了进来,原来她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 赵臻轻声道:“长姐的死,牵涉甚广,我这会儿也不得空,就不陪你回去了,先走一步。” 宋锦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她要他送作甚? 一个人难道不知道回去么? 更何况,素鸢还过来接了。 想到这里,宋锦宁也不再理会他,转脸才看到素鸢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 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走了,走起路来,行尸走肉似的。 “你怎么了?” 素鸢闻声抬眸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又看了一眼刚刚离开的赵臻的背影。 等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连脚步声都消失在了自己的听力范围之内,这才抬起一张哭丧的脸看着宋锦宁道:“姑娘,我方才听到的不会是真的吧?你不会真的……这般想不开吧?” 宋锦宁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方才与灵韵郡君解释的时候,素鸢就在外头。 都已经这样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都已经听到了,我好像倒是省了通知你们了。” 这话对于素鸢来说,好像一个晴天霹雳似的,姑娘竟然真的要嫁给王爷了? 虽然曾经她也觉得王爷这个人还行,但是…… 但是做夫婿却是万万不行的呀! 这成日里身边带着美貌女子不说,方才还听说这府里安置了一二十个美貌女子呢! 更不要说,从前听到的那些恐怖的传闻。 姑娘这是……被他迷了心智不成? 见她这一路上都沉默的样子,宋锦宁到底不忍心叫她紧张,便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多心,我与王爷之间…… 你就当是从前我与他的合作接着进行好了。” “什……什么?” 素鸢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您是说……” “嗯!”宋锦宁便大致地与她说了长公主的案子,“如今在灵韵郡君的眼里,我已经是卷进去了,而且今日既然有人对我派出了暗卫,这件事情,就没有办法那么容易撇清。 我得找一个靠山,而能抵挡住那个人的靠山,这世上好像也就只有这一座。” “可是姑娘与陈二公子的婚事……” 素鸢当然知道宋老夫人已经和陈老夫人商量好了两家的亲事,只等走礼节。 而她和青莺甚至都已经在看陈家底下各房头的关系,以期姑娘嫁过去之后,能很快帮着姑娘在陈府站稳脚跟。 昨日还在大佛寺想看,今日这未来的姑爷就变了一个人, 这个转变未免也太快了。 “跟陈家是不可能了,”宋锦宁想到昨日与陈铭之间的相处,虽然陈铭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可那是对旁人而言,对他来说,并非如此,“这事儿,祖母那边应该会拿出章程来,不过……” 她顿了顿,“我今日还真得见一见陈家二公子,昨日的事情,还得要他出来做个见证。” 素鸢知道事关重大,也不耽搁,将宋锦宁送回家之后,便立刻又起身往陈府去了。 宋老夫人的精神有些不济,想来昨日的事情她也有些受惊。 见着宋锦宁回来,倒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然后立刻让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管拉着宋锦宁往内室走。 “宁儿,这个时候了,你什么都不要瞒着祖母,”宋老夫人攥着宋锦宁的手有些用力,“昨日长公主的死,你到底知不知情?好好的,怎么下午你又去了一趟?” 这样的大事儿,宋锦宁也没有想过能瞒得过,因而便挑挑拣拣地将事情跟祖母说了。 “那你怎么这个时候又回来了?灵韵郡君怎么样了?她是如何说的?” 宋老夫人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伤感,“长公主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些高傲,但是平日里待人接物是跳不出一点儿错处的,而且夫君也十分争气,只可惜……” 可惜什么,宋老夫人没有接着说,但是看她的神色,宋锦宁也能猜出一二。 但是这样的事情,不管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谈论的话题。 所以她只管好好地宽慰了祖母几句。 惦记着陈铭的事儿,宋锦宁便想离开,谁想却被宋老夫人叫住了。 “昨日靖王来找我,跟我提了亲。” 宋锦宁走到门口的身形一下子就顿住了,她转脸看向自己的祖母。 宋老夫人只当她是震惊的,看着孙女儿的眼神便十分愧疚,“这事儿,我原本也不想答应的,但是,他跟我说了你父亲的事儿,且,你怕是已经被齐郁盯上了。” 说到这里,宋老夫人眼里噙了泪花,“王爷不是良人,难以托付终身,这些祖母都知道,可是……” 她情绪上来,嘴唇都有些发抖,“可是陈家,我也不能害了人家,你的性子,我也是听了你说那些事儿之后才知道的,恐怕你也不会放弃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儿,所以……祖母思索了一夜,还是觉得……” 宋老夫人说到这里,便只管默默垂泪,却是说不下去了。 宋锦宁快步折返,跪坐在祖母面前的脚踏上,两只手覆在祖母的手背上,却是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祖母,我愿意。” 宋老夫人却仍旧只是拿泪眼看着她。 宋锦宁再一次坚定道:“我愿意嫁给王爷,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叫我往后的人生里,接着自由自在地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么就只有王爷了。 我是真的愿意嫁给他,昨日在大佛寺,祖母和陈家世祖母替我和二公子创造机会单独相处,我认真地去做了,可是我发现,我与二公子实际上并不合适,对比之下,我更希望能嫁给王爷。” 宋锦宁的一双眼睛十分澄澈,就那般认真地看着宋老夫人,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宋老夫人找不到她伪装的痕迹,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又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她回来。 宋锦宁急匆匆地赶往葳蕤轩,果然素鸢已经回了,可是跟她来的却只有陈晚雪一个人。 而且陈晚雪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第244章:走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雪儿?”宋锦宁又看了两眼,确定只有她一个,“怎么……” “我哥他……”陈晚雪看着宋锦宁的眼神里有些歉意,“走了。” “走了?” 宋锦宁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什么叫走了?去了哪儿?” “我也不知道,”陈晚雪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昨日回来之后,我正好见着他了,我知道他来了你们府上,便以为是来跟你解释的,本来想问问。 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也不大愿意和我多说话的样子,所以我也没有多问,等到晚上用过完善,我去找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见了。” 说到这里陈晚雪才说明来意,“我们是今天早上才得知了长公主的事情,宋姐姐,你不要瞒着我,这事儿,该不会跟我哥哥有关吧!” 听她说到这里,宋锦宁才反应过来,方才看着她眼里的那般紧张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想哪儿去了,”来不及去细想陈铭这个时候的离开,宋锦宁先宽慰陈晚雪,“你自己的哥哥,你还不清楚他的性子? 再说了,你觉得这样的事儿,他能做到吗?怎么会这般胡思乱想?!” 陈晚雪听到这里倒是放心了一些,但终究还是紧张,“可是这着实太巧了,听说锦衣卫那边已经开始严查昨日去过大佛寺的人,我哥哥这……” 宋锦宁到底还是没有将陈铭听到了密谈的事儿告诉陈晚雪,只好生宽慰了一番才送她离开。 心里却明白了陈铭的想法。 昨日在大佛寺两个人之间的交谈,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了。 他不是被教养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相反,陈家这么多年能在京城这般立足,靠的主要还是一个稳字。 谨慎二字是刻在陈家子弟的骨子里的。 尤其像是陈铭这样的嫡次子,不用肩负家族的未来,最要紧的可不就是一个谨慎么? 昨日那样的事情对于陈铭来说,已经超过了他认为的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 而这样的危机是她带过去的,陈铭选择逃离,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没有办法给灵韵郡君作证了。 就是不知道赵臻那里查得如何。 到了下午的时候,外头忽然热闹起来。 宋锦宁连忙叫人进来问是怎么回事儿,才想起来今日是春闱最后一日。 等她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马车将宋华彰和宋阳青都接了回来。 两个人过来的时候,一样的憔悴,完全没有办法提起精神与她们交谈。 宋锦宁原本还想问问宋阳青情况如何,这个时候也都顾不上了,赶紧让人送回家,又派了两个人过去帮忙伺候。 至于宋华彰,自然有一旁的宋华婷。 只是看着宋华婷的样子,似乎对筹集这个胞兄的未来也不如何看重的样子。 甚至只是让宋华彰的小厮扶了下去。 不过从宋华彰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他这一次,怕是没有此前那么好的考运了。 折返的时候,却被宋华婷给叫住了。 “有事儿?” 宋华婷看着宋锦宁的眼神有些闪躲,好一会儿才道:“我娘的事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倒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少女竟然有弑母的胆量。 别说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宋锦宁,也着实惊讶不已。 因而在回家之后,她都没有见过宋华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与她保持距离。 如今就他们一家人也掀不起风浪了。 原本的计划她也没有了兴趣。 如今府里的账她心里清楚得很,要不了多久就该支撑不下去,到时候他们若是提出来要离开回老家的话,她自然不会拒绝。 “听说了,”宋锦宁点头,“怎么了?” “我……”宋华婷才说了一个字,眼圈儿就红了,“当时我其实……”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宋锦宁连忙伸手将她的言语打断,“我对那件事情没有兴趣,你只管告诉我,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就好了了。” “你帮帮我!”宋华婷立刻改了策略,看着宋锦宁的眼神里带着恳求,“我求你帮帮我,在这样下去,我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机会?什么机会?” 宋华婷一双眼睛满是殷切地看着宋锦宁,“我父亲已经失踪了,母亲也没有了,哥哥是这个德行,想要入仕,只怕是没有指望了。 祖母早就已经不理我,我……我除了找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你是灵韵郡君的好友,你还可以入宫,你甚至还有一个县主的身份,你帮帮我,我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头当个老姑娘啊!“ 宋锦宁都要被她说笑了,“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害过我几次,你是全然忘记了吗?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甚至还会帮你?” 宋华婷愣了愣,好像才想到这些事情。 “可是……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说让我想办法,吸引齐大人的注意,你能帮我……” “那你觉得齐郁会喜欢你么?你觉得你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他?”宋锦宁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吧!我帮不了你。” 见她好像很是失望的样子,宋锦宁才迈出去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齐氏也不是真的就一点儿前程都没有。 就看你怎么选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侯府的姑娘,父亲身上有爵位,如今虽然落魄了,可若是像下找,难道还真的找不到人家么? 那些平民家的女儿,难道就个个都嫁不出去?眼下春闱刚刚结束,多少人家选择榜下捉婿,你如何就不能在这些人当中找一找?日子终究是自己过出来的。” 宋锦宁说的是实话,原本她就是想要宋华婷替自己转移一下齐郁那边的注意力,可是经过入宫和大佛寺两件事情,她已经完全不可能藏得住身形。 所以,宋华婷这个幌子,也就没有了任何的用处。 而她这一番话,也是实实在在给宋华婷的建议。 但是很显然,宋华婷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第245章:得她自己动起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看不起我!”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宋华婷眼神骤变,狠狠地看着宋锦宁,“你一直都看不起我!” 面对宋华婷,宋锦宁其实没有什么话好说,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她还能将这个人真的当成堂姐? 那她的脑子不是坏掉了么? 可是她也犯不着对宋华婷下手。 如今他们家已经支离破碎,按照她的设定,宋华彰也很快就要废了。 宋华婷已经掀不起任何的风浪,按照她的性格,她将来的一辈子都会被自己的不甘心折磨。 所以,这个时候,她不介意“放”宋华婷一马。 这会儿听到这句话,对于宋锦宁来说,却是有些污蔑。 她想起了前世,便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弄反了?从头到尾都是你瞧不起我!你觉得我是乡下来的,我的所有一切,都是我那早死的父母给我留下来的。 你看不起我的一切,但是又嫉妒我的一切,如今你到了这个地步,反倒过来反咬我一口,不觉得很可笑么?” “难道不是吗?”宋华婷脸上的神色已经和方才完全不一样,“哪怕我父亲得了爵位,我也是侯爷的女儿,可是你的心里始终都没有看得起我过。 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比我好,比我精致,在你眼里,我就不配跟你比,如今我家里落魄了,你更是这样觉得,觉得我就活该,觉得我就不配,也不配能有一个好人家,我就配和那些个穷举子搭伙过日子。 可是宋锦宁,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爹是被你祖母选中的,那道赐封的圣旨是陛下颁的,你有本事就去恨他们,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宋华婷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语气也变成了愤恨的咒骂,而咒骂的对象自然就是宋锦宁。 看她如此模样,宋锦宁反倒冷静了下来,她就静静地站在宋华婷的对面,静静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我已经极力在改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忙活着府里的事情,努力将每一件事情做好,延鹤堂和葳蕤轩的人,我对哪一个都客客气气,每天早上在延鹤堂外头跟你祖母请安,晚上亲自巡逻到你们哪里。 可是你们呢?一个正眼都不看我,我知道我做错了些事儿,可是你也不是没有怎么样吗?真正出事儿了的是我的父母,难道都这样了,你们还不能将那些事儿都揭过么?” 她越说,宋锦宁脸上的神色越淡,后来脸上甚至还变得有几分不耐烦。 宋华婷气急,“宋锦宁!你说话啊!” 宋锦宁弹了弹指甲里并没有的灰尘,“说什么?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也不能改变你的价值观。 你若是要这版想,这世上没有人救得了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在你做了哪些事情之后,我和祖母只是如此不搭理你,而没有惩罚或者报复你,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所以……恳请你自己明白眼下的情况。” 宋锦宁说完便不再多言,走出几步之后,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道:“对了,如果你再敢骚扰我祖母,我就不会再客气了,你知道我能做得到,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一直到宋锦宁的身形小时在了视线里,宋华婷还仍旧在原地站着。 素鸢朝后面看了一眼之后,有些紧张道:“姑娘……按照她的性子,她会不会……” “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锦宁就直接回答了她。 面对素鸢疑惑的眼神,宋锦宁干脆将话挑明了说,“宋华婷就是个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不但是小人,而且还很阴险。 所以……我今日这一番话,一定会激怒她,她会想办法对付我。“ “那姑娘这还……” “眼下我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要说我直接杀了她,那也不可能,我就是这般没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只能让她去动了。” “姑娘的意思是……” “如今的情况很复杂,宋华婷随便往哪里碰,其实都是一个‘死’字,若是我的运气好的话,或许她还能替我解开一些结,这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吗?” 素鸢似懂非懂,随即便想到了自家姑娘和王爷的亲事。 “姑娘是担心你嫁入王府之后,大姑娘她……” “嗯!”宋锦宁点头,“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祖母,祖母很多时候只是看着果决强硬,实际上却未必能真的狠下心。 就像宋楚新,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就因为出身的原因,祖母便一直容忍,后面入宫之后,陛下却也没叫她如愿,后来便也不了了之。 宋华婷若是真的能装得久一点儿,像一点儿,我嫁出去之后,祖母跟前无人,未必不会又心软,所以我嫁出去之前,宋华婷也得要有一个结果。” 素鸢点头表示明白,“那奴婢让人好好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聪明。” 时间长了,如今素鸢也能知道她的想法,提前给出对策了。 “那宋华彰呢?” 宋锦宁冷笑道:“要不然说他们两个人是亲兄妹呢?他的结局自己都已经选好了,用不着我出手。” 这内里的细节,宋锦宁没有给素鸢细细地解释,转身让她去喊老张,她得去一趟锦绣阁。 老张回来也没有多久,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宋锦宁便让他好生休息了一段时间,如今再见这宋锦宁,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的样子。 在宋锦宁上马车之后,才发现里头有个盒子。 “这是……” “王爷让小的给姑娘的。” 宋锦宁都愣住了,“老张你……” “姑娘你放心!老张我对姑娘绝对忠心耿耿,只是想着王爷也不是外人,所以才接了过来,您放心,老张绝对不会做对姑娘不利的事儿。” “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素鸢跟你说的?” 宋锦宁问出来的时候,其实心里知道不大可能,可又着实没有头绪。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老张脸上笑呵呵道,“谈大人在锦绣阁跟大家伙儿说的。” 第246章:杀了那个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看着老张脸上的笑容,宋锦宁发现自己都没有办法生气。 她分明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替自己高兴。 虽然宋锦宁着实不明白,赵臻是从哪里得到了他们的喜欢。 没错,确实是他们。 锦绣阁里的人一见着宋锦宁,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看得出来是替他高兴。 “你们是真的觉得我嫁给赵臻不错?” 和秦若进了屋子,宋锦宁才开口问道。 秦若一面拿账本给她看,一面点头道:“自然,嫁给王爷自然是好事儿。” “抛开他的身份呢?” 宋锦宁这句话却是让秦若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摇头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王爷就是王爷,对他这个人的考量,难道不应该将他的身份算进去么?” 秦若说着在她对面坐下,“你是当局者迷,就说说,若是没有这一层身份,你这个锦绣阁是怎么来的?咱们两个人是如何结实的,你又如何会与他认识? 这根本都是建立在他这层身份上的,如今到了要成亲了,你就说要抛开这层身份,怎么?倒是想要演那话本里与那些个穷书生私奔的无脑小姐了?” 宋锦宁被说她得说不出话来。 留薄弱便又叹了口气道:“一个人的学识、修养、行事风格,乃至性格都与他的身份息息相关,跑开了这层身份的赵臻还是赵臻么?你又认识他多少?” “你说得这般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宋锦宁无可奈何,“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嫁给他的事,实际上是异常交易,与大家心里想的两情相悦,可能并不相符。” “那有什么关系?”秦若却像是根本不惊讶似的,“这世上又有几对夫妻是什么两情相悦的?而且就算这会儿两情相悦,将来难道还真的能相爱一辈子。 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令尊令堂一般,为了感情连性命都不顾的?说句冒犯的话,当着你的面儿,我也不怕说,到如今我还觉得令堂的选择,并不值得称道。” 这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宋锦宁的心里,她抬眼看着秦若,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我说出来你也莫要生气,也是我这么多年,在外头浮萍一般的人生带来的一些微末的见识。” 宋锦宁只觉得舌头根下被人塞进了一颗橄榄似的,让她整个口腔都变得麻木,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说,我不介意。” “喏,你说这人吧!谁出生没有父母的?绝大多数的父母将孩子生下来,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所以为了父母,也不该轻易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管是什么理由。 其次,再说自己,这人活在这世上,也就是这么几十年的时光,外头的世界这么大,能做的事情那么多,这才多大,都还没有看到中年甚至老年的光景,就这么草草地结束,对于那些小小年纪就意外夭折或者身患重病的人来说,多么浪费? 最后,你母亲是个有孩子的人了,你父亲身上背负着自己的身为将军的责任,在敌军面前不能苟且偷生,舍生取义,没有人能说一句不是,谁听了也得说一句是英雄大义。 可是你母亲呢?她还有孩子,将孩子带到了这个世上,却就这么不管不顾,合适么? 在外头是赚了个忠贞的好名头,但是在我看来,多少是有些懦弱,不愿意面对挚爱离开的伤痛,没有独活的勇气罢了。” 见宋锦宁呆呆愣愣的样子,秦若才忽然发现自己说到兴头上,这一下子就只顾着自己巴巴儿的一通诉说,就忘了顾及宋锦宁的情绪。 一时间满是歉意,“对不起啊!我这……” 宋锦宁却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手上的力气极大,让秦若吓了一跳,抬眼却看到了她眼里的希冀。 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头道:“是,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我家的生意,就是在我祖父母相继过世之后,才慢慢地走下坡路,盖因那些亲戚族里的人,对我父母巧取豪夺。 我见到了人心险恶,但是也看到了我父母的坚韧品质,祖本没了,他们就不辞辛苦,四处奔波。 可他们虽然常常在外忙碌,却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回家之后对我总是温声细语,关于我的事情,事无巨细,一定要细细地叮嘱。 我父母的辞世,我很心痛,可是我始终记得他们对我说的话,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秦若看着她认真道:“在那样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年,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放弃么?可是我始终记得我父亲跟我说过的话,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就总还有机会。”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盒子来,“这个是你元宵灯会上替我赢的生犀香,如你所想,这是我家里的东西,而且是我父亲研究出来的。 你看,若不是我一直撑着,若不是我不愿意服输,我怎么能见到我父亲的遗物?” 她站在那里,手里捧着盒子,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却泛着泪花。 宋锦宁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秦若的下场。 在那样幽暗肮脏的屋子里,衣不蔽体,双眼浑浊空洞,行尸走肉地活着。 甚至宋锦宁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到她的时候,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是不是前世的秦若,在那样的境地里,也一直都在心里默默地如此般坚持? 秦若没有看出宋锦宁心里的想法,她笑了笑,走上前来,认真地看着宋锦宁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希望你能坚定一些。 嫁给王爷,是你最好的选择,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所谓绢蝶情深的感情,能够碰得到自然最好,碰不到,那我们也该有自己的目标,比如说……” 她将那个盒子递给宋锦宁,“杀了那个人。” 宋锦宁此前一直看着她手里的盒子,听到这一句话才蓦然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若。 第247章:灭门之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 秦若的脸上有一些歉意,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抬眼坚定地看向了宋锦宁,“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最后让我全家遭到屠戮的权贵是谁。” 宋锦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难道是齐郁?他……” “当朝相国大人,自然不会亲自做这样的勾当,但是这些年,我已经查到了证据,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有关。” 秦若将那个盒子送到宋锦宁的手里,“生犀香,有个特别的传闻,说是这种香能通灵,若是心里一直惦念着什么人,只要心够诚,而对方也同样惦记着你,燃烧的时候,会看到对方的魂魄。 甚至有传闻记载,曾经有人,在自己的妻子过世之后,一直燃用此香,使得其妻子的魂魄相伴在身旁,直至离世,二人共登极乐。” 宋锦宁笑道:“若是有这样奇异的功效,怎么可能会绝迹,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相信……” 说到这里,她才忽然想到自己重生的事情。 自己都能重生一回了,如何能说这世上真的没有鬼魂之说? 秦若对于宋锦宁这样否认的说法一点儿都不惊讶,反倒笑着道:“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信,不过这香,我父亲研制出来之后,确实一直都不肯售卖,听说是他给一些相熟的香客用过,结果……” “出现不好的效果?” 宋锦宁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盒子上,显然这就是秦若的武器,想要对付齐郁的武器。 那么…… 可想而知,这香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相反,”秦若摇了摇头,“这香的效果太好了,它有催神之效。” “催神?” 宋锦宁不解,“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但是这世上的规则条条框框太多,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而这个香,就能叫人事事如意,至少是在焚烧此香的时候。” 宋锦宁这才明白过来,“是让人陷在美梦之中?” “可以这么说,”秦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父亲研制出了这种香之后,便明白过来,为何在书上会有那样的记载了。 哪里是什么能与灵魂想通,分明就是在这种香的作用下,产生了幻觉,出现了癔症。 这样的香料,自然不能拿到世面上去卖,不然岂不是要出问题?” 说到这里,秦若神色黯然了下来,“可是,既然已经让香客试过了,这香也就瞒不住了,我父亲不想做这样无良的生意,可是这世上,多的是人是想要,我父亲也正式因为这个缘故,而被人盯上。” 实际上后面的话也不用多说,宋锦宁已经明白过来了。 “那你父亲……” “我父亲死的时候,全身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这香极难配制,这世上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知道,所以,他们对我父亲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可是我父亲始终没有说出配方。” 宋锦宁自然没有见过秦若的父亲,可是从秦若的口中,却能想象得到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母亲也是自杀的,只是与你母亲不一样,打从她和我父亲一同入狱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反倒会成为我父亲的软肋,所以她自尽了。 而我,在大难来临之前,就被我母亲换成了丫鬟的身份,假装我淹死了,若不是如此,估计我跟我父亲的下场也是一样的。” 宋锦宁感觉到秦若在是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连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我……” “这是我家里的事儿,虽然凄惨了些,但是与你没有关系,”秦若却是一下子就从情绪里出来了,然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宋锦宁,“我如今确定了你想要对付他,才敢将这个拿给你,若是你能用得上的话。” 宋锦宁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如她所说的那种功效的香料,若是拿出去,说是一两黄金一两香也不为过。 这样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会如何的引人觊觎。 而她将这样的东西交给自己,可以称得上是性命相托的信任。 “我自小就喜欢香料,所以,在我父亲研制香料的时候,总喜欢在一旁看,我没有兄弟,父母就得我一个女儿。 我父亲也存了让我将来继承他衣钵的打算,因此从来都避着我,反倒还会耐心与我讲解。 这个生犀香,我从来没有上手过,但是在我父亲跟前,我见过他做,如今你将元宵节的那一份交给我之后,我倒是配出来了。 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宫里的这一份并不是真正的生犀香。“ 这句话倒是给宋锦宁解惑了,生犀香既然这么厉害,到了宫里,如何还能出来。 原来,是个高仿的东西。 宋锦宁捏紧了那盒香料,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她大概也是一时昏了头了,在做出了选择之后,竟然还会因为那一点儿情绪,而产生动摇! 嫁给赵臻,多好的选择啊! 锦绣阁照样开门,宋锦宁照样从隐蔽的后门进出。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出来之后,才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一个人。 齐郁站在路中间,背对着他们的马车。 宋锦宁在马车停下来之后,立刻撩起车帘,便看到他的背影。 单是一个背影,他就知道是他。 “宋姑娘,”齐郁转身,脸上带着笑容,“有些事情,想要找你聊聊,不知道是否方便?” 对于这个人,宋锦宁虽然恨之入骨,可是她从来都不想与他靠近,那太容易让她陷入梦魇。 所以在齐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直接给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事儿,赶时间。” 齐郁却没有让开,仍旧是那样带着笑容的脸,“不用太久,事关长公主的命案,哪怕是我也不敢大意了,所以,还是请宋姑娘配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案子,似乎并不是齐大人在管。” 齐郁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身后忽然窜出来一群人,“宋姑娘,有话还是好好说的好。” 第248章:放弃抵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竟然带了人过来堵他,让宋锦宁有些意外。 她微蹙起眉头,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再转向齐郁的时候,眉眼间便带上了两分不安,“齐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你是相国大人,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情,你也没有理由就这样将我带走吧?” 齐郁却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素鸢立刻拦在了宋锦宁的面前,然后将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 齐郁见此反倒笑了,“宋姑娘,我觉得你应该能明白,你这个小侍女虽然有些武功在身上,但是绝不是我这些人的对手。 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你应该知道要怎么选。” 横竖就是今日必须将她带走的意思了。 宋锦宁知道他说的没有错,素鸢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这个时候硬碰硬,损失的还是他们自己。 “素鸢,你和老张回去。” “姑娘!”素鸢立刻转头不赞同地对他摇头,随即对老张道,“你带着姑娘离开,我虽然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但是总能拖一点儿时间。 你带着姑娘到了大街上,姑娘也就安全了,就算是当朝相国大人,也没有理由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带走我们县主!” 说到后面甚至已经换了称呼,不无提醒齐郁的意思。 想不到如今的素鸢倒是成长了,比从前聪慧了不少。 可是宋锦宁仍旧不愿意让她去冒险,用素鸢一条性命,自然可以换得自己离开的机会。 可是太不划算了。 “素鸢,这是命令,你和老张回去,祖母那里也需要一个交代。” 她说完看向不远处的齐郁道:“想来齐大人整这么大的阵仗,也不会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吧?” 齐郁脸上仍旧是那样的笑容,闻言淡淡地点头道:“自然,宋姑娘是大将军的遗孀,齐某对大将军一向十分敬重。 方才也说了,这回请宋姑娘过去,还是为了长公主的案子,毕竟,当日宋姑娘在场,而且,宋姑娘应该知道我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那我的侍女和我的车夫……” “宋姑娘放心,齐某还不至于对他们动手。” 说到宋锦宁拉住素鸢的胳膊,然后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死在这里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他既然放你们走,自然不会要了我的命,你们回去让祖母安心就是。” 宋锦宁不是寂寂无名之人,首先宋老夫人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宋老夫人的身份可以直接入宫,往陛下那里告一状,齐郁也要有足够合适的理由。 宋锦宁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看着素鸢和老张离开,这才往他得方向走过去,“不知道齐大人要带我去哪儿?” 齐郁没有说话,而是朝自己的身后挥了挥手,很快就一辆马车被赶了过来。 宋锦宁没有多问,直接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就动了起来。 这马车与她坐的不大一样,门窗都是木质的,她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是钉死了的。 其实就在刚才,宋锦宁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儿想法。 长公主的死,和齐郁脱不了干系是一定的,只是恐怕还与那日她偷听到的谈话有关。 如此一来,宋锦宁的心里,反倒有些担心陈铭。 她人在京城,而且这来来往往,身边从来都不缺人,齐郁想要对她下手也要掂量掂量。 可是陈铭就不同了。 他偏生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连陈晚雪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才是真的危险。 希望素鸢能将这个消息尽快传出去,若是赵臻知道了,一定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这里,宋锦宁忽然有些愣住了,她怎么会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个人? 但是这个不自在只是在一瞬间,她很快就想到了方才秦若与她说的话。 既然两个人已经做了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将来他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时候,她当然也可以自己想办法。 但是不管是林子羽,还是后来出现的段容,这两个人如今都不能动。 一动,反倒会很危险。 在她的各种分析和怀疑中,马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宋锦宁一下车,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齐郁送到这里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被攥紧了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的闷疼感。 这里自然还不是她前世熟悉的样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宅院。 齐郁就站在不远处,脸上的表情似乎饶有兴致。 可是就是这样的表情,才让宋锦宁感觉到恐惧,寒意几乎是从地心穿来,沿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然后将她整个人紧紧地包裹住,让她无法挣扎。 为什么? 为什么重生一世,她竟然还是会来到这里?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靠在了车厢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人。 齐郁最开始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里竟然还有两分和煦,“看样子是我将宋姑娘吓到了。” 宋锦宁没有说话,仍旧是那般盯着他。 齐郁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宋姑娘知道得有些多,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到底还知道那些,料想你不会主动与我说明白,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过来请你喝喝茶,叙一叙了。” 齐郁说完,才发现宋锦宁的反应很奇怪。 一个女孩子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来,会害怕是正常的,但是…… 她这个样子,未免有些过于恐惧了。 他甚至看得出她在发抖。 也不是没有那等胆子当真很小的贵女,但是宋锦宁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上回在宫里,她的表现,足以让他产生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对这个宋姑娘,有些看走眼了。 而此时的宋锦宁,似乎又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宋姑娘?” 宋锦宁仍旧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那般紧张而恐惧地盯着他。 齐郁终究是失去了耐心,直接背过手转身往里头走,“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宋姑娘是个识时务的,这个时候应该知道要自己跟上来。” 第249章:噩梦的地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其实宋锦宁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 齐郁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自己这个样子,很有可能会坏事儿。 但是看着眼前的月洞门,看着旁边的假山,最终看到上头那个牌匾上的三个字“清溪阁”,她着实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此时的情绪。 终于等到齐郁离开,宋锦宁才像是在按上渴了许久的鱼,得到了重回水里的自由。 她扶着一旁的树,喘息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彻底地平静下来。 这不是前世,这不是前世。 虽然是同一个地方,面对同一个人。 但是这不是前世,就是齐郁都不是前世的样子,他得眼神,他的表情,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跟前世不一样。 所以…… 冷静! 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宋锦宁终于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平日里的气定神闲,抬脚往方才齐郁离开的房想走过去。 穿过月洞门,忽然响起一道老嬷嬷的声音,“这位便是宋姑娘吧?请随老奴过来。” 宋锦宁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差一点儿叫出来,转过头像是见着鬼似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婆子。 廖妈妈! 对她来说,可不就是跟鬼似的么?! 前世这个人明明白白地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不是鬼是什么? 可是现在她还活着,同前世一样一般一样,也同前世一样,一样的讨厌。 压下心里的厌恶,宋锦宁好一会儿才让自觉得神色变得如常,“你是……” “我是这里的管事妈妈,方才主子过来,让老奴过来带着姑娘过去,姑娘请随老奴过来。” 清溪阁占地并不算大,算起来也不过就是个四进的宅子。 只不过是将第二进和第三进打通了,中间一个极大的庭院,做成了苏州风格。 当然这个时候还不是,一板一眼的看着很是压抑。 她前世甚至还在这个院子里挖了个荷塘,养了几尾金鱼。 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都是让她咬牙切齿的一切。 随着廖妈妈的脚步,宋锦宁很快就到了正房。 齐郁已经在里头坐下了,而且还煮上了茶。 宋锦宁站在门口,没有坐过去,而是淡淡道:“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齐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不急,”齐郁却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像是平静了下来,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我想问的很多,也不是一句两句,宋姑娘不妨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人在他的地盘上,宋锦宁知道自己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前世对他低头的次数多了去了,似乎这样的习惯还在。 所以她十分自然地就坐了过去,与方才的样子又不一样。 果然齐郁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递过来一盏茶,“宋姑娘给我的印象和我原本以为的真的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宋锦宁反唇相讥,“彼此彼此,齐大人给我的印象和我最开始以为的也不一样,同时,跟郡君与我说过的样子,相差似乎也不小,就是不知道,到底那一样的的齐大人才是真正的你自己,你……自己又能不能分得清?” 齐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倒是想不到,宋姑娘竟然还会攻防人心,不过这样的招数对我没有用。 既然你说起了灵韵郡君,那么,咱们干脆就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吧!灵韵与我的事儿,相比你都知道了,郡君这个人看着高傲,实际上,最是单纯不过。 既然她认你做朋友,想必没有什么事情会隐瞒你,所以……你是一直从中阻挠?”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习惯在外头将这样的笑容焊在脸上,宋锦宁看着他的笑,只觉得恶心得很。 然而他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阻挠他与灵韵郡君的好事儿,就说明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怀疑。 “齐大人是不是太高看我了?”哪怕是假话,哪怕知道这样的假话一戳就破,宋锦宁这个时候却也不能承认,“灵韵郡君如此天之骄女,她的婚事儿,是陛下与公主的事儿,我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置喙?” 齐郁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着道:“这样的话,从宋姑娘的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何,我觉得有些好笑,你与灵韵之间的对话,难道真的以为没有一个人听到么?” 宋锦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忘了,她当时是在宫里与灵韵郡君推心置腹地说的那些话。 宫里这样的地方,从来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以齐郁的身份和能量,想要在这里安插自己的人手,虽然很不和规矩,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若是当时隔墙有耳…… 宋锦宁沉默了,她没有说话。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你不用紧张,你与灵韵郡君说的那些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们姑娘家之间会互相分享自己的心事,互相表达自己的想法,都很正常。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宋姑娘似乎是存了私心,恐怕不是为了所谓灵韵的终身幸福才去说的那些话吧? 不然,我实在很难给你找到合适的借口,为了灵韵郡君的未来,你竟然胆敢去偷听我与长公主的谈话。” “那不过是个巧合,”宋锦宁面不改色,“灵韵郡君与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我自然知道婚事在你和长公主之间的考量之内。 既然当时看到了你们,我自然下意识地知道是谈论郡君的婚事,方才齐大人也说了,灵韵郡君是个单纯的人,她认我这个朋友。 既然如此,我这个做朋友的,替她哨探哨探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牙尖嘴利!”齐郁毫不客气地给出一个评价,“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之所以这般心平气和,也不过是念在你是宋岐山的女儿的份上,毕竟宋岐山对我有半师之恩。”、 宋锦宁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林子羽来了京城,这事儿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而且……还一直在与他联系,我说的对么?” 第250章:我不怕你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始终牢牢地盯着宋锦宁。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宋锦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浮现出了几分迷茫,然后才疑惑地看着他道:“林子羽是谁?他来京城与我有什么关系?” 见过的人多了,齐郁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能力,尤其是在他完全全神贯注的关注之下。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宋锦宁眼里的惊讶一点儿都不像是作伪,表情之细腻,完全看不出来表演的痕迹。 “看来,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宋锦宁也在认真地打量着他,然后紧接着又道,“难不成竟然是个让齐相国也很害怕的人?这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让一个人对自己不在紧盯的做法就是立刻反击,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怕齐郁么? 自然是怕的,宋锦宁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对齐郁的恐惧,那是前世十年留下来的阴影,始终深深地笼罩在她的记忆里。 可是同样的,也是十年累积下来的了解,让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的眼睛如何才能瞒得过去。 前世,宋锦宁也并不是一直都被他死死地困着,在这个人发疯之前,而她又对他有了一点儿了解之后,她其实是有过一段相对自由的生活的。 而那个时候,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听之任之,任由对方的欺侮和摆布。 偶尔她也会亮处自己的爪子,利用他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比如门外头的那个廖妈妈就是宋锦宁利用齐郁的手除掉的。 而那个时候,齐郁也并不反对她使用这样的小手段,甚至有的时候,宋锦宁能够感觉得到,齐郁对此甚至有些许的信任。 此时的齐郁并不是十年后的齐郁,而她却是继承了十年后心智的宋锦宁。 在别的事情上,她或许不够聪明,不过果决智慧,但是若只是论起对齐郁的了解,大概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人能比她更厉害了。 就比如,此时她看到齐豫的右手食指在杯沿上轻轻的打圈,就知道他这会儿实际上是在思考,哪怕他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 “我也没有指望你告诉我,”宋锦宁稍微往后靠了靠,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屑一顾的神色,“我也直接说好了,我不怕你。” 齐郁挑了挑眉,似乎听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话题。 宋锦宁接着道:“我是宋岐山的女儿,我祖母身上还有超品的诰命,前段时间我才入宫,陛下和娘娘都见过我。 纵然你是相国大人又如何,难道还能真的要了我的命不成?大不了就是毁了我的名声,那到时候,我嫁给你就是了。” “什么?” 哪怕一直以来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的齐郁听到她这句话也不由变了神色,收起笑容,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像是以为自己一下子听错了似的。 宋锦宁干脆再重复了一遍,“作为宋大将军的女儿,侯府的嫡女,陛下亲封的县主,灵韵郡君的好友,我嫁给齐大人的话,也不算特别离谱的事儿吧? 我想,我祖母未必不乐意,虽然她更希望我能嫁给陈家二公子,可是在我看来,陈家二公子人虽然不错,但是距离我想要的郎君,还是差了一点儿,毕竟能力不够强,地位也不够。”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果然这样的态度,会让齐郁不喜。 他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子,喜欢有点儿棱角,但是又听话的姑娘。 “难道不是吗?要不然,你怎么会觉得我祖母到现在还不来找我?”宋锦宁的神色看着越发放松了,“宋华婷想要嫁给你,我一直都觉得她是痴心妄想,倒是今日这事儿,让我发觉,这件事情,若是放在我的身上的话,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你真的想要嫁给我?” 齐郁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宋锦宁能够根绝到他眼底轻微的不悦。 那不是因为情绪不够,而是这个人习惯性地将情绪隐藏得很深罢了。 “为什么不?”宋锦宁端起茶杯,随意喝了一口,“我方才是有些害怕的,但是确定了你不会杀我之后,我反倒觉得这是好事儿。 当然,你可不要误会我对你一往情深,虽然这京中确实有很多没脑子的姑娘是如此对你的,比如我那位好朋友灵韵郡君,但是,我这个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只是喜欢你这个身份罢了。” 她甚至还细细地给齐郁解释了起来,“你也不要觉得不划算,实际上娶我对你来说也是很有利的,听说我父亲此前还留了一些人,他们自然信不过我,不会来找我,但是若你娶了我,我有这么厉害的夫婿,那就不一样了,你方才还说,我父亲对你有半师之恩,这不是更方便他们投靠了吗? 而且,你们齐家五代为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不同意你和灵韵郡君的婚事,说到底就是你们齐家太显赫了。 长公主会不同意,难道陛下就愿意看着你娶郡君不成?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宋家的姑娘,但是宋家如今已经是个破落户,也就是名声好听,面儿上好看罢了,你娶了我,陛下一定高兴。”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宋锦宁看到他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的样子,便接着道:“当然,如果你不在乎陛下的想法,而是之意想要娶一个对你的仕途对你的将来都很有助益的妻族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宋姑娘说话慎言,我是陛下的臣子,如何能不在乎陛下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宋锦宁是一点儿都没又看出来他对皇室的在意。 所以她也就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毕竟这天底下的人,除非是想要造反自己当皇帝,否则怎么可能会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你说是不是啊?齐大人!” 宋锦宁这句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因而她也清楚地看到了齐郁眼里对自己闪过的杀机。 第251章:你想嫁给赵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但,这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宋锦宁知道他的性子,也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有些话确实是不能胡乱地说,但是也不代表,一点儿都不能碰。 就看在什么样的语境下了。 “你想要将我绕进去,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公主府的那个晚上,王爷去将你带走了。” 齐郁又恢复了方才的云淡风轻,眼神也变得和方才一样,如同一只猎豹,等着猎物的出现。 可惜宋锦宁不是那只猎物。 最开始确实是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两个人已经坐在这里面对面地说了半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节奏。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我那日从王爷府上出来也没有避着人,灵韵郡君更是大喇喇地去了王府上找我,这事儿你知道在正常不过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大家小姐,半夜里被一个男人带走,这样的事儿,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别人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正常,但是齐大人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应该了。” “哦?怎么说?” 齐郁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宋锦宁根本就视而不见,“齐大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难道连这样的事情也要如此的大惊小怪么? 说到底,与我方才和你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一样的道理不是么?我这个人,不像我祖母那般,她一心想着让我这一辈子安稳自在,可是我这么多年在乡下都已经自在够了,都已经来了京城了,我还要什么自在?我父亲是忠勇侯,是大将军,我母亲也是出门名门,我凭什么寂寂无名?” 宋锦宁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似理所应当的漫不经心,实际上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齐郁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方才说起自己的母亲的时候,感觉齐郁的表情有一刹那细微的变化。 若不是自己与他相处多年,或许都没有办法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 但是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仍旧顺自己方才在心里写好的剧本往下,“我父母死的早,没有留下一个儿子,我没有亲哥哥,所以才让宋楚新那一家子占了我们家。 就那几个人,也配?我祖母当年一世猪油蒙了心,才选了他来搞什么过继的事儿,不然我在家中招赘,未必不如他。 但既然没有这个机会了,我高低也得嫁个显赫的人家,如何也要叫世人知道,忠勇侯府嫡系之后,没有一个是不中用的。” “你想嫁给赵臻?” “为什么不?” 宋锦宁挑了挑眉,脸上满是自信,“我哪里配不上他么?他一个鳏夫,还拖着个孩子,纵然是王爷的身份又如何,我方才也说了,我的身份也不差,更何况,凭着我这张脸,京城里的男儿还不是任我挑,只是我眼光稍微高那么一点点罢了。” 她说着忽然坐直了身子,笑吟吟地向前,脸儿凑近他的脸,笑得魅惑,“不过话说回来,将齐大人你和王爷放在一起,我还真不能确定到底哪一个选择更好,你说呢?” 果然,宋锦宁从齐郁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厌恶。 纵然他脸上还维持着微笑,可是这笑容已经很有些勉强。 他径自起身,“宋姑娘既然不怕,那么就再好不过了,你且安心住下,你放心,你的生活,自然有人妥善地照顾,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说完他便直接往门口走去。 宋锦宁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别有风情地扭头看向走出去的人。 果然看到门口的廖妈妈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仇人见面,竟然这么有趣。 她真的太胆小了。 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跳出来看,齐郁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等他的脚步声远了,宋锦宁干脆自己慢慢地煮茶,自斟自饮。 廖妈妈好一会儿才进来,朝她行了个礼,“老奴这就去给宋姑娘收拾屋子去。” 宋锦宁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去吧!对了,我的房间不要用香,我不喜欢烟熏火燎的味道。” “是!” “哦对了,”在廖妈妈要出去的时候,宋锦宁又叫住了她,“买些新鲜的瓜果过来,你们这屋子沉恹恹的,我坐着都觉得很是不舒服,还是得需要些鲜活气才行。” 廖妈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刚要应声,便听到了宋锦宁又开口道:“你们这里有地龙没有?晚上可会熄?烧太久了我也觉得躁得慌,不过若是窗上多糊几层蛟绡纱,夜里开一扇窗,倒也可以。” 廖妈妈咬了咬后槽牙,“着实不好意思宋姑娘,姑娘的屋子里并没有地龙。” “这么破的么?就这竟然还是相国大人的地界?未免也过于寒酸了,罢了,那就多点两盆红罗炭吧!要那果木和松木混着烧的,不然味儿也不大好,晚上可有人值守?烧炭到底还是不大安全。” 完了又啰啰嗦嗦地好一通布置,直到廖妈妈的眉眼间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宋锦宁才放她离开。 等到了下午,对于晚膳的安排又是一通的要求。 最过分的是要吃新鲜的鳜鱼。 京城这地界,想要吃个新鲜的鱼本来也不算是什么便宜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个时节,偏生还要吃鳜鱼,这不分明是为难人么? 廖妈妈失了耐性,当即便让人去给齐郁送口信。 然而,得到的却是让她尽量满足宋锦宁的要求。 等晚膳端上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宋锦宁冷着一张脸道:“这位廖妈妈是不是对我很不满?就这么一顿晚膳,我一个人吃的东西,竟要收拾这么久? 莫不是觉得我难伺候,所以跑去找你们齐大人告状去了?” 廖妈妈心里已经怄得要死,偏生听了主子的话,还不能反驳她,只好找了一堆的借口。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话是这么说,宋锦宁的脸色却并没有一点儿好转,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前,然后眼睛撇了撇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连伺候用膳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了吗?” 第252章:礼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廖妈妈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宋锦宁这是要她伺候她吃饭?! 她已经这么大一把年纪,在齐郁及先夫人跟前鞠躬尽瘁,多少年没有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儿了? 别说宋锦宁,就是去了齐府,那些个太太姑娘们,都不敢劳动她,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算是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有一点儿好颜色,就让自己的主子为了她而神魂颠倒了不成? 廖妈妈极力压制,才让自己没有因此而口出恶言,想到下午主人的话,便极力温声道:“老奴年纪已经大了,做不了这样精致的活儿,这便让两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姑娘吃饭吧?!” “什么?”宋锦宁忽然一拍桌子,“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我明明记得齐大人下午离开的时候说过不会让我受一点儿委屈,你们这里的人,原来都可以阳奉阴违的?” “你……” “廖妈妈,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我叫你一声妈妈,那是我知道礼数,在主人家不好对主人家的仆人过分严厉,可并不代表我真的将你当长辈,你不会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你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莫不是从前没有受到过应该有的调教?这点儿礼数规矩也不知道吗?” 廖妈妈被她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个黄毛丫头竟然会说自己不知道规矩和礼数,她可是曾经入过宫的人。 就这么个模样还好意思说自己知道礼数! 宋锦宁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看着她,“罢了,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横竖委屈自己几日好了,等你们齐大人来了,我却是要好生说道说道。 我长到这么大,连村里的村妇都打过交道,却没有见过这般不知尊卑的仆人!” “你……” 廖妈妈看着宋锦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道:“是!姑娘说的是,既然姑娘要老奴伺候,那老奴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虽然老奴如今这伺候人的功夫确实是有些生疏了,不过……”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自己的功夫生疏了,倒是不以为耻,反倒成了个借口了。” 廖妈妈夹菜的手一顿,恨不能将这一筷子甩到宋锦宁的脸上。 然而宋锦宁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似的,反倒将她支使得团团转。 待用过了晚膳却是如何都不肯再进宋锦宁的屋子里一步了,转而由两个小丫鬟进来伺候。 对于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小丫鬟,宋锦宁自然没有为难的兴趣,不过就是日常一般地使唤罢了。 她太了解廖妈妈这个人了,她的软肋就在齐郁的身上。 宋锦宁不知道她的背景,但是隐约知道她是从齐府出来的,而且看样子是回不去。 而唯一能够依附的就是齐郁,对于齐郁的命令,她一百二十个服从,而且生怕齐郁不满意。 前世的时候,她作为齐郁派驻在这里的仆人当中等级最高的人,对宋锦宁如何作威作福,都不用赘述。 而那个时候,宋锦宁也确确实实只是一只飞不出去的金丝雀,哪怕廖妈妈折磨她,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齐郁是默许的态度,换句话来说,那个时候,廖妈妈就是齐郁的手。 可是现在不同,她是齐郁的客人,纵然是被强行带过来的客人,可是齐郁也说过了,不会要她的命,甚至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就这么一句话,就足够廖妈妈认真做好自己仆妇的工作了。 好巧不巧的是,她住的甚至还是前世她住过的屋子,只不过这个时候,这还是一间普通的屋子罢了。 家具算不上顶好,可是都有。 宋锦宁将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就留了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 灯火绰约之下,好像她又回到了前世。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没有银链子。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然后灵活地扭动着自己的手腕,很好,也没有断。 所以,一切都已经重来了,哪怕她站在这里,她也不用怕那个人,总有办法,总能解决的。 站在烛火前,宋锦宁忽然笑了,“廖妈妈,我晚上一个人睡觉有些害怕,要不然,你进来我屋子里打地铺陪着我吧!” 果然,听到这句话,那窗子上一道极淡的暗影立刻隐了下去。 宋锦宁侧耳倾听,便听到了一串极细小的脚步声。 有趣,就连这里头令人讨厌的人,也变得有趣得多了呢! 宋锦宁走到墙壁前,伸手比划了一下,前世这个地方镶嵌着夜明珠。 也不知道齐郁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那么多的夜明珠,一颗一颗地镶嵌在这四面的墙上,昼夜不息。 如今这里,什么都没有,如常的墙壁而已。 确定外头没有什么动静了,宋锦宁来到后窗,同前世不一样,这里还没有被封起来。 她推开窗,外头一片漆黑,只隐隐地能看到远处的灯火,那是下人房里的传过来的。 她拿出一支哑笛,吹了一声,听不出什么声音,但是有一种奇异的空气振动。 这是赵臻给她的,她一次都没有用过。 就在她以为没有什么用的时候打算离开的时候,空气中有一道极细小的锐鸣,十分短暂,但是……她清楚地听到了。 再一回头,便看到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停在了窗台上。 只有她半只手掌那么大,一双眼睛却精亮精亮的,似乎在看着宋锦宁,又似乎并没有。 宋锦宁将方才用火盆里的炭写了几个字的布条飞速地系在了鸟儿的脚上。 随即鸟儿便消失在了夜空里。 宋锦宁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窗,然后走到前头又喊了一句,“廖妈妈怎么还不过来?” 然而外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她便干脆骂了好一会儿,甚至骂得还有些脏。 若不是在这里,若不是面对那么个讨厌的人,宋锦宁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骂出准恶化的话来。 虽然是在这个屋子里,可是宋锦宁躺到床上之后,竟然没有不适感。 因为前世这个屋子里并没有这个床,最开始有床的时候,也不是摆在这个位子。 她应该能睡得着,就是不知道祖母会不会担心得也不能寐。 实际上,宋锦宁有些多虑了,宋老夫人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紧张。 第253章:他在隐瞒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祝嬷嬷服侍这宋老夫人躺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眼看着老夫人竟然要熄灯真的睡了,到底还是开了口,“要不然,老奴今日在老夫人脚踏上睡吧!” 宋老夫人闻言反倒笑了,“怎么?怕我晚上做噩梦?” “姑娘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带走了,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冷静呢?” 不是祝嬷嬷疑神疑鬼,小时候宋锦宁哪怕是在村头玩疯了,半天没有见着人影,宋老夫人也要让她出去找一圈,确定孩子好好儿的才能安心。 眼下这可是实打实地出了事儿,怎么自家老夫人反倒像是不担心的样子。 “我如今是真的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宁儿她到底还是像了她父亲的性子,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主见。 我与她谈过两次之后,便知道我这辈子大概也是无法阻止她的,既然如此,干脆放手算了。 这齐郁带走她,却又让我们知道,那么她必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老夫人怎么能这么想呢?”祝嬷嬷大急,“我们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这一晚上没有回来,而且还是在一个男人那里过了夜,哪里还有名声可言,这将来……” “她既然选了这条路,迟早有一天会面对比这个还要难的境遇,若是没有那个本事自己扛过去,此前与我说的话也都是空谈,她也就该收心听我安排了。 所以,你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若是能安然度过,那我只能说我的孙女儿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不能,我也能妥妥当当地替她安排未来。 就凭着宁儿的相貌家世和人品,难道就真的找不到一个不在乎那些外头名声的人?大不了我就招个穷小子入赘罢了,难道还供养不起他们一对儿夫妻和几个孩子不成?” 宋老夫人的话说得祝嬷嬷哑口无言,良久才道:“还是老夫人心宽。” 宋老夫人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到了这个时候,不心宽又能如何?” 心宽的宋老夫人睡了个饱觉,第二日便十分正式地给齐老夫人下了帖子,想邀齐老夫人一道用茶。 齐家这样的人家,每日里都是门庭若市,宋老夫人的这个帖子一发过去,便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如今的宋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宋华彰最近一段时间见着都十分颓丧,春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看着也很不对劲,同从前的清竹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而那个宋楚新就更叫人疑惑不解,竟整个人消失了似的,如今一点儿影子都没见着,听说大理石已经将他给除名了。 剩下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宋华婷,眼看着应该也只能在屋子里当老姑娘了。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儿是需要宋老夫人出面的,尤其又是约着齐老夫人。 上个月齐老夫人还在家中办寿,意欲给孙儿选媳妇。 这…… 好事者便立刻想到了这一点,于是茶楼里的最开始流传着宋家要跟齐家结亲的消息来。 更有人将宋锦宁和齐郁的条件拿出来比,好看看这个前忠勇侯的独女,到底能不能配得上当朝相国大人。 这对于一个人的评判,往往都是主观的,因此这个话题一直都没有个定论,也就有人一直在讨论。 消息传到齐郁的耳朵里的时候,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不少了。 此时他正在五军都督府的衙门里,听到自己的小厮回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谈影就站在他对面,虽然小厮压低了声音,但是他仍旧能听到一二,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几分好奇和打探的神色。 齐郁蹙眉将小厮打发了,然后看着谈影道:“如今长公主的案子还没有个定论,你们王爷这就不见了人影?” “齐大人这话说的,”谈影笑呵呵道,“你们俩是表兄弟,对于我们王爷,您还不了解么?平日里没事儿也就是扑在公事上。 只是,长公主的案子固然重要,可是其他军务也不能耽搁啊!我们王爷为了大启,可着实算得上是鞠躬尽瘁,就这,旁人如何说都不要紧,齐大人总不能也指责我们王爷吧?” 看着谈影这么一个大高个儿站在自己面前,偏生还舔着脸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一直维持得很好的温和情绪,忽然间就有了崩塌的迹象。 “罢了,你们王爷既然不在,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他。” 谈影连忙搓着手道:“好嘞好嘞,我们王爷回来,我一定转告他齐大人您来过,齐大人您慢走啊!” 越发叫人觉得生气了。 齐郁气闷地离开,谁知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刚好回来的赵臻。 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后头的谈影便立刻道:“王爷您怎么才回来,齐大人都在这里等了您小半日了。” 赵臻眉头微微挑了挑,转而笑着道:“表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你这一上午去了哪里了?怎么半天不见你的人影,长公主的案子……” “可不就是为了嘉瑜的案子么?我方才去了一趟现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齐郁眼睛微微一眯,他分明派了人在现场盯着,可是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赵臻这是在撒谎,他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能叫自己知道? “表哥可是有什么事儿?” “想与你商量长公主的丧仪,晨间去宫里探望陛下,陛下深受打击,卧病在床,但是听着意思,是想要将这件事情交给我们。 驸马也在回来的路上了,纵然案子还没有破,灵堂也该布置起来才是。” 赵臻对此表现得很严肃认真,点头道:“这事儿我义不容辞,倒是累表哥同我一起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就这么说定了,我这便往礼部去一趟。” “表哥慢走。” 等坐上了马车,齐郁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让人盯牢宋府。” 外头人才应声,他又立刻补了一句,“还有,五军都督府也盯着,只是注意一些,莫要被发现了。” 第254章:又是这个锦绣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底下人闻言脸色瞬时一凛,点头道:“大人放心。” 实际上这还真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任务,这毕竟是五军都督府。 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大启最要紧的军事中心,就是裕丰帝亲自过来,有些地方,也得十分小心。 而其他人若是没有特许,根本就进不去。 更何况,那位王爷在军政大权上一向霸道得很,对于任何想要靠近这个地方的人,曾经闹出来的恶性案件可不少。 马车粼粼向前,车夫问道:“大人可是要去衙署?” 最近为了长公主的事儿,已经许多天没有好生处理政务,虽然说这个时候除了春闱那档子事儿,也没有旁的需要特别注意。 礼部的人也算靠得住,但终究还是得过去一趟比较好。 他才应了一声,忽然又想到,“宅子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廖妈妈说,那位宋姑娘好像在那里住的很是自在,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别的异常。” “这就很不对劲了,”齐郁喃喃自语了一句,显然不是在对外头的车夫说的这话,“一个姑娘家,再怎么胆大,如何就能到这个程度?” 外头自然也没有人敢轻易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齐郁才道:“让那边的人注意一些,我总觉得这个宋锦宁有些不简单,另外,林子羽的来路可调查清楚了没有,他是如何忽然出现在京城的?” 此前他派了那么多人往朔州去,却是一个都没有找到,这个林子羽竟然自己就往京城来了,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还在查,不过好像……” 这一次回话的是忽然出现在车夫旁边的暗卫,“此前有人看到过这个林子羽出现在锦绣阁过。” 齐郁听到这话,眼睛微微一眯,“又是这个锦绣阁!” 旁人或许不会在乎这么一个卖姑娘家杂物的地方,可是齐郁却不得不注意,着实是因为这个锦绣阁的地理位置有些不大好。 而且此前它明明只是一家酒楼,如今倒是有些神神秘秘。 神秘之处在于,没有人知道这锦绣阁的东家到底是何方人,只隐约知道是个南方来的富商,而且本人并不在京城。 如今竟然还有林子羽扯上了关系,似乎…… 更有趣了。 “可有人盯着?” “大人放心,早就已经派人盯着了,另外,宋家姑娘也喜欢往那锦绣阁去。” 齐郁听了这话没有言语,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猜测。 然而暗卫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小的说的是宋家的大姑娘,宋华彰的胞妹,宋华婷。” “是她?” “是!”暗卫将自己探听道的消息如数告知,“虽然不十分明白两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宋家大姑娘与锦绣阁的掌柜关系不错,私底下还以姐妹相称。” 齐郁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大敢确定这其中的关系是不是自己想象得那样。 宋锦宁……宋华婷……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盒香料来。 前些时候,灵韵郡君还为了这盒香料闹了一场。 便是宋华婷送的那一盒。 而他注意到这个香,也是因为那日在诗会上,他在赵臻的屋子里闻到过这个香。 “宋华婷也让人好好地盯着,不要错漏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说到这里,齐郁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宋家的帖子送了过去,祖母可有说什么?” “老夫人已经应允了,三日后往宋府去赴约,而且看样子,老夫人对此事很是热衷。” 齐郁眉眼间的烦躁又添了一分,“知道了,让祖母跟前的人警醒些,别叫祖母一时间昏了头,胡乱应允了什么。” 将这些琐事儿都吩咐完了,马车也到了衙署门口,泉州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且朔州那边,大荣又闹着要互市,这样的消息都是不能传到上面去的,他还得要想想法子好好周全。 所幸,最近赵臻都被长公主的案子牵住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心思往这些琐事儿上分心。 齐郁这边处理着朝政,赵臻仍旧在忙着长公主的案子,好像一切都相安无事。 宋老夫人却在三天后笑吟吟地站在了二门口迎接齐老夫人上门做客。 “老姐姐已经多少年没有踏足过我们这个小地方了,如今怕是已经看不上眼咯!” 齐老夫人闻言便笑着道:“你这不是又在埋汰我?我这是年纪大了,哪儿也走不动了,别说你们家了,如今宫里的事儿,我都去不成,生怕吵闹,一吵闹,我这头就受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犯头风了。” 两位老夫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里头走,寒暄过后,宋老夫人便亲自替她煮茶。 齐老夫人脸上始终含着笑意,边看边点头道:“这么多年了,在我眼里,这京城,断没有哪一个这煮茶的手艺能比得上你的。” “方才还说我埋汰你,这可不就是老姐姐在取笑我了?江山代有人才出,那些个年轻的姑娘家媳妇子,哪一个不比我强,我这都是老古董的手艺了。” “说到这年轻的姑娘家,”齐老夫人很快就接收到了信号,“要我说,我是真推你们家的二姑娘。 这么多年,我眼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人家的姑娘了,什么样儿的都见过,但是如你们家姑娘这般标致的少,标致也就罢了,那身上的气质,真真儿好,要说还是你会调养人。 旁人如何舍得下这京中的繁华,带着孩子往山水之间去?可若不走那一遭,身上也养不出这样的灵气,我是真羡慕哟!” 齐老夫人着急给齐郁定亲,这事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眼下就着宋老夫人请喝茶的功夫,人都已经过来了,岂有不将这个念头说穿的道理? 且齐老夫人也笃定,这好好儿的,宋老夫人忽然给她下帖子,为的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她也不介意当那个先开口的人,说完了之后只管盯着宋老夫人瞧。 宋老夫人斟茶的手一顿,随即便笑了,“老姐姐,这是有想法了?” 第255章:心照不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老夫人正要开口,哪里料到跟在自己背后站着的老嬷嬷忽然咳嗽了一声。 想到这老婆子背后是什么人,齐老夫人哪怕心里不满,却也只能含笑道:“我这心里的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你也知道我家里的那一窝儿崽子,个个儿都要我操心,按理说,你们家这样的姑娘,若是由得我,我巴不得直接给牵回我自己家里去了。 只是……这谁家的姑娘不是个宝儿呢?我这不是……心意难全么?” 宋老夫人便喝了口茶,点头道:“虽然不及姐姐你那般劳心,但是这心情我却是能理解,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愁嫁这样的话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没有意思。 但是我也愁这亲事的对象啊!你也知道这孩儿命苦,打小儿就没有了父母,我一手带大的,宝贝儿似的疼了这么大。 眼看着到了年纪了,该许人家了,如何能轻易放心?” 齐老夫人连忙道:“哎哟哟,你这话说的,就你们二姑娘这样的品格,不管是到了谁家,难道还有人会不珍惜么?自然一个个的,都跟金疙瘩似的放在心口里疼着呢!” 宋老夫人像是被她这话给逗笑了。 随即摆了摆手道:“话是这么说,终究还是要好好地挑选,而且,我这里还有一桩,我这宁儿上头还有个姐姐呢! 到底是一家子的姐妹,我纵然着急,也没有先把妹妹许人家的道理,这传到外头去,人家指不定要如何说我偏心呢!” 齐老夫人蹙眉想了想,才想起了宋家大姑娘是个什么模样。 印象却并不是很好,当时便觉得一双眼睛里藏着的心思太多。 她也知道宋老夫人同那继子的关系并不好。 此前还去了宫里要求收回这爵位的任命,只是陛下没有允罢了。 这事儿知道的人极少,但是齐家在宫里,却是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因而此时听到宋老夫人这么说,也知道她未必是真心。 但又说回来,这位宋老夫人自年轻的时候,就管着这个侯府。 作为当家主母的气量,却未必会因此而迁怒到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身上。 所以,她也不便说得太过,只笑着道:“只要是你们家的姑娘,那都是人人争抢的。” “老姐姐一向说话好听,却也不必用这样的话来叫我开心,我心里清楚得很,如今的忠勇侯府终究不过是个空架子,或许有人图名声,想要结亲,可是存了那样心思的人,能有多大的机会遇到好人家呢? 就比如说我的宁儿,我自认她不比任何一个姑娘差,可是要说这京城里真心想要结亲的,倒也难说。” 齐老夫人连忙道:“你这话说的我就不同意了,我觉得你们家丫头,哪哪儿都好。” “这可不就说道我今儿请老姐姐过来的意思上了,”宋老夫人的圈子兜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旁人不知道,老姐姐是最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的性子,是宁捶响鼓一下,不敲破锣三千,这京中要说谁的手面儿广,谁也越不过老姐姐你去。 我也是仗着从前的那些个情分,这会儿便有些耍赖皮地找上了老姐姐,请老姐姐替我费心费心。 我这两个孙女儿的事儿,您可要替我留意留意,不求别的,只求两个孩子将来都顺顺妥妥的。” 齐老夫人大喜,虽然没有将话说破,但那也只是含蓄的意思,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已经有了影儿了。 当即便笑着道:“你说这样的话就是见外了,我也知道你,平日里断难与人开口的,既然这么与我说了,可见是没有将咱们这些年的情分忘了。 你放心,你们家两朵花儿一样的姑娘,我还能不管不成?” 话一说开,气氛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只是两个老太太到底都上了年纪,差不多将话说到位了,也就撤了。 等齐老夫人走了,祝嬷嬷有些不解道:“老夫人难道想将姑娘嫁到齐家去?此前你不是说……” “虽然不知道宁儿是怎么打算的,可是既然齐家那小子要这么做,我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祝嬷嬷不解这话,宋老夫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快要下雨的天,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宁儿在那里,过得怎么样,我如今才算是知道了,有些事儿,根本就逃不过。 若是我去年没有带她回京城,或许,反倒是最好的做法,纵然平平凡凡,可到底,也平平安安。” 祝嬷嬷听了这话,便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又安慰道:“我们姑娘一向聪明,老夫人莫要过于担心了,眼看着后日就要张榜了,我也不知道咱们家公子上榜了没有。” 如祝嬷嬷所料,宋锦宁确实是过得很自在。 廖妈妈时不时地就被她敲打一番,不过两天两夜,就恨不能从头到尾都不要出现在宋锦宁的面前才好。 而宋锦宁的想法却是层出不穷,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横竖就是按照齐郁离开前说的那样,绝不让自己受一点儿委屈。 而且,廖妈妈在她前儿夜里强烈要求陪着在地上睡了,又被她一茶壶水浇醒之后,打死也不愿意往她的屋子这边靠近。 因而宋锦宁同外头的消息来往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被齐豫发现,那只奇特的鸟儿都是半夜里才过来。 嘉瑜长公主出殡的日子还是定了,而且很快。 不知道是宫里头的意思,还是谁的想法。 宋锦宁有心想要出去,如何也该去送一程。 当初入宫的时候,嘉瑜长公主怕她在宫里不习惯,还好生教导过她好一阵儿。 那会儿宋锦宁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 她是那般真心地与自己说话,那般诚挚。 宋锦宁前后两辈子,遇到这样年纪的长辈不多,即便遇到了,也很少能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而嘉瑜长公主相处的时间不长,却给了她两分这种来自长辈的温和。 只可惜,如今她被困在这里,齐郁的事儿不了,便出不去。 而且她,从进来之后,也只见过那个人一次。 想到这里,宋锦宁忽然大声道:“廖妈妈,你来一下。” 第256章:我说不定就是你们的少夫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廖妈妈的身影,进来的还是伺候的小丫鬟。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没有叫你,廖妈妈呢?她就这么伺候的我么?你们齐大人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让她过来,我要好好问问她。” 宋锦宁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哪怕没有如何为难底下的小丫鬟,这小丫鬟在与她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很是惶恐。 “这……姑娘见谅,不是廖妈妈不来,而是她这会儿着实是不在,应该是到外头采买去了。” “哼!”宋锦宁冷笑了一声,干脆自己走到院子里去找,“这两日她每每都躲着我,看样子根本就是不愿意伺候我。 我倒是想要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将齐郁的话放在心上,如此对我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廖妈妈已经知道宋锦宁走了出来,当即便跨好了篮子,只等宋锦宁不注意溜出门。 这会儿躲在门后头,满脸的气闷。 “不妨告诉你们,我祖母有意跟齐家结亲,且此前就与我说过这件事情。 如今我被你们大人带到这个地方来,在外头已然是没有名声了,我祖母既然知道,岂有不去找齐家说理的? 我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我父亲更是超品的功臣,我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出了这样儿的事儿,我就不信,他齐郁还能在外头洗干净。 所以,你们都得给我听好了,很有可能我就是你们未来的女主人,这会儿不好好伺候我的,将来我必然一个不留,打发给人牙子,让卖到那些个煤矿挖煤去!” 这话说的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锦宁转了一瘸,确实没有看到廖妈妈的身影,这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出去了,便自己回了屋。 而此时躲在耳房门后面的廖妈妈却是满脸呆滞。 这个宋锦宁要嫁给主子? 廖妈妈有些不敢相信,更是不愿意相信。 她打从夫人在的时候,就在帮忙照顾自家主子,心里对他将来的妻室,同样有自己的想法。 就是灵韵郡君那样的人,她都觉得性情上与自家主子不相配,更何况是这么个搅家精? 廖妈妈茫然地呆滞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将篮子一扔,便跑了出去。 宋锦宁就在卧室后面,看着她跑出去了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齐郁将自己关着,所以她不得出去,心情着实糟糕透了,既然她的心情不好,那就干脆大家的心情都不要好好了。 雨过天晴,齐郁下衙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在宫门口的小厮。 “怎么了?” “廖妈妈被打了。” “什么?” “被老夫人家法伺候了。”小厮轻声地给他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外头听到了消息,廖妈妈跑到了老夫人跟前,叫老夫人千万不要选宋家姑娘当孙媳妇,据说语气很是不好,让老夫人动了大怒,便直接让人动了家法。” 齐郁皱了皱眉,“廖妈妈行事如何这般鲁莽?” 小厮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廖妈妈一直以来,都在关注着主子您的亲事,如今外头都在传老夫人有意要跟宋家结亲,所以……” 齐郁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了,脸色顿时有些发冷,“我倒是低估了这个宋锦宁,原本以为我这般好好地让她在那里住着,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倒是会安分守己。 竟然还知道这般挑唆了。” 小厮一愣,“是宋姑娘在廖妈妈跟前说了恩什么?” “除了她还能是谁?她都不用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要让廖妈妈看到她不堪或者劣性的一面,外头结亲的消息传出来,廖妈妈必定坐不住。” 小厮点了点头,随即疑惑道,“可是……宋姑娘又是如何知道廖妈妈在乎这件事情的呢?更何况,就算是知道,也不能算到廖妈妈会跑到老夫人跟前去闹,更不可能料到老夫人会动怒吧?” 小厮的话,倒是让齐豫愣了一下。 他竟没有想到。 是啊,宋锦宁就算有些能耐,又岂能事事料定人心? 更何况,一个是自小在自己身边的老仆,一个是自己的祖母。 难道是他想错了? 见他没有说话,小厮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问道:“那……主子要去宅子那边么?” “罢了,也没有什么好去的,”齐郁摆了摆手,“靖王这会儿在哪儿?” “靖王这段时间都在查长公主的案子,据说郊外的村子里有人见过这只大虫,王爷怕有遗漏,亲自过去了。” 齐郁见状看了一眼天空,“这个时辰了?” “是!”小厮十分肯定地告诉他,“下午就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齐郁不过沉吟了一会儿,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吧!正好长公主出殡的一些事宜,我还需要与他商量。” 然而他的马车才到门口,便看到赵臻骑着疾风,自城外回来。 “表哥?” 赵臻远远地便看到了齐郁的马车,当即打马过来,“你这是要出城?” “原本打算去找你,没有想到竟遇到你了,要不然,你上来?” 赵臻也不犹豫,直接将马鞭扔给了城门口的一个军官,自己上了齐郁的车。 “表哥找我有事儿?” “听说你查到一些线索了?” 赵臻对他问的问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一点点而已,还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 “若是真的有人谋杀,敢谋杀当朝长公主,一定做过细致周密的设计,想要找到关键性的证据,注定不会容易。” 赵臻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随即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钦天监已经就出殡的日子定了,好些事情倒是有些仓促了。” 赵臻说完,忽然问道:“对了,杜驸马那边可有消息,此前听说泉州出了点儿事情,我没有仔细探听,到底是什么事儿,总不能影响这一次的大事儿吧?” 第257章: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破绽,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是货船出了些问题,损失不算小,但是……念在长公主这般离世,相比陛下知道了也会从宽处理。” 赵臻随意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两个人自小相识,一直以来的关系都还不错。 齐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他此时心里有些事儿,便直接问道:“你我之间,若是有什么事儿还不能直接说,这世上就没有敞亮人了,你想什么呢?” 赵臻持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齐郁,“你说在这个京城之内,谁对长公主有这么大的仇怨? 她的遗体是我亲手收敛的,哪怕我手里死过许多人,为了震慑,我也曾经做出过十分血腥的惩罚。 可是看着她那般模样,我心里……着实很难受,纵然从小她就不喜欢我,可是我与她身上始终都有一部分相同的血,她始终都是我的姐姐。” 说到这里,赵臻的语气里是难得的感性,他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是很好奇,到底是谁杀了她,而且还要用这样的法子。” 齐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样的案子的凶手,岂能随便猜测? 你忘了从前咱们学过的了?我与你的关系不一般,我这个时候跟你说什么,都很容易影响你的判断和决策。 既然陛下将这个案子交给你,刑部大理寺甚至都察院的人都配合你,你便放手去查就是了。” 赵臻点了点头,忽然道:“那日表哥似乎也在大佛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来,“我记得表哥不是信佛之人,那日怎么会忽然想到去寺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一句话问得齐郁眼神都变了,他放在赵臻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悄悄用力。 赵臻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手,又抬眼看他。 齐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好一会儿才无奈笑着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前一日忽然梦到我娘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干脆便没有去公署,来了大佛寺散散心,你应该知道,我娘从前就喜欢往大佛寺来。” 赵臻像是半点儿没有怀疑,反倒回手拍了拍他,“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表哥你早就已经放下了,人总还是要往前看,我想,舅母也希望你将来一切都顺顺利利,不愿意你囿于从前的过往。” 齐郁颇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戚戚一笑,“可是,这梦境如何能由得了自己。” 赵臻却没有陪着他忆往昔,“昨日有两个小沙弥与我说,在寺庙里似乎听到过虎啸,报告给了主持方丈,反倒被说是妖言惑众,表哥与主持方丈熟么?” 齐郁闻言笑着道:“熟我自然是不熟的,不过你既然在管这个案子,以你的身份,难道还不能直接让人过来给你回话不成?”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又查出来,似乎这大佛寺在出事之前的几日,住进过一个神秘人,我问遍了寺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就是谁领进来的都不知道,如今去查,却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着实叫我觉得奇怪。” 齐郁淡淡道:“这我可就爱莫能助了,关于长公主的案子,我知道的确实不多,而且,都是你一清二楚的,所以,对于这个案子,做兄长的,只能说希望你尽快破案。” 赵臻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 “后日就是出殡的日子,你会过去吧?自宫里出来,还是……” “我应该会陪着祖母一道过去,你呢?” 赵臻叹了口气,“按道理我应该陪着皇兄一道去,这几日皇兄的身子都因为这事儿差了许多,可是灵堂上我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应该会提前自己过去。” 聊完了这个话题,好像又没有了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也就分开了。 等齐郁下了马车,赵臻的脸色才冷了下来。 谈影悄悄地过来了,“王爷,方才这么会儿功夫,他那边的人手就动了不少,往大佛寺去了两个,往咱们过来的村子去了两个。” 赵臻没有半点儿意外,冷笑道:“他从来都是这等疑神疑鬼的性子,我倒是希望他多动一动。”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手用力捏成了拳。 谈影在汇报关于齐郁的事情,齐郁此时也得到了消息。 “宋家其他人都一样正常,但是……宋家大姑娘出去了一趟,而且是小心翼翼地出去的,走的后门,穿得还是丫鬟的衣裳。” 齐郁立刻警惕起来,“宋华婷?她去了哪里?” “大佛寺!” 小厮的话让齐豫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去了多久,回来了没有?” 小厮点头道:“已经回来了,只是很奇怪的是,我们的人跟到了大佛寺之后就把人给跟丢了,等再找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出来了。” 齐郁的食指像是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圈,“今日下午?她去了大佛寺,赵臻也在大佛寺。” “是!”小厮如实回答,“但是并没有查到两个人接触,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 齐郁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手底下的人都已经是这个水平了么?”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道:“属下该死,但是据线人的回报,他们是被人拦了,只是对方的手段高明,所以也没有发现到底是不是王爷那边的人。” “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会儿来跟我汇报做什么?” 小厮被这句话说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赶紧跪在了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那就等后日,看看这个宋华婷能做出什么事儿来!派一个人专门盯着她,若是她去长公主府,立刻告诉我。”齐郁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忽然看到了猎物的猎豹似的。 第258章:出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到了长公主出殡的这一日,宋锦宁仍旧没有办法走出这个大门,这让她的心情很是压抑。 与灵韵郡君接触的时间不算长,可是宋锦宁却对她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嫁给齐郁的她,根本就是一个热烈而单纯的女孩子。 不光是对齐郁的感情如此,对待朋友同样也是如此。 而此时她一个人在那边默默承受着丧母之痛,作为她曾经说过的唯一的朋友,宋锦宁缺并没有办法去长公主的灵堂上一炷香。 不知道小郡王回来了没有,那个杜驸马是不是又赶回来了。 宋锦宁更加不解的是,为何裕丰帝会这般急着将嘉瑜长公主下葬。 若是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灵韵能够受得住这份打击吗? 廖妈妈似乎是看出了她此时的心情,远远地在那边阴阳怪气道:“你该不会还想着今日能出去吧? 我们大人没有一句话,你这是哪儿都别想走,依我说,姑娘不妨找点儿事儿做,也省的这般无聊。” 宋锦宁闻言忽然朝她投去一个巨大的笑容,“廖妈妈说什么?我无聊吗?我并不无聊啊!只不过是被你这么一说,我却又觉得似乎还能做点儿更有趣的事儿。 听说廖妈妈的女红不错?要不然,咱们一起来做做女红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被宋锦宁折磨得有些过,此时看到宋锦宁的笑容,廖妈妈就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地发寒,她下意识地就道:“我这变还有许多事情,着实没有功夫陪着姑娘,我先忙去了。” 说是做女红,可是做女红是有针和剪子的,万一这个人发疯,回头她只是轻飘飘地一句抱歉,受伤的可是自己。 宋锦宁见她走了,只好接着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天空,接着惆怅。 没有想到昨日还在下雨,今日竟然就这么晴了,不但晴了,而且太阳还挺大。 这样一来,或许那种悲伤的情绪会好一些吧! 宋锦宁仍旧在这边遗憾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陪着灵韵郡君的身边,而别的人家都已经开始齐齐整整地往长公主府去吊唁了。 宋老夫人出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等在二门上的宋华婷。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色,头上身上也没有什么首饰,脸上甚至连妆都没有画,看着倒是比此前要顺眼了不少。 宋老夫人蹙眉看了她一眼,“你也要去?” “是,毕竟此前孙女儿与长公主也有些缘分,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想去表表心意,可到底身份不够。 今日随着祖母去,也算是尽一尽心里的情谊了。再者,妹妹不在家,祖母一个人出门,到底不方便,我虽然不大会讨人喜欢,但也可以陪在一旁,好歹有些人场。” 宋老夫人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通,随即冷哼了一声,“今儿是长公主的重要的日子,我懒得与你多纷争,你愿意去就去吧! 只是有一点,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多少的小心思,有多少的想法,今日这样的场合,都给我收起来。 到时候宫里陛下娘娘都是要来的,你若是弄出了一点儿差池,那就是我亲自开口也绝对救不了你。” “是!”宋华婷一如既往的,在宋老夫人面前表现得柔顺,“祖母放心,婷儿绝对不会给祖母和家里惹祸。” 祝嬷嬷是十分的不赞同带着宋华婷一道过去,可是才要开口反对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那日自家老夫人同齐老夫人说话的场景来。 或许,大姑娘去,也有去的好处。 沿街的商铺都已经挂上了白幡,街上也都已经清了路,除了挂了牌儿的马车,其他人都不得通过。 百姓们只能在两旁行走。 但是街上却一点儿都不冷清,各府往长公主府去吊唁的马车几乎排成了长龙。 等他们到的时候,时辰着实已经不早了。 而且长公主府与平日里的样子也很有些不一样。 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一直伺候在长公主身旁的赵嬷嬷追随者长公主一道去了。 那位赵嬷嬷,许多人都有印象,怎么都没有料到,竟然这般烈性,如今这个年纪了,还为殉了主子。 赵嬷嬷是长公主跟前最得力的心腹,同时也是这长公主府里的大管家,如今她人没了,许多地方到底疏于照料。 灵韵郡君只是个姑娘家,此前也未必学了多少管家理家的事儿,且就算是学了,这贸贸然上手,也难免出错。 更何况,她此时还盯着巨大的悲痛。 所以,哪怕是混乱,也没有一个人开口抱怨,连私底下的抱怨都没有,一派都是惋惜悲痛之音。 宋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下了马车之后,等了好一会儿,便有些站不住。 长公主府的管事终于有一个见着了她,连忙让人优先将她搀扶了进去。 宋华婷落后了一步,便没能过去,眼看着宋老夫人走远了,这才呵斥道:“即便不认得我,见着我祖母一个人进去,也该问一句还有没亲眷,今日贵府如此忙乱,我祖母年纪已经大了,若是出了点儿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你们也未必照料得妥当,还不快让我亲自过去照料,真出了事儿,反倒要坏了长公主的大事儿!” 听到她这般话,管事才意识到自己拦错了人,连忙道:“着实不好意思,实在是今日人太多了,而且听说陛下娘娘要来,也有许多浑水摸鱼的,若是陛下出了事儿,我们可着实担待不起啊!” 一面说,一面让小丫鬟带宋华婷进去。 终于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脱身,宋华婷长舒了一口气,绕过影壁,也不墨迹,直接道:“郡君如今在何处?我姓宋,此前便与郡君关系不错,这会儿想必她正伤心,快带我去见见她。” 听到是宋姑娘,那丫鬟立刻道:“我们郡君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待会儿还要行大礼,宋姑娘来得正好,您随我这边来。” 宋华婷点头跟上。 而很快,一旁的回廊里,就有两个人从柱子后现身,相视了一眼,一个跟上宋华婷,一个转身离开。 第259章:天气好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长公主府的占地面积可以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原本先帝在时,赐下的宅子便不小,当今继位之后,又将附近的几个宅子也一并赐给了她。 所以这公主府修建之后,里头如何宽绰自不必说。 可即便如此,今日的长公主府,却显得有些狭窄,盖因前来吊唁的人太多了。 若非时间上安排得紧,只怕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也都会齐齐过来吊唁。 眼下不过是全京城的官员、皇亲国戚以及周围地方的官员罢了。 灵堂便设在正厅,外头的院子里挤挤挨挨的全部都是一众朝廷命官。 若非品阶上看得过去,中间都还找不到位置,好些都挤在回廊下。 当然这些挤着的人,自然不可能包括齐郁。 齐家与皇家的关系,在整个大启无人能及。 如今这虽然是长公主的丧事,但齐郁在这,也多有几分自家人的感觉。 尤其是前段时间一直传灵韵郡君与他的亲事。 纵然没有人敢当面去求证,这个时候见着他如此做派,心里也就要隐隐有些猜测。 言语中不免又带出两分。 如今嘉瑜长公主已经不在了,齐郁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婚事,随口两句含糊带过,只说嘉瑜长公主于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长辈。 如此一来,他在这里帮着照顾一二也完全说得过去,更不要说他相国的身份了。 毕竟长公主这样的身份,这丧事,既是私事,也是国事。 正交谈着,齐郁忽然看到自己的小厮出现在了不远处,一直在朝自己打着眼色。 随口打发了面前的人,齐郁这才让小厮过来。 待听了小厮的报告之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眼睛里却露出了两分阴鸷。 “几个人跟着?” “主子放心,明的一个,暗处还有三个人,都过去了,一个小姑娘而已绝对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里,小厮有些犹豫,“只是……当真要抓人么?” “你不是说她是直奔灵韵郡君去的么?” 小厮立刻便明白了齐郁的意思,再没有任何疑惑就退了下去。 齐郁转身朝里头的灵堂看了一眼,抬脚走了进去,再一次给长公主上香。 齐老夫人此刻和许多的外命妇一起坐在灵堂里守着,见着孙子过来,连忙朝他招手,“你可知道灵韵那丫头去哪儿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这个唯一在身边的女儿怎么能一点儿面儿不露?” 齐郁看了自己祖母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宋老夫人,温声道:“纵然郡君平日里都叫孙儿一句表哥,可到底男女有别,孙儿如何能得知郡君的去处?” 齐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当即便觉得很是满意,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老夫人。 果然看到宋老夫人唇边勾起的一丝浅淡的笑容。 齐老夫人便笑着道:“是了是了,是我这会儿太着急了,就昏了头了,驸马和小郡王这都还没有赶过来。 外头的宾客还得你和你表弟两个人好好地看着,里头你放心,你婶婶们也不是一点儿盘算都没有,不要担心这些个娇客们。” 齐郁闻言便又十分恭敬地给祖母行礼退下了。 齐老夫人才要说几句自家孙儿的好话,就见一旁的宋老夫人神色有些哀戚。 “如何能想到,咱们这样年纪的人,竟然还会过来送长公主,当初她小的时候,在咱们跟前可是跟个皮猴儿似的,仗着先帝的宠爱,兼职无法无天,眼下……” 说到这里,宋老夫人着实有些悲从中来,又想到了自己的早逝的儿子,越发按捺不住。 齐老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听了这样的话,同样觉得心里悲伤,面上也就沉郁了下来。 坐在最前头的两位尊贵的老夫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他的人,自然一个个的都知道看脸色,也跟着悲戚起来。 倒是让这个灵堂的气氛为之一改,终于有了些悲伤的气氛。 也有人喃喃道:“连日里的天气都不好,偏今日晴了,可见是老天爷念着咱们长公主,怕她路上艰难。” 这话让其他人都纷纷点头,开始念叨起嘉瑜长公主的好来。 而此时的宋锦宁则坐在院子里盯着天上的白云看。 廖妈妈自从她说出什么少夫人的话之后,越发不愿意在宋锦宁面前露面了。 她只巴不得早点儿见到自家主子,让主子千万不要被美色所惑,这个女人如此不听教导,完全不能胜任做为主子的女人,别说妻子了,就是个侍妾都多有不足。 没有了廖妈妈在一旁被打趣,宋锦宁显得颇为无聊,只能与一旁的小丫鬟说话,“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竟然不在,心里真是有点儿失落呢!” 小丫鬟受了廖妈妈的敲打,也不敢轻易跟宋锦宁接话,只抿唇沉默地站在一旁。 宋锦宁好像却根本不在意她们开不开口,忽然又问道:“你说,今日会打雷下雨么?” 这样奇怪的问题,但凡有点儿好奇心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给点儿反应。 小丫鬟看了一眼天上漂浮着的朵朵白云,摇头道:“今儿天气好得很,应该不会下雨吧!” 那头屋子里的廖妈妈便咳嗽了一声,小丫鬟吓了一跳,立刻垂下了头。 宋锦宁也不在意,仍旧看着那天空,耸了耸肩道:“这可难说得很,老天爷的心情,谁能说得好,经历这样的特殊日子,说不定他老人家的心情也变得古怪呢!” 这样的日子里,在这样的气氛里,大概除了宋锦宁这样被关着的无所事事的人,没有人会在意天上的这些云,和今日特殊的天气吧! 总有更需要自己在意的事儿。 比如齐郁一直在等着消息,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消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送过来。 而送过来的却并不是他想要的消息,他几乎差一点儿没能在这些宾客的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蹙眉看着面前的小厮道:“你再说一遍?” 小厮的腿已经在悄悄地发抖了,可也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对于主子来说很重要,因而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公主府里早就已经埋伏了人,所以……她被带走了。” 第260章:没来找我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咬着牙,没有立刻开口训斥他,而是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人动的手?” “看不出来,但是……对方的武功路数不是一般的侍卫或者家丁,公主府里应该也没有这样的人。” 齐郁心有所感,忽然抬眼,然后拉住一个路过的一个人,“可有看到靖王?” 那人一见是齐郁,才露出的两分不满,立刻消失于无形,连忙对齐郁行了一礼,“回齐大人,下官……” 那人说着,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属下好像半个时辰前见过,这会儿倒是不知道往哪儿去了,可能是在什么地方与旁人说话吧!” 半点儿没有用的消息,齐郁将他放开了,也顾不上惩罚小厮,立刻让人去搜寻赵臻及赵臻的下落。 同时又让人小心地盯着灵韵郡君的闺房,不许任何人靠近。 灵韵郡君这个时候确实是在自己的卧房里。 才短短几天,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色更是苍白得有些泛着灰色。 如今长公主不在了,就是赵嬷嬷也没有了,也就没有了人敢劝灵韵郡君什么。 小丫鬟在一旁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又不敢多说,又不敢不说。 灵韵郡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里一点儿神采都没有,活像是一句行尸走肉。 丫鬟见她动了动,连忙道:“郡君可是要去灵堂,估计这会儿那里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这会儿见不着郡君的面儿,怕是会有些不好的议论出来。” 灵韵郡君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却是仍旧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戚戚一笑,“他们哪里是真的来吊唁我母亲的。 来吊唁的是我母亲身上长公主的身份,你看看这么久过去了,前头可有一点儿骚动?可有一个人敢上前看看我母亲的样子?” 说到母亲的样子,灵韵郡君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那么在意体面的母亲,出入仪表仪容从来没有一点儿差错的母亲,最后回来的时候竟然是那般模样。 作为亲生女儿的灵韵郡君,在看到她不全的脸,破碎的身体时,直接晕了过去。 脑子里幽幽的只有一句话:那得多疼啊! 原本遗体没有被找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想着如何找到凶手,可是见到了母亲的遗体之后,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就只有见到的母亲的那个样子。 尸体是赵臻带回来的,他甚至直接封了棺,不叫她看。 后来她竟然有一点儿能相信他是好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看到这样的母亲。 可是她始终是灵韵,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他,唯二的两个,就是母亲和舅舅。 或许,还有第三个人。 那个本该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第三个。 灵韵郡想到这里,眼珠子忽然动了一下,“齐大人呢?” “齐大人正在外头帮着照料宾客呢!”小丫鬟见她愿意说话,立刻上前带着两分讨好的语气道。 “他没有来找我吗?” 小丫鬟闻言一愣,有些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齐大人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姑娘吗? 她沉默了,灵韵郡君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行了,走吧!舅舅应该要来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竟然还有眼泪,她以为自己已经将眼泪哭干了。 “郡君的眼睛已经肿了,要不要奴婢去拿冰过来给您敷一下再过去?” 灵韵郡君猛然转头,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怎么?你认为本郡君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顾及着自己的这张脸么?” 小丫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奴婢不敢,奴婢……是奴婢失言,奴婢错了。” 灵韵郡君冷冷地看着她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是谁派来的!” 小丫鬟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不是,奴婢不是谁派来的,奴婢从小就在长公主府里,郡君忘记了么?!” 灵韵郡君冷声道:“我没忘,但是我信不过你,我谁也信不过!” 她嗤笑道:“就连丈夫和儿子这个时候都不在场,我还能相信谁呢?我母亲还能相信谁?!” 小丫鬟如何敢吭这个声,只唯唯诺诺道:“驸马和小郡王都在路上了,都已经在路上了,郡君您别急。” 灵韵郡君却没有再理会她,直接自己走出了房门。 等到了灵堂,众人看到她的脸,方才一切的议论便都齐齐停止了。 不光是嘴里的那些碎嘴没有了,就是心里对灵韵郡君的指责也都通通抛弃了。 任谁看到灵韵郡君眼下这个样子,都不会怀疑她对母亲的感情。 宋老夫人和齐老夫人同时起身,齐老夫人上前扶住她的手,“好孩子,长公主已经去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最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你……” 说到这里,已经银发皓首的老人都红了眼睛,哽咽住了。 灵韵郡君整张脸上却显得很是冷淡,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是死灰一般。 她淡淡地将手从齐老夫人的手里抽出来,淡淡道:“多谢老夫人亲自过来,我替我娘谢谢你。” 这叫什么话?! 其他人听着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齐老夫人却没有在意。 一个孩子,精神都已经这般受打击了,还在意她的说话,岂不是有些过于刻薄? 宋老夫人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 灵韵郡君走向门口,然后问起守时的人。 “还有多久?” “回郡君的话,还有半个时辰。” 灵韵郡君闻言看向院子的门口,就剩了半个时辰了,难道连舅舅都不能来了吗? 母亲这一去,为何如此孤零零? 然后她便不小心与齐郁对上了视线。 她看到了齐郁眼里的担忧和关心,然后她便淡淡地转开了目光。 齐郁见她如此模样,越发眉头紧皱。 “主子,靖王爷回来了。” 齐郁闻言转头,果然看到赵臻急匆匆地赶过来,从他此时的样子看来,闲得很是匆忙的样子。 他连忙快步上前,挡在了赵臻的面前,“你去哪儿了?” 第261章:他有线索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是直接奔着站在门口的灵韵郡君去的,却没有想到会被齐郁拦下了。 他看了一眼齐郁,颇有些不愿意多说道:“长公主的案子还没有破,有了点儿线索,所以,也顾不得这个时候,先出去了一趟。” “哦?!”眼看着他要绕过自己离开,齐郁立刻又偏移一步,继续拦在他的面前,“你方才不是还与我一道在这里应酬众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发现了什么线索? 这般着急,恐怕是真的很要紧了,正好今日是长公主发丧出殡的日子,你不妨与我说说一说,若是能在今日将长公主之冤大白于天下,那也是一桩美事儿。” 他这分明是有意阻拦,而且这说话的逻辑都没有了平日里的缜密。 赵臻便放下了要越过他往灵堂去的打算,干脆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齐郁道:“表哥虽然没有掌管刑狱,但是六部衙门的事儿,最后都要到表哥的手里过。 应当知道这案子的案情及线索证据不能随便透露的事儿,我方才得到的证据很重要,而且我得要去找灵韵郡君求证,表哥,麻烦你让一让。” 然而齐郁却并没有让开,反倒温声道:“你说的我都懂,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强硬。 我倒是不是别的意思,我只是要提醒你,今日这事儿的特殊性,长公主的死,对于陛下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陛下已经卧床了几日,好不容易今日好了一些,此番过来,主要还是吊唁长公主,若是这个时候,你忽然说起案子,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可不要忘了,此前长公主一直以来对你这个弟弟可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如果你不是已经彻底查明了真相的话,我劝你不要随便说出来。” 赵臻的眼神却显得很是坚定,他认真地看着对面的齐郁道:“纵然没有将最重要的那一环连起来,我也差不多将事情都摸清楚了。 如果我是表哥的话,你在很清楚我的性格的前提下,这个时候就不该拦着我。” 他们两这般对峙的情况着实很少见,虽然齐郁这个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那位靖王的神色可着实称不上好。 这又是在长公主的灵堂之上,所以众人此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赵臻瞥了他们一眼,“表哥,麻烦你让开。” 齐郁脸上的神色终于消失,如赵臻所说,他很清楚赵臻的性格。 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不可能不管不顾,可是赵臻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因为他是赵臻,他是靖王,他是裕丰帝唯一的胞弟。 然而就在齐豫让开一步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通报声。 裕丰帝到了。 这一下里里外外的人都忙碌起来,整衣敛容的,忙着站队的,紧张兴奋的,害怕惶恐的。 赵臻和齐郁也停下了方才的争端,一齐朝裕丰帝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今日裕丰帝穿得也是素服,还在胸前缝了白布。 见此情形,众人又是心神一凛。 裕丰帝对嘉瑜长公主十分偏爱,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可是今日裕丰帝竟然为了自己的这个姐姐,带上了孝,这就很能说明嘉瑜长公主在裕丰帝心里的地位比大家想象的还要高。 皇家有这样的姐弟情谊,着实非常难得,哪怕是在史书上也翻不出几个案例。 灵韵郡君一见着裕丰帝,便有些绷不住了,再看到自家舅舅胸前缝的白布,越发泪如泉涌,连忙奔了过去,“舅舅!” 裕丰帝也红了眼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想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却自己先哭了出来。 一旁的皇后也连连抹泪,到底是她将要宽慰外甥女的话说了出来。 如此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劝慰裕丰帝和皇后娘娘节哀,劝灵韵郡君节哀。 好不容易等他们情绪稳定了一些,裕丰帝才带着皇后一道入内上香。 棺材已经盖上了,裕丰帝还想看一眼,却被灵韵郡君给拉住了。 “舅舅,别看了,我娘估计也不喜欢。” 这话都不用多说,裕丰帝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又是一场好哭。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裕丰帝也终于恢复了冷静,带着灵韵郡君站在一旁,等着道士们将法事做完。 就在这个时候,赵臻越过了齐郁,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弟已经有了关于长公主被害案的重要线索!” 齐郁眉头一跳,当即便想开口阻拦,然而还未说话,灵韵郡君便冷声道:“你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么?想要误了我娘的时辰不成!” 赵臻却立刻回道:“长辈说话,灵韵莫要开口。” 灵韵郡君一下子被他这句话给堵住了,旁人或许不敢说她,至少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她,可是她忘记了这个人是赵臻。 别说自己了,就是当众顶撞裕丰帝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干过。 裕丰帝看了一眼灵韵郡君也有些不满道:“这段时间你为了嘉瑜的事情,一直在辛苦,朕心里也清楚,你能查到线索,那一定是花了大力气的。 但是灵韵说的对,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误了时辰,还是等仪式结束了之后,你直接来与朕说吧!” 灵韵郡君闻言冷哼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心痛与母亲的死,没有说出口。 偏生赵臻却不依不饶,“皇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臣弟查明的这个凶手,若是要指证完全,长公主便不能在今日下葬,因为,长公主的尸体对于这个案子来说,是非常要紧的证据。” “你说什么?!”灵韵郡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赵臻,我娘也是你的姐姐,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小的时候,我娘就没有一点儿好处在你头上么!” 齐郁也冷声道:“王爷,行事切莫草率!” 周围的人一时间都议论纷纷起来,裕丰帝也很不高兴地看着赵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臻认真道:“长公主的死,是大虎所为不错,但是这与长公主当日的行为不无关系!” 第262章:有些不一样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与裕丰帝站在一起,这会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赵臻,却绝不是感激他替母亲查找凶手的费心。 而是愤慨于他竟然在这样重要的时候,仍旧在喋喋不休这样的事情。 裕丰帝也颇为不悦,当即便呵斥道:“靖王,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嘉瑜长姐亦是你的姐姐,若是误了时辰,难道你是要让她在这边的世界不安生,到了那边也同样不太平么?” 赵臻却一点儿没有被裕丰帝此时的强硬态度给吓到,反倒越发显得意志坚定,“若是这个时候不说清楚,怕是再过两天,所有的证据便都不能如此时这般明朗,还请陛下……” “你……”裕丰帝着实怒极,一来是为了嘉瑜长公主的丧仪出现这样的混乱,二来,赵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但有朝廷大臣,还有各家各户的诰命。 这个赵臻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他这个靖王并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么! “你简直冥顽不灵,既然如此,那么……” “大佛寺主持元灵大师到!” 外头忽然一声唱喏,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倒是让现场所有提着一口气的人立刻轻松了不少。 谁都知道,靖王势大。 这对于一个朝廷来说,自然是个铁板钉钉的不稳定因素。 可是这么多年来,裕丰帝对靖王的纵然和宠信,也让这样的君臣关系及朝廷局面维持得还算和谐。 可就是方才的那一幕,似乎是忽然间在这两个人的关系之上,撕开了小小的一个口子。 哪怕只是些朝廷命官,或许并不会殃及到自己身上。 可是一旦这二位真的站在了对立面,那么可以说,整个大启的朝堂不会有人能够幸免。 这么多年,你来我往的,早就已经不知道牵扯出了多少复杂的关系,谁也不能说自己能够在这样的风浪面前独善其身。 所以,大佛寺的主持这会儿不像是来参加长公主的丧仪,倒像是来救这么一大群人的命似的。 大佛寺的方丈对于许多人,甚至可以说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很熟悉的人物。 大佛寺在先帝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国寺,先帝和先皇后都曾经亲自到过大佛寺游幸。 这样的殊荣,是整个大启境内任何一间寺庙都没有办法媲美的。 到了陛下这一朝,不管是陛下本人还是后宫,似乎对佛事都不是很上心,所以这大佛寺也就没有了此前的鼎盛。 但这也不能否认其仍旧是京城境内最负盛名也是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 作为大佛寺的方丈,早就已经出脱,人在方外,等闲很难见着他的人。 这一次现身嘉禾长公主的丧礼却并不奇怪,实际上可以说,他如果没有出现,恐怕大佛寺才要遭殃。 毕竟当日长公主去了大佛寺,并且是在它附近出的事儿。 裕丰帝这会儿见着这个年级已经不小的和尚,脸上没有半点儿笑容,甚至眼神还有几分杀意。 齐郁连忙道:“方丈来得正好,若是再迟些,连时辰恐怕都赶不上了。” 此时元灵大师身上穿的是先帝御赐的袈裟,也算得上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而在场的人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元灵大师对陛下和皇后行了佛礼,又对灵韵郡君双手合十,念了句佛。 然而后者并不打算给他一点儿脸色,甚至干脆别过了头。 元灵大师没有走进祠堂,而是对着灵堂的方向,依着佛家的礼仪,又行了大礼,这才站起来。 垂目好一会儿,却是转向灵韵郡君道:“今日过来,自然是因为今日是长公主的正日子,可老衲却不是来送长公主的。” 灵韵郡君今日听不得一点儿对自己母亲不好的话,这元灵大师说的似乎也算不上冒犯,可是她不舒服。 便直接斥问道:“你以为我家是什么地方,任何什么人都是想进就进,想来就来的么?今儿是我娘的大日子,哪怕你是外祖父嘉许过的和尚,你就当我不能耐你何么?” 元灵大师立刻又行了一礼,神色悲悯道:“老衲今日过来,是来认罪伏法的!” “什么?!” 这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赵臻立刻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元灵大师仍旧是那副悲悯的神色,对着赵臻又是一礼,“老衲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王爷一直在费心查问长公主之死,也见过老衲许多次。 但是,很遗憾的是,老衲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对王爷说实话,实际上,长公主的死,与老衲本人脱不了干系。”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臻立刻招手,来了几个人将他给围了起来,“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让人记录下来,既然大师这般认罪,那少不得随我往衙门里走一趟了。” “用不着那么麻烦,”元灵大师却是呵呵一笑,像是看淡了似的,“我今日过来,只求一死,当年的事儿,旁人不知道,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这像是忽然开口说了一个谜语似的,使得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裕丰帝。 裕丰帝闻言眉头皱了皱,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然后狐疑地看向元灵大师,“你是……” 元灵大师却不等他说完,点头叹道:“诸事都有因果,当年的因,如今的果,如今长公主已死,我的心愿已经了了,可我到底是造了杀业,这些日子都在安排寺里的许多事情。 这是我一人的过错,与寺中诸多僧众没有关系,陛下知道当年之隐情,万望陛下看在…… 莫要为难老衲的那些徒子徒孙们!” 裕丰帝看着他,神色很是惊讶,竟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陛下和皇后都在场,随即都议论纷纷起来。 赵臻眉头一皱,立刻冷声道:“嘉瑜长公主乃是我皇室血脉,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也断然没有随意交给其他人决断的道理。 不管你是如何作案,也不管你说的当年到底有什么内幕,长公主的案子,必须由司法来审判,来人!” 元灵大师微微一笑,摆手道:“王爷不必麻烦了,老衲过来之前,就已经服下了毒药,今日哪儿也去不了。” 第263章:认罪伏诛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几乎是他的话音才落,随即便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然后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似的,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来的太快,方才大家都围在周围议论纷纷,这一下着实有些没有准备好,都被吓了一大跳。 就是灵韵郡君都下意识地往裕丰帝的身边躲了一下。 而在众人的视线里,只看到元灵大师的面色极速衰老,谁都能看得出来,此时他的生命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失着。 元灵大师看着裕丰帝,“陛下,望您体谅我的一番苦心。” 说完溘然而逝。 这一切不过是在瞬息之间,他也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 然后人就没有了。 赵臻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人,眼底翻涌着恨意。 “皇兄!”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裕丰帝,“这个秃驴说的话,根本就不可……” “好了!”裕丰帝却像是一下子没有了什么力气似的,她摆了摆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不行!”赵臻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刻开口反驳。 待见着裕丰帝忽然射过来的严厉目光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 而那边齐老夫人的面色也紧张了起来。 赵臻又连忙给裕丰帝行了一礼,语气恭敬道:“嘉瑜长公主的案子,如此恶劣,如何能因为这个秃驴的一条性命就到此为止? 且此案臣弟已经查出了不少线索,只是还有几个谜团没有解开,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隐情,若是就此揭过,恐怕嘉瑜长姐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 赵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周围的朝廷命官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若是平日里,赵臻在朝堂上提出什么提议,附和的一定不在少数。 可是今日这不是朝议,此时的裕丰帝似乎也不似平日里那么好说话。 方才才现出来的一点儿端倪,这个时候似乎更清晰了。 因此这么多人站着的院子里,此时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众人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只有灵韵郡君,虽然人躲在裕丰帝的后面,可是一双眼睛却始终都在观察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好了!”裕丰帝忽然厉声道,“你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朕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怎么?赵臻,你这是要违抗朕的命令吗?” 赵臻惊疑不定地抬眼看向裕丰帝,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陛下英明!”齐郁连忙顶着压力上前,走到了赵臻的旁边,“王爷也是心系长公主之死,如方才郡君所说,长公主也是王爷之长姐,此番遭此横祸。 王爷又被委任审理此案,心境上与旁人自然不一样,这个时候难免激动些,至于王爷的忠心,这么多年,光是身上所负战伤,也足以证明。 且陛下与王爷一向关系似普通人家之兄弟,平日里言语间,自然少见天家之威严,方才王爷显然是将陛下当成了家中兄长,而非我大启天子,所以那话之是对兄长的私语。” 说完他又立刻捅了赵臻一下,“王爷,此前我已经说过,长公主骤然离世,陛下心痛难当,这会儿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王爷切莫意气用事。” 赵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两眼,到底还是顺着台阶而下,跪下来给裕丰帝行了个大礼,承认自己的错误。 裕丰帝虽然没有再继续追责,但是看得出来,心情仍旧不好,最终也到底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朕就说你这些年做事儿越发没有了边界。 朕将整个大启的军政大权交到你的手里,当初便是看你虽然年少,却是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如今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是长公主的丧仪,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成了裕丰帝对靖王的训斥,这样的变化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到了这个时候,到底也没有人敢再替赵臻说话。 很明显,裕丰帝并不会再对赵臻有什么实质上的惩罚,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如果这个时候还上前去求情,说不定反倒火上浇油。 到时候直接一句,这朝堂上的人,都向着靖王,那就是一大片的遭殃了。 同时也有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很快就注意到,此时的裕丰帝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 身为天子,裕丰帝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过于慈和,大部分的时候,这位皇帝都显得很是仁慈。 每年大理寺报上去的死刑名单,经他复核之后,很少会被真的圈上红圈,甚至有的死刑犯,已经在刑部的大牢里关了十多年。 对于手底下的官员更是如此,只要不是犯得谋逆之罪,也极少有掉脑袋的风险,最严重的不过就是流放。 此前的江右安,着实是贪污数额过大,而且还与好几次造成百姓伤亡的大案有关。 尽管如此,也只是处决了江右安一个人,对于江家的其他人,实际上都只是流放而已。 可是今日,纵然又长公主之死的加成在,裕丰帝对靖王如此态度,还是让不少人嗅到了不寻常。 好在守时官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锣鼓响,时辰到,该要发丧了。 周围负责奏哀乐的伶人立刻忙碌起来,而灵堂内的女眷们也都纷纷痛哭起来。 就是皇后也连忙拉着灵韵郡君的手一道入了灵堂,齐齐痛哭起来。 作为一国之后,本无需如此。 可嘉瑜长公主对于裕丰帝来说,着实是太过于特殊,所以此时皇后如此做派,倒没有人能挑的出错来。 八仙开始抬棺,众人都跟着哭丧。 岂料棺材才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方才还一直晴朗的天空忽然就有了变化。 “天怎么感觉阴下来了。” 有一个人疑惑地开口,便让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吸引了,众人齐齐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果然,方才还白云朵朵的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起来。 “咔……” 一道巨大的闪电几乎劈开整个天空似的破裂,随即便是一声轰隆巨响。 第264章:天象有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如此巨大的焦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抬着棺材的八仙差一点儿将肩膀上的棺材都给吓丢了。 灵韵郡君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只管呆呆地看着天上。 实际上此时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哭。 众人的心里因为这么一记惊雷,笼上了一层层的阴影。 犹如天上的那一层层的乌云落了下来,埋在了众人的心上似的。 怎么会这么巧? 这才算好的时辰,长公主出殡,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而且,方才明明都是好天气,这未免有些…… 谁也没有敢接着往底下的那个方向想,纵然没有说出口,可是在心里想一下,都觉得可怕。 这可是嘉瑜长公主,陛下和娘娘都来了的。 裕丰帝紧皱着眉,同样看着阴沉的天空。 随着方才的那一声巨响,天上却并没有立刻落雨,而是出现了越发浓黑的墨色。 齐老夫人由旁边的人扶着走了过来,在裕丰帝和皇后跟前行了礼。 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老人家好开这个口了。 “陛下,此时的天象有些不大寻常,又是长公主重要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请钦天监过来看看?!” 这句话提醒了裕丰帝,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是鬼神之说,一直以来,也没有谁敢真的不信。 更何况,此前这个出殡的时辰,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 这个时候叫他们过来,合情合理。 传话的公公还没有走出去多久,就将钦天监的监正给带了过来。 监正这个时候也是吓得面如土色。 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与陛下肯定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辰。 今儿早上看着天上放晴了,还在心里暗自欣喜,自己的推算十分正确。 很快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对没有错,对于钦天监来说,这实实在在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陛下!”钦天监的监正觉得自己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咬了咬牙才接着道:“方才微臣在天象台,又算了好几次,确确实实这个时候就是吉时。” “吉时!”裕丰帝听到这两个字就来气,直接一脚踹向了他的肩膀,“这眼看着就是异常大雨,你让朕的姐姐在这样的日子里离开?! 而且方才那一声惊雷,分明不是这个时候应该有的,这又怎么说?” 但是实际上这个时候裕丰帝并没有指望他真的能给出什么答案,当即便喊人,“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欺君罔上的……” “陛下!微臣还没有说完!” 钦天监监正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然而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个时候却是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面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副龟壳来,一面快速道:“此时的天象之所以有异,绝非原来的天象,乃是扰动有因。” 他虽然如此说着,可是一双眼睛却已经离开了面前的裕丰帝的前襟,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副龟甲,然后开始掐算手指,又摇了几下。 众人只觉得他此时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似的,通身的气势都有些诡异。 钦天监监正,推算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里头的铜钱倒了出来。 随即整个人干脆直接趴在了地上,细细地去观察那三枚铜钱。 “是因为长公主本身!” 他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像是才发现裕丰帝看着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有恢复了方才谨小慎微的样子。 “陛下,长公主身负贵人命运,原本与我大启朝的气运息息相关,这也与发生在长公主身上的诸多时间相佐证。 此番长公主之死,乃是遭遇横祸,这于天地之间的天象和谐,本就有极大的影响,今日又发生了要紧的事情,虽然微臣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但是可以推断出是一件对于长公主了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因而也就加剧了今日天象的变化。 可这对于长公主来说,是平和气象,此前影响天象的怨念之气已经散了好些。 而此时到了长公主的出殡之时,忽然出现如此意向,微臣推断来去,只有一个可能,对于长公主来说,还有未尽之意,或者说,对于她老人家来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还未了。 她老人家的意念仍旧在这个地方,不肯落下那口气,所以才会在出殡的这一刻出现这样的异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这钦天监监正的话,都有些似懂非懂。 而皇后却是皱眉看向了一旁有些呆滞的灵韵郡君,迟疑了一下道:“陛下,长姐心里念着的,莫非是灵韵?” 一句话提醒了裕丰帝也提醒了其他人。 谁都知道长公主对于自己的独女十分爱护,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 好些年之前,就一直传出来长公主要替灵韵郡君择婿。 可是对于长公主和灵韵郡君这样的身负来说,择婿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因而便耽搁到了现在。 此前隐约都听说,似乎长公主有意将女儿嫁给齐郁。 然而这件事情还没有浮出水面,便出了眼下这样的事儿。 裕丰帝看了一会儿皇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外甥女。 却见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母亲的棺材上。 大概是方才钦天监的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以及母亲对自己的一片拳拳之心。 裕丰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才朗声道:“皇后说的没错,此前长姐确实也与朕商议过灵韵的婚事,而且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原本预备三月就开始筹备,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眼看向天空,眼睛里噙着泪水道:“长姐,你的心愿,朕都知道,你放心,朕会将灵韵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定不会叫你放心不下。” 他说完,转回了视线,却是直接看向了齐郁,“齐爱卿!” 果然! 众人心里都发出这么一句感叹,然后齐齐看向那头同赵臻站在一起的齐郁,“长姐的心意,爱卿可曾明白?” 齐郁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他看了一眼灵韵郡君,很快又垂下眼去,这才回道:“回陛下,微臣确实隐约知道长公主的心意,只不过……” 第265章:未了心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只不过什么?!”裕丰帝微微蹙眉,似乎看出了他言语中的推脱之意,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威严。 “长公主有意替郡君觅得一色色齐全的夫婿,但是郡君的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长公主一直让微臣好生与郡君聊聊此事。 微臣名义上算得上是郡君的表哥,这么多年以来,郡君也一直表哥相称。 加上微臣本身也好事将近,所以,长公主认定微臣与郡君之间能够形成有效沟通。”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一旁的赵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那边的灵韵郡君。 让她惊讶的却是灵韵郡此时的反应。 她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目光始终落在母亲的棺材上,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又落下泪来。 裕丰帝同样震惊于此时齐郁说的话,他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没看出她因为齐郁的话而有什么异常,不免又疑惑起来。 “齐爱卿说的好事将近是指……” “原本微臣的小事儿不应惊动陛下娘娘及众位同僚,可今日遇到这样的事情既然说开了,微臣也只好实言以告。 实际上,微臣与忠勇侯府长女宋华婷早就已经倾心相许,两情相悦了,只是因为诸多事情,耽搁下来,微臣一直不得空往宋府提亲。” 说到这里,齐郁的脸甚至还适时地红了一片。 裕丰帝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转脸看向呆若木鸡的齐老夫人旁边的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连忙摆手道:“陛下,此事老身全然不知,万万没有想到,家中孙女儿竟然有幸被相国大人看上,着实……” 宋老夫人看着甚至有些激动,“着实让老身又惊又喜。” 裕丰帝眉头皱得几乎要夹死一只苍蝇。 而宋老夫人则是欢喜地拉住了一旁的齐老夫人笑着道:“倒是没有想到咱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昨儿老姐姐你还担心齐大人对于这婚姻之事不热衷。 原来齐大人在这个事情上头是个内秀的,这不,竟是与咱们都想到了一起。” 齐老夫人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都没有遇到过比今日这事儿还有离谱的事情。 她看着一旁的宋老夫人,神色还有些呆呆的,也分辨不出来此时宋老夫人的欢喜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魔幻。 好端端的,宋家的二姑娘竟然换成了大姑娘不说? 而且还是自己的孙子提出来的? 那个宋华婷…… 她是一点儿都没有看上啊! 裕丰帝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起来了,原本心里想着给齐郁和灵韵郡君赐婚,虽然这门婚事他心里并不大满意。 可是为了告慰姐姐在天之灵,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这事情忽然发生这样的变化,好像此前的所有担心都已经没有了。 而且两个当事人似乎也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难不成真的同齐郁说的那样? 原本嘉瑜长公主找他,真的只是为了灵韵郡君的将来,而不是要将女儿嫁给他? 可是他明明记得前两年灵韵与他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这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还不等他想到要怎么讲这件事圆满地处理,一旁的灵韵郡君开口了,“舅舅,既然齐大人与宋家大姑娘两情相悦,不如您给他们赐婚吧! 我娘一直以来对齐大人都挺看重的,此前还与我说过,齐大人这么大的年级了还没有成家,老夫人心里估计着急得很。” 见她终于从方才的情绪中出来,裕丰帝的心情好了一些,点头道:“灵韵说得有道理,既然你母亲挂念着,朕自然不会叫她失望。” 他说完便叫了一旁的黄门郎,“即刻拟旨,赐婚于齐爱卿同宋家大姑娘宋……” 说到这里,忽然卡了壳,那边的宋老夫人立刻欣喜道:“华婷,闺名宋华婷。” “对,宋华婷宋家大姑娘!” 灵韵郡君在他说完之后,便又接着道:“既然我娘放心不下我,干脆舅舅也替我赐婚吧!” 裕丰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惊诧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灵韵郡君却十分淡定地看着他道:“请舅舅替我赐婚。” “你和谁?”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在裕丰帝这里,灵韵郡君切切实实是个外甥女,舅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要不然此前灵韵郡君也不会偷偷地跟裕丰帝说自己的心事。 他如何能不知道此时的灵韵郡君已经有了心上人? “陈府二公子陈铭!”灵韵郡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无比的淡定,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在后头的陈家老夫人和陈家大太太听到这句话,却吓得差点儿没有腿软跪下。 陈老夫人扶着媳妇的手喃喃问道:“她说什么?方才郡君说什么?她说谁?!” 陈大太太此时的反应还不如自家婆母呢!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确定自己这个时候不是在做梦,这才喃喃道:“母亲,方才郡君好像说……好像是说看上咱们家二郎了。” 裕丰帝看着她认真道:“灵韵丫头,这终身大事儿,可不是玩笑,这陈家二郎……” “就是他!”灵韵终于认真地看向裕丰帝,甚至还笑了笑,“求舅舅成全,灵韵心仪的夫君人选就是陈家的二郎陈公子陈铭,此前母亲觉得他能力不强,不够有本事,又是陈家的次子,配不上我,才一直没有答应。 但是我想,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希望我幸福快乐,所以,如果舅舅要替我赐婚的话,便替我和陈二郎赐婚吧!” 这忽如其来的事情,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赵臻。 他心里清楚,陈铭原本是宋家老夫人给宋锦宁选定的夫婿人选。 因为自己的介入,这事儿不了了之。 可不管怎么转,也不该转到灵韵那里去才是,这两个人根本就八竿子都打不着。 裕丰帝再三确认了外甥女儿的心意之后终于点头,“好,朕如你所愿。”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抬眼看向那边仍旧欣喜的宋老夫人道:“大将军的女儿,如今也到了将嫁之龄吧?” 第266章:赐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忽然被点名,吓了一大跳。 随即反应过来裕丰帝的意思,一时间又是紧张,又是惶恐,连忙上前回话,“是!老身的亲孙女儿,今年也十六了。” “正好,”裕丰帝淡淡道,“长姐这个时候还在挂心人间的事情,朕便干脆将她的心愿都了了。靖王!” 又是一阵哗然,众人立刻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儿,目光纷纷投向刚刚得了赐婚的齐郁身旁的赵臻。 这才发现赵臻的脸色很是难看,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能应声出来,“皇兄!” “此前朕与你说过,皇后打算组织选秀,充实后宫,朕原本打算在这一批秀女当中替你选一名王妃。 可是如今长姐的事儿发生了,朕便没有了选秀的心思了。 你的亲事也是长姐一直都放心不下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朕替你做主,将宋家宋岐山之女宋……” 这一次宋老夫人比方才要快一些,“宋锦宁。” “宋锦宁,赐予你为继王妃。” “皇兄!” 赵臻一听,立刻急了,“锦哥儿还小,且素来体弱,臣弟暂时还不想娶亲,请皇兄收回成命。” “正是因为锦哥儿还小,且身体又不好,你的王府里才需要有人照料,而且,这些年你行事也颇有些狠厉,焉知不是身边没有人细心规劝的缘故? 宋家的二姑娘,朕是见过的,此前便与灵韵一道在宫里读书,你也教过她一些武艺,算不得是盲婚哑嫁,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也该替朕考虑考虑。 朕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的王妃已经过世八九年了,你还这般孤零零的,让人如何看朕?” 说完之后他便立刻让黄门将这一份圣旨也拟下。 除却方才之外,伺候天上虽然一直乌云密布,但是却始终没有下雨,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钦天监的监正一直趴在地上计算着什么。 待裕丰帝将三对赐婚的事儿都嘱咐完了,这才膝行至裕丰帝的脚下,言辞恳切道:“陛下,长公主命格非凡,对于天象之影响非同一般人。 从微臣方才推断之数上来看,灵韵郡君的婚事恐怕不能拖太久,这服丧怕是不能遵守礼法。” “这有什么要紧!”裕丰帝立刻道,“一切都以长姐的心意为要,你择一个最近的婚期,干脆三家一起办喜事,哦,不对,算上朕的灵韵,应该是五家一起办喜事。” 说来也着实神奇,裕丰帝的话因一落,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纷纷举起袖子遮挡眼前的风沙。 然而等风平浪静,众人再一次睁眼,才发明,天地间一片清朗,天上的天空又变成了湛蓝色,就连那朵朵的白云都已经回来了。 方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似的。 众人连连称奇,钦天监监正立刻贺喜道:“陛下拨云见日,长公主心愿已了,得道飞升了。” 裕丰帝闻言脸上便带了几分悲怆之情,到底还是点头道:“好!丧仪接着进行。” 虽然还是一样的哀乐,众人还是一样的哭丧。 可是与方才已经截然不同了。 这样的稀罕事儿,亘古未闻,偏生就发生在了众人的眼前。 而此时宋锦宁看着头顶的天空变了回来,也同样觉得很惊奇。 “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能人异士,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的。” 从方才便一直陪在宋锦宁身边的小丫鬟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闻言便惊讶地看着她道:“姑娘说什么?” 宋锦宁道:“我说,这人千万不能做什么亏心事儿,今日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是上天要收拾那个黑心鬼呢!” 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宋姑娘心情不错的样子。 实际上她也觉得这位宋姑娘当真没有廖妈妈说的那般难伺候,不过就是性情古怪了一些,喜欢一个人念叨些人听不懂的话罢了。 “宋姑娘,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廖妈妈今日不愿意出去,奴婢出去采买。” 宋锦宁却摇了摇头,“吃够了你们这里的饭菜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廖妈妈闻言一下子就冲了出来,“你要跑?!” 宋锦宁对她这忽然的出现半点儿都不意外,“廖妈妈你说什么呢!我要走啦!你们主子应该要不了多久也就会过来带我走了。” “你……” 听到她这么说,廖妈妈忽然间有些紧张起来,什么叫带她走? 难不成真的如她此前所说的,她要当少夫人了? 廖妈妈不喜欢宋锦宁,很不喜欢,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害怕宋锦宁。 总觉得她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东西,随时都可能会扑出来咬她一口。 宋锦宁嘻嘻一笑,“怎么?难道我一直都误会了,实际上廖妈妈你心里很想我留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廖妈妈立刻啐了一口,“我自然巴不得你早点儿走,只是你还没有给我们主人他要知道的答案,我如何能放你?!” 宋锦宁却懒得理会她此时的试探,转身径自进了屋。 又“嘭”地一声关上门,紧跟着过来的廖妈妈便被门板重重地打到了鼻子,鼻血瞬间汹涌而出。 宋锦宁懒得理会外头的嘈杂,她在心里细细地梳理今日可能发生的事情。 关于今日的一切,自然都是赵臻安排的,而这一切她都知道。 灯下黑,齐郁对自己的地盘有着十足十地信任,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宋锦宁还会在这里跟赵臻通信。 如今,一切应该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齐郁出现了。 彼时,宋锦宁正优哉游哉地在窗前看书。 着实是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她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是齐郁吩咐人布置的,还是这里的人自作主张,为了好看,在旁边的博古架上放了几本诗词。 原本宋锦宁着实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偏生等待确确实实是一件磨人心智的事儿。 能找到一点儿打发时间的东西也不错。 看着看着,才发现,这些诗集,竟有些熟悉。 再一看封面,果然,不就是她前世常看的那些。 而此时的宋锦宁还不知道,这会儿她闲坐窗前读诗词的画面,就这般硬生生地闯进了齐郁的眼里。 第267章:讨厌的样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觉得自己可能是这段时间有些累着了。 方才过来的时候,明明心情非常不好,纵然脸上没有表现,可内心那股燥郁之气,几乎快要压不住了。 可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他这般走进来,一眼看到窗前女子那画面的时候,那股子燥郁之气,竟然忽然就平息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荒唐错觉,他竟然感觉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眼熟。 这简直有些令人发笑。 自他尚且年少时,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很多年轻人喜欢沾惹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碰过。 比如女色。 很多人觉得他是因为佛寺高僧给他算的命,认为他不宜早结婚,所以身边才一直干干净净。 可其实那高僧根本就是他自己买通了,欺骗祖母的。 他不过是不想让这些东西扰乱他的注意力,影响他的人生规划罢了。 既然如此,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齐郁不喜欢一切不受掌控的东西,就比如今日的赐婚。 所以,他很不喜欢此时的宋锦宁,也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宋锦宁却瞧见了他。 随手将那本无病呻吟的诗词册子扔到了一旁,宋锦宁绕过隔扇,走到门口。 见他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但随即,她脸上挂好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宋锦宁忽然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前世某一刻的齐郁活过来了。 这种认知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再抬眼,她便看到了他眉眼间的烦躁。 宋锦宁心绪一转,即刻便调整好了心情。 干脆倚在门口,语笑嫣然,“齐大人这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来娶我了吧?我祖母可上了你们齐府? 齐老夫人急着替你张罗婚事,两位老人家应该可以一拍即合吧!” 对了,这才是宋锦宁的样子,这样让人……讨厌。 这个讨厌是他讨厌所有一切不切实际的女子的讨厌,而不是方才那种让他觉得这自己不受控制的讨厌。 “看来你很期待?” 宋锦宁笑吟吟道:“难道不应该么?” 见他抬脚,宋锦宁也折身回了屋子里。 齐郁坐在了宋锦宁对面的位子,看到那本被随意扔到了一旁的诗词,心下便明白她方才恐怕只是无聊这才端起了书册。 而与记忆中那个认真阅读的女子完全不同。 这个念头闪过,齐郁的眉头微蹙,就这么一会儿,他为何就能将那个莫名出现的身影的心情和情绪感知到? 最近真的是太累了不成?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儿。” 宋锦宁一挑眉,“难不成是长公主的案子破了?” 其余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宋锦宁认真道:“靖王的能力,谁都知道,陛下将这个案子交给他,今日又是长公主出殡的日子,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查出了凶手,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猜的事儿吧?” 她一双眼睛全然是认真,可脸上又分明带了几分期待。 还是一样讨厌的神情。 “你这勉强算是猜对了,不过,对你而言,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宋锦宁疑惑地看着他,“对我而言?还能与我有关?难道是……” 宋锦宁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对面的人,“应该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提出来吧?” “我无意与你卖关子,实际上这个时候我是来放你走的,因为从今日过后,你就是靖王妃了。” “真的?”宋锦宁脸上的惊讶慢慢地变成了惊喜,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又兴奋异常,“怎么会这么突然?” 这般模样着实刺眼得很,齐郁觉得很不舒服,便冷笑了一声道:“你莫要得意地太早,虽然是陛下下得命令赐婚,但是我看靖王对这门婚事,或者说对你,并不是很满意。” “这有什么!”宋锦宁却是半点儿都不在乎的样子,“谁管他乐意不乐意,我当上靖王妃不就行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认识靖王,此前我还特意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甚至还……”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有点儿多,便又转了口风,“他能力强不错,可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他是个可心人。 而我这个人呢,别的优点没有,但是知足这一条,却是实践得不错,所以,有了地位名声财富,难道我还会去追求什么真爱么?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说得那般理所当然,齐郁竟无法反驳。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他竟鬼使神差道:“若今日陛下赐婚的是你我,你也是这个态度么?” 宋锦宁竟还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良久才摇头道:“那不一样,虽然吧,你们俩都是很优秀的人,但是呢!我嫁给靖王,那就是实打实的靖王妃,可是嫁给了你,似乎还得你去提请,陛下才有可能封我诰命吧!这种情况不就差了不少么?” 齐郁彻底哑言。 因为此时宋锦宁的表现,他方才那般堵着的感觉倒是松快了不少。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你回去吧!”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了。 宋锦宁倒是给愣了一下,她才是那个着急离开的人好不好? 不过,有了齐郁的命令,离开清溪阁的马车很快就过来了。 宋锦宁感觉到马车离开,到底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前世的时候,她想要离开这里,是那般的艰难。 而这一次,竟然这般容易。 所以,齐郁未必是前世的齐郁,她却一定不是前世的那个宋锦宁了! 马车到侯府的时候,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等马车走了,才自己上前敲门。 众人看到她过来,皆是欢喜异常。 宋锦宁跟着引路的婆子进了大门,才察觉到里头的热闹。 婆子脸上的奉承简直都快要溢出来漫道地上了。 “哎哟喂,老夫人说姑娘你有急事儿出去了一趟,谁想到偏生就在这个时候有了这样天大的喜事儿。 好在您可算是赶回来了,快过去看看吧!大家伙儿都在延鹤堂呢!” 宋锦宁还没有走到延鹤堂的门口,便听到了里头鼎沸的人声。 第268章:双喜临门?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二姑娘来啦!” 门口的小丫鬟机智无匹,一声高声通报,当即便让里头的热闹声顿了一下。 但很快就越发的热闹了。 一群人走了进来,两个三个,几乎是将她架进去的。 “哎哟,我就说咱们宁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打从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不凡,今儿可不就印证了么?!” “我说三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如今怎么还能叫宁丫头呢!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王妃啦!” “是是是,靖王妃,要说起来,咱们宋家跟着太祖皇帝以来,历经百年,真要说王妃,数下来,好像也没有两个。 咱们宁儿……不不不,咱们靖王妃果真就是咱们宋锦的福星呢!” 宋锦宁被这一声声的奉承吹得头晕脑胀,等终于挤到了祖母跟前,见祖母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给她行了一礼。 她在打量宋老夫人的同时,宋老夫人同样也在打量宋锦宁。 确定自己的孙女儿离开的这几天,没有出什么事儿,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却是什么都说不得,只故意板着面孔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这个时候去,连长公主的丧仪都没有出席。” 宋老夫人一开口训斥,其他人便纷纷打圆场,一个个的找借口找得比宋锦宁自己脑子里想得周全百倍。 宋老夫人便又将这件事情揭过,紧接着道:“今儿我可不是个慈和的祖母,也必须与你说明白。 虽然皇恩浩荡,赐你为靖王妃,可你要始终记得臣子的本分,王爷不是一般人,往后你……” 宋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三老太太给打断了,“哎哟我说大嫂,这训诫孩子当王妃的事儿,还早着呢!等出门子的那天在说也不迟,这说话间圣旨就要下了,还是先准备准备接旨吧!” 这话提醒了众人,宋老夫人也顾不上与宋锦宁说话了,连忙吩咐人去取香案等物。 才忙活完,就听到外头的通报声,宫里的黄门郎来了。 而方才因为宋锦宁回来,而骤然遭受冷落的宋华婷也终于回到了众人的焦点。 此前再如何不喜欢她,这个时候大家也不得不放下此前的不愉快,一口一个好侄女儿好孙女儿地叫她。 毕竟这可是将来的相国夫人。 随便一句话,就不知道能省家里的爷儿们多少的努力。 圣旨是陛下此前就说好的,内容大家也都清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赵臻竟然会亲自过来。 这让众人越发惊喜,一个个地对着宋锦宁挤眉弄眼。 意思很明白,大概是靖王放心不下这个新娘子。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打听到了今日的具体情况的,才有些忧心忡忡。 毕竟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都听到了靖王拒绝陛下的赐婚。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拒绝的,那么大家都会将这件事情与宋锦宁直接联系起来。 如今这婚事落在宋锦宁的头上,赵臻自然是对宋锦宁有些不满的。 他们悄悄地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果然看到老夫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那么也就越发说明,那些打听到的事情是真实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重视,宋锦宁和宋华婷两个人的赐婚圣旨是分开来的。 这给黄门郎的赏钱,自然也得两分。 宋华婷的手里根本就掏不出什么钱,少不得还是宋老夫人给他一起出了。 黄门郎回去复命了,赵臻却没有走。 而是直接盯着宋锦宁道:“宋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语气听着也没有半点儿温存,宋老夫人蹙眉,显然有些担忧。 宋源便立刻笑着道:“这里人多嘴杂的,什么都不好说,不如宁丫头你带着王爷往园子里去吧!” 宋老夫人颇有些不同意,一旁的本家亲戚们却一个个地对她打眼色,示意她不要阻止。 宋锦宁像是有些胆怯地看了赵臻一眼,随即点头道:“王爷请随我这边来吧!” 宋锦宁和赵臻一走,众人的焦点便到了宋华婷的身上,更多的更是落在她手里的圣旨上。 这可是明晃晃的圣旨啊! 这普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眼的圣旨。 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宋楚新的女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可是齐郁,京中多少女子闺中的梦。 就这样赐婚了? 宋华婷却不耐烦应付这些人,淡淡道:“我今儿有些累了,先回倚兰苑休息去了,各位长辈自便吧!” 此时都已经有了齐郁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宋华婷越发不用顾忌这些人,因而好脸色都懒得给一个。 宋锦宁果然带着齐郁到了花园里,谈影和素鸢两个人默默地守在了外面。 宋锦宁同他一道走进亭子里,一眼看到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了,不要装了。” “你怎么确定我是装的?”赵臻皱着眉头不悦道。 在宋锦宁惊疑愣神刹那,却又自己绷不住笑了出来。 宋锦宁这才察觉他竟然是故意开了个玩笑,下意识地用手锤他,“你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可恶行径了?!” 赵臻自己也撑不住,愣了一下道:“你不说我自己都没有察觉,我从前,似乎很少会如此。” “什么很少,是根本不会好不好。” 说完了玩笑话,宋锦宁便问起今日的情况。 她人不在现场,自然不知道今日在嘉瑜长公主的丧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听到他将事情的经过讲完之后,宋锦宁着实有些呆愣住了,“你这……应该算得上是欺君吧?” 赵臻神色一顿,很快便淡淡道:“这有什么!” 宋锦宁耸了耸肩,“我倒是不觉得如何,但是还是请你做事儿一定要严谨一些,毕竟,如今我与你算是风险共担了。” 这句话的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可是这个时候从宋锦宁的口中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赵臻的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道奇异的感觉。 “你……” 恰好素鸢端了点心过来,宋锦宁等她走了,拿起一片点心才挑眉看向他,“什么?” 第269章:救命之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看她此时的神色如此的自然,赵臻便知道,自己的那个问题不用问出口,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虽然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可终究,这本来就是他们想好的。 宋锦宁也将自己在齐豫那个宅子里的事情大致地说了说,赵臻却是生出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 赵臻回过神来,看了她两眼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 总觉得宋锦宁描述里的齐郁有些怪怪的。 “方才圣旨上说,婚期定在二十日之后,时间着实仓促得很,你的嫁妆……来得及备么?” 宋锦宁见他问这个,倒是有些惊讶。 毕竟他们这桩婚事实际上算得上是一种契约。 既然如此,他竟然会如此真情实感地关心起她的嫁妆来。 不过她还是笑着好好回答道:“你放心吧!我祖母的都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就在开始给我准备嫁妆了,你别说二十天,恐怕明天将我嫁过去,她都能立刻让人收拾出来。” 赵臻听了这话,便没有说什么,告辞离开。 倒是宋锦宁在他走了之后,颇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她到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晕晕乎乎。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这很快就要嫁人了,而且嫁的这个人是赵臻。 可是情感上,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前世她都没穿过喜服,没有做过任何人的新娘。 甚至在前世的那十年里,她还会常常想到这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现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赵臻并没有直接出府。 哪怕他是靖王,是众人眼里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人物,在这个时候却还是选择前往延鹤堂和宋老夫人打一声招呼再走。 这也让宋家人立刻嗅到了一些要紧的信息。 比如靖王虽然不愿意再娶,但是对于宋家和老夫人还是相当尊重的,将来对宋锦宁也必然会很好。 宋老夫人始终沉默着,似乎仍旧没有从今日靖王不好的态度中回过神来。 “今晚上大家就不要出去了,干脆在这里用膳吧!我这就让人去酒楼里定几桌西面来。” 这都不用她说,大家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儿,怎么可能不摆几桌? 相对于此处的热闹,倚兰苑里就显得稍微有些冷清。 这里的丫鬟婆子们自然高兴,未必见得是替宋华婷感到高兴,但是主子能往高处走,他们这些人自然也就跟着受益了。 说不得往后就是相国府的管事。 “王爷可走了?” 宋华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这句话了。 珍珠颇有些战战兢兢,王爷可是二姑娘将来的夫婿,大姑娘这般一直打听王爷,她是要做什么?! 小丫鬟立刻回道:“姑娘放心吧!方才王爷去了延鹤堂,眼看着就要出来了,白露姐姐已经去请了,很快就过来。” 宋华婷终于情绪好了些,她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些人一眼,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未必个个儿都服我,也有背地里听旁人命令的。 打今儿起,我都不计较了,我跟前的人不多,你们这些都要跟着我进相国府的,识时务的就该知道,将来这条心要向着谁。 所以,在我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都要过过脑子,不然……可就不要怪我的手段厉害了。” 这话几乎是在点珍珠。 珍珠作为宋老夫人赏赐过来的大丫鬟,身契还在延鹤堂。 纵然平日里在倚兰苑如何守规矩,对宋华婷如何周全,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不往延鹤堂里报消息。 不然为何每一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何大姑娘总要避开她? 珍珠才要跪下,却被宋华婷给拉住了,“从前的事情,我都一笔勾销,有没有都不要紧,但是要紧的是,从今日开始,便不能了! 至于珍珠你的身契,你放心,我不相信,今时今日,我向延鹤堂要一张你的身契还能要不回来。” 珍珠悄悄地捏紧了拳头,面上却越发恭敬地给宋华婷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很快,外头就传来了动静,白露将赵臻给请了过来。 宋华婷见着人过来了,立刻将身边所有人都打发了。 赵臻见左右无人,便没有进屋,“宋姑娘找本王何事?” 宋华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这才认认真真地给赵臻行了一礼,“今日在公主府遇到的事情,还没有谢过王爷出手相救。” 赵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长公主的丧仪陛下交给了我负责,你是正常去吊唁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职责上的疏忽,无需挂怀。” “王爷如此说,自然是王爷的高风亮节,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救了我一命,若是没有王爷出现,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这一礼,请王爷一定要受。” 赵臻微微抿了抿唇,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以他的身份,每日里给他行大礼的人不知凡几,他很多时候,甚至连脸都懒得看清楚,这会儿宋华婷的一个大礼对他来说,着实什么都不是。 为了这么一件事情,而耽搁他的时间,才是让他心里很是不爽的所在。 宋华婷如何能想到此时赵臻心里想的什么,她只看到赵臻脸上没有拒绝,心里也悄悄放松了不少。 “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王爷可否解答?” 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要回答她的疑惑? 宋华婷并没有等赵臻相问,便直接道:“今日因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并没有在丧仪现场,听说,陛下赐婚的时候,王爷并不乐意,这是真的吗?”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宋华婷立刻着急道:“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心里巴不得能替王爷分忧解难,若是王爷当真不想娶宋……娶我家二妹妹,我可以想法子替王爷将这门亲事推掉。” 第270章:真将她当成妻子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推掉?你?”赵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看着宋华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华婷立刻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还需要谋划,不过王爷放心,我一定能在圣旨上的婚期之前将这件事情做好,王爷只管安心等待即可。” “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轻举妄动。”赵臻的脸冷了下来,“今日你不再现场,但是至少也该听说了些什么。 陛下今日对我本来就有些不满,这桩婚事又关系到嘉瑜长公主的灵魂安息,一点儿差错出不得。 若是有一点儿差池,哪怕与我无关,陛下也会算到我头上,你是想要害我么?” “不,我……” 宋华婷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替王爷解决一些不愉快的事儿罢了。” “这事儿不用你来想,本王既然接受了圣旨,自然就已经接受了这桩婚事,你只管好好地嫁去齐家就是了。” 宋华婷的心里一下子就被巨大的失落给填满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她都心心念念能够嫁给齐郁,哪怕是嫁给他做妾。 可是当眼前这件事情真真切切地摆在她面前的时候,甚至是以圣旨的形式摆在她面前的时候时,她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今日在长公主府,她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忽然就有强人来抓她。 她不过是在大佛寺找到了长公主的一件遗物,想要交给灵韵郡君,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换来点儿好处罢了。 为何长公主府里竟然会有强人?! 她当时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后王爷就出现了。 从天而降,一招直接将那几个人毙命。 然后飞快地将她带离了是非之地,并且告诉她,不要出来。 告诉她说今日的场地里有些混乱,她只管安全带着就好。 他给她找的地方的都是那么舒服雅致,这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如此保护的感觉。 而且,这个人还是这么强大的靖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她再想到那个始终温柔笑着的齐郁时,忽然间就感觉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而她此时看到赵臻,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了两分亲切。 好似今日上午那会儿的接触,让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了某种亲密的联系。 “是!”哪怕此时看着赵臻有些冷硬的脸,她都觉得十分正常,王爷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将来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王爷忙的地方,还请王爷一定不要犹豫,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赵臻看了她一会儿,声音温和了下来。 “本王今日救你,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如此挂怀。” 他说完摆了摆手,“没有别的事儿,本王就先走了。” 宋华婷连忙开口叫住他,“王爷!” “还有什么事儿?” 宋华婷犹豫了一下才道:“那……王爷既然不想成婚,眼下接受了这门婚事,是不是说明……你将来也不会将我妹妹,当成你的妻子?” 赵臻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陛下认为王府缺一个王妃,但是本王并不缺一个妻子。” 说完不再停留,大踏步离开。 宋华婷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笑了出来。 越想越开心,越开心便笑得越欢。 是了,宋锦宁她怎么配! 她怎么可能会嫁给靖王为妻?! 就算是嫁过去了又如何?王爷也不会喜欢她,他永远都不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如此一来,王爷便还是那个王爷。 至于宋锦宁。 日子还长着呢! 之前她那般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甚至还央求她,给自己一条活路,替她做事儿。 如今一切都已经翻片儿。 她是个有名无实的靖王妃,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齐夫人! 将来什么情状,还要等着瞧呢! 因着主子的心情好,倚兰苑终于也忙碌了起来。 但是这么点儿东西,怎么忙碌,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忙碌的。 白露见姑娘坐在窗前笑了一下午了,只当她是如愿以偿才这般高兴。 趁着她心情好,才敢开口道:“姑娘……这婚期就在二十日之后,可是姑娘的嫁妆……” 宋华婷这才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情。 嫁妆! 她哪里来的嫁妆! 姚氏和宋楚新的钱早就已经挥霍一空了,哪里还有什么嫁妆呢? 而府里公账上就更不要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账面上如何的一清二白。 “宋锦宁呢?” 宋华婷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她如何能跟宋锦宁比这个? 此前宋老夫人就将宋锦宁的嫁妆拿出来过,那厚厚的一箱子,如何是她能比得了的? 如她所想,这个时候延鹤堂也忙碌了起来,众人用完了席面离开,实际上已经不早了。 可老夫人却是一点儿歇下的想法都没有。 当即便让祝嬷嬷去将账册拿过来。 “这陛下也是半点儿不替人考虑,谁家嫁女儿这般匆忙的?这一般即便是下了小定,到出阁快的也要半年,慢的三四年都有。 独我家姑娘就这么二十日,够做什么用?还不就是拢拢账。” 祝嬷嬷笑着道:“好在老夫人您老早就在想着这一日,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现成的,就是家具,王爷那边恐怕是来不及现打了。” 按照时下的习俗,新娘子嫁到男方家里去,大到平日里用的家具床帐,小到梳妆台上的小玩意儿,都得是娘家置办。 一般来说,婆家选定了新房之后,娘家就会请匠人上门去量尺寸,然后娘家拿出这些年收集的好料子,开始给女儿按照尺寸来打家私。 这要打得好,活儿还得精细,就这么二十日无论如何都不够。 祝嬷嬷便笑着道:“姑娘嫁过去的地方毕竟是王府,也不怕王爷准备的东西用着不舒服。 这些年攒起的料子,不如就叫姑娘带过去,将来有了孩子,用得上呢!” 宋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争吵声。 第271章:讨要嫁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谁在外面!” 宋老夫人的声音喊出来,外头的声音倒是停了一下。 小丫鬟这才回禀道:“是大姑娘!” 宋老夫人看了一眼一旁的祝嬷嬷,祝嬷嬷十分了然地将方才两个人正在翻看的东西收了起来,这才扶着宋老夫人走了出去。 “这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地在你自己的屋子里,或者带着人巡视,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祖母院子里的丫鬟们倒是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规矩了,我要来看祖母,竟都一个个地拦着我,简直……” “你莫不是忘记此前我说过的话?”宋老夫人不等她说完,“今日下午是诸多亲戚都在。 也为了不叫你往后嫁过去了齐家还叫人说嘴,我才没有当众说破,让你进来了。你真当我是老糊了头忘记了之前的事儿么?” 宋华婷像是忽然被虫子蛰了一口似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但是更多的却是感觉到了羞辱,“祖母到如今都不肯原谅我么?好歹我也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也希望能与娘家好好的,祖母难道连这样给我出嫁后尽孝的机会都不给么?!” 话说得不算敞亮,但是意思表达明白了。 她如今是齐郁的准未婚妻,将来可以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若是宋老夫人对她好一些,她将来也愿意借着齐郁的手反哺娘家,可是宋老夫人若是这样的态度,将来就不好说了。 宋老夫人嗤笑了一声,“怎么,你还要威胁我不成?你认为我这是被威胁到这么大一把年纪的?” 宋华婷没有想到宋老夫人竟然不顾体面直接摊开来说,一时间倒是有些失于应对。 宋老夫人像是没有了耐心似的,“你哪怕今日入宫为妃,我也还是这个态度,我这么大年级了,什么人没有见过? 就是陛下跟前,我也能说上几句话,我还要怕你这么个还没有过门的相国夫人?还忘了跟你说,我与齐郁的祖母关系不错。 对于你这么个被陛下指派的孙媳妇人选,你觉得她是打从心底里满意吗?齐大人好歹还是个孝顺孩子。” 宋华婷一下子脸就白了。 方才她拿她即将嫁进齐府的事情来威胁宋老夫人,可是宋老夫人很快就拿这件事情来威胁她。 对于齐郁,宋华婷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也知道当初只是自己的错觉。 齐郁对灵韵郡君那样的表现竟然都是假的,又怎么可能对自己是真的。 而且今日他忽然当众说什么与自己两情相悦,若不是自己不在场,估计她当时都能给吓到。 什么时候两情相悦过,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或自愿,或被迫。 所以,也是在那一刻,宋华婷忽然意识到,齐郁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那个人,隔了远远的距离。 她过于美化了那个人的形象罢了。 而这个时候若是宋老夫人当真从中作梗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嫁过去会要面对什么样的日子。 “我……祖母……” “发生什么事儿了?”宋华婷在葳蕤轩听到消息,生怕这个时候宋华婷发什么疯,惊扰了祖母,所以飞快地赶了过来。 宋华婷看到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宋锦宁那厚厚的嫁妆。 一下子又硬气了起来。 “实际上我这会儿来,并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要问祖母拿个主意罢了,只是没有想到,祖母竟然这般态度。” 宋老夫人才要说什么,宋锦宁便先道:“宋华婷,做人还是要有点儿记忆的,悬崖上的事儿你都忘记了吗? 不趁着你还没有嫁出去悄悄溺死你,便是祖母的仁慈了,你觉得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如此不记仇?” 宋华婷立刻抬头怒视着宋锦宁,可是对上她那双坚定的眸子时,她竟忽然失去了勇气。 宋锦宁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宋华婷在心里立刻跟自己说,。 自己可是在她面前死而复生的。 她悄悄吞了口口水,这才接着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过来找祖母。” 她终于将宋锦宁撇开,转向了宋老夫人,“祖母,还有二十日我就要出阁了,而且我是跟宋锦宁一起出阁。 可是我如今连一抬嫁妆都没有,若是这样嫁去齐家,会让人如何笑话我,笑话宋家,也会笑话祖母!” 她说着越发激动起来,便指着一旁的宋锦宁道:“更何况,我知道祖母你给她准备了许多嫁妆,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出门,嫁妆也是一起出门,到时候人家看着到王府和到齐家的差异巨大,会怎么说? 齐家又会怎么想?世人又会怎么想?! 我知道如今宋锦宁要嫁给靖王,成了靖王妃,可是齐家终究不是一般人家,这般上来就将人给得罪了,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儿着实不好说。 哪怕是陛下赐婚,哪怕祖母你不乐意,可是也没有结亲反倒结仇的道理吧!” “话不要乱说,”宋锦宁立刻呵斥道,“宋华婷你是要将全家人都害死么?这是陛下亲自下得赐婚圣旨,你在这里说祖母不愿意,是说我们家都想要欺君罔上不成?” 宋华婷到了这个时候却是理都不理宋锦宁,只管看着宋老夫人,“祖母,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这嫁妆我着实凑不出来,若是祖母不信,我只管将公中所有的账册都交给您老人家。 哪怕是为了宋家的体面,也请祖母这一次一定要帮着我,我不贪图那些个东西,只求祖母看着好歹我也叫了您这么多年祖母的份儿上,替我张罗吧!” 这是赖上宋老夫人了! 宋锦宁皱紧了眉头,可是宋华婷方才说的话其实也有些道理。 到时候两个人的嫁妆一起出门,宋华婷的那般孤零零地抬去齐府,她这边热热闹闹地抬去王府,旁人看了会怎么说? 齐家人又会怎么想? 但是,要因为这个原因,竟然真的去替宋华婷收拾出一副嫁妆来,未免也太叫人难以甘心了。 “我记得你父亲还有几个铺子,此前被收走了,如今也该放出来了吧?” 宋老夫人忽然问道。 第272章:忽起忽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一愣,若不是宋老夫人这会儿提起,她都已经忘了这回事儿了。 还不等她作答,宋老夫人便接着道:“即便没有放出来也没有关系,如今你是准相国夫人,这再去出面,哪怕是锦衣卫,难道还能继续扣着不成?” 面对宋华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宋老夫人幽幽道:“这事儿你若是不方便出面,不是还有你父亲和你哥哥么?端看他们愿意给你这个姑奶奶出多少了。 比起你的生父和亲兄长,我这个嗣祖母总不是那些人嚼舌根的头一个人选。” 宋华婷哑口无言,到这会儿她都没有如何与宋华彰见面,更没有说过几句话。 倒是今日上午他过来了一趟,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宋华婷也知道如今因为自己的亲事,宋华彰的前程也有了转折。 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兄妹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也不是假的,因而关于自己的亲事,她没有往宋华彰那里提过。 眼下被点拨,宋华婷也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走出这个家门,与娘家的关系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将来,这会儿不是任性的时候。 所以从延鹤堂出来之后,她便直接去找了宋华彰。 然而到了这个时辰,宋华彰竟然还没有回来。 清明倒是在家里没有跟着出去。 “大爷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说是去会几个朋友,并没有与小的说去与谁会面。” 宋华婷越发烦躁,心里也越发看不起宋华彰。 春闱之后,这个人就像是一条虫似的赖在家里,她都不用去问,就知道能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自己的这个婚事一出来,这条虫很快就长了脚,能上下蹦跶了。 宋华彰回来得很晚,大概是听了清明的话,所以还是往倚兰苑来了。 如今见着宋华婷,他倒是也没有此前那般兄长威风了,语气颇为亲昵。 只是这亲昵有些过于造作和生硬,听在宋锦宁的耳朵里,丝毫也不觉得与之关系亲厚。 “听说你下午去找我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他一开口说话,宋华婷便发现他喝了酒,再仔细看,脸上还有些醉酒的红晕。 “你这是往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不过是会会旧友,”宋华彰提到这个,脸上的笑容有些得意,“你是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的都长着一双势利眼,自打上回的事儿之后,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大愿意拿正眼看我。 可如今你是不知道,见天儿地往我这里递帖子,要请我吃饭喝酒,我若是不去,还说生气呢! 我原本也不愿意与这群拜高踩低的人来往,但是你知道的嘛!这天下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回头我进了官场,少不得还要与这些人打交道,这个时候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他大约是真的喝多了,此时说话时候脸上那样的狂妄的劲头,在平日里并不怎么容易见到。 宋华婷蹙眉看着他,“进官场?你对自己的春闱这么有把握?” 果然,说到春闱,宋华彰的脸色有些难看,僵硬了一会儿之后却是将手一挥,“这你就不用管了,横竖我有自己的法子。 你只管好好地去做你的新娘子,将来好好地伺候齐大人就是了,对了,你还没有说你这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被他将话头拉回正题,宋华婷也不管他的事儿,直接问道:“我问你,爹去哪儿了?你之前跟我说,他是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心里害怕所以躲起来了。 可是那件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他也该知道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怎么到这会儿都还没有回来?就连大理寺那边都不要他。 将来我好歹也是相国大人的妻子,我父亲却是个白身,这传出去,我还有什么体面?” 她说这话的时候,着实情绪激动,心里对宋楚新的不满让她没有注意到此时宋华彰难看的脸色。 等宋华婷再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又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回头你出阁,难道爹还能不在不成?所以这段时间我已经各处散布消息。 你知道他这个人,最是胆小懦弱,当初要去哪里连我都没有说,只说要去乡下躲一躲,如今账都在你手里管着,家里有几处庄子你还不知道?” 宋华婷一听越发疑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真是一肚子气,这烂摊子我可管得够久了,两个庄子能有什么出息。 而且我才见了两个庄子的庄头,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他们夫妻两个最要紧的就是自己,交给你的这些,哪里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们的全部,说不定有好些瞒着我们没有让我们知道呢!” 这话倒是让宋华婷认同,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自己某些言行的掩饰,她的大脑似乎早就已经将宋楚新夫妻俩都推向了反面的形象上。 宋华彰温声道:“你放心,这事儿就放在我身上,不会叫你为难的。” 见宋华婷仍旧不放心的样子,宋华彰连忙道:“婷儿,我知道因为此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你心里有疙瘩,这些事儿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你心里对我有怨气,我也认。 但是……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哥哥,难道你嫁去齐家就是孤身一人了? 那毕竟是齐家,若是你哥哥我能在朝堂上有所建树,你不也面上有光?那齐家的妯娌媳妇,个个儿都是有来头的,后宅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他走到宋华婷的面前,“所以,婷儿,血缘亲情割不断,你我兄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将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但是,至少在外人面前,咱们是不是也该保持一致些?” 实际上这也是宋华婷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思考的事情,这会儿听到他先开口,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你方才说你有路子进官场?” “你放心,我说到一定能做到。”宋华彰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来,哥哥替你在齐家的生活保驾护航。” 第273章:一叶知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有了宋华彰的话,宋华婷总算是放心了些。 原本以为老太婆那里多少能扣点儿钱出来,毕竟如今她的身份不一般了,老太婆也该识时务一些。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老顽固。 等有朝一日,自己真的飞黄腾达了,手里有了权利,第一个对付的一定是宋锦宁, 王爷对宋锦宁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是碍于陛下的圣命才娶了她罢了。 时间长了,一定会冷落她,一个被冷落在后宅的女子,能有什么好怕的? 到时候,这老太婆就该知道要后悔了。 如此想着,宋华婷的心情总算是好些了。 她知道,宋楚新的铺子远不止当日给宋老夫人他们知道的那么点儿。 京城的铺面,那么多能值多少钱啊! 晾那宋楚新也不敢不多多地给她,到时候丢面子是小,让自己这个高嫁的女儿不满意才是最要紧的。 而且这还关系到齐郁的态度,以宋楚新的性格,如何也会打肿脸充胖子。 到时候她的嫁妆又如何会比宋锦宁的少? 宋华婷安心了,甚至开始看起来嫁妆来。 而宋锦宁做为新嫁娘,虽然宋老夫人将许多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一些小东西还是要临时去添置。 时间不多,也就只能如此见天儿地往外头跑了。 然后便碰到了陈晚雪跟前的丫头。 “宋姑娘,方才我们姑娘远远地看到宋姑娘出来采买,便叫奴婢过来邀请宋姑娘一道儿聚聚喝口茶。” 宋锦宁顺着她的目光往对面的茶楼看,果然看到陈晚雪正在窗边笑着朝她招手。 自打婚事之后,宋锦宁便没有见过陈晚雪了,两个人之间连消息都没有互相递一个。 陈铭就这般莫名其妙地跑了,哪怕陈家众人不知道实情,陈晚雪应该也能猜到一点儿。 而后面,还来不及解释,又出了赐婚这件事情。 估计不光是宋锦宁对陈铭和灵韵郡君的婚事迷糊,陈家人到现在也未必反应过来了。 再见面,陈晚雪还是一样的热情,“哎呀,我这几日忙得不行,一直想去找你说说话,却偏生都不得空,倒是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怎么样?” 她说着上上下下地将宋锦宁打量了一遍,然后点头道:“看着倒是也寻常,不像是受了打击的样子,看样子,对于嫁给王爷的事儿,你倒是能接受。” 宋锦宁轻声应了一句,“嫁给谁还不都差不多,所以,都行吧!” 说着她倒是有些疑惑地看了陈晚雪一眼,“我这倒是没有什么,怎么瞧着你好像瘦了,这才多久,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要说发生了事儿,那也是在陈铭身上,如何陈晚雪反倒是受影响的那个? 陈晚雪抿了抿唇,神色暗淡了下来。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抬眼露出笑容,“说出来你可不要吓到,前几日,我娘给我定亲了。” “什么?” 宋锦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这么突然?定了谁?” 陈晚雪见她满脸的担心,连忙笑着宽慰道:“你放心啦!我娘又不是我继母什么的,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定的那个也是一直以来和我们家交好的人家,那个人我也见过,是个性格温和的,只不过……他家不在京城,相距甚远,我这嫁过去之后,恐怕再见面就难了。” 宋锦宁仍旧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前段时间都没有听到你说这事儿,怎么就……” “这亲事么?说快也快,说慢也可以拖,但是我二哥哥取了亲,我娘也就想着该把我打发出去了,这不……就定下来了。” 宋锦宁立刻明白过来了。 陈家虽然在朝中地位不错,而且年轻的后辈也一直还算上进。 但是从祖母口中,宋锦宁了解到,陈家的家风,并非是那种激进的做派。 家主虽然的朝中占据要职,却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哪怕是有机会,也不会让父子或者兄弟,二人同朝而立,共做告官。 平日里行事更是以一个“稳”字作为底色。 而这一次,因为灵韵郡君一个爱慕,陈铭便成了郡君的丈夫。 谁都看得出来长公主对于陛下的重要性,灵韵郡君这个外甥女更像是裕丰帝的女儿似的。 如今长公主已经不在了,对于灵韵郡君,裕丰帝如何都会补偿,那么作为灵韵郡君的郡马,陈铭不想入仕途也不可能。 最要紧的是,旁人可能对于灵韵郡君和齐郁之间的事情还存疑,能被齐郁的那套说辞糊弄过去,齐家人又怎么可能。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如今谁也料不准。 再加上上次在长公主的丧仪上,陛下和靖王之间的矛盾初见苗头。 作为在朝堂上浸淫了多年的老派世家,一叶知秋,已然做出了相应的政策调整。 宋锦宁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种秋风将至的萧索感。 陈晚雪见她神色便知道她已经猜透了这其中的关键,便笑着道:“我的事儿你不要多想,人生离合都是正常,将来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实际上,今日也不光是我想也你说说话,还有一个人也想见你,你……愿意见一见吗?” 不用说破,宋锦宁也知道是谁。 不知道陈铭是什么时候被寻回来的,也不知道对于这门忽如其来的婚事又是怎么样的想法。 想想此前他对自己也多有帮助,仔细想来,通过他将整个陈家卷进来,也有自己的责任,宋锦宁便点头道:“有什么见不得的?又不是不认识。” 陈晚雪这才让人将这边与隔壁包间的帘子卷了起来。 然后宋锦宁便看到了此时站在对面的陈铭。 陈晚雪走过去,他便也走了过来。 一见着他的样子,宋锦宁便皱了眉。 方才觉得陈晚雪这么短的时间眼见地瘦了,就已经有些突兀。 可是这会儿看到陈铭,才是真正地吓了一跳,“二公子,你怎么……成这样了?” 是了,不光是瘦,还有身上的落拓之气,甚至脸上的胡子都没有刮,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 第274章:尽量幸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了。” 这是陈铭的第一句话,看着宋锦宁的眼神,和从前已经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哀怨的,渴望的,又害怕的眼神。 宋锦宁见着他这个样子,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心疼。 温声道:“二公子,你我是好友,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儿,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忽然就不愿意见你呢? 最多不过是,因为如今的身份,如此单独见面有些不大便宜罢了。” 陈铭听到这句话,眼神里终于清朗了一些,他看着宋锦宁轻轻一笑,但是连这笑容,都显得有些萎靡。 “二……”宋锦宁忽然顿了一下,改了口,“二哥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眼看着婚期在即,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这回头在昏礼上,哪怕是拾掇一下,还是叫人看着不舒服,陛下……恐会怪罪。” 陈铭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走到了窗边,扶着窗框,只给了她一个背影,“那日……若是我没有离开,我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这个时候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原来,他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 宋锦宁垂眸思索了片刻。 最终决定还是应该直接一些,“二哥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挺抱歉。” 这话让陈铭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我没有跟你说过,此前我们两家祖母在商议我们的婚事时,其实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 看到陈铭明显惊讶的眼神,宋锦宁一鼓作气,“不光是对你,我对于与任何人成亲都带着排斥的心理。 只不过是我祖母想到的人刚好是你而已,这与你自己没有关系,可是我祖母年纪大了,她就希望看到我能成家生子,安安稳稳。 如此想来,我觉得二哥哥应该也可以,毕竟你性子好,又愿意包容我,或许,我与你成亲之后你也能接受我做那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 事实上,那个时候,不管祖母看到的是谁,只要我认定我嫁过去之后,对方能包容我那些自己的事情,我应该都会答应。” 宋锦宁不是没有看到陈铭此时眼里的受伤和落寞,但她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 “所以,二哥哥,你不要再去想当时的事情,如今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你应该也知道,实际上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儿,没有赐婚,我们也没有办法一起不是吗?而且……” 宋锦宁顿了顿,走向窗边的他,“从这样的角度上来说,是我配不上二哥哥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我……”陈铭看着近在咫尺的宋锦宁,却像是忽然在他们之间看到了一条无法度过的长河,将他们两个人分隔在两头。 甚至比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种隔阂还要强大的多。 “郡君,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宋锦宁温声道,“我这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是因为权衡利弊,而是因为我真的与郡君是好朋友,至少曾经是。 她若是真的对一个人好,便不会掺杂半分私心,只不过她从出生以来,站的位子就太高了,所以,能得到的真心太少,所以她喜欢端起她的架子,喜欢用她身份给她带来的伪装。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她失去了这个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我想……当时她说出你的名字,也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或许保留了一点儿二哥哥流露出来温暖瞬间吧!” “你……” “说这样的话,或许很让人讨厌,但是我是真心的,二哥哥,婚事既然已经落定,我希望你们都能尽量幸福。”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似乎,一条路走到了尽头,前面没有了前路,那么就只能折返。 宋锦宁看了看外头,到底还是要她来开这个头,“时间有些赶,我还有好些东西都没有来得及置办,所以……这会儿得要先走了。” 陈铭没有说话,宋锦宁也只能忽视这时候的尴尬,率先转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陈铭的声音。 “那么你呢?你是真的接受了你和王爷的这门婚事么?我……我听说了不少关于王爷的事儿,你确定你能……尽量幸福么?” 宋锦宁站着思索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他笑着道:“你放心,我比你更了解他一些,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好相处,也没有外头讨论的那么可怕。” 这话已经很说明了一切了,陈铭终于叹了口气,再抬眼,脸上的神色已经彻底平和下来了,“我知道了,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曾经似乎离得很近的两个人,不过短短几日,之间就横亘了一道天堑。 这就是命运,谁也无法摆布。 但是,有人可以倾听。 比如谈影。 听到暗卫在那边一字不落地给自家王爷禀告宋锦宁和陈铭之间的对话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对自家王爷的品性,有了怀疑。 当初不是说将两个暗卫派去,是为了保护宋姑娘么? 为什么现在这些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干起了偷听人家隐私的勾当了?! 待暗卫离开,谈影看向赵臻的眼神都可以用得上嫌弃来形容了。 很不巧,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就被赵臻给捕捉到了,“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 “王爷你要不要现在去找个镜子过来?”谈影颇有些不服气道。 “什么意思?” “王爷,”谈影忍不住了,粗声粗气道,“属下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了,也替王爷做过不少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觉得您这般上不得台面。” 果然这话立刻引起了赵臻的怒气,“你有种再说一遍。”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既然在意宋姑娘,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当着面儿说?非要整这一出?平白地生出多少是非来。” 谈影这话却让赵臻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本王这段时间对你过于宽厚,你连自己的身份位置都忘记了么!” 第275章:自己不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谈影神色一凛,方才的嬉皮笑脸此时全然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一瞬间,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似乎确确实实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准确地来说,是忘记了自己与王爷之间的距离。 而当他退出赵臻的屋子时,才忽然想起来,并非是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而是这段时间以来,王爷变得有些不像王爷。 算起来,此前五六年加起来,也没有这段时间在王爷脸上见到过的笑容多。 这…… 谈影想到这里,心头忽然就轻松了。 有些人啊…… 自己不懂,还害怕叫人知道。 他摇了摇头,横着小调儿去折腾那帮新来的去。 此时屋子里的赵臻坐在窗前光影的暗处,如同一尊雕塑。 方才对谈影发火,其实是他罕见的没有控制住情绪。 一直以来,跟前跟着的人都觉得他脾气不好。 经常会发火。 但是实际上他心里对这样的情绪一清二楚,该到什么程度也都拿捏得刚刚好。 换而言之,一切都是出自于他仔细审度后的需要罢了。 可是方才不是,方才对谈影的生气和发火,他竟然是自然而然地,就在那一刻,心里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一种让他不确定而危险的感觉。 赵臻闭了闭眼睛,这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想法。 “是该找点儿事情做了。” 他如此想着,人已经到了舆图前。 大荣的那两个人到如今还在京城里晃悠,也该动起来了。 宋锦宁并不知道赵臻在她跟前安置了两名暗卫,更不知道这两个暗卫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日常记录人。 辞别了陈铭之后,她的心里始终有些沉郁之气。 到底,还是觉得亏欠于他。 果然,人不能随便利用旁人的感情,到头来,自己心里的负担就很难消下去。 而这种沉郁的心情,在看到宋阳青的时候,便好了许多。 “五哥哥!” 宋阳青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此前宋华彰去找过他,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阳青没有说。 宋锦宁问起,他也只随口带过。 既然他不愿意说,宋锦宁自然也不会勉强,不是小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哪怕再好的朋友之间,也该给对方留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这个道理,宋锦宁懂。 这个时候见他只在门口不肯进去,想来也是因为此前的尴尬。 见到宋锦宁从马车上下来,宋阳青展颜一笑,提着东西走了过来,“还在想你这个时候会不会出去,倒是给我猜中了。” 宋锦宁笑着将他往里头迎,“即便是找我我不在,你也该进去,祖母昨日还在念叨,明日就是春闱揭榜的日子了,她老人家倒是比谁都紧张。” 她说着,仔细打量了宋阳青一番,“五哥哥看着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 “都已经考完了,这个时候才来紧张未免有些太晚了,横竖也改变不了结果。” 他说着示意自己手里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都是我娘帮着一起挑的,婚期定得这样急,我娘还道没法好好替你做个插屏什么的。” 哪里是没有空,以邹氏的能力,若是真的想要给宋锦宁送点儿自己的绣品,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出来了。 大约还是觉得自己寡妇身份不吉利。 她有这样的考量,宋锦宁也知道,是长辈的一番好意,也就当做没猜到,无奈道:“婶婶好手艺,偏我连出嫁都没能拐到一件,回头有机会,我必然要开口讨要的。” 宋阳青便笑着道:“我娘也说了,等回头二妹妹生子洗三满月周岁,她一定周周全全地给孩子做全套。” 宋锦宁一怔,差一点儿将情绪显露在脸上。 她是与赵臻成亲,哪里来的什么孩子? 不过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叫家里人知道,宋锦宁便笑着将话题给岔过去了。 “五哥哥你来得正好,你若是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 “有事儿?” 两个人一路穿过园子往正屋去,宋锦宁便指着最后面的位置道:“我前几日已经嘱咐了工匠过来勘察了一道,预备将倒座那边拆了,连同后面的宅子连到一起,再用墙砌起来,弄个小四进的宅子,只中间有两道门,直接与延鹤堂连着。 等到时候,你与婶娘一起搬过来住,你觉得怎么样?” 宋阳青惊讶地看着她,有些没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此前与你说的计划确实因为中间的种种意外没有办法实现,但是……我这回嫁出去了之后,祖母一个人在这里,我着实不放心,你也知道,整个宋家,我也就只有五哥哥能真的信得过,所以……” “这事儿,恐怕还要跟祖母商量,”宋阳青自然是愿意的,在听到宋锦宁提出这个想法时,他眼里是惊讶的同时,还有欣喜,随即才有了些忧虑,“她老人家未必愿意。” “现在不愿意,过段时间也该愿意了,”宋锦宁含笑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点儿狡黠的味道,“五哥哥你说呢?” 宋阳青便明白了宋锦宁的意思,“你这么信得过我?” “信得过你,也信得过我自己。” 宋锦宁并非要宋阳青过继过来,只不过是让他们母子二人搬过来住罢了。 等春闱过后,殿试结束,宋阳青有了功名在身上,就是宋家三老太太也不得不对自己这个孙子另眼相待。 从前邹氏在婆母跟前吃了多少苦,宋阳青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孩子会不会记仇,三老太太想来心里也没有底。 若是这个时候宋阳青提出要搬走的话,她自然舍不得这个刚刚有了功名的孙子,可也未必敢强硬阻拦。 再加上一个已经成了王妃的宋锦宁,这事儿没有不成的道理。 “这就打算好了?想要侵吞我们侯府的家业,好歹也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宋华彰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在一旁的树丛中响起,将兄妹俩都吓了一大跳。 第276章:我不是今日才嚣张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悄无声息地这般出现,想来是将方才的话都听到耳朵里去了。 宋锦宁脸上没有什么反应,笑着道:“祖母还在,这府里便轮不到你做主,更何况,所谓侯府,过了你父亲这一代,也就没有了。 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过继过来的孙子,难不成,你还能违背祖母的命令么?” 宋华彰脸上的神色越发显得阴鸷,“宋锦宁,你莫要以为你成了靖王妃,就可以这般嚣张了!你忘了……” “你错了,”宋锦宁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我在你面前嚣张,从来不是在我成了靖王妃之后的事情,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嚣张的么?你宋华彰有什么值得我忌惮的么?不好意思,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现过。” “你……” 宋锦宁看着他身上精致的华服,不屑地笑了一下,“这般人模狗样地打扮出去,想来又跟从前的那一帮子人混到了一起。 就是不知道此前因为你的事情对你疏远的那些人如今再围过来,大哥哥可有骨气对他们不假一词?” 宋华彰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对宋华婷说的那一番说辞,在宋锦宁如此讥讽的目光中之下他爱自然说不出口。 宋阳青适时道:“既然如今二妹妹已经高嫁,便相当于给兄长铺平了前头的路,兄长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好生温习功课,争取在下一科大放异彩,将来登阁拜相,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诚挚,表情认真。 可是这些话这个时候落在宋华彰的耳朵里,却无疑是赤裸裸的讥讽。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好一会儿的说不出话来。 宋锦宁淡淡道:“我们还要去见祖母,没有时间在这里闲逛,先过去了。” “你们等着,”宋华彰在他们离开的瞬间,却骤然咆哮出声,“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一个是从来都没有看得起我过,因为我的出身不如你。 另一个便是觉得我学识不如你,可是你呢?这么多年,你为了钱替我捉刀代笔,你又高尚到了哪里去了? 且等着,总有一日,我要将你们都踩在脚底下,让你们知道,这个忠勇侯府,是我做主!” “接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若是没有这么嚣张,我还懒得搭理你,可你既然非要到我面前来逼逼赖赖,就不要怪我了。” 宋锦宁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宋阳青一起走了。 “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宋阳青方才就站在宋锦宁旁边,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眼神分明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放狠话。一定是宋华彰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宋锦宁的手里。 “五哥哥别想那么多,这些小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些,这个宋华彰,一肚子的坏水儿,这会儿叫他记恨上了,说不定能使出什么肮脏手段出来。“ “你也放心,关于此人,我比你了解。” 宋锦宁一愣,想想他们这些年的关系,也就明白过来了,因而也不再多问。 她们兄妹俩将这事儿很快就揭过了,可是宋华彰却是越想越气。 想到方才宋阳青站在宋锦宁的旁边,身上甚至穿得是时下最流行的料子。 他怎么配! 凭他?他有什么资格穿这样的衣服? 还有宋锦宁。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兄长,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看得起自己过,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现在却愿意认那个小子做哥哥,她是眼睛瞎了么?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行。 眼皮子浅的东西,他如今可是相国大人的大舅子,将来的前途能比宋阳青那么个破落户差么? 带着这样的不甘,宋华彰很快就被送到了一家华丽精致的酒楼。 门口的伙计一见着他,便立刻朝里头喊,“刘公子、萧公子,舅爷来啦!” 对这就是宋华彰最近在这些人当中的称呼,“舅爷”二字足以代表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不用说是谁的舅爷,只因有那层姑舅关系,他就是这群人的爷。 很快几个华服公子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一个两个地拉着他入内,“哎哟喂,就差你了舅爷,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做诗着实不行,你再不来,我们都要输了,今儿那世子爷的彩头可不是一般的好。” 听到有彩头,宋华彰立刻来了兴致,他就是喜欢有彩头的东西,不然玩着有什么趣儿? 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又是一掷千金的劲儿,这酒楼里上上下下无不伺候得欢喜伶俐。 宋华彰这里,才能解决到自己被人簇拥需要的感觉,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他看成神仙似的崇拜,这种感觉,什么都比不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说大堂里唱曲儿的小姑娘长得不错,想要叫他来包厢里唱。 一下子就激起了这帮公子哥儿的兴致。 这样的野花儿,真正玩起来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就是这么个趣儿。 宋华彰一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但也不阻着旁人的兴,只管在一旁玩儿自己的。 哪里知道底下就起了纷争,那小姑娘背后竟然还有人仗义执言。 因而便有两个公子哥儿来请宋华彰出面,毕竟宋华彰可是相国大人的大舅子,这个面儿,整个京城谁敢不给? 盖因喝了些酒,宋华彰也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被撺掇了两句便下去了。 自己都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横竖是将整个热闹场子里的人都给镇住了。 宋华彰只感觉到好像所有人都安静了,方才还在一旁替自己拍手叫好的人一个个的都耷拉着脑袋,一动不敢动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宋华彰皱眉看了他们一圈,然后将那小姑娘拽过来,“不是你们想要听曲儿的么?” 然而无人应声,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先拎去清醒清醒。” 宋华彰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那把嗓子好像听着很是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然而很快,当他的脑袋被按在冷水里的时候,他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第277章:她何德何能啊!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好一会儿,当他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已经被榨取得一干二净,快要断了呼吸的时候,终于被人从水里拉了起来。 然后撑着自己身上的力量一松,他整个人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擦了把脸,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齐……齐大人!” 齐郁背着手站着,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里,听到他的声音这才转过目光。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会儿清醒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帮着宋华彰想起了方才的一切,他立刻便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犯了大错了。 当即便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磕了几个头,“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今儿……今儿着实是喝多了酒,实在不该……” 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肩膀上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齐郁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就蹲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你是我的大舅兄,不必如此。” 说完齐郁伸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宋华彰却因为这句话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晕晕乎乎。 方才相国大人亲口说自己是他的大舅兄,这么说来,那些个传言竟然是真的。 齐大人竟然真的瞎了眼会喜欢宋华婷?! 她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啊! 宋华彰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灵泉,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似的,而且还有些身子发轻,想要飘起来。 再抬眼,看到的便是齐郁温和的目光。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而且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与你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是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向来就会做这些个招猫逗狗的事儿。 你毕竟是个读书人,这样的场合来多了,也容易叫人误会,叫人认为你也是这样的人。我的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叫人见着你如此,朝堂上对我也不利。” “是是是!”这几句话虽然是在训诫宋华彰,可是落在宋华彰的耳朵里,却仿佛与天籁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说,他与齐郁是一家人! “婷儿只有你这么一个兄长,我也希望她将来能有所依靠,所以,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千万要给立住了。” 宋华彰一直热着的血液这个时候好像快要沸腾了,在全身的血管里奔腾着,翻涌着,叫嚣着,等待着。 好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了那句话,“你放心,春闱的卷子我已经看过了,我不是考官,且陛下对这一科颇为重视。 春闱这边我无法替你助力,但是贡院那边,却还有些门路,到时候你从拨贡走就是了,只等这一次殿试之后便可。 倒时候是先从小京官做起,还是先下到地方上去,咱们再慢慢地商量。” 宋华彰人都傻了。 是高兴傻了。 自打宋华婷被赐婚给齐郁以来,他一直以来都在幻想这件事情。 这天下都是关系的天下,朝堂上更处处都是关系,谁知道他和齐郁的关系会不给两分薄面? 所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先跟这些人混熟,再进一步与吏部礼部的人扯好关系,到时候就从拨贡走。 只要关系到位,什么事儿解决不了? 但是这个计划,到底要多久才能实现,宋华彰心里没有底。 可是这个时候,齐郁几乎是将他将来的路明明白白地递到了他面前。 着实让他新潮彭拜,感激不已。 齐郁对他这样的态度,显然意料之中般淡定,反倒宽慰道:“论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兄长,所以,在我面前也不必如此客气。 独木难成林,你我这样的姑舅关系,我不帮着你帮着谁?且朝堂上我也有许多犯难之事,需要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办,所以……” “齐大人放心,只要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这话说得颇为粗鄙,但是齐郁并没有半分嫌弃,反倒掉头笑着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你的这些个习性改一改,莫要落人口实,不然到时候有些路就不好走了。” 有了齐郁的话,宋华彰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等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才感觉到丝丝寒意。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衣服。 而周围都是围观着看他笑话的百姓们! 方才的得以一扫而空,宋华彰立刻转身进了成衣店给自己买了一身合身的衣裳,这才敢走出来。 是了,万万不能像今日这样丢人现眼了,他很快就要在朝堂上,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回来的时候,宋华婷正在他的屋子里等她。 眼下再见着宋华婷,宋华彰整个人都很兴奋。 谁能想到这个他一直都看不上的妹妹,竟然会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因而见着宋华婷的时候,他比前几天还要更热情,“婷儿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空过来?嫁衣都绣好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这眼看着都要出嫁了,嫁妆却是一点儿影子都没有见着,你作为我的兄长却日日在外头逍遥快活,你当真将我当成你的妹妹了吗? 我问你,宋楚新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说的找人,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等日子到了,你是要送我去齐家的,我就问你,你打算怎么送我,一顶轿子就将我送过去不成?” 宋华彰这才意识到自己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连忙给她赔罪不叠,“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这不也是为了出去好好打点么? 不过你说的对,嫁妆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你放心,明儿开始,我就去给你准备嫁妆,一定叫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宋华婷却冷笑了一声,“看来哥哥你对自己可真是有自知之明,怕是连明日是什么日子都忘记了吧?” 宋华彰果真有些发蒙,“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日是春闱揭榜的日子!”宋华婷讥讽道,“哥哥这是打从心底里知道自己不可能会上榜,所以连这个都不关注了?到时候你就看看旁人是怎么欢喜的了!” 第278章:不懂就不要说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如宋华婷所说,宋华彰早就已经确定自己不可能会上榜,所以也早就绝了去关注的心思。 可是到了放榜这日,到底还是忍不住派人去打听,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看看宋阳青到底能不能中。 此时宋家一家人都聚在延鹤堂,这样重要的时候,消息自然是要送到侯府来的。 宋阳青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含笑坐在众位长辈之间。 看着他的样子,众人连连夸赞,“我们阳哥儿果然是心里有底的,都这个时候了,竟然一点儿都不见紧张。” 邹氏一向生怕儿子被人过分关注,便笑着道:“我家孩子一向都是这个性子,哪里是心里有底,就是知道这个结果无法改变罢了。” 宋老夫人让宋阳青坐在旁边的,笑着道:“这科举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多少人挤破脑袋呢!我们阳哥儿这么小小的年纪能够参加春闱就已经很不错了。” 实际上众人也只是这么夸赞而已,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底细,这个时候实际上等着的都是宋华彰的消息。 只是都知道宋老夫人同继子一家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也就没有提。 可偏生宋老夫人又提出了在延鹤堂里等消息,大家也不过就是来捧着场,所以夸赞夸赞宋阳青。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宋老夫人和靖王妃都很喜欢宋阳青,顺着她们的意,总没有错。 心里也不免有些泛酸。 占了嫡就是好,哪怕爵位没有了。 仗着前人的光,也能给自家的孩子博一个王妃的位置来。 偏生自己家里又没有宋阳青这样乖顺的孩子,就是得人家的青眼也抢不过。 此时也有心里不服气的暗暗地问宋华彰何在。 “这样的时候你扫这样的性做什么?老夫人不待见他们,那自然是在自己家里守着咯!” 等着无聊,便也有人问起,“说起来,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侯爷回来,哪怕是病了,这女儿要出嫁,儿子考试要揭榜,这都不见人影,着实有些过分了。” 正七嘴八舌的时候,外头就响起了鞭炮声。 宋老夫人的脸上一下子露出笑容来,找邹氏招了招手。 邹氏眼睛里闪着泪花,连忙上前扶住她老人家的手一道往外头去。 贡院的衙差都穿的很是喜庆,上前来报喜。 “恭喜贵府五公子宋阳青榜上有名!乙榜第七名。” 这个时候,前去探榜的家丁们也都赶了过来报喜。 宋老夫人立刻让人打赏,然后又叫人看茶看座。 那衙差却很是伶俐,笑着道:“这厢还要往几处府里去,着实耽搁不得,过段时间府上有大喜的时候再过来讨杯水酒喝喝。” 宋老夫人立刻欢喜地让人送出了门。 这厢宋家人也都热闹起来,一个个地齐齐过来道贺。 宋家三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 众人没料到这宋阳青竟然真的就这般中了贡士,而且还是这样高的名次,除了五经魁,也就一个人在他前头。 就是宋老夫人也没有想到宋阳青的学问竟这样好,眼中也皆是赞许的笑意。 到了邹氏跟前,邹氏却显得相对来说有些过于平静,虽然笑着,却没有那般兴奋,“还有一道殿试呢!哥儿还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场面,尚且不知道到时候结果如何。” “你个晦气玩意儿!”三老太太一听到这话,立刻怒了,朝着邹氏冷声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还是哥儿的亲娘呢! 今儿是什么日子,哥儿好不容易取得了个好成绩,你就在这里泼冷水,怎么的?碍着你的眼了?见不得我家儿郎好?” 邹氏都给骂懵了,看着婆母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向都是如此。 面对婆母她从来也不敢大声地抵抗。 只是这在儿子的好日子上,还遇到这样的事儿,便有些绷不住。 宋阳青悄悄地捏紧了拳头,然后扶住了母亲,面对上头的祖母朗声道:“祖母,这话可莫要传出去了,不然外头人听了,还以为我宋阳青如此张狂。 殿试的考官是陛下,到时候陛下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喜欢什么样的学子都难说得很,若是万一我真真没有应对上陛下的考题,没能考得进士,岂不是说陛下的眼光有问题? 这天下的事儿,哪里有什么必准的,咱们又是家住京城,就在天子脚下,好些话看着遥远,实际上要传出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儿。” 意思就是,殿试全看裕丰帝的喜好。 他这边信誓旦旦,未免就有揣若君心之嫌。 三老太太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般维护她的母亲,让自己很丢面子,心里十分不爽快。 当即也不顾放到宋阳青说了什么,便直接道:“阳哥儿,我也不懂你说的那些个大道理,但是……” “三祖母!”宋锦宁却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过去。 宋锦宁一直安静地坐在宋老夫人的旁边和大家一起含笑祝福宋阳青。 此时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既然你不懂,就还是不要乱开口的好,陛下是天子,心思难测,咱们做百姓的也不能妄加揣测。 这殿试的题目到底是什么样的,陛下到底更看重什么样的人才,谁也不知道,谁又能做主陛下一定会录用谁? 莫说是你老人家了,便是王爷也自来不敢说这样的话,你这般说,岂不是让五哥哥有落人口实的把柄?” 明明是一样的话,方才宋阳青是以孙子的立场跟三老太太说的。 此时宋锦宁虽然叫着三祖母,但实际上眼神里,语气里却都分明高高在上,这个味道一下子就变了。 三老太太如何能不记得宋锦宁的身份,尤其她还特意点出“王爷”来。 当即便笑着道:“王妃说的是,是我这一时间高兴糊涂了。” “嗯!”宋锦宁竟然就这么应了,意思就是她确确实实是糊涂了。 “还有,婶娘抚养五哥哥这么大,可以说能有五哥哥的今日,全因为有婶娘,您既然高兴孙儿有了这样的成就,如何对婶娘反倒如此疾言厉色?如此,未免叫用心的人寒心,也叫五哥哥无法自处!” 三老太太对邹氏一贯如此,眼下多少有些担心邹氏会仗着儿子的势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所以才在今日这么多人的场合下,想要压她一头。 这会儿看着宋锦宁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给她这个媳妇道歉?! 第279章:就单单喜欢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三老太太当即便觉得拉不下脸来。 偏生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而宋锦宁竟就这么一直不开口。 就是宋老夫人这会儿也只顾着跟一旁的祝嬷嬷低声地说些什么,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难堪。 宋锦宁是将来的靖王妃,这一层关系可比眼下宋楚新那个什么侯爷要紧得多。 三老太太再不情愿,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低了头,尴尬地笑着道:“是了,我到底是年纪大了,这说话也没有个妨头。 还是阳哥儿娘说的对,咱们还是低调些好,回头等咱们阳哥儿当真高中了,我再好好地请大家伙儿一起吃席。” 有了这话,众人这才重新欢喜起来,有人便对邹氏道:“说起来,还是嫂子你厉害,这不声不响的就培养了个举人老爷出来。 不是我说,这些年也多亏了你呀!不然咱们阳哥儿纵然有这个本事,可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一直读书!” 三老太太才刚刚重新扬起来的笑容一下子就要掉了下去,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她这个做祖母的,邹氏这样的丧门星都不知道能不能在家里待下去,这会儿孩子有出息了,倒是她这个扫把星的好处了? 然而当她看到宋锦宁正含笑看着邹氏的时候,到底没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也不知道这个宁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偏生和这么个寡妇走得近。 才想要开口说两句,就听到宋老夫人笑着道:“这话倒是没有错,邹氏这个媳妇我是真喜欢。 看着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又年纪轻轻地守了寡,可是做什么事儿都特别清楚,行事又叫人觉得妥帖。” 有了宋老夫人这句话,三老太太才到了嘴边的挑剔又给咽了回去。 而宋老夫人紧接着便又道:“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今日原是有事儿想要求一求三弟妹的。” 三老太太一听,立时觉得自己脸上有了面儿,笑着道:“大嫂说这样的话做什么,你若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就是了,难道我还能不依不成?” 宋老夫人立时高兴起来,“果然还是三弟妹爽快也不是为了别的,这不是我们宁丫头每两日便要出门子么! 府里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纵然差不多归总了,可总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需要有个人来主持,所以我想着借你儿媳妇用一用。” 三老太太一听,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大儿媳妇。 “这还不好说,本来就是应当的,一家子骨肉,你这是想要……” 三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发现宋老夫人的视线里就只有邹氏,当即皱眉道:“大嫂该不会是想让阳哥儿娘过来帮忙吧?” “可不就是么!” “这恐怕不大好,”三老太太皱眉反对,“这眼下是咱们王妃的好日子,阳哥儿她娘就算是大嫂您觉着巧,可她到底是个寡妇身份,这……” “你忌讳这个?”宋老夫人惊讶地看着她道,“我可是半点儿不忌讳,我们宁姐儿长到这么大,什么样的事儿没有经历过? 再说了,阳哥儿这才刚刚中了举人,难道这还不够喜庆?我也实话说了,我就喜欢你这个儿媳妇,你就说给不给吧!” 三老太太还能说什么? 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可是替宋锦宁张罗出嫁的事儿,里头随随便便就是一堆的油水可以捞,这样的肥差给自家儿媳妇总比给到旁人好吧! 实际上也如三老太太所料,这个时候众人听到宋老夫人提起,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邹氏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宋阳青倒是有些担心母亲,却没有想到在三老太太问起的时候,邹氏竟然十分得体地应承了下来。 “方才老夫人也说了,差不多大事儿都已经齐全了,不过就是叫我帮着搭把手大面儿上看看,老夫人难得开一次口,媳妇儿就是再不能,也必兢兢业业做好这事儿。” “对咯对咯!”宋老夫人抚掌大笑,“我就说,咱们家的孩子们都是好的,就没有一个不能扛事儿,就这么说定了,那么阳哥儿娘,你今儿下午便回去将铺盖带过来,我也不给你单收拾屋子,你就住在我旁边的暖阁里,有什么事儿我与你说也方便。” 众人又是一阵儿哗然,宋老夫人竟然如此看重。 他们这些人都是宋家分出去的旁支偏房,虽然说还姓宋,但是与侯府的关系毕竟远了。 宋老夫人的屋子可是这侯府的正屋,邹氏何德何能竟然能住到这里来?! 这一顿午饭,因着宋老夫人如此的提议,众人吃得五味杂陈。 偏生又没有办法,谁都知道宋老夫人喜欢有能耐的孩子。 谁让自家出不了这么一个能考取举人的年轻孩子来呢! 后来又听到宋老夫人说等到了正日子还有需要大家一起帮忙的,才算是稍微感到一点儿安慰。 这边才刚刚吃完饭,便见到底下人急匆匆地进来通报,“老夫人,姑娘,外头来了位明大人,这会儿正在花厅上等着呢!” 宋老夫人疑惑地看向宋锦宁又看向那家丁,“明大人?” “是贡院的。” 听到这话,宋老夫人便立刻笑着转向宋阳青道:“怕是来找你的,我随你一起去。” 宋阳青毕竟不是侯府的主子,找到这里来,总觉得有些奇怪,宋锦宁心里不放心,便跟着一道过去了。 其他人虽然好奇,也不敢在这样的时候胡来,便都耐着性子在延鹤堂里等着。 很快到了花厅,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正坐着喝茶。 宋老夫人一进去,便立刻将手里的茶碗放下了,先给宋老夫人和宋锦宁行礼。 “明大人过于客气了,”宋老夫人仍旧请他坐下,“不知道明大人这忽然到访,是有何要紧事儿?不妨直说。” 那明大人视线已经在宋阳青的身上转了好几圈,有些疑惑。 还不等他开口,宋华彰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是来找我的。” 第280:同一起跑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愣。 宋华彰已经进来了,也不理会宋老夫人等人,直接朝明大人行了一礼,“让明大人久等了,实则是下人不会做事儿,应当将您直接请到我的书房去的。” 明大人看了看屋子里的宋老夫人和宋锦宁等人,又看向宋华彰道:“齐大人特意嘱咐我这过来……” 宋华彰笑着点头道:“这事儿相国大人早就已经跟我说好了,只是有些具体的手续还不清楚,原本打算下午的时候我去一趟贡院,却没有想到竟然叫明大人这亲自跑一趟。” 说到这里,明大人便确定宋华彰才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当即要跟着宋华彰离开,却还不忘给宋老夫人和宋锦宁道别。 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位便是五公子吧!上午揭了榜,恭喜宋公子榜上有名,希望你这殿试再接再厉!” 宋阳青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行礼谢过。 而宋华彰方才因为明大人在众人面前道破过来的原因而出现的得意,一瞬间便有了裂缝。 都是这个宋阳青,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能考得那么好。 若不是宋锦宁从中作梗,这第七名的位子本来应该是他的! 加上齐郁能在朝堂上帮忙,他甚至还有可能会在殿试上获得前三甲! 到时候齐郁再在朝堂上扶持他一把,封侯拜相也不过就是时日问题。 等他们都走了,宋老夫人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这才哪到哪儿,便如此不顾着别人的眼睛了?这个齐相国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宋华彰说起来不过是个秀才身份,这一次春闱,他名落孙山,按道理来说根本就没有拨贡录取的机会。 更何况,此时朝堂刚刚结束春闱,待到殿试结束之后,一批年轻的官员补进朝堂,如何能缺了人才。 这个时候需要什么拨贡取士? 齐郁这分明就是给宋华彰走后门。 而且此时这么看来,还走得如此明目张胆。 宋阳青温声道:“这世上,终究邪不胜正,老夫人不必挂怀。” 宋老夫人看着他很是满意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道:“从前都是我想左了,倒是你妹妹慧眼识珠,你们兄妹往后应当互相扶持才是。” 她说着又笑道:“难道今日下午清净,你们玩儿去吧!那一屋子的人,也不必你们去应付。” 说完便带着祝嬷嬷回去了。 倒是宋锦宁和宋阳青两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宋阳青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都是一家人,可是每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却总觉得闷得慌,好似透不过气来一般。” 宋锦宁点头赞同,“因为这虽然说是一家人,但很多时候言语间说出来的话,却比陌生人还要伤人。 且很多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暗刺,就在你的意料之中,所以时时刻刻似乎都要防着一些。” “甚至还不能诉诸于口,毕竟总有这样那样的接口,关心或者在意。” 两个人原本只是随意走走散散心,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话题一开口,竟然是一起对那些亲戚的不满的发泄。 但是说了这么几句,两个人的心里都开怀了不少。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祖母也是赞同我的安排的,这一回婶娘留在府里帮忙,等我走了,祖母便有借口留下婶娘了,家里头你也可以放心,安心备考就是。 虽然我并没有说过,但是,若是兄长你能在朝堂上有所建树的话,我想有些事情我做起来也会变得更加顺畅。” “嗯!”宋阳青认真地看着她点头,又揶揄笑道,“说不得回头是我仰赖你这个当王妃的妹妹更多些。” 两个人正说笑着,便看到那头宋华彰送了明大人回来。 一看到她们两个便阴阳怪气起来,“哟!两个人还在说呢!果然如今就是不一样了,一个是举人老爷,一个是王妃,往后这天下什么事儿你们这都是可以想一想的了?!” 宋锦宁眯了眯眼睛,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道:“齐郁竟这般信任你这个大舅子吗?既然如此,怎么连说话都不好好教你,就不怕你日后这张嘴在什么地方一个不留神,给他招来祸端么?!” 宋华彰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宋锦宁怎么会知道在酒楼发生的事儿? 齐郁才刚刚这么警告过自己没有多久,她怎么就知道了? 但他认真地观察了宋锦宁一会儿,便确定她并非是知道了什么,而纯粹是这么一说罢了。 因而又得意地笑道:“你们呐!还是太天真,难道真的以为这个世上考得是什么学识么?学识不过是普通人敲开拿到大门的砖罢了。 这世上靠得从来都是关系,如今我已经和你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不,我甚至比你还要早一些,毕竟你这还要参加一个殿试不是?” 宋华彰后面这话是对宋阳青说的,“在这大启的官场上,还有人比齐家更有势力么?当朝相国大人是我的妹夫,等我妹妹生下齐大人的孩子,就意味着他的孩子身上还有一半跟我一样的血。 你说他难道会不帮我,朝廷难道会不重用我?你说到时候你会怎么样呢?” 宋阳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齐大人是百官之首,一直以来都是秉公行事,乃是我大启朝堂之栋梁,还请莫要随意折辱他,不然这话传了出去,旁人未必会说你如何,倒是齐大人被惹来一身的腥臭。” 宋华彰立时被气得额角青筋暴起,这两个人为什么都是这样?! 见着他如今先一步到达那个地方,他们难道不应该是嫉恨么! 他们凭什么这么冷静?! 凭什么! 而且还用一样的话术来这么奚落自己,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宋阳青,你背叛了我,应该会想到会是什么下场吧!”宋华彰想到了自己手里的那张底牌,忽然又笑了起来,“你原来是用我娘来威胁你,那么到了现在,你觉得你还能用什么威胁我?你娘的那件事情,你难道真的想叫世人都知道么?” 第281章:磨砺心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就踩到了宋阳青的痛点,他脸上方才一直存在着的浅浅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宋华彰,你若是敢做半分对我娘不利的事情,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哟!”宋华彰终于在宋阳青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你要叫我生不如死? 怎么个生不如死?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这个时候的身份了?只要你娘的事情一出来,你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你还能不管你娘去参加殿试不成? 你娘怕是也没有脸面在世上活下去了吧?你当初不是用我娘来威胁我么?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娘已经死了,明明是死了,可是祖母她不叫人说呢!还说她在庄子上,你说是为了什么? 更何况,你不要忘了,我娘那也是齐大人的岳母,你说出来,你说齐大人会怎么想?” “哈哈哈哈哈……” 宋华彰越说越兴奋,看着宋阳青铁青的一张脸,他终于得到了梦里才能得到的快感。 宋锦宁一直站在旁边,看到一旁的宋阳青似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说!”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你猜是你死的比较快,还是我们这边受影响大?” 她的语气那么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宋华彰其实这个时候已经确定自己赢过了他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样的宋锦宁,还是下意识地有些紧张起来。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么两句恫吓么?等着吧!我不是不说,而是我需要将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宋阳青,你且慢慢地爬,我会在朝堂上看着你爬,等到哪日我看你不顺眼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你一脚踹下去。 这都是你应得的,谁还你当初那般背叛我?!这么多年,若不是我,你能有今日的位子么?白眼儿狼是没有好下场的。” 宋阳青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只有千日做贼的,万万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了,只是……也请你多多努力,不要一心想要靠着旁人。 别等到哪一日我真的想要出手对付你的时候,你连一击之力都没有。” 知道宋华彰这样的状态不可能会将那件事情这般抖出去,宋阳青也就放松了不少。 干脆和宋锦宁一道回延鹤堂。 这样的结果如何是宋华彰想要的呢? 他当即便在背后大声道:“宋阳青,你可不要胡乱猜测旁人的想法,尤其是我的,到时候你会为自己此时的所为后悔! 我告诉你,若是我今晚上没有睡个好觉,说不得明日我就忍不了了,直接将这件事情抖出来!” 宋锦宁就站在宋阳青的旁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青年,却见他的神色始终都淡淡的,好像是真的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的错觉,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的宋阳青似乎成长了许多。 和去年刚刚回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两个人。 “你不用担心,”良久宋锦宁还是选择开口,“他不会说出去的。” 宋阳青倒是笑了,他瞥了她一眼,“我没有担心,如今我最要紧的事儿是殿试,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面。 不过倒是要劳烦你们帮忙照顾照顾我母亲,在老夫人跟前,我想我娘能快乐一些。” 邹氏哪里需要她们的照顾,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她便搬了过来。 别的且不说,直接上来便开始伺候宋老夫人。 一饮一食十分经心,不是那种刻意为之的伺候,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宋老夫人直接将她给按下了,“我让你过来帮忙,又不是让你过来当丫鬟的。” “老夫人说哪里的话,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伺候您本来就是应……” “不要胡说!”宋老夫人严肃而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婆婆到底给你立了多少规矩,但是这些在我这里是没有的,我既然让你来帮我的忙,那你至少是个客人,若是你不愿意叫我一直将你当客人看待,那你便自在些,将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就是了。 你方才做的这些事儿,难道我这跟前是请不起一两个丫鬟来做么?” 邹氏被宋老夫人说得说不出话来,少不得依着她老人家一一地改过来。 宋阳青见着母亲在这里住着自在,果然也更安心一些。 只不过这会儿宋锦宁说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他这每日里过来探望母亲,少不得会碰到宋华彰。 又或者,宋华彰根本就是故意等在路上,等着看到他,然后用言语刺激他。 宋锦宁干脆让他不要每日里过来了,毕竟这宋华彰着实有些影响他的心态,对于后面的殿试不是好事儿。 偏生宋阳青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回回见了面也都是那般平静的样子。 宋锦宁便也就知道了,他似乎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磨砺自己的心智。 眼看着宋华彰越来越过分,宋锦宁到底还是动了手。 这一日又是照旧,宋华彰似乎也有些急躁起来了,见着宋阳青竟然一点儿都不受影响,干脆放出话来,说明日里就往酒楼里去散布关于邹氏的丑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两个管事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大公子,不好了不好了,衙门里来人了。” 宋华彰立刻皱起了眉,“衙门?什么衙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侯府也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么?” “是京兆府衙门,说是来找大公子大姑娘和老夫人,据说是……是衙门里有一具尸体需要咱们去认认。” 宋华彰面色一白,一下子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阳青连忙道:“什么意思?这样的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府里……“ 他话说到一半,便没有接着往下说了,宋锦宁明白他应该已经想到了。 宋老夫人也很快得了消息,准确地来说,是整个京城都得了消息。 第282章:那可是大理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忠勇侯宋楚新的尸体被发现在京郊的一个村民的地窖里,这样的消息,如何不能称得上是惊天动地? 宋老夫人带着一家人赶到的时候,京兆府衙门已经被清场了。 京兆府尹的母亲本来就和宋老夫人有旧,这个时候便等在了院子里。 “宋老夫人,您这可千万……莫要太激动了,这事儿……” 宋老夫人知道她的意思,便握着她的手拍了拍,算是谢过了她的好意。 宋华婷和宋华彰兄妹两个人都像是傻了似的,在院子里迟疑着脚步走不进去。 还是衙门捕头过来喊了一句,两个人才不得不跟着入内。 宋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道:“罢了,我就不进去了,他们兄妹进去了,总不能有错,我这一把年纪……” 京兆府尹连忙上前宽慰,“老夫人年事已高,经不得这样的打击,不如先去内室休息一下,实际上这身份上也没有什么疑虑了。” 宋锦宁心里清楚,宋老夫人受惊是肯定有一些,但是真要说什么打击,倒也犯不上。 且宋锦宁此前就多次暗示过,加上宋楚新的表现,对于这个人的死活,宋老夫人实际上已经难以为其如何情绪波动。 果然,没有多久,宋华彰兄妹俩就回来了,看着仍旧是那般痴痴呆呆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只当他们兄妹这是太伤心了,可是宋老夫人和宋锦宁都明白,这兄妹俩怕是想法落空的缘故。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案子我们就要移交到大理寺那边了,毕竟这事关侯府,宋大人还是侯爷,我们京兆府衙门审不了这样的案子。” 说着他又立刻道:“不过请老夫人和公子小姐都放心,这个案子我一定会多多在意,大理寺那边与我们衙门也是常来常往的,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府上。 而且这样的案子发生在下官辖内,下官如何也不能不叫侯爷死的如此不明不白,一定会督促早日捉拿真凶。” 宋锦宁就坐在宋老夫人的旁边,看着像是一直安安静静的样子,实际上注意力却一直在宋华彰的身上。 果然见他在听到说定会捉拿真凶这句话的时候,眉毛抖了一下。 宋华婷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也是一般正常人会有的表现。 偏生京兆府尹的夫人是个玲珑人,知道宋华婷这马上要嫁给齐郁,当即便好生掏心掏肺的宽慰了一番。 说的最多的还是会将真凶缉拿归案,侯爷会在天上看着你云云。 总而言之,对于宋华婷来说,没有一句爱听的。 很快,宋楚新横死在郊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上大天听。 虽然宋楚新在陛下的眼里是个无足轻重的,可是前段时间他才将宋楚新的女儿许配给当朝相国。 更是将侯府的另一个姑娘许配给了靖王,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难免过问了几句。 陛下都过问了,这个案子就越发不能随便了了。 因此没有两天,这街头巷尾的议论,便从三家的亲事上转移到了忠勇侯之死。 可对于忠勇侯府来说,这个热度可以说是一直都没有降。 旁人也就罢了,龙宋华彰兄妹俩却是头两个坐立难安的。 宋华婷此时可以说是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宋楚新人都没有了,她去哪里找嫁妆去? 眼看着没有几日就是正日子了,这个时候还闹出这么一出来。 丧礼的事儿怎么办? 这外头都是议论宋家的,到时候多少人会盯着她出嫁的事儿看? 她要如何在这么多人面前抬起头来? 将来哪怕自己成了相国夫人,哪怕陛下真的看在齐郁的面子上立刻给下了诰命,但还是会被旁人议论纷纷,这个相国夫人当时是净身入府的。 别说齐家了,就是出去应酬,都无地自容。 而宋华彰惴惴不安的地方却在于这个暗自本身。 没有人知道宋楚新去了哪里,哪怕宋老夫人都没有找到人。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宋楚新死了。 没有人比宋华彰更清楚宋楚新的死,因为那是他亲手杀的。 那个时候他走投无路,一夜之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他害怕一切。 尤其害怕宋锦宁和宋阳青会将作弊的事情说出来,自己的前途尽毁。 所以在宋楚新逃走的第三日,他就悄悄地跟了上去,然后将他给骗了出来,杀了。 他原本想要将这个当成投名状,想要跟宋锦宁握手言和,毕竟在悬崖的事情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跟宋锦宁结过怨。 相反,他与祖母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他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做好一个孝顺的孙子。 他甚至希望自己是宋锦宁的亲哥哥,是宋老夫人的亲孙子。 可是他错了,似乎宋锦宁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他通力合作。 她宁愿选择那个宋阳青都不选择自己。 他没有办法,只好又将宋楚新的尸体给掩埋了,那时候只是想着,马上就是春闱,如何也不能将宋楚新死了的事儿暴露出来,不然他这科举都参加不了。 再后来,再后来他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了。 实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知道宋华婷跟他说起嫁妆的事儿,他才想起来,父亲这个人似乎本来应该出现。 已经死了的人如何出现? 因此他想到的办法也只是尽快将宋楚新原本的那些铺子拿回来,然后给宋华婷做嫁妆填到齐家去。 接着齐郁的势头,好像这些事儿都快了。 但可惜的是,只是好像而已。 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脑子里现在就只有一句话:会尽快缉凶归案。 大理寺,那可是大理寺! 全国那么多的案子最后都会归到那里,那里汇聚了天下最厉害的断案高手,什么东西会查不出来? 就在宋华彰惶惶不安的时候,忽然听说靖王往大理寺去了。 宋华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决定去一趟延鹤堂。 宋华婷也没有办法,嫁妆没有了出处,除了老太婆没有人能帮她,所以她也往延鹤堂去了。 第283章:还要继续说谎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正在喝参茶,看着像是精神有些不大好,见着他们兄妹过来,脸上淡淡的。 “眼下一堆的事儿落在你们面前,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往我这里跑做什么?虽然说案子是大理寺在查,但是你们父亲的遗体,用不了多久也就会送过来。 这丧事总归还是要办的,你们姐妹的婚事儿是圣旨下的,而且又关系到长公主的在天之灵,婚期是如何也不能更改的。 这两件事情撞到一处,别说你们,就是我也觉得棘手得很,所以,我给你们提个醒,若是忙不过来,大可以去找其他几房的人帮帮忙,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怕平日里有点儿什么摩擦,真正的大事儿上,还能不帮着你们不成?” 说着,宋老夫人便轻咳了两声。 一旁的邹氏连忙端来了清水,“老夫人这几日情绪起伏过大,太医已经说了,让您不要操心那么多的事儿。 侄孙媳妇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姐儿的亲事,一定会多多的用心,不叫咱们姐儿失了体面。” 宋老夫人很是欣慰地看了邹氏一眼,这才又转过视线看向他们兄妹道:“你看看,就是宁儿的亲事,我这边都闹不动了,这还不是请了你们婶娘过来帮着?你们也不要羞于开口了。” 宋华婷说的哪里是忙不过来的事儿,她说的是嫁妆,可是偏生邹氏在这里,而且宋老夫人根本没有叫邹氏走开的意思,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宋华彰却是等不得,“祖母,孙儿过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儿,是想请祖母出面,到大理寺一趟,就说这个案子咱们家不追究了可好? 眼看着婷儿就要出阁了,这个时候继续这个案子下去,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一直传下去,往后别人说起,都会说父亲刚刚横死,婷儿就风风光光地嫁给相国大人,这一辈子怕是也难在圈子里抬头了。” 宋华婷停了这话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兄长,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对的,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个事情。 宋老夫人微微合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她看着宋华彰,沉吟了一下,让邹氏先走了,自己的视线却一直牢牢地锁在宋华彰的身上。 宋华彰隐约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奏效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感觉到宋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就像是一道炙热的火焰在身上灼烧似的,让他生生感觉到一阵灼痛感。 屋子里静悄悄的,宋华婷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有心想要抬眼看看,但莫名的心里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宋华彰!” 宋老夫人忽然开口,与方才的语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听着着实有些威严。 宋华彰被这个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腿软跪下去。 “你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华彰惊吓出声,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祖……祖母怎么忽然问起我来了?!我……” “你确定你不知道?若你现在说你不知道,我即刻穿上品服,往宫里替你们喊冤去,我哪怕是睁着眼睛不睡,也一定要跪着求陛下三日内给个结果,你看如何?” 宋华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好好的,怎么老太婆忽然发火了。 而更让她感觉到惊讶的是,为甚一旁的兄长看起来着实很害怕的样子。 “哥……” “你说不说?!” 宋华彰腿一软,果真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我……祖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当时想让他回来给您认个错,我想着,我还要参加科举,我还有大好的前程,我……我只是想让他服个软,要不然,就给朝廷辞官回老家去,这里就留给祖母和二妹妹。 可是他……他不同意,还骂我是废物,说我痴心妄想,他让我熬,哪怕是没有办法斗过祖母,只要能熬,这一切都还是我们的。” 宋华彰一边哭,一边诉说,“我实在没有办法,而且当时我们也是抄急眼儿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就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磕死了。” 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宋华彰一下子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而宋华婷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所以,是你杀了爹爹?你……你竟然……那你前几日……” “你还在继续说谎?!”宋老夫人却并不买账,“你以为我这几日情绪变动太大,所以都不知道一点儿基本情况么? 咱们去认尸的时候,京兆府衙门已经让仵作做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甚至连仵作写的日志都拿给我看了,你觉得你这个时候接着在我面前说谎有任何的意义吗?” 宋华彰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老夫人,又有些怀疑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然后他就绝望了,虽然相处的时间算不得很长,但是有一段时间,宋老夫人是真的器重他,他也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好孙子。 所以对于宋老夫人的了解,实际上比一般人想的要深。 就比如此时宋老夫人的表情,他一看就知道,这个时候,她并不是在炸他。 “是,宋楚新是我亲手杀的,”宋华彰终于承认,“而且不是意外,我就是故意去杀他的,因为我知道,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这个人又蠢,又坏,还又自私,我和婷儿虽然是他的孩子,实际上也只是他利用的棋子而已。 如今他既然已经挡了我的路,我没有什么想法,直接将他除了,自然就是最好的做法。” 宋华婷听到他在一旁这般冷静地说出他的想法,到底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宋老夫人却像是没有什么反应似的,似乎对于宋华彰这件事情,本就如此。 宋老夫人转过视线,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是预备如何?” “求祖母去一趟大理寺……”宋华彰当即像是醒了过来似的,“民不告官不究,这事儿只要祖母你出面,将这事儿压下来,案子自然就不用查了。” 宋老夫人斜乜着他,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第284章:是她疯了,还是世界都不正常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僵硬地转过脖颈,看向上头的老夫人。 老太婆说什么? 这样的事情她竟然愿意去帮宋华彰? 她疯了吗?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时候的世界都不正常了? 宋华彰则是喜出望外,看着宋老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祖母一定会顾全大局。 这件事情若是被查了出来,影响到的自然不是孙儿一个人,到时候整个宋家都会受影响,祖母将我娘的事儿压下来不就是因为这个考量么? 到时候,别说婷儿在齐家受到旁人的白眼儿,就是二妹妹嫁进了王府,恐怕日子也不好过,毕竟那王府还有王爷的诸多姬妾。” 听到他提起这个,宋老夫人的眼神立刻发冷,她冷声道:“怎么?你这听话只听一半的么?方才我说了我去大理寺将这个案子撤销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我有我的条件。” “祖母您尽管说,您这是救了孙儿一命,不还有婷儿一命,不管祖母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孙儿一定一百个答应。” “好!”宋老夫人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么你听好了,你不是喜欢演孝顺孩子么?这一次我给你这个机会,明儿我就去大理寺,你父亲的丧仪恐怕没有这么快,必须要将婚事先了。 等婚事了了,这边的丧仪你要全程负责!“ “当然!”宋华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竟然只是这个,当即便立刻大声答应下来,“这本来就是孙儿的分内之事儿如何能要祖母来提点。 祖母便是一句话不说,孙儿也会将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我说的丧仪是指全套的丧仪,你父亲的遗体自然是要送回南边儿的,到时候葬在祖山上,所以,我要你前往老家,为你父亲结庐守孝三年。 正好这三年你便安生在老家读书,等三年后重新参加科举,到时换若是你一举考出个进士的功名来,今日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宋华彰目瞪口呆地看着宋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她方才说的话,“祖母说要我去老家结庐守孝?” “不错!”宋老夫人十分肯定地点头,“你放心,我会派人照顾你基本的生活起居,不至于还要你自己耕地种菜。” 照顾他? 难道不是在变相的监视他么? 宋华彰如何也没有想到宋老夫人做事儿竟然会这么绝,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宋老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冷哼了一声道:“方才是谁说一百个愿意的?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你若是愿意,我明儿,甚至下午都可以去,你若是不愿意,我这会儿也可以去让大理寺甚至王爷那边儿,加快点儿动作,尽量在婚事之前将这案子破了,也好叫我两个孙女儿安生嫁人。” 宋老夫人这就是在逼着宋华彰亲口答应。 到了这个时候,宋华彰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他最大的靠山就是齐郁,可是这样的事情落下来,别说齐郁只是他的准妹夫,便是他的亲哥哥,也无能为力。 随便一个御史上奏两句,恐怕齐郁自己都要被自己连累。 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辉煌的前程。 而宋老夫人给出来的这个方案,虽然说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前程粉碎,但是多少总还有一点儿希望。 只要宋华婷能够在齐豫跟前得脸,他终究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好!”宋华彰终于吐出一个字儿,“孙儿答应祖母的要求。” 宋老夫人丝毫不含糊,“你也不要想着骗我,这个案子我会让大理寺悄悄地留底,只要我觉得你是违反了此时与我的约定,我立刻便会叫人重新往衙门里去,毕竟京兆府尹还叫我一声伯母。” 宋华彰心里最后的一丝泡影也破了,他几乎将下嘴唇咬出了血,才能够发出稳定的声音来,“祖母放心。” 等从延鹤堂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连一旁的宋华婷跟他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 只感觉到旁边的人忽然一阵大力推过来,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落了水。 身上被冰水一激,这才猛然清醒过来,然后便看到宋华婷让人捞他起来。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宋华婷就在一旁坐着,冷冷道:“我可不是担心你死,可是你到底是我不小心推下去的,又是在园子里,我只是不想再惹麻烦罢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宋华婷面对宋华彰也就有没有了别的顾虑,“我真是没有想到,宋华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从前不是总看不起我不读书么? 怎么?你这做的就是读书人才做出来的事儿?弑父啊!真是想不到,若你从前的那些个同窗知道这件事情,你猜他们会怎么看你?” 宋华婷不喜欢宋华彰,并不是从最近开始的,实际上很早之前她就不喜欢。 有宋华彰在,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那个多余的。 父亲和母亲的眼睛似乎只看得到宋华彰,似乎只有宋华彰才能有出息似的。 而宋华彰也看不起他,读了几天书就像是了不起似的,好像自己生生比他挨了一大街。 可是凭什么,都是父母的孩子,都是一样花家里的钱,如何就能肯定自己将来不会比他好? 最让宋华婷气恼的是宋华彰对宋锦宁的态度,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妹妹,可是他似乎总是在看着那个人,似乎只有宋锦宁才配得上做他妹妹似的。 眼下知道了宋华彰这样的事情,她心里觉得畅快急了。 “你笑什么!”宋华彰如宋华婷所想,他是真的看不上自己这个妹妹,所以这个时候宋华婷的笑容才让他觉得更加的刺眼,“你不是和我一样么?你不是也杀了人么?你杀了娘,我杀了爹,咱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宋华彰愣住了,他忽然大笑起来,甚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了,你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相像的人,我们连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第285章:面子里子都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啪!” 一只青玉瓷瓶碎在了宋华彰的面前,宋华婷犹如一只被人追杀到无处可逃的凶兽似的,哄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般瞪着宋华彰。 “滚!你给我滚!” 宋华彰从最一瞬间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却反倒笑了出来,“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宋华婷,你只要记住这一点,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同你这般相似。 除了我,也没有人同你关系更为亲近,你要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兄长,要记得我人还在老家,尤其是当你感觉到自己找不到前路的方向的时候。” 不等宋华婷再一次开口赶人,宋华彰终于离开了倚兰苑。 脸上带着那种古怪又瘆人的笑容。 宋老夫人说到做到,第二日,宋楚新的遗体就被送回了忠勇侯府,而且还贴心地收殓好了。 但是这场丧事只能往后延,毕竟每两日就是宋华婷和齐郁的婚事。 亲生父亲过世,女儿却在丧期出嫁,这样的事儿,可以说是亘古未闻,因而宋华婷与齐郁的这门婚事,又多了许多的话题。 而齐豫作为准女婿,却表现出了他的周到和风度,虽然有皇命在,宋楚新的丧仪没有办法立刻开始,但不妨碍他以晚辈的身份,三拜九叩行大礼。 齐郁的做派自然也影响了不少人对宋家的态度。 原本因为这宋楚新的死,许多人都认定这宋家已经彻底没了气候。 这侯爵算是走到了尽头,宋华彰眼看着又要守孝三年,再加上这一次春闱,宋华彰这个所谓的清竹公子,竟然连榜都没有上。 可见是宋家气数尽了。 可这也架不住这个家里有个好女婿,这可是齐郁,不是旁人,齐郁这般重视,谁又敢轻视了。 焉知三年后那宋华彰回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横竖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众人也都纷纷上门。 只是齐郁能那般表示,他们却不敢同样跟风,因而不少人家反倒是派出了女眷,打着给两位宋姑娘添妆的名头上门,东西自然要送,说起话来的时候,也少不得在宋老夫人和宋华婷跟前跟着陪一场眼泪。 如此一来,倒是让宋华婷面子里子都挣到了。 而这些人家借着齐大人未过门妻子的手,也算是跟相国大人搭上了一点儿关系,可以说是大家都欢喜。 宋华婷这才感觉到这门婚事的好处来。 因为此前的事情,宋华婷对于嫁给齐郁的心思已经淡了,后来哪怕是被赐婚,又因为嫁妆和宋楚新以及自己那个不中用的哥哥的事儿,心里越发堵得慌。 可是这会儿见着众人这般奉承她的样子,让她心里立刻就幻想出了自己回头真正当了齐郁的妻子时候的光景。 这才叫夫妻一体,一荣俱荣。 往后恐怕是坐在那里,都会有人自动地上门来送东西。 再看看宋锦宁那边,赵臻也就那日宣旨的时候来了一趟,而且态度还不是很好。 而且赵臻虽然贵为王爷,但到底只是管军务那一块儿。 如今天下太平,武将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众人巴结的自然还是齐郁这个相国。 相对来说,这些说是来添妆的人,虽然两边都送了礼,可明显自己这里更多。 这么一对比,宋华婷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但也只是如此,因为摆在她眼前的还有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嫁妆。 她仍旧没有嫁妆,总不能将这些人送给她的添妆一抬抬地抬出去吧! 首先便是数量远远不够,其次,这嫁妆送过去,可是要晒出来给夫家看的,到时候众人一打眼,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眼看着没有两天就到正日子了,宋华婷只能接着往宋老夫人那里去,可是这一次,宋老夫人连门都没有让她进。 直说自己因为宋楚新的死打击太大,这个时候已经卧床了,太医吩咐,未免在正日子里还养不好,这几日必须要卧床。 想也知道这必然是托词,可是就算是如此,宋华婷也没有一点儿办法。 同样热闹的自然不止宋家,长公主府刚刚经历过一场白事,但因为郡君的婚事是长公主心中惦念,所以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布置起来了。 只有新娘子没有露面,整日里只闷在家里。 陈家人倒是十分热络,准郡马也来了两回,只可惜凌云郡君都没有给他半点儿好脸色,让陈铭有些难堪。 若不是陈大太太陪在一旁,死命地押着儿子,恐怕他早就已经掉头走了。 也无怪乎灵韵郡君会如此,长公主已经下葬十多天了,小郡王还没有回来。 驸马倒是在下葬后的第三日终于赶到了,可在长公主的坟上不眠不休痛哭了两天之后就病倒了,如今还在卧床吃药。 别说给女儿张罗,就是起身都有些困难。 原本夫妻感情就极好,遭遇这样的打击,落到这样的光景也在所难免。 但对于灵韵郡君来说,自己这马上成婚的时候,家里是这样的情形,如何也不可能心情会好。 从驿站送来的信上看,哥哥今日必到,可是这都已经快要到申时,仍旧不见踪影,着实叫她恼火。 更漏声响,灵韵郡君着实忍不住,直接将面前的一只粉窑博山炉给砸了出去,“干脆不要回来算了,横竖母亲也不需要他!” “我日夜兼程赶回来,就听到你这么一句话?!” 青年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灵韵郡君一愣,抬眼就看到风尘仆仆的一张脸,一张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灵韵郡君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何好听。 “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后面,去已经是哽咽难闻。 熟悉她的人也一定能听得出来,她的嗓音与平日里多有不同,明显沙哑了许多。 小郡王看着面前的妹妹,却没有走过去安慰她,而是冷冷地看着她,“你说我?那么你呢?日日陪在母亲身边的人不是你么?” 第286章:你敢说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没有料到哥哥会说这样的话,她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小郡王一挥手,将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开口道:“我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回京,你不知道么? 我身为母亲唯一的儿子却不能陪在母亲身边,日日跟在跟前的人是你,可是你尽好做人子女的责任了么? 别以为我远在天边就不知道京城的事情,母亲是为何出的事儿,难道跟你就没有一点儿关系么?” “你在胡说什么?!”灵韵郡君已经忘了怎么哭了,“你竟然将母亲的死算在我的头上?!” “我说错了么?”小郡王目光讥讽地看着她,“亏得你出身皇室,亏得你在舅舅跟前长大,赵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你的脑子里是从来不会想是么? 就这样你竟然还巴巴儿地要嫁给齐郁,亏得你竟然说得出口!可偏生你又是个女儿,还是母亲自小疼到大的女儿,你要什么她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你。 你要齐郁,她纵然不同意,却也不得不试着替你筹谋,是也不是?” “你……” 灵韵郡君原本以为自己这般等待的兄长,回来的时候能给她一些安慰,能让她无依无靠的心能有一点儿支撑。 断然没有想到,这回他回来自己面对的竟然只有指责。 “母亲不信佛已经好多年,自的我的记忆里就没有见过她去过佛寺,那日好端端的她为何会去大佛寺? 听说那日齐郁也在,母亲一向跟齐郁不对付,为何忽然会往大佛寺去见齐郁?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的话,前一日你似乎刚好从宫里回来? 你敢说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小郡王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睛也红了,可是也仅仅是红了而已,他眼神里对妹妹的厌恶和恼恨半点儿没有掩饰。 声音里的冷硬也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灵韵郡君看着他,嘴唇嗫嚅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兄妹俩就这般隔着一道门,相互看着对方,沉默,无言,却感觉到无比的沉重和讶异。 过了许久,灵韵郡君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从前这样的话母亲不是没有说过,可是她总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认定齐郁对舅舅忠心耿耿,认定这只是一个姓氏的问题。 所以她用了许多方式让母亲去接受她对齐郁的感情。 她总是觉得母亲会同意。 知道母亲去世,她才猛然清醒,原来自己半点儿都不了解齐郁,自己以为的齐郁对自己的感情,也全然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样的认知何其痛苦,可是在母亲的丧仪上,她忍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可以追究的地方。 所以她甚至是很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和陈铭的婚事。 她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以为她已经彻底放下了,她以为那段过往随着自己眼前的这门婚事,就被好好地掩埋了,时间长了,也就成了过去回忆里的沙子,风吹吹也就散了。 但是今日兄长的这番叱骂,让她那些埋藏在心底里,压得严严实实的悔恨,一下子就被起了底。 她整个人都被阴暗的情绪包裹,她才发现,那些虽然被掩埋,但实际上半点儿没有腐烂,而且还保存得十分完整,十分清晰,始终都在她的记忆里。 灵韵郡君从来没有一次,这般想要哭个痛快,好像不将脑仁从自己的哭嚎中吐尽,便不能停止似的。 她哭得嗓子没有声音,哭到眼睛看不见任何一切,哭到大脑不能思考,哭到全身痉挛。 等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等到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才发现自己正在兄长的怀里。 不知道夜是什么时候降临的,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儿的时候,天上满是星斗。 门口的台阶实际上有些凉,但是旁边终于有了一点儿温度,一点儿她熟悉的,打从心底里觉得安全的温度。 小郡王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这般抱着妹妹。 如同小时候那样。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成长成少年,不知道肩上的责任,还没有带着自己的使命远离京城。 那时候的妹妹玉雪可爱,他们的家尊贵而安宁。 从来未曾想过,等到有一日回来,竟然就变成了这样。 “弟弟呢?” 良久,灵韵郡君终于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心里头似乎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可是到了嘴边,竟然是这么一句似乎不怎么重要的话。 “没带他回来,他还小,有些事儿,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小了吧!” “那也不行。” 说到这里,灵韵郡君才猛然反应有些不大对劲,她坐直了身子,看着一旁的哥哥,红肿的眼皮下,眼神带着不解。 小郡王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问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到的?” “八天前。”灵韵郡君的声音带着暗哑,哭嚎得太厉害,恐怕没有个两三天是恢复不过来了。 “其实不是。” 灵韵郡君猛然瞪大了眼睛,她看着一旁的兄长,声音里有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你说什么?” “我说,其实他不是八天前到的。” 小郡王认真地看着她,“泉州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从前两年开始,我就不只是关注军务方面的事情,朝堂的事情,我也有我的耳目,泉州出了点儿事,具体的我没有必要跟你说,但是这事儿与父亲有关。 而且,闹出来的乱子还挺大,可是事情上报上来,到了齐郁的手里,就没有动静了。” “哥哥,你……”灵韵郡君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跳得有些不正常的快,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小郡王看着妹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再一次开口,声音却比平日里她听过的都要低沉。 “杜驸马早就已经回京了,具体的时间我不知道,但绝对是在母亲出事儿之前。” 院子里像是忽然起了风,吹在灵韵郡君的身上,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第287章: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小郡王一把将她扶起来,直接半拖半抱地弄会了卧房。 然后给她找了个披风披上,按在了罗汉床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这才在她的对面坐下。 全程表现得很冷静,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流畅,并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的样子。 可是灵韵郡君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似的轻轻颤抖,只是这个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连牙齿都有些轻微地打架。 小郡王却在一旁的炉子上拎起水壶,给她倒了半盏茶,又将原来的凉茶兑了进去,塞到了妹妹的手里。 “先喝茶,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如此的,你要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半赵家的血。” 不知道是兄长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这口茶真的就这么有用,灵韵郡君确实感觉到自己冷静了一些。 她再抬眼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平静了许多。 “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郡王却不慌不忙地将她有些松了的披风重新给她裹紧了,然后才看着妹妹道:“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要你去查什么,也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让你知道,事情没有你此前想得那么简单。 你身边的人,也不都是好人,哪怕是你视为最亲近的人,从小到大,你都被母亲保护的很好,在她眼里,你简直就是她精心栽下的一朵儿花,她恨不能你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住在精致的花房里。 可是灵韵,如今母亲不在了,你也该要受到一点儿教训,也该要成长一些,知道这个世道不是你从前认为的那般平和。 险恶很多,甚至很多就在你的身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灵韵郡君只是盯着兄长的脸,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先点了下头。 “不过,这一次你选的那个陈家的小子倒是没有选错,陈家几辈子都为朝廷效力,而且从来兢兢业业谨慎有加。 至少不会让你面对忠孝的问题,那个叫陈铭的,我也查过了,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人还可以,你既然选了他,往后就好好地过日子。 母亲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弟弟就不说了,他那个身子,我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只希望能在外头将他的身子骨锻炼好,至少能长命百岁。 可是你,既然你知道母亲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的,那么你就记得她的这个心愿,好好地过你自己的人生。” 灵韵郡君的视线再一次模糊。 这是头一回,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在兄长的言语和眼神以及表情里。 原来她这一生的任务,竟然只是照顾好自己,这是她最亲近的人对自己的要求。 再没有别的了。 她知道兄长十四岁就出门是为了什么,知道他这些年在外头历练经历了什么。 她偷偷看过母亲的信,知道每一次母亲脸上的泪痕,都是因为那些信里兄长的近况。 可是这些都不是她能过问的,母亲不会告诉她,甚至不能叫她说出口。 所以,只有她是个废人么? “安安,”小郡王忽然叫起了灵韵郡君的小名,“母亲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我也是。” 所以,回来时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她彻底将心里的情绪释放出来。 而后面的那些话,又是让她明白,事情其实并不怪她,她只不过是卷入旋涡的一个无辜者罢了。 灵韵郡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日上中天。 而她的眼睛大概是被丫鬟们用冷水敷过了,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疼痛感。 丫鬟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伺候,脸上已经换上了欢喜的笑容,“郡君终于醒啦,方才小郡王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而且让姑娘先去挑一挑。 有些是当日要用到的,所以还是要郡君亲自过目,剩下的小郡王说都给姑娘带去陈家。” 灵韵郡君听到小丫鬟说起兄长,才猛然醒过来,昨夜里的一切都不是梦,那么兄长在哪儿? 她这个时候只想急切地想要看到他。 才匆匆下床,便看到了迈着稳定步伐走进来的小郡王,她呆了呆。 这才发现兄长已经这么高了,而且看起来比从前的他要稳重的多。 也沧桑了一些。 “哥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家里的时候便不讲规矩,罢了,我也不说你了,没两日在家里了,赶紧起来将早膳吃了,这会儿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敲定,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睡觉。” 灵韵郡君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然后匆匆忙忙地扒了饭,便跟着兄长进进出出。 这段时间她浑浑噩噩,所以许多事情都不清楚。 就包括陈家那边的布置,好在陈老太太是个知道事儿的,早就将一切都妥妥帖帖地准备好了,对外只说是长公主府的安排。 灵韵郡君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地感觉到自己竟然真的要嫁人了,而不是从前那样在梦里的想象。 可是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让她像是失去了脑子里的那根弦似的。 趁着兄长出去的时候,迷迷瞪瞪地就去了主屋。 这个时候众人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也就没有人拦住她。 等她到了主院正屋前头的时候,才有一个媳妇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笑着道:“郡君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空过来?驸马这个会儿还没有起呢!刚刚吃了药睡下了。” 灵韵郡君的目光却只看着主屋的正门。 这里前段时间还是母亲在住着,赵嬷嬷在这里总领一切地伺候着。 眼下怎么感觉这样陌生了? “我只是来看看父亲罢了,睡没有睡又有什么关系?”灵韵郡君的脸色很冷,让那媳妇有些不敢拦着。 “我没两日就要嫁出去了,父亲难道就不想念我,没有舍不得我么?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多说说话,往后可能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脚下一点儿都没有停,直接上前就将那主屋的门给推开了。 屋子里很明显的声音响起。 灵韵郡君扯了扯嘴角,“父亲没睡呢!” 第288章:这样她就不用手软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屋子里的杜驸马果然是没有睡着的,只不过像是没有想到女儿会这样进来似的。 他费劲儿地拖着自己的身子靠在了前头的迎枕上。 看着女儿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灵韵来了,听说你哥哥在外头给你张罗,我这个当爹的,说实话心里着实有些难受,原本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为父过来给你操心的,可是我这个身子……” 说到这里,杜驸马颇有些恼恨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些年在海边时间长了,腿就不中用了,碰到点儿什么事儿就要发作,这会儿……” 灵韵郡君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很稳定,这个时候的心绪也显得很平静。 她安静地坐在父亲身边,微笑着道:“爹爹不要这么说,这么些年,您在外头的辛苦,女儿和母亲都是知道的。 虽然说是要张罗,但是礼部那边也日日来人,不会错到哪里去的,更何况如今兄长回来了,更不用父亲您操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驸马的错觉,总觉得女儿这话说得似乎有些怪怪的。 但是看到她脸上那样乖巧的笑容,杜驸马又立刻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女儿这不是好好的么? “爹!你回来京城的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什么?” 杜驸马像是没有听清女儿在说什么,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灵韵郡君却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过就是这么一问罢了,毕竟那个时候父亲刚刚得到噩耗,恐怕一路上都在伤心吧!哪里有什么心思关注路上的事儿。” “是,是啊!” 杜驸马连忙点头附和道。 可是灵韵郡君分明看出来,方才自己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对面的人正在思索,那不是在思索合适的答案是什么? 而后面附和的时候,语气里又有明显的停顿。 不过是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的懊恼罢了。 得了,到了这里,兄长说的话便没有一点儿的疑虑了。 “爹爹,你放心吧!”灵韵郡君站了起来,她指了指杜驸马睡得床,“你是母亲最爱的人,如今还谁在你们两个人成亲的床上,母亲一定会保佑你康健的。 毕竟钦天监也说了,母亲的命格非同一般,所以在丧仪上才会有那样异常的天象出现。” 灵韵郡君的视线一直落在父亲的脸上,因而在看到他脸上闪过的惊恐时,终于觉得那口气出来了。 真好,这样她就不用手软了。 哥哥说的没有错,自己这辈子的任务大概就是过好自己的人生,平安喜乐。 可是,平安喜乐也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用做不是么? 方才她离得近的时候,分明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脂粉味儿。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都在泉州,可是母亲竟然会那么信任他。 他真的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么? 分明不是啊? 为什么那么聪明的母亲却会被他蒙蔽和欺骗? 这一点,灵韵郡君已经不知道了,也没有想过要去找答案,但是她知道的是,对于背叛母亲的人,一定不能有好下场。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看着忙碌的兄长,看着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灵韵郡君忽然想念起一个人来。 那个她原本已经打算绝交的人。 可是这个时候,又忽然想起来了,怎么办呢? 她是灵韵郡君,很多事情其实都不用纠结,必然将宋锦宁叫过来。 却还是在外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外头跟宋锦宁见面,好像让宋锦宁到长公主府,总没有什么好事儿似的。 “我还以为郡君这辈子都不愿意见我。” 灵韵郡君自窗边转身,冷笑了一声,“我不去找你,你也会来找我,毕竟我要嫁的这个人,原本应该是你的丈夫不是么?” 宋锦宁一愣,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样的玩笑可不好开,郡君莫要说笑了。” “就知道你这个人从来是说不起的,这算什么,就怕成这样,”灵韵郡君翻了个白眼,“我都没有介意,难道还会有旁人拿这件事情去找你的麻烦不成?” 见她这个态度,宋锦宁心头一酸。 都这样了,她竟然还能原谅自己,自己这算是何德何能,那可毕竟是关系到亲生母亲的死。 “你做什么?” 灵韵郡君皱着眉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是的看着宋锦宁红着的眼睛。 宋锦宁却从身后拿过来一个盒子,推到灵韵郡君的面前,然后打开来给她瞧,“我还以为我这辛辛苦苦做的东西送不出去呢! 眼下见着郡君这般与我说话,我这辛苦熬的夜也算是值得了,如何也该高兴得掉点儿眼泪吧!” 灵韵郡君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宋锦宁,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绣技这么好啊!” 宋锦宁挑了挑眉,却笑着反问道:“郡君问过我这个问题吗?” “可是我也没有在你身上看到过这样绣技的东西啊!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你做的,要不然你就是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东西。” 这后面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所以…… 就在灵韵郡君怀疑的时候,宋锦宁却笑点头道:“给你猜对了,这世上除了我祖母再没有人用过我做的东西了,郡君是第二个。” “可是这是为什么?” 灵韵郡君不解地看着她道,“你为何不给自己做东西,那你这绣技练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为了齐郁,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我们宋家虽然落魄了,但是还没有到一个丫鬟都给我用不起的程度,我这日常的东西,丫鬟们做足够了,我又不是绣娘,花那么多心思做这些做什么,至于绣技,只要有就行了,若是万一碰到什么场合,能拿出来镇场子就好了,平日里么!就当没有吧!” 前世为了讨好齐郁,宋锦宁觉得自己可真的是什么都好好学过了。 而到了这一世,她齐氏根本就不愿意碰那些东西。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生一个念头,想要送点儿什么东西给灵韵郡君。 可是以灵韵郡君的身份,什么东西她没有? 思来想去竟然就只有这个。 灵韵郡君虽然不理解她的想法,可是看着那上头的东西,终究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酸胀,“我……谢谢你。” 第289章:你这是得多喜欢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郡君这语气这话,我都有些不习惯,还是算了,往后我也会向郡君讨要东西,来日方长!” 灵韵郡君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这话说的我可不信,说不定过两日,你就该对我端起舅母的架子了。” 宋锦宁一愣,这才想起来,等她嫁给了赵臻,按照辈分,可不就是灵韵郡君的舅母么? 这个认知着实有些好笑,又有些…… 命运造化的感觉。 灵韵郡君见她笑了起来,便越发傲娇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想让我叫你小舅妈,下辈子还差不多。“ “下辈子你还想让我嫁给你舅舅?你这得是多喜欢我啊?而且还这般喜欢我做你的长辈,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女孩子。” 灵韵郡君如何能想到从前总是一板一眼的宋锦宁竟然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愣了一下之后,便扑了上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的和睦。 宋锦宁也算是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总算这一世,灵韵郡君没有嫁给齐郁,她也不会再有前世那样的悲惨命运了,不用在受到因为自己带来的凄惨下场。 回到府里的时候,才发现各处都已经挂起了红灯笼,所有的地方都已经布置好了,就是花园里的那些个树上都被勤劳的仆妇们缠上了红绸。 素鸢忙进忙出,很是苦恼的样子。 青莺便点着她的头道:“你若是真的忙或不来这些便安安静静地带在一旁就好,这个时候这般愁眉苦脸的给谁看呢! 眼看着就是姑娘的好日子了,你这样会找来晦气的!” 素鸢很是苦恼,却不是因为这些,“不是啊!我是不知道后日晚上怎么分配嘛!咱们只能一个人留着跟姑娘一道去王府,另一个要提前一日过去,我这又想去王府替姑娘好好地守着,又担心这路上出事儿。” 宋锦宁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才要开口,便听到青莺没好气道:“呸呸呸,你看看你这张乌鸦嘴,咱们姑娘可是要嫁给王爷的人,这路上能出什么事儿,大吉大利,陛下亲点的婚事,又是钦天监看过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出事儿。” 素鸢一听,连忙自己掌嘴,点头道:“是是是,而且倚兰苑的那一位那日也要出阁,想来是没有那么多的闲心思管咱们这边儿。” 青莺听到这里便笑了,“原来闹了半日,你是在担心大姑娘啊!放心吧!人家也忙着呢!” 说话间便见到宋锦宁进来,两个人同时迎了过来。 宋锦宁其实有些好奇,宋华婷的嫁妆她到底准备怎么办,“怎么?倚兰苑又找你们晦气了?“ “那倒没有!”素鸢摇头,“她哪里敢?” “而且今日都没有见到大姑娘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大后日的事情。” 没有见到人影么? 那应该就是了。 如宋锦宁所想,这个时候的宋华婷是真的着急了。 让她那般什么都没有地进齐家大门,对她来说,那跟直接剥了她的衣裳有什么区别。 虽然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可是她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她去了齐郁的家里。 不是齐老夫人在的齐府,而是齐郁一个人住的宅子里。 对于这位未来的新夫人,门房自然是认得的,可是认得却也不敢将她放进去。 “少夫人有所不知,这里是我们爷处理公务的地方,里头有许多都是朝廷的机密,平日里爷从来没有带过一个人回来,所以如今这是怎么安排,老奴着实也不清楚。 万请少夫人莫要生气,老奴已经让人去衙门里禀告相爷了,很快爷就会回来了。” 宋华婷鼓足了勇气才走了这一趟,这一下子就被拦在了门口,原本的那点儿勇气一下子就像是倾泻了出去似的,半点儿提不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这个门房里坐着,越发觉得空气都变得浓稠起来,呼吸都更吃力了许多。 而作为齐郁未过门的妻子,在这个门房里坐着自然很不合规矩,所以那管事便将其他的人都带了出去。 隔着两道门,外头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可是宋华婷却总觉得他们是在背后偷偷地议论自己。 终于心里的那点儿勇气和信心全部流逝,她再也坐不住了。 在夕阳的道道光线里,落荒而逃。 “齐大人既然不在,我下回……” “婷儿?” 温润的声音响起,宋华婷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齐郁身上还穿着朝服,看着比平日里多了两分威严,也多了两分说不上来的迷人的气质。 在这一刻,宋华婷忽然又找到了从前在他身上的那种迷恋的感觉。 “齐大人……” “爷,因您此前的吩咐,奴才们也不敢让少夫人进去,所以……” “混账东西!”齐郁却是立刻蹙眉训斥道,“怎么如此没有规矩,少夫人是旁人么?这里旁人不能来,难道你们少夫人也不能来? 我的就是她的,她既然嫁给我,这宅子自然也有她的一半儿,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么?” 那让宋华婷等在门房的老奴立刻应声讨饶,“是是是,都是老奴考虑不周,让少夫人受了委屈,是老奴……” 他跪在那里认错,齐郁却根本没有理他,直接带着宋华婷进了屋。 宋华婷这一下只感觉自己的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似的,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此前在宋家遭遇的一切糟心事儿,一下子像是离自己千里万里。 “马上就是咱们的正日子了,我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处理正事儿,所以这几日都有些忙,可能有些疏忽了你那边,你不要介意。” 齐郁给她倒了杯茶,语气温和地解释。 宋华婷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被呵护的感觉,她眼角微微地湿润,轻声道:“我明白的,不要紧。” “那就好,”齐郁的语气神色都如常,“对了,你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想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还没有说呢!” 第290章:尴尬的面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提到这个,宋华婷的脸上便有些发热,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说的事儿,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开口。 “怎么了?”齐郁很快就看出了她神色中的不对劲,“在我跟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哥哥也要守孝,眼看着咱们就要成亲你了,你要记得,往后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这句话极大地鼓励了宋华婷,对了,他们的婚事是陛下圣旨赐婚的。 又不可能会因为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窘境而悔婚。 她将方才丫鬟放在桌上的篮子拿了过来,走向齐郁,抿唇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往前递了递,“大人,这是我们家的账本。” 齐郁微微一愣,没有伸手接过来,而是疑惑反问,“账本?” 这个举动无疑是奇怪至极的,就这么一句话,就让宋华婷红了脸。 若非不得已,她如何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断然没有退缩的理由和借口,宋华婷点了下头,认真地抬眼看着齐郁道:“是,这是我家的账本,打从我母亲离开之后,家里的账便都是我在管。 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我家中的亏空竟然这么严重,所以……” 她抿了抿唇,大约是这话到了嘴边,才知道原来的设想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好一会儿,宋华婷眼眶微微湿润了起来,她才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勇气,“所以我没有任何能力给自己置办嫁妆。” 这句话说出来,眼泪便也跟着涌了出来,在粉白的脸上滑落。 “大人,我可能会给你丢脸,这样的事情,或许不该与你说,可是让你这般蒙在鼓里,然后眼见着我几乎是净身嫁过来的难堪,倒不如我这会儿先给你说明白的好。” 齐郁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个事儿来找自己。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账本,厚厚的几本册子,看着有些年头。 齐郁终于伸手接过,宋华婷越发感觉到自己难堪到无地自容。 可是随即,齐郁却将她放在了一旁,“这么重的东西,你也乐意拿过来。” 宋华婷一时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抬眼呆呆地看着她。 齐郁却像是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像陛下提出婚事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觊觎你们宋家的财产,你倒是先巴巴儿地给我带过来了。” “我……” “我齐郁养一个女人,不至于养不起,”他忽然牵住了宋华婷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养一个体面的主母,其实也绰绰有余。” 宋华婷感觉到自己的手此时被握在另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掌心里,一颗心一时间便有些乱了分寸。 甚至都没有怎么听明白齐郁这话的意思。 然后就晕晕乎乎地被安置在了椅子里,齐郁指着自己的屋子道:“原本还在想是住到老宅去,还是同你在这里生活。 如今看来,倒是这里更方便些,那个地方毕竟人多嘴杂,你未必能受得了。” 他这是在同自己商量婚后生活的事情吗? 宋华婷脸上慢慢地升腾起一片滚烫之意,视线也就跟着他的话头走。 以后这里就是自己要生活的地方了吗? 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宋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父亲不再像父亲,母亲也不像母亲,连兄长也完全变了样子。 那里早就不是家了,不,那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可是这里是,这里即将是。 她和齐郁的婚事是陛下赐下来的,谁都不可以违背,所以,她和齐郁生活在这里,也同样的天经地义。 这种想法让宋华婷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过的种子,活了过来。 虽然羞怯,可是更多的却是激动。 “至于你说的嫁妆,从你的角度上来说,也确实是个叫人烦恼的事情,不过也好在你还算聪明,知道来与我说。 这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让人去准备,然后悄悄地送到你们府上,不会叫旁人发觉的,往后你做完我的妻子日常行事之间,也需要一些银钱做事儿才趁手,这些就留在你这里,你也不必多心。” 宋华婷连忙站起来,颇有些局促道:“这怎么……” “都说了你不要多心,”齐郁伸手一拦,“夫妻本就是一体,更何况你还是我自己选中的人,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你我夫妻之间无端生分了?” 夫妻…… 这样陌生的字眼儿,竟然从齐郁的口中听到,而且说的还是他们两个人。 宋华婷直到回府都没怎么从这样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回过神。 一定是方才齐郁屋子里的香太好闻了,一定是这样,让她的头脑到这个时候都有些发胀。 想到这里,宋华婷忽然反应过来,齐郁是喜欢香的。 方才他屋子里那淡淡的没有散去的丝丝香味便很是特别且好闻,不知道是什么名贵香料。 为了将来的生活,看来她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些个香料。 这让她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锦绣阁。 上一次让齐豫注意到她的就是锦绣阁卖给她的,往后恐怕还得与那里的人多来往。 而宋华婷离开之后,齐郁却第一时间将门窗打开来通风。 心腹管家见状,连忙上前认罪,“都是老奴思虑不周全。” 齐郁面上却没有什么愠色,“是我说的不要叫这些香气散出去,怪不得你们。” 说着便叫他们都退了下去,独留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 然后他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手,方才他用这只手牵过了宋华婷。 他原本以为这会让他生出一点儿熟悉感,可是没有。 同那个人,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他弄错了,还是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一直坐到也上中天,连晚膳也不过随便将就着吃了两口,齐郁便上床就寝了。 只是这一次,他又将门窗关上,点燃了一炉香。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人今夜一定还会入梦,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到底能不能将那人看清。 第291章:你是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香烟袅袅,将这一室的空气都染得越发浓重起来,床帐轻摆间,带动的都是一缕一缕的凡尘俗事。 奇怪的是,齐郁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里,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又出现了那种感觉。 明明没有见过,却分明很熟悉的感觉,就连在梦里,他都知道自己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然后他便听到了淙淙的琴声,由远及近而来。 他与那琴声出现的地方,横亘了一片小小杏林,他甚至能在杏花疏影里看到对面那人的身形。 可奇怪的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穿过这片杏林,两个人之间似乎永远都隔着这么段距离。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琴声忽然停了,琴案前的人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语笑嫣然,“莫要偷听了,这曲子我尚且没有弹会呢!” 也不知道是为何,这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水雾,听着氤氤氲氲,等着朦胧的水气,因而那音色,便也不真切了。 “你是谁?” 探究的强烈念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急切开口。 然这一声一出来,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齐郁感觉自己瞬间堕入了黑暗中。 再睁眼,窗户纸上已经微微发白。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燃香的气息。 齐郁起身,走到香炉前,凝神看着那炉香,陷入沉思。 果然当年的秦家有些厉害,只可惜这样的香就只剩了一盒了。 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给自己点上。 像是神使鬼差的一般,廖妈妈来与他说,只从宋锦宁的物件儿里头,搜出这么一盒似乎不同寻常的香料。 正常来说,他不会对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随意使用。 但是那个时候,他确确实实像是忽然间大脑被什么控制了似的,刚好旁边就有香炉,刚好屋子里有炭火,然后…… 想到这里,齐郁像是有些厌恶似的将那香炉移开了些,又拿起了那盒香,似乎是想要丢出去。 但走出去了半步,又将脚步收了回来,转而收进了抽屉里,这才将管家叫了进来。 待管家听到齐郁的话,着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大人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去给即将过门的夫人准备嫁妆?! 哪里有夫家给媳妇准备嫁妆的? 这简直就是亘古未闻的事儿。 难不成,这新夫人竟然没有嫁妆进门不成? 好歹也是侯府的女儿! 但是这样的事情,管家自然不敢多问,这不是他能过问的事情。 可问题是,哪怕是他心里能够接受这样的任务,这也就剩了两天的功夫就是大婚了。 大人竟然让自己今晚之前将东西齐备,这上哪儿去齐备去?! 显然齐郁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你自己看着办,未必要多精致,只是看着不能差了。” 这一下管家就明白了,横竖就是堆钱。 这讲究的人家嫁女儿的嫁妆同样也是讲究的,那可不仅仅是富贵,还有是娘家人的心思,那准备的东西,得样样有寓意,光有寓意自然也不够,最要紧的是体现娘家对女儿的重视。 尤其是一些细微之处。 比如女儿的喜好,家里的规矩,以及夫家的身份等等。 现下有了齐郁的这句话,对于管家来说,任务倒是一下子就简单了不少。 虽然看起来还是非常复杂,可他到底是相国大人的管家,这样的事情,到底难不倒。 所以,宋华婷在当晚便看到了一抬抬的嫁妆进了自己的倚兰苑。 没错,是晚上。 白日里宋家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人,一个个的都是来探望两个新娘子的。 只有到了宵禁之后的晚上,才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一切。 里里外外除了延鹤堂和葳蕤轩,都在宋华婷的手里管着,想要放几个人进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白露和珍珠看着院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嫁妆,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完全不知道宋华婷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但是对于姑娘进来的古怪之处,两个人已经习惯了闭口不言,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至于其他人,要么不知道,要么不关心。 比如宋老夫人。 如今宋家到处都挂着喜庆的装饰,宋锦宁的嫁妆都堆在宋老夫人的院子里,等着晚些时候被抬走。 事情到了眼前,宋老夫人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家的孙女儿是真的要嫁出去了。 哪怕此前想得再周全,这个时候也难免心绪万千。 宋锦宁想到了祖母的心思,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这才回来一年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如今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当初带着你回来。 眼下看着你这般嫁出去,我这个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宋老夫人看着面前养的娇花儿一般的少女,眼睛有些泛红,“昨夜里我梦到了你爹,他却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责怪我放任你这样的选择。 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偏生卷入这样的事情里,还将自己的这一生都搭进去,我这个当祖母的……” “你这个当祖母的,这么多年不管是对我爹还是对我,付出都已经足够多了,便是老天爷有眼,也该叫你宽心地颐养天年了。” 宋锦宁说着目光看向正在院子里和丫鬟婆子们核对嫁妆的邹氏,“你看看,这不是给您送来了一个贴心的么?我就这么几日冷眼看着,婶娘着实温和敦厚。” “也是个可怜人,被她婆母折腾这么多年,昨夜里还跟我说,来了这里,跟做梦似的,可怜见儿的,明明是她在这里陪着我。” 宋锦宁笑着道:“可见这人跟人之间的命运缘分都是有定数的,就比如我,从前祖母担心我要应付婆媳关系,所以给我选了陈家,盼望着有陈家祖母能够照料我。 可是您看,如今我连婆母都不用应付了,这难道不是我的福气?” 宋老夫人一听便拉下了面孔,正色道:“你马上就是要出门子的人了,怎么到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第292章:嫁妆出门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一听,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这不是在祖母跟前么?若是在别处,便是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呀!” 认真说起来,宋锦宁如何是没有婆母。 她的婆母是先帝的齐贵妃,是太后娘娘。 只不过这二位都已经仙逝了,所以才说没有。 但是这样的话,方才普通人家里可以说,放在皇家却是说不得的话。 宋锦宁方才确确实实是僭越了。 宋老夫人不由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跟着我在乡下长大,养的这么无拘无束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闯祸。” 不能聊这个话题,这么聊恐怕祖母反倒会越来越操心,宋锦宁想到这里,便干脆道:“依我看,祖母与其如此担心我,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想想,如何好好好地培养培养五哥哥。” 见宋老夫人面露疑惑,宋锦宁便笑着道:“只要五哥哥能够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我便也算是在赵家有了依靠了,将来即便闯了祸,好歹也有人帮衬着,你说是不是?” 见她脸上没有半点儿对未来的忧虑,宋老夫人多少是感觉到安心了有些,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这张嘴,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活泛的,就你知道的多。” 说着倒是认真考虑起来宋锦宁的建议,“不过你这个话倒是没错,你五哥哥马上就要殿试,殿试之后便该任职,虽然不知道是外放还是先从六部翰林院做起,但是许多事情却不能不知道。” 成功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宋阳青的身上,宋锦宁才算是将宋老夫人从分别的愁绪中拉扯出来。 延鹤堂的气氛才算是明朗了。 到了下午,嫁妆就该出门了。 不光是眼下延鹤堂里摆着的这些。还有葳蕤轩里,宋锦宁平日里用的东西,也要这个时候送过去。 等明日再那头起床了,便是另一重身份,但是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毕竟用着顺手,也能帮着新妇尽快熟悉夫家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规矩。 宋锦宁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慢慢地被收拾完搬出去,心里竟也有些说不出的惆怅起来。 前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不光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也没有看到旁人的。 更小的时候便是在村里看到过姑娘家出嫁了。 可是一般的人家,哪里有什么东西能搬走的?给几床被子之类的,便算是不错了。 其他的都是娘家尽量置办的嫁妆,也都是新的。 等东西都搬完了,日头也就西斜了。 按照正常情况下来看,这个时候那头其实是热闹的,因为众人都会挤挤挨挨地去看新娘子带过来的嫁妆。 但是想来王府应该不会。 赵臻的那个王府,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去,听说连陛下都甚少踏足。 不过也不一定,虽然没有外头人去看,但是赵臻府里的人也不少。 又是那样的关系,说不定会很好奇她这个未来主母的嫁妆。 脑子里纷纷乱乱地竟然塞满了这么多的念头,宋锦宁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干脆往起居室去写大字。 等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青莺这个丫头着实是有些过于细致,竟然连自己平日用的那支紫檀狼毫都给收走了。 剩下的这几支笔,用着如何都不顺手,也不过就是胡乱地画着。 素鸢则像是一只刚刚离巢自己出来的雏鸟似的,到处忙活,也不知道是在忙活什么。 宋锦宁就听到她在外头一会儿吩咐这个一会儿吩咐那个,又是给这个小丫头糖吃,又是嘱咐那个婆子不要忘了她。 真是没有一刻闲。 眼看着该到去拿晚膳的时候了,还在那里不知道跟谁磨牙。 宋锦宁也不管她这个兴奋的劲头,倒是邹氏来了,笑着嘱托了几句。 “婶娘怎么来了?” 邹氏看着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因着明日是宋锦宁的好日子,因而穿着也比平日里多了两分颜色,瞧着越发年轻了不少。 听到她说这个,邹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的一个包袱。 见宋锦宁问,下意识地往后面藏了藏。 “婶娘这……” “哦!”邹氏面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自然起来,然后径自将那包袱往宋锦宁的床上放,“老夫人忘记了,我也给忘了,你娘不在,你这里连个乳母都没有,所以有些事儿,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老夫人也给忘了。 但是我……我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这东西就先给你吧!宁姑娘一向聪明,应该……应该自己能领悟。” 宋锦宁面上越发惊疑,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去拿那个包袱,“什么东西,竟然还要婶娘这般送过来。” 手还没有碰到,就被邹氏给拦住了,而且十分急切,“别!” 对上宋锦宁充满了疑惑的眼神,邹氏越发闪躲起来,“你还是等到了那边找个机会自己看吧!现在别打开,没什么好看的。” 宋锦宁一瞬间福至心灵,这下便明白这些是什么了。 姑娘家一直都被娇养在深宅大院儿里,若是家教森严的,一辈子也见不到个男子。 如何能知道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即便有些人家对女孩子家的管教没有那么严格,可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从何处去知道那么多? 可是嫁人这件事情却等不得慢慢参悟,所以,一般女孩儿出嫁之前,便会由母亲悄悄地讲述那床帏之事。 宋锦宁前世没有经历,根本都已经忘了这一茬。 更没有想到,祖母自己不好意思,竟然会派了邹氏过来。 当即也闹了个大红脸。 邹氏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达到了。 平日里便十分害羞的她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个长舒了一口气的神情来,方才的那股子不自然也就消失殆尽了。 “姑娘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好了,这种事情,我也讲不好,横竖姑娘多学学吧!” 多学学?宋锦宁哭笑不得。 一些来自前世记忆的尖锐的痛感忽然袭来。 “你来做什么?!” 忽然宋锦宁又听到外头素鸢的声音,只是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对。 第293章:这叫什么话!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邹氏和宋锦宁同时吃了一惊,一起走到门口,便看到宋华婷由白露陪着走了过来。 而素鸢则是一脸警惕地横在她面前。 宋华婷此时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裳,但是脸上的志得意满成了最好的装饰。 “明日便是我们姐妹的好日子,等这一嫁过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再碰面的机会,我这是心里念着妹妹,特意过来探望的,怎么妹妹的丫头还是这般态度。 这若是到了王府,怕是很容易得罪人呢!” 邹氏一向不喜欢宋华婷,更怕宋华婷那张嘴,当即便垂下了头,低声对宋锦宁道:“大伯娘还在屋子里等着我,我就先过去了。” 听到这话,宋华婷似乎想要讥讽几句,不知道怎么,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然后趁着素鸢送邹氏的功夫,便自己进了门。 一进来便四处打量,笑着道:“我倒是头一回看到葳蕤轩这般冷冷清清的样子。” 宋锦宁这个时候实际上不怎么耐烦应付她,可是她既然来了,赶人也费功夫。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有什么好要说?如果只是阴阳怪气的话,我倒是觉得没有必要费那个功夫,毕竟明日你也是新娘子,倒不如这个时候好好地去睡个觉,明日更光彩照人些。” “果然妹妹的命好,这一出嫁,就是王妃的身份,说起话来,似乎也比旁人多两分气势,我这一听你说话,都差点儿要行个礼给你了。” 这叫什么话! 素鸢听了很是恼火,偏生一眼看到自家姑娘,便知道姑娘不赞成她动手。 见宋锦宁脸上没有什么神色,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宋华婷便叹了口气,看向挂在一旁的喜服,像是有些羡慕地摸着那盖头,可随即就恶毒地笑了,“这嫁衣虽然绣得精致,但是我说妹妹你也太不经心了,邹氏毕竟是个寡妇,她给你做的东西你也敢穿? 王爷又是个武将,万一这……将来说起来,怕是都有你的责任。“ “你这是在咒王爷?” 听到这句话,宋华婷心下一跳,立刻矢口否认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你,王爷是个武将,很多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你作为他的妻子,难道不应该要事事小心谨慎么?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礼部送来的,你怕是忘了,我是王妃,我的嫁衣怎么可能会出自民间之手?” 宋华婷一愣,一下子僵住了。 是啊! 宋锦宁是王妃,那是嫁入皇家。 要上皇家玉蝶的。 这样的身份根本就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她怎么偏生就将这一点给忘记了呢? 宋锦宁像是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色似的,淡淡道:“所以你还有事儿么?我也该睡了,若是你是嫁衣没有做好,我也无能为力。” 宋华婷看着她那般冷淡的样子,心里着实气得有些难受,这个时候她若是不说两句刺激她的话,似乎都没有办法将心里的那股子气给压下去。 然而她还没有开口,宋锦宁却先说话了,“既然你来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想法,但这个时候在你出现在我面前,大概也是上天的缘分。 所以有的事儿,我也不妨与你说一说,齐郁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个赐婚的,但是我想,不管你怎么样头脑发热,应该都不会错误地认为这个人是真的心仪你吧? 你这个人我不想多做评价,这不符合我一般不当人面儿评论的作风,你心里有数,齐郁对你有没有意,你仔细摸着胸口多问自己几遍,也就有答案了。 至于对于你家,这个都不用你这般问自己,但凡有点儿眼睛,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不可能,所以,他为什么要娶你,我想这大概是你嫁过去首先要找的答案。” “你胡说什么!”宋华婷像是一下子被人揭下了黏在脸上的面具,因为齐郁专门给她准备嫁妆而带来的喜悦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 她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你想故意这般让我跟齐大人离心离德?“ “那首先得要是你们真的齐心,不然拿来的离心离德之说?我与灵韵郡君的关系不错,所以,当初就连我都以为他对灵韵郡君是真心的。 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想选的人是你,难道你不觉得讽刺么?你是比郡君人品更好,气质更好,还是家世更好,又或者比郡君更有能力和地位?” 宋华婷咬紧了牙,宋锦宁这个时候问她的话,何尝不是她自己内心深处不敢面对的现实? “再退一步,你与齐郁的关系,比之于当初灵韵郡君同齐郁的关系,又有几分能比得过?” 看着宋华婷越发难看的脸,宋锦宁的语气却越发的温和,“所以,同样姓宋,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我还是要提醒你,先将这个问题考虑清楚,或许你将来这在齐家还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位置。” 宋华婷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咬出血了,她再一次在宋锦宁身上感受到上次悬崖回来时感受到的那种感觉。 似乎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与她站在一处。 她一直以为的宋锦宁,实际上只是宋锦宁的一个投影,她根本之不知道对方这个时候实际上站在哪里。 等宋华婷沉默地离开,素鸢都有些不大明白,“姑娘,你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明明也没有骂她,但是感觉她好像被欺负得很惨的样子?” “欺负?” 宋锦宁挑了挑眉,一脸的无辜,“你在胡说什么?长到这么大,你看到过你姑娘我随便欺负人么? 认真说起来,我明明是在帮她啊!只不过是顺手帮了我自己一把而已。” 素鸢这个时候心里忽然有些想念青莺了,若是这个时候留在这里的是青莺,而她去了王府送嫁妆,青莺一定能明白这个时候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啊!只是不过是埋了一根刺罢了,一根很有可能很有用的刺。” 第294章:迎亲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素鸢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好在她也不是一个执拗的人。 所以在确定自己没有听懂而且不大可能多想一会儿就能弄懂的情况下,她转移了这个话题。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姑娘再不睡下的话,明日一大早全福嬷嬷过来,你估计会起不来,到时候,那根刺不是长在姑娘种下去的地方,可能会长在姑娘的脑子里,困得你脑仁儿疼。” 宋锦宁惊讶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素鸢心里有些发毛,“我……就是这么一说,姑娘你若是觉得不爱听,其实也可以……”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宋锦宁十分认真地赞赏她,“所以我决定再熬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是不想睡,好像这一睡过去,眼下的美好人生就消失了,她好像会回到或者去到一个不怎么让她高兴的地方。 实际上没有。 她只感觉到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而且是被素鸢叫醒的。 竟然一点儿梦的影子都没有。 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成亲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际上是一个很特殊的概念。 前世她什么都不是,是某个人的女人,其实又不是。 像是对方很重要的人,实际上一文不值。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要紧的似乎就是这一日,可是她没有。 因为她没有,所以她始终都找不到自己的身份,甚至因此而一直卑微地活着。 那么在她即将出嫁的这一个晚上,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做梦。 但是竟然没有。 等梳头嬷嬷替她绞面挽发梳妆完了,之后,阳光洒进来,竟然是个十分晴朗的天气。 宋老夫人也从延鹤堂过来了,同样带来的还有宋家的诸多女眷。 大家挤挤挨挨,叽叽喳喳,还有小孩子在嬉笑打闹着分果子。 众人对于宫里的手艺赞叹不觉,对于宫里的嬷嬷更是夸了又夸。 宋老夫人乃是超品的诰命,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入宫多少回了。 虽然梳头嬷嬷是宫里派出来的,也一点儿不敢托大,十分谦虚地与宋老夫人说着话。 “认真说起来,我做这个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多少达官贵族人家的姑娘出嫁,托了脸面,要我出来我都不会推拒,毕竟是大喜的事儿。 但是我不说违心的话,替这么多的新娘子挽发梳妆,贵府县主可真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说起来还是我们王爷有福气!” 这一句话开了个头,于是大家便都七嘴八舌地夸赞起宋锦宁来。 宋老夫人脸上含着笑在一旁听着,但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看到祖母的那双眼睛,宋锦宁才头一回感觉到出嫁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少女的伤感。 她连忙笑着道:“听说我与我娘长得像,说不定将来我的女儿也与我长得像,到时候再请嬷嬷去替她梳头,嬷嬷这样的话又要再说一遍了。” 嬷嬷一听便抚掌笑着道:“哎哟哟,这可要借着县主的这句吉言,说不得我这老婆子真的能活到那么长的寿命呢!” 宋老夫人听到宋锦宁说起女儿,果然眼睛里升起了一丝希冀。 她认真地观察着宋锦宁的表情,竟然没有看到她眼里有半点儿作伪的迹象,心下一时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来。 原本的那些伤感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说说笑笑间,过了午时。 众人都去用了喜宴,独有宋老夫人和邹氏仍旧陪着。 外头的宾客的声音远远地都能传到这里来。 宋锦宁身上穿着一层摞一层的吉服,穿脱十分不方便,为了保证不会在中途想要上厕所,也只能忍着饥饿,素鸢也只敢悄悄地给她塞了几块点心。 然后稍微给口水,让她润润舌头。 很快,外头响起了鞭炮和锣鼓的声音,迎亲的队伍到了。 宋锦宁一把抓住了祖母的手,笑着道:“祖母,我可是得偿所愿,也跟王爷说好了,往后会时不时地回家来看看,所以……你也跟我说好,一定一定不能掉眼泪,不然我就不来看你了,万一我来一回您哭一回可怎么好?” 宋老夫人原本因着那催妆的锣鼓声催出来的泪意一下子给她逼回去了,“你在胡说什么,哪里有出嫁的姑娘还动不动往娘家跑的? 而且那边是王爷,你不要乱来,往后好生过日子就是。” 这句话说出来,便有些失了真实。 祖孙俩都知道这门婚事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一开始就不是正常情况下促成的,又怎么会如正常人家那般的生活呢? 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没有任何的意义。 宋老夫人也着实是个刚强的人,知道自己一哭,怕是孙女儿心里越发不舍,便干脆笑着道:“你这在我跟前我还终日里提心吊胆的,倒不如扔给王爷,让王爷帮着我看着你,我这心里头也能放心些。” 说话间外头拦亲的人已经拦不住了,最后变成了素鸢和谈影两个人在比拼内力。 但是小丫头如何是一个在战场上历练的人的对手,到底略逊一筹,给赵臻明明白白顺顺利利地走了进来。 倒是谈影也爽快,进来之后,立刻扔给了素鸢一个荷包,“算是买通你的钱好了。” 这事儿也就皆大欢喜地迎来了众人的祝贺。 宋老夫人亲手将那红绸交到赵臻的手里,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 反倒是赵臻十分认真地对着宋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您放心。” 宋老夫人便笑着点了头。 一行人簇拥着宋锦宁随着赵臻离开。 宋锦宁盖着盖头,两只手牵着红绸这一端。 从盖头下只能看得到那红绸从视线中延伸出去。 她知道另一头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按照正常情况,这红绸两头的人便是在今日缔结了一个白首的契约。 这是不是从月老的红线演化来的仪式? 那么,若是月老知道她们两个人并没有这个心思,会不会生气? 宋锦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脑子里想起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 可是思绪好像就是这样不受控制。 “小心!” 直到旁边人的一生提醒,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唤回神来。 第295章:一厢情愿的想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原来已经到了门口的台阶。 他的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伸了过来,而宋锦宁下意识的时候,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两个人并非没有过肢体接触,甚至有的时候还有些过分。 比如那一次去拍卖会,又比如好几次在同乘一骑。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隔着喜服,她这般握住了他的手的时候,心跳忽然有些乱了。 果然成亲这个仪式多少还是有些神性在里头的。 哪怕是一对没有任何感情的夫妻,在两个人一道穿上了这样的一套衣裳的时候,恐怕心里也难免会被这样的仪式打动吧! 实际上这完全是宋锦宁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因为此时在京城的另一头的另一对新人就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相对于宋家这边来说,长公主府的迎亲并没有半点儿逊色,毕竟是郡君出嫁,宫里都来了不少人。 那是陛下亲自指定过来的,尤其是一些官员的内眷,一直都在一起陪着灵韵郡君。 可是哪怕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嬷嬷过来给灵韵郡君梳头,也没有办法将她那张脸化得更喜庆些。 她甚至都怀疑郡君的眉头根本就没有舒展开过。 这怎么能行? 嬷嬷心里暗自嘀咕,这般嫁过去,真的不会有事情吗? 而且这还是新婚的日子里,新娘子如此冷淡,该如何是好? 偏生这个人又是灵韵郡君,别说只是她这么一个老宫女了,哪怕今日就是皇后娘娘亲自过来,郡君也会是这个脸色。 “你还有完没完,一共没有几根头发,再被你这么梳,都要掉光了。” 嬷嬷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儿手都抖了,文言连忙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司珍房送来的这一套头面华丽得很,若是不梳个复杂些的发髻,怕是有些撑不住。”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要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很快,很快就好了。” 嬷嬷吓得都快要擦汗了,生怕自己再慢一点儿就会让这位小祖宗生了气,当即急急忙忙地给她讲发髻梳好了。 连多年有些手抖的毛病似乎都没有了。 而此时陪在屋子里的那些个大臣的女眷们,谁敢在这个时候插口说什么。 就郡君的这张脸,谁都看得出来她对这门婚事恐怕是没有那么满意。 虽然众人也不知道为何郡君会不满意,可这不是她们能过问的。 偶尔有一两个愣女眷实在忍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想要说一两句俏皮话活络一下气氛,但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会被灵韵郡君冷冷的眼神逼退。 整个上午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终于等到了迎亲队伍的出现,众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都是受了命令过来陪着郡君的,几个人连酒席都没有去,这个时候是又害怕又饥饿。 陈铭的到来简直就是救星。 而灵韵郡君甚至等到陈铭在门口漏了面,才让人将盖头盖上了,然后自己过去抓起一头的红绸便淡淡道:“走吧!” 陈铭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随即便笑着点头道:“好!” 陈晚雪跟在迎亲的队伍中,看到兄长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等下个月她也要离开京城了,不知道兄长娶了郡君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当时还以为宋锦宁会成自己的嫂子,往后能时常在一块儿玩,这才几日,竟然一切都变了。 都在京城里住着,要说有多远也不至于。 不过都是绕着城墙根走一圈,日落时分,花轿便到了王府。 对于那些复杂的仪式,宋锦宁完全不了解。 只是听到了裕丰帝和皇后的声音。 毕竟是靖王成亲,虽然是续弦,可是为了表示对自己这个弟弟的看重,裕丰帝还是过来了。 宋锦宁这个新娘子就像是个吉祥物似的,一直跟着喜娘说的动作去做。 等回到新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累瘫了。 还得等好些莫名其妙的人参观完,才算是仪式结束,可以稍稍地解脱一下。 待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宋锦宁立刻便要将自己头上的盖头扯开,却被赶过来的青莺拦下了。 “姑娘,这不吉利,还是等王爷来吧!” 宋锦宁闻言便笑了,“这里又没有别人,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还不知道么?我着实有些饿得头晕眼花了,你们赶紧替我张罗些吃的。 不要那些个点心了,去厨房随便替我弄点儿什么都好,横竖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吃席,给我点儿吃的吧!” 说到最后,语气里简直有些哀怨。 谁知她说完之后,竟然听到了赵臻的笑声。 “早知道你这么饿,我这过来就该给你带点儿。” 宋锦宁一愣,这才终于将准备掀盖头的手放下了,然后发现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偏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会有些尴尬。 青莺却是笑了,“王爷,该挑盖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青莺的这句话,宋锦宁立时觉得心跳有些快。 这些个仪式都没有外人在了,难道还要进行么? 可是赵臻竟然十分认真,竟然真的依照青莺的话,按照流程拿着一杆称,将盖头挑了起来。 然后便是什么结发、合卺、撒帐。 宋锦宁有些稀里糊涂地就与赵臻一起将这一整套的流程做完了,只是眼睛里一直透着些惊愕。 似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就顺着她们的话做了这些事儿。 “好了好了,奴婢住王爷和王妃从此以后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宋锦宁这才发现青莺和素鸢这个时候身上穿得衣裳都十分喜庆。 送顺然脸上也带着喜庆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怪异的样子。 而素鸢则是有些懵地跟着青莺将该做的事情做了一遍。 “好了,奴婢们立刻去给王爷和王妃准备吃食。” 说完便下去了,不但下去了,而且还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带了下去。 青莺甚至还顺手将门给关了。 宋锦宁:“……”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对红烛在偶尔漏进来的夜风下轻轻摆动。 宋锦宁咽了咽口水,没来由有些紧张,一抬眼,就对上了赵臻含笑的眼睛。 第296章:怪不适应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他们……搞得这么正式,我还怪不能适应的。” 像是没有想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赵臻“噗嗤”一声便笑了,“到底是皇兄赐婚,这样的事情如何能马虎。 幸好你的两个丫鬟还算机警,不然,若是有什么差池,怕是会连累不少人。 宋锦宁闻言心下一凛,这才意识到她与赵臻的婚事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事关皇家,很多事情都是礼部操办的,可能还会涉及到旁人的职务。 “是哦,那……还有什么事儿吗?我好像……没怎么记住。“ “现在还好,但是明日还有不少的事情,怕是得要认真一点儿,不过你放心,明日我都与你在一起,我会提醒你的。” 宋锦宁闻言连忙点头,放心了不少,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今日的赵臻实际上与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 或许发现了,只当是因为今日特殊的缘故,毕竟是礼部操办的,总板着一张脸,大概也是不合适的。 实际上,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脚,至少在另外一位新人那里站不住脚。 灵韵几乎是一到新房,便直接将盖头扯了。 然后面对着一屋子的陈家众人眉头一皱,“我累得很,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 这叫什么道理? 陈老夫人因着是郡君下嫁,所以半点儿不敢摆长辈的架子,亲自过来这边守着。 哪里知道见到孙媳妇的第一面,竟然是被下逐客令。 在京城做了这么多年诰命的老人家,差点儿被气的一口气堵住了喉。 一旁的陈家大太太连忙提醒似的笑着道:“郡君平日里自然没有这般劳累过,这成亲的事儿,也确确实实有些累人,没关系,如今咱们是一家人,郡君累了,想先休息便先休息就是。” 灵韵郡君对于陈家人如此的体谅没有任何好脸色,在陈老夫人等人一走出房门,便直接让人将门给关上了,理由十分的简单粗暴,不喜欢休息的时候有人打扰。 就连才刚刚在外头应酬了一圈到这边来继续仪式的陈铭都被关在了外面。 陈老夫人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子这般模样,一时间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乱说话。 只能忍着心里的酸涩笑着道:“郡君身子娇贵,这一日下来,着实累着了,这会儿先睡下了,你且莫要吵她,待会儿一起将外头的宾客招待好。” 陈铭心里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当即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儿都省的。” 此前那么玩世不恭皮猴儿似的孙儿一下子就好像长大了似的,宋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只能死命地忍着。 今晚上的达官贵族们很忙,靖王府,齐府,陈府,哪一个都不能得罪。 这里头似乎陈府的面子最小,可是偏生对方娶的人是郡君,而且是陛下最为看重的后辈,没看到陛下在靖王府出来之后,甚至还绕着去了一趟陈家才回宫。 陛下都去了,谁还敢不去。 所以,人口多的人家要不就是兵分三路,先在宋家和长公主府吃过了午间的宴席,然后到了晚上再往三家去吃晚间的宴席。 要么人口少的也简单,分清先后顺序各家都跑一趟。 甚至还有人实在拿捏不准先去哪一家,就投骰子做决定了。 外头如何热闹,宋锦宁是不知道的,至少此时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身上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其实宋锦宁在吃东西的时候,心里变有这个疑惑,他难道不用去陪宾客的么? 等他放下筷子,然后就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吃东西的时候。 宋锦宁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赵臻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这个问题倒是将宋锦宁问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是了,她忘记了,赵臻根本就不会喝酒。 他好惠泉酒根本就是个幌子。 平日里可以用白水混过去,今日人这么多,若是真的要一桌桌地敬酒,难免不会被发现。 不过,好在他是王爷,以他这个身份便是不敬酒,只是站在上头直接一杯敬全场,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王爷就将那些个宾客都晾在外头?” “那自然不行!”赵臻笑着道,“既然来了,都是用心来参加我的婚宴的,自然也不能这般糊弄,好在谈影他们几个酒量都不错,将满朝文武喝趴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宋锦宁:“……” 原来当赵臻手底下的兵,还有这样的任务。 聊了几句之后,宋锦宁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不然在吃东西的时候,被另一个人全程盯着,着实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青莺和素鸢也不知道是练就了什么功夫,悄无声息地在她放下筷子之后出现了,将膳桌2撤走之后,又在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看着宋锦宁似乎有些无所事事的样子,赵臻便起身道:“走吧,带你转一圈。” “转一圈?” 宋锦宁不解地看着他。 赵臻道:“往后你我就在这个院子里生活,许多地方你都不熟悉,先带你熟悉一下,而且,你方才吃的不少,这个时候不需要消消食再洗漱睡觉吗?” 宋锦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般说话是不是不大好? 不对,是太好了。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好呀!” “那边的几间屋子都已经腾出来了,你带过来的丫鬟可以安置在那里,后面的倒座是库房,西边是你的,东边是我的,库房旁边莲花池边上的屋子是我的书房,不过我一般都不用,你若是想用的话,你可以用。 这边的三间暂时还没有想好,回头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可以自行安排,那里是小厨房,前几日才聘过来的厨子,南方菜烧得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只管跟他们说就行,大厨房那边你也不用理会。” 一面跟着他走一面点头,这么看来,赵臻的这个院子里什么都不缺,在这里生活似乎相当的自在。 等两个人折返主屋,宋锦宁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你住哪儿?” 第297章:他住哪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似乎被她这个问题给问得愣住了,“这是我的院子,你问我,我住哪儿?” 宋锦宁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赵臻却是笑了,“看把你吓得。” 他说着带着她又回了主屋。 中间的这一间是待客室自是不用说,赵臻指着东面道:“那边是起居室,若是你喜欢后面的书房,这里也可以改做其他的用处。” 说着似乎犹豫了一下,“你似乎也不做针线,这个地方……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 宋锦宁扯出个笑容,颇有些尴尬。 绕过中间的待客室,往西面走,便是方才的卧房了。 赵臻指着这里道:“这是我住的地方。” “啊?” 宋锦宁还没有说什么,就看到赵臻走到博古架,推开面前的一面西洋镜,一扇门便露了出来。 “这里是你的住处。” 宋锦宁跟着进去,才发现这里头还有一间屋子。 这原来是个套间,中间隔着博古架,从外头看着倒是不如何明显。 “从你这边过去,便是净室,这样你方便一些。” 这才算是将整个屋子参观完了。 两个人回到主屋的堂屋里头。 宋锦宁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一时间拿不准该不该说。 赵臻却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皇兄希望我能尽快生个孩子出来。” “什么?!”宋锦宁闻言吓得差一点儿将桌上的茶盏给碰掉了,“你说……” “我猜想是如此,从过年开始,他便已经在计划选秀的事情,最要紧的应该不是充实后宫,而是想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替我续弦。” 赵臻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所以,哪怕没有长公主的事儿,我今年也一定会娶亲,若是我能再生出一个儿子来,过继到皇兄名下便名正言顺,朝堂上的那帮人,也能放心许多。” “那锦哥儿……” “皇兄知道我不可能会将锦哥儿过继过去,而且不光是我不让,朝堂内外也有许多势力明里暗里地针对锦哥儿。 不管对我而言,还是对陛下对皇室而言,子嗣凋零终究是个大患,所以……” 赵臻的目光落在了窗外,“这府里应该有不少皇兄的耳目,如何我也不能与你分开睡。” 宋锦宁心头的疑惑便算是解了。 不然这么大的王府,两个人既然是假成亲,如何就找不到一个地方可以安置她或者赵臻,两个人非要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可是我觉得陛下的想法也没有错,王爷难道就这么一直……” 赵臻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另娶旁人的想法,所以,现在先这么样吧!以后的事情现在谁也说不好,就先不管了。”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意,“时辰不早了,想来你昨夜里也没有如何睡好,早点儿休息吧!” 宋锦宁不由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她昨晚上是真的睡得还不错。 大概是为了让她安心洗漱,赵臻找了个借口往书房去了,宋锦宁便唤了人进来备水梳洗。 不得不说,虽然说昨晚睡得还行,但是今日一整天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拎着来来回回,宋锦宁也着实累得厉害。 泡了澡之后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软了,摊在了床上就不想动,连头发都是躺着由青莺擦干的。 眼见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宋锦宁直接开口道:“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该有的想法也不要有,在这个府里,你和素鸢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你们只要如从前在府里一样伺候我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过问,王爷的事儿不要问,我和王爷的关系,你们也不要过多的揣测,实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青莺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宋锦宁便捏了她的小鼻子一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是……这并非我想要的,所以,劳烦青莺姐姐好生心疼心疼我吧!” 青莺到底还是被她给逗笑了,“得了得了,姑娘还是快些睡吧!看着你这眼神都钝了,奴婢替你收拾完了,就自己出去。” 宋锦宁是真的困,说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了。 因而也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谁知半夜竟然就莫名其妙地醒了,侧耳便听到了细微的水声。 而且是从隔壁传来的。 宋锦宁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下一瞬才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已经不在葳蕤轩,而是住到王府来了。 自己这个隔壁可不就是净室么! 再透过博古架往外头一看,红烛也就烧了那么点儿,她根本没有睡多久。 是赵臻进去洗漱了。 果然没有一会儿,她便听到自己这们外头的走廊里传过来赵臻的脚步声,紧接着这脚步声便到了博古架后面的屋子里。 心里如此想着,似乎也没有了方才的担心,迷迷瞪瞪地又开始睡着了。 隐约间看到对面的人似乎是要去吹蜡烛,然后又嘀咕了一句,“好像这个不能吹?” 不能吹么? 宋锦宁心里想着,还怪刺眼睛的,真的不要吹么? 然后意识就彻底地消失了,新婚的第一夜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度过。 听上去,似乎颇有些冷冷清清,但是,对于宋锦宁来说,很不错。 同样都是新婚夜,陈铭自不必说,头一个晚上如何也没有跟郡君分房睡的道理,所以,讲究着在暖阁里睡了一晚上。 而另一边的齐府,则情况截然不一样。 虽然齐郁有自己的宅邸,可是成亲这样的大事儿,自然不可能单独往自己的宅子里去。 齐府也备了他们的新房,宋华婷在这里,直面了来自齐家三四代女眷的审视。 这种感觉好受不到哪里去,好在她都承受住了。 可是等到了夜里,宾客尽数散去,齐郁却一直迟迟未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开始慌张起来。 “白露,你再去看看,是不是还有与相爷交好的宾客未散,所以大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宋华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忽视的紧张。 第298章:为什么要解释呢?   可是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可是白露的答案很快就回来了,“奴婢去看过了,也问过了管事,所有的宾客都已经送走了。” “那……大人呢?”宋华婷的眼前还盖着盖头,两只手几乎要将嫁衣个捏成了抹布。 白露也有些慌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好拼命地找借口,“齐府人口众多,或者,或者大人这个时候有什么要紧事儿,又或者……” “好了,你下去吧!” 宋华婷却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勇气,她也不愿意再叫人看着自己这般冷冷清清地坐在这里的样子。 “我一个人静一静。” 实际上白露这个时候也吓得不轻,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她比谁都清楚,虽然说这是在齐家,这是第一天。 但难保后面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看自己不顺眼。 所以出去的时候,白露感觉自己几乎像是逃出去的。 宋华婷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完全没有办法顾及到她,她的心里来来回回的就只有宋锦宁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及那满满一院子的嫁妆。 宋锦宁的声音在脑子里想起,让她不得不直面一个现实,齐郁对她分明另有目的,他绝无可能是看上了自己。 但是很快这个念头就会被那满满一院子的嫁妆给打败,她告诉自己,不会的,齐郁都替她考虑到了这个份儿上,怎么可能对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就在这样两种心思打架的情况下,宋华婷终于等到了齐郁。 他很清醒,半点儿没有喝醉的样子。 盖头被挑开的时候,她看到了齐郁含笑的眼。 就这么一双眼睛,让她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太好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怎么了?怎么见着我还哭了?这是怪我来得太迟了吗?” 宋华婷很想点头,但是她清楚,她得说不是。 “是见着大人,心里高兴,我终于……” 话没有说完便羞怯地垂下头笑了。 齐郁便也笑着在她一旁坐下了,然后十分认真地告诉她,“我来这么晚是因为我出去了一趟。” 宋华婷没有料到他会与自己解释,可是这样的解释让她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释呢? 果然,很快她便听到齐郁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在佛门有个师父,小时候便是师父救了我的命,而且断言,我不能早婚,不然怕是有性命早夭的风险。 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拖到如今成亲。” 这件事情宋华婷自然知道,甚至在嫁过来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还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天特别恩赐给她的礼物,所以才会让齐郁刚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娶了她。 “我知道。” “我能等,可是祖母等不得,所以,才有了正月里的那场寿宴,而陛下也是因为知道祖母心急,才会提起我们的婚事,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但是具体我如今是不是已经破除了身上的魔咒,我并不清楚,因而今晚上特意去找了一趟我的师父。” 他的声音始终十分温和,可是落在宋华婷的耳朵里,却觉得分外可怕似的。 她不知道齐郁这一番话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口询问,“所以,大师怎么说?” “早了。”齐郁的眼里似乎带了一点儿歉意,然后极为认真地看着她道,“师父说,我身上的凶劫尚未过,若想要一世安稳,夫妻和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再过九个月圆房。” 宋华婷微微张了张嘴,因为他方才的话而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只是这样吗?” 齐郁闻言笑着道:“这样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你难道觉得还不够?” “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宋华婷连忙摆手笑着道,“我是担心这门婚事会对大人的缘法造成影响。” “那倒没有,”齐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我是怕你多想,所以特意过来与你说。” 他说着指了指床对面的罗汉床,“那今晚上我便睡在那里,等明日咱们回了自己家,就方便了。” 宋华婷虽然心里有些略微的失望,但是这对于其他的她方才在脑子里一瞬间设想的变数,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自然也就不觉得难受。 轰动整个京城的婚礼日如此结束,可是三对新婚夫妻却没有一对是真的完成这个本该旖旎的婚礼流程。 宋锦宁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择床,睁眼便发现天亮了。 素鸢和青莺都换了新衣裳,两个人看起来精神头很是不错的样子,一个人伺候她起身,一个人准备梳洗的东西。 “姑娘……” 素鸢才一开口,就被青莺两只眼睛给瞪回去了,“王妃昨夜里睡得可好?奴婢那个床可真是舒服,就那个被面,竟然都是丝绸的,我的天呐!王府就是不一样,我不但跟青莺一个人一个屋子,而且用的东西都贼拉好,姑娘,你可真是嫁对了。” 宋锦宁:…… 青莺也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却没有接过这个话茬儿,“膳厅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王妃可能得快一些,今日要入宫,可不能误了时辰。” “也没那么着急,皇兄不会责怪的。” 说话的是赵臻,宋锦宁转头就看到他提着一把剑自她窗前往旁边盥洗室走。 不由叫住了他。 然等对方停下了,她却又感觉到自己想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便又将那话题给咽了下去,只摇头没有说话。 等上了入宫的马车,赵臻忽然提起她早间未完的话,“你是否想问我这一大早出去练剑,会否被宫里的探子发现?” 宋锦宁蓦然脸上一红,然后颇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按道理来说,昨夜里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赵臻按道理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精力去练武才是。 话说到一半,是她忽然发现了这话里头的敏感气息,这般说出来,对于两个清清白白的男女之间似乎不大好。 却没有想到赵臻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这么说出来。 第299章:入宫拜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我即便是在战场的空晌,也会抽出一点儿时间练剑,所以,即便那些探子真的无聊到要将这样的事情禀告,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宋锦宁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是个武将,而且统领全国的军务,但是宋锦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刻苦。 “你每日必练武?” “阴晴寒暑不断。” 宋锦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似乎隐约记得小时候也听旁人说过,父亲是一年三百六十日,从来没有一日不练武的。 只是可惜她对那时候的记忆已经过于模糊,甚至想不起父亲长得什么样子了,回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祠堂里挂着的那副画像罢了。 入宫之后,先去拜见皇帝和皇后。 如今再见面,便不再是此前陛下封的那个县主,而是王妃了。 果然,对于他们稍微迟到了一点儿,裕丰帝并没有半点儿责备的意思,很快便让宫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来递给宋锦宁。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们赵家的媳妇,这是作为兄嫂给你的过门礼,望日后你与靖王夫妻二人和和美美。” 宋锦宁其实在过来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在明白了赵臻与裕丰帝之间真实的关系之后,她心里对于帝后,多少有些戒备。 更多的还是紧张。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哪怕自己被封县主,她到底都没有如何与皇室中人打过交道,更何况眼前这两个还不是普通的皇室中人,这是整个大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这是皇帝和皇后。 此前虽然同灵韵郡君一起入宫读书,可她到底只是个伴读,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是安稳在玲珑阁度过。 而灵韵郡君在宋锦宁的眼里,自然同皇室中人不能挂在一起。 她转脸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臻,见他轻轻地点了头,便规规矩矩地行礼谢恩。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去奉先殿。” 宋锦宁仔细观察着裕丰帝的神色,见他眉眼飞扬,显然对于自己嫁给赵臻这件事情十分满意。 她心里不免又多想了一些。 如今大启与大荣并没有战事,所以,哪怕赵臻手握重兵,可是人也在京城,可以说是在裕丰帝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在这方面,裕丰帝虽然有隐忧,却并没有那么急切。 另一方面,赵臻这样的身份,纵然对前王妃一往情深,但也不大可能真的单着一个人守着。 那么对于裕丰帝来说,赵臻这位继王妃的人选,实际上就很关键了。 若是赵臻开口求娶一位高门贵女,作为帝王,似乎也没有太多拒绝的余地,毕竟一个求娶不成,还能求另一个。 若是一般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实际上都是帝王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这眼下这个朝局上,却有些微妙。 关键在于,裕丰帝没有儿子。 不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所以,若是裕丰帝当真不能生,那么最佳继位人选自然就是赵臻。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朝堂上的那帮大臣到底心里向着谁,裕丰帝也说不准,没有任何把握。 在这种情况下,裕丰帝便难在赵臻面前摆出他原本应该有的帝王的架子。 而宋锦宁与赵臻的亲事,自然而然就是裕丰帝最乐意见到的结果。 因着宋岐山的缘故,没有人会认为宋锦宁不配嫁入皇室。 可也是因为宋岐山英年早逝,所以忠勇侯府只是个空架子,注定帮不上赵臻的半点儿忙。 相反,若是赵臻公然反对这门婚事,那么原先宋岐山麾下的旧部乃至于军中许多将士便会对赵臻生出恶感。 所以,赐婚于赵臻和宋锦宁,对于裕丰帝来说,是一步进可攻退可守的好棋。 因此宋锦宁此时看到裕丰帝和善的笑容,心里也就有了底。 奉先殿是供奉大启朝历朝历代帝后牌位的地方,赵臻作为亲王,成亲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要来告祭祖先的。 宋锦宁的名字也会写入皇家玉蝶。 这套礼仪严肃而繁琐,好在出嫁之前,宫里便有专门的嬷嬷上门教导了规矩。 宋锦宁跟在赵臻身边,到底一点儿错没有出,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整个的礼仪。 最后是裕丰帝上香告拜。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我们赵家香火鼎盛,子孙延绵。” 宋锦宁闻言悄悄地打量了一眼赵臻,果然见他神色有些发冷。 裕丰帝几乎已经是将自己的想法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也就是说,只要宋锦宁生下儿子,就会被抱进宫过继给裕丰帝。 想到自己与赵臻的约定,宋锦宁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想也知道,皇帝的这个想法怕是要落空。 只是,头一两年还好说,后面就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了。 从奉先殿出来,裕丰帝便将赵臻叫走了,前朝还有些事儿要与他商议。 宋锦宁便跟着齐皇后往坤宁宫而来。 “这些年,我们夫妻俩见着王爷一个人单着,说实话心里也着实不好受的很,”齐皇后的身体不是很好,此前在宫里陪灵韵郡君读书的时候,宋锦宁便知道,今日她虽然敷着厚厚的粉,却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疲惫,“如今见着他终于成家了,本宫的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对于这样的话,宋锦宁自然不好多说,只扶着她笑着道:“娘娘慈爱。” “唉!”皇后由她扶着在宝座上坐下,便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不中用了,虽然陛下一直说叫我放宽心,但是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说着便拉着宋锦宁的手道:“但是靖王妃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而且身子康健,你也看到了,他们兄弟俩子嗣单薄,如今也不过是一个锦哥儿。 你莫要觉得我这是在与你说私房话,我这是在与你说正事儿,这种事情上头,可千万要抓紧些。” 若宋锦宁真的是一个新嫁娘,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说的面红耳赤了,可是她与赵臻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只能扭扭捏捏地做出害羞的样子来。 “你不要害羞,”齐皇后笑着拍了拍手,便喊人过来,“把本宫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第299章:宫女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一愣,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什么诀窍不成? 很快,便有一个大宫女端了个托盘过来,齐皇后往她面前一放,揭开上头的布,里头是个瓷瓶,看着很是精致的样子。 “这是太医院专门配给我的丸药,原本是陛下想着让我……” 她话说到这里便不在往下说,宋锦宁自然也猜的到时什么意思。 “如今你与靖王成了婚,我便让太医院多配了些,这些给你拿去吃着,等吃完了,再到宫里来要。” 她说着便直接让宫人交给了青莺。 “你莫要觉得这事儿不好这般直喇喇地说出来,本宫方才也说了,这是要紧的大事儿,事关江山社稷,你听明白了没有?” 宋锦宁很想说不想听明白,这种事情与她无关,可是面对着皇后,她到底也只能含糊地应了。 齐皇后对她这不是很热衷的态度不怎么满意,但是想着她到底是刚刚成亲,于这种事情上头放不开也是在所难免。 便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还小,不大明白和理解,本宫也不怪你,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便知道了,就是站在女子的角度上来说,及早诞下自己的孩儿,对你来说也实在是见好事儿,你可莫要会错了意。” 说到这里了,宋锦宁自然只能重新表态,“臣妾只是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实则心里感念娘娘这一番提点。” 皇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良久才摆了摆手道:“你能明白就好了,对了。” 她说着又含了两名宫女过来,“这是本宫宫里精心培养的两个宫女,你从前在老家长大,来京城不过一年,将来王府的一切都要你操持,到底有些不称手的地方。 这两个就给你带回去,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她们,只求在外头行事,莫要丢了天家脸面。” 宋锦宁心下一凛,打量了那两个丫鬟一眼,都是温柔可人的长相,看着安安静静的,跟自己上下年纪。 不知是否是在宫里的缘故,身上的气质着实不凡。 宋锦宁心情自然不好。 这才头一日入宫,皇后便如此大喇喇地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着实有些急切。 可偏生正是如此,她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尤其是方才那药的事情过后。 “多谢娘娘割爱,只是臣妾一看这两位姑姑,便知都是伶俐的,臣妾这般将娘娘身边得力的人带走,岂不是让娘娘没有人用了。” 皇后闻言便笑着道:“倒也不至于,咱们是一家人,说那么生分的话做什么?而且后宫人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给你两个人,本宫还是给得起的。” 宋锦宁还要再说什么,皇后便直接道:“给你,你收着就是,再这般扭扭捏捏的,本宫倒是要误会你这是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人了,难不成你这是看不上不成?” 话说到了这里,宋锦宁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接受。 说是给人,可是身契都没有见着给过来,不是钉子还是什么。 在宫里陪着皇后用过午膳,宋锦宁这才得以抽身。 赵臻便在宫门口等她,见着她身后多了两个人,不由投来疑惑的目光。 宋锦宁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便也没有多问。 等上了马车,才一一地将事情说给他听。 “莫要管她们,给了就收着,不用就是了。” 宋锦宁有些惊讶,“这不大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若是每个人都这样,我这王府岂不是成了菜市场?” 果然,等到了王府进了主院,宋锦宁还没有开口,赵臻便直接对那两个宫女道:“我和王妃都不喜欢用陌生人。 所以原本主院没有打算添人,但是皇嫂盛情难却,你们两个既然跟着过来了,便在外头伺候着,我们俩近身用不着你们。” 那两个宫女才要开口,赵臻的语气便冷了下来,“若是你们自诩是皇后派过来的,便将自己当祖宗,想要往屋子里头凑,那便也不用呆着了,这便立刻回宫,去与皇后娘娘说,是本王将你们赶回去的。”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靖王之名? 两个又是坤宁宫的宫女,见着赵臻的脸上和语气都冷了下来,哪里有半点儿敢辩驳,立刻答应了下来。 “青莺!” 赵臻叫了一句。 青莺立刻答应着从屋子里出来了,“这两个人就交给你来管理,你看看安排在什么地方合适,既然是皇嫂一片好心,自然也没有让去外院做杂活儿的道理,就在主院里给她们寻点儿事情做吧!” 青莺原本担心这两个宫女跟过来了,王爷和王妃的事情会被发现。 眼下听到赵臻如此吩咐,才长舒了一口气。 待赵臻进了屋,便笑着个跟两个宫女打招呼,“两位姐姐跟我来吧!” 那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担忧,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跟着青莺去了。 朝服朝冠着实不是什么轻省的东西,宋锦宁这带了半日,着实累得慌,加上昨日顶着大婚的头冠一整天,这会儿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酸了。 看着她将东西都退下来,然后摊手摊脚地躺在贵妃塌上,赵臻不由噗嗤一笑。 宋锦宁这才想起来,如今这已经不是在葳蕤先,当即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颇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忘了你还在。” “那么这么说……” 赵臻指了指门外,“我走?!” 宋锦宁越发尴尬了,“没有,我只是一时还不习惯罢了。” “逗你呢!”他也进屋换了常服,再出来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打扮,“既然已经成了亲,不管内里如何,这里已经是你的家了,在自己家里,如何都使得。” 不等宋锦宁接话,他便扬了扬下巴,“没几日就是殿试了,有些事儿我得去布置一下,下午没事儿,你便在家里好生休息吧!”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宋锦宁听到这句话,没来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异的感觉。 不过也不容她想太多,她着实累得很。 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是这一个午觉睡得并不踏实,她是被叫起来的。 而叫她的原因,是来人了。 第300章:见主母?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素鸢直接将不高兴都挂在了脸上。 “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哪里有人家家里的小妾这般嚣张,都说了姑娘正在睡觉,还在外头咋咋呼呼。” 听到这话,正在打哈欠的宋锦宁一愣,“谁?” “还能是谁?”素鸢提到这个就生气,“还不是王府的那群小贱人,正嚷嚷着要见王妃呢!” 宋锦宁听到这话,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是她们啊?那就不管,就说我还在睡,这会儿不见人。” 倒不是宋锦宁喜欢拿架子,而是认定自己着实没有跟那些个女子打交道的必要。 依着赵臻的性子,不可能没有与她们说过主院不管她们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她们这过来,很明显就是她们自己的意思。 既然如此,宋锦宁何必要为难自己去与她们来往。 青莺此前已经客气地说过了,只是带头的那位冯姑娘十分诚恳,直说并不希望打扰王妃休息,所以她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这才有了让素鸢去看看宋锦宁醒没醒。 偏生素鸢的性子直来直往的,习惯快刀斩乱麻,便想着直接让宋锦宁起来将她们喊回去就行了。 这才有了叫宋锦宁起来的事儿。 这会儿出来,直接一摊手交给了青莺。 “各位姑娘也看到了,我们王妃着实是累得厉害,这会儿还在睡着呢,王爷走之前也吩咐过了,叫我们不要吵着王妃,所以,各位还是先回吧!等回头空了再来。” 带头的那位冯姑娘身上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袍子,打扮得分外娇美。 听到青莺这么说,半点儿没有恼意,只笑着道:“王妃的辛苦我们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我们才要特意过来拜见。 正常来说,第二日,就该是我们这些人来给王妃敬茶的日子,眼下看到王妃这般疲惫,我们心里也着实心疼得很。 便是等一等又何妨,两位妹妹若是伺候不过来,我们也该上前去伺候的,所以,就当是留我们在这里给两位妹妹打打下手也好。” 青莺不善争吵,但并不是没有脾气。 此时她自认自己已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了。 可这些人还是这般赖在这里,心下也不免来了气。 便正色道:“所以,诸位姑娘们都是这么想的?王妃这会儿还在睡着,你们便非要在这里等着王妃起来见你们一面?” 后面那许多人其实更多的都是好奇,府里这么多年了,别说王妃侧妃,就是侍妾也没有一个。 眼下这忽然来了个女主人,大家也着实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但是,她们也都知道王爷的脾气,好的时候是还不错,可是若真的动了怒,那是要出人命的。 这王妃到底是他的妻子,这会儿在这里这般等着,会否有些不合适。 此时听到青莺的话,便有好几个人打了退堂鼓。 那冯姑娘一见,便立刻皱起了眉,“这位妹妹这般说,着实叫我心里头不解,我本是好意,怎么这位妹妹说起话来,倒像是我们这些人在这里无理取闹似的。” 青莺已经完全收起了笑容,“第一,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都未曾叫过你们来主院,你们是自己过来的,此时这般乌泱泱地挤在这里,难道不是在妨碍主院的活计? 第二,王妃还在里头午睡,我们这些人,行走之间都蹑手蹑脚,生怕惊扰,你们这呼啦啦来这么多人,还说在这里等着,难不成都当哑巴似的在这里坐着? 传出去岂不是我们王妃过门第二日就为难府里的老人,让你们立规矩了?” 那位冯姑娘没有想到这个青莺看起来温和,说起话来却条清缕析掷地有声,面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 “我们虽然都是卑贱之人,可说到底也是王爷房里的人,姑娘只是王妃跟前的丫鬟而已,如何这般与我们说话?我们也都是一片好心,想要在王妃跟前好好表现表现,姑娘就这般咄咄逼人。 难道就不怕传出去有碍王妃的名声么?”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原本跟着过来的看热闹的好几个女子便有些紧张起来,“那个,青莺姑娘,我忽然想起来,我屋子里还炖着东西,这会儿怕是要过了时辰了,我还是下回再来拜见王妃吧!就先走了。” 有一个人开了头,好些怕惹麻烦的立刻纷纷开口跟青莺告辞。 于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呼啦啦走了一大半。 就剩了寥寥几个人,显然都是跟那冯姑娘关系极好的,这会儿还围在她身边。 冯姑娘见她们那些人走了,也着实气得很,偏生这些人也不归她管,生气也没有用。 只能梗着脖子继续怼青莺。 青莺还没有碰到过这般无赖的人,正想叫素鸢把人丢出去。 外头便传白管家来了。 听到“白管家”三个字,冯姑娘的眼神立刻闪躲起来,有些恼怒地等了后面一个女子一眼。 尚且来不及说什么,白管家便匆匆而入。 一眼看到她们几个人,神色便有些变了。 但他还是先快步走进来跟青莺打了个招呼,“着实不好意思,怕是叫青莺姑娘为难了。” 青莺确实是有些不大高兴。 哪怕自家姑娘与王爷之间的婚事是假的,她也着实难接纳这些个女子。 白管家也不等青莺开口,便直接对冯姑娘冷声道:“冯姑娘,你莫是忘了,王爷说过,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得进主院的规矩?” 还有这样的规矩? 青莺眉头一挑,立刻拿眼睛去看那冯姑娘。 冯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但是对着白管家却不敢使性子,只得讪笑道:“那不是以前么?如今主院已经有了女主人,我们这些人也想要孝顺主母,如何也该过来拜见拜见才合规矩不是?” “哼!”白管家冷哼了一声,“冯姑娘怕是忘了,你们只是姑娘而已,连妾室都算不上,哪里有什么资格来拜见主母? 王妃若是想要见你们,叫一声,你们才能过来,若是没有传唤,你可知道你们这擅闯主院是什么罪名?!” 第301章:交给她来打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待宋锦宁醒过来得知了下午事情的经过,倒是有些惊愕。 上一次她意外来王府,便见过了那个冯姑娘。 也知道赵臻不让他们进主院,那个时候还以为是因为这主院可能会有他政务上的秘密,怕泄露的缘故。 如今看来,倒未必是这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不会来主院打搅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到了晚间赵臻回来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没有避讳,直接开口与宋锦宁说明。 “那些人你不用管,今日白管家已经过去敲打过了,她们不敢再过来骚扰你,府里的事情你若是愿意管,便与白管家说一声,他自然会将所有事情的拢过来给你过目。 若你嫌麻烦不愿意接手,先让他们接着管着也行。” 宋锦宁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你要将王府交给我打理?” “你如今已经是我的王妃,按道理来说,不就应该交给你打理么?”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应当,理由充分的几乎无法反驳。 可问题是……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想到这里,宋锦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王爷这个意思,该不会是你的那些个私产也要交给我来打理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宋锦宁闻言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他这话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赵臻正好吃完饭,放下碗,见她捏着筷子不动,反倒笑了,“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们的合作关系?” 宋锦宁抬眼看他,用眼神反问。 “当时答应与我成亲,可想过往后会后悔?” 说实话,宋锦宁一直以来,并没有这个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答应赵臻之后很短的时间里,他们的婚事就落定了。 根本没有给她什么时间仔细思考。 但是,若说后悔,应该是不会的。 当初想着与陈铭成亲,却是认真思考之后的结果,也并没有想过日后可能会分开如何。 哪怕她再不将婚事当成一回事儿,也知道这世道,对于女子而言,要从一段婚姻里脱身,除了和离便是下堂。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能选择的。 祖母同意她的选择是一回事儿,可她也不能因此而将忠勇侯府,将宋家的脸面至于不顾。 所以她只是在短暂地思索了一番之后便摇头道:“没有。” “你也不用多心,”赵臻往后坐了些,“按道理,你是我的王妃,王府的一切便都该交由你打理,这样名正言顺,也能叫该放心的人放心一些。”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做给裕丰帝看的。 “那你就不担心……” “我好歹也是一个亲王,难道还能被你一个小女子拿捏了?”赵臻立时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而我也不会动你的任何东西,你的嫁妆全部都在你的手里,因此,你也不用担心我日后会对你不利。”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宋锦宁这才放下心来,又喝了一碗汤,然后伸了个懒腰,“咱们二人的婚事,也算是你帮了我的忙,我就当是对你的酬谢,替你管管这内务。” 见他点头,宋锦宁又立刻道:“不过先说好了,那些过于繁杂的事情我是不耐烦的,最多替你抓抓大头,底下的那些人,你最好还是好生安排,一定要靠得住的。 而且我最近也有事儿,那些个嫁妆还没有安顿好,所以,你府里的这些事情,如何也要过段时间再说。” 赵臻眼带笑意答应下来,“你放心,绝对不会累着你,等你什么时候得空了,让白管家将那些个人带过来给你见一面,总账交给你也就是了。” 这么说定了之后,赵臻便往校场练功去了。 宋锦宁睡了一下午倒是不困,干脆与青莺一起盘账。 虽然说她的嫁妆大头祖母早就已经给了她,但是近段时间又增添了不少,而且还有不少人过门来添妆,这些都还没有规整好。 忙活到亥时,便被青莺催促着睡下了。 毕竟明日便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同样回门的自然还有宋华婷。 她是同齐郁一道来的,两边正好在垂花门前撞见了。 宋锦宁下马车的时候,便正好看到齐郁在伸手扶宋华婷下来。 两厢一照面,都愣了一下,随即宋华婷的视线便落在了一旁的赵臻身上。 她还以为赵臻不会陪着宋锦宁过门。 毕竟在成亲之前,赵臻除了最开始圣旨到的时候来过,后面根本就没有露过面。 她也确定地知道赵臻对宋锦宁并没有男女之情。 却没有想到,赵臻竟然还愿意陪着宋锦宁回娘家。 宋老夫人早就在延鹤堂等着。 不光是宋老夫人,宋家的其他人也都来了不少,当然都是稍微能上的台面的一些人。 宋阳青自然在列,倒是没有想到宋华彰也在。 四个人一道上前给宋老夫人行了礼。 宋老夫人一见着自家孙女儿已经梳起了妇人发髻,心里到底有些惆怅。 但见她眉目舒朗,便知道成亲这两日应当还不错,便也放下心来。 又问了两个人几句话。 虽然都是孙女儿,一同回门。 但是宋老夫人这个态度也着实是有些明显。 好在宋家人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宋华婷是自家姑奶奶倒还好说,齐郁却是如何都不能得罪的,所以这会儿好几个宋家的男子都在围着齐郁说话。 宋华婷如今是齐家的夫人,哪怕从前宋家族人如何不待见,这个时候也不敢慢待了她,也有两个人围着她在说话。 想来这就是宋老夫人请他们过来的用意,如此祖孙二人才能好生说说心里话。 可这里这么多人,真正的心里话倒也不方便说,便只是问王府的情况,问这两日的事情。 等宴席开了,便又一起入席。 宋华彰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像是个隐形人似的,倒是宋阳青,始终荦荦大端地陪着说话。 宋华彰握紧了拳头,看着宋阳青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嫉妒得发狂,这原本应该是他的位置! “后日便是殿试了,你可准备好了?” 两个字抓住了宋华彰的心,那是赵臻在问宋阳青。 第302章:要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提到殿试,屋子里立时就热络了起来。 以宋阳青春闱的成绩,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到底殿试上头,一个进士及第是如何也跑不掉了。 因着这个缘故,外三房这段时间在众人面前格外的有面儿。 三老太太今日更是特意穿得一身富贵,见众人团团地问起自己的孙子,便又忍不住拿起了派头。 “阳哥儿,也不是祖母非要在这个时候冷着你,只是你如今虽然得意了,可也莫要忘了,你伯祖母和你两个妹妹对你的帮衬,没有侯府,哪里有你的今日呢? 往后哪怕是为官做宰的,也莫要忘了自己姓宋,身上有宋家的根呢!” 实际上要教训孙子,什么时候不能教训,偏要在侯府摆席的时候,其中的炫耀之心,谁都看得出来。 宋阳青仍旧是那般谦逊的神色,躬身朝三老太太行了一礼,“多谢祖母教诲,孙儿一定不会忘记。” “说起这事儿,我倒是有件事儿想求你。” 宋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对三老太太道。 听到一个“求”字,三老太太就先身子热了起来,这可是宋老夫人。 虽然说大家嘴里都叫着妯娌,可是他们这一脉分出去已经许久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出什么像样的人才。 从前宋岐山及宋岐山的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是依附着侯府过活儿。 表面上如何称呼都是虚的,实际上大家的心里都是巴着侯府的。 在三老太太的心里,也从来没敢把自己和宋老夫人放在同一个阶层里。 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如何心里不火烧似的。 毕竟这侯府眼看是没落了,两个孙女儿嫁得再好,可是家里没有男人支撑,一个宋华彰根本成不了气候。 眼看着还不是要靠着自己的孙儿? 因而三老太太瞅了宋阳青一眼之后,便笑着道:“你只管说就是了,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往日里你帮衬我们还少了?” 这话说的其他人都赞同,“就是就是,大伯娘,你不要这么客气,这不就是与我们生分了么? 年前你还给我们分了那许多东西呢!我们又不是白眼儿狼,甭管什么事儿,您开了口,咱们这一家人难道还能有二话不成?” 三老太太听着这话并不是很舒服,这话她可以这么说,但是旁人来替她说是怎么回事儿? 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去驳斥旁人的话,因此哪怕觉得不舒服也只能点头应和着。 “果真这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们也都看到了,婷儿和彰哥儿的父亲这般过世了,彰哥儿要往老家结庐守孝,也是他一片孝心。 两个丫头又都嫁出去了,这府里就剩了我一个老婆子,也幸好邹氏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以来尽心尽力。 这说实话我是当真不愿意放她回去,毕竟这底下的人再好,也不如自家的后辈。” 三老太太听到说是想让邹氏留在这里,立时没有二话,“这有什么,能在大嫂跟前伺候,那是她的福气,我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她在你跟前,可比在我那儿懂事儿乖巧得多,可见大嫂会调教人。” 众人听到这话,都颇有些无可奈何。 这三老太太有的时候,情商当真堪忧。 平日里在家中拿儿媳妇立规矩也就算了,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这般说邹氏,着实不应该。 不说别的,眼看着宋阳青就要入仕,这里还有当朝相国和亲王,如此贬低他的母亲,于宋家又有什么好处。 实则三老太太还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十分漂亮,一方面彰显了自己在三房的地位,哪怕是进士他娘,那也是自己跟前的媳妇,拿捏起来,毫不费劲儿。 另一方面,她实际上也是真的愿意。 别的不好说,宋老夫人做事儿,是半点儿不含糊的,这邹氏在这边住着,这段时间给三房着实送了不少东西。 有那些个钱财,用来买两个丫鬟也绰绰有余,不比邹氏在跟前伺候着舒服? 这让邹氏住得越久,岂不是说明她能拿到的东西越多? 如今三房的日子可比此前好过多了。 宋老夫人虽然觉得三老太太说的话不中听,却也没有点评什么,只是含笑道:“邹氏我是不会放过去的,另外,我想着,他们母子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这般将他们分开也不大好。 前段时间,宁儿提议,说要把后面那个宅子买下来,送给阳哥儿,作为他考取的礼物,然后一合计,干脆便动土,把我这后院墙开了,同那边连起来。 他们母子便在那宅子里住着,平日里哥儿在外头,邹氏也好方便来往,你看怎么样?” 三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那岂不是让她的孙子到了侯府来了? 这可是她刚刚前途有了苗头的孩子。 宋老夫人又笑着道:“三弟妹不会介意吧?只是想着这样更方便一些。” 三老太太跟前的大儿媳妇便拉了拉婆母的袖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借着婆母的身形挡着,倒是也不如何明显。 三老太太神色微微变了变,然后便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来,“大嫂,这个要求倒不是我不想答应,而是…… 你也看到了,我们三房这些年,实在人才凋零,底下的几个孩子,都不争气,好不容易这出了一个争气的种子,我还指望将来他能提携提携他的兄弟们。 若是这般住着,怕是回头来往也更少了,这……” “听说四哥此前考过武举?” 一直在和齐郁说话的赵臻忽然插了一句。 三老太太还没有说话,她旁边的儿媳妇便立刻道:“是啊!只是时运不济,当日身体情况不大好,结果没有考取。” “我听谈影说,京卫那边下个月似乎有选拔人才的意思,不知道四哥能不能试一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媳妇立刻道:“哎呀,王爷能给我们这个机会,作为家里人,那一定不会给王爷丢脸的,王爷只管放心!” 第303章:替你撑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三老太太虽然不大聪明,但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那颗脑袋瓜转起来,可是半点儿不含糊。 当即便明白过来了,笑着道:“这倒是好极了,若是我们家四郎能进京卫,阳哥儿倒是也能放心在这里陪着他伯祖母了。” 事情便算是这般说定了,赵臻笑着道:“我可以将名字给加上去,但是真正的实力还是要有的,若是太难看了,就是本王也没有那个脸皮将人塞进去。 而且这关系到皇城的安危,不是小事儿,所以……” “王爷放心!”三老太太立刻道,“这轻重缓急我们还是知道的。” 见大家已经说好了,赵臻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与齐郁说起殿试的事情来。 宋老夫人这个时候才像是注意到宋华彰似的,却单单像是看不见他眼底的阴翳,“彰哥儿,兄弟们争气,你也要奋发向上才是。 此番去了老家,虽然是结庐守孝,可这功课也万万不能落下了,我会安排几个人好生照顾你日常起居,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担心。 如今你祖母我跟前也有阳哥儿和他娘在,你就安心读书就好。” 宋华彰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 宋老夫人十分满意地点头,似乎此时一家人是如何的和乐融融。 “差不多饭菜也要准备好了,咱们也不要在闲坐着了,我特意要了几坛子好酒过来,就劳烦大家帮着招待一下。” 宋锦宁闻言看了一眼素鸢,素鸢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出去招呼去了。 等看到那边男客桌上赵臻面无表情地喝了两杯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宋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这几日因为宋锦宁出嫁,实际上老人家并没有睡好,用过了午膳就去睡去了。 宋锦宁伺候着她睡着了才离开。 邹氏看着她欲言又止。 宋锦宁便握着她的手笑着道:“婶娘心里不要想任何有的没的,这是最好的安排,如今我不在家里,祖母跟前我着实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而且五哥哥在,我在王府里也能安心,他一向是十分妥帖的人。” 邹氏便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如今我们母子俩跟着老夫人在一处,才算是真正的熬过来了,阳哥儿也不用担心我又在他祖母那里受委屈,心里的负担也能小一些。 伯祖母待我……虽然说是让我照顾,实际上真真跟女儿似的。” 宋锦宁也看得出来,不说别的,就说邹氏如今的穿戴,就能看得出来。 碍着她寡妇的身份,不好穿的太鲜亮,可是身上的料子,佩戴的首饰,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此时她在走出去,还有什么人会觉得她是个绣娘? “你安心住下就是,我与五哥哥去看看后头的路,那宅子我已经买好了,等过几日,哥哥殿试完了,这边就动工。” 宅子到底是要给他们母子住的,所以要怎么改建,宋锦宁还是以宋阳青他们母子的意见为主。 长到这么大,终于能有自己的宅子,对于宋阳青来说,年少的梦也算是实现了一部分了。 那时候看着母亲在屋檐下被祖母立规矩,他心里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带着母亲走出那个宅子,让母亲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与王爷……可还好?” 说完了大致的规划,宋锦宁没有料到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愣了一下才笑着道:“好着呢!” 可是宋阳青脸上并没有露出放心的表情,“谁都知道靖王府上姬妾成群,身为女子,在这世上要面对颇多的不易。 你若是在那里受了委屈,尽管跟我说,我眼下虽然还没有什么能力,但是有朝一日,我一定能替你撑腰。” 替你撑腰……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宁忽然就被这句话打动了,一下子红了眼睛。 “莫非……” “没有没有,”宋锦宁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摆手笑道,“我没事儿,只是听到哥哥这句话,心里有些感动。 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听到谁说过要替我撑腰的话,我好像……” “以后有了,”宋阳青揉了揉她的额发,“等着我,在此之前,尽量保护好自己。” 宋锦宁用力地点了下头,想了一下才道:“不知道哥哥殿试之后,会被安排到哪里去,我倒是有些事儿,可能真的会需要哥哥你的帮忙。” “你只管说。” 宋锦宁笑着道:“那也得要等到哥哥安顿了之后,这会儿与你说太多,岂不是会造成你的困扰?” 宋阳青想了想,便点头道:“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都行。” 两个人说着话,便走到了花园里,眼看着前头就是葳蕤轩,宋阳青笑着道:“你去休息会儿吧!往后这地方估计来得少了,昨日我母亲替你整理过了。” 宋锦宁才要道谢,就听到赵臻的声音自前头的树后面传过来。 宋阳青微微一笑,“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去吧!” 宋锦宁朝他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便穿花拂柳地走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 赵臻这么一问,倒是将宋锦宁问得有些愣住了,这是在她家里,她去哪儿似乎都很正常吧? “我方才找你半日!” 宋锦宁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有事儿?” “我……”赵臻犹豫了一下,“方才那壶里的水没了,最后一杯从他们的壶里斟出来的,这会儿头晕得厉害。” 宋锦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怕是醉酒了。 当即连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先去我屋子里睡吧!”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远远地看着就像是在喁喁私语,又靠得那般近,显得十分亲昵的样子。 宋华婷随齐郁一道走着,忽然发现他不动了,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树影瞳瞳后面,是那一对璧人离开的背影。 宋华婷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心里头就生出了十分的不甘。 宋锦宁凭什么?! 然而扭头看到齐豫有些迷蒙的眼神,这才心中警铃大作,“大人?” 第304章:私房话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回过神来,挑眉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看王爷,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单身,如今娶了亲,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宋华婷闻言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却也只能勉强笑着道:“这成了亲自然就不一样了,大人方才饮了不少酒,我扶你去我的倚兰苑休息会儿吧?” “我没事儿,”齐郁却摆了手,“这点儿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这会儿还有点儿事,今儿因是你三朝回门的日子,没有道理让你一个人过来,所以才将事情往后推了半日。 这会儿估计衙门里的人都在等着我,我怕是要先走一趟了。” 齐郁是相国,每日里的事情不计其数,国家大事桩桩件件都要从他的手里过。 可就算是如此,今日他明明有要紧的事儿,却还是先紧着陪自己过门,宋华婷方才心里的那一点儿失落,立时就消失不见了。 “大人既然有要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虽然说是三朝回门,但是与大人的事儿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可千万莫要误了大人的正经事儿才是。” 齐郁闻言也露出了笑容,“你这般懂事,倒是让我意外,你的事儿比什么事儿都要紧。” 一句话说的宋华婷立时红了脸,只娇羞地看着他。 “时间还早,若你想出去逛逛也没有关系,回来得晚的话,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就行。” 这般对话,着实像极了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还是这般优秀的人,宋华婷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等送走了齐郁,才发现宋锦宁正好从那边折返回来,似乎刚好听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这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也不知道避着点儿。” 宋锦宁都给她说愣住了。 她是在将赵臻安置下来了之后,才忽然想起来,今日带过来的东西又周默柏给祖母开的药,还没有好生跟邹氏说如何服用。 怕回头又给忘记了,打算与邹氏先说好。 谁知就在这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既然是私房话,那麻烦你们找个私人的角落说,这花园里到处都是路,时不时的,也有底下人在打扫,按照你的说法,怕是这路上的蚂蚁都在偷听。” 宋锦宁说话不客气,但是宋华婷却是半点儿都不生气。 反倒笑着道:“你不用故意这般与我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嫉妒。 虽然你嫁给了王爷,但是王爷心里并没有你,而且你们府里还有那么多的女子等着你去处理,你这会儿眼看着风光得意,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酸楚吧?” 宋锦宁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宋华婷如今是病得越发厉害了? “而且我还知道,王爷根本就不喜欢你,与你成亲也不过是陛下的命令罢了,该不会,你们都没有圆房吧?” 宋锦宁闻言挑了一下眉头,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华婷,有些惊讶道:“你们竟然没有圆房?齐郁也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竟然对女人没有兴趣么?” 宋华婷一听,脸色立刻白了,“你在胡说什么?!我说的是你。” “莫名其妙!”宋锦宁皱眉看着她,“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那就只有可能是你自己的遭遇,我着实有些看不明白。” 她说着摆了摆手,“不过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 宋华婷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竟然就给宋锦宁猜到了她和齐郁才是没有圆房的那一对,心情着实差透了。 宋老夫人大约是真的高兴,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宋锦宁便没有打扰,干脆回了葳蕤轩等赵臻醒过来。 赵臻倒是醒得快,看了一眼更漏,又看了看眼下自己躺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不想起来了。 宋锦宁听到动静,却见他仍旧躺着,不由疑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说你还有事儿么?这会儿再不起来,怕是要迟了。” “也就是布置殿试的事儿,谈影在呢!” 宋锦宁听到这话,便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得出来的话。” 赵臻手握兵权,权利很大,但是对于自己手里的事儿,却是从来都不含糊,尤其是对于京郊大营的掌控。 这事关京畿的防卫,马虎不得。 “嗯……”赵臻应了一声,到底还是起来了,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宋锦宁的床,心中竟然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那你是现在回府还是……” “我得出去一趟,晚些时候才回,你且忙你的去吧!” 宋锦宁去见了林子羽,如今要见他着实不大容易。 林子羽已经被齐郁的人盯上了,而且盯了许久。 虽然有渠道通消息,但是许久没有见这人,宋锦宁也有些担心。 眼见着他确实没有事儿,而且还联系上了另外两个人,这才放心。 “大佛寺那边的证据已经有了,”林子羽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宋锦宁,“就看姑娘怎么用了,我们……还是觉得不要随便插手比较好。” 大佛寺…… 关系到长公主,也关系到灵韵郡君。 而如今灵韵郡君才刚刚成亲,也不知道在陈家如何,宋锦宁也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只得先接过来。 “王爷他待你……” 这是今日宋锦宁听到的第三个人如此问了,她几乎都已经有了标准答案。 只不过在林子羽这里,似乎到时我没有必要说谎,“合作而已。” 听到这话,林子羽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过来,面色如常道:“倒是也不错,等事情了了,也不是没有机会转圜。” 宋锦宁听到这话,便想起昨日赵臻说的将所有的财产交给自己打理的事情来。 似乎…… 也不大好反悔。 不过这样的事情倒是没有必要在这里讨论,两个人随便说了一会儿话便散了。 出来远远地看到了宋华婷的马车往锦绣阁去了,算算时间,秦若的香也该制出来了。 第305章:今时不同往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秦若见着宋华婷过来,显得很是惊讶的样子,“哎呀,宋姑娘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才说完,便立刻自己打了下嘴巴,“瞧我,真是不懂事儿,如今可不能叫宋姑娘了,得叫齐夫人! 我这锦绣阁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高香,今儿既然将您给吹了进来。” 秦若此前对宋华婷道态度也不错,相对于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 因而宋华婷对秦若的印象一直很好,更何况,她还在这里买了她与齐郁的定情之香。 但是这会儿受到秦若的巴结和奉承,那无疑是更高兴的。 “秦掌柜,咱们是老熟人了,还是同从前一样来往就好,你不用这么大的压力。” 秦若脸上没有丝毫破绽,仍旧巴结奉承着,心里却在腹诽。 锦绣阁虽然开了没有多久,可是凭着独特的风格,什么样的大户女眷没有接待过,一个相国夫人,倒也没有会吓到她以至于不会说话。 更何况,宋华婷到如今也没有半点儿诰命在身,比至于那些老牌的功勋贵族,实际上还是差了点儿气势。 当然这也只是腹诽,面上还是该笑笑,嘴里也是该夸夸。 说着便又笑着问道:“不知道齐夫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要买的?我今儿也没有什么事儿,倒是可以陪着你逛逛。” 此前宋华婷来锦绣阁可不敢乱买什么东西,毕竟都太贵了。 但是这会儿不一样了,齐郁给了她嫁妆,而且直接说明了那些东西就是给她的,加上此前齐家也送来聘礼过来。 老太婆倒是一文钱没有要,都给了她。 如今她也算是个富婆了。 从前看得上买不起的东西,眼下倒是可以都带走。 事实上,她也半点儿没有委屈自己,直接让人搬上车,“送去相国大人的宅子里,钱从账房给就行。” 秦若眉开眼笑,当即又是一车轱辘好听的话。 宋华婷眼看着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起要紧的事儿来,“我今儿最主要的还是来看看香料,秦掌柜也不要糊弄我,我不要那些个俗气的,只要你们这里特别调制的,别处都没有,连累似的都没有的。” 秦若一听,眉眼稍动,思索了一会儿才笑着道:“要不然说齐夫人才是慧眼识英呢!可巧,这些时候,我确确实实调了些出来。 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挂出来,毕竟这几样的价格都不低,这挂出来,怕销路不好,可也怕有对家过来买了,带回去另做。” 宋华婷闻言便皱眉道:“上回那香,我可没有在旁的地方见到过,难不成你们独家的香料,也会有人模仿不成?” “既然是独家,我们自然会有自己的一些手段,只是旁人纵然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可是做出些差不多的,也容易叫我们受损。” 秦若说着,引着宋华婷上了三楼。 “说实话若不是齐夫人你,我是绝对不会将这几样拿出来的,你也知道,我这三楼只有两个地方供客人进来,我这个香料的屋子,从来不放外人进来的。” 宋华婷脸上带着笑,点头表示感谢。 心里却十分不以为然,在她看来。 秦若这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如今的身份。 要不然,此前怎么没见她带自己来这个屋子里。 一到了这个屋子,宋华婷一下子就被里头各种精致容器里的香料给吸引了。 “虽然是燃香,但是这般存放着也怕会各自串了味儿,所以都用油纸布包着,外头看到的那些只是用来欣赏的。” 秦若说着,引着她到了最里面,然后取出一只箱子,里头有好几只盒子。 “这些我着实不舍得多做,因而就只有这么多,夫人要不试试看看?” 引着齐郁喜欢香,宋华婷如今在这个方面,也颇有些见识。 她仔细地甄别品了好一会儿之后,在闻到其中一盒香的时候,立时停下了,“这香是你特制的?” 秦若点头道:“不错,我在市面上是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香的,而且也是我根据某个古方改良的。” 宋华婷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 新婚第二日她便在齐郁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而且那香味很是特殊。 当时她心里还有些紧张,生怕是齐郁在某个女子那里沾染来的。 但是她明明白白地看到齐郁那个晚上是在对面的屋子里睡着的,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所以,这就是齐郁喜欢这香了。 “你这香还卖过给谁?” “不曾,从来没有卖给谁过,我连拿出去都没有拿出去过,实不相瞒,这香我也没有打算卖,还打算送给从前家里的一位长辈。” “我要了。” 宋华婷立刻接口。 秦若立时喜出望外,“这自然可以,只是如今就只有这么一盒,不知道夫人要多少?” 宋华婷眯了眯眼睛,笑着道:“秦掌柜,咱们是合作过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我要了可不是要买这几盒香的意思。” 秦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齐夫人的意思是……” “我要买断这个方子,以及你手里所有的存货。” “这……”秦若这次却是犹豫了起来,“这恐怕……” “怎么?你不想卖给我?” 秦若连忙摆手道:“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齐夫人能够看上我的这做的香,我心里着实高兴,可是…… 这个香,对于我来说,实际上有些……” “开个价吧!”宋华婷似乎有些不大耐烦,摆了摆手道,“我不会少了你的银子,你是做生意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有钱赚。 我都没有问你价钱,直接跟你说要买,可足够有诚意了。” 秦若的脸上却还是很犹豫的样子,好几次张嘴,却又收了回去。 宋华婷眯了眯眼睛,“秦掌柜,或者你并不是不愿意将这个香卖出去,而是根本就看不上我?所以根本就不想把这个香卖给我?” 秦若闻言,连忙摆手道:“齐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既然……既然齐夫人看上了,我这哪里有不卖的道理。” 第306章:识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十分满意秦若的识趣。 不但十分识趣地将东西卖给了自己,而且还十分识趣地给了一个不错的价格。 宋华婷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 恰好二楼还要好几个官家女眷在挑东西。 见着她下楼,便都纷纷过来打招呼,“没有想到齐夫人也在,这可是真是奇遇。” “没有想到齐夫人也喜欢逛锦绣阁,今儿可是有什么想要买的?” “楼下有酒菜,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要不然齐夫人赏个脸,让我来请您吃顿饭?” “……”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宋华婷围在中间,一个个地上前奉承讨好。 这样的话,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尤其是这里头还有些是熟悉面孔。 曾经在某一家的宴席上见到过,可是那个时候,这些人的眼睛里何曾有过一个宋华婷呢? 这才过去多久,如今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换了面孔,一下子都与她熟络起来。 原来…… 身份是一件这么好用的东西。 而且就算是她拒绝了与她们一道吃饭,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人敢有半点儿不满,还一个劲儿地挤着过来送她。 手上还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几个礼盒。 宋华婷随手打开了两个,里头的首饰都不便宜。 想想在这几日之前,她连这样的首饰都还没有,不但没有,而且还买不起。 可是这个时候,她甚至都不用招手,就自动地到了她的手里。 这就是如今她的身份和地位。 宋华婷心里感慨万千,一时间又是得意又是兴奋,还夹杂着一点儿对从前那些日子的唏嘘。 往后她再也不会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了。 心里如此想着,宋华婷看着锦绣阁从车窗后面划过,原来越远,一个念头忽然在她的心里闪过。 这么一个赚钱的地方,如何就不是自己的? 或许…… 她也可以试试? 那个秦若,不知道背后的东家是谁。 但不管是谁,她是齐郁的妻子,在天下的这些个女子当中,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她了。 若是她真心地想要这个地方,难道对方还真的能强硬地拒绝么? 锦绣阁可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这般逛了一圈回去,天都快要黑了。 宋锦宁倒是比她来的早,一来便听到了哭嚎声,着实将她给吓了一跳。 一个女子当即冲到了她的面前,二话不说就给跪下了,“王妃,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跟王爷说说,不要将我赶走。 我已经到府里来了三年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叫王爷看上了,管着那院子里那么多的事儿,说不得王爷过几日就会将我抬做妾室了。 我就是一时间糊涂了,才会跑到主院,跑到王妃您跟前胡言乱语,我再也不会了,求求王妃救我一命。” 她语速极快地说完这么多话,宋锦宁才看清这会儿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那位冯姑娘。 只是这个时候她看着再没有此前那股子妖娆的劲儿,反倒显得很是狼狈,一把青丝乱糟糟地拖在脑后,身上的衣裳也有些不整齐,脸上更是被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团。 宋锦宁微微蹙了蹙眉,“王爷要赶你出去?” 冯姑娘听到宋锦宁这句话,自觉有了一点儿退路连忙点头道:“是,我昨日里不懂规矩,跑到主院去骚扰了王妃,着实是我的不是,是我太不值规矩了,太没有轻重了。 王爷认为我这般行径不妥当,今日便要将我赶出去,王妃,我都已经在王府这么多年了,我这么出去,根本就没有活路啊! 王妃,求求您,求求您跟王爷说说,若是我能留下来,我保证从今日开始,绝对不随便多走一步路,王妃叫我往哪儿我就往哪儿,说东绝不往西。” 宋锦宁皱着眉头道:“可是王爷才是一家之主,他的决定,我一个新嫁进来的能说什么?” 宋锦宁的话才落,就看到白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呵斥着:“这么点儿事情也做不好么? 王妃已经回来了,若是惊扰到了王妃可如何是好?不愿出去直接丢出去就是了。 这是王爷看在她这几年表现好的情况下,才让竖着出去,不然就凭在王府这么久了,便不能囫囵个儿地出去。” 白管家说着话,才看到宋锦宁和那位冯姑娘,当即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行礼。 然后让人去拖人,“王妃赎罪,没有想到还是惊扰了王妃,这位冯姑娘犯了事儿,王爷说要放出去。” 宋锦宁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府里的事儿,我还没有上手,白管家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来就是。 再者,王爷才是一家之主,他有了命令,自然是听王爷的吩咐,我不过问。” 白管家长舒了一口气,“多谢王妃体谅。” 说着一摆手,让人将那位冯姑娘拖下去。 宋锦宁有些惊讶的是竟然没有听到她呼救的声音,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被堵着嘴了,只是一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瞪着自己。 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怨恨。 宋锦宁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这边没有替她说话,她便这般看着我,可见并不是真心想要对我悔过,不过就是让我帮着她罢了,也幸好是没有留下来。” 白管家连忙点头道:“王妃说的是,这违反冯姑娘这段时间一直白线的挺好的,王爷月停息喜欢的,还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有想到竟然这般糊涂,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这过来叨扰王妃。” 宋锦宁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她对赵臻那些个姬妾的事情并不关心,只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赵臻如何处置自然也是他的事情。 只是没有想到这进门,倒是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锦哥儿正在廊下的美人靠前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听到动静连忙起身,然后十分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母妃。” 宋锦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对自己行礼,“啊?诶!” 第307章:当娘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应完之后自己都懵了,前后两辈子,宋锦宁也没有当过人家的娘啊! 别说当人家的娘,她连小孩子都没有如何接触过。 更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说,锦哥儿曾经还是她的同窗。 一起在宫里读书。 可是这一声下意识的回答似乎有些太快了,这个时候似乎也不大好改口,她也就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指着屋子里道:“今儿没有去上课吗?别在外头坐着了,进屋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尴尬,锦哥儿反倒笑了,“好。” 这孩子宋锦宁也算是有一点儿了解。 性格偏内向,唯一一次觉着他外向的时候,便是在长公主的诗会上。 她跟着小郡王在爬树。 而后的每一次,他似乎都表现得极为安静。 准确地来说是乖巧。 宋锦宁不由想起了赵臻同齐老夫人的对话。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锦哥儿的面色,看着确实是比一般的孩子要苍白一些,可是一双眼睛却十分灵动。 “按道理来说,昨日就该过来拜见的,”锦哥儿规规矩矩地站在屋子里,微微垂着眼睛跟宋锦宁说话,“但昨日下午听说母妃正在休息,便觉着似乎不大好过来打扰。 今儿一早母妃和父王又去了侯府,所以便干脆这会儿过来等着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泡了茶过来。 锦哥儿连忙上前端过那杯茶,捧给宋锦宁,“母妃喝茶。” 宋锦宁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他这般拘谨懂事,心里竟然有些心疼。 她将茶接过,却是顺带拉住了他的手腕,一起坐在了窗边的罗汉床上。 “既然你叫我一声母妃,那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担了你母亲这么个责任了,先与你说好,我没有当人母亲的经历,也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母亲。 所以,我眼下也就只是担了个名声罢了,不过,好歹咱们曾经一起读过书,我想,对你来说,我至少还不算陌生吧! 因此,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跟我说,我若是能帮得上忙,或者能替你做什么,一定没有二话。 但是,有一点,我确实是不大习惯这样与你相处,若你愿意,你在心里头不妨先将我当成姐姐可好?” “这怎么……” “所以说心里,心里嘛!”宋锦宁连忙拉住他,生怕他又爬起来了,“外头自然不能叫旁人看见了,免得会说你不懂礼数,可是你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就好了?” 她说着笑着朝锦哥儿眨了眨眼睛。 锦哥儿看着她的样子,便想起此前在宫里的相处,一下子好像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那……好吧!” 宋锦宁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你如今住在哪儿?” 锦哥儿连忙指着她看,“那头的院子。” 宋锦宁对王府的地形还不大熟悉,但是方才从外头进来,要路过锦哥儿说的那个院子,因而倒是有点儿印象。 “平日里跟前都是谁在伺候?” 听到她这话,一个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小厮便都进来了,“回王妃,世子跟前一直都是奴婢等人在伺候。” 宋锦宁看了看她,“你是锦哥儿的乳母?” “是!”那嬷嬷立刻点头道,“奴婢是在世子爷三个月的时候进的王府,而后便一直在世子跟前伺候着的。” 宋锦宁打量了一番,看着倒是个老实人的样子。 后头跟着的几个小厮和丫鬟这般看着也很是本分。 “知道了,从前我不在,王爷事情也多,你们将世子照顾的这般周全,着实功劳不小。” 说完便对青莺道:“去,把我准备的荷包拿来,大家伙儿也辛苦了。” 几个人没有想到今日过来,不但没有被敲打,反倒还有赏钱拿,一时间个个儿喜出望外。 待东西分发下去,宋锦宁便又接着道:“你们有功劳,自然该赏,往后世子的事情,我会经常过问,也希望你们能一直尽心尽力,莫要敷衍了事儿,丑话说在前头,这有了功劳当赏,但若是出了差错,我也是半点儿不会饶恕的。” 如此言语上敲打了几句,宋锦宁便让他们下去了。 这才对锦哥儿道:“我对他们的品性不了解,所以,只能先慢慢地观察,你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若是有也只管和我说,管家他们到底是底下人,很多事情可能不好开口。” 锦哥儿闻言便笑了,“目前还好。” 宋锦宁心里便有了底,与锦哥儿的相处过程中,她也看得出来,锦哥儿乖巧内向,但同时也是个早熟的孩子。 他说的是“目前还好”,而不是毫无保留地称赞他们不错,那说明,至少是有点儿问题的。 纵然与赵臻并不是真的夫妻关系,可她却实实在在是锦哥儿的后娘。 这层社会关系在这里,她就要担起这层关系带来的考验。 “我知道王爷从前很少在府里,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你一个人,如今你父亲依旧很忙,但是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都会在。 所以……你看看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住?” 锦哥儿一时间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似的,“你是说……” “东厢房那边还是空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做什么用,你若是想要住得离我们近一些,可以搬过来住,只不过身边伺候的人,就放不了那么多了。” 锦哥儿一听,一直沉稳的眸子,这个时候也露出了惊喜的光芒,只是被自己的懂事乖巧压制住了。 语气还算平稳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顾虑赵臻的想法。 便笑着道:“虽然还没有与你父亲商量过,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样吧!晚些时候他回来了,我与他说一声,说准了,明日便叫人去给你搬东西,你看怎么样?” 晚间赵臻回来,听到宋锦宁的想法也有些惊讶,“怎么会忽然想让锦哥儿搬过来?” 宋锦宁几乎是脱口而出,“有什么不好吗?孩子不就应该与父母亲亲近些么?” 第308章:终于实现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倒是那头赵臻笑了起来,“你倒是挺自觉。” 宋锦宁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自觉是什么意思。 当即脸上也有一些不自在,便轻咳了一声道:“锦哥儿毕竟还小,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但是不管怎木哦,我想,每个孩子都是还是希望能够与自己的父母亲亲近一些的吧? 从前你是忙,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如今你既然在这里,为何不干脆住近一些,更何况,你我之间的关系,又不会让孩子不方便。” 赵臻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道:“好,就听你的吧!本来也说了这府里的事情都可以让你来做主,昨日说过的话,总不能现在就不作数了。” 如此,锦哥儿搬到主院住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原本宋锦宁只是为着他们的父子关系着想,才提出这么个建议,谁知道落在了府里众人的眼里,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世子是王爷唯一的孩子不错,可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对父子的关系实际上有些微妙。 王爷府里这么多的女子,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世子。 但同时,王爷与世子的关系,似乎也不及一般的父子之间亲近。 并非不关心,只是这关心似乎不够亲昵。 府里的老人,譬如白管家等人倒是能隐隐猜测到可能与先王妃有关。 毕竟先王妃就是因为生世子而难产过世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爷对世子的感情如此,似乎也就情有可原了。 可是如今新王妃一进门,便将世子挪到了主院住,而且王爷还没有反对。 这就让众人嗅到了一个信号,或许,王爷对王妃,并非如外头所传的那般,不满意? 有了这样的判断,上下人等对宋锦宁也就越发恭敬起来。 王府里的人对宋锦宁恭敬,而宋华婷也取得了齐府那些人的敬重。 因为同样的原因。 三朝回门之后,齐郁便带着宋华婷到了他自己的宅子里生活。 这个宅子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女子踏进,除了此前的灵韵郡君。 但是灵韵郡君的地位摆在那里,旁人如何能比。 而宋华婷则是第二个,而且还是住在这里头的主母。 足以见得大人对她的看重。 宋锦宁很快就将齐郁的这个宅子摸熟了,心里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有了着落的感觉。 打从宋家发生变故之后,她心里便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有一日,能够逃离那里,有一个自己的家。 如今,算是终于实现了。 这几日,她几乎都在外头忙,忙着采买。 齐郁是个男子,而且一直以来都以公事为要,虽然府里被下人打理得很不错,但到底少了几分温馨。 宋华婷打算在这里宴请京中的太太夫人们,如何能少了一番对家里的布置。 齐郁一日日地回来,发现府里一日日的变化,脸上也不免挂起了笑容。 “如今从衙门回来,倒是真的像是回家了。” 宋华婷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娇羞之色,“这里本来就是我和夫君的家。” 这个称呼让齐郁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几分复杂,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你可会觉得委屈?” 宋华婷听到齐郁这话,有些不解。 抬眼发现他看的是他眼下住的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红云越发的红了。 “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相对于大人的安危来说,这算得了什么,咱们已经是夫妻了,岂在朝朝暮暮?” 这番话像是说到了齐郁的心坎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宋华婷的手,“果然你如我心里想的这般温婉。” 说着便牵着宋华婷的手进了屋。 待进屋便很快察觉了出来,“这个香……” “夫君觉得如何?出阁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在家里闲着无事,捣鼓了这么个香料出来,也是照着故旧的方子随便试的,倒是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在今日用上了。” 齐郁眼里闪过一道暗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宋华婷一眼。 却只看到她脸上的缱绻,当下便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只笑着点头道:“果然很特别的味道。” “我就知道夫君会喜欢,所以已经放了一盒在夫君的屋子里了。” 齐郁仍旧不动声色,笑着道:“能娶你过门,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他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如今咱们已经成亲,有件事情,我也不打算藏着,我可能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帮忙。” 宋华婷一听,倒是激动起来了。 齐郁竟然有事儿要拜托她? 虽然已经嫁过来,虽然看到了许多外头的奉承,可她始终都觉得很虚。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就会想起宋锦宁跟她说的那句话,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齐郁选中。 这个时候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脑子像是自己有意识似的,又想到了那句话。 “夫君这般说,未免与我太过于见外了,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直接开口就是了。” 齐郁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点头道:“是啊,咱们夫妻一体,有些事儿,我也确实不应该瞒你。 只是这事儿,事涉朝堂,我才一直犹豫。” 他拉着宋华婷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你知道,如今这朝堂之上,我与靖王可以算得上是分庭抗礼,文官以我为首,武将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宋华婷点了点头,“嗯。” “而且,王爷又恰好是我表弟,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华婷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问她,因而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这意味着,在陛下的心里,整个朝堂都掌握在我们表兄弟的手里,而那日在长公主的丧仪上,我与陛下说我心仪的人是你。 陛下几乎是立刻,便将你妹妹许配给了靖王,你又知道这里头的用意是什么?”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宋华婷一直不理解的地方,“到底是为什么?” 第309章:因为怀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因为怀疑。” 齐郁认真地看着她,是宋华婷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宋华婷甚至觉得在这一刻,齐郁的眼里就只有自己。 一直以来,飘忽着定不下来的那颗心,好像触摸到了一点点的实地,好像,有了一点点坚定的感觉。 而她也明白齐郁这句话里头的意思。 陛下怀疑他,不,是怀疑他和靖王。 “那夫君……” “我齐家五代为相,代代忠君不二。” 齐郁的眼神忽然变得极有力量感,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让宋华婷瞬间失去了直视的勇气。 “这一点,不容任何人质疑。” “是。”宋华婷连忙点头,有一种说错了话的后悔在心头萦绕,“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这句话,齐郁应了一声,“往后不管在什么场合,你都要记得这一点。” “我不会的,”宋华婷连忙道,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再一次小声地保证了一次,“我一定不会。” 齐郁闻言便笑了,“我知道你有分寸,只是事关重大,多提醒你一遍罢了。” 宋华婷这才放下心来,这才问道:“那,方才夫君说的,要我帮忙是指……” “倒不是别的什么事儿,我是希望你能与你堂妹多来往一些。” 宋华婷一听到提起送尽可能,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齐郁像是没有看到她神色的变化,接着解释道:“虽然我与王爷自小一起长大,可事关朝廷和涉及,身为相国,我便不能掉以轻心,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宋华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郁这是让她想办法接近宋锦宁,从而去打探赵臻是否有谋逆的意图? 见他紧张,齐郁便又笑着道:“你不要担心,这样的事情,你未曾做过,如何能做得好?更何况,我也只是怕万一,我与靖王认识这么多年,不管怎么说,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所以,只是让你从你的角度帮忙注意一下罢了。” 宋华婷这才放心下来,实际上她也不认为赵臻会有那样的心思。 纵然没有任何依据,可是她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按照她心里的想法,自然不愿意与宋锦宁来往。 但是听到齐郁的话之后,心里想想,如今自己的日子已经圆满,倒是不介意去看看宋锦宁如何在王府那样的环境中生存。 答应了齐郁之后,宋华婷便开始琢磨着上王府去探望。 宋华彰在她回门后的第二日就扶着宋楚新的灵柩往老家去了。 只有宋华婷去送,就是齐郁,都说当日有重要的事情抽不开身。 宋华婷自然不介意,对于宋楚新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若不是怕路人看见会背后说闲话,连那两滴眼泪她都懒得掉。 宋老夫人正屋后头的那个宅子也买了下来,一看就知道,宋锦宁是老早就有打算的,就这么一两天的功夫,都已经找到了工匠过来拆墙。 如今已经嫁了出去,宋华婷对这些事儿没有什么想法。 她只对宋锦宁感兴趣。 当宋锦宁听说齐夫人来拜访的时候,还以为是齐府的某个太太,赵臻的舅母之类。 倒是没有想到是宋华婷。 宋华婷并没有任何诰命在身,可她是齐郁的妻子,所以在外头,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尊称她一声夫人。 王府的人也不会连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 虽然才过去几日,可是如今的宋华婷看着已经全然变了样子。 身上的穿戴都焕然一新,又梳上了妇人发髻,整个人看着生生贵重了一大圈。 相比来说,穿着家常待客的服侍,只是发髻换成了妇人发髻的宋锦宁,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宋华婷自然一眼就注意到这一点,心下越发得意。 “妹妹看到是我过来似乎有些意外。” 宋锦宁但笑不语,迎她入内。 一旁的素鸢十分不悦,在她看来,自家姑娘与大姑娘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对方又是个黑心肠的。 就该直接赶了出去才是,何必还要给她脸面。 待青莺将茶捧了上来,宋锦宁才淡淡地笑着道:“过来有什么事儿么?” “没事儿就不能过来了?” 宋华婷的这个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熟络的样子,可是说出来之后,宋锦宁非但没有陪着她一道笑,反倒只是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她。 哪怕脸皮再厚,宋华婷面对宋锦宁的这个眼神,也只好将虚伪的情绪收了起来。 “虽然你我不对付。” “不光是不对付吧!” 宋锦宁在她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淡淡地打断了她。 宋华婷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点头道:“是,以前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知道让你喜欢我接纳我也不大可能。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咱们都已经嫁了人,而且好死不死,王爷和我夫君是表兄弟,而且咱们的婚事都是陛下赐婚的。 你如今也成了王妃,应该不希望别人将你的事儿说三道四的吧?咱们若是从来不来往,反倒要引人猜忌。“ 宋锦宁挑了挑眉,“所以,你今天过来,是打算过来与我亲近亲近的?这听起来……颇有些魔幻。” “你不要这么说,”宋华婷心里有些郁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嘴皮子上,她好像从来都胜不过宋锦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为了各自的家庭好,你便跟我一起配合配合不就好了。 王爷跟我们家夫君关系一向很好,应该也不希望因为你,两家便不来往了吧?不说别的,往后咱们两家若是谁家有点儿什么事儿,还不是要往来?” 宋锦宁没有接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宋华婷便四处打量了一下,一时心里又有些嫉妒起来。 宋锦宁确实不得丈夫的喜欢,看她没有什么心思打扮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这王府里,着实富贵非凡,就这些用的东西,便比齐府的贵气许多。 “对了,还没有问问妹妹,这成亲以来,过得如何呢!” 第310章:就接着装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挑了挑眉,“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宋华婷笑得温婉,“过日子么,不就是那些事儿,对了,世子可有过来拜见你?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这嫁进来,虽然说是王妃,可到底年轻,而且世子这么多年是王爷的心头肉,怕死后母不好当吧!” “你这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宋华婷自认自己踩中了宋锦宁的七寸,等着看她脸上的失态,岂料宋锦宁脸上的神色竟然十分平静。 装! 就接着装呗! 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可是王府,那世子是王府世子。 将来是要袭爵的。 而且都已经八岁了,什么事儿不知道? 面对这么一个年轻的继母,能有什么好脸色? 想也知道,若是这个继母生出个儿子来,不是明摆着跟自己抢爵位的么? 而且那位靖王世子一直得靖王的宠爱,多年来养在府里,都不大叫人看到。 倒是很好奇,宋锦宁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平衡。 “奇怪什么?” “我是觉得你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怎么对这个当人继母的事情这般感兴趣,而且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你这是太关心我们家里的事儿呢?还是从哪里学来的什么经验?” 宋华婷干笑了一声,虽然对方没有露出她想要看到的样子,可是心里已经认定宋锦宁这是恼羞成怒。 她便淡淡地叹了口气,“嗐,我也是关心你,若是你不领情,那便罢了。” 宋锦宁没有搭理她,只是喝茶。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倒是你身上的香味儿,闻着很是特别,自哪儿买的?” 宋华婷听到这话,便想起了齐郁夸赞她这个香料的话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到宋锦宁提起,她的心里便觉得很不舒服。 这是她与齐郁夫妻之间的私密话题,如何能与替他人分享。 “底下人买的,我觉得还不错,就留下来了,具体是哪里买的我也不知道,你若是想要,我回头问了让人告诉你就是了。” “我不爱用香料,也只是随口一问。” 说完屋子里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 宋华婷便笑着道:“我这都坐了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也不见世子出来拜见我这位姨母。” 一旁的素鸢听到这句话,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说一句:“你也配?!” 但到底如今不是在葳蕤轩,已经被告诫过,行事要多思多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宋锦宁也只是淡淡道:“王爷对世子的功课抓得紧,昨晚上他也睡得晚,这会儿我让他好生休息,不要出来了。” 这话宋华婷自然不信。 宋锦宁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能这般吩咐世子? 分明都是借口,不过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出来,她在世子跟前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罢了。 “短短的几句话,妹妹听着倒是真的有几分当人母亲的气势了,”宋华婷脸上带着笑,“我是不是该恭喜一声,妹妹这才进门,就捡了个儿子,旁人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几次三番拿这个讥讽自己,宋锦宁虽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可也不是泥塑的,便笑着道:“这倒也未必,不如你回去好好问问齐大人,说不定你也可以。” 宋华婷一开始还没有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待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怒了,“你这是在污蔑我夫君?” “什么?”宋锦宁抬了抬眉毛,“什么污蔑?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罢了,说不定齐大人在外头有什么认下的义子也说不定。” “你……” 宋锦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对方因这么一句话就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下子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我今儿中午还有事儿,怕是不好留你用膳了。” 说完便端起了茶杯,然后给素鸢打了个颜色。 宋华婷也着实不大高兴,她以为能看到的宋锦宁挫败的样子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到。 反倒莫名其妙的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气。 “好了,我也有事儿,不过就是路过过来看看你,这便也要忙去了。” 宋锦宁二话不说,站起来便道:“送客。” 然后自己转身往屋子里去了。 宋华婷便将这个当成了是她恼羞成怒,“那就下回再来叨扰妹妹家了。” 才说完,便听到外头通报,“世子来了。” 宋锦宁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门口。 果然看到锦哥儿带着小厮走了进来。 进屋之后看到宋华婷还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微微行了一礼。 这才笑着走向宋锦宁,“母妃。” 宋锦宁也笑了,“不是说让你今天上午好好休息么?怎么又过来了?” “孩儿早醒了,”锦哥儿十分自然地走过去,跟着她进屋,“昨日听母妃跟前的青莺姐姐说,今儿有酒糟鱼,父王一向不许我多吃,所以我这会儿要早早地过来守着。” “你爱吃这个呀!”宋锦宁惊讶地挑了挑眉,“既这么着,我跟前有个妈妈特别会做这个,比其他人做得好,我让她少放点儿辣子,这样你父王也就能放心了。” 宋华婷人还在门口,转头看着那边一大一小两个人十分家常地说着话。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宋华婷看不出任何那靖王世子有和不高兴或者对宋锦宁不满的样子。 这一下子就推翻了她来之前的想象。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父亲新娶的女子? 而且还这般亲近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他日若是宋锦宁生下个儿子,将会成为他的威胁么? 想到这里,宋华婷走出去之后,便让送出来的丫鬟回去了,说自己能出去。 转头她便走上了另一条路,因为她方才听到锦哥儿说自己要往前院去一趟。 往前院去的路就只有这一条。 果然在的小路上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锦哥儿带着小厮过来了。 看到她在这里等着,锦哥儿还有些惊讶,“你是……” “我是你姨母,”说完之后想了想,又笑着道,“或者你叫我伯母也行,我夫君是王爷的表兄。” 第311章:是什么给了你错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锦哥儿只是体弱,脑子并不差。 这么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了,“是齐夫人!” 对于这个称呼,宋华婷不是很满意,不管是齐郁的妻子,还是宋锦宁的堂姐,在她看来,锦哥儿都应该对她执晚辈礼。 唯独齐夫人不一样。 她是个没有诰命的齐夫人,而作为靖王世子的他,身份可是高出不少的。 所以看着锦哥儿这般站着与她说话,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但想到他是赵臻的儿子,是宋锦宁的继子,心里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了。 “你可以叫我姨母,我今儿也是头一回见你,方才在屋子里准备走,一时间给忘记了,这会儿想起来,便在这里等着你。“ 说完她朝身后的白露一伸手,白露便将一个荷包递了过来。 宋华婷亲手给他送过去,“我是你姨母,也是你表伯母,这个呢,就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锦哥儿看着那荷包,下意识地就不是很想接。 方才他进主屋的时候看得清楚,母妃当时已经回屋去了。 客人都还没有出门,母妃却已经转身,可见母妃与这位所谓的姨母关系并不好。 而且这见面礼,方才见面的时候没有给,这个时候再给,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拿着!”宋华婷却不容他拒绝,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长辈赐,不可辞。” 都已经到了手里,再推回去,反倒显得很可以。 锦哥儿决定午膳的时候跟宋锦宁说说。 宋华婷见他拿着了,便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我也是刚刚与你表叔成亲,所以你不认识我是正常的,但是我与你母妃是姐妹,往后也会常来王府,你将我当正常长辈就好了。” 她说着指了指前院的方向,“我的马车停在那边,陪你一道过去吧!咱们也说说话。” 锦哥儿虽然已经八岁,但是因为身子不怎么好,所以看着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还要矮一些。 当然这只是个子矮,心理却并不幼稚。 因此这会儿听到宋华婷的话,虽然没有拒绝,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暗暗地警惕了起来。 “你母妃过门也有几日了,你可与她来往的多?” 宋华婷不顾锦哥儿的不习惯,牢牢地牵着他的手,“她是我妹妹,平日里在家中,便有些幼稚,恐怕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人的母亲,所以,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好,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毕竟她姐姐。 回头下回我可以与她说说,不管怎么样,我作为娘家人,肯定希望她能与你处好关系,你能懂吗?” 锦哥儿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母妃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对我身边的人也很好。” 宋华婷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回答,但是一想也对,毕竟这是王府的孩子,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 他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会贸贸然说宋锦宁的坏话。 “这就好,对了,你跟你表伯父关系怎么样?就是当朝相国齐大人,他可很关心你,让我今日过来一定要好好看看你。” 说到齐郁,锦哥儿笑了,“嗯,表伯父对我很好,经常送我礼物。” 见他笑了,宋华婷才确定自己找对了话题,“他昨日还与我说起你呢!是世子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聪明孩子,今日我这版看着,果然没有错。” 锦哥儿便低头有些害羞地笑了。 害羞好啊,害羞才不会随便乱说话。 “我是他的妻子,他喜欢你,我自然也喜欢你,我是大人,见过的事情多,这世上多的是苛待继子的后母。虽然你母妃是我妹妹。 可是你是个孩子,我自然还是偏心你一些,所以,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若你继母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可以告诉我。” 宋华婷见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由自己牵着,便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宋锦宁可能会做的事情。 眼看着外院到了,她才笑着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哦。” 宋华婷脸上带着笑,锦哥儿却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请姨母以后不要再来我家里。” 宋华婷还以为他要跟自己道谢,脸上还带着笑容,听到这句话,那笑容便一下子僵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请姨母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也不要再来我母妃面前,”这一次,锦哥儿脸上没有半点儿害羞,也没有任何退缩,他认真地盯着宋华婷的脸道,“我家里不欢迎随便挑拨是非的人。 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非但大将军是老侯爷的独子,且他也只有一个独女,我母妃哪里来的什么姐妹?准确地来说,你应该是过继过来的堂姐罢了。 我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你可以随便来王府挑拨我们家的关系?” 宋华婷被锦哥儿这一番话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来。 面前这个孩子不过八岁,可是此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眉眼间的老成,让人看着,几乎带了一种嘲弄的意味。 她,宋华婷,好歹活了十几年,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教训了?! “世子虽然身份特殊,可我好歹也是你表伯父的妻子,你这般与我……” “如有必要,我会特地上门去给表伯父道歉,但是今日姨母所说的所有话,我也会原原本本地告知。 在我的印象中,表伯父一向是非分明,且我从小到大,他也教过我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不认为我方才那一番话,有违他的教诲。” 宋华婷无话可说,只是咬着牙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愤然点头,“好,我是一番好意,既然世子不领情……” “请!”锦哥儿像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似的,朝她比了一个请她离开的手势。 到了这一步,哪怕宋华婷再不在乎脸面,也着实待不下去,只好飞快地带着人走了。 待出了角门,心里却那股子气,却仍旧无法平复。 “夫人……” 白露见她如此,心里有些紧张,正想着如何安慰。 忽然听到那头传来争执的声音。 第312章:赵臻的女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小兰姐姐,我是为了你好,王爷平日里待你也不错,眼看着冯姐姐犯了事儿,惹得王妃不高兴了,这才被赶了出去,你这会儿还巴巴儿地给她送东西,若是叫王妃知道了,那枕头风吹一吹,这么几年的经营,可就白费了。” 宋华婷听这话里头似乎有些故事,便给白露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悄悄地走了过去。 果然看到转角处,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面色都不大好看的说话。 一位瓜子脸大眼睛的玲珑小美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都被王妃那一手给吓着了,冯姐姐跟了王爷多年,王爷甚至将咱们这些人院子里的事儿都交给了她。 可不过是一时不甚惹恼了王妃,就被这么赶了出去,但凡是个咱们院儿里的人,自然都怕了王妃的手段。” 她说着冷冷地甩开另一位少女的手,“你们就此罢手,我无话可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可是冯姐姐待我不薄,更是对我有救命之恩。 她得罪了上头的人,我知道我人微言轻,帮不了她,可是眼看着她落难,我送点儿东西这样的事儿,却是谁都拦不住。” “你……”另一个女子无奈地跺了下脚,“我这是明明白白地为了你的一片心,到了你这里,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苦这般说人? 是是是,就只有你是有情有义的,我们都是贪生怕死的,既然这样,往后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再说了。” 说着那女子似乎也有些生气,转身便往角门去了。 待转过来看到站在这里的宋华婷倒是愣了一下,明显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看到她身上的穿衣打扮,也能猜到不是一般人,便只好低头匆匆行了一礼进去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那头那位兰姑娘的注意。 她疑惑地走了过来,看到宋华婷也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才出门的时候,听说王妃那位嫁给当朝相国的姐姐来了,想必,您就是齐夫人了?” 她嘴里是这么说,也确确实实地给宋华婷行了一个礼,可是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恭敬。 若是其他人这般的态度,宋华婷自然很不高兴,很不喜欢。 可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这是赵臻的女人。 而且是与宋锦宁不对付的赵臻的女人,这对于宋华婷来说,又是另外一个意义了。 “着实不好意思,倒不是特意来听墙角的,只是我这刚好出来,便不小心听见了。” 兰姑娘显然也知道,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但是很快便又倨傲起来,“你若是想去告状便直接告吧! 我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自然是碍了王妃的眼的,她们那些个蠢货还以为只要讨好了王妃,就能长长久久地留下。 可没见着连世子都已经搬到主院儿去住了?王妃是个有野心的,既然如此,根本就不可能会容得下我们,将我们这些人全部赶走,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齐夫人想说便直接去说好了,我不在意。” 这样的性情,宋华婷心中大喜,就差点儿笑出来了。 到底还是将将忍住了,然后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 “你是叫兰姑娘吧?” 宋华婷指了指角门,“方才那位姑娘与你说话的时候我听到的,你莫要担心,我不会胡乱出去说什么。” 兰姑娘虽然话说的那般自傲,可是听到宋华婷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宋华婷便明白她大致的性子了,当即便温声道:“我这个妹妹做事儿一向要强,可能刚来便急着给你们立规矩,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我替她向你们道个歉。” 见兰姑娘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宋华婷便又接着道:“你们毕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伺候王爷,也着实不容易。 女子嫉妒起来,便是如此,行事便多少有些过了力气,若是往后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跟她说一说。” 听到她这么说,那兰姑娘终于有些动容,眉眼间露出了两分委屈,“齐夫人果然大家风范,我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是上不得台盘的。 可是说来说去,我们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就是冯姐姐,其实也只是心里害怕,想要看看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岂料竟然连面都没有见着就被赶了出去。 连她都是这样的下场,我们这些人的下场,不用想就能猜得到,我……” 说到伤心和担心处,兰姑娘方才的倨傲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即便红了眼睛。 宋华婷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眼泪,“我懂,我懂,我们这些人家,自小在家里受到长辈的教养,这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只不过我这个妹妹自小在外头长大,因而不懂规矩,你放心,有我在呢!瞧瞧你这水灵灵的样子,难怪得王爷的喜欢。” 兰姑娘见她举手投足,处处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又见她如此尊重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好感。 宋华婷便又说了几句好话,两个人也就渐渐地谈了起来。 “倒是没有想到,王府还有妹妹这样的妙人儿,下回我来你们这里,可要将你给叫上。” 这就是抬举的意思了,兰姑娘立刻感激地笑着道:“那妾身就多谢齐夫人了。” 宋华婷笑着道:“这有什么。” 说着干脆从手上褪下一只戒指递给她,“我与兰儿妹妹着实有缘,今儿初次见面倒是没有什么见面礼好给,你若是不嫌弃,便收下这只戒指吧!” 兰姑娘一见,便连忙推辞道:“这怎么可以?夫人这戒指一看就知道是锦绣阁的东西,我们这样的人怎么配,也就只有如夫人这般尊贵的身份,才配带这般贵重的首饰。” 宋华婷这会儿已经适应了自己齐夫人的身份,如何还会要回来。 倒是那位兰姑娘说的锦绣阁的首饰,让她心里有了兴趣。 从前她是买不起锦绣阁的那些个物件儿,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她身为相国夫人,什么样的东西享受不得? 想到这里,她便立刻道:“去锦绣阁。” 第313章:挪不开眼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锦绣阁里日日热闹,尤其是眼看着就快要殿试了,不少人家都要在殿试后办喜事的,这个时候便是到处挑首饰的时候。 宋华婷来的时候,一二楼都是满满当当的人。 如今的宋华婷虽然还没有用齐夫人这层身份经常走动,可是她的地位摆在那里。 用不着她认识别人,别人也会先记住了她的脸。 因此她这一进来,便有好几个夫人太太过来跟她打招呼。 眼下这一张张的笑脸,比之于她从前十几年见到的还要多。 而且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笑得那般亲切。 “果然这锦绣阁有排面,连相国夫人都喜欢来这里买东西。” 宋华婷上楼的时候,听到底下的人在议论。 “说不得这锦绣楼就有齐夫人的分子也说不一定。” “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啊?”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外头多少大铺子,其实背后都有人撑腰的,你想想锦绣楼这样的地方,若是相国夫人想要占股,都不用如何投钱,毕竟只要她带着这里的首饰来来往往的,多的是人跟着进来买。” “这倒是也是,我此前就是在宴会上看到别人戴这家的首饰,用这家的香料才知道的,来了之后,果然很适合咱们这些人。” “唉,如果我相公能往上爬一爬,我也不用那般费劲儿在外头张罗铺子了,多的是那些个火爆的铺子来找我入干股。” “你可得了吧,满京城算算,能有几家同锦绣阁这般?这里的钱财,不说多了,就是一分股,年底的分红也不得了。” “……” 宋华婷就站在楼梯口,将将帘子挡着自己,将底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刚开始她还有些生气这些人的胡乱揣测,可是听到后面,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希冀。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们说的有什么错? 难道果真不行么? 她的丈夫可是齐郁,将来她用相国夫人这层身份出门,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巴结她。 若是叫她们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间铺子,哪怕里头卖的东西不怎么好,也多的是人过来采买。 当然,她自然不会去应付那些个东西不好的铺子,这样时间长了,也会影响齐郁的声誉。 那,要怎么开一间这样的铺子呢? 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脑子已经转过了十个八个的念头。 “哟!齐夫人来了,”忽然秦若骤然出现的声音将宋华婷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抬眼就看到对方一张带着些许奉承的笑脸,“底下这帮人做事儿,着实有些太不用心了,齐夫人来了都没有发现,也没有人过来叫我一句。” 说着便引着宋华婷往二楼的包厢里去。 “齐夫人今儿是想要买些什么?我们这里倒是又上了几款新的首饰,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意。” 宋华婷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心里便想起当初自己过来时候的情形。 虽然那个时候秦若也是笑脸相迎,但是那不是一个意思,那是客套的笑容,对每一个客人都一样的。 而且那个时候她过来时,大部分还是底下的店员招待她,如这般秦若亲自下来迎接的,根本不可能。 果然,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有一双势利眼,这就是她的身份变化给她带来的诸多好处之一。 “那就拿过来看看吧!先瞧瞧在说。” 心里这样的念头转过,宋华婷的神色也有些倨傲起来。 到底都是些商人,哪怕有些本事,那也是卖给他们这些人的。 秦若一听便笑了起来,“已经让人去取了,里头有一套红宝石的多层璎珞,我看着倒是很适合齐夫人。” 宋华婷很喜欢首饰,尤其很喜欢名贵漂亮的首饰,听到这话,实际上心里已经很是心动。 但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又生生地忍着好奇,一直等到东西端上来这才仔细地打量。 果然,如秦若所说,宋华婷一看到那条璎珞,便有些挪不开眼。 这璎珞着实太华丽了,一层层粉色的珍珠,通过反复的手法串联在一起,中间几颗红宝石及水晶精致地点缀其中,最前头的一颗红宝石,比大拇指头还要大,最关键的是她的颜色、光泽和净度,实在是宋华婷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一颗。 秦若对她这样的反应一点儿都不意外,又笑着给她解释,“实际上这套璎珞用的都是活扣,比如这里……” 秦若给她演示,然后将中间的一段摘了下来,带到了宋华婷的手腕上,“这就是一条手链了,还有这边也是一样,还可以将这几条穿起来,便是一条单链,用来做压襟或者项链都是极好的。 这中间的主链也是可以变化的,这般扣起来,就可以做为禁步挂在腰间。” 宋华婷惊呆了,方才只是觉得这条璎珞华丽繁复,精美异常,这会儿被秦若几番演示之后,只觉得眼花缭乱。 这哪里是一条璎珞,根本就是一整套的首饰。 “这个多少钱?”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在她的脑子转动之前,就问了出来。 “这个相对来说贵一些,”秦若笑着指着那颗红宝石道,“就这颗红宝石,我们的师父就费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才得到的,世上仅此一条。” “多少?”宋华婷一时间紧张起来,但仍旧极力保持着淡定似的问道。 “这条璎珞我们卖六千八百两银子。” 在看到宋华婷一瞬间瞪大的眼睛,秦若便又不动声色地笑着道:“不过若是齐夫人看重了,想要的话,我们自然也有另外的价钱,便算作六千二百两。 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低的价钱了。” 宋华婷抿了抿唇,六千多两,就这么一件首饰! 秦若笑着道:“若是齐夫人没有看重的话,也烦请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们给您的价格,毕竟这个价格我们没有办法卖给其他人。” 宋华婷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准确地来说,是没有办法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买一件这样的首饰。 所以,哪怕她十分想要维持自己此时贵妇人的风度,也只能暂且将璎珞放下。 秦若看出了她的想法,笑容半点儿没减,“齐夫人还可以看看其他几个,只要是齐夫人您想要,我们锦绣阁都可以给您最低价。” 末了又补充道:“上个月靖王妃大婚,自我们这里拿了一套头面走,我们都没有让到这个地步的。” 第314章:她能有,我为什么不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本来只是生意人极为寻常的一句价格示好的话,可是落在了宋华婷的耳朵里,就有了另外的味道。 “靖王妃在你们这里买了什么样的头面?” 秦若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哦对了,齐夫人同靖王妃是姐妹来着,我竟将这个忘记了。 不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头面也是仅有一件的,王妃买走了我们这里也做不出第二套,所以,倒是没有办法给夫人展示。” “也是这样难得的吗?”宋华婷的目光便又落在了那璎珞上,“她那个头面多少钱?” 秦若虽然说没有办法再给她展示,却也叫人去将设计图拿了过来。 宋华婷一看,便知道价格不可能便宜。 果然听到秦若说,那一套头面也要七千多两。 “这样的东西,哪怕是传个几代,也是足够拿出去镇场子的,王妃大婚,这就是一抬嫁妆,那日我也在街上看到了,大家都纷纷夸赞呢!说起来,这对于我们锦绣阁来说,不也是一种宣传? 眼下这楼下带着女儿过来看首饰的,说不得就是那日见着靖王妃的嫁妆,而起的念头过来的呢!” 宋华婷的手指落在那设计图上,目光却又转向了那条璎珞。 “我眼下没有带那么多钱……” “这有什么?寻常哪里有人带那么多钱在身上的,若是齐夫人愿意,我们派人上门去对账也是使得的。” “不用!”宋华婷立刻道,“我只是现在没有带那么多罢了,等晚些时候,我让我的人给你送过来就行。” “哎哟,这可再好不过了,就是要劳烦夫人手底下的姐姐们跑一趟。” 眼看着那璎珞被包起来,宋华婷的心里一下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宋锦宁如今是靖王妃,可是她也是齐夫人。 谁又比谁差? 难道宋锦宁能买得起的东西,她就不配么? 宋华婷这么大的手笔,秦若自然十分高兴,又说了好些好听的话。 有了这么个璎珞,宋华婷其他的也就不感兴趣了,准确地来说,是没有办法再感兴趣。 就像是这个璎珞的款项,她也没有办法让秦若派人上门去收取,若是叫齐郁知道她竟然买这么贵的首饰,恐怕会对她的印象有所折损。 “对了,你们的东家是谁?” 在秦若给她再一次捧上茶的时候,宋华婷忽然问道。 这一问,倒是将秦若问得有些发蒙。 “东家?”秦若不解道,“夫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但没有等宋华婷开口,她便笑着道:“我们东家可不在京城,只是我跟着她这么多年了,所以这京城的事儿,便交给我打理。” “你们东家不是朝廷里的人?” “瞧夫人这话说的,我们可不敢如此自居,朝廷的官老爷如何会在市井中开铺子?这不是与民争利么?同咱们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可是相悖的,我们东家,我们锦绣阁,就是商户,东家也是做生意的。” 听到这里,宋华婷心里放了心,既然没有朝廷的势力,那他们就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才是。 “但是你们这做的可都是官眷的生意,虽然说这社会上的名流也能过来,但终究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官员后宅的夫人太太和小姐们,你们这就没有什么想法?” 秦若垂眼思索了一会儿,眉眼间便有了几分警惕之色。 “齐夫人的意思是……” “你们锦绣阁的生意确实不错,看得出来你是个会经营的,可是,难道就没有想过让它更好么? 你也看到了方才我上来的情形,我敢说,这京城里的官眷,就没没有几个不巴结我的,你想想,若是这些人都知道,我与你们锦绣阁的关系不一般,你说她们会不会因此就多多地选择锦绣阁?” 秦若已经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起来,“夫人说的不错,但是……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如何能攀得上夫人的关系?而且,我们锦绣阁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最主要的还是我们的东西都别致精巧些罢了。” “别致精巧也是给人看的,当朝相国夫人带在身上的东西,能叫人瞧扁了么?我敢说,只要我带着你们的东西往那些个宴会上转一圈,明儿你们这店里的东西就要多卖出去不少。” “这是自然的,”秦若连忙笑着道同意道,“夫人本来就人美气质佳,您这不管是带什么,估计都会引得其他人的争相模仿。” “所以,你意下如何?” 秦若听到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人都有些愣住了,“什么?” “我对你们锦绣阁颇有些兴趣,你不妨给你们东家去封信,就说我有想法与你们合作,想来你们东家这么多年的商海沉浮,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秦若闻言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宋华婷。 “时辰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至于我方才说的事儿,我是认真的,秦掌柜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宋华婷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心里已经在默默地估计着锦绣阁的收入问题了。 若是能够入得锦绣阁的干股,哪怕只是一分,这一年的进项也不少了。 这些天她都在琢磨如何想办法弄点儿钱,齐郁虽然将嫁妆给了她,但是他不可能就这么一直坐吃山空把! 齐郁给的嫁妆里可没有田庄铺子。 或者,除了锦绣阁,其他的地方也可以转转,但同时这样的事情,不能叫齐郁知道了,不然,恐怕他会觉得自己是在仗着他的名声敛财。 宋华婷回到齐府的时候,宋锦宁也到了锦绣阁。 到了这个时候,客流量已经少了不少。 她从后院直接上了三楼。 秦若没一会儿便跟着进了屋子,当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这还没有想办法引她上钩呢!她就自己想有了想法。” 宋锦宁从窗户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宅子,淡淡地挑了挑眉,“哦?怎么说?” 秦若颇有些不高兴,“开了口,想要我们这个铺子呢!” 第315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那不就是正好,可是想要入干股,却是如何都不可能,你想办法与她好好谈一谈,一万五千两银子,一股。” 秦若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说实话的,依着我心里的想法,我是一点儿都不想将这份股给她,哪怕是她给钱。” 宋锦宁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想法,便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如今林大哥那头的消息网已经完善,加上此前你给我网络的那些消息基础,两头都已经开始融合,这里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我心里有一种预感,这里迟早会被发现,为了你们的安全,这里也不能多留了。 而且又刚好是宋华婷自己撞了过来,我本来就在防着这一手,故意让你们俩有了关系,这就是我们的一条退路。” 虽然道理是早就已经明白了的,可是秦若还是觉得很难受。 锦绣楼虽然没有多久,可是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她们一点一点儿弄起来的,如今倒是要这样拱手让人。 “而且,香料铺子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还有凌熙的医馆,咱们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秦若明白宋锦宁的意思,这里不光是他们,还有许多跟着他们一起的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无奈地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中完全不懂事儿的人。” 她看了一眼窗外,“那……那个地方你不要再盯着了吗?” “不用了,”宋锦宁看了一眼那边,“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了,如今……” 如今有了赵臻,很多的消息,她有了更清晰的渠道,这里也就用不上了。 而且,若是有朝一日,齐郁真的盯上了这里,这个屋子被发现的话,会打草惊蛇。 “悄悄地让人将这个窗户补上,然后该收的东西收一收,若是可以的话,叫宋华婷多占几股。” 秦若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没有道理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 宋锦宁其实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她一间间地屋子里走过,然后看到了邹氏留在这里的绣品。 秦若明白她的想法,笑着道:“邹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我们也是有福气的,她的这些绣品我都不打算再买了,不过就是挂出来,好看罢了。 他日若是叫人知道,这绣品是出自进士母亲的手,何尝不是一桩美谈。” 宋阳青会进士及第,似乎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宋锦宁认定是这样,赵臻也是。 他最近忙了许多,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虽然两个人之间有许多共同的事情,可是宋锦宁也明白以他的身份,许多事情实际上都是不适合告知。 毕竟他是王爷,是身负整个大启军政工作的第一人。 “明日结果就该出来了,如何你们家里也会请亲戚朋友,不妨我们早些过去贺喜,省得回头人太多。” 宋锦宁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王爷不会过去。” “为何不去?”赵臻挑了挑眉笑道,“他是你兄长,你兄长有了这么大的喜事儿,于情于理我这个妹婿也该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宋锦宁便笑着拍了他一下,“王爷倒是拿我们取笑了,不过我祖母应当会高兴。” 果然,宋锦宁和赵臻到的时候,报喜的人才刚刚走。 宋老夫人身上穿着织金团花褙子,见着他们两个人过来,果然高兴得很,“快进来做,这会儿才传消息呢! 旁人先不说,咱们自家人这会儿肯定都得过来,立刻吩咐厨房准备午宴,这么多年了,咱们府上可算是有了个出息的哥儿。“ 邹氏脸上也带着喜色,只是看到赵臻在现场,到底还是比较克制。 只是看着宋锦宁笑。 宋锦宁看到她那张消瘦的脸颊,心里也替她高兴,这么多年了,总算是熬过来了。 一行人才走到延鹤堂,外头就热闹起来了。 宋源的声音最大,“我就说咱们阳哥儿可以,此番这般考中了进士,也算是给底下的弟弟们带了个好榜样,你哥哥前几日也通过了京卫的初试,依我看,你们外三房这是要起来了。” 与宋老夫人一样,三老太太今日也穿得特别精神,脸上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听到宋源这话,便笑着道:“咱们这都是一家人,难道分出去了,就不姓宋不成? 独木难成林,我们家阳哥儿回头做了官儿,那也是需要他的兄弟们帮衬的呀!” 这话说的大家高兴,就是宋老夫人也觉得她的话说的没错,“就是这样,一家子人不说两家子话,今儿大家便都一起痛痛快快地喝酒!” 三老太太听到这话,莫名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又看到邹氏在一旁陪着,身上穿得料子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好,那情绪便又被放大了一些。 也着实没有了规矩,怎么能比自己这个长辈穿得还好? 而且既然得了这样的料子,竟然还不知道要先孝顺自己。 说到底还是如今住得远了,都不受自己的管制了。 三老太太的心思没有人理会,毕竟大家看到赵臻在这里,便想到了外三房的子弟被赵臻提携的事情。 这个时候若是在王爷跟前讨得了一句好,说不定下一个进京卫的人就是自家的孩子了。 三老太太不过是最开始被恭贺两句,然后其他人便都围着赵臻和宋锦宁,甚至还有两个人在同邹氏说话。 这让她很不高兴。 正想要叫大家都进去,好打断眼下这个局面的时候,就听到外头通报大姑奶奶和姑爷来了。 宋锦宁倒是不意外,依着宋华婷和齐郁的性格,这个时候不来才觉得奇怪呢! 宋华婷一进来,便先给三老太太行礼,“叔祖母也来这边了,我还以为要在那边给我们摆酒呢!着实是恭喜恭喜,五哥哥从前可着实藏得深!” 一句话便刺着了三老太太,自家的孙子高中进士,众人却在侯府贺喜,却是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偏生宋华婷好像就只是这么一提似的,说完便又笑着向邹氏贺喜去了。 第316章:到底是谁的孙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三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宋华婷和邹氏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好像还更真挚一些。 难不成,他们都觉得阳哥儿能考上进士,全部都靠着他那个没用的母亲不成? 宋老夫人对于宋华婷的到来没有什么表示,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但是却没有一点儿,是对着宋华婷的。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毕竟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两位贵客,赵臻和齐郁都在,谁还有空去搭理其他的。 宋阳青身上穿着簇新的衣裳,先给他们两个人见礼。 两个人同时避到了一旁,齐郁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倒是你的这个任命,如今吏部还在商量,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还能有想法? 若不是因为齐郁,谁敢想? 自然是朝廷给了什么职务都要感恩戴德的。 赵臻只是但笑不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三老太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孙子的名次虽然不算低,但是也算不得太高。 眼下朝廷里已经有了一种风气,想要封侯拜相,那必须是进士出身,光是进士还不行。 那几乎就只是拿了一个通行证而已,最要紧的事还要有翰林院和外放的经历。 一般来说,都是先入翰林院干一两年,然后再谋求外放,在地方上积累了政绩,然后调回京城,那才是平步青云的开始。 三老太太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可到底是宋家人,宋家在祠堂屹立百年,这些规矩都是清清楚楚的。 若非齐郁问的不是她,这个时候她都要喊出的来让他的孙子去翰林院了。 这个念头几乎要从她的喉咙里跑出来,结果她却听到了宋阳青温声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往都察院去先历练历练。” 这个选择显然出乎许多人的意外。 宋家人齐齐地看向宋阳青,他是疯了不成? 都察院的前身是前朝的兰台寺,那就是个专门得罪人的地方。 这个愣头青,到了都察院,那些个弹劾参奏的事儿,指不定都会被上封派到他的身上。 他这才刚刚进入朝廷,这不是一下子就将大家都给得罪了,往后的路可得多难走? 就是宋老夫人也十分意外宋阳青的选择,但是也只是意外罢了,听完了之后便放在了心里,并没有过多地说什么。 邹氏更是,他对于这样的事情不了解,所以儿子是怎么样的选择,她便怎么样的支持、 齐郁倒是问了出来,“怎么会想到要去都察院?” “想要留在京中,我母亲一个人,我不大想这个时候外放,可是又想要见识世间朝廷官场的百态,都察院最为合适。” 换句话说,这里是成长最快的地方。 地方上每年的大案,除了要经过大理寺,也会在都察院备案。 而官场上的风气,更是都察院最早察觉。 若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熟悉官场,快速进入自己的角色,都察院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高回报。 赵臻便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勇气,倒是让我很是意外,不过,挺好。” 齐郁也点头道:“我也觉得不错,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与陛下说一说,但是至于陛下同不同意,这我没有办法保证。” 也就是说,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三老太太心里难受得厉害,可是看到齐豫和赵臻的神情,又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不管怎么样,宋家跟齐家和王府可都是连着亲的。 如今自家孙子又在宋老夫人跟前,就是去了都察院,那些人也不敢贸然地欺负了他。 想到这里,三老太太倒是头一回觉得自家孙子住到这边来也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与那两个贵婿的关系更近一些。 宋华婷一直在冷眼看着,她对于宋阳青中进士这件事情,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家的娘家也不至于太过于丢人,自己在齐豫跟前多少还是有些面子的。 因而这会儿见着宋阳青已经与齐郁说上话了,她也就不再留意。 而是目光在场上到处游走,然后就落在了三老太太的身上。 趁着大家三三两两走动的功夫,她便凑到了三老太太的跟前,“叔祖母,你如今怎么都不如何与我说说话了?怎么。是觉得我这嫁了人,边不是家里的姑娘了?” 三老太太的心情正复杂着,忽然听到宋华婷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 她自然不喜欢宋华婷,当初的那些事儿,但凡是宋家人就没有人会忘记。 可是也没有人会忘记,这个时候的宋华婷已经是相国府的夫人了。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相国夫人,这若不是在家里,叔祖母见着你还得行礼呢!” 宋华婷便笑嘻嘻道:“叔祖母说这样的话,那不是折煞我了么?这女人便是嫁出去了,最重要的还是要靠娘家。 如今五哥哥考取了进士,我便是在齐家,也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些,说起来,还是叔祖母会教导孩子,五哥哥若是没有叔祖母这么多年的培养,也断然不可能这般优秀。“ 听到这话,三老太太脸上颇有些与有荣焉的味道。 只是一转脸看到宋阳青正在宋老夫人跟前陪着和齐郁及赵臻说话,那堵着的一口气便又上不来了。 “便是教养得好又有什么用,到底我们家的家底简薄了些了,所以就是有好苗子也没有办法,等长成了大树,便会自己挪位子了。” 听到这话,宋华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笑着道:“三祖母心里可不要有什么想法,我祖母如今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着实也有些失于照顾,五哥哥又得祖母的喜欢,又是个细心的人,我们这只能对不起叔祖母一番了。” 说着她忽然拿出了个礼盒来,“原本以为会在你们那头请我们的,我礼物都给叔祖母准备好了,却不想在这里,倒是不好给您,趁着这会儿没有人注意,我便这般给您吧!失礼之处,叔祖母可莫要与我计较。” 第317章:大荣探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三老太太原本以为宋华婷跟自己说这番话就纯粹是来恶心她的。 毕竟以前,他们家与宋华婷一家人的关系也并不如何好,有的时候为了点儿利益,他们家也会同宋源那般踩上几脚。 只是因为如今宋华婷身份不一样了,三老太太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在宋华婷的面前,她连长辈的谱儿都不敢摆。 正在心里忍气吞声,谁知道就见她拿出了礼物。 纵然没有看到里头是什么东西,端看这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待看清楚了上头锦绣阁的标志之后,那脸上的笑容便有些藏不住了。 “怎么还这般客气?”三老太太这时候的笑容便是十二分的真诚了,“要我说起来,这家里头还得是靠着你。 说句不中听的,你父母都有些不着调,也亏得后头是你在管着,才让这府里能够继续这般维持下去。 要不怎么说,相国大人的眼光好,一眼就相中了你呢!咱们宋家也就只有你配得上这样的高门大户了。” 言外之意是宋锦宁也不如她。 三老太太又不是别人家里的人,如何能不知道宋锦宁和宋华婷之间的龃龉? 如今两个人都高嫁,若说她们之间不存在暗暗攀比的心态,三老太太是如何都不相信的。 果然,这话说出来之后,宋华婷脸上的笑容便更盛了,“这是叔祖母心疼我呢!才会说这样的话。 若论贤惠孝顺,我是如何都比不上二妹妹的,这不,五哥哥之所以这般住过来,还不是二妹妹的想法,我就没有想过,毕竟我是个蠢笨的,只想着五哥哥是叔祖母的心头肉,如何好叫他出来的?” 话说到这里,便已经入了巷了,三老太太看了一眼那头正在跟其他人聊天的宋老夫人和邹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也不是王妃一个人的主意。 你端看着他们的样子,分明他们才是一家人呢!我正儿老太婆算得上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碍眼的罢了。 如今也好了,哥儿也有了前程,将来的一切横竖都跟我没有关系,这么多年的关心,倒像是……”不用说出来,宋华婷也知道她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心里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宋华婷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儿得意,反倒关切道:“叔祖母还是放宽些心好,不管怎么说,还是你的孙子,你的儿媳妇,难道还能当真不是一家人了不成?” “说是这么说,可是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法子,人家心里没有我,我还能上赶着求过来?” “话不是这么说,”宋华婷摇头道,“叔祖母到底是家里的长辈,是婆母是祖母,不说别的,五哥哥将来还有说亲呢!这样的事儿,自然也该由叔祖母做主,总不至于会问过我祖母的意见吧?” 宋老夫人眼睛一亮,看着宋锦宁道:“对呀!瞧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儿上头,阳哥儿是我的孙子,他将来的亲事总还是要经过我的倒是。 对了,说到这个,你这里可有什么好姑娘可以给我们家哥儿介绍?毕竟如今你是齐夫人,这见到的人同我们这些人又不一样了,若你能帮着相看相看,才真真是对我们阳哥儿大有助益呢!” 要的就是这句话,宋华婷笑着道:“叔祖母既然开了口,我难道还有不尽心的道理?只是这好姑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得到的,还是得要我慢慢地寻访去。” 两个人一拍即合,笑得很是开心。 那头的邹氏见着隐约有些担心,但是看到大家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却又不敢说。 午膳是从外头订的席面,家里的厨子又烧了几个拿手的好菜。 最要紧的还是祝贺宋阳青的高中,免不了又要喝酒。 宋锦宁不由有些担心赵臻,但看到他悄悄地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问题了。 才刚刚午膳结束,便看到谈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对于这位神枢营指挥使,宋家的人可是半点儿都不陌生了。 好几次打照面,虽然印象中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如今宋锦宁是靖王妃,这位在靖王手底下做事儿的指挥使也就被大家看顺眼了。 “谈大人来了,正好,快快快,上来喝两杯!” 宋源这会儿倒是敢跟谈影大声说话了,自认自己是他顶头上司的岳丈家的人。 谈影也不是傻子,在这个时候自然要给宋锦宁面子,匆匆抱拳行了一礼,却是直接朝赵臻走了过去,“王爷,有件急事儿,得要回去处理一下。” 赵臻刚刚从席上下来,看了众人一眼,面上有些犹豫,“什么事儿……” 谈影连忙道:“发现了大荣探子,但是一时间失手没有抓到,不过这会儿已经在盯着了,就怕他们这个时候狗急跳墙,会伤及百姓性命。” 谈影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是声音却也算不上小,因而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赵臻听说是大荣的毯子,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转脸对众人行了一礼道:“紧急公务,本王不好留下来了,先行一步。” 说完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宋锦宁。 宋老夫人已经听明白了,当即连忙道:“宁丫头也赶紧回去吧!横竖今儿也差不多了。” 赵臻便看向了谈影,宋锦宁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没事儿,素鸢跟我一道回去呢!” 意思是她身边有人保护,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臻看了一眼素鸢,终于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了。” 方才与众人说话的时候,还是自称“本王”,这会儿跟宋锦宁说话,却是直接称“我”,细心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同之处。 邹氏面上含着浅笑,宋华婷却心里很有些不大舒服。 待她想要看清赵臻脸上的神色,他却已经转身走了。 齐郁便也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告辞,“我这边估计也很快就有消息,先走了,大家这个时候最好是待在家里,莫要在外头乱跑。” 提到这个,宋华婷这才反应过来,外头可能有些危险,连忙紧紧地跟上了齐郁,一道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街上看到熟人。 第318章:我是担心你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 宋华婷看到她仅仅带着一个侍女在街上行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可是灵韵郡君,这天底下最为矜贵的贵女,为何这个时候她独自一人? 明明知道不大可能,但是就只是这一幕,却让宋华婷的心里生出了几分优越感。 凭当初这位郡君如何风光,可是到头来,嫁给齐郁的还不是自己? 那会儿说齐郁喜欢她的消息可是甚嚣尘上,那时候她也是真的对齐郁动了心,为此还伤怀了好几日。 这个世上的事儿真是说不准,谁又能知道,最后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嫁给陈铭那个浪荡子,这辈子算是倒头了,到如今这陈铭也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丈夫没有任何作为,女子就是公主也没有半点儿用。 宋华婷可以预见,或许将来有一日,在什么地方碰上,说不得灵韵郡君还要对自己行礼问安,只要是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里被一股巨大的欢喜给填满了。 “夫人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就在宋华婷放下马车帘子的时候,忽然听到齐郁开口。 然后他便将马车叫停了,“送夫人回府。” 宋华婷的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她方才只顾着看外头的灵韵郡君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齐郁是不是也见着了灵韵郡君。 是不是因为见着她一个人在外头,这才忽然临时起意,说是自己有事儿。 “夫君要去哪儿?” 她下意识地就拉住了齐郁的袖子,然后急忙摆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来,“方才那谈大人虽然说得不分明,可是听他和王爷的意思,这个时候街上恐怕有些危险,我……” “你放心,车夫的功夫很好,保护你完全没有问题。” 宋华婷却连忙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夫君你。” 齐郁眉眼间似乎有些急切,却还是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是文官,可也是自小习武的,自保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说完便有些失去了耐心似的,“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你赶紧回去。” 这一次,宋华婷没能拉住他。 看他那般急匆匆离开的方向,分明就是方才灵韵郡君前行的方向,宋华婷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停车!” 她连忙喊了一声。 车夫闻言道:“夫人,这会儿外头有些混乱,方才大人也说了,小的应该尽快将夫人送回去。” “我让你停车!”宋华婷却是不由分说,“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去一趟锦绣阁,你现在就送我去。” 车夫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话,因而车速也慢了下来。 宋华婷当即呵斥道:“怎么,难道你就只听你们相爷的话,我这位主母的话就不要听了么?” “小的不敢!” 车夫听了这话,哪里还敢违拗,当即调转马头。 “走慢一点儿!”宋华婷又连忙吩咐,然后自己便趴在了车窗上,小心地挑开一点儿帘子观察着外头。 她方才看得分明,他们就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根本没有走多远,走到岔路上去的可能性不大。 眼下这般往锦绣阁去,应该能看到他们。 实际上这个时候宋华婷也有些矛盾,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若是见着了,那大概是她心里的某种猜测得到了证实。 可是即便没有见着,她也只会怀疑他们已经汇合了,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又或者,若是她能看到齐郁一个人,或者灵韵郡君一个人,那大概就能放心吧! 然而,这个念头才在她的心里闪过,上天就好像听到了她的想法似的,她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头齐郁和灵韵郡君面对面地站在街角。 不知道两个人是在说什么,灵韵郡君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着恼,而齐郁却是一脸的关切。 是了,灵韵郡君自然是对齐郁恼怒的。 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明显陛下都要答应他们两个人的婚事了,可是齐郁偏生在最要紧的时候说看上的人是她。 若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过月下之盟,那么齐郁的行为就是一种背叛。 这背叛直接导致了灵韵郡君嫁给了陈铭那个废物。 宋华婷下意识地捏紧了手边的车帘。 所以,他们之间真的有那样的关系吗? 马车越来越远,那两个人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 若是齐郁真的喜欢灵韵郡君,那个时候为什么又说要选择自己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宋锦宁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她要找到自己的价值,自己被齐郁选中的价值。 所以,齐郁…… 宋华婷脑子里不由地想起了洞房那个晚上齐郁说的话。 他们是夫妻,可是成亲已经半个多月了,他们却还没有圆房。 齐郁给出来的理由那么充分,她却是半点儿都没有怀疑。 当真是他说的那样吗? 还是说,他实际上是在替什么人守着? 念头纷纷乱乱中,车夫果然将她送到了锦绣阁。 秦若见着她过来,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勉强。 宋华婷一眼看穿,却不动神色,“今儿店里的生意,看着还是不错呢!” 宋华婷心里存了怨气,语气便也有些生硬。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秦若哪怕不愿意,也不能慢待了她,因而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替宋华婷讲解着。 宋华婷神色淡淡的,等走过了人群,这才蓦然开口,“上回与你说过的事儿,你可有跟你们东家说明白?我是诚心诚意愿意给你们这个机会,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这一次,宋华婷的态度很强硬,她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这会儿锦绣阁撞上来,也算是他们倒霉。 秦若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牵强了,“我们东家这会儿不在京城,我已经修书发过去了,将夫人的想法跟东家说了,若是快的话,想来下个月初就有信儿了。” 宋华婷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这个速度,秦若便眼看着紧张起来。 “最近,灵韵郡君可曾来过?” 第319章: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快,让秦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灵韵郡君这才大婚没有多久,想来正在忙着婚后要处理的事儿,倒是有一阵儿没有来了。” 实际上宋华婷也不过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她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方才灵韵郡君同齐郁两个人相处的画面。 是了,灵韵郡君嫁给陈铭,自然是非常不得意的。 既然生活不得意,又哪里会有心情往这里来逛? 她今日也没有过来逛的心情,不过就是找个接口。 眼看着秦若已经被敲打了,她也就失去了兴趣。 哪里知道秦若却忽然想起来了似的道:“不过,灵韵郡君在婚前倒是订了一套首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到如今都还没有来取。 她这样的身份,我们自然也不敢催,倒是想要劳烦夫人,你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少,若是可以,下回如果见着了郡君,可否请夫人稍微地提醒一句?” 锦绣阁也做定制的生意,而且很受追捧。 当然,价格不低。 灵韵郡君这样的身份在这里订首饰再正常不过。 神使鬼差的,她下意识地就问,“她定了什么?” 秦若也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为难,“就是一套头面,是郡君自己画了图带过来的……” “给我看看!” 宋华婷都没有等她将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啊?” 秦若闻言脸上有些难看。 这定制的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独一无二,尤其是客人有自己的想法,甚至给出了图纸的情况下,他们是不能将这样的东西随便给人看的。 不然若是有心人给记在了心里,另外再找人定制,回头两个人带着相同的东西出去,那客人心里岂不是要膈应死。 他们锦绣阁的名声也就坏了。 宋华婷虽然没过上几日富贵日子,却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这个时候,她看到秦若这般犹豫的样子,心里就很是不高兴。 “我都是打算要与你们合作的人了,你还不放心我么?再说了,我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能做出什么有害你们锦绣阁名声的事儿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秦若不想要得罪人,就只能带着她上楼。 待宋华婷见着那套桃花样式的一整套的粉玉头面时,眼睛都快要挪不开了。 既然都已经见着了,秦若便给她介绍了一下,“这些宝石都是郡君自己带过来的,这样的成色,只能是宫里有了。 但是对于郡君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我们的师父也是难得能过个手瘾,竟然能做这般材料的东西。” 宋华婷忍着酸意,笑着点头道:“这也是你们的体面,所以我才对你们锦绣阁感兴趣不是?” 这股子酸意一直到她快要回家,都还没有缓过来。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齐郁要娶自己? 宋华婷想到在长公主府的那日,自己差点儿被人掳走的事儿。 或者,王爷知道些什么? 他会告诉自己么? 今日这个什么大荣的细作,又是怎么回事儿? 灵韵郡君不可能会没有消息,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齐郁为何…… 宋华婷什么都想不到,她不过是脑子里乱糟糟的,所有的思绪胡乱穿插罢了。 或许,她也该采取行动了。 可她不管是想什么,脑子里始终都是灵韵郡君和齐郁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样子。 同她的想法十万八千里,灵韵郡君和齐郁之间,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儿私情。 至少是这个时候。 齐郁不过是见着她人在外头,出言提醒罢了。 “你说完了吗?” 灵韵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烦躁,“我要去哪里,与齐大人有什么关系?” “我方才说了……” “有没有大荣细作,都与我无关,哪怕我这个时候就是要去找那细作,又关齐大人什么事儿?” 齐郁皱紧了眉头看着她,“你我之间的事情,不是今日的重点,眼下外头有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灵韵皱紧了眉头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你一个有妇之夫,如此拦着我,我可以当街喊出来,我想应该有不少人此前觉得你我之间有点儿什么东西吧?” “你不要扯这些闲篇,我这个时候没有与你开玩笑,你若是再不回去,我只能让人架你回去了!” 齐郁这个时候面上的神色十分严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儿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吓唬她。 可是偏偏这样的神色让灵韵郡君心里恼火。 眼看他要伸手过来拉自己,灵韵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齐大人自重!你不要忘了,我是灵韵郡君,当今天子是我舅舅,你敢对我不敬?!” 齐郁愣了一下,眼前灵韵郡君看着他的眼神极为陌生,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你……” “不要跟我你的,我如今已经嫁了人,齐大人若是还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的,就该离我远一些。 而且,请你明白,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有权利对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也有权利不听任何人的指挥,你若是再不放尊重些,我明日就进宫去告御状,若是舅舅维护你,我便去都察院,便去御史台……” “你……” 齐郁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似的看着她,“你好歹也叫我一句表哥……” “我瞎了眼!”灵韵郡君几乎是立刻接口,“而且你算我什么表哥?我跟你有半点儿关系么?从前是我年纪小,如今我已经大了,还请齐大人莫要胡乱攀关系!” 齐郁听了她的这些话,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一下,良久才叹了口气,“你眼下还在气头上,我与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但是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所以……” “娘子!”忽然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 齐郁和灵韵郡君一回头,就看到陈铭自另一条路上走过来。 见着了灵韵的一刹那,陈铭便露出了笑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方才在那边找了许久。” 第320章:你以为你是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见着陈铭在这里,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很快神色就恢复了正常,朝他点了点头。 陈铭倒是给齐郁行了一礼,然后便笑着转向灵韵郡君道:“我方才听说有大荣的探子被发现了,而且朝廷已经派了人在围追堵截,外头不大安全,我们回去吧!” 灵韵郡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转脸便笑着道:“嗯!我方才只是看到这边似乎有些热闹,就跟着过来了,哪里知道这越走越远,就不见了你。” 说着,伸手挽上了陈铭的胳膊,“我们走吧!” 陈铭笑着点头,然后回头给齐郁行了一礼,“齐大人,我们先走一步。” 齐郁看着他们两个人挽在一起的手,心里闪过一种奇异的感觉。 很快地自他的脑海里闪过,来不及抓住一点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好。” 然后夫妻二人便没有再与他说话,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径自转过前头的街角离开了。 而在确定离开了齐郁的视线之后,灵韵郡君便马上放开了陈铭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抬眼看着陈铭的视线里,分明带着探究和怀疑。 陈铭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显然已经习惯了,“正好路过而已,只是不巧,我将你们的对话听得差不多,想着你这个时候应该需要一个解围的,而我,似乎很有些合适。” 灵韵郡君不喜欢陈铭,尤其不喜欢他这般油腔滑调的样子,眉头立时皱得能夹死人似的。 “行了,既然是无意路过,那边算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我还有事儿,不与你一起回去。” 说得好像他们一起回去过似的。 实际上,两个人成婚这大半个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除了必要的场合,否则灵韵郡君是半点儿脸面不会给他,两个人就是相处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而他也在那个院子里有了自己的屋子,两个人隔着院子住在两边,互不侵犯,最多是在偶尔出门的时候会碰见。 陈铭还会谨记着母亲的吩咐,如何也不能将这个妻子给得罪了,所以会给她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可是灵韵郡君,则是完全无视他。 “我方才说的不是假的,街上是真的要开始戒严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想,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安全吧?” “关你什么事儿!” 灵韵郡君的情绪却是一下子就爆发了,她已经走出去的脚步立刻收了回来,面色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我去哪里需要跟你报备么?我要做什么事儿,需要与你说,需要你的允许么? 真以为你是我的丈夫了?真觉得你有权利管我了?” 陈铭也没有料到她会忽然起了怒火,着实有些茫然。 但是很快就反映过来了,像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不是齐大人,我对你没有任何是歉意,提醒一句也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而我,本来一个打算游戏一生的人,因为你的一句话,就与你捆绑在了一起,若是你出了事儿,我也万劫不复,连带着我的家族都会受到影响。 我方才那句话提醒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你是灵韵郡君。” 这句话说完了的瞬间,陈铭其实有些后悔。 有些事儿,一旦开始,便无法转圜。 比如他的婚事,既然他接受了,既然当时没有改变与灵韵郡君成亲的局面,那么,他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这已然成了他的命运。 只不过这大半个月以来,那份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在今日见到了他们两个人之后,一下子便有些压不住。 他不在乎灵韵郡君同齐郁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两个人之间又经历了什么,甚至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互相有感情。 可是他在乎自己,在乎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卷进来。 凭什么呢? 明明他本来有轻松有趣的人生,有心爱的姑娘,眼看着就能走到他最想要的那一步了。 事情忽然发生了翻转,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灵韵郡君看着面前的男子,下意识地要对他发怒。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子怒气压在心底里却是如何都发不出来。 她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她却是矜傲,对很多人都没有耐心,对很多事儿都不屑一顾。 可是她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她对陈铭,实际上是应该愧疚的。 若说此前,她还可以认定自己以郡君的身份下嫁给他,是陈家人的荣幸。 可是现在陈铭说出这番话之后,她就没有办法再如此自欺欺人了。 她就是亏欠了陈铭,面前这个一事无成的男人。 “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儿,”灵韵郡君的语气缓了下来,在陈铭抬眼看过来的目光中,她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这才接着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我跟前有暗卫,是我母亲给我的,去年我出过点儿事儿,他们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所以,我很安全,不会给你们陈家惹出事儿来。” 有的时候,态度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难转变。 有些话说出来之后,接下来的言语就简单了许多。 “不过你方才说的是对的,这个时候外头不大安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莫要叫家里人担心。”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加了后面这一句呢? 灵韵郡君心里嘀咕了一句,觉得有些后悔。 因此她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转过身,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便要走。 “我知道你要去那儿,我陪你去吧!” 灵韵郡君的脚步一顿,疑惑地看着他。 陈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然后拉住了灵韵郡君的手腕,“你一个女子过去,光是走进去,就难免叫人多打量几遍,随时都会暴露。” 听到他这话,灵韵郡君更惊讶了。 可是陈铭没有解释更多,只是闷着头在前头走,灵韵郡君就这般被他拉着,一时间也忘了将手给收回来。 第321章:换一个选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此处距离那个客栈并不怎么远。 客栈在京城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存在,陈铭让灵韵郡君将披风上的兜帽带上了,然后径自带着她开了一间天字号的房间。 灵韵郡君闻言便有些不大自在,刚想要开口,抬眼看到周围那么多的人,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然后就跟着陈铭穿过大堂,径自去了后头的院子,由着伙计引着,上了后面那栋楼的三楼。 天字号的房间,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地界,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灵韵郡君进来之后,便立刻将披风解了,然后站到了窗边。 方才的那份不自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她疑惑地看向陈铭,“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陈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了另一扇窗户,然后将窗帘拉开,抬了抬下巴示意外面,“你看看,你是不是要看那个人?” 听到他的话,灵韵郡君顾不上再问他更多的什么问题,连忙跑了过去。 这个客栈的布局很不错,中间是一处打理得很精致的庭院,前头是酒楼以及前台接待的地方,后面和两边都是可以提供住宿的楼。 此时他们就站在最后头的最高处,因而庭院里的所有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灵韵郡君果然看到那个男人从旁边的一栋房子里走了出来,脚下颇有些踉跄,脸上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春色。 实际上,都不用去想,也知道他这是如何出来的,方才又经历了什么。 虽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特殊,这个时候灵韵郡君也没有办法去不好意思了。 楼下那个人她自然很熟悉,理论上来说,陈铭也应该很熟悉,因为,他应该称那个人为岳父。 “你……” 灵韵郡君直到这个时候才蓦然发现,其实她对自己的这个丈夫一点儿都不了解。 一直到杜驸马走了出去,灵韵郡君才转脸看着他,“你到底还知道什么?你为什么知道我要来这里,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 陈铭终于将视线从那庭院里收回来,撩着帘子的手也撤了回来,然后他才转脸看向灵韵郡君。 “我知道的,不多,但似乎也不少了。” 灵韵郡君没有接他这句话,然就只是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我不但知道他会经常来这里,而且我还知道,这里此前还住了两个人。” 他说着,自己走到了屋子中间的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抬眼看了灵韵郡君一眼,用眼神询问。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灵韵郡君也没有心情玩什么保持距离。 她在陈铭的对面落座,接过他手里的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好了,你可以接着说了。” “这里原本住了两个大荣人,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据我所知,应该是在长公主出事儿之前就住在这里了。” 灵韵郡君捏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发白。 显然对于陈铭的这个消息,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她对于陈铭一无所知。 “而这两个人最开始不是在这个客栈里住着的,”陈铭终于抬眼看向对面的妻子,“你可知道,他们此前在哪里出现过?” 灵韵郡君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头发丝儿悬挂了起来,似乎只要什么人轻轻一扯,她的那颗心就会立时坠入无边的黑暗。 而陈铭今日似乎是一点儿都不想在她的面前装了,“齐郁,当朝的相国大人,我见过他们从齐府出来,晚上。” 灵韵郡君看到茶杯里泛起阵阵涟漪,是她的手没有办法控制的在发抖。 “你……” “我在查这些,”陈铭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露出一个颇有些复杂的笑容,“我以前不愿意面对这些事儿。 你知道的,我们陈家在朝堂上一向以谨慎著称,我是陈家子弟,行事哪怕平日里有些浪荡不羁,也不敢轻易给家里招惹事端。 可是人这一生,有的时候不是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就能真的顺着心走下去,总会遇到意外,而这样的意外,或许又跟你自己最开始的选择有了冲突,于是你又要做选择,而这一次,或许,你会选错。 错了之后,纵然知道于事无补,却还是会想要换个选择试试看看……” 灵韵郡君听不懂他这后面的话,看得出来,他似乎是在说自己。 这与她没有关系,所以她直接了当道:“你还知道什么?” “大佛寺。” 陈铭再一次抬头,看着灵韵郡君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似乎没有人能读懂的情绪,“大佛寺那一次,我确实和宁……和靖王妃在一起,听到了长公主和齐郁的对话。 而且我们在听到对话之后,就被发现了,遇到了追杀,只不过是我们命大,逃过了一劫。” 灵韵郡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一直在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当时为什么不说?” 这话问得陈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胆小吧!”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郡君是与我一同回去,还是在这里住下?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若是在这里住下,便等明日天亮了再出去吧!” 灵韵郡君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出声道:“我想要确定的事情已经确定了,留在这里也睡不习惯,一起回去吧!” 陈铭似乎是有些意外,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回头,只是点头说了一声,“好。” 果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而且是很黑很黑的夜。 大概也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 比如,血腥气。 宋华婷坐在灯下等了许久,一直等到亥时末,才听到院子里传来响动。 她连忙奔出去,便看到齐郁正往自己的屋子走,“夫君!” 齐郁转过身,两个人隔着中间的院子,宋华婷看不清他的容貌,只隐约听到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宋华婷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竟生生忍住了,“你不回来,我心里有些担心。” “没事儿,我只是处理公务去了,你赶紧休息吧!” 眼看着那边的门关上了,宋华婷才开口问跟出来的白露,“你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 第322章:期待中入梦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如何能回答? 对于齐郁她不了解,可是自己身旁这位主子,却是伺候了多少年的。 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她哪里敢多看齐郁一眼,那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如此,何谈在齐郁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任何能看到的东西。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她犹犹豫豫地问道:“夫人指的是什么?” 宋华婷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盯着那边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觉得大人对我太客气了么?” “夫人和姑爷相敬如宾,这不是好事儿么?” “好事儿?” 宋华婷冷笑了一声,“那不过是那些个得不到丈夫宠爱,只有正妻名分的女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谁会希望自己和自己的丈夫如宾客似的客气? 若果真如此,还觉得不错,那就只能说明,彼此只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白露顿时噤声,不敢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她又不是不要命了,这样的话,宋华婷可以说,她难道还能附和不成? “平日里是谁在收拾大人的屋子?” “是大人跟前的小厮。” 白露立刻答道,“叫阿荣。” “知道了,”宋华婷神色淡淡的,明日上午让他过来一趟,虽然夫君碍于命数之说,没有与我同房,可是我这个做妻子的,总不能真的不闻不问。”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已经暗暗地有了思量。 宋华婷终于进了屋,站在窗前的齐郁也就收回了目光。 这些日子以来,宋华婷一直比较老实,除了宋家便是去那锦绣阁去的多一些。 这几次他特意陪着宋华婷往宋家去,虽然也都碰到了赵臻,可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交流。 可是那一日,分明看到都督府的信鸽往这边飞过来了。 齐郁转身,这才发现自己月白色的袖角沾上了一点殷红。 是那两个大荣人的血。 赵臻盯上他们好些日子了,一直没有动静,他就知道这是在吊人。 眼看着就要送那个人出去了,这个时候忽然行动,若是叫他发现了自己与大荣的关系,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既然是隐藏的麻烦,自然要先解决掉。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的剑刃划过那两个人的脖子的时候,齐郁感觉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什么时候,曾经经历过。 这可是无稽之谈,虽然自己会武的事儿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可他极少动手。 手指一划,衣袖裂开,随即便被扔了出去。 齐郁转身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香炉。 这才发现,平日里用的那盒香已经用完了,换上了一盒新的。 他记起来,那是宋华婷送给他的。 不过犹豫了一瞬间,齐郁很快就走了过去,自那个盒子里取出了一颗,在香炉里点燃。 待他躺到床上的时候,香炉里的味道便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了。 很相似,同宋锦宁留下来的那一盒。 宋华婷身上本来就还有自己没有解开的谜团,实际上不该这般贸贸然用上的。 但是已经躺下了,那便这样吧! 不过就是一支香罢了。 如此想着,他几乎是在一种期待中入了梦。 梦里的他,已经能清晰地认出来自己这是在梦境里。 因为那个女子的脸仍旧看不清楚,远远地坐在窗边,这一次却不是在看书,而是在与什么人说着话。 声音袅袅娜娜地飘出来,带着点儿糯糯的味道。 明明听得不甚分明,可也不知道为甚,他竟觉得十分舒服。 齐郁转头四周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清楚是在哪儿。 屋子里的人似乎有了感应,朝他这边望过来,“你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悦耳动听,只是似乎含了一丝怯意。 明明两个人就这般相对着,偏生齐郁就是看不清她的脸。 然后与她一起说话的那个人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姑娘今儿吃了不少,已经大安了,大人可以放心。” 齐郁这才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廖妈妈。 “不过大人,仗着我看着你长大的这点儿情分,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您如今已经娶亲,夫人身份尊贵,这边,要不然还是断了吧!” 很奇怪,齐郁感觉到自己心里很不悦,像是一种本能的发出来的感觉。 明明他此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可是听到廖妈妈这话,分明是这般不高兴。 “我的事儿,什么时候也能叫旁人置喙了?” 廖妈妈面色一变,连忙低下头去,“是,老奴僭越了,方才姑娘说想吃南方菜,老奴这几日正在寻访合适的厨子。” 齐郁对此不感兴趣,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是挥了挥手,然后便大踏步往屋子里走去。 好生奇怪,明明知道自己似乎走不进那个地方,可是他此时的行为好像都自有主张。 然而等他走进门之后,却又到了另一处院子里。 明明是进了屋,如何又出来了。 与方才的庭院完全不同,此时齐郁面前是一片落英缤纷,几棵桃树栽种在院子里,正式盛开的时节,到处都是片片纷飞。 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就在那桃花深处,正伏案抚琴。 淙淙的琴声像是从那些纷飞的花瓣中飘来的。 齐郁连忙朝她走去,可是同每一次一样,那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然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了。 “夫君醒了么?” 宋华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齐郁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待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了平日里温润的神情。 拉开门,果然看到宋华婷带着两个丫鬟在外头等着。 也不等齐郁开口,宋华婷就径自进来了,然后亲自将水端在了架子上,又摘下棉巾,挽起袖子绞好了帕子拿过来递给他。 齐郁看着她,没有接过来,反倒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你这是……” 宋华婷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自然是过来伺候夫君洗漱。” 第323章:毕竟是夫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的眉头便皱了起来,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 “你不用如此,我身边也不习惯旁人如此伺候,都是我自己来。” “不习惯就慢慢习惯嘛!”宋华婷嗔了他一眼,“我可是你的妻子,伺候你洗漱本来就是我的事儿。 此前我还没有意识到,毕竟我娘不在跟前,倒是昨日在娘家跟娘家人说起来,长辈教了我不少。 我可着实是有些过分,仗着齐家的长辈都不在,便如此日日懒怠,还好有人提醒,往后都不会啦!” 她说着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再一次将帕子递了过去。 齐郁看着她没有说话。 宋华婷面上便渐渐地露出了几分狐疑,“夫君怎么是这样的反应?咱们不是夫妻么?我知道我有许多地方不足,可是我都有在努力改好的。 难道是因为咱们俩没有圆房,所以在夫君的眼里,并没有真的将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齐郁闻言将那帕子接了过去,“你不要胡思乱想,只是这么多年来,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因此难免有些不习惯。 而且如你所说,咱们这里并没有长辈在,你不用这般辛苦,日子过得舒服即可。” 宋华婷闻言便露出了笑容,转身去替他找衣服,“这般伺候夫君,我便觉得很舒服,终于有一种,我与你是夫妻的感觉了。” 她说着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衣服,搭在屏风上,巧笑地看着他,“夫君穿这个颜色好看,今日穿这一身可使得?” 齐郁悄悄地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他的屋子一向不喜欢旁人进来,更不要说让旁人翻动他的东西。 可是眼下宋华婷这般理所应当,他竟然发现一时之间,他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都行。” 宋华婷闻言越发高兴了,连忙笑着朝他走来,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顿时红了。 “那……夫君赶紧自己换衣裳吧!早膳已经好了,我在膳厅里等你。” 说完急匆匆地出去了,像是有些害羞的样子。 齐郁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上的衣服上,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害羞。 可是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因此而生出的旖旎,反倒很是烦躁。 他站在屏风前好一会儿,才终于拎起了上头的衣裳,转到后面换去了。 “阿荣!” 等他走出门来,声音都冷了几分。 一向负责给齐郁整理屋子的阿荣立刻出现,脸上已经有些紧张,“夫人忽然过来,小的,一时拦不住。” 说完之后又更正道:“也没有资格去拦。” “自去领板子!”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又补充,“若是这份差事做不好,也可以不做。” “是!” 阿荣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果然不能听管家乱说,大人到底还是大人,夫人虽然嫁了进来,但是有些禁忌同样不能随意触碰,这一点,他可得要刻在脑子里才好。 膳厅里,宋华婷已经替齐郁将早膳都张罗好了,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夫君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我才想起来,都过去这大半个月了,咱们在一起用膳的次数倒是屈指可数。” 齐郁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扫过膳桌,便知道这是宋华婷特意给他准备的,大概是问过了厨房他的口味儿喜好。 “麻烦你了。” 宋华婷连忙扶着他坐下,“夫妻之间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头,多多地费些心思,若是夫君因此而更舒心一些的话,便是我的造化了。” 齐郁没有再多说什么,端起一碗鸡茸粥,入口即化,温度刚好。 确确实实是费了心思的,可是他不喜欢…… 将视线转向窗外,齐郁掩饰着自己此时的不喜,忽然道:“此前还没有觉得,这会儿看着,这院子里到是有些光秃秃的。” 宋华婷正在吃东西,闻言超外头看了一眼,笑着道:“夫君喜欢什么树?要不然,咱们在这里种一棵树?” 一句话勾起了齐郁的梦境,那片落英缤纷桃花林似的地方。 “外头的桃花都开了吧?要不然,咱们也在院子里种两棵桃树吧!明年就可以好好地赏桃花了。” 宋华婷手里的调羹立时便停了下来,桃花…… 是巧合么? 灵韵郡君喜欢桃花,昨日在锦绣阁里的那套头面,就是她自己画了设计图送过去的。 齐郁是灵韵郡君的表兄,而且两个人自小就在一处,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怎么了?你不喜欢?” 宋华婷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只是没有想到夫君会喜欢桃花。” 齐郁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飞快地用完了早膳,起身离开,“晚些时候我会让人过来看看,到哪儿去移植两棵过来。 今儿衙门的事情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等我一道晚膳。” 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在外头了。 宋华婷有些话便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这么急么? 齐郁完全没有转头看她一眼,却也没有立刻往六部去,而是去了外院的书房。 已经有人在等着他,见着他过来,一个个的都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 “大人,那两个大荣人被杀了,就在昨天晚上。” 齐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看到他这个反应,回话的人立刻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齐郁道:“难道是大人你……” 不过一个眼神,便让他明白过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大荣那边王子马上上位,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万一那大荣王子怪罪,对于咱们来说,可不是小事儿。 听说上次靖王爷往朔州去,便部署了许多往大荣去的暗探,这若是咱们与大荣王子接触的消息被抖了出去……” “你多虑了,”齐郁淡淡道,“我已经与大荣王子取得了联系,那两个大荣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放回去,反倒有可能会在路上出乱子,横竖如今有了新的联络,这条旧的线自然也就可以抹除了。” 第324章:那还要装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听到这话,此时立在堂下给齐郁回话的两个人都是面面相觑。 能够跑到对方京城的探子,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培养的。 可是就因为存在暴露的风险,就这么直接当成了弃子。 足以见得这位大荣王子不是什么善茬儿。 正因为这个缘故,两个人看向齐郁的目光中便带了两分担忧。 “你们不用担心,我与大荣王子已经达成了新的交易,京城这边,他们那些个人也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你们只要记得过几日,小郡王离开之后,立刻让驸马回泉州就行。” “大人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杜驸马那里也已经做过了商讨,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长公主过世之后,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咱们的手里,他不敢不听话。” “是啊!而且他也想要赚钱,此前是长公主一直压着,压了这么多年,他没有那个贼胆罢了,如今和咱们联手,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因此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对于这个答案,齐郁半点儿都不意外,反倒是冷笑了一声。 “那就你们去安排,对了,林子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有!” 其中一人立刻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这个林子羽,当初是忽然出现在京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岐山的缘故,便直接投奔了靖王。 而靖王对他也算是信任,如今虽然是从底层做起,但是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给这个林子羽,拿了好几次小小的军功,如今已经是百夫长了。” 这样的消息,显然齐郁并不爱听,眉头都已经皱了起来。 “这个林子羽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不管有没有什么事儿,都是泡在大营里,偶尔几次出现,也很难捕捉到他得踪迹,倒是有一处地方,让我们的人察觉了,他似乎好几次出现在那附近。” 齐郁听到这里,才听到自己要听的,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哪里?” “锦绣阁!”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打量齐郁的脸色,没有看出有什么变化,便又加了一句,“距离大人的欢畅园不愿。” 齐郁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们继续盯着,但是林子羽这个人,曾经在宋岐山的手下做过斥候,是个不一般的角色,你们掂量着办。” 宋岐山的练兵能力,整个大启也无人能出其右。 而且他更有一支厉害的探子军队,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姓甚名谁,这么多年,不光是对方大荣的境内,就是大启,也多有隐藏。 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出精英,便叫宋岐山组成了他得斥候,每一个派出去,都是能干大事儿的人。 所以,听到齐郁这么说,两个人对于林子羽一下子就重视了起来。 “他那边我们会尽量再增派一两个人手,”像是为了让齐郁放心似的,其中一个人立刻道,说完之后又提起另一个,“陈家那边……” 齐郁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陈铭。 这个莫名其妙被灵韵拉出来的倒霉蛋。 看昨日两个人的状态,倒不像是能掀起什么风浪的样子。 “盯着吧!”齐郁挥了挥手,“有什么异常再过来禀告。” 说完他就径自起身,“杜驸马很快就要去泉州,他身上的干系重大,与大荣那边的联络也是基于这个人,出不得一点儿岔子。” 两个人立刻又保证了一遍。 而此时仍旧被盯着的灵韵郡君已经换好了衣裳打算出门。 以她的身份嫁到陈家,哪怕陈家再重规矩,也不敢拿任何规矩来约束她。 就比如这晨昏定省,从来就看不到灵韵郡君的身影。 她甚至连第二日的认亲都没有去,让陈家众人巴巴儿的等了老半天。 就在众人失去了耐心,打算过来的时候,宫里的赏赐到了。 这位姑奶奶,甚至都没有出来见那端着赏赐的太监一面。 儿宫里来的太监始终脸上带着笑容,还让陈家人代为问候。 这谁还看不出来,这是裕丰帝过来给自家的外甥女儿撑腰长脸的。 灵韵郡君的态度也很明白,宫里的这些人她都不当一回事儿,让陈家人也不要在她面前太将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陈老大太心里多少有些意难平。 她也不是一般的老妇人,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如今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娶了个这样的祖宗回来,心里着实难受得紧。 偏生又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灵韵郡君对于主屋走过来的婆子直接视而不见。 她不过就是找个人家住着罢了,与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关系。 从前母亲在的时候,母亲在乎那些个东西,她还得装一装,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 母亲没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变了脸色,而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嫁了。 那还要装什么? 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想去哪儿就去那儿。 只是没有想到这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陈铭打开门走了出来。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他竟然才起来。 想想昨日两个人回来得有些晚,似乎也能理解。 发现灵韵郡君竟然没有直接无视他而走开,陈铭有些受宠若惊,打着哈欠的嘴巴张了好一会儿忘记收回去。 灵韵郡君也不顾旁人的眼神,直接朝他走了过去,“我要去靖王府一趟,你去不去?” 她今日这反常的举动让陈铭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待灵韵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面色有些黯然,方才那份刚刚睡醒的懒怠也瞬间消失不见了,“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也不看她的面色,而是转向了自己母亲跟前的妈妈,“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儿?” 灵韵郡君进门之后没几日,陈大太太就生病了,这几日一直在床上躺着,说是舍不得女儿远嫁,心里难受。 但是灵韵郡君想着,大概那难受的成分里也有自己的一份助力。 她看着陈铭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生出了两分愧疚。 “喂……” 第325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正在与婆子说话的陈铭闻言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 原本想要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人,摇头道:“没什么,我走了。” 这一幕落在婆子眼里,就有了新的解读。 怎么感觉今日的灵韵郡君对二少爷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陈铭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在他的眼里,灵韵郡君本来就算不得是正常的女子,怪怪的才是正常的。 对于陈家的人如何看她,灵韵郡君半点儿不在乎,包括陈铭的态度在内。 如今她只想看到宋锦宁。 昨日陈铭的话说的不大明白,可是她却知道,这里头最要紧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宋锦宁。 她一定还知道些什么,要不然,怎么解释昨日陈铭会带她往那客栈里去。 赵臻这个时候不在家,在灵韵郡君的意料之中,那两个大荣的探子就够这位靖王爷忙活的了。 见着她过来,宋锦宁还是有些意外。 自打她们各自成婚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因为长公主的死,宋锦宁对于灵韵心里又添了一份愧疚,所以她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灵韵。 更不知道如今的灵韵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我拢共没有来这靖王府几次,算上这一次,倒是有两次都是因为你了。” 灵韵不过是随便打量了一眼,便跟着宋锦宁进了屋。 视线在屋子里转过了一圈,就知道宋锦宁如今过得不错。 她也没有旁的要客套的,直接开门见山,“我有事儿要问你,这些人,先下去吧!” 宋锦宁略一思索,心里有了一点儿猜测,便朝青莺打了个眼色。 青莺十分了然地将人都带走了,而且让素鸢绕着周围走了一圈。 “什么事儿?” “我娘的死,你知道多少?” 宋锦宁面上的神色立时凝重起来了,“郡君,你还在查?” “我不可能不查!” 灵韵郡君的回答十分干脆,“那位大佛寺的方丈死的那么快,没有鬼才奇怪,我知道舅舅有他的立场和难处,我也不怀疑他与我母亲的感情,可是……我不是舅舅,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我都已经将我的人生走成了这样,若是我还不能替我娘做些什么,我也未免太失败了。” 宋锦宁叹了口气,“可是你应该知道,你娘最希望的是你能安安稳稳地过一世,哪怕如今你嫁……” “宋锦宁,我不是要来听这些的,”灵韵郡君打断了她的话,“我觉得我们至少算得上是朋友,所以,你应该有些了解我,我既然决定了做这件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 你直接告诉我,我娘是不是我爹害死的?” 宋锦宁惊讶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她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如果……” “我只要结果,至于如何处理,那是我的事儿,我不会牵连到你,因为你,我也会尽量避免牵连到赵臻,你如果心里将我当做是朋友的话,就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良久宋锦宁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将林子羽给她的那份东西拿了出来。 “我知道的都在这上头了,你若是想清楚了,你就看吧!” 原本以为灵韵郡君至少会犹豫一下,可是没有,她十分干脆利落地就将那一卷东西打开了。 实际上里头并没有过多的篇幅,所有的文字都只是为了表达事件本身的意义。 所以,灵韵郡君的手哪怕是在发抖,她也很快就将这上头的内容都看完了。 只是情绪一时之间没有缓过来。 宋锦宁在心里头叹了口气,然后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给她递了一杯水,“既然你决定去做,我作为你的朋友,没有拦着你的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你首先还是要顾着你自己。” 灵韵郡君将杯子里的茶一口气喝干了,然后便十分利落地将卷轴还给了宋锦宁。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并没有多久,”宋锦宁如实以告,“原本只是猜测,可是当我知道,那个时候杜驸马已经在大佛寺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往这个方向猜测了。” 灵韵忽然笑了,可是嘴一咧开,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她显然也有些意外自己的情绪失控,当即便伸手擦了一把脸,奈何眼泪却越擦越多,宋锦宁给她递了块帕子。 “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一个,想哭,哭出来就是了,外头的人也都被我驱散了,没有人会听到你哭。” “谁说我害怕……” 根本一句完成的话都说不出来,灵韵郡君终于放弃和自己的本能作斗争,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太久了,终于嚎啕大哭。 宋锦宁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等着她。 直到她的情绪慢慢地平复,才去拧了块凉帕子过来,“稍微敷一敷眼睛,不然待会儿出去,旁人还只当是我欺负了你。” 果然灵韵郡君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她抬眼看了宋锦宁一眼,认认真真地将脸擦了,然后理所当然地问道:“有胭脂么?” 万万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顾得上自己的美貌。 看来是真的能够承受得住了。 “我娘……看人真的挺不准的。” 小心翼翼地抿上了唇脂,灵韵郡君转脸看向宋锦宁,神色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她甚至差一点儿真的答应将我许配给齐郁。 你看,她明明认识到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后面却又给他骗了。” 看到她如此云淡风轻地提起齐郁,宋锦宁终于放下心来,她是真的放下了。 “你还在担心我么?”灵韵郡君却是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死心了,实际上在他说出要娶宋华婷之前,我就已经死心了。 但是如今,我又要重新审视他,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还有几副面孔。”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跟我说。” “有!”灵韵郡君几乎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就接了过去,“真的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第326章:我不能来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说!” “杜文涛在泉州有个女人。”灵韵郡君的嘴角划过一道讥讽的笑意,“这么多年都藏得很好,就是我娘派在泉州的人都没有发现。 据我所知,杜文涛一直以来将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当成家,似乎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已经好几岁了,有些东西……或许能在那里找到。” 她说完看着宋锦宁道:“你知道的,自打我母亲过世之后,舅舅一直都盯着我,我不大可能走出去,更不可能往泉州去。 你既然收集了这些东西,想来,你也对他很感兴趣,所以……” “王爷已经派人去了,”宋锦宁温声道,“只是你了解的这个情况,我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晚些时候我会跟他说。” 灵韵郡君闻言眼神有些诧异地看着宋锦宁,“他为什么……” “因为他是大启的靖王,是朝廷的靖王,因为他也姓赵。” 宋锦宁的话让灵韵郡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呆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我娘看人的眼光不准的,说不定,又是她看错了。” 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宋锦宁不知道,但是隐约能猜到几分。 “若是这上头的东西属实,”宋锦宁有些担忧道,“恐怕对你和小郡王也会有所影响。” “那又如何?”灵韵郡君耸了耸肩,“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郡君,比公主还要尊重的郡君,翻历史都翻不出两个,可是我给大启做什么贡献了?我给舅舅带来了什么? 总当时要有一点儿作用的吧?若是这点儿影响能有那么些用处,随便吧!” 今日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灵韵郡君便似乎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走了。” “不若在这里吃个午饭。” “没兴趣,”灵韵郡君半点儿不扭捏,“等我什么时候有兴趣在这里跟你一起吃饭的话,我自己会过来的。” 长公主过世之后,灵韵郡君变了很多,却也不至于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本来就是个率性而为的性子,只不过长公主在世的时候,行事之间,她会顾虑到自己的母亲,会想到自己的身份。 而如今,原本她在乎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了,像是一下子打开了她的束缚,毕竟她本来就有这样的资格。 灵韵郡君心里想着事儿,也没有任何心情去打量王府的美景,却没有想到这一出门,竟然就遇到了赵臻。 以及他身边的一个女子。 灵韵郡君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小舅舅的府里分明还有许多的姬妾。 方才因为宋锦宁说的那些话而稍微对他有了些改观,这会儿又立时消失无形。 “灵韵?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来么?”灵韵郡君十分不客气地接了一句,然后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那个女子身上,冷笑了一声,“王爷倒是好艳福,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王妃,这里还有这些个野花相伴,甚至连名分都不用给一个,啧啧,满京城也没有人有王爷这般手段。” “灵韵!”赵臻的面孔一下子就板了起来,“何人教你这般说话的?如今你母亲不在了,规矩都忘记了么?” 提起自己的母亲,尤其是赵臻提起来,灵韵郡君心里便想起了当初长公主与她说的话。 当即面色便不好看了,“不牢费心,就是要管,也轮不到你管到我头上。 倒是我想提醒舅舅一句,毕竟你是我的长辈,后宅不宁,往往是祸乱的根本,你这才娶了媳妇几天,可莫要被这些个东西迷了眼。” 赵臻闻言看了一眼自己旁边有些胆怯的女子,眉头便皱了起来。 灵韵郡君一下子便觉得好没意思,看着赵臻那张脸,越看越觉得烦躁,“爱听不听,不关我的事。” 说完便带着人转身走了出去。 赵臻莫名其妙地被她这么说了一通,也无可奈何,但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她而生气。 倒是灵韵郡君走出了几步之后,下意识地就停下脚步看向那边赵臻的背影。 所以,宋锦宁应该还算是被她害了吧? 就算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感情,那又怎么样? 或许在这样的男人眼里,感情是一回事儿,女人又是另一回事儿吧? 但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值得要的? 她想到了陈铭。 这个她从来没有看上眼过的男人。 今日她才发现,陈铭身边干干净净,甚至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都是小厮跟在身边。 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她的身份,而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毕竟这样的世家子弟跟前,至少也该有两个通房丫头才是。 可是底下的人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陈铭跟前竟然是从来就没有过。 如果不是因为这阴差阳错,宋锦宁本来应该嫁给陈铭的。 这个自己看不上眼的男人,或者,是这个世道里的女子最幸福的归宿呢? 灵韵郡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这样的念头赶出去,然后飞快地离开了靖王府,“去长公主府。” 明日小郡王就要离开京城,有些事儿,她需要先找哥哥。 赵臻进来之前,宋锦宁就听说了外头的事情。 那位兰姑娘倒是没有跟着一道进来,应该是被打发了。 “灵韵这段时间以来,心情一直不好,王爷莫要与她生气。” 赵臻挑了挑眉,“你倒是消息灵通,难道还怕我这个做舅舅的为难她不成?” “我是觉得……”宋锦宁想了想,才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说到这个,赵臻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对灵韵似乎有些不一般?” 宋锦宁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笑着道:“王爷忘记了,我与灵韵可是好朋友。” “不一样,”赵臻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一回事儿,灵韵的性格,其实我清楚,外热内冷,至少在走进她心里之前,她对人都是这样的。 而你能与她处成现在这样的关系,足以说明你在她身上投入的心思不少,究竟,是什么愿意,让你对她如此不一般。” 因为前世的歉意? 宋锦宁十分笃定地回答道:“缘分。” 第327章:分别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赵臻的意料,但随即一想,便明白她这是不愿意多说。 纵然赵臻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何不能说,但到底没有过多地追问。 “不过也是难得,灵韵的身份以及她的性格,导致她哪怕在鲜花着锦般的环境中长大,却没有什么朋友,既然你与她要好,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 等明日他哥哥走了,弟弟也要入宫去读书,她的京城便更寂寞了。” 如今的灵韵郡君哪里还能如从前那般在人群中耀眼闪亮,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宋锦宁想想她的性子,确乎是瞬间寂寞了起来。 前提是,她放弃那件事情。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等到了第二日,灵韵一早便起来了,梳洗完了之后,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敲开了对面陈铭的房门。 就是陈铭都有些惊讶,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他着实有些不大习惯,这一大早,未经梳洗就见人。 匆匆忙忙随意地整理了一番之后,才微微蹙着眉头问道:“有什么事儿么?“ 灵韵郡君的神色淡淡的,语气更是理所当然,“快些收拾好,随我出去一趟。” 也不等陈铭的回复,吩咐完转身就走。 走出去了两步之后,又补了一句,“速度快一些,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你。” 等陈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走远了,着实让陈铭很是郁闷。 就算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外甥女,是尊贵的郡君又怎么样? 如此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纵然十分不愿,也不得不仔细地收拾了自己一番,然后跟上了已经等在了院子里的人。 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陈铭好几次想要问她是要去那儿,可是都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灵韵郡君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看着很是紧张认真的样子,半点儿没有给他眼神。 “到了,下来吧!” 等他下了马车,才发现前头停了几个人。 当头的一个,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朝唯一的一个亲王,靖王赵臻。 也是宋锦宁的丈夫。 从前不是没有见过赵臻,甚至每一次见到他,陈铭心里油然而生出几分尊敬和佩服。 可是这会儿却不一样,他看到这个人,就会想起宋锦宁。 这么短短的两个月,事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明明原本那个位子应该属于他。 心里的念头齐齐乱飞,陈铭被推了一把,才想起来自己挡在了马车的前面。 灵韵郡君一个眼神横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马车的方向伸出了手。 然后灵韵郡君便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在我哥哥面前,你不要给我漏了馅儿!” 这句话是灵韵郡君经过他的时候,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陈铭愣了一下,抬眼看到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注意到站在赵臻对面的人是小郡王,也就是他的大舅子。 “哥哥!” 灵韵郡君飞快地跑了过去,脸上的笑容越发亲昵了起来。 “这么着急做什么?”小郡王与陈铭同龄,可是因为这些年都在外头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都成熟稳重许多。 “舅兄!”陈铭朝小郡王行了一礼,然后才对赵臻行礼,“见过王爷。” 赵臻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了一圈,明明眼神和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那一下,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审视的味道。 好在那只是一瞬间,赵臻轻轻地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灵韵郡君这才看向赵臻,“你来作甚?” 对于一个晚辈来说,这样的语气说话,显然是有些不尊敬的。 小郡王立刻板起了面孔,“都已经嫁了人了,说话还这般没有礼数,像什么样子?!” 赵臻反倒神色宽和,“除了来送你哥哥,还能是来做什么?” 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赵臻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与你说的几件事情,你放在心里就好,若是能做到再去试试,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冒险。” 小郡王神色也认真起来,“那头的局势不明朗,也不知道舅舅说的那几个人,如今还堪不堪用,就怕这新王一上台,那从前的事情来做借口挑衅,我们就麻烦了。” “那是宋将军时留下的人,以宋将军的性情,若非特别牢靠,不会就这般传给我们。” 小郡王点了点头,神色间却并没有放松,“小舅舅在京中,也要多加小心,如今的情势,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寻常。” 赵臻没用多说,反倒叮嘱了他许多事情。 灵韵郡君的眉头都快要打结了,终于忍不住,“你们说完了没有?!” 见她这个模样,小郡王便笑了,拍了拍她的头顶,“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灵韵对此很是不满,却没有如从前那般对兄长张牙舞爪,反而正色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初娘都劝不住你,我也不劝了,但是……我如今也就只有你和弟弟两个,你若是有什么……” 她后面的话似乎有些不敢说出来,好半晌才道:“反正你跟娘保证过,以后要保护我的,不能食言。” 小郡王闻言便蹙眉看向了陈铭,灵韵郡君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语气不悦道:“你看他做什么,他与你能一样么? 娘就这么没了,这个京城,我看着也不是很安全,你这还不留下来,简直让人寒心。” 这话说的小郡王哑口无言,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这里还不安全,这世上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你不用过于紧张,府里我给你留了些人,也都安排好了,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将他们都带在身边也使得。 只是这样的事儿,需要先经过陈家的同意,莫要随意使性子,到底已经是别人家的喜服了。” 灵韵郡君闻言,便朝陈铭看了一眼。 陈铭也不是傻的,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不知道灵韵郡君这一大早将自己抓过来的用意,当即笑着道:“舅兄放心,我们家绝对不会亏待灵韵,我祖母也说了,郡君毕竟不同于旁的女子。 到我们陈家来是下嫁,郡君有什么想法,只管按照自己的来。” 第328章:到底是不一样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对哥哥这般啰嗦很是不满,“好了好了,你不是还有许多事儿要忙么?快去吧!” “方才还露出几分跟我不舍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急着赶人了。” 小郡王确实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做,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地离开。 又叮嘱了陈铭几句,和赵臻说了几句要紧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灵韵郡君同赵臻没有多少话说,见哥哥走了,自己也就立时离开了。 倒是陈铭,按照规矩,还不得不跟赵臻认真地道别。 等上了马车,灵韵才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看他那么不顺眼呢?” 陈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是说自己。 那更不可能是说她的哥哥,所以,就只有一个人了。 赵臻,是她的舅舅,为什么看不顺眼? 这样的问题,陈铭没有问。 他与灵韵始终没有夫妻之实,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远得很,这样的问题,还轮不到他来开口问。 “去长公主府。” 听到她这么吩咐,陈铭心里有些不大自在,既然是要表演给他哥哥看,让她哥哥放心,那么今日他得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会儿难道还要回去再岳父跟前再表演一次不成? 想到这里,陈铭忽然想到那天在客栈的事情来。 那么,这会儿灵韵带着自己去长公主府见杜驸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可是灵韵还是同来的时候一样,根本不愿意多给他半个眼神,不给他半点儿问出口的机会。 长公主府看着还是同从前一样,可是实际上,走到里面,才知道衰败了。 山水花草,还是同此前一样,依旧打理得很精细。 只不过人变了,好像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光彩,没有了期盼,眼神里多了几分死气。 陈铭心里暗暗吃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灵韵到了这里,倒是如常,就像是从前每一次回家一样。 随便打发了几个人,便直接往杜驸马的屋子里去了。 陈铭下意识地跟过去,却被灵韵给叫住了,“我马上就回去,不过就是跟父亲说两句话,你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原本他也并不想进去,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 也如灵韵郡君所说,她并没有逗留太久,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两个人一道回了陈府。 陈家人都得了消息,都知道他们两个人早上一道出去了。 这会儿听说两个人一起回来的,陈老太太心里难免有些激动,当即便让自己跟前的心腹去请两个人一道往她这边来用午膳。 原本以为会被拒绝,应该只有孙子会过来。 却哪里知道,灵韵郡君竟然答应了。 就是陈铭都有些不解,不明白她这好好的是怎么了。 灵韵郡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要觉得我是那种完全不懂事儿的人,投桃报李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既然你愿意帮我,我也自然愿意帮你,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从前我也不是不跟这些贵妇人们吃饭。” 虽然是这么说,陈铭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只是结果有些出乎意外,灵韵郡君在饭桌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虽然话依旧很少,但是算不得是冷脸,最多就是普通的宾客之间的关系。 然而这已经让陈老夫人很是激动。 “看着还是有些希望的,若是两个人一辈子都这么冷着,二郎可就真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郡君眼下看着虽然性子还是有些冷,但是也能理解,毕竟长公主这才过世没有多久,而且说起来她也是在孝期。” 因为灵韵郡君过来用膳,陈大太太今日也勉强起来了,只是没有一起用膳,在另一个屋子里看着。 听到婆母的话也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郡君同长公主母女情深,替母亲守着孝,也是应该的,等孝期过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如此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就这么想的,横竖陈家的太太夫人们多少放了点儿心。 灵韵郡君从兄长走了之后,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平日里脸上也有了些笑容,见着了陈铭也不同从前那般冷着脸无视,有的时候还会喊他一起做点儿什么事儿。 陈铭对此很是不习惯,偏生对方的身份摆在这里,一言不合,很有可能便会往宫里去。 最要紧的是他也不想让祖母和母亲担心,少不得只能应下来。 “你这几日不要往外跑了,”灵韵郡君将墨条递给他,“就在家里替我将这几卷书抄了吧!” 陈铭闻言立刻道:“你要做什么?” 见他这般紧张,灵韵郡君反倒笑了,“你这话说的奇怪,我也在府里,我能做什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陈铭始终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那日小郡王说的给她留了几个人,当即便问道:“你不是想要几个人么?你哥哥给你留了,怎么不见你带在身边。” “我这都不打算出门,就在你们家里呆着,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她一努嘴看向窗外,“而且我娘此前还给我留了几个死士,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危险能威胁到我,我那般紧张做什么。”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陈铭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在府里,身上也没有什么职务,更没有什么联络的方式,自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而在今日的朝堂上,裕丰帝却是发了极大的火。 “什么叫找不到人?那头的事儿都是他一个人总揽的,因为嘉瑜的事儿,他颓丧了这么多日,朕也不是无情的人,可以不去追究,眼看着事情到了要紧的时候,找不到人又是怎么个意思?” 齐郁也没有想到,这杜驸马好好的人就这么不见了。 想到他这几日沉溺于那几个暗巷,心里也有些生气,当即道:“陛下息怒,驸马与长公主夫妻情深,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沉浸在伤痛中,或许是找个地方一个人伤心去了。 微臣已经发动了人全城找寻,最迟明日也就将人找出来了。” 第329章:帮她一把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找,还能有什么办法? 裕丰帝的面色极其难看,然后挥手让人下去了。 就是赵臻实际上也很意外,但是他立时想到昨日灵韵似乎回了一趟长公主府。 当即便让人去长公主府里探探。 他能想到,齐郁自然也能想到,然而,所有人都说昨日看到杜驸马如平日里一样出门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就是杜驸马跟前的小厮也说,昨日跟着驸马出去之后没有多久,就被打发了。 然而在他被打发的附近也没有任何杜驸马行动的线索。 这虽然荒唐,但也不至于到众人都觉得惊异的程度。 京城就这么大,能藏人的也就是那么点儿地方。 杜驸马好女色,是世人都不知道的,可是一直关注他的人,又如何能不清楚。 加上嘉瑜长公主过世之后他的行动轨迹,很快就能确定他得大致活动范围。 赵臻对齐郁的能力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在想另外一种可能。 “你说他是真的糊涂到了这个程度吗?” 宋锦宁是等到赵臻回了府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即便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如此糊涂的人,不可能能在泉州待那么多年。” 是人都有弱点,可有些人能够精准地把控自己的弱点,便能做成大事儿。 杜驸马做的事儿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再加上他的身份,多少人盯着,这么多年没有出什么纰漏,而且得到帝王的信任,便可见是有些能力在身上的。 “所以,你认为……” “我认为,咱们应该帮她一把!” 宋锦宁没有说是谁,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齐郁眼前就热闹了起来,时不时地便过来一拨人,然而等到他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都是误会。 杜驸马好像忽然间就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不见踪影。 一日两日三日过去,就是齐郁也终于着急了,在镇抚司发了火。 “南洋的船都已经靠了岸,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手里握着,这个时候若是有一点儿差错,很有可能引起我大启与周边小国的矛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今日日落前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到!” 镇抚司的锦衣卫们也很是无奈,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忽然消失了不说,而且还没有半点儿线索。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几日还出来了许多干扰信息。 不但耽误他们的进程,而且也将这段时间以来,杜驸马的行踪暴露无遗。 世人这才知道,此前与嘉瑜长公主夫妻情深,又因为职务不得不分居两地的杜驸马,竟然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人。 而好几个跟过杜驸马的风尘女子也在这个时候一一浮出水面,少不得要被叫出去问话。 她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容易受人指点,在旁人的眼色下生活。 但是都是为了讨生活,忍着气也就过去了。 可是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旁的都好说,唯独与官府是万万不能沾惹的。 这会直接影响客人来找她们的热情。 既然能入了杜驸马的眼,那必然就不是一般的妓女,平日里接待的也不是一般的人。 可正是因为这些人不一般,他们才忌讳她们在官府有案底。 这官府走一趟,生意落下的可就是千丈了。 此前对那位杜驸马有多奉承,如今在外人面前说起来便有多狠。 因此没有几日,杜驸马的名声便在整个京城里都烂透了。 而一向与人为善的嘉瑜长公主在死后倒是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 那般尊贵的人,竟然被这么一个男人蒙骗了这么多年。 杜驸马在民间的名声,自然而然地就影响了帝王对他的看法。 眼看着人一时半会儿竟然还是找不出来,裕丰帝直接下了命令,“让他底下的那个人顶上,传朕的旨意,若是做得好,这一次的事情过后,那边就直接由他负责,若是顶不住,回头提这脑袋来见朕。” 齐郁闻言连忙道:“陛下,不可啊!眼下这一笔贸易事关重大,这……” “齐爱卿还有更好的法子么?”裕丰帝此时显然已经极为恼怒,闻言立刻反问道,“莫说朕到如今才知道他这个人的人品,就是这么多日不露面,真正耽误事情的人是他吧?!” 说着也不管在百官面前如此与相国说话会不会落了他的面子,转而直接问起了赵臻,“靖王,此前你在南疆的副将,似乎也在那一带领过兵,对那一带十分熟悉?” 赵臻倒是有些意外裕丰帝会点到自己,想了想回道:“回陛下,确实有一将领曾在福建一带练兵,叫做耿志斌。” “耿志斌,这个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裕丰帝闻言蹙眉想了一会儿,但显然是没有想出什么来,当即便挥了挥手道,“就他吧!让他立刻带着朕的命令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掌管泉州通商口岸这么多年的杜驸马算是完了,哪怕明日就将他找了出来,也同样已经丧失了陛下对他的信任。 这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个耿志斌和杜驸马此前的手下。 这就是一次冒险,若是将这件事情圆满解决了,不用说,这两个人都是升官的前途。 但若是做得不好…… 众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臻,那可是靖王曾经的手下,靖王能袖手旁观么? 心思活泛些的,难免又想到了靖王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上去了,倒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陛下似乎对靖王又十分信任的样子。 果然,帝王的心思十分难猜,这往后的路,是越来越不好走了啊! 这一次朝会,众人的心思各异。 靖王赵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倒是相国的脸上难得的看到了几分不悦。 这对于一向温和的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可也只有一会儿,等走出衙门的时候,齐郁的脸上又换上了笑容,只是一双眸子冷得厉害。 宋华婷忙活了一日,终于有了主意,只在家里等着齐郁回来。 第330章:人就这么不见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等齐郁到了家的时候,他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儿不高兴的神色了。 反倒是看到宋华婷那般欢喜的迎出来,有些惊讶,“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么?” “这不是这几日夫君都比较忙么?我也帮不上什么,想着好久没有去那头看看了,怕祖母会惦记你,特意过去伺候了两日。” 齐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辛苦你了,倒是你替我记得那头的长辈。 这些年来,我忙着公事,在这种事情上头,多有疏忽,你这过去,想必祖母她们都很高兴。” 听到这话,宋华婷只能尴尬一笑。 高兴什么,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 她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齐老夫人根本就看不上她。 偏生端着大家家长的架子,也不肯落了体面,对她不过就是表面功夫罢了。 但是宋华婷不在乎这些,她哪里真的愿意往那边去凑活,谁稀罕一个老太太喜不喜欢她,横竖她又不住在那边。 只不过,到了眼下的这个时候,需要拿她们做个由头罢了。 心里头的念头转过,宋华婷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儿破绽,反而十分贤惠体贴地替他将披风挂好了,又伺候着洗了脸净了手。 “到时有件事儿,要与夫君商量一下。” “你说。” 因为今日在朝堂上的事儿,齐郁整个人都有些疲倦,下意识地就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宋华婷十分乖觉地扶着他在椅子上靠下了,然后轻手轻脚地替他按摩起来。 “这不是明日就是寒食节了么?祖母今日与我提起,自打相公搬出来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同家里人一起过寒食节了。 今年是咱们成婚的头一年,她老人家也觉得自己如今年纪大了,将来……” 说到这里,宋华婷像是意识到这话不是什么吉利的话,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顿了顿才开口道:“所以,就让我回来问问相公,要不然明日的寒食节,好歹回家去吃顿晚饭?” 齐郁心里还在惦记着泉州的事情,闻言便淡淡地应了一声。 宋华婷喜出望外,“这么说,夫君是答应了?那我这便打发人去与祖母说,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齐郁方才正被她捏得有些舒服,脑子里也想别的事情去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说的是什么。 待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时失神答应了她。 本来还想解释一句,可是听到她说要让祖母高兴高兴的话,便将原本拒绝的意思给咽了下去。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去吃个晚饭,去就去吧! “那明日早上我先往那头去帮着准备,夫君衙门里下午放假,中午你就直接从衙门往那头去?” 都已经答应了,齐郁也就没有打算再横生枝节,“行,但是你们不用等我吃午饭,我估计明日衙门里的事情不少,应该要到下午才能往那边去。” 宋华婷满脸都是欢喜,听到这话也不以为意,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见她这般模样,齐郁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难不成这个宋华婷是真的将他们这一场各有所图的婚事当真了么? 还是说她的演技着实太好? 宋华婷正打发人去那头齐府,转脸看到他这般看着自己,不由疑惑,“怎么了?夫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齐郁回过神,便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今儿有些累,想早些休息,你也早些安置吧!” 这一次,宋华婷没有一直在门口等他那头的灯灭。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小盒子。 原本还以为这东西用不上,如今才知道,或许,改变自己命运的东西,就是这个呢! 因为是寒食节,街上比之于平日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关于杜驸马的流言蜚语也似乎传播得更快。 裕丰帝的旨意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急匆匆地出了京城,一路往泉州去。 齐郁最终也只能提前一天将消息先一步送到泉州。 好在此前在那边就有了足够的布置,虽然这一次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但是应该还不至于全面崩盘,只是多少还是要留意一些。 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耿志斌,可是齐郁如何也不会忘记这个人。 若是没有赵臻的授意,耿志斌的升迁之路不可能是这般曲折的。 赵臻对自己的人都特别维护,这个耿志斌却两次被贬谪,这一次又如此利落地往泉州去,只能说明,他本来就是赵臻的重点培养对象。 仅仅一个晚上,关于耿志斌的所有消息就到了齐郁的手里。 “虽然打仗不错,可是既然搅进了这趟浑水里,那也就只能填在泉州了。” 齐郁的语气颇有些遗憾,可是眼睛里却闪着笑意,像是笑意的冷意。 待将所有的事情都吩咐下去,时间已经不早了。 “各处的消息都好好留意着,姓杜的若是冒了头,直接杀了。” 心腹听到这个命令也着实是吓了一跳,短短两日,杜驸马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而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他那些个不检点的行为。 果然,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大人,今日寒食节,便是再忙,也该回去休息一下呀!” 衙门里有人急匆匆地出来,看到他在门口,便提醒了一句。 齐郁这才想起来与宋华婷有约,便笑着道:“不说我都给忘记了,今日答应了陪祖母用膳。” 说着便让人去驾马车过来。 他得骑术极好,可是一般情况下想,他甚少在人前骑马,就像是很多人不知道他的身手有多好似的。 他是个文臣,而且是这个天底下位子坐的最高的文臣,理应是坐马车来去。 马车才到,他还没有上去,便看到自己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大人,方才我们的人看到灵韵郡君出门了。” 杜驸马不见了,齐郁自然会派人盯着灵韵郡君。 只是如今灵韵郡君跟前有人保护着,所以便是盯着也不好盯得太紧。 这个时候出门,必然有事儿。 “去哪儿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有些不习惯外头的日头。 “大佛寺!” 第331章:去了大佛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什么?!”齐郁的视线一下子就变得锐利了起来,“大佛寺?!” “是!” 消息就只有这么多,心腹禀告完了之后,便安静地等在了一旁。 齐郁当机立断,“往大佛寺去!” 说完便急匆匆地钻上了马车。 而宋华婷自从昨晚上得了齐郁的准信儿,今日一大早便在准备着,原本打算先去那头齐府。 但是又着实不愿意听那些个人阴阳怪气,便又改了主意,打算在路上遇齐郁来个偶遇,然后同他一道往齐府去。 她也看得出来,齐家这些人虽然在她面前总说齐郁的长辈,但是真到了齐郁的跟前,一个个的却又客气得很。 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不借着齐郁的势,让自己舒坦舒坦。 眼看着在衙门门口的茶楼等了好半日,终于看到齐郁出来了,还不等她下楼走过来,他的马车便离开了。 可是那个方向,分明不是去齐府的方向。 白露显然也发现了,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小声问道:“夫人,大人似乎有急事儿的样子,不知道是去了哪儿,那咱们……” 宋华婷想着晚上的计划,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一定要得手。 “不管是什么事儿,夫君说了晚上会一同用膳,便不会食言,这会儿出去,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这话宋华婷实际上说的一点儿底都没有,可是在底下人面前,总不能漏了怯。 白露不敢多说什么,立刻让车夫将马车准备好了,带着宋华婷一路跟着齐郁的马车而去。 等出了城没有多久,宋华婷就知道,这是要往哪里去了。 “大佛寺?!他去大佛寺做什么?” 宋华婷在心里思索着,然后毫不犹豫地让车夫停了下来。 “别跟过去了,咱们回去吧!就在城门口等着就是了。” 宋华婷不知道长公主之死的内情,可就因为长公主的死,齐郁娶了她,赵臻娶了宋锦宁,灵韵郡君莫名嫁给了陈铭,如今杜驸马也出了事儿。 而她清楚地记得,那日在长公主府,自己差点儿没了命。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被人盯上? 这其中的究竟,她不敢深究。 她没有渠道去了解这其中的内幕,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她能触碰的东西。 若是真的牵扯进去,到底会导致什么后果,她不敢想象。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齐郁此去大佛寺,是不是为了灵韵郡君。 可她仍旧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选择等待消息。 然而没有多久,她就得知了灵韵郡君不久前出了城。 同样是往那个方向而去。 所以…… 这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若是遇到灵韵郡君同齐郁一道过来,她又该如何? 难道去质问么? 她有什么资格质问? 短短的一段路程里,宋华婷的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冷静下来的她用平常的声音道:“我还以为夫君为了寒食节的事情出去的。 这么看来,或许是为了公事,我们还是先回老宅吧!想来他若是能抽得出时间,也会尽快过来同我们一起。 万一这公务上的事儿麻烦,我们也不好打搅他。” 这话自然是说个车夫听的,哪怕嫁给齐郁以来,齐府里的这些人没有表现出对她的丝毫不恭敬,也未曾给过她任何不如意。 但因为这件事情,她多少心里生出了戒备。 那会儿在宋家,宋锦宁出门都是用的自己的人。 那时她心里自然厌恶,可如今她自己到了这个境地里,才知道这样做的必要。说完之后,便给了白露一个眼神。 白露立刻明白过来,轻轻地点了下头。 齐郁不是一般人,相对来说,她过于简单与普通。 在最开始的泛着粉色的雾气散去之后,宋华婷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得想办法培养自己的势力,眼下她吃的穿的用的几乎都是由齐郁提供。 倒是有几房人,是她自宋家挑来的。 好在手里的这些钱,齐郁并不计较,她还可以拿着这些钱来做事儿。 外头的产业却着实是太少了一些。 锦绣阁那边还得想想法子施加点儿压力,另外便是锦衣卫那处。 如今既然已经嫁给了齐郁,这样的关系不用,岂不是傻子。 若是能将宋楚新的那些个产业拿回来,很多事情倒是又好办了许多。 如此想着,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到了齐家老宅。 虽然能够以齐郁的妻子的身份,进出这个地方,是一种误伤的荣耀,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来这里,有多叫人难以忍受。 就是门房见着她,也都是皮笑肉不笑。 来了几次,宋华婷到时习惯了,因而也能维持着表面的笑容同对方打招呼。 然后便一路往上房去了。 齐老夫人相对来说,倒是表现得客气体面许多。 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 见着她脸上带着笑容,问了几句日常的近况。 宋华婷自然只管往好的方向说。 于是旁边便有人笑了,“说起来,还是大郎媳妇的日子好过,咱们大郎这般优秀,又因为这公务繁重,老早搬出去住了,如今大郎媳妇可算是跟夫君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其他的事情倒是一概不用管。” “可不是!”这话一出口,另外就有人接口,“大郎是个有能耐的,他们兄弟七八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他,我们都知道这位子站得越高,事情便越多。 家里也体谅他的艰难,这公中从来不用他半两奉银,如今倒是让你们小两口,能够滋滋润润地过了。” 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容,可是这话着实不中听。 宋华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儿,再不是从前那个有什么都往外兜的小姑娘,当即便有些羞怯道:“原来夫君的俸禄不往官中来么?我还以为我们那边的账房都是从公中领银子开支用度呢?”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不免互相看了一眼,齐老夫人便惊讶道:“你都已经当家这么多天了,难不成还没有管着家里的事儿么?” 第332章:装傻充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还是那般怯怯的样子,颇有些害羞,“我哪里会当什么家?而且我们那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夫君的公务又事关重大。 原本的管家当得好好的,我哪里敢随便去开这个口,倒是能将我们自己的小院子拾掇清楚就已经不错了。” 听到说宋华婷没有当那边的家,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眼神复杂。 其中有一人便道:“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从前我家表弟同你父亲的关系也不错,常常听你父亲说你们家里艰难。 可是我瞧着你嫁过来的时候,嫁妆虽然算不上丰厚,但也着实不算简薄,这段时间以来,从来没有空过手,上上下下的都打点得极好,我们这些娘儿们,收到的可都是锦绣阁的东西,你这手笔倒是阔绰。” 这话如此不怀好意,宋华婷便猜测,估计齐家家大业大,也有不少人眼红齐郁的收入。 如今这个算盘珠子都快要崩到她脸上来了。 宋华婷在心里冷笑,面上仍旧不显,只是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自然是拮据的,大家若是观察得仔细,便也能看得出来,我身上这身衣裳都已经穿来了三回了。 我这丫鬟也没有多少衣裳,到是不是苛责她们,是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这般生活。 至于方才说的,给府里众人的礼物,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她说着越发显得有些难堪的样子,“大家心里就算是不说,我却也清楚,实际上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是配不上夫君的。 不光是大家这么觉得,天下人都会这么觉得,就是我自己也如此认为,打从我嫁进来到现在,还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 所以,每每道诸位长辈跟前来,总生怕会失了礼数,虽然我拿不出多贵重的东西,但是对诸位长辈表表孝心,总还是有点儿能力的。” 意思就是,她是在齐府这边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讨好大家的,她就是很穷。 直接这般说出来了,反倒让人不好反驳什么。 宋华婷面上端着乖巧的笑容,一双眼睛看着众人,像是在问众人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生怕在旁人面前落了面子的人。 这面子都是自己挣的,而且落不落面子,怎么个落法,可是有许多门道的。 她同齐府的这些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与其每每过来,这般卑躬屈膝,这会儿被嘲笑一会儿穷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真的穷,旁人不知道,齐郁还能不知道。 这会儿装阔,落到了齐郁的耳朵里又会发生什么,谁能说得准? 齐老夫人方才一直在与旁边的人说话,听到这里,才开口道:“人家小夫妻俩在外头过活儿,是我默许的,你们这会儿倒是盘根问底来了,既然知道你们侄儿媳妇手头不宽裕,怎么不见得你们接济接济?” 宋华婷闻言连忙站起来谢过了齐老夫人,又表示自己和齐郁的日子过得下去。 虽然她与齐郁不是一条心,可是既然是夫妻,那么齐郁的财产如何也该有她的一份儿,这些人想要分杯羹,没门儿。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方面,这群女人要挑她的不是,到处都是机会。 就是白露给她倒茶的姿势,都能被拿出来说一句。 纵然是笑着带着熟人之间调侃的语气。 宋华婷心里也就没有什么耐心在这里磨着了。 若是齐郁真的是去见灵韵郡君了,说不定这一次根本就不会来。 那她这会儿在这里受这个冤枉气做什么? 如此想着,宋华婷便打算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正在想如何找借口,却没有想到齐郁竟然来了。 齐郁在方才那些个针对宋华婷的人眼里,仍旧是个香饽饽。 所以方才那种不屑与嘲讽的气氛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都热情起来。 就是齐老夫人也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倒是难得你回来一趟。” 齐郁连忙给祖母告罪,“是孙儿不孝,不能经常陪在祖母和各位长辈身边,还请祖母责罚。” “责罚什么责罚?”齐老夫人连忙让人扶了她起来,“你是我的孙子,咱们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如此。 再说了,自古忠孝两难全,你为了国事,为了朝廷顾不上家里,这是值得颂扬的事儿,再说了,我又不是在什么地方受苦。 你的这些婶娘兄弟们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好着呢!分明在这里享福,着实不至于那般矫情。” 齐郁自然还是再三告罪。 倒是齐老夫人笑着道:“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这般浪费时间做什么?对了,你今儿是如何有空过来的?” 齐郁便看了一眼宋华婷,然后笑着道:“是婷儿提醒的,让我如果能空出时间来,便回来一趟,说她上回来,祖母提起孙儿好几次。” 齐老夫人这下倒是头一次真心实意地给宋华婷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好好好,你如今成了家,有了媳妇,终于像个人了。 今儿大家热闹,便一起用膳吧!” 寒食节,本来是要吃冷食的,但是这个习俗,如今也是早上象征一下,大户人家的家里,照旧和平日里一样。 倒是因为有个节日的明头,反倒更加丰盛热闹了。 就比如这会儿的齐家。 齐郁难得过来一趟,又是一家人一起,因而这大家能来的都来了,在齐老夫人的屋子里足足开了四五桌。 女人们坐在一张桌子上,男人们那边喝酒喝得热闹。 因为有齐郁在,而且齐郁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这个新婚妻子的不满,宋华婷到了这个时候,倒是好过得多。 只是因为喝了酒,这晚膳便吃得有些晚了。 加上齐郁难得过来,自然被兄弟叔伯们灌了许多酒。 齐老夫人自然心疼孙儿,便让人收拾屋子出来,让他们夫妻俩今儿晚上在这里睡。 这里也并非没有齐郁的屋子,只是甚少留宿。 齐郁原本想要拒绝,偏生宋华婷竟然也喝醉了,头疼着实走不动了。 因而两个人便只好留下来,然后头一回晚上睡在了一个屋。 第333章:有些算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因今日是直接从外头回来的,齐郁身边经常用的那个小厮并没有带过来。 宋华婷更是只带了一个白露,齐老夫人便将自己身边用的两个丫鬟指了过去,帮着伺候一晚上。 如此一来,屋子里有了外人,有些事儿倒是不好说了。 眼看着那两个丫鬟避开了,宋华婷晕晕乎乎地起来,颇有些歉意道:“夫君,是不是我耽搁你了?这会儿还没有宵禁,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一双眼睛这个时候看着已经有些不甚清明,但是眉眼间却是一片真诚。 只是因着醉酒的缘故,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含糊不清,声音也稍微大了些。 齐郁还没有作答,刚刚端了水进来的丫鬟便笑着道:“少夫人可莫要说这样的话,今儿晚上大爷能在家里住下,老夫人心里高兴着呢! 方才还吩咐了厨房里明儿早膳都准备大爷爱吃的,这会儿你们这走了,老夫人得多伤心?“ “是啊!”另一个丫鬟也笑着道,“至于大爷的公务,少夫人也莫要担心,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如何也不会耽搁了明日早朝。” 宋华婷有些局促地看着她们两个,又看向齐郁。 齐郁方才还浅浅地皱着的眉头这会儿便松开了,笑着道:“不要听她胡说,她这是吃醉了酒,我们这里也不需要两位姐姐这般费心,有个白露就够了,这会儿时候不早,也该歇下了。” 白露连忙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是啊!两位姐姐这般周全,倒是显得我没有什么用似的,姐姐们只管去休息去,若是有忙不过来的,我再喊你们来帮忙。” 两个丫鬟在齐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多年,哪里是看不见眉眼高低的? 当下便明白过来,这是小年轻夫妻两个人她们跟前不自在了。 再说家里样样齐全,哪里又有多么的不适应,真要她们三个围着团团伺候的? 眼见着她们两个人出去了,宋华婷便晃晃悠悠地往床边去了,白露连忙过去伺候,齐郁则自己洗漱。 不过一个眼神,白露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然后给了宋华婷一个肯定的答复。 夜深人静,哪怕今日热闹,齐府也终于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凉。 齐府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纰漏,因而床上的被褥都是准备得恰到好处的。 宋华婷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晚上睡着了,便觉得有些热,伸手直接掀掉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齐郁一直都没有睡着。 没有人知道,这位当朝相国,虽然已经年近而立,可一直以来洁身自好,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 不是刻意如此,而是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产生过生理上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遇到的那些个女子,大部分在他面前说两句话,他就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此一眼就能看透的人,一般来说,他连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只不过因为他得出身教养以及他一直以来留给旁人的印象,让他保持着礼貌和温和。 对于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更是觉得无聊至极。 甚至有有一段时间,他觉得所谓的成亲生子,未必是必须要做的事儿。 这一辈子的想要做的事情那么多,为何要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 因而他便买通了大师,给他批了个不宜早娶的命。 果然,不用旁人开口,祖母就先替他将那些麻烦的事儿挡掉了。 若是早两年,甚至早一年,齐郁大概也无法相信,自己会如此草率地成了亲,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在他看来,宋华婷就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更无法相信,他甚至差一点儿因为一些缘故,想要娶了灵韵。 从前他最看不上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选择和某些人家联姻的人。 想不到如今他也成了这样的人。 今夜里,他并没有喝多少酒,脑子更是无比的清明。 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此间的时光着实难捱。 临睡前,那两个丫鬟竟然还打算过来在外间打地铺,还好白露周全,抢先将这个活儿揽了下来。 自然不是欣赏宋华婷跟前这么个丫鬟,而是白露知道他们夫妻之间没有发生实质关系,也就无所谓担心她会胡乱传扬。 只是如此一来,似乎在罗汉床上过夜也不大合适。 唯一庆幸的是,宋华婷着实是醉得厉害,这个时候已经全然睡过去了,不用让他面对尴尬的境地。 但是这样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段时间,齐郁也很忙,尤其是为了杜驸马的事儿。 熬了几个夜之后,这个时候也着实困得有些厉害。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皮也开始打架,将睡未睡的光景里,总觉得这个床帐之间有些过于闷热。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有些过高了以至于旁边那人身上的馨香一阵阵地往他的鼻子里扑。 一阵接着一阵儿,痒痒的,好像在他身体的某处轻轻地挠了一下,又挠了一下。 一种陌生的,而本该熟悉的感觉,便这么一点点的从身体的深处被唤醒。 然后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子,这是在老宅里。 并没有点那香,为何还会由她入梦? 但是这个念头并没有让齐豫思考太久,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发现这个问题似乎变得很难思考。 而梦中那女子的一段藕臂,却落在自己的眼前。 触手可及,如同自己每一次想象的一般。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捉她,然后在她的惊呼中,人便已经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种感觉竟然这么熟悉,这样的动作,竟然这样的自然。 齐郁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然而还不等他分析出这感觉的底色到底是什么,一种来自原始的冲动就将他大脑里的所有分析都击溃了。 他触碰到了女子滑腻的肌肤,感觉到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召唤。 这似乎有哪里不对,这是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然后便陷入了无边的沉沦。 第334章:这一夜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一夜,似乎很疯狂。 至少这是齐郁当下脑子里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 然而等他清醒之后,外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也终于看清了怀里女子的容貌。 所有的思绪及意识瞬间回笼,他立刻便清楚了自己这个时候身在何处。 为何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一动,怀里的女子便有了苏醒的意识。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齐郁立刻便起了床,然后飞快地抓起了衣服换好出了卧室的门。 外间的白露听到动静,连忙爬了起来。 她就在隔壁睡着,如何能不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儿。 此时哪怕看着男主人的眼神和表情与平日里没有任何的两样,可是落在齐郁的眼里,却显得似乎别有用心。 “大……” 称呼都没有喊完,就得到了齐郁一个眼里的眼神,当即便不敢再开口,只管垂头行礼,一动不动。 齐郁并没有看她很久,他几乎是如一阵风似的吹出了这间屋子。 隐约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大概是齐郁在梳洗,然后很快就没有了任何的响动。 等确定人走了之后,白露才松了口气,然后便听到了宋华婷叫她。 “恭喜夫人!” 听到外头那两个还在张罗早膳,白露才敢压低了声音开口。 宋华婷倚在床上,脸上懒洋洋的,眉眼间带着一抹春色,眼睛里却充满了疑虑。 “夫人?” 白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疑惑地看着她,“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说完又觉得自己应该掌嘴,“看奴婢,这点儿倒是疏忽了,要不要奴婢替您上个药?再者,那两个大概也快要进来了,奴婢还是先将床上收拾一下吧?” 宋华婷终于回过神,看了一眼白露,然后示意她去将门关上。 “自打我嫁进来之后,每一次来这里,我都让你们四处打探,你可有听说过,他从前有过什么女子?通房丫头什么的?” 白露闻言一惊,连忙摇头道:“没有啊!若是有,奴婢岂敢瞒着夫人?大人此前身边非常干净,一个女子都没有,老夫人管得严,说是若发现了,直接打个半死再卖出去。” 白露说完发现自家主子的眼神有些不对,连忙问道:“夫人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华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靠在迎枕上,似乎是在回想昨晚上的事儿。 “虽然喝醉是假,但是我昨日确实也喝了不少,所以整个晚上自己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听到了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他应该是在那香的作用下,将我当成了另一个人,而且……” 宋华婷看着白露的脸,到底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将自己发现的更加隐秘的事情告知。 齐郁昨晚上的表现,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初经人事的男子。 哪怕齐郁不是那等毛头小伙子,无师自通的厉害,也不可能如此熟练。 偏生,白露以及她知道的所有人都认定齐郁此前跟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 宋华婷想了半日仍旧想不通,暗自下定决心,回头还是要进一步调查齐郁此前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倒不是纠结这种事情之时。 这会儿齐郁走了倒还好说,今晚上在自己家见着了,总要有个结果。 打破了这第一步,也算是打破了他此前给的借口,两个人分房似乎也就再没有什么必要了。 她必须要尽快怀上一个孩子,不管怎么说,只要怀上了齐郁的孩子,她就多了一道护身符。 齐郁以及齐家,总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多给她两分保障。 如此想着,宋华婷终于起身。 哪怕是初经人事,为了不叫人看出来,也极力忍耐着。 同她内心的雀跃截然相反,齐郁的心情很不好。 不好到六部堂官看着他那张脸都有些害怕。 这是十分罕见的情况,毕竟谁都知道齐相国的脾气极好,发生了什么事儿,脸上都带着笑容。 眼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等到了自己的公署,心腹立刻走了进来,眼神有些紧张,“大人,消息不大好,泉州那边似乎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的人发现,早在半个多月以前,泉州就出现了一伙不明势力,很有可能是冲着海运的事情去的,当时并没有发现,如今杜驸马不见了,朝廷派了旁人过去,那一帮人便动作了起来,杜驸马在那边的妻室已经不见了。” “什么?!”齐郁勃然大怒,“泉州那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现在跟我说这样的话?” 心腹被这么一吓,人都快要被吓死了,急得额头冒汗,却半点儿不敢擦,“原本他们的目的不明,身份也一直没有探到底,加上杜驸马的事儿一直都被咱们这边压着,所以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齐郁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头在沉思,好一会儿沉声道:“不能这么被动下去,这件事情恐怕来头不简单,得去一趟泉州。” “大人是想派……” “不派谁,”齐郁立刻道,“这一次我自己去。” “这……”心腹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这样一来,会不会动静太大?若是叫陛下……” “找别的借口,你们赶紧将周围几个州弄点儿事情出来。” 吩咐完了之后,齐郁便直接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问道:“靖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大人放心,靖王那边半点儿没有放松,这件事情靖王没有任何表示,应该是还没有接到消息。” 实际上不是赵臻没有接到消息,而是消息直接落在了宋锦宁的手里。 秦若听到她说让她去通知宋华婷,多少还是有些意外,“这么快么?” “到时候了,”宋锦宁看了一眼锦绣阁的楼下,微微一笑,“你也得开始布置从这里抽身,我想最多三个月,最好是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这么快?!”秦若比宋锦宁心里的惆怅更甚。 这里是她重新生活的起点,是她重回到这个世界的开始。 而现在就要抛弃了。 第335章:撇下宋锦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心里想着如何应付齐郁,却没有想到齐郁根本没有回来。 直接住在了衙门,说是那边的事情很多。 宋华婷对于齐郁的公事并不是很了解,问过管家之后,得知他从前也经常有不回来的情况,才算是放了心。 可是又不免怀疑,齐郁是不愿意过来面对她,面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故意躲着。 这也未必是坏事儿,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将来如何,不管是她还是齐郁,都要仔细思考。 她也需要好好想想,如何跟齐郁提出自己的诉求。 就是在这个时候,宋华婷得到了锦绣阁的消息。 秦若,或者说秦若背后的东家会答应她的要求,这对于宋华婷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毕竟齐郁的身份摆在那里。 因而这会儿看到秦若讨好里带点儿不舍的样子,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是上位者的满足。 “你们东家的意思是给我一份半的干股?” 宋华婷看了一眼那上头的条款,然后将册子往旁边一扔,似笑非笑道:“你们锦绣阁是不是真的对京城的事情不是很熟悉? 哪怕你们东家不常在京城,你也在京城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这里头的行道么?我身为相国夫人,我的面子和身份地位,就值你们锦绣阁这么点儿股份?” 秦若闻言,面露难色,恳切道:“夫人莫要生气,我们着实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个追求品质的地方,虽然每日的流水不少,可是成本也着实不低,所以这赚的……” “我问你们拿你们的股份,又不是让你们每年给我送钱,我难道是那等缺钱的人么?” 秦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宋华婷给打断了。 而宋华婷今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平日里她的身边就只带一个白露,今日却是带了好几个人。 这几个人虽然在京城的贵族圈里算不得什么脸熟人物,但是,只要人多,就是她的气势,此时宋华婷将自己的姿态一摆出来,这些人自然也就跟着拿捏着架子。 秦若毕竟只是个商户,这会儿面对相国夫人哪里有半点儿硬气。 于她来说,只是个办事儿的,这锦绣阁不是她的产业。 因而半点儿不敢得罪人,又怕将事情办砸了。 当即连忙道:“夫人可莫要生气,咱们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个和气生财,更何况您的身份地位为了这么点儿事情生了气,可着实有些不大值当。 要不然,夫人您直接说,你是怎么想的?我这边也好跟我们东家汇报,我们东家一向十分敬重官家人,咱们做事儿,都好商量嘛!” 宋华婷大约觉得这还算一句能够入耳的话,便轻哼了一声道:“我也不说多了,就是三成,你们给我三成的份儿,我这边能替你们照顾的人脉全部都给你们安排上。 另外,我手里也有几个不错的掌柜,既然我做了你们锦绣阁的东家,自然也不能对自己的产业一无所知,也该出点儿力气,所以,往后我的人,也得安排两个在这里,你们每个月,每个季度,每年的账半点儿不能瞒着我。” 秦若闻言脸上都有些惊了,但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夫人先且宽心,这事儿我立刻向我们东家汇报,会尽快给夫人一个答复的。” 宋华婷冷声道:“我知道秦掌柜做事儿一向利落,我也说句实话,你们也不要错想了主意,我虽然嫁进门没有多久。 但是在外头的事儿,我夫君一向是十分支持我的,我不是个聪明的,但是我夫君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他的不聪明。 所以,你们仔细掂量着,也不要觉得我这是在向你们乞求什么,我这是提出的合作,而且我可以肯定,只要你们好好地跟我合作,这锦绣阁一定会比今日的成效好上一倍!” 秦若这段时间经营锦绣阁以来,也算是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如宋华婷这般自大的,着实还是头一回见。 不但自大,而且根本就一无所知,还如此的信誓旦旦,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等她这一走,秦若脸上的笑容就直接垮了,然后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脸颊,“这可真不是个轻省的活计,我这脸都快要僵掉了。” 凌熙连忙给她倒了杯茶过来,“也着实是难为你了,就这还能与她周旋,若是我,可能一杯茶直接就浇过去了,好歹也该清醒清醒。” 秦若被她这话给逗笑了,“那可不行,这锦绣阁还真的得要交给她呢!我可不敢这般真的将人给得罪了。 到时候真的要误了事儿,阿宁可能会追杀我,如今她手里的人多,我一个都吃不消。” 凌熙听到这话,眼睛里也有些怅惘,目光自周围扫过,叹了口气道:“我来到这里之后的这段时间,感觉像是梦一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过上这么清闲的时光。 着实是无忧无虑,从来没有这般快乐过,但是这时间未免也有些太短暂了,往后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锦绣阁这样的地方了。” 秦若听到她说这么伤感的话,便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笑着道:“说这么丧气的话做什么?实不相瞒,我已经将地方找好了,以后还是咱们俩一起,这一次,可就真的是我们俩的地盘了。 将阿宁扫出去,再也不给她做咱们主的机会。” 凌熙听得十分讶异,惊喜又惊讶地看着她道:“你是说真的?你真的还要在开一个锦绣阁么?在哪儿?我还是做这些事儿?” “新开是真的要新开,但是却不再是锦绣阁,不然着实有些太打眼了,这也算是我与阿宁从前的一个约定吧!你若是能跟着我,那我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 “怎么?这就已经盘算好,将我撇下来了?”宋锦宁的声音忽然从楼道里响起。 两人转脸一看,便看到宋锦宁脸上带着几分埋怨的神色走了上来。 第336章:终于回来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见着她,秦若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算是来了,方才那样的场面你是没有见着,我原本想着,他就算是再不知好歹狮子大开口,最多也不过是要两成罢了! 没有任何一点儿东西进来,两成就已经算是天方夜谭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该长见识的人是我。” 秦若气呼呼地将方才与宋华婷之间的交往说了一遍,然后冷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真的要就这么将锦绣阁交给她?我着实是心里不大服气!” “本来也是要给她的,你要留下来的东西不是早就已经留下来了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秦若仍旧不满,“想要我真的将这么多的利益拱手相让,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想到她拿志得意满的样子,我心里就不服气。” “这有什么?!”宋锦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喂她肥肉,怎么将她的胃口撑大?” 秦若疑惑地看着她,见着她一挑眉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了,“你是说……” “锦绣阁你只打算留个空架子给她,她自然赚不到多少钱,但是连锦绣阁这样的地方,凭着她一张脸,都能直接拿走三成的干股,你说在旁的地方,她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凌熙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是了,宋华婷穷惯了,骤然靠着齐郁夫人的身份在锦绣阁讨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又怎么可能不会再别的地方如法炮制。 可是到了人家那里,难道还真的有第二个咱们这么好说话的东家?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听到她这话,秦若才算是心里舒畅了些。 秦若跳舞是一绝,到如今宋锦宁都已经差点儿忘记了她出类拔萃的舞技,却无法忽视她过人的管账功夫。 这种事情似乎是天生的,宋锦宁看的头皮发麻的账本到了她跟前,好像一下子服帖了。 因而此时看到她将那些已经完全做好的账本搬出来,宋锦宁毫不犹豫找了个借口溜了。 凌熙在一旁看得直想发笑,“也亏得王妃跟前的青莺是个厉害的,不然就她手里的那么多的产业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打理得过来。” 秦若也笑着摇头,瞥见她眼里的失落,便笑着道:“对了,我新选的地方你还没有去看过吧?” 凌熙疑惑地看向她,“什么意思?什么叫新选的地方?” “我算着,一两个月里头,差不多这里也该盘出去了,所以,便在幽州找了个铺子,到时候咱们俩一道往那里去。 从京城往幽州也不过就是半天的功夫,你要不要明日去看看,晚上便能回来,有些地方还是要交给你做主,你去看过的话,有什么想法也好尽快说出来,咱们早做安排。” 凌熙之前听到她说会另外再开一个铺子,只当是她的想法。 没有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一时间又惊又喜,“果真么?已经确定好了?” “哪里有那么快,生意上的事儿,前头是急不得的,咱们自然不可能将锦绣阁的模式直接往那边套,一来容易招人注意,二来此前的好些供应商咱们也不好再接着用。 更何况,你我两个人可不比这会儿,许多事情怕是忙不过来,所以也要稍微削减削减。” 凌熙的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了,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当即便点头道:“好,我明儿就去,还要劳烦姐姐安排。” 见她果然高兴,秦若也放下心来,“原本还担心你不情愿。” “如何会不情愿?”凌熙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反应过来了,“姐姐可是说离开京城?” 她说着摇了摇头,“我如今无父无母,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只是在这锦绣阁里,我虽然不大出门,可是每日里做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喜欢的。 而且,每日里有些事情做,好像我的人生也变得更有价值了一些似的,如果能去幽州,对我来说,反倒是更好的一件事情,毕竟这里还是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距离京城越远,从安全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对我越有利的。” 秦若这才放下心,笑着道:“你放心,到哪儿我都会带着你的,我同你一样,无父无母,咱们俩下半辈子便当姐妹相处好了,这事儿我也与阿宁说了,让她想办法替咱们弄个姐妹的身份,将来行走江府也方便许多。” 听到她这么说,凌熙都笑了,“姐姐这么一说,咱们俩倒像是绿林好汉似的。” 于是锦绣阁的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 宋华婷也如愿得到了秦若的答案,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在等齐郁回家,偏生他竟一直没有回。 她也尝试过派人往齐郁的衙门里去问,得到的结果,是齐郁这段时间太忙了,国事要紧。 那陪着齐郁来往的长随,话里话外的,倒像是宋华婷不知道轻重似的。 到底还是要面子,宋华婷自然也不肯再多叫人去,不然倒是显得她好像特别巴着齐郁似的。 这个时候锦绣阁的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亲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按了手印,然后交给官府,这锦绣阁便有了她的一份了。 这段时间,虽然是等着齐郁,但是宋华婷也着实没有稍作事儿。 从前手里是没有钱,如今有了钱,又有了身份和地位,手底下的人拿捏起来,自然容易得多。 眼下便选了两个可靠的人,送到了锦绣阁来。 “这里的事儿,还请秦掌柜多多关照了,我的人大约不是那么懂生意的,希望你们也不要嫌弃。” 秦若连忙笑着说不会,果然安排了一个人在柜台,另一个人便跟着底下的人一起四处走动巡视待客。 对她如此安排,宋华婷很是满意,然后又拿到了秦若给出的上个季度的账册作为参考。 实际上她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便称要拿回去慢慢地看。 打算找个老账房来讲一讲。 倒是没有想到,回家的时候,发现齐郁竟然回来了。 原本天天盼着不见他来,这没有准备的忽然出现,宋华婷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第337章:怎么会这么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夫君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宋华婷看了一眼天色,还没有到他下衙的时候。 齐郁正在吩咐底下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便转过身,视线立刻便落在了她手里的账本上。 “这是什么?” 宋华婷心里有鬼,打着他的名义到外头去强行要那些个铺子的干股,这事儿自然不能叫齐郁知道。 因而下意识地就递给了一旁的白露,背着齐郁给她使了个眼色,这才笑吟吟道:“底下的庄子上送来的账册,没什么要紧的,也不是收成很好的庄子。” 她的嫁妆里,到底还是有两个从宋家带过来的庄子,这一点,齐郁是知道的,因而也就没有多问。 两个人之间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宋华婷便想到了寒食节的那个晚上,胸腔里那颗心没来由地便砰砰乱跳起来。 “夫……” 齐郁却也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最近的事情很多,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宋华婷连忙道:“没有,一切都在好得很。” “那就好,”齐郁点了下头,这才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些人都还在,你平日里有什么消遣,只管自便,若是有什么事儿,让底下的人给我送信就是了。” “夫君要去那儿?”宋华婷吃了一惊,他们俩圆房的事儿还没有个说法,怎么忽然就要走了,那此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么? “要往福建去一趟,事情来得急,所以没有提前跟你说,你不要在意,”齐郁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边的螺钿做得好,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回头给你带些过来。” 宋华婷张了张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让他不要走,好好与自己说说那天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这才看到底下的小厮已经收拾好了齐郁的行囊,方才进来的时候原来是在吩咐这件事情。 宋华婷忽然有些生气,齐郁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成他的妻子,哪里有丈夫出远门,而妻子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收拾行囊的事儿本来也该是她来做才是。 但是,这个人是齐郁,她是齐郁的妻子。 生气自然是可以,但是也只能是在背后偷偷地生气。 白露看着坐在窗边显然情绪不佳的女子,上前温声道:“夫人莫要生气了,大人毕竟是国之宰相,平日里估计有许多事儿,也不能对外头说。 那些可能都事关国家机密,听说有些任务,只有到了要出发的时候,当事人才能知道呢!方才大人也说了,事情来得急,说不定就是这一类的事儿。” 宋华婷这个时候根本就听不进什么话,偏生也不好对着下人倾诉这样的事儿。 白露连忙将锦绣阁的账本拿了出来,“大人大概也知道对夫人有些不公平,所以方才不是说要给夫人带礼物么? 要奴婢说,这会儿大人不在,或许倒是好事儿,这锦绣阁的事儿,不能叫大人知道,可是咱们这才刚刚接手,夫人怎么也该放些心思在那上头。 若是大人在家里,恐怕很难瞒得滴水不漏。” 宋华婷听了这话,心里才气才顺了些。 可到底想着自己的初夜,明明是与丈夫一起过的,但是却是自己算计来的,而且事后没有半点儿温存不说,甚至连丈夫的面儿都见不到。 好不容易见着了,这下人又走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同她这般可怜。 宋华婷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全然冷静下来,然后才道:“你去把阿荣给叫过来,我有些事儿要吩咐。” 阿荣便是齐郁留给宋华婷的人,让她有什么事儿,便通过这个小厮去给他传递消息。 白露见她愿意理事,也终于放下心来。 打从嫁了过来之后,宋华婷大约是怕叫齐郁发现,倒是对底下的人温和了许多,尤其是在打骂方面。 如今齐郁要走了,她是真的怕极了宋华婷一时气不过,就拿自己出气。 这头宋华婷为了齐郁远行而伤神,那头松紧宁也从赵臻的口中得知了齐郁要去泉州的事情。 “怎么会这么急?”她着实有些惊讶,毕竟齐郁是相国。 当朝相国并非不可能离开京城,但是这样的事情事关重大,若非仔细斟酌考虑,一般来说不会这么忽然地定下来。 赵臻眉眼间泛起一丝冷笑,“几个大臣倒是说得好听,说什么杜驸马的事儿事有蹊跷,又说这海运的事儿关系到国库,不得马虎。 加上那边又出了点儿乱子,一定要派个真正有分量的人去,然后便齐齐推举相国大人前往。” 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人一定都是齐郁那一派系的。 这文官以齐郁为首,虽然有些与他不同阵营,但是齐家这么多年的经营,几乎可以说,整个朝廷上,大部分都是齐郁的人。 实际上就是他想要去泉州,才会有了这一次的举荐。 “所以说……”宋锦宁抬眼看向他,“你在泉州做了什么?” “灵韵说的那个女人找到了。” 赵臻就这么一句话,宋锦宁便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虽然说泉州是他们的地盘,但是我的人也在那里潜伏了许多年,想要绕过他们的视线,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听到他说得这么笃定,宋锦宁才放下心来。 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儿,“既然这么着,我看我得去找一趟灵韵了。” 说完之后,发现赵臻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宋锦宁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无奈道:“我可以让人去请她出来,不会往陈家去。” 陈晚雪已经出嫁了,宋锦宁上次去给她送过嫁,虽然说两家的亲事本来已经落定,如今这样多少有些尴尬。 但是陈老太太对宋锦宁仍旧如长辈一般亲切关怀,倒是没有什么龃龉。 可是回来的时候,赵臻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宋锦宁想到这里,忽然道:“王爷,你这个样子……说了你莫要生气,倒是有几分像是年轻的小伙子吃味儿似的。” 第338章:没二两硬骨头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当即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锦宁笑着点头,“是是是,我也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我之间,我还能信不过么?只不过就调侃一下王爷罢了。” 赵臻看着她的笑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热得慌,然后借口要去处理公务,急急地走了。 等走出了院门,才忽然想到,自己这种情绪,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因为她说的那句话? 何至于! 如此想着他便摇了摇头,让人去喊谈影,泉州的事情得要好好地布置一番了。 素鸢在赵臻离开了之后,才走了过来,“王妃,要给陈家郡君下帖子么?” 宋锦宁摇了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不!我们直接去陈家。” “啊?”素鸢一愣,下意识地指了指赵臻离开的方向,“方才不是说……” “好了,哪里那么多的废话,走吧!” 灵韵郡君果真在陈府没有出去,见她过来倒是有几分惊讶,然后便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屋子。 宋锦宁自然知道那是陈铭住的地方,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我没有那么多的废话,只问一句,驸马现在在哪里?” 灵韵郡君一愣,随即笑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我知道这段时间朝廷在找他,我若是知道,自然早就已经说出来了。 不过,按照我的猜想,他应该是不敢出来了,外头到处都是他的传言,就这么着,若是出来的话,恐怕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给淹死。”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杜驸马是被你藏了起来,要不然,你以为我弄那么多的假的消息做什么?” 灵韵郡君听到这里,一下子愣住了,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齐郁在找杜驸马,是因为他手里有至关重要的东西,对于齐郁来说,甚至危及性命,可是今日齐郁往泉州去了。” 灵韵郡君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 “齐郁已经放弃杜驸马了,所以……” “他想杀人灭口?!” 灵韵也反应过来了,当即顾不得再掩饰什么,拉着宋锦宁便往外跑。 “你跟我来!” 让宋锦宁没有想到的是,灵韵郡君竟然将杜驸马藏在长公主府里! 这个地方都不知道被找了多少遍! 面对宋锦宁惊讶的眼神,灵韵冷笑了一声,“这是我家,在我家藏个把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宋锦宁这才注意到,长公主府里还有地下的密室。 “先帝时期,发生过叛乱,就在宫里,我娘亲眼目睹,所以……” 灵韵郡君指了指那地道,“这座公主府的时候,我娘就设计了这么个地方。”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个地道,恐怕除了长公主和灵韵郡君以及她们母女极为信任的几个人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或许原本的赵嬷嬷应该知道,可是她已经死了。 但显而易见的是,身为父亲和丈夫的杜驸马并不知道。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灵韵郡君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宋锦宁一下便发现了她神色间的异常,“怎么了?” 灵韵郡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朝外面叫了一句。 很快,屋顶上就传来了兵戈交接的声音。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灵韵郡君喃喃了一句,然后便飞快地冲进了屋子里。 这是长公主和杜驸马从前住的主院,此时空空落落,连几个洒扫的下人,这会儿也都被忽如其来的变故给吓跑了。 灵韵没有看其他人,而是直接往正屋的方向跑,宋锦宁便跟在她后面。 一来,便看到屋子里倒了两个人,另外有两个持剑的男子站在屋子里,见着灵韵郡君便对她行了一个礼。 宋锦宁跟着进来,才发现床被移动了,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而此时杜驸马便趴在那洞口处。 或者说,被扔在那里。 “带走!”灵韵郡君只说了两个字,那两个男子便上前架住了杜驸马。 宋锦宁这才看清杜驸马的样子,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虽然与杜驸马没有见过几次面,可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 但是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几乎都快要看不出人样了。 一条腿像是断了,被拖在身后,身上的衣服很是脏污,胡子拉碴,满脸憔悴。 最关键的是,宋锦宁这般打眼看过去,便看出来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不要!不要,不要打我,我不知道,不,我都知道,都是我,都是我,我是故意的,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害怕,我就是害怕我怕我不是我。” 宋锦宁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出来他嘴里的碎碎念,她狐疑地看向灵韵。 灵韵脸上的寒意已经快要被凝结成霜,眼神里尽是讥讽,“什么恩爱,什么忠义,身上根本就没有二两骨头的货色罢了!” 这话一出,宋锦宁便知道大约是灵韵对杜驸马做了什么。 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魄力。 毕竟那人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杜驸马被拖走了,而且是直接套了头拖走的。 灵韵郡君似乎是猜到了宋锦宁心里所想,“我与他并没有见过多少次面,我出生得晚,没几年他便出去了,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来自于我母亲的灌输。 只是我母亲的眼光着实不好,如今我认清了这一点,对这么个害我母亲性命的人,又能生出几分感情?” 关于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宋锦宁没有半点儿想要置喙的意思,干脆转移的话题,“你现在打算送去哪儿?” 灵韵站在原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宋锦宁便安静地等在一旁,良久才听到她的声音,“你有什么建议?” “想必你要的答案你已经有了,但是朝廷要的答案,还没有等到,所以,如果问我的话,我会建议你送去大理寺或者都察院。” 第339章:果不其然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望着宋锦宁好一会儿,忽然道:“你兄长似乎是在都察院?” 宋锦宁笑着点头道:“是,不过才刚刚过去,案子都还没有上手呢!” “不尽然吧?”灵韵轻笑了一声,“连我都听说了他的名头。” 实际上,这也出乎宋锦宁的意料,算到今日,宋阳青也不过到任半个月而已,换做正常人,估计连文书工作都还没有上手。 还敢想,他才去就敢提出请求,一头扎进了卷宗房,然后便迅速地破解了一个多年前的案子。 虽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案子,可也着实搁置了多年,嫌犯在大理寺的牢里都不知道蹲了多少年。 加上案子是押在都察院的,大理寺也不怎么上心。 宋阳青这一招出来,那嫌犯沉冤得雪,他们家本来也不是普通人家,因而出来之后,对宋阳青可谓是感恩戴德。 了解到宋阳青是今科进士,才初初上任,立时便请了文人墨客,大肆宣扬。 倒是直接将宋阳青的名声给打了出去。 不得不说,才刚上任就有了动静,这对于仕途来说,十分重要。 而且还是百姓自发地给他带来的荣耀,至少上头的人已经记住了他这个名字。 宋锦宁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提起此事,果然如她所想,也如宋阳青一直以来的性子,对此只是淡淡的,并没有过多的谈论。 谨慎,是一种难得的气度。 而在鲜花掌声中仍旧懂得谦虚和低调,那就更为难能可贵了。 如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宋老夫人将来养老的事情,将会落在宋阳青的身上,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见她这哥哥这绑架出色,宋锦宁对于自己祖母的晚年又放心了一层。 “既然你兄长在那儿,那便送去都察院吧!” 灵韵的口风变得极快,似乎对她来说,这样的事情,只是随便思考一下就能有结果的。 这杜驸马身上还有关系到泉州的秘密。 从目前的调查来看,似乎大荣也掺和进了泉州的通航,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又涉及到什么程度。 因而杜驸马这个时候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更何况,那女子已经落在了赵臻的手里,恐怕齐郁会狗急跳墙。 这样的话,似乎不大适合明说,灵韵却显得无所畏惧,“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咱们现在站的地方是长公主府的地盘。 你可知道当初外公将这个地方赐给我母亲,费了多少的心思,他怕是疯了,才会敢在这里对我动手!” 齐郁始终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人,在所有人的面前。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灵韵已经知道自己对他有误会,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可是这么多年来的认知还是会影响她的判断。 “灵韵,还是等一等吧!你的几个暗卫方才已经经历了一次打斗,估计这个时候的战斗力不大行,而且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大的决心。 可至少今日杜驸马露面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说不定他们会以极大的代价过来杀人灭口,为了你的安全,我觉得咱们还是且等等,我已经让人去送信了,等咱们人手够了,再出去。” 如灵韵所说,长公主府就是一个天然的防御区。 这里的所有布置都有讲究,甚至还有密道和地下室,这样的情况,至少她们不会有危险。 偏生灵韵这个时候的情绪已经不大好了,对于齐郁,她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现自己的错误判断了。 毕竟是自己曾经认认真真喜欢过的人,这样的打击,对于灵韵来说,着实不算轻。 因而眼下她几乎是带着一种傲气在做决定,“若是他真的敢来,我倒是要感谢他,舅舅也就知道他这个人的真实嘴脸了。” 说完这话,便不再顾及宋锦宁,“走!带去都察院,而且要敲锣打鼓地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人是如何卑鄙恶劣,不但背叛我母亲,而且还背叛皇帝舅舅,背叛我们大启。” 灵韵脸上没有半点儿对父亲的感情,眼神更是宋锦宁没有见过的冰冷。 悄悄地叹了口气,宋锦宁只好跟着她并肩而行。 至少,保护好灵韵。 她知道自己身边也有暗卫,而且是赵臻安排的,虽然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身手,但是既然是赵臻的人,自然查不到哪里去。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与灵韵在一起,多少会让灵韵也安全一些。 素鸢对宋锦宁是无条件的信任,这会儿见自家姑娘的话并没有被灵韵郡君采纳,当即便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但是对方显然和灵韵郡君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几乎是才走出长公主府,刺客便来了。 杜驸马这个时候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甚至整个人都有些癫狂。 看到那些人过来,竟然也不知道躲,反倒疑惑问道:“你们是何人?” 护卫在一旁的侍卫以及暗中的暗卫齐齐出动。 如灵韵所言,这里可是长公主的府邸前,周围都非富即贵。 眼下长公主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左邻右舍见着灵韵郡君有事儿,又如何会安然坐着,当即便让自己府里的家丁过来助阵。 管有用没用,至少是将态度给摆出来了,这个时候,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可力量着实太过于悬殊了,就这么些人,对于对方来说,显然半点儿不够看。 宋锦宁紧紧地拉着灵韵的手,她的身边有素鸢,还有两个暗卫,且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所以那些人并没有近身。 当然,也跟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宋锦宁和灵韵有关。 灵韵这个时候却显得很是冷静,她甚至还有心情跟宋锦宁聊天,“你看,我现在也强大了起来吧?上一次咱们俩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我可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你看现在,我都能睁着眼睛看他们的一招一式了。” 宋锦宁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灵韵笑着道:“我到底还是长大了呢!” 第340章:你哪里来的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是什么鬼话?! 宋锦宁着实很想直接当面说,但到底还只是腹诽。 都在这个时候,说不定就命悬一线了,她倒是讨论起成长的事儿来。 宋锦宁没有功夫理会这个时候还在感慨的灵韵郡君,她当即再一次拿出自己的口哨,期望在这个时候能有点儿用处。 这边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对方显然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波接着一波的人,倒下了还有新的人过来。 就这么会儿功夫,地上已经躺了数十个。 说不定这些人都是死士。 想到这里,宋锦宁到底还是紧张了起来。 齐郁到底在杜驸马这里涉及到了多深的东西,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这般强硬的手段。 灵韵郡君显然不是看不明白,可让宋锦宁意外的是,她竟然还是那样显得平静的样子。 “你说,眼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回头那个废物真的把他给供了出来,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就越大了,到时候就是皇帝舅舅都没有办法相信他了。”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灵韵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个时候的危险,而是她想要火中取栗。 看着她那张脸,宋锦宁到底将到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下去,眼看着素鸢差一点儿被砍中,当即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拉到了一旁。 素鸢立刻反手一剑,便结果了那个人。 “素鸢,你听我的,不要在这里耗,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你,你这个时候溜出去,没有人会去追你,你快去督军都督府,搬救兵来。” 杜驸马的事儿自然重要,这个时候也不能将他撇下,但是,宋锦宁不愿意让自己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莫名的牺牲。 尤其是素鸢。 素鸢愣了一下,当即反对,“不行,我不能扔下姑娘一个人。” “这里人多着呢!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立刻就杀穿了前头的人,你这个时候快些过去,就是快些救我们。” 宋锦宁不可能会抛下灵韵,而灵韵又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放弃杜驸马直接离开,所以眼下就这么僵持住了。 眼看着素鸢还要说,宋锦宁便沉下脸来,“怎么,如今威风了,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么?” 素鸢被这句话说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但也只是眨了眨眼睛,便飞快地跑了。 果然,见她离开,只有一个人追了过去,然后发现素鸢不好对付,便直接放弃了。 眼看着素鸢终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宋锦宁也松了口气。 灵韵笑着道:“倒是没有想到,你对底下人这般仁慈的。” 宋锦宁才要开口,就听到破空之声传来,吓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发现过来的竟然是自己人。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林子羽,这个时候见到他,似乎比上次看着还要瘦了,不是,应该说是更结实了。 赵臻说把他扔到了京郊大营练兵去了,想来是直接从外头赶回来的。 宋锦宁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他,或者说“她”就在林子羽的旁边,身材娇小,可是那双眼睛却显得更加锐利。 抬手便是一枚袖箭飞了出去,宋锦宁注意到,那个场上最厉害的刺客当即毙命。 她是…… 林子羽后面还跟了好些人,有些是熟面孔,有些不是。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战局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 大概是看清楚了情势,所以这些人过来了之后,一小半的人直接来到了宋锦宁的身边。 “你没事儿吧?” 林子羽同其他人一起,将主要棘手的几个解决了,便往宋锦宁跟前来了。 “我没事儿,我还以为你们这赶不过来。” “你就这点儿本事?”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宋锦宁一愣,然后便看到了方才那个女子。 她穿着盔甲,头上只梳了一个发髻,脸上自然没有半点儿脂粉,就是走起路来,都显得特别挺括。 可是宋锦宁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是个女子。 她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宋锦宁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她的身份,着实吃有些惊讶,不知道林子羽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这个时候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宋锦宁认真行了个礼,“确实是我能力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将军生出来的女儿,竟然是这般娇小姐的模样,着实让我有些失望。” 她说话当真半点儿都不客气,眉眼间的鄙薄也毫不掩饰。 一旁的林子羽连忙出来打圆场,“你这性子一向是这样讨人嫌,但好歹是初次见面,便如此着实有些失礼了,若是将军还在的话,会容许你这般没有礼数么?” 那女子闻言眉头一皱,再看向宋锦宁的目光,到底没有那般厉害了。 一旁的灵韵郡君显然很是感兴趣的样子,她用手肘捅了捅宋锦宁,“你们宋家不是说男子不纳妾么? 你爹在穆阳城还有个小老婆呢?!” 宋锦宁一惊,果然看到林子羽和他的同伴脸色都变了,当即便正色道:“郡君不可胡言乱语,我父亲是光明磊落之人,怎么可能会在军中行如此违背家训之事。” “这就是京城人的礼数?” 那女子也冷冷地看着灵韵郡君,讥讽道。 灵韵郡君如何会怕这些,“我从小在宫里长大,规矩礼仪都是宫里的嬷嬷和皇后娘娘亲自教的,我的规矩,自然还容不得旁人来说三道四。 倒是你,好好的一个女子,非要扮作男子的装扮,这也就罢了,宋锦宁好歹是个县主的身份,其父母都是我大启的英雄,除了家中的长辈,以及上头的帝后,我着实想不出来,什么人可以这般肆意对她指手画脚地教训。 方才听到你们的对话,估摸着你们与宋将军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在加上你这个会儿的姿态,着实让我很是怀疑,你是不是宋锦宁的庶母,不然你哪里来的脸?!” 说到后面,方才眉眼间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凝成了霜雪似的挂在那里。 第341章:不服就憋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被她这掷地有声似的一句给镇住了,不是被她的气势,而是她这话里话外的维护。 “我是宋将军跟前的人,平日里对宋将军以兄长称呼,作为姑姑,我说不得她?” “说不得!”灵韵郡君毫不犹豫道,“什么姑姑不姑姑的?上过族谱么?拜过祖宗么,告祭过天地么? 就算是有,宋锦宁又不知道,难不成当初与宋将军有点儿交情的人都可以随便过来训斥她两句么? 什么东西,你们这是怕都是忘记了,她如今已经是靖王妃,是赵家的媳妇,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她的事儿,也轮得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灵韵本来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从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以及母亲的教导让她不得不压着自己的性子。 如今这些她都顾不上了,加上又在情绪上头,说起话来,自然丝毫不留情面。 哪怕林子羽和那女子两个人方才展露出来的身手,可以看得出来,绝非凡辈,可是这在灵韵郡君眼里仍旧什么都不说。 这也很好理解,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所以在她看来,那些个书读得好,或者是武功特别高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人物。 因为她本来就是帝王家中人。 只有真正有本事的,行事气度上叫她叹服的人,她才会有两分好颜色。 又或者,如宋锦宁这样,与她有过命的交情。 只是对于宋锦宁来说,这个时候便显得多少有些尴尬,不管是林子羽也好,这姑娘也好,都是为了自己来的,却被灵韵郡君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倒是夹在中间了。 那女子脸上却并不见生气,反倒是上上下下地将灵韵郡君打量了一遍,嗤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嘉瑜长公主的独女了,果然好大的派头,毕竟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外甥女。 都说陛下将灵韵郡君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所以这般目下无尘也着实可以理解,只不过……凭着会投胎,有什么可得意的?” 灵韵郡君耸了耸肩,一副十分欠扁的样子,“就是可以得意啊!就比如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哪怕是你大荣的公主,这个时候你站在我大启的国土上,我都可以让你随时给我下跪。 不服么? 可以的! 只不过给我憋着!”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话着实叫人恼怒,女子的脸色确乎变了,灵韵郡君露出了几分可恶的笑容,“所以,这就是会投胎的好处,如果你嫉妒,或者你着实不甘心,我也可以免费送你一次投胎的机会,说不定这一次你的技术就好了些呢!” “你……” 林子羽眼见着形势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郡君息怒,她这个人不会说话,一向都是这般直来直往,所以……” “所以,宋锦宁就平白无故地要被她说一通,你们这个时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求着你,而是你们得了命令过来的。 既然你们接受这样命令,那就说明你们有接受的理由,都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 还有,所谓的直来直往,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看看当下的情况,直来直往可不是什么挡箭牌,首先你得要有底气,才好意思说自己是直来直往,不然……那就只是蠢而已。” 宋锦宁几乎想要扶额。 能让林子羽带到她的面前,这个时候林子羽还帮着出声解释,实际上宋锦宁已经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可是偏偏这层关系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因而这个时候,她哪怕是心里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听灵韵郡君在这里尽情发挥。 灵韵郡君眼看着那女子的脸色都被气得铁青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得了,事情办完了就退下吧!难不成还以为本郡君愿意看到你们这晦气的脸不成? 若不是今儿本郡君没有那个心情,不然,我真的很想让你们……”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直直地看着那女子道:“哦,不对,是你,本郡君还是非常恩怨分明的,我若是这会儿有这个心思,还真的愿意看着你在这里跪下来给我们嗑三个响头的。” 灵韵郡君说完,像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似的,直接转身便走了。 走出去几步,忽然又道:“你还愣在那里作甚?不是去都察院么?这么好的机会,不要落到了别人的手里,交给你兄长吧!” 灵韵郡君这是要在都察院众人面前给宋阳青撑腰? 宋锦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到底好还是不好,不过眼下看来,灵韵郡君今儿的心情着实不好,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想到这里,她便连忙跟着上去了。 只不过离开之前,到底没有忘记跟林子羽打了个招呼。 待从都察院出来,回到锦绣阁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宋锦宁看到林子羽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住林大哥,灵韵郡君今儿心情不好,她又一向拿我做朋友,所以看不得旁人说我……” 说完便看到林子羽后面走出来的那女子,此时眉眼间皆是讥讽之色。 宋锦宁想了想,先上前去行了一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戚姑姑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对您的了解不少,此前一直在四处找寻,还以为会找不到,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对于宋锦宁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戚芳并不意外,反倒眉眼间有几分冷意,“你找我做什么?让我看看你如今成了靖王妃是如何的得意?” 宋锦宁知道她还是在生气,又是连声道歉,“实际上不是……” “我对你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至于你要不要振兴忠勇侯府,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今儿之所以出现,也是因为林大哥的一力相邀。 但是今日我来了,便是给足了林大哥面子,眼下我已经见着了你,往后若是道上见着了,也不用再打招呼了,往后这世上也没有戚芳这个人。” 说完她双手一抱拳,“言尽于此,告辞!” 第342章:温室里的花朵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竟然如此利落地就要离开,宋锦宁连忙上前拦住。 因为心里着急,所以下意识地就冲了过去,直接与戚芳冲了个满怀。 鼻子都撞红了,明明对方也是女子,可是这一撞之下,宋锦宁感觉自己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 看她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的样子,戚芳脸上的讥讽更甚,然后看向林子羽笑着道:“林大哥,这就是宋将军的女儿?这般不堪一击,别说练武带兵,还是个病秧子的样式,着实叫我失望。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太过于着急了,竟然会做出这样选择。” 此时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宋锦宁也终于从鼻子的酸痛中缓过了神,眼看着她要走出去了,才开口道:“所以,如你这般当个鸵鸟似的远走高飞,将从前的事情都当做没有发生过,便是最好的选择了吗? 你既然会嘲笑林大哥心急之下没有成算,为何又能如此安然地当一个懦夫?” 这话一下子就触动了戚芳的心事,她当即调转头,眼神如冰地看着她,“你一朵温室里的花儿,凭什么这么与我说话? 你连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多少人会因为你而丧命! 这些事儿于你而言,不过就是一场游戏,你如今是靖王妃,是灵韵郡君的好友,不管是什么人得罪了你,都应该当场下跪给你赔不是。 可是底下的人呢?他们是一条条真实的生命拿出去拼的,你有替这些人考虑过么?” 戚芳摇了摇头,带着愤恨的眼神看着她,“你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你连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我们是鸵鸟?” 宋锦宁干脆往后退了两步,坐下了,甚至还幽幽地喝了口茶,这才再一次开口。 语气却与方才完全不同,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明明还是一样的声调,还是同样一把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已经全然变了味道。 “你否认我没有关系。”宋锦宁再一次抬眼看向戚芳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平和,与方才的急切不一样,这会儿她的眼神里只有平静,好像此时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她口中的戚姑姑,而是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如你所说,我不过就是一朵温室里的花儿,到如今也不过就十六岁而已,前十四年半都在乡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参与过什么大事儿,肩不能抬手不能提,走路都有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戚芳冷哼了一声,似乎连听都不愿意听。 宋锦宁接着道:“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爹就是宋岐山,我之所以能这般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长大,也是因为我爹是宋岐山。 既然我爹娘生下我,那么这一切,便都是他们替我挣来的,他们给予我的,身为他们的孩子,我半点儿不需要羞愧,也没有必要以此为耻,难不成,戚姑姑是认为我爹的孩子不配享受这一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锦宁点了点头,“那就是了,既然如此,为何要憎恶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如果我父母还在世,相比他们巴不得我当着一朵不用经受风霜雨雪的花儿,他们巴不得我这一辈子都在温室里成长,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父母已经死了,他们怎么死的你知道么?就这样,你竟然还能如此安然……” “我知道啊!”宋锦宁打断了她的话,“全大启的人都知道,虽然我年纪小,可是他们是我的至亲,难不成戚姑姑觉得你对他们的死产生的伤痛会比我多?” 宋锦宁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世上除了祖母,没有人会比我更痛苦,如果你也在无父无母的环境中长大。 如果你的耳边也常常充斥着旁人的同情和感叹,我想,你就知道我的痛苦,是伴随着我那些温室里的安然一起浇灌给我的。 我羡慕那些可以牵着父母的手去看花灯的同龄人,我羡慕那些女儿家心事有母亲在一旁陪伴指导的人生,我羡慕旁人骑在父亲肩上买糖葫芦的画面。 可是我没有,因为我是英雄的女儿,这些东西,在戚姑姑的眼里,什么更重要?” 戚芳看着她,心里下意识地觉得宋锦宁这话是在故意收买人心,可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这样的否认甚至没有办法在自己的思绪中冒头。 宋锦宁忽然轻笑了一声,“你因为我个人的能力而否认我,我觉得在正常不过,毕竟我确实资质平平,没有什么能耐。 那么林大哥段大哥他们呢?还有他们手底下的人呢?他们曾经是你的同袍,是你的战友,我想,你们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吧? 我今儿是头一次见你,不知道你这次出现在京城,与林大哥他们有过多深的交流,你了解他们的想法吗?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否认他们所有的选择?” 戚芳被她连连的发问弄得有些蒙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是冷笑了一声,“好一张利嘴,这一点,倒是和将军及夫人完全不同。 他们的选择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将军于我们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会影响我们这一辈子的存在。 为了他,我们赴刀山火海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如今将军不在了,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在,哪怕是为了这么一点儿血缘,他们也会对你诸多偏爱,任你差遣。” 林子羽一直在一旁听着她们的交锋,他心里清楚,戚芳这个人与其他几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若要她心服口服,自己说多少好话都没有半点儿用处,关键还在于她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直到这会儿,听到她这般认定他以及段容等人的想法,才坐不住了。 可是宋锦宁没有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如果戚姑姑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实际上,我倒是要为林大哥他们不值了!看来,他们这些人在你眼里的分量,完全比不上你在他们心里的重量。” 第343章:玄武七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在挑拨离间?!” 戚芳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平平无奇的面容忽然间像是凝了一股肃杀之气,将宋锦宁围在中间。 宋锦宁的眼神不躲不闪,神色也十分平静,就那么盯着她,“是!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我自然不能任由你破坏我与其他人之间的信任。 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我父亲此前一个部下罢了!因为父亲的关系,我本来是信任你的,可是你与林大哥他们不一样,你并没有因为同样的关系,先入为主地同样对我有好感,而是诸多挑剔与审视。 你从一开始便高高在上,既然如此,自然也不必多费唇舌。” 戚芳渐渐的倒是冷静了下来,脸上带着嘲弄,“你想用这样的话来激我的话,那我只能说,不要白费力气了。 如果你不是要做这样的事情,作为将军的遗孤,我不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你,可是你手里握着的是我昔日的同袍的性命,如此无知无畏行事,我无法不看轻你。 我只问一句,你可有想过,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就是齐郁么?” 宋锦宁信口答道:“他的准备,应该是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吧?我父亲的死,便是布局的开始,是么?” 戚芳嘴角的那抹讥讽瞬间消失,她仍旧盯着宋锦宁的一双眼睛。 只是与方才那般锐利不一样,此时的她更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盯着她。 就是一旁的林子羽都十分惊讶地看向宋锦宁。 “你怎么……”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会儿说出来,只是为了叫你明白,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开始就清楚得很。 所以,你所谓我拿人命去开玩笑的话,往后就不要再说了,我也不会认。” “你是从……”戚芳下意识地开口反问,问到一半便想起方才她说不会告诉自己,便又换了个问题,“你还知道多少?” “玄武七宿。” 说出这四个字,屋子里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自后窗落下,又飘到了屋子里。 加上刚刚进来的段容,三个人落在宋锦宁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带着沉沉的重量。 戚芳的一直盯着宋锦宁的眼睛渐渐地变红,灯光下眼底出现了一抹水光。 再开口,竟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你……” “我是宋锦宁,宋岐山唯一的女儿,有些事情要追究,似乎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身份。” 宋锦宁的语气越发平常,平常的告诉他们,这就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段容很少出现,一般都是林子羽与她联络的多。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忍住开口,“你是何时知道关于玄鸟七宿的秘密?” “至少是在找到你们三个以前。” 对于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前辈,宋锦宁一向很尊重,见他问起,倒是郑重了许多。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嫁给靖王,于我而言,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是说……”戚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为了你自己而当王妃的?” “自然是!”宋锦宁冷冷地回答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的事儿,为了我自己的事儿,做出这样的选择,怎么能称之为不是为了自己呢?” 这样的反驳,戚芳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如果不要,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因为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林大哥和段大哥商量。” 如此不留情面的逐客令,与方才的态度天壤之别。 可是眼下的宋锦宁,在戚芳的眼里,也同样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只犹豫了半息功夫,便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就是听听又何妨,若是你真的只是表面功夫,如何我也该劝几个回去。” 宋锦宁对她这样打嘴仗的事情不敢兴趣,干脆便没有看她。 “泉州的事情,林大哥你们那边应该已经查到了,现在齐郁不在京城,实际上我们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林子羽疑惑道:“泉州的事儿,很有可能能抓到齐郁一个大把柄,姑娘这般放弃……” “不是放弃,”宋锦宁解释道,“而是那边已经有人动手了,王爷的人已经在那边布好了局,不过……” 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如实以告,“齐郁这个人生性狡猾,未必不能看出来,我们是故意引他去泉州。 所以到时候到底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但是如果那里的水过于浑的话,估计反倒更难成功。” 林子羽还在犹豫,段容却道:“我相信姑娘的判断,我对齐郁的了解,比你们更深一些。” 听到这话,宋锦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段容这个名字,前世宋锦宁并没有听说过,今生虽然已经知道了他在父亲跟前很重要,可是宋锦宁对他并不甚了解。 甚至于他出现之后还是先见了祖母。 可即便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宋锦宁却半点儿都不怀疑他的能力。 他和林子羽做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隐蔽得有些鬼魅。 但是对于宋锦宁来说,只要确定了身份,便不会在怀疑,这也是祖母跟她说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们之间的讨论,段容也参加过一两次,可基本上都是旁观的姿态,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 宋锦宁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戚芳,果然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那这么看来,戚芳在宋岐山的面前虽然很有些不一样,但是对比段容来说,应该还是差了一截。 换一句话来说,段容的表态,此时不光是表达他自己的意思,更是在戚芳的面前维护自己。 宋锦宁朝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接着道:“如今京城这边齐郁的人大部分都被都察院杜驸马的事儿牵走了注意力。 而前两天你们带过来在京城搅和的大荣人,也牵住了余下人的视线,所以,这个时候,反倒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 林子羽听她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有什么计划,“姑娘还请直说。” 第344章:不用解释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锦绣阁我们马上就要撤了,这个地方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容易叫齐郁发现,而且,如今的锦绣阁在京中的风头太盛,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最要紧的是,我最开始找这么个地方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她说着,转身走向方才段容跳进来的后窗,推开窗只看得到一片林子,林子再往后便是金明池了。 宋锦宁指着金明池的方向道:“那个地方有一片人家,里头藏着一个院子,我不知道如今上面挂的门楣是姓什么,不过它真实的名字,应该叫做‘欢畅阁’。” “那是个什么地方?”戚芳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十分警惕地问道。 宋锦宁却是微微一笑,“所以,才要大家去查,这个地方一定要谨慎,因为……涉及到的东西,可能未必比泉州的那个把柄要小。” 林子羽还段容相视了一眼,显然都很是意外。 因为这个地方就在京城,他们两个人来了京城之后,几乎将京城所有的地方都摸透了,从来都没有留意过那么个地方。 现在宋锦宁说那里有问题。 关键在于,他们似乎真的没有特意去摸查过这么个地方。 “好!”林子羽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小郡王已经往边关去了,看陛下的样子,似乎有意要将王爷身上的一部分兵权放到小郡王的身上。 所以我们这些人最近的负担也轻了一些,倒是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去查姑娘说的这些事儿。” 事情落定,宋锦宁看了一眼外头漆黑的夜色,笑着道:“为了杜驸马的事儿,最近大家都着实累了,底下的弟兄们,还要劳烦林大哥和段大哥帮着犒劳一番,我就不好出面了。” 戚芳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么多人替你办事儿,连你的面儿都见不着?这所谓的犒劳也是他们出面的,你就出这么一张嘴,你就不怕底下人的心不齐?” 宋锦宁笑着道:“所以说,我信得过林大哥和段大哥,不但是相信他们的人品和信念,我更相信他们的能力。 眼下不过就是这么些人,想来对比当年在我父亲跟前的,应该少太多了吧?” 林子羽笑着道:“既然都在底下做事,如何会不知道阿宁如今的情况,大家伙儿,生怕阿宁的身份暴露,怎么可能会计较这些。 再说了,所有的经费,都来自于阿宁手里的田庄,几个田庄和三四个铺子都在公账上,大家一目了然,还能不知道阿宁的心意?” 听说宋锦宁是个人出资养活这么多人,戚芳倒是有些惊讶。 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锦宁几遍,“这么看来,你果真是挺有钱。” 宋锦宁笑着道:“那可不是么?到底是嫁给了王爷,我当着这么个王妃,难道还能穷了我不成?” 林子羽惊讶道:“王爷给了阿宁东西了?我倒是觉得阿宁你最好还是不要收下的好,本就是合作的关系,若是拿了他的东西,反倒欠了他,将来这牵扯不清。” 这一次倒是轮到宋锦宁讶异了,听林子羽的这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着宋锦宁将来会跟赵臻和离? 这可是圣上赐婚!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讨论这样的话题,她只是笑着含糊过去,“不至于不至于,中馈我都没有管呢!” 才说完,就听到外头敲门。 是秦若的敲门方式,几个人便停了下来,秦若探进来一个头,笑着道:“时候不早了,你恐怕得赶紧回去了。” 宋锦宁疑惑地挑了下眉,秦若便抿唇笑了,“王爷在的外头等着呢!” 一时间,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宋锦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赵臻是怎么回事儿,还接人来了? 方才还在跟他们说,她与赵臻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这会儿他就找上门来了? 忍着心里的不自在,宋锦宁起身给他们一道行了一礼,“有什么事儿,还是同以往一样联系,我倒是忘了,府里还有些事儿要处理,想来也是因为此前的讨论,王爷才找到这里来了。” 段容点了下头,戚芳没有什么表示。 倒是林子羽笑着道:“姑娘不用跟我们解释这些。” 宋锦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反倒不好。 等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赵臻等在门前。 因为锦绣阁的规矩,所以他也没有进来,好在这样的大晚上的,他又是一个人在这里,隐在门框和门前的树之间,倒是不容易叫人认出来。 “王爷怎么过来了?” 赵臻只是笑了笑,然后伸手往街上一指。 宋锦宁不明其意,便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一直走了挺远,都没有看到王府的马车,不由好奇道:“王爷,马车呢?你这……该不会是凭着两条腿来接我,打算与我一道走回去吧!” 赵臻闻言便笑了,侧过脸便看到她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己。 两只眼珠子在灯火的照耀下,夜空中的两颗闪烁的星子似的。 莫名的,胸腔里的跳动,似乎乱了一拍。 他连忙将头扭过来,然后指着前头道:“今夜里又集市,就在这附近,我想着,你似乎很少有机会出来这般逛逛,正好今日你回去得晚,我也没有什么事儿,所以干脆出来找你,带你一起逛逛。”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灯火通明似的一条街,街道两旁都是一个个的小摊位。 每一位摊主都尽量给自己的摊位多点几盏灯,看着便是一条热闹而明亮的长龙。 宋锦宁着实很少遇到这样的景致,也甚少这般走进去,整个人像是要融入这片烟火气似的。 今日因为杜驸马的事儿,而紧绷了一天的心绪,这个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 宋锦宁这才想起来,自己到今日似乎都还没有吃过午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竟然也不觉得饿。 这会儿闻着两边摊位传过来的美食香气,肚子十分应景地响了。 “我要吃那个!” 宋锦宁伸手一指,十分理所当然地转头去找赵臻。 第345章:逛夜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一眼过去,就撞进了另一个人明亮的眸光里。 也不知是这条街道上的灯火过于温馨,还是此人的外表着实生得过于优越,宋锦宁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关于这种感觉的形容。 只是一时想不起。 赵臻却没有给她去细细分析的时间,他径自走了过来,笑着朝摆摊的老婆婆笑着道:“麻烦给我装一份这个。” 老婆婆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看着十分整齐,摊子上的东西也很是干净的样子。 见着他们两个人过来,便铺开了脸上的皱纹,笑着问道:“要辣一点儿的还是……” “可以多放点儿辣椒。” 赵臻径自回答,“不过不要放葱。” 宋锦宁忽然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喜好记得这般清楚? 老婆婆便笑呵呵地替宋锦宁装了一份儿,“这些卤干子都是我自己做的,若是吃的好吃,欢迎下回再来。 夫人不方便出门的话,这位相公带回去也是一样的,我老婆子记着你的喜好了。” 宋锦宁莫名的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摆摊儿的老婆婆都这般喜欢拿人取笑了。 但是在这样的陌生人面前,自然又不好解释什么,只好笑着低头吃东西。 倒是赵臻很是高兴的样子,特意多给了些钱,“老人家这么晚了还出来辛苦,便当是给家里的小孩子买点儿零嘴儿吧!” 老婆婆闻言便立刻笑着道:“哎哟,多谢这位爷,还是夫人命好,嫁了这样的夫婿,这一辈子也都不用愁了。 又体贴又善良,还这般疼夫人。” 宋锦宁越发觉得不自在,可面对这样的老人家,又只好端着笑脸。 等两个人从摊子上出来,赵臻才笑着解释,“哪位张婆婆是住在桥头底下的,生了三个儿子都没有了,如今只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儿。 家里都靠着她做着这点儿生意来维持,白日里都在做这些卤干子,卖完了才会回去。” 虽然方才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这个时候吃起来,倒是真的觉得这一份小吃味道不错。 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疑惑地问道:“王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从方才两个人的对话来看,他们并不像是此前就认识的样子。 赵臻挑了挑眉,笑着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实际上,此前有一段时间,锦衣卫还在我手里统领,这京城里的事儿,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断然没有不了解的道理。” 他说着手一指,“那头那个卖烧饼的,是三十多年的手艺了,我小时候就在这里吃过,你要不要尝一尝?” 横竖是真的饿了,都已经这个时辰,大约也不会回去用晚膳,干脆就这一路上随便吃点儿对付算了。 宋锦宁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点头,“来都来了。” 赵臻便笑着自旁边的小姑娘手里买了盏可爱的金鱼灯,“给。” 宋锦宁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寻常,似乎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 下意识地,宋锦宁便将那盏灯接了过来,然后才发现,这街上的女子手里,大部分都提着一盏灯。 很快,宋锦宁便吃上了赵臻说得烧饼,中间夹着香脆的芝麻和辣子,着实味道不错。 然后一路走过去,又有糖人儿、炒栗子、蜜饯等等等…… 原本只是想着随便对付一顿,这一路走出来,倒是有些吃撑了。 宋锦宁想到此前周默柏给自己把脉,顺便开出了平安方子提醒的,这大晚上的吃多了积食,对身体不好。 赵臻却像是已经猜到了她心里所想似的,“那头的有个小茶馆,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茶叶也算不得上乘,但是滋味儿不错,我们去坐坐?正好给你消消食儿。” 宋锦宁这一晚上着实吃的有些杂,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 大启的规定,一个月里,有一日作为市集日,白日里就十分热闹,晚上更是不宵禁。 平日里京城周围的百姓,在这样的日子里,都会选择在白日里进城采买。 而晚上,则大多是京城的居民邀请三五好友一道夜游的好时光。 所以,今儿夜里,游人如织,就是平日里不怎么热闹的茶馆,这个时候也挤满了人。 不过,显然那老板认识赵臻,见他们一起过来,二话不说便迎了进去,似乎赵臻过来就合该有座位似的。 宋锦宁倒是很少来这么多人的地方,熙熙攘攘的声音,都是市井之言,虽然吵闹,却有一种独特的烟火气。 伙计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然后迎着两个人往后走。 虽然是如此,可是这茶馆里的人着实太多了,不但有拼桌的,甚至还有站着的。 不为了其他,就是为了喝一口茶,然后接着逛去。 所以,哪怕伙计有给他们寻到位子,这来来往往挤挤挨挨的人也让两个人行走得十分艰难。 而此时另一边的角落里,宋华婷带着帷帽,纱帘后面的面色很不好看。 她不是没有挤过这样的地方,可是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她可是相国大人的妻子,若不是这个时候着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挤。 一旁跟着的是齐家的偏房庶出的五姑娘,虽然身份不怎么高,但是她父亲还算有些能力,所以在齐老夫人跟前也有些得脸。 今日便是趁着集市的机会,邀请如今独居的宋华婷一道出来热闹。 哪里知道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儿,两个人脚都走累了,而且渴得厉害,偏生这个时候马车又不得进来,所以不得已才进了这家茶馆。 岂料这里竟然一点儿位子都没有,一旁的白露,听了伙计的百般解释之后,仍旧很是愤怒,“你知不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当朝相国大人的夫人来你们这里喝口茶,你们竟然连个位子也腾不出来。 难不成,没有位子是假,不尊重相国大人才是真?” 听到这话,掌柜连忙走了过来,连连道歉。 而一旁的齐家五姑娘却眼尖,指着另一头道:“怎么他们来的比我们晚,还能有位子?” 第346章:明明之前不是这样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掌柜闻言往那边一看,可不就是伙计正领着赵臻么? “姑娘有所不知,那位是靖王爷,今儿晚上的位子,他老人家是老早就已经定下来的,而且提前知会了人过来。 定的是一整个晚上的位子,说明了若是他们没有来,暂时给旁人坐也没有关系,我们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样的单子难道还能不接不成?” 宋华婷听着掌柜的话,视线也一直落在那头两个人的身上。 大约是太挤了,所以宋锦宁走得颇为艰难,后面干脆是挽着赵臻的手往里头走的。 这才终于到了一张空桌上,隔得太远,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却能看清赵臻的脸上似乎始终都带着笑容。 宋华婷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赵臻似乎…… 对宋锦宁很不一样。 不是与正常的夫妻不一样,而是与他们本该的相处关系不一样。 她藏在幂篱后面的视线半点儿都没有离开过赵臻,而她却发现,赵臻的视线半点儿都没有离开过宋锦宁。 甚至在一旁有人经过,差点儿碰到宋锦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人给推开了,而且还半点儿不叫宋锦宁发现。 他…… 似乎对宋锦宁和自己所想的,以及此前对自己所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那不是我们表哥么?!” 一旁的齐五姑娘当即便笑着道:“这就好办了!我姓齐,靖王赵臻是我表哥,方才还说我们没有地方坐,这不就来了? 别人那是没有办法,但是靖王表哥跟表嫂单独出来,又坐不了一张桌子,我们亲戚见面,与他们一起,他断然不会说什么的。” 掌柜的闻言有些迟疑。 齐五姑娘便道:“怎么?难不成你是怀疑我齐家姑娘的身份?你也不看看靖王是什么人,我是有什么熊心豹子胆,才会在他老人家跟前弄鬼,若我不是,我这么一过去,不就直接被扔出去了么?” 掌柜一听,似乎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若是这个人是冒充的,都不用自己说话,这两个姑娘今儿就要在这里丢尽了脸面。 虽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是相国大人的亲眷,但是看她们的穿着打扮,那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 这样丢脸的事儿,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比让她们死还难受,谅他们也不会胡乱匡瞒人。 因而在仔细衡量了之后,掌柜还是亲自带着她们往那边去了。 而此时宋锦宁桌上的茶才端了过来,她还没有出手,赵臻就十分自然地替她烫过了杯子,然后斟了一杯茶给她。 “忘了跟你说,这里没有什么包间,所以大家都在一处喝茶,你也不要介意这里茶的口味儿,横竖就是喝个人间的热乎劲儿。” 宋锦宁才发现,赵臻在这里的时候,似乎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似乎在品尝这里的人情味儿。 想到方才这一路上以来,他给自己讲的那些关于这里人的事儿,宋锦宁忽然发现,似乎自己从前都不怎么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王爷,你对这些地方似乎真的很……”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声,“真的是表哥,这可太巧了。” 赵臻闻言抬眼一看,便看到两个女子在掌柜的带领之下走了过来。 他一个眼神,就差点儿让掌柜的腿软,连忙解释道:“这二位说是齐家的女眷,因为见着了王爷和王妃过来,便说因是亲戚,想要请王爷和王妃同她们拼个桌,今儿夜里着实……”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堂里的这么多人,后面的话便没有接着说。 赵臻对于这两个人忽然如此冒昧的出现,显然有些不高兴。 一旁的宋锦宁却笑着道:“没有弄错,这位便是当朝相国齐大人的夫人,也是我的堂姐,一旁这位……” 宋锦宁一开口,齐五姑娘便眼睛一亮,当即便道:“表嫂,我们见过的,只是当时人太多了,你没有记着。” 说的是宋锦宁嫁给赵臻之后,头一回去齐家拜见外祖母的事儿。 宋锦宁对此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横竖还有位子,一起坐下就是了,大家也都只是过来歇个脚而已。” 齐五姑娘便立刻拉着宋华婷一起坐下了。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宋华婷始终没有摘下帷帽,但是宋锦宁却能一直感觉到她不断逡巡在自己的脸上的视线。 “表哥平日里那么忙,倒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有时间和兴致带着表嫂一起出来逛逛,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 “在此之前都挺有趣的。” 齐五姑娘一时间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才要开口才猛然反应过来,赵臻这是怨怪她们打扰了他和宋锦宁。 一下子变脸上红了,宋华婷不了解,她可是没有忘记这个表哥从前的种种事迹。 方才也着实是太过于疲惫了,再加上眼见着赵臻的心情不错的样子,才会一时忘乎所以,提出过来拼桌。 这个时候眼见着他脸上似乎有笑容,可是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样子,这才后怕起来。 她连忙踢了踢宋华婷的脚,尴尬道:“我们也就是进来坐一会儿,马上就走了。” 宋华婷却像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倒似的,反倒问道:“王爷平日里不是很忙么?今儿到时有空带着我妹妹出来,看来王爷和我妹妹的关系不错嘛!” 赵臻看也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本王没有必要与你们解释什么吧?” 宋锦宁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这里头的暗流似的,反倒饶有兴趣地与齐五姑娘攀谈起来,“是我不对,竟然将妹妹给忘记了,下回去外祖母家,我一定好好赔罪。” 齐五姑娘闻言如蒙大赦,也不敢再看赵臻了,连忙笑着领了宋锦宁的情。 两个人竟然十分欢快地交谈起来,宋华婷却被赵臻如此一刺,心里恍然生出一种被被判的感觉。 明明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面对此时的赵臻,她的心里却是真的很不高兴! 第347章:冷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旁的齐五姑娘却没有发现旁边宋华婷的情绪变化,仍旧在与宋锦宁聊天。 说是聊天,实际上基本上都是宋锦宁在问,她便圆圆整整地回答。 对于齐五姑娘来说,虽然称得上是齐家的姑娘,走出去也有几分体面。 但他们就到底是偏房庶出,纵然能喊齐老夫人一句祖母,实际上关系也并不亲近。 齐家如今最为耀眼的自然是齐郁,要不然,宋华婷如此找过来,纵然心里隐隐觉得宋华婷的出身配不上齐郁,可到底还是十分热络地就迎了上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齐郁妻子的这个身份,如何也不能得罪了。 更何况,同宋华婷走得近,外头的人看着,对她的印象,自然也不一样。 但,齐家同样不能忽视另一个人。 那就是靖王赵臻。 与朝廷上来说,除了当今圣上,往下数,便是齐郁和赵臻了。 赵臻是齐老夫人的外孙,同齐家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要紧的是,当今圣上已经年近四十,到如今还膝下空虚。 纵然没有人说出来,可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非是十分不走运,那就只能说明,当今怕是在子嗣上有些问题。 如此一来,继承皇位的人,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么,便是这位表兄赵臻。 要么,便是赵臻的儿子锦哥儿。 可即便是锦哥儿做了皇帝,那么赵臻也是太上皇,就冲这一点,赵臻将来的地位无人能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哪怕如今赵臻手里的权柄显得有些过大,甚至到了会引发君王忌惮的程度,也仍旧有不少人选择暗中追随。 相对于宋华婷与齐郁来说,宋锦宁同赵臻之间的夫妻关系就显得正常多了。 至少从身份上来说,更般配一些。 眼下宋锦宁愿意同自己说话,齐五姑娘怎么可能会不识好歹。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就冷落了一旁的宋华婷。 这多少让原本心情就不快的宋华婷越发气恼。 只是好在她一直带着幂篱,到也不容易叫人看清她的情绪。 “我是一介妇人家,不知道外头的事情,我们家大人这般忽然往泉州去了,王爷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赵臻原本只是在随意地打量着茶馆里的众生态。 原本对于宋华婷她们来打扰自己和宋锦宁,心里十分不快。 可是看到宋锦宁有兴趣攀谈的样子,便又将这份不快压了下去。 但他对于她们女人家的聊天,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便一面打量其他人,一面在心里想事情。 忽然听到宋华婷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而宋锦宁和齐五姑娘也被她的话给吸引了。 宋锦宁倒是没有十分明显,只是撇过来一眼,然后便又笑着看向其他地方了。 齐五姑娘则是惊讶道:“大哥哥去了泉州?怎么都没有听说呀?我听嫂子说出门了,还以为就在附近呢!怎么好端端地跑到那么远去了?” 宋华婷原本是在齐家那么多的未嫁女中,选中了这个齐五姑娘,几次在一处聊天,感觉也还不错。 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 但是这会儿,忽然觉得这齐五姑娘虽然单纯,但未免又有些愚蠢,当下心里便不喜。 赵臻回过神来,目光在宋华婷的脸上扫过一眼,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淡淡道:“这事儿不归我管,我也不知道。” 语气十分冷淡,脸上也没有什么神色。 原本就堵在宋华婷胸口的那口气,似乎显得越发闷得厉害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便算了。” 说完一下子便有些尴尬起来,当然这只是对于宋华婷来说。 不管是宋锦宁还是齐五姑娘,心里都知道赵臻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这般回答人家,在正常不过。 只是宋华婷经历了长公主那件事情之后,心里总隐隐觉得自己与赵臻之间多少有些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在她得知赵臻与宋锦宁之间的婚姻不过就是个形式之后,越发明显。 只是今日见他们二人如此情状,有一种被戳穿了美梦的感觉,一时间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恼恨。 “王爷同我们家大人是表兄弟,在朝堂上有关系莫逆,我原本以为,王爷会对我们家大人的事儿,了解不少。” 赵臻的目光陡然间犀利起来,“齐夫人慎言,朝堂之上,我们只是同僚,作为臣子,为了公事尽力而为本就是本分,至于所谓关系莫逆,这话说不得,都是为朝廷做事儿。 齐大人是当朝相国,在朝举足轻重,而本王手握兵权,齐夫人这话叫人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私相授受,这不管是对本王,还是对齐相国来说,都极为不利。” 赵臻不怎么说话,但是这一次竟然说了这么多,而一句一句,都是训斥。 让宋华婷脸上很是难堪,当即便站了起来,“我瞧着也差不多了,府里还有事儿,我也不好耽搁太晚,五妹妹,咱们回吧!” 赵臻才说完这么一番话,她就站起来要走,这不是在对赵臻及宋锦宁表达不满么? 但是赵臻半点儿表情也没有,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齐五姑娘还想跟宋锦宁多攀谈两句,若是有机会登上王府的大门,于自己的将来岂不是大有助益? 可是宋华婷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正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宋华婷的大力拿捏。 当即只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那……我们先回去了,表哥和表嫂慢慢逛。” 见她们两个人走了,宋锦宁才不由笑了,“你这是何必?” 赵臻脸上的神色却很是认真,目光更是严肃,“那个计划到此为止。” “什么?” 宋锦宁心下一突,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化。 赵臻干脆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说,你对宋华婷的那份心思,到此为止,我不愿意再配合了。” 这事儿她从来都没有跟赵臻商量过,但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也不用特别说明。 此前一直倒也还好,这会儿听到他这话,宋锦宁多少有些尴尬。 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你的意思……该不会泉州那边有了什么要紧进展吧?” 第348章:为什么她能有那么好的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看着她一双好奇的眼睛,不由在心下叹了口气,面上的神色也就跟着缓和了下来,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吧!不过,更要紧的还在京城。” 宋锦宁稍微想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怪不得今天晚上有这么好的兴致来喊我一起逛街,原来是了却了一件大事儿。” 那头走到了门口的宋华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入目所及,便是宋锦宁和赵臻两个人喁喁私语的样子。 如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内情,这般看过去,生生不就是一对儿恩爱的夫妻么? 为什么? 为什么宋锦宁能有这么好的命? 到如今她自然明白,齐郁并非是真心喜欢自己,才开口要娶自己。 虽然她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想到宋锦宁同赵臻之间也是如此,她心里便觉得好过了许多。 这是一种她给自己建立的心里头的微妙平衡,而今日在这个小小的茶馆里,她心里头的那个平衡,骤然被打破了。 这个世界,为何这般偏心宋锦宁? 什么都向着她? 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替宋华婷解惑,连日来压在心底里的那份郁气像是骤然冲破了牢笼,将她淹没。 她看向一旁的齐五姑娘,“五妹妹,过两日我打算办个茶会,你要不要一起来?不过我娘家也有人来,你不会介意吧?” 齐五姑娘正是到了着急婚事的年纪,偏生母亲出身低,眼界有限,父亲又完全不管。 所以平日里就只能尽量想着往齐家长房跑,好在齐老夫人等人跟前刷一刷印象分,希望他们在有人提起婚事的时候,还能想起这么个人。 只可惜,眼看着这都过了十六了,还没有什么音讯。 母亲倒是给她相看了一个,她却是如何都看不上,家世也不过就是个五品之家,这也就罢了,那人也只是靠着祖上的功劳,捞了个宫里的侍卫当当。 侍卫,那不就是伺候人的,跟底下的奴才有什么两样,而且家里还穷得很,没有什么大能耐,倒是有生孩子的本事,兄弟五六个。 这样的人家,也就她娘那个没有见识的,认为是什么好人家了。 若是她这边还没有什么好人家的话,怕是母亲真的会让她与那人结成一对。 身为齐家的女儿,这岂不是惹人笑话? 因此这个时候听到宋华婷这么说,纵然宋华婷什么都没有透露,齐五姑娘却已经明白了她这个话里头的意思,当即便点头道:“嫂子这是什么话,能与嫂子娘家的人认识,是我的荣幸。 且嫂子若不是看重我,又怎么会将我引荐给自己娘家人,难道我连这么点儿见识也没有么?” 宋华婷对齐五姑娘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点头道:“你心里清楚就好,果真没有白认识你!” 将这件事情安排妥当了,宋华婷便让人给靖王府送了封信过去。 靖王府虽然甚少有客人上面,赵臻似乎极度不喜欢将人带进自己的家门,那些个朝臣往来,都是在五军都督府。 靖王府想要进去着实不容易。 如她上次那样进去,也不是因为赵臻,而是通过的宋锦宁,上回锦哥儿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这再跑过去,似乎就有些厚脸皮了。 再加上茶馆里赵臻的态度。 如今宋华婷到底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宋华婷,她有自己的体面和骄傲,身为相国大人的妻子,哪怕是面对赵臻,她也能高高地扬起自己的头颅。 不过,与靖王府难进刚好相反,里头的人出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限制。 当然,这是相对于其他人家的姬妾来说。 “我们王爷对我们说过,我们在王府,又不是那等囚徒,自然不会将我们管着,只是身为王府的人,也要为了王府的体面考虑。 平日里出来,跟管家汇报一声就好了,管家是个好说话的,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成日里关在王府里着实寂寞,因而只要我们的理由过得去,基本上都会同意。” 兰姑娘喝了一口茶,随即便赞叹起来,“夫人这茶着实不错。” “我与你投缘,上一次去你们府上,竟然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世子,虽然说他是晚辈,我不该计较,但是让我这般再登门,我却也舍不下脸皮。 因此倒是没有办法去你们府上与你相见,只能这样约着你出来了。” “那可是正中我的下怀了,我巴不得能出来透透气呢!还是和夫人这样的人在外头约会。” 宋华婷便笑着点头,随口道:“上回遇到你们的时候,你似乎是说你们府里的什么冯姑娘……她……如今怎么样了?” “夫人打听她做什么?” 兰姑娘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宋华婷随即一笑,“我哪里是打听她,只是上次听到你提起,想着那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关心你随口一问罢了。” “唉!”兰姑娘听到这里,便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人的命罢了,都是贱命一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被抛弃的命。 从前还好些,我们姐妹虽然人多,王爷回府的日子业有限,但是终归一两个月还是能见着一两面,王爷对我们这些人也着实不薄,如何日子也还过得去。 可是自打王妃嫁过来,王爷倒是日日回府,却是再也没有召见过我们姐妹了,如今不过就是在挨日子罢了。 且听说,王爷要将府里的中馈交给王妃来打理,那我们这些人…… 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忍受得了自己丈夫的女人呢?待回头王妃当真接管了我们,还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说实话,我这心里头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任何期望了。 只盼望着能够好聚好散,若是王妃心慈,给我们一点儿安身立命的银子,将我们打发走,我就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了。” 她说着便红了眼睛,低头垂泪起来。 一旁的宋华婷却是如遭雷击,这为兰姑娘说的话很清楚,一字一句都听得明白,她却到底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你是说,你们王爷专宠她一个人?” 第349章:没有出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兰姑娘稍微停了点儿眼泪,勉强点头无奈道:“可不就是么!若是从前这么跟我说,我都不会相信。 我进王府也快两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王爷对那个女子如此!就是从前的冯姐姐…… 因为颜色比我们所有人都好,在王爷那里分外得宠一些,也不过就是让她帮着管管我们这些姐妹的衣食住行,然后平常赏赐给她的东西比我们丰厚一些。 但若说起专宠,绝对没有这么回事儿,外人都觉得王爷好女色,府里的姬妾无数,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哦?”宋华婷自己都没有看出来自己这个时候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而兰姑娘一直低头倾诉,自然更没有发觉,“我们王爷府里的女子多是真的,但是要说如何好女色,却全然说不上,就好比我。 在姐妹的眼里,我已经算是得宠的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在王爷的眼睛里看到过对我的喜爱,那种真正的喜爱,好像我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或者是个摆设。 这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什么,我本来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男子的爱慕,更不要说是王爷准这样的人了。 可是我的奢求本来就是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原本我还以为王府就是我这么个地方了,可是现在才知道,有了王妃,这便成了个未知数了。” 从兰姑娘口中透露出来的靖王赵臻,跟宋华婷眼里的人,好像完全是两个人似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飘渺渺的,“我原本还以为王爷不愿意娶宋锦宁呢!” “谁说不是呢!”兰姑娘无奈哭道,“我们都听说了那日的事情,听说王爷并不愿意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我们姐妹都松了口气。 毕竟大家都只是没有名分的姬妾,来了个王妃,那可不就是头上压了一座山么?若是王爷不喜欢这王妃,我们也就不必在乎那座山了,不过是画儿里的山罢了。 可是如今看来……大概我们这位王妃的魅力着实不小,眼下我们这些人看到王爷,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同我们从前认识的人仿佛不是一个人。” 宋华婷感觉到自己胸口压着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甚至头脑有些发昏。 “难道你就愿意这么等着么?你们这么多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等着回头宋锦宁来收拾你们?” 兰姑娘闻言吓了一跳似的抬眼看向她,“夫人……” 宋华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倒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你们王妃是我的堂妹,对于她,我可能比你们了解得多。 你们不知道,我们宋家有规矩,男子四十以上无子方能纳妾,不管是我祖父也好,还是我叔父以及我父亲,都没有过纳妾的经历。 我堂妹将我祖父和我叔父都当成自己心里的英雄和偶像,对于男子纳妾的这种事儿,看得特别重,所以……到是不是她心胸狭窄,而是在她的眼里看来,丈夫本来就不该有姬妾。” “岂有此理!”兰姑娘一听,立刻恼怒道,“这不就成了妒妇了?哪怕是忠勇侯府,哪怕是大将军的女儿,也不能如此要求自己的夫婿吧! 不说别的,就是那尚了公主的驸马也有多姬妾的呢!这样的话说出去,岂不怕人议论?” 宋华婷淡淡道:“这也没有办法,我们家就是这么个传统,若是作为男子,我倒是觉得挺好,家里人口简单,事儿也能少许多。 只是我们身为女子的,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等嫁了人,难免心里又难平衡一些。” 她说到这里,再一次抬眼看向兰姑娘,“我与你投缘,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说到底也是心里有些担心你罢了,你不要多心。” 兰姑娘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红了眼睛,落下泪来,“我方才虽然是那么说,但是心里终究还带着一点儿幻想。 此前我也听说过,宫里头希望王府多出几个孩子,王妃看在这事儿的份儿上,应该也会容下我们。 但是现在……如果她当真那么介意我们这些人的话,怎么可能会留下我们?如今不过就是因为她还没有掌握府里的中馈罢了。” 宋华婷见她当真在那儿哭的样子,心里有些烦躁。 那日见她说话,还以为她是个厉害的,现在她不过就是这么几句话,她竟然就只知道哭不成? 那她找这么个人来的意义是什么? 好在,兰姑娘并没有哭太久,就收住了,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是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家已经没有人了,即便是给我们些银子,我也没有地方去,到时候我一个弱女子,带着钱,岂不是任人欺凌?” 宋华婷听到这一句话,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安慰道:“你先不要那么悲观,说不定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等真到了那么一步,什么都晚了。”兰姑娘说着,径自起了身,然后给宋华婷行了一礼,“多谢夫人今日的提点,我有些事儿必须要去做了。” “你要做什么?” 兰姑娘却是再行了一礼,“着实不好意思夫人,虽然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也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我好,不然不会跟我说这一番话,但是你与王妃毕竟是姐妹。 若是我将我的想法说出来,难免会让你两头为难,所以,夫人就当今日没有与我说过这方面的话,我也什么都没有说。” 说完,似乎是一点儿都不想耽搁,那兰姑娘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宋华婷没有再出生阻拦,手里捏着茶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走远了。 白露知道这个时候才走了出来,惊讶道:“夫人,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计划,我们不应该好好利用利用么?就这样让她走了,多少有些可惜了。” 宋华婷却笑着道:“没事儿,时间还长着呢!只有这样,才能让鱼真正上钩,做起事情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350章:被抓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对这样的事情,一知半解。 只不过是宋华婷的决定事情的话,她就没有置喙的理由和资格。 横竖只要应和着她的话就行了。 “对了夫人,今儿才听说,杜驸马在都察院呢!” “谁?” 宋华婷一时间没有听明白,随口反问了一句。 “杜驸马,就是长公主的驸马,也是灵韵郡君的父亲,听说如今就在五公子的手里。” “什么?!” 宋华婷这才反应过来,“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白露如何能知道那么细节的事儿?只好摇了摇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今儿才听到管家在与人小声地说起,奴婢也是正好路过外院,才偶然听到了这么一句。 估计这事儿关系挺重大的,前段时间闹得那么沸沸扬扬,估计这一次杜驸马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落幕了。” 宋华婷嗤笑了一声,“你看看,哪怕是那些权贵之家又如何?那灵韵郡君不是从来都看不起我么? 可是你看看他们家,身为长公主之尊,最后死无全尸,她父亲是堂堂驸马,结果早就已经背叛了长公主,这里头的龌龊,比我们这些人家里又差了什么呢?” 白露知道自家主子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灵韵郡君,闻言便点头道:“说到底,郡君也不过就是会投胎些罢了。” “就是,从前还在我面前炫耀,说是……” 宋华婷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白露还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见她忽然停了,倒是有些惊讶,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宋华婷惊疑不定地转头看着她道:“杜驸马此前是在哪里管着那外头的海上的贸易来着?” 白露不知道她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但是还是很快就回答道:“好像是说在福建那一带,哦对了!是泉州!”、 “泉州!”宋华婷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只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想不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一团乱麻中,抽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条线,“夫君不就是去了泉州么? 难不成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白露如何能懂,这事儿跟她说也是白搭。 宋华婷颇有些恼恨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白露颇有些委屈,她只是一个内宅的丫头罢了,打小就在里头学着怎么伺候人,这外头的事儿,而且还是朝堂的事儿,她如何能知道。 “行了,之前不是派了两个人往锦绣阁去吗?让他们盯着点儿,那里头的人多,来来去去的消息也灵通,让他们招子耳朵都给放亮些,有什么消息尽快传给我,若是遇到了有价值的消息,我会给他们奖励。” 白露连忙应了一声,“还是姑娘聪明,有这么个说法,他们这些人一定迫不及待地就要替姑娘去打探消息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灵韵郡君如今怎么样了?别以为她藏得有多好,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喜欢大人,想要坐的是我这个位子呢! 如今可好笑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瞧瞧,身份尊贵又如何,母亲死得那么没有体面,父亲又是这么个德行,如今加了个人,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就算是陛下的外甥女又怎么样呢!” 白露便笑着道:“这一个人一辈子的福气大概是有定数的,灵韵郡君前面半辈子过的是这世上多少人做梦也做不到的好日子,如今也该差不多换换运气了。” 宋华婷对这样的说法很是满意,毕竟她觉得她此前的十几年过得着实太憋屈了,如今才会有了现在的生活。 “如果能分出人来,让两个人盯着她,我很想看看她还能做什么,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灵韵郡君如今大概可怜得像是一条狗吧!” 本应该可怜得如同一条狗的灵韵郡君这个时候显得很是悠闲,甚至还有心情嗑瓜子。 只不过这个地方有些不大合时宜。 都察院里头的金鱼池边。 看着她将嗑完了的瓜子壳儿往那金鱼池扔,一旁的右都御史脸上的神色有些扭曲。 倒不是心痛的,而是着实憋笑憋得难受。 这一池的金鱼,可不是地下人打理的,而是左都御史亲自料理的鱼池,这里头的每一尾都颇有来历,若是让那左都御史大人在旁边介绍,他能滔滔不绝地介绍上一个时辰。 这对于他老人家来说,哪里是什么观赏物,简直就是一池的活宝贝。 这每日都要过来转一转,看看这池子里水是不是清,流速够不够,池子里的草长得怎二样,浮澡会不会太多等等。 若是叫他老人家看到灵韵郡君这般糟蹋他的东西,估计心痛得要当场哭出来了。 想到平日里大家靠近这个金鱼池就会被那老头呵斥,右都御史的心里,着实有些爽快。 将手里的瓜子嗑完了,灵韵郡君还不忘在池子那些个锦鲤的脑袋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问道:“差不多了吧!我知道这个人的骨头没有那么硬,到这个时候,我估计有点儿什么事儿,他也该说清楚了。” 右都御史听着这话,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灵韵郡君好像已经彻彻底底地将那杜驸马从自己父亲这个身份上划掉了。 不过,想到这两日问出来的东西,右都御史又觉得灵韵郡君这样的态度的才是最正常最应该的态度。 “郡君且等一下,宋郎君已经在整理口供了,应该还有半刻钟就差不多了。” 灵韵郡君点头,“那行,待会儿我随你们一道入宫,有些事儿,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右都御史听到她这么说,一下子有些犹豫了起来,“这……” “怎么?不行么?” 见他不说话,灵韵郡君便明白过来了,当即笑着道:“怕什么,本郡君在舅舅跟前一向规矩,若是舅舅觉得我不适合听,会直接开口让我回避的,我难道还会在舅舅面前死皮赖脸不成?” 第351章:谁嗑的瓜子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右都御史也是长长入宫的,自然知道皇帝与这位灵韵郡君之间的相处方式,因而听到这话半点儿也不奇怪。 反倒觉得很有道理,“好,既然郡君都这么说了,下官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如他所说,没有多久,就看到宋阳青出来了,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待看到灵韵郡君也在,一下子神色就变了。 灵韵郡君却在这样的神色转变中,看到了事情的关键,笑着道:“怎么?是觉得我很难接受? 放心吧!我知道程序,你手里的这个东西都封了火漆了,难道我还能拆开来不成?走吧,我与你们一道入宫去舅舅哪里。” 宋阳青闻言看了周围一圈,然后认真地点了下头,紧接着便拉着灵韵郡君快速地离开。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让灵韵郡君有些紧张起来,“怎么?是有什么意外吗?还是你们都察院都已经被盯上了?那人的手段竟然还敢伸到这里来?” 宋阳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一旁跟着一起快速离开的右都御史大人。 灵韵郡君跟着他一道转脸看向另一边,右都御史却根本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只管埋着头往前。 没有一会儿,便看到他们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灵韵郡君将将在马车上做好,就听到后头传来左都御史大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个杀千刀的在我的鱼池旁边嗑瓜子儿,给我出来,我今儿非得给他做成鱼饵不成!” 灵韵郡君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宋阳青和右都御史大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了。 那口供抄录好之后,要呈至御前,自然要在左都御史大人的监管之下。 也就是说,宋阳青拿着口供出来的时候,左都御史大人也是刚刚好处理完手里的事儿。 这鱼池…… 原本心里还有些沉重,因为这两嗓子,灵韵郡君瞬间觉得原本堆积在胸前的块垒消了下去。 等进了御书房,听到都察院的汇报,裕丰帝的脸上有些犹豫,看着灵韵郡君的眼神里,含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灵韵郡君却不似从前那般喜欢死缠烂打,见舅舅这么个样子,当即便表示,“这么看来,是涉及到朝廷要事儿了,那我就先回避吧!舅舅晚些时候再告诉我可好?” 听到她这么说,裕丰帝松了口气,欣慰地点头笑着道:“你舅母宫里头来了个新厨子,朕瞧着那厨子做的菜倒是挺符合你的口味儿,正好你过去尝尝,也陪你舅母吃个午饭。” 灵韵郡君二话不说就退下了,老老实实地去陪着齐皇后吃饭去了。 御书房里便只剩下了君臣几个。 齐皇后的身体不好,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宫里头又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她管。 所以,纵然裕丰帝与她的感情不错,坤宁宫也不是什么冷宫。 但是这里依然显得很是冷清。 见着灵韵郡君过来,齐皇后显然很是惊喜,当即便让人准备灵韵郡君爱吃的东西。 “你这个孩子,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入宫了?可算是个没有良心的,从前说的那么好,说是要时时入宫陪着我的。” 灵韵郡君是真的喜欢齐皇后,自小这位体弱的皇后舅母就十分疼爱她,与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没有关系,也与裕丰帝的喜欢没有关系,她是真的喜欢灵韵本身。 最近因为母亲和自己的婚事,灵韵郡君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入宫了。 眼见着齐皇后似乎又瘦了些,她也有些后悔,“这不是就来了么?舅母最近可好?吃饭睡觉好不好?” 齐皇后知道这孩子遭受的苦难,没有急着回答她,倒是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肉眼可见的成熟,着实叫人心疼。 不是行为举止的成熟,如今的灵韵郡君可是比从前娇蛮多了。 而是眼神里的成熟,那是失去了屏障之后的孩子迫切的成长需求。 “好好好,都好得很,”齐皇后连忙招呼她,“你快来坐下,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我这里新来了个厨子,烧得一手好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叫他试试,保管不会叫你失望。” 灵韵郡君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要吃什么,反倒认真地看着齐皇后道:“舅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说,咱们娘儿俩之间,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说不能问的?” 灵韵郡君思索了一会儿,便认真地看着她道:“那我想问的是,舅母入宫这么久,一无所出,这么多年,齐家就没有想过再送一个人进来么?” 齐皇后如何都没有想到她想问的竟然是这个。 毕竟灵韵郡君的性子虽然跳脱,却从来不是一个不知道礼数的孩子。 尤其是在自己的面前,是在这座宫里头。 问起长辈之间的私事儿,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件没有规矩的事儿,按道理来说,这不该是灵韵郡君会犯的错误。 齐皇后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什么线索似的。 偏生,什么都看不到,或者说,太过于澄澈。 灵韵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想知道的就这么一件事儿而已。 “有!”齐皇后面对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掩饰或者含糊,便干脆直接回答,“自打大启立国,齐家出了五位皇后,可以说,这赵家的皇室血脉里,我齐家也占了不少。 我成为皇后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也仅仅是因为我姓齐,既然我这个姓齐的皇后,生不出赵家的皇子,那自然要换一个。” 这话自齐皇后的口中说出来,似乎硬生生地多了几分悲凉的味道。 灵韵郡君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凝滞,她几乎是立刻接着问道:“是谁的意思?老夫人?” “怎么可能呢?”齐皇后笑着道,“祖母不是那样的人,祖母在意齐家的荣光,但是我是她的长孙女儿,小时候是她带的呢!她心疼我,决计不会开口说这样的话?” 灵韵郡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么,是谁?” 第352章:问题出在哪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皇后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可就是这么个眼神,灵韵郡君实际上就已经有了答案,她轻笑了一声,“所以,是齐郁?” 齐皇后便叹了口气,“你是知道齐家的,这么多年的荣光,是一代代积累起来的,这一代便到了他的手里,他既然走到了那个位子,自然就要担起责任,不管是朝堂上的,还是齐家的。”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弃的?” 这个问题倒是让齐皇后有些惊讶,她抬眼看向面前的灵韵郡君。 因为这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齐家的姑娘很多,偏房的,庶出的,这么多年,五服之内,要数,便能数出十几个。 皇后这个位子她坐着,那自然得要是嫡出的女儿。 可是入宫为妃的话,偏房旁支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入宫时候的位份低一些罢了。 到时候若是真的生下了个儿子,再抱到中宫,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年,娘家给了不少的建议,也送了不少的画册进来。 什么样的类型都有,漂亮的,有才情的,性子活泼讨喜的,能力出众的…… 但是她的心里并不乐意。 陛下没有儿子,她也着急,可是她宁愿是旁人来生,也不喜欢是齐家的姑娘。 那有一种让她遭遇了双重背叛的感觉。 所以,那段时间,实际上她与娘家的关系很是僵持。 对于齐家来说,试了几次之后,都没有成功地将人送进去,便也明白是自家这位皇后的缘故。 因此,齐皇后甚至同齐郁还吵了一架,姐弟俩自此以后,关系便疏远了许多。 似乎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齐郁就断了往宫里送齐家女的想法。 但是朝臣建议的选秀一直以来都没有停,宫里也着实选了好几批女子入宫。 这对于齐皇后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她能接受。 她可是皇后,不可能这点儿雅量也没有。 只是可惜的是,选了那么多人进宫,宫里仍旧没有孩子出生。 于是,大家也就心知肚明问题出在哪儿了。 齐家再送姑娘进来,就显得很奇怪了。 更何况,虽然都是依附齐家正房生活,但是哪怕是再如何偏房旁支,女儿也是自家的女儿。 明摆着送进宫里来老死宫中的事情,只要是个正常的父母都做不出来。 即便有些头脑发热的,想要将女儿送进来替自家谋取前程的,也不敢透露出半点儿这个意思,不然,就会叫旁人戳着脊梁骨骂。 宋华婷得到了自己心里的答案,一时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齐皇后见她神色有些不同寻常,便试探这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或者说,是在齐家遇到了什么?” 灵韵郡君还没有说话,齐皇后便道:“按照关系,你与齐家确确实实是有些亲戚关系,可细算起来,根本就隔了好几层。 所以,你听我说,你如今既然已经嫁人,便好好地过日子,齐家那头,你为必要去!” 灵韵郡君闻言呆呆地看着她,“舅母,那是你娘家……” “我知道,但是不是你的,你如果当真眼里心里有舅母这个人的话,你就听我的,从此以后,不要再管那么多的事儿了。 我也查过了,陈家那个小子,虽然平日里有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是本质上并不是个坏孩子。 至少品性上没有什么问题,以你的身份,也无需夫君如何出色优秀,所以,我倒是觉得他挺适合你,往后你便与他一道好好地生活。 我这副身子不中用,太医院轮流来,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我这辈子就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你若是愿意,便早些好好地生活,生个娃娃过来给我抱抱,我就心满意足了。” 灵韵郡君一时呆住了。 齐皇后的身体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年,可是灵韵郡君这是头一次听到她说这样丧气的话。 “舅母……” “好了好了,”齐皇后看到她眼里的担忧,便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也不用多心,不过我的想法倒是真的,我这双手,倒是还没正经带过孩子呢!” 提到这样的事儿,一下子便将灵韵郡君原本的心绪给冲散了,她抿了抿唇。 才要说话,宫女便过来禀告午膳好了。 舅甥二人便往膳厅里用膳。 宫里的规矩大,宫女太监都在一旁看着,可不能闹出没有规矩的事情来,所以两个人都显得很是安静。 没一会儿,裕丰帝便来了。 因灵韵郡君在,裕丰帝会过来用膳,本来也在考虑的范围内。 事先也多预备了两个菜。 这种事情从前也常有发生,对于帝后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席间,灵韵郡君频频拿眼睛去看裕丰帝,显然是想要知道关于杜驸马的事儿。 但是,宫里的规矩摆在这里,总不能皇帝带头坏规矩,所以,哪怕心痒难耐,三个人仍旧先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倒是有些浪费了厨子的一番功夫,东西吃到嘴里,灵韵完全没有吃出来是个什么味儿。 寂然饭毕,东西都撤了下去。 齐皇后便笑着道:“这两日总觉得有些头晕,陛下莫要怪罪,臣妾要先去休息一会儿,让灵韵陪您说说话吧!” 这自然是托口之词,灵韵郡君心里很是感激,当即便和裕丰帝一道往御花园里去。 “灵韵都多久没有来这里了?这御花园里的花儿看到你这么个样子,恐怕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灵韵郡君知道舅舅这是好意,可是这个时候她着实没有半点儿心情,“舅舅,你就直接说吧!我什么都能受得住,我也在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裕丰帝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你这孩子,看起来比从前变了许多,朕瞧着心里着实很不是滋味儿。” 灵韵没有接口这话,而是静静地等着裕丰帝接下来的话。 “你父亲他……犯的是死罪。” 第353章:都察院也有他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若非如此,倒也不用舅舅这般婉转为难,”灵韵脸上果然没有半点儿意外之色,“不过我还是想要问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经的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他瞒着你母亲,瞒着京城,利用海上航运,悄悄地贩卖一些东西,最开始是碍于地方上的人情,帮着别人带。 也不敢带多了,只悄悄地做点儿人情,后来眼见着这事儿越来越顺手,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便蠢蠢欲动,自己也起了念头。” 灵韵郡君便想起从前自己母亲同丈夫说过的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利用朝廷的东西去牟利。 想来那么些年,他在母亲跟前那般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所以……是出事儿了?” “海上贸易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有些复杂,说起来不过就是外头的东西买进来,咱们的东西卖出去。 可是因为涉及到这国家的安全,朝廷上对唯一的这个通商口岸管理得非常严格,我信任你父亲,所以就让他坐在了这件事情的最高管理位子上。 这个口子只要从他这里裂开了,实际上余下的,便好攻克得很,底下哪怕有人有些环节不好打通,对于地方上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福建那边因为不愿意参与这件事情,或者说配合这件事儿,而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逐出福建官正体系的官员便有十五位之多。” 灵韵郡君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遍,“这么说来,姓杜的是将整个福建都变成自己的地盘了?” “可以算是这么说吧!不过你母亲倒是有一点也说对了,这个姓杜的别的方面,或许称不上厉害,这隐忍的功夫却比谁都强。 这三年来,他每年都要上京两回,一次都没有暴露过,以来是因为他不管是在你母亲跟前还是在朕跟前,总是那样卑躬屈膝的样子,着实很难让人怀疑他。 二来,在福建的这些年,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做了很好的处理,若非事先知道,然后再去查,估计很难将他翻出来。” 灵韵郡君冷笑道:“这么说,都察院也有他的人了?” 裕丰帝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一道赞赏的目光,“看来我从前倒是一直没有看懂灵韵,朕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句,你倒是猜到了关键。” 自然,此前在那样的环境里,这个人还在装疯装傻。 被自己的女儿囚禁起来,而且可以称得上是虐待,等终于见了天日,还那般痴痴傻傻,愣是一个字儿都不说。 足以说明,这个人与他老实的外表截然相反,内心十分顽固坚定。 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对他来说,那个真正的妻子,远在泉州的那个女子。 若非都察院里有他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放弃一切,终于愿意招供。 自然是因为知道那个女子已经落在了赵臻的手里,知道他得那个妻子和儿子都已经成了他们的筹码。 他这说的自我感动一点儿,就是为了自己的家庭放弃了一切。 只是可惜了,她是不是他的家人。 其实这段时间,灵韵郡君一直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母亲对他这么好,替他生儿育女,让他满门荣光,这个人却如此冷心冷肺。 “若只是如此,看在我们兄妹的份儿上,舅舅应该不至于说他是死罪吧?” 灵韵郡君好一会儿才让自己从负面的情绪里走出来,然后转头看向裕丰帝,眼神里带着询问。 “大概一年多以前,经过他的手,在这条经贸线上来往的人里头出了问题,有人偷偷地将我大启的舆图放在了货物里面运送了出去。” “什么?!” 灵韵郡君脸色陡然间就变了,“怎么可能,我国的舆图怎么可能……” “所以,福建那边早就已经混入了他国的探子,而那姓杜的终究不够谨慎,没有发现这一点,甚至被人蒙蔽,利用巨额的回报率,蒙混过关,给我大启的安全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那……那舆图如今在哪里?” 裕丰帝看了她一眼,最终摇了摇头,“朕也不知道,方才已经让锦衣卫的人调动人力,全面盘查福建及这几年以来,福建所有异常动向,希望能找到线索,尽快将东西拿回来。” 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 若是落在了敌人的手里,比如大荣,这对于大启来说,可绝对不仅仅是什么损失这么一句话的事儿。 这可是关系到举国民众的安慰! 灵韵郡君想到这里,对那个理论上是自己父亲的人一时间恨之入骨,她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父亲! 裕丰帝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情对于整个朝廷社稷来说,都极为重要,所以,朕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告诉你,也不是指望你能做什么,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与你身份的关系,所以,到此为止,剩下的便是朝廷的事儿,你……” 裕丰帝伸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顶,忽然看到她头上妇人的发髻,才猛然反应过来,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他人的媳妇了。 不再是那个小孩子,再去如小时候那般,便有些不合规矩。 “过了今日,就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吧?” 灵韵郡君悲从心起,不是为了自己,她与杜驸马之间的父女情分并不多,失去了也没有什么。 她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恐怕一直到临死之前,母亲对自己的丈夫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吧? 想到这里,灵韵郡君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舅舅,你忘了告诉我,我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出自于他的手?” 裕丰帝沉默了下来。 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灵韵郡君一下子就笑了,只是那笑声听着像是要戳到人心里去似的,叫人特别难受。 “我原本,还带着几分期望的,总想着,或许不至于,毕竟这么多年我母亲……” 第354章:我能动手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说到这里,灵韵郡君便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不值。 “我能动手么?” “不可以!” 裕丰帝甚至没有解释,只是果断地回答了两个字。 灵韵郡君看着面前这位自小疼爱自己的长辈,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倔强地点头,“好,但是……我要他死得凄惨!” 裕丰帝到底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交给我来,小孩子家家的,不合适。” “头发都乱了!”灵韵郡君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头顶打落,转身便走,“好了,没事儿我要回去了。” 半点儿不像是同一个郡王在说话,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不像是飘在空中,才会觉得自己的舅舅还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家仇是真的有人会去报。 杜驸马的罪名很快就出来了,弑杀发妻,谋杀公主,证据确凿,罪名成立。 裕丰帝亲自下令,流放三千里。 按照这样的罪名,已经足够被判死刑。 可是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灵韵郡君及小郡王还在,他们是陛下的外甥和外甥女。 尤其是小郡王和灵韵郡君,一个如今正在边关,眼看着是裕丰帝重点培养的武将。 另一个更是自小当女儿似的疼宠长大的孩子。 至于那个小的还没有获封的,与宫里的关系也十分亲厚。 就这么三个孩子在,杜驸马的人头想要落地也不容易。 因此衡量之下,裕丰帝选择流放六千里,似乎就是最优解了。 只是这是君王的衡量和考量,作为京城的百姓,这段时间对于这个负心薄幸的杜驸马可是恨之入骨。 长公主虽然高高在上,但是每当遇到什么自然灾害的时候,总是头一个出来捐款捐物,还组织了许多慈善活动。 这些在百姓的心里并不是没有任何的痕迹,京城的百姓心里清清楚楚的一干儿称称着呢! 更不要说,长公主这些年在京城每年都会办诗会,许多人家的孩子,因为科举不力,却也能在这诗会上一展才华,叫人看见。 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因为这样活动,多了几分文雅的谈资,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 因此杜驸马这日被流放的时候,京城的百姓足足跟了三四十里,什么蓝菜叶子,脏的臭的都往他身上扔。 从前那般翩翩气质的男子,如今已经成了过街老鼠。 宋锦宁陪着灵韵郡君站在山顶上,看着远处路上的行人,都没有说话。 “你说我也是,怎么在这样的时候,就只会想到选你陪着我呢!若是换做其他人,好歹也能在这里破口大骂半个时辰。” 宋锦宁有些抱歉地看着她,“那着实有些不大好意思,我这个人,不大会骂人。” 灵韵郡君撇了撇嘴,随即将肩膀一耸,“好可惜,我也不会。” 宋锦宁想到那日她与戚芳两个人面对面时说的话,心里有些怀疑,这也能称得上不会骂人? 就戚芳那样的人,都被她说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猜,路上会发生什么?” “反正,活着到不了地儿就是了。” 宋锦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是要死的,至于怎么死,你仔细想想,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你真的那么在乎他是怎么死的吗?” 灵韵郡君咬牙切齿道:“在乎,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然后呢?” 宋锦宁看着她,“然后你要如何?真的能解恨么?失去的东西不会再来,他也失去了他能失去的一切。 那女子自己吃了毒药,但是被他们救下来了,如今半死不活,甚至可以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算是老天给的报应了。 至于那两个孩子……” 宋锦宁没有说话,这是灵韵郡君的事情,她不好做什么建议。 “我这个人,实际上心思不算恨毒的,”灵韵郡君看着她,“你认识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你心里我应该还算是个好人吧?你看看我,出生就站在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到不了的高度。 可是长到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杀过人,除了那一次,哪怕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丫鬟,或者小乞丐,我娘跟我说的,赵家想江山,属于这大启天下每一个人的,我们是被底下人捧着到了这个位子,没有任何资格不将底下人的人命当一回事儿。 我记住了,所以哪怕我再任性,我平日里如何看不起什么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轻易地伤害他人,哪怕这对于我来说十分容易,我……” 宋锦宁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眼见着她越说越快,甚至语气都有些急促起来。 她连忙扶住了灵韵郡君的肩膀,“你可以去做,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责你,你也无需给自己找这么多的理由和借口。 只要你觉得你是对的,你只要给自己足够的勇气和力量。” 灵韵郡君抬起头,眼泪就已经下来了,在水光后面的眼睛里却迸发着浓烈的恨意,“我要杀了他们!斩草除根!” “好!” 宋锦宁二话不说,直接点头。 “你不会觉得我太恶毒了吗?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做了什么。” “你天生下来,就受到万人敬仰,享受锦衣玉食,享受众人环绕和伺候,这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的祖先努力来的,他们用一次不世之功,换来自己身后的子孙的无上荣光。 同样,这两个孩子也因为自己父母作为,过着他们一直以来过的日子,他们这样的日子后面的代价,便是未来的危机,以及加诸在大启朝堂的危机。 旁人没有立场去说这两个人应该如何如何,但是这世上总还是有人有资格说这样的话,那就是你,他们是那两个人的孩子,你也是你母亲的孩子。 不要逼自己,不要给自己的心加上负担,想如何做就如何做,没有人能评判你。” 她说的这么明确,这么肯定,甚至没有半点儿要更好建议的样子。 灵韵郡君终于大哭了起来。 第355章:不同寻常的美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两个人出城以后,一路跟着流放杜驸马的队伍来到这里,灵韵郡君始终都没有哭,就像是在看什么旁人的事情时的。 好像她过来就真的只是来看看那个人被带走。 直到这个时候,她看着才终于像了她自己。 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完了之后,灵韵郡君才慢慢地平复下来,然后拉着宋锦宁的手,一道下山。 “也是见了鬼了,我这辈子好像就没有在某一个人面前哭过那么多的次数,只除了你。” 宋锦宁却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你乳母听的肯定比我多。” “你这个人……” 灵韵郡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半晌才干巴巴道:“那婴儿时的事儿,怎么能算?” 但是因为宋锦宁这话,方才那压抑沉闷的气氛终于消失殆尽。 “这里的消息传到泉州大概要多久?”终于下了山,底下素鸢和灵韵郡君的几个丫鬟已经布置出了一块地方,供两个人喝茶聊天。 宋锦宁想了想道:“按照脚程来说的话,大概要个七八天,但是这件事情,我估摸着,今儿也就能收到消息了吧?” 正常的消息传到那边自然不会很快,可是这原本就是要让某人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慢? 齐郁刚刚从泉州知府的府上走出来,便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 待看清楚里头的内容后,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转头便同追出来的知府告辞。 “这儿的事儿还是要多劳烦知府你了,忽然出了这样的变故,着实不大好应付,能者多劳,千万莫要抱怨。” 知府腰都快要弯到地上了,“大人说的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万万不敢大意,一定不会叫朝廷失望。” 齐郁便笑着摆了摆手,“夫人都快要生了,还是早些回去陪着家里人吧!不用送了。” 这样的风度一直坚持到了回到驿馆。 跟在旁边的长随才想要多问一句,就听到“砰”地一声响,那方才还好好的茶几就四分五裂了。 长随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是他们这些人跟在自家大人身边,比谁都清楚大人的性格。 大人会武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这功夫到底有多厉害,却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 哪怕是常常交手切磋的靖王赵臻,实际上也不能十分了解。 但是今日这一手,只要是个行家一打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足以见得今日大人着实是气很了。 “怎么这么生气?”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自门口响起,齐郁同身边的长随一转脸,便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倚在门边。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长随没有听出来。 大人自然听到了,可是方才没有开口,便代表不介意被此人看见。 女子长得……很美丽。 却又不是寻常的美丽。 五官像是一点点雕刻出来的精致不说,眉眼间还有几分一般女子脸上根本看不到的野性。 就比如此时,面对其余如此的盛怒,哪怕跟得久了的长随都心惊胆战,她却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似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长随实际上是认识她的,准确地来说是见过她。 就在几日前,碰到过自家大人与她在说话,但是看起来,当时大人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长随自然没有任何资格去询问大人女人的身份,可是能让自家大人露出那样情绪的女人,断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齐郁瞥了长随一眼,长随立刻明白过来,退了下去。 齐郁这才转向那女子,“你当真是胆大的很。“ 这语气分明不善,里头甚至蕴含这杀机。 可是那女子好像浑然不觉,甚至自己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了椅子上,晃着两条腿,笑着道:“我的胆子可没有齐大人你的大呀!我兄长的人你都敢杀。” “为什么不敢?你兄长是王子,可我也是大启的相国,算上两国的实力,我倒是觉得你兄长的身份未必比得上我。” 女子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甚至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喜欢你。 整个大荣,没有一个我看得上的男子,之前多次听到兄长提起你,我就对你有了极大的兴趣,实际上这一次,本来不该是我来的,可是我着实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地过来了,原本还以为见不到你,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过来了泉州,第一次见面,我便知道了,在对于你的描述上,兄长真的是半点儿没有扯谎。” 女子的目光很是大胆,像是在看一件货物似的看着齐豫。 这对于齐郁来说,简直就像是某种耻辱。 身为齐家人,尤其是现在齐家的掌舵人,从小到大,他何时被人用这样轻佻的目光看过。 那女子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什么冒犯之处,反倒笑着道:“你瞧着我怎么样?我告诉你,在我们大荣,所有的男人都想要娶我,他们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还能打,有比我漂亮,还比我身份高的女子了。 可是偏生,这一次我出来了,我看到了你,所以我们大荣多少好男儿的美梦就要破碎了,齐郁,我想要嫁给你,你娶了我吧!” 饶是齐郁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被这女子的这一番话,也着实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蹙眉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那女子便起身上前了一步,“难不成你还要考虑?我方才的话可是半点儿没有夸大其词,甚至于,我觉得在你们大启,你也再找不到一个比我还要优秀的女子了。 我一点儿没有觉得我吃了亏,你自然也不会把?” “你这一次过来任务,难不成是联姻的么?” “当然不是,”那女子笑着道,“但如果,将你我联姻之间事情搬出来的话,我原本的真实目的就可以不存在了。” 齐郁瞳孔微缩,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第356章: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 “齐郁,我可是真的很有诚意的,泉州这边出的纰漏,足够叫我兄长断开与你的合作,而且我兄长马上就要继位,你们之间的合作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对于你,以及你在大启的身份来说,可是个巨大的麻烦。 你也知道我兄长的,这个世上如今所有的人加起来,恐怕还没有我重要,我们俩是自小相依为命长大的。 我若是嫁给你,我兄长就是为了我,也会让你好好的,你仔细地想想,这事儿是不是很划算?” 齐郁的手里捏着茶杯,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有说话。 但是眼里的挣扎已经藏不住了。 女子见状便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性格,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肯定很艰难,我们不过就是第二次见面,我不急,我愿意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 “你可知道我已经娶妻?” “知道呀!”女子颇有些遗憾的样子,“刚知道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但是现在已经不会这么觉得了。” 看到齐郁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女子笑着道:“我可是金娜,哪怕你屋子里已经有四五十个,甚至四五百个女子,我也能够确定,等我去了,这些人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至于你们大启人讲究的什么名分,说实话,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在心里好好地尊重我,我就能安安心心地与你一起过日子。” 齐郁有些意外金娜的回答,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你们这些人又要讲究什么大义了,不过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的心里,也能接受。 横竖我还要在这里逗留一阵子,等你想好了你再告诉我。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身为公主,我想要走出大荣的国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所以,你也要抓紧点儿时间。 若是我回去之前,没有等到你的答案,我也就只能回去接受我皇兄给我挑选的驸马人选了,到时候……咱们再见面,可就很有可能是仇人了。” 直到金娜走了好一阵儿,齐郁坐在桌子边都没有动。 金娜的意思很明确,大荣王子实际上对于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产生了怀疑。 如今杜驸马的又在京城犯了事儿,而且被裕丰帝判处了罪行,泉州的事情已经全面暴露。 眼看着大荣王子登基在即,他本来就是个好战的,对于两国边境上的合约一直不愿意承认。 到时候两国开战,按照他的性格,为了获得胜利的机会,少不得会将自己与他合作的内容公布于众,好造成大启朝廷的动荡,给他们增加机会…… 齐郁捏了捏眉心,都不知道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泉州的事情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出了事儿。 这么多年,靠着泉州这一条线,他也赚了不少。 原本是想着让大荣的人慢慢融入这条线,然后从泉州开始,辐射整个儿南边,将这里全部都控制起来。 一切也都顺利了。 和大荣之间的关系也能更加稳定。 如何都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到这个时候,他竟然将自己带进了死胡同。 所以,相对来说,这个时候金娜的出现,反倒像是上天给他得一个机会。 他与大荣王子的相识原本就是一场意外,那会儿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齐郁就知道他得家里有个妹妹。 而且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于他而言十分要紧,当成性命一样宝贝的人。 这或许就是大荣王子唯一地死穴。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脑子里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之后,齐郁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金娜对于这样的决定很是高兴,当即便搬进了齐郁的屋子。 出来公干,对于齐郁来说,是一个树立自己形象的好机会,所以从来都不会住进官员给准备的豪华宅邸,而是选择住在驿站里。 只不过对于他这样的身份,他敢住在这里,驿站里的驿丞却是半点儿不敢含糊。 虽然在齐豫等人的注视之下,不敢清空整个驿站,却也给整出了两三个大小不等的院子。 所以,这个时候齐郁便是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这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纵然没有京城他自己的宅子住的那么舒服,却也绝对算不上简陋了。 金娜搬进来的时候,还啧啧称奇,表示生活这回事儿,还是大启人更会享受一些。 齐郁见她将东西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屋子,当即便要阻拦,“你这是做什么?” “你都答应让我嫁给你了,我自然要跟你一起睡的,哪里有人不跟自己的男人一起睡?” 齐郁连忙道:“不可莽撞,这怎么能一眼,你我之间礼数都没有全,如何能睡在一起?” “你不是说你家里已经有了妻子么?那么按照你们大启人不能娶一个以上的妻子的话来说,我去了你们家里也只是个妾室或者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 金娜想了一会儿,着实想不起通房两个字,便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反正对于你们大启人来说,除了妻子要与你行昏礼之外,其他的都不怎么要紧,你这个时候还跟我讲究什么呢?” 她说着忽然站直了身子,疑惑道:“难不成你跟我说的话根本就是假的,你就是故意那样与我说,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真的让我跟着你?” 齐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金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齐郁,这个做人呢?还是要有个清晰的头脑的,不能什么好处都想要捞着,又什么东西都不愿意付出,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的。” 齐郁立刻便想到了她此前说的关于他与大荣王子之间的交易,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无法避免了。 除非这个时候能直接将金娜以及在泉州城里的所有大荣人都杀了,不让任何的消息传到大荣。 但是这显然不可能,首先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泉州城里到底有多少大荣的细作。 其次,也不知道此前他们是不是已经传递了消息回大荣,让大荣王子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以及这里和杜驸马发生的事儿。 金娜的威胁,实际上已经发生。 将思路整理完毕,齐郁也就知道了自己的选择,“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第357章:起晚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这一次却没有把他这样的言语蒙混过去,反倒认真地看着他道:“你该不会是想要糊弄我吧?或者用你们大启人的话来说,是想要忽悠我。 让我先替你做事儿,然后将我带去京城,便想着控制了我,不叫我们那边知道我的消息?” 齐郁还没有开口,金娜就自己先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你不用想了,你以为京城没有我们的人么?你以为你杀了我们那两个探子,我哥哥当真不生气么? 不过是权衡利益罢了,如果你不失真心待我,你觉得我哥哥会怎么对付你?” 见齐郁脸色难看,金娜反倒笑了,然后长腿一跨,到了他的面前,姿态瞬间转变,风情万种的脸上写满了笑意。 伸手勾了勾而他的衣襟,“不过我想,我兄长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对付你了,因为我是他的妹妹,他知道的,我一向都喜欢你这样的人。 知道如果做了什么事儿会伤害到我,他不会这么做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说话间,金娜的手已经开始滑入齐郁的衣襟,“齐郁,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我什么都不在乎,如果在乎的话,我不如回大荣去做我的公主好了,所以,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对我好不好,你受不受我的吸引。” 青绿色的直裰坠在地上,落在鞋子上,对面的鞋子上则落下了一件绯红色的纱衣。 金娜长得好看,同大启人不大一样的好看。 纵然没有明显的大荣人的长相印记,却依旧显得很是风情万种,叫人挪不开眼的脸,叫人摆脱不了的躯体。 齐郁在被她的肌肤碰触到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那个寒食节的夜里。 他心里清楚,当时宋华婷屋子里点的香有些奇怪。 只是那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屋子里有香料的烟味儿,便一时间没有察觉。 等察觉之后,又有些太晚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最后脑子里想着的甚至是,横竖宋华婷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两个人之间的周公敦伦之礼,理所应当。 只是奇怪的是,在那样浑浑噩噩的思绪里,他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另一个他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影子。 一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金娜同宋华婷不一样,大荣的女子都比较热情,这一点是齐郁在接触过大量的大荣资料中了解来的。 而今日,他在金娜的身上体验到了这一点。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说不上来好不好,却只是觉得畅快,好像身体里某些压抑许久的东西,被带出来了。 然后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就是想要将这些时日一带堆积到胸口,甚至脑子里的东西都发泄出去。 最开始,这一切都是金娜在主导,到后面,就变成了齐郁。 哪怕热情如金娜,到后面都开始哭泣着求饶。 第二日,相国大人罕见地起来晚了。 长随在门口晃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里头的动静,心里有些担忧,又不敢开口,只好接着在院子里晃荡。 终于,等到知府那头已经派了人过来了第三趟,门才开了。 长随站在门口禀事,不敢轻易进去。 昨日那女子在大人屋子里过夜的事儿,他一清二楚。 一男一女,一整个晚上都在一处,还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这样的事情,在自家大人的身上发生根本上就显得很是怪异,但终究还是那么回事儿。 只能说这驿站的院子虽然安排得不错,但是为了应付上头的检查,到底屋子并没有做得特别宽敞。 就比如长随此时站在这里,竟然还能十分清楚地闻到那里头传来的那种特殊的味道。 纵然是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个时候也不敢抬眼去看大人的反应。 齐郁打发了长随,这才折返回来。 金娜却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身上一件衣裳也没有,纤细精致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之下。 齐郁眉头一皱,立刻从屏风上拿了一件外衫往她身上裹,“成何体统,” 金娜对于他这样的语气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笑嘻嘻地将衣裳穿了,然后直接顺势黏在了齐郁的身上。 “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厉害,按照你们大启的说法,此次以后我可就是你的人了,你如何都不能抛弃我的,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她身上仅仅穿了一件薄纱似的衣裳,又这般紧贴在他身上,甚至身上还带着两个人的味道。 齐郁除了被宋华婷算计的那一次,实际上没有任何真正的经验,哪怕一向自持自制力惊人,这个时候也有些把持不住。 干脆垂着眼睛不去看面前那玲玲珑有致的身躯,隔着那层纱衣将她推回了床上坐下。 “你若是今日有事儿,就去处理你的事情,没有事儿的话,在这里休息睡一觉也行。过两日我们就要返程了,你若是确定跟我一道回京,便将事情都安排好。” 金娜也不顾自己身上的衣裳因为这样乱动便随意敞开着,整个人以一种慵懒又撩人的姿态靠在床头,眼波流转地看着他道:“你这话着实有些伤人,我都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你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要不要与你一起回京城的话? 我若说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你真的就舍得?” 齐郁被这句话莫名激得头脑有些发热,当即便直接转身往净室去了,“不知所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管你了。” 看着他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金娜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着实是太可爱了。 兄长说得对,这个齐郁果真有值得人爱的地方,而且很符合她的胃口。 只是不知道他京城的那位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趣还是无趣。 纵然她不在乎,可是这将来不是要在这大启生活么? 这种事情,可能还是会被人说的吧? 若是能将那个女子杀了,然后她来当齐郁的妻子就好了。 第358章:福建永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红颜,已经在计划着要除掉家里的那个正妻。 昨日知道了杜驸马的事儿之后,他就明白,眼下在泉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里的事儿,裕丰帝会有自己的安排,自己在杜驸马被发现之前,跑来了泉州,就已经极为打眼。 如今杜驸马的事儿出来之后,裕丰帝就是脑子不正常也不可能会立刻恢复对自己的信任。 所以,知府与他谈及此前的几个议题,他都没有了什么兴致,反倒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整个福建的经济、产业、水利、民生等等。 若是能在短时间里,替福建做出点儿什么,或者给朝廷找到什么纰漏之类的,多少能立一点儿功。 因为齐郁住在泉州,所以泉州知府也着实很有眼力见儿,直接将福建巡案也给请了过来。 这方面的事儿,福建巡案对于这些问题就很有经验了,说起福建各个州市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几句话便说得清清楚楚。 齐郁听到其中一项,忽然截住他的话头,“你方才说的永春香料?” 福建巡按闻言立刻点头笑着道:“可不是么!这永春的香料可真的不是下官在吹嘘,此前咱们这边出去的商船卖得最好的就是茶叶、瓷器和香料,这香料又以永春的最好,当然最好最好的还是上贡了,这一点儿我们可是不敢往外卖的。” 后面的话,其实齐郁并没有仔细听,他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永春的香料,都有哪些有名的商户?” 福建巡案一听,自认为是有了眉目,若是能够争取到朝廷的资金,用来扶助他们这地方上的产业,那可就是大大的好事儿了。 因而当即便忙不停地将资料搬了过来。 一面翻给齐郁看,还一面在一旁仔细地介绍,哪一家做什么样的香料好,哪一家以什么样的东西出名,招牌又是什么。 “咱们大启的贵族都喜欢用香料,尤其是京城,如今我们永春香料在京城开分店的着实也不少呢!其他地方的店加起来可能还没有我们的多。” 这是福建巡案十分自豪的事情,他是真心地希望能够在福建的任上做出点儿成绩来,眼下齐郁过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有杜驸马的海运来给福建的基础建设输血,等这任期结束如何也该捞个六部的堂官当当了。 “京城的分店……” “是啊!”巡案越说越来劲儿,“这宫里的贡香,每年都还是我选的呢!又怕有些香料在运输过程中出了点儿什么纰漏,都会与京城那边的分点儿打好招呼,到时候直接在那头补上就行了。”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点醒了齐郁。 是了,似乎当年有个秦家,就是永春的,做香料起家。 那个时候…… 齐郁微微蹙了眉,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他有些想不真切。 但是记得一点,就是那一家人过于倔强,最后倒是将命给丢了。 都是些蠢人,本来就保不住的东西,丢了命,也只是更多地赔上了几分代价罢了。 京城的香料…… “你们夫人是不是很喜欢去那个叫锦绣阁的地方?” 因为有个金娜在,长随最近同齐郁说话都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这会儿听到自己主子的问话,连忙小跑着上来了。 “是!也不光是咱们夫人,京城的夫人太太们都喜欢往那里去,那锦绣阁只招待女客,男客谢绝入内的。 而且他们里面的东西都十分精致,样样出彩,不管是首饰、绣品还是香料,每每出现新品都能得到大家的追捧,所以在京中很是流行。” 齐郁对于长随知道这么多并不意外,他身边的人就得会这个技能,京城里的所有东西都要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尤其是,宋华婷如今已经嫁给了他,纵然他并没有往心里去,可宋华婷终究是冠上了自己的姓氏,许多事情便不能掉以轻心。 “可知道那锦绣阁的东家是谁?” “这个小的已经去查过了,只是很奇怪,这锦绣阁的东家身份并不明,而且人还不在京城,平日里就是自己的掌柜和伙计们在打理,自打开张到现在,从来没有露过面。” “哦?”这一句话引起了齐郁的兴致,“如此神秘,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是!” “那他们家的掌柜是谁?此前可有什么来头?” “掌柜倒是平平无奇,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查了一下资料,没有什么特殊的,哦,对了,她原本也是南方人,不过不是在这边,而是在江浙一带,后来四处流转。” 齐郁听不出什么东西,长随忽然又补了一句,“姓秦。” 这两个字让齐豫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秦?” “是!”长随立刻想到方才跟在齐郁旁边听到的福建巡案说的话来。 他跟着齐郁已经很多年了,有些事想起来的时候,两个人是同一个频道。 “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安排人过去查一查那位秦掌柜。”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齐郁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寒意。 他忽然开始怀疑起来,自己这一次来泉州是不是来错了? 似乎从他来泉州开始,所有的事情便都不受控制起来。 杜驸马被抓了,他在这边的老婆孩子也没有了任何的踪影。 京城的锦绣阁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明明之前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地方,甚至还留意了。 可是那是因为欢畅阁的缘故。 如今再看,那地方似乎忽然变成了一张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张着嘴等着将自己吞进去。 甚至于宋华婷…… 等回到驿站,当他看到窗边穿得格外清凉的女子时,太阳穴便有些不受控制地突突地刺痛起来。 金娜半点儿没有看出来他的疲惫和不适,也不顾长随还在,直接就奔了出来,“你回来啦?吃过东西没有?我饿了,但是我没有吃东西,因为我在等你回来,我要你带我一起去吃。” 第359章:相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长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转过头飞快地退开了。 不管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来路,既然已经跟了自己主子,便是自己的女主人之一,他若是看了不该看的,岂不是要自戳双目?! 齐郁对于金娜这般豪放的做派同样十分不满,当即便将她拉回了屋子,然后好好地教育了一番。 金娜颇有些委屈,看着他很是不服气。 “你既然要跟我回京城,就该知道,你要习惯大启的生活,这里不是你们大荣,许多事情在你看来十分寻常,到了我们那里就不是一回事儿了,若是你希望将来许多人看到你嗤笑你的话,你就不要跟着我回去了。 免得到时候我没有办法面对我的君王和同僚,还要为了你而费心解释。” 金娜闻言倔着嘴巴,显然还是不乐意,但是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到底又还是觉得放不下,只好规规矩矩地将衣裳穿好了,这才贴到他的身上。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愿意看到我这样,但是我这不是在你面前才会如此么?我是你的女人,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在你的面前这完全是爱慕的表现呀!” 齐郁对于这样的话半点儿也不能理解,当然也不想理解。 当下便冷冰冰道:“好了,不要说那么多了,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尽快回京。” “尽快?”金娜一听就急了,“你早上不是还说过两日么?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这个时候怎么能走?” 她不等齐郁说话,便认真道:“我有什么事儿要处理,你应该是知道的,这里距离大荣那么远,而且自打你们那个什么小郡王重新接手之后,这来往日第消息变得更加困难了你也不是不是知道,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匆忙地跟着你离开。” 她一激动的时候,说话便有些着急,齐郁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了。 “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准时离开,我这两天出去有事儿要办,你那边我也不好打扰,但是,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也答应了你的要求,就请你好好注意方法。” 金娜闻言连忙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放心,我这个人办事儿别的不说,仔细这一点,是没有任何人能说我的!” 齐郁对于这般宛如打情骂俏一样的言辞没有任何兴趣,当即便带着人走了。 他得要去一趟永春那边,有些事儿当年根本没有在意,或许如今是时候挖掘出来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京城已经是四月芳菲尽的时节了。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大家的热情也都起来了。 今年虽然没有长公主出面主持各种各样的活动,但是各家各府的来往宴请是如何都不会少的。 宋锦宁头一年嫁入王府,各处的帖子自然不会少。 往年靖王就这么一个人,前院的男人们想要请他吃一会酒,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偏生这位爷就是这么个性子,谁的面子也不给,谁也没有办法。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王府里多了位女主人,前院的爷儿们不好请,后院的娘儿们总是要来往的吧? 而且宋锦宁还有个祖母。 谁都知道宋老夫人将王妃当成眼珠子疼,为了自家孙女儿将来在外头能顺风顺水的,宋老夫人也乐意给各家面子,结点儿善缘。 所以那些走迂回路线,来邀请她老人家的帖子,她筛选了一些人品家风都不错的人家去赴宴。 祖母都去了,宋锦宁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纵然赵臻不在意,也没有人能管到她的头上,甚至府里也没有什么事儿。 可是宋锦宁作为一个外嫁的女儿,总不能见天儿往娘家跑。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在各家的宴席上与祖母在一处。 如今宋老夫人俨然是将邹氏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似的,才哪儿都带着她。 对外就说是自己家的侄儿媳妇,因为孝顺自己,如今倒是一点儿都离不得,所以强硬地要求带着她在身边。 实际上宋老夫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宋阳青如今的差事已经稳定了,前段时间还入宫去给陛下汇报了。 这样的青年才俊,对于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来说,可是很容易就被盯上的。 但是孩子家的婚事儿,可是头等的大事儿。 宋老夫人担心邹氏不知道怎么挑,便干脆将她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 看看人家姑娘行事说话,多看看,就知道性情了。 这挑媳妇啊!别的先放在后头,最要紧的事性情要好,品性要端正,不然哪怕是家世再好,身份再高,娶回来之后,怕是也要把家里给祸害了。 邹氏一个寡妇人家,从前在三房那边从来没有出来的机会如何能懂这些事儿,所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的规矩不规矩了。 作为一个寡妇就听宋老夫人的话,回回坐在她的身旁仔细地观察每家的女儿。 宋锦宁都被她们的样子给逗笑了,原本若是陈晚雪没有远嫁的话,与五哥哥倒是极为相配。 如今宋锦宁在京中认识的女子也不多,便是想要给宋阳青介绍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 此时邹氏在努力替儿子相看,那头的宋家三老太太也相看上了。 见着齐家的五姑娘是完完全全地满意。 不说别的,这姑娘就是会来事儿,这才头一回见面,就送了她几条极好的抹额。 小姑娘家见到长辈,送出这样的手工物件儿就显得很是亲切得体。 更不要说,三老太太如今的眼睛也变毒了许多。 那几条抹额虽然是人绣的,但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外头那些绣娘精心做出来的,放到外头去卖,十几两银子还是要的。 那即便不是外头绣娘绣的,而是这个姑娘自己绣的,那也足以说明这姑娘的绣活儿做得漂亮。 这东西带出去,也着实很够体面了。 “老太太喜欢就好,也算不得什么,平日里我在家里也常给长辈做些手工,若是老太太喜欢,我往后再做些给您送过来。” 齐家五姑娘来方才已经打听了这位宋老太太是何许人也,因而便猜到了宋华婷的用意。 这样的好机会,她若是不抓住,岂不是白瞎了这么久的筹谋? 第360章:算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家适婚的儿郎自然有好几个,但是能拿到台面上来的,身份上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宋华婷的亲哥哥宋华彰。 但是宋华彰已经去了老家结庐守孝,而且这才刚去,这守孝一守就是三年。 宋华婷又不是跟自己有仇,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自己和他亲哥哥的婚事。 那么久只能是眼下这位宋老太太的孙子,宋家五公子了。 若是单看这位宋老太太,齐五姑娘是看不上眼的,一看就是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眼皮子浅的。 想想只是个偏房的老太太,也就情有可原了,还不知道是那一代分出去的,能知道多少上流社会的规矩。 可是谁叫人家出了个好孙子呢! 那宋阳青,齐家务姑娘是见过的,偶然的机会。 那一次大概是他们殿试的结果出来之后没有多久,他们那些个考生一起聚会,刚好齐五姑娘路过,便看到了一男子站在栏杆前,正在欣赏远处的美景。 那样乱哄哄的场面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同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 当时那一眼,齐五姑娘便有一种人间值得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刚好有人叫他,她便知道了那是宋家五公子,宋阳青。 后来她还特地打听过了,他中了进士,而且名次还比较靠前。 随即她便想到了宋锦宁和宋华婷,按照他们家如今的情况,又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自己? 加上她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再适合如从前那样做白日梦。 因而便将自己心里的这一点儿琦思扔在脑后,只管专心去找自己需要的如意郎君。 哪里知道有朝一日,这样的好事儿竟然会送上门。 若是能够嫁给宋阳青…… 光是想到这一点,齐五姑娘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而另一头,宋家三老太太同样很是满意这位齐家姑娘。 光是听到齐这个姓,三老太太就已经满意了三分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宋华婷带过来的。 宋华婷带过来,就说明这个丫头和宋华婷的关系不错,宋华婷今时不同往日了。 若是能与这位昔日她看不上眼的侄孙女儿搞好关系,他们外三房难道还怕没有崛起的那一日么? 更不要,这个齐家五姑娘看着着实是个妙人儿,明明出身高门大户,在面对自己这么个糟老婆子,竟然这般客气,半点儿没有架子。 当然,三老太太是不会承认,最要紧的一个原因是宋华婷是直接过来找的她。 她早就已经听说了,那头老夫人在带着邹氏给自家的儿子相看媳妇。 简直不像话,谁家的孩子相看人家不要经过祖母的同意的?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最要紧? 到时候害了自家孩子连后悔药都没有得吃。 纵然拿了侯府那边的好处,可是宋阳青母子俩住去了宋老夫人那里,对于三老太太来说,仍旧像是一根刺一般卡在喉咙里。 宋华婷早就已经拿捏了她这样的心态,等将齐五姑娘支开之后便笑着道:“三祖母,你这回可是该相信我是真的替您着想啦。 这可是齐家的堂妹,这样的姑娘我都没有想过要介绍给别人,特地介绍给您,如今五哥哥这般厉害,前段时间还去了御前,这妻族的选择就很重要了。 我也不敢去找旁人,您是五哥哥的亲祖母,又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双眼睛比什么都毒,所以我直接来跟您说,多少也能让你多掌掌眼,这儿科关系到五哥哥的终身幸福呢!” 三老太太拍腿道:“婷丫头这话说得才是,有些人年纪轻轻地就不学好,放着自家的长辈不好好孝顺,一日日的往外跑,这样的人早些时候是看不穿的,也就是我这样大的年纪,才能见过。 我瞧着这五姑娘就及好,刚好你哥哥也在家里排行第五,你看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宋华婷一听便乐了,“哎呀,那这岂不是佳偶天成,万万没有想到我这头一回做媒,竟然就这般成功,三祖母可着实是信任我了。” 三老太太点头道:“你这孩子说这般见外的话做什么?你都是相国夫人了,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气,让你来做媒?” 宋华婷便握住了三老太太的手,“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待会儿回去便同那头的祖母说一声,另外夫君那边我也得说一声,毕竟这五姑娘可是夫君的堂妹呢!他还时常问起的。” 三老太太听到这话,越发像是老房子着了火似的,“这就再好不过了。齐大人可是当朝相国,家里那么多的姊妹这般看重这位五姑娘,倒是越发让我放心。 你也不用等,我明日便请冰人上门去说合,你哥哥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儿还是尽快落实的好,前头的礼数商量着来就好。” 依着宋家三老太太的性格,估计这件事情不会告诉邹氏更不会告诉宋老夫人,到时候宋阳青的婚事就这么落在了齐家。 看他还如何替宋锦宁做事儿。 齐郁并不信任赵臻,而且还说出让自己想办法去王府打探消息的事儿,足以说明,这表兄弟俩人不过就是面上的功夫。 那么宋阳青的争取就显得有些关键了。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到时候宋锦宁听说宋阳青婚事已经落定下来的表情。 宋锦宁不是喜欢掺和娘家的事儿么? 就让宋家人也看看,到底是谁更有本事一些。 邹氏和宋阳青在宋老夫人的庇佑之下,最后这婚事还是她和三老太太促成的,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将这头的事情说妥了之后,宋华婷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锦绣阁那头也也是好事儿连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个秦若就忽然病了,看样子像是中了邪似的。 连着请了这么多日的大夫都不见好,甚至还请了几个道士。 结果竟然是招了邪祟,需要去南边儿辟邪。 这个时候宋华婷才知道,原来秦若根本就不是什么掌柜的,而是那位东家养着的外室。 因着秦若的事儿,这锦绣阁也就不要了,说到底锦绣阁就是他们这些人为了博美人一笑罢了。 不过这倒是正好便宜了宋华婷。 第361章:回京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个秦若一撂手不干了,楼里另一个也不愿意做下去了。 原本宋华婷很是生气,若是没有她们掌舵,这锦绣阁怎么可能开得下去? 岂料,那东家竟然是个为了红颜肯下血本的主儿,因着秦若这个事儿,干脆整个的锦绣阁都不要了。 又被宋华婷拿住了架势,愣是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整个的锦绣阁给盘了下来。 如此一来,宋华婷也就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了,相当于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自然,这样的事儿,还是要严严实实地瞒着齐郁,不但要瞒着他,还有所有的齐家人,包括齐府的那些下人们。 所幸,齐郁对她管得并不严,在人前对她也算是尊重,所以上上下下没有人敢怠慢她。 时长日久,她也终于将自己的人都在府里安插完成。 纵然不能总揽整个齐府,至少平日里做事儿,也不用那般束手束脚。 待锦绣阁交割完成,她又绕了个圈,买通了官府的买办,将契书的时间改了,改到了成亲前一年。 如此一来,便是有朝一日,齐郁发现了,也尽可以说这是自己从前闺中的产业。 至于此前如何说没有嫁妆,宋华婷也想好了,不过就是开业前的债务罢了。 齐郁毕竟是当朝相国,不可能会一直盯着妻子的嫁妆不放。 所有的事情都落定了,时间也进了五月,齐郁不日便要回来。 宋华婷也已经打定主意,如何也不能再白白浪费时间和机会,她与齐郁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不再趁机怀上孩子,将来恐怕当真毫无着落。 所以当眼下自己这边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做好了之后,对于宋华婷来说,眼下齐郁的回来,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另一种生活,是自己从来没有设想过的生活。 甚至没有看到那个女子,单只是看到那辆精致华丽到一看便知道里头坐着的是一名女子的马车时,她心里就已经腾起了不祥的预感。 齐郁甚至还是离开前一样的神色,似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被他生生地压缩成了薄薄的一片,于他们之间并不存在。 因而宋华婷心里还有些幻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谁不知道齐相国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忽然带个女子回来? 或许只是公事需要,又或者,根本就是亲戚?再或者是某位官眷? 她含笑向前,尚且未曾跟齐郁开口说话,那马车里的人便已经掀开了帘子。 在看到那女子的脸时,宋华婷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上天究竟是有多少造人的本事,偏生全部都用在了旁人的身上。 一个宋锦宁已经算是钟灵毓秀,得天独厚的美貌了,没想到还能遇到第二个。 可她与宋锦宁的美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见到宋锦宁的第一眼,她确确实实会嫉妒那个女人的美貌,但是却不至于感觉到被攻击。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一样,她那张脸一出来的时候,宋华婷就自动生出一种自己溃不成军的感觉。 她的美貌是张扬的,是热烈的,极具震撼的。 所以,她甚至忘了张嘴,忘了打招呼,更忘了问出最关键的内容,她是谁。 反倒是金娜先开口,“这位就是宋家姐姐吧!我这来之前就听到夫君说起过多回了,姐姐是侯府家的千金,妹妹头一回见面,姐姐可莫嫌我粗鄙。” 说完便又对身后的人笑着道:“快将我给姐姐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 几个小丫鬟一起抬了好几台礼盒过来,依次摆放在宋华婷的面前,宋华婷并没有去看那些个礼物,目光一直呆呆地看着齐郁。 实际上在路上,齐郁已经想好了对宋华婷的说辞。 对于这个女人,他自然不可能会产生所谓的畏惧或者愧疚,岂料到了这个时候,被她那双眼睛看着,竟然还是下意识地有些闪躲起来。 “有什么事儿,先进去说吧!” 底下人立刻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一个个地帮着搬东西进去。 宋华婷跟在齐郁的身后,直到进了正屋,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因着这忽如其来的一回事儿,宋华婷对齐郁的称呼便又换了回去。 齐郁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对宋华婷这般的质问有些不满。 “金娜她不是京城人,小门户出身,往后你多照应着些她,”齐郁还是按照原来设想的说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是妻,她是妾,她的身份碍不着你。 你若是不愿意看到她,远远地给她安置个住的地方就行,若你想要敲打一番,也不是不可以,横竖内院的事儿都是你做主。” 这话便是将宋华婷心里最后的一丝期望也给打碎了。 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确确实实就是齐郁的妾室,是他的房里人。 宋华婷无法接受,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齐郁的屋子里,与其他人共事一夫。 哪怕她心里已经摆正了位置,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齐郁真的倾心的人,可是在她看来,这也不能是别人。 最多不过,她的婚姻就是一场他精心设计的局罢了,可是这个局里,怎么能有其他人出现? 齐郁哪怕是设局娶她,也不能真的想要与其他人在一起! 她现在才算是反应过来,恐怕齐郁这么多年没有成亲,不是真的对女子不感兴趣,而是因为那个女子的出身,成了不了他的妻子。 所以,他没有娶灵韵郡君。 因为灵韵郡君的性情不好,而且身份地位都不是一般人。 若是灵韵郡君嫁过来,怎么可能会容许齐郁纳这么个人过门? “金娜的父兄是我从前的老朋友,如今都已经不在了,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且我们很早就已经相识。 这一次去泉州,恰好路过了她家,知道她家中已经没有人了,所以才把她接了过来,你放心,她的性子挺好相处。 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咱们府里的内务。” 第362章:提要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果然! 宋华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这个什么金娜与他有旧。 说不定两个人老早就已经私定了终身,只不过是如今成了亲,才敢将人接过来。 宋华婷越想越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开来似的。 偏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脑子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明。 是了,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话,那么金娜就是齐郁的心上人。 在他们的眼里,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如此一来,哪里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或者说,自己就是那个最碍眼的人,若是自己这个原配出了点儿什么事儿,他们不就名正言顺长相厮守了么? 以金娜的身份没有办法扶正,可是为了她,齐郁说不定能顶着压力不再续弦。 到那个时候,是不是妻子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和保住自己的命之间,宋华婷很快就已经选定了后者。 她咬了咬下唇,逼出了一点儿眼泪,让自己的眼睛迅速地红了起来。, “夫君怎么就认定我是个妒妇?这样的事情,竟然也不提前一点儿告诉我,到了这个时候,才叫我我知道,这若是传出去,我这还有什么脸面在外头行走?” 齐郁想过宋华婷的各种想法,或者是质问,或者是直接摔门而去,甚至是与他吵起来。 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这段时间,因为锦绣阁的缘故,他将宋华婷从前在宋家的表现也娃了出来。 从前不在乎,是因为觉得这不大重要。 可是自打知道永春秦家与锦绣阁的关系之后,他对宋华婷又添了一层怀疑。 如此才了解到,这个自己其实没有如何真正了解的妻子,实际上有着所有人都不大清楚的另一面。 比如,脾气暴躁,手段恨毒。 又比如,并没有什么城府,说话不过脑子。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并不符合这段时间,他在路上了解的性情。 难不成是因为此时在自己的面前? 齐郁这个时候还不想与宋华婷撕破脸,所以,便温声道:“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做好,本来应该派人提前回来知会你一声,可是这路上有些不太平,我们一路走得都很艰难。 这事儿,算我对不住你,你若是想要什么……” “夫君能补偿我什么吗?”宋华婷说着掩面哭了起来,然后才说起那日在齐府的事情来,“我们在齐家住着,发生了什么事儿,祖母难道能不知道? 这么多年,她心里盼着你能早日给他抱上重孙子,不知道盼了多久,那日夫君走了之后,你是没有什么事儿了,祖母却拉着我说了许久的话。 话里话外的还不过就是让我尽快给你生出个嫡子来,我当时心里是又羞又怯,想着跟夫君您商量一下这事儿怎么办。 祖母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我一个姑娘家,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应对,岂料夫君一直没有回来,回来之后便直接去了泉州。 我这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你竟然……” 她这哭哭啼啼地控诉了一大堆,让齐郁好不烦恼,偏生又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现在知道了,我会……” “难不成夫君要去跟祖母说你纳妾的事儿?”宋华婷抬起泪眼看着他,“咱们成亲才四个月不到,你就从外头接了个女子入府,不说外头人知道了会怎么说,那些个御史会不会在陛下跟前乱说。 单说我,往后恐怕是没有办法在出去行走了,更没有办法去面对祖母,你难道不知道,祖母对嫡出血统的重视么?” 这种内宅里的事情,齐郁一向很是厌恶,根本就不愿意多听。 偏生还不知道锦绣阁的具体情况,他还不能对宋华婷真的冷下脸来,因而这个时候只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那位金姑娘,还没有给我奉茶,便算不得是妾室,也用不着往那头报给祖母知道,我不知道夫君是怎么与她说的,但是方才夫君方才说了这内宅的事情归我管,所以这事儿必须要听我的。 我不是不愿意给她姨娘这个身份,但是无论如何也得顾全我的面子,必须要等我们成亲满一年,我才能喝她那杯茶。” 宋华婷其实不大确定齐郁会不会同意这个要求,毕竟那个女子是他的心头肉,这样让她不得过门,恐怕是委屈了他的心上人了。 岂料齐郁竟然一口答应了,“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既然这样就由你做主吧!” 宋华婷愣了一下,才终于确定,他竟然真的答应了,当即便点头道:“那好,还有一桩,我不知道夫君与金姑娘之间的感情如何,但是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比我与夫君之间要深厚的。 我也不是那等喜欢分离有情人的人,所以,往后夫君与金姑娘之间的关系如何,我不会过问,也不会从中阻挠。”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齐郁的预料。 这可不是他了解到的宋华婷的性格,从调查上的资料来看,他这个妻子可是样样掐尖儿要强,甚至在府里经常要力压其他的姊妹。 竟然在这件事情上这样大度,着实有些诡异、 宋华婷没有理会他探究的目光,接着说自己的要求,“但是,我这一辈子既然嫁给了夫君,就是夫君的人了。 总不能真的让我就这么蹉跎在这齐家的内宅里,如今我还年轻,尚且可以自己顾着自己,将来我老了,有待如何? 所以,无论如何,夫君必须要许诺我一个孩子,我自己亲生的孩子,如此一来,我才不会担心将来没有人给我养老。” 她看到齐豫骤然皱起来的眉头,便立刻笑着道:“夫君自然也可以不答应,毕竟我人微言轻,男人要纳妾,做妻子的根本没有什么资格去反对。 可是我好歹也是侯府的姑娘,也是侯爷的女儿,夫君今日如此对我,我也不是真的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咽到肚子里去的。、 哪怕我心里如此爱慕夫君,却也可以去陛下那里去喊一喊我的委屈的。“ 第363章:善妒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话说出来,实际上宋华婷心里也有些慌张。 她这可是在威胁齐郁。 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敢如此威胁他了吧? 齐郁的神色却让宋华婷有些惊讶,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或者发怒。 就在宋华婷忐忑不安的时候,便听到他温声道:“我也知道,你心里会不舒服,既然你觉得这样会让你有安全感一些,便按照你说的来吧!” 实际上,对于金娜来说,这些个名声地位什么的都不重要,尤其是在齐家在大启的这些东西。 她是大荣的公主,她的兄长如今已经坐上了大荣皇帝的位子。 齐郁不可能会慢待她,更何况她的手里还握着能要了齐郁性命的把柄。 如此一来,宋华婷才算是一颗心落下了肚子。 只要能生出齐郁的孩子,她的后半生就算是有保障了。 这世上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齐郁屋子里有人再正常不过了。 短短半天不到的功夫,宋华婷心里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齐府那边知道这里的情况。 第一,要让齐家人知道齐郁带了个姑娘回来,这证明她不是善妒之人。 上一次被那几个齐家的长辈明里暗里说得她怄得慌。 心心念念一个两个的都想将自己娘家的姑娘塞进来,她费了好些唇舌才将这些事儿给挡回去,但难免也叫人说她善妒。 如今有了这个金娜,这些人应该就没有话说了。 可以安排人过来,但是得要让齐郁同意。 毕竟这个金娜就是齐郁带过来的。 若是她们真的敢同齐郁说,他也同意了,那宋华婷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金娜不能做姨娘,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她这个正房娘子怕什么? 就等着看她们自己斗起来就是了。 也要让他们明白,这是齐郁的意思,在自己生出嫡子之前,所有进府的人都不能为妾,只能没名没分地跟着。 相信这一点上,齐老夫人也是支持自己的。 第二个要紧的就是要布置起来,一举得男对于她来说,可太重要了。 若是叫那金娜生出了庶长子,将来这一切,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此前锦绣阁里那个姓凌的女子倒是调得一手好药理,偏生又走了。 还是要想办法寻访两个厉害的大夫替自己调理身子要紧。 好在自己身上如今有了银钱,这事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齐郁回来的消息很快宋锦宁和赵臻都知道了。 “他去的急,若不是皇兄告知,我都不知道,”赵臻的神色已经放松下来,“如今这回来更是没有半点儿消息,想来是因为杜驸马的事儿。” 宋锦宁点头,“虽然不知道杜驸马最终到底招供了多少,但是从齐郁的这个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提到这个,宋锦宁忽然问道:“我听到说他带了个女子回来,你可知道底细?” “正要同你说起这个,”赵臻的神色间有些玩味,“齐郁这个人,别的方面不好说,但是在女色方面,我却是知道的,当初他忽然决定成亲,而且要娶宋华婷的时候,我都有些意外。 虽然是你我一起配合安排的,可是他竟然会真的拿婚事来做文章,就已经和他的性子很不相符了。” 宋锦宁还是头一次听到赵臻说起齐郁这个方面的事儿,一下子便想起了前世。 前世没有长公主的事儿,他与灵韵郡君的婚事是在自己入了清溪阁之后。 但是听赵臻这话的意思,这个齐郁难道是在男女方面有什么问题? 不可能! 一想到这里,宋锦宁立刻便否认了。 前世她与齐郁之间就可以证明这不可能了。 “齐郁的父亲,也就是我娘的兄长,我的亲舅舅,曾经也官至尚书,你可知道?” 齐郁的父亲并不是齐家的长子,齐家长子是齐郁的伯父,当初也官至相国,只不过没有两年便身故,后面齐家便由崭露头角的齐郁来带领。 对于齐郁的父亲,宋锦宁并不了解,跟着齐郁的那十年里,她从来没有听到齐郁提起过自己的双亲。 从来没有。 齐老夫人都提到过几次,可是他似乎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母。 那十年里,虽然宋锦宁恨他入骨,可那也是实实在在地相处了十年。 也曾有过关系缓和的时候,那个时候齐郁甚至会带着她出门,去参加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聚会。 当然她全程带着帷帽,那些聚会里,都是正经人,也没有人会贸然来探听她的身份,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也会让齐郁给解决掉。 有时天气好,齐郁甚至会骑马带她出去郊游。 每当这个时候,宋锦宁总觉得他像是一个真实的人,活生生地立在自己的旁边。 也就是那种情况下,齐郁会与她说一些真心话,至少在宋锦宁看起来,像是他发自内心的言语。 “他父亲怎么了?” 宋锦宁就算是再不通,也听出了赵臻这话里分明另外有话。 “具体的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母亲很快也追随而去,可是并不是因为病。” 年纪轻轻,官至尚书,就这么过世了,甚至不是因为病…… 这些信息加在一起,似乎就已经在告诉听的人,这里头有一段故事。 “没有人提过那段过往,甚至我在我在外祖母那里都听不到关于这位舅舅和舅母的任何事情。 只是小时候我与齐郁在一处,他偶然生病,发高烧说胡话的时候,我到时听出来了一些。“ “是什么?” 提到这个,赵臻的脸色有些别扭,好一会儿才道:“到底是长辈,许多话我不适合说,横竖大概是因为感情纠纷,舅舅和舅母并非自然死亡,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对于男女之情,尤其对于女子,其实心里是怀揣着深深的恶意的。” 宋锦宁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她陡然间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片段,一些她已经刻意不去想起的片段。 第364章:她才是正房夫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怎么了?” 赵臻一转头看到宋锦宁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由担忧道:“这两天你都在外头跑,可是太累了?” 听到他的声音,宋锦宁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我没事儿,就是方才你说的,我有些意外罢了,你接着说。” 赵臻却摇了摇头,“其他的倒是没有了,只有那一次罢了,他刚好发烧,才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 后来我特意观察过,他身边根本一个女子都没有,就连日常伺候的婆子都没有,平日里跟着的也都是小厮长随。 随着他的官位越来越高,偶尔我们也得面对那些应酬场面,他同我不一样,我日常冷着脸,可是他却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所以有些东西便似乎无法拒绝。 但是虽然如此,可我看得分明,他面上带着笑容,可是对任何靠近的女子,眼底里都是深切的厌恶。” 宋锦宁的心里像是被谁埋了一根刺似的,这个时候忽然一点点地冒头,一次又一次地扎在她的心上。 有些事情,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 “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你的猜想,这一次跟着齐郁回来的女子,怕是有些不简单?” 赵臻点头,“我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一次在泉州我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实际上齐郁的许多行动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但是这个女子是怎么出现的,后来又有什么样的行动线,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叫我们起疑了。” 宋锦宁点头,忽然道:“倒是有一件事儿,或许能叫我们发现一点儿端倪。” “什么?” “京郊的那块地,你可还记得?” 赵臻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宋锦宁说的哪一块,“你是说我作为聘礼送去的那一块?” “是!” 宋锦宁老早就将那块地买了下来,只是那个时候她怕祖母发现会问东问西,也怕旁人发觉,便让赵臻帮忙将地买了下来。 因为她记得前世,齐郁便将那块地买了下来,并且盖了一个很大的庄园,还带着宋锦宁去过。 对于齐郁这样的人来说,实际上在物欲上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 可是面对那块庄园,齐郁的目光里却满是热切。 宋锦宁跟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神色,因而印象深刻。 那绝对不是因为一处庄园而露出来的欣喜。 这一次她提前将那块地买下了,若还是跟前世一样,齐郁就该想办法去买那块地才是。 所以,她干脆便让人放出消息,要将那块地卖出去。 与此同时,宋华婷也得到了消息。 “好端端的,竟然忽然涨价了,这是什么缘故?” 白露连忙将庄头那边送来的东西逞过来,“听说是左近的大片庄田要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定的价格比市面上还要高。 庄头说若是咱们搭着一起卖掉,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宋华婷这片田地本来就是旁人送的,那个时候她以为是齐郁送过来的。 但是后来接触下来,齐郁根本没有提起过这个,她也旁敲侧击过,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么既然不是齐郁,又能是谁? 宋华婷一直想不出来,便也干脆放弃不去想了。 这会儿得到了庄头的消息,才又想起来。 “咱们如今手里的人不够,这个庄头也懒得很,一直以来,奴婢瞧着,这送来的租子大部分都对不上数。 若是真能卖个好价钱,奴婢看着,还不如直接卖了算了,如今老爷那边的十几二十个铺子也有了消息要送回来,咱们不如将人手放在那上头。 或者干脆卖几个铺子,再连片买些田地,到时候换一套新的班子,就完完全全是咱们自己的产业了。” 这到底是旁人送的,如今根本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留着似乎也是个祸患。 这话白露没有说出来,但是宋华婷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即便点头同意,“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办吧!什么时候谈?咱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还是去一趟的好,这庄头奸猾,又是在那里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恐怕与周围的几个庄子关系也不错,若是在这里头弄点儿什么,咱们可算是白白地损失了。” 宋华婷如今虽然富了,但是当初可是切切实实地当过侯府的家,想要在暗地里昧她的银钱,那是绝对不能够的事情。 如此说定,便选在了一个不怎么炎热的阴天,宋华婷带着白露及几个心腹出了门。 才走到中庭,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含笑问起,“哟,姐姐这大热的天儿还出门呢?” 听到这个声音,宋华婷心里就很是郁闷,这些天来,齐郁虽然说也歇在自己这里两回,却生生在金娜的屋子里住了五天。 眼下两个人谁也没有动静,府里的人虽然不说,但是暗地里都觉得这个新进来的金姑娘比夫人得宠。 偏生此前已经在齐郁面前说了那一番话了,这会儿宋华婷对紧那也不能板着脸,反倒需要含笑大度打招呼。 “嗯,要去处理些琐事儿,金姑娘来京城不久,若是想要出去走走,也不用拘在家里,记得多带两个人,在外头带好帷帽就行了。” 她自认自己这一番话说的已经很是体面了,话里的机锋便是金娜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听不懂,周围的仆妇也能听得明白。 就算齐郁一时新鲜,可是这府里的正房夫人终究都是她! 金娜大约是真的没有听懂,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谢谢姐姐提醒了!” 然而不等宋华婷开口,她便接着道:“不过今日夫君休沐,说是待会儿忙完了手里的事儿就回来。 我对京城不熟,他想趁着这个时候陪着我在京城转一转,所以,姐姐也不用担心我啦!” 齐郁休沐竟然没有跟她说?! 而且他还要带着金娜出去?这事儿同样也没有跟自己说。 眼下金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不是在打自己的脸是什么? 第365章:谁压谁一头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纵然当下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但是宋华婷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含了某种热烈的火焰似的,让她感觉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烧之感。 金娜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弄明白似的,疑惑地挑了挑眉,“姐姐这一看就是要出去办要紧事儿的,我不妨事儿,姐姐不用顾虑我,你先去忙你的吧!” “夫君最近公务有些繁忙,朝中的事情多,而且桩桩件件都要经过他的手。我知道你这初来乍到的,难免一时新鲜,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进了府,就要以府里的利益,以夫君的事情为要。 既然今日休沐,夫君却还在衙门里忙着,可见是真的腾不开时间,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的假,倒是不如让他好生歇息,这么热的天儿出去,可着实累人。” 意思是金娜不懂事,浪费齐郁的时间呗? 她作为主母,一般来说,说出这样的话,但凡是个懂事儿点儿的,或者说不愿意跟大妇起冲突的,这会儿都应该知道怎么回答了。 可是金娜闻言却是笑嘻嘻道:“姐姐果然关心夫君,不过这事儿也不是我提出来的,夫君到底是一国之相,这种小事儿,没道理还安排不好。 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好建议夫君的选择?姐姐你说是不是?” 想不到这个小地方来的,竟然还敢恃宠生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驳了自己的话不说,而且还是拿齐郁来压自己。 原本准备这么说两句就出门的宋华婷倒是停下了步子,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道:“虽然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但是夫君与齐家并没有分家,住在这里只是方便些罢了。 你进门的事儿,我已经跟府里禀告过了,我这个人比较随意,对于屋子里的通房也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府里的长辈可不这么认为。 夫为妻纲,尊卑位份还是要分清的好,金姑娘既然愿意这样进门,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 宋华婷疾言厉色,对方拿齐郁来压自己,她便搬出齐家的长辈,说到底她才是这个齐府的女主人,才是齐郁的妻子。 金娜算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听到她这一番话,金娜便服了软,只是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倒是没有露出丝毫窘迫,依旧维持着体面。 “是,姐姐教训的是,我毕竟是夫君从外头带回来的,对于家里的规矩多有不懂,往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姐姐多多提点。” 宋华婷这才心里舒畅了些。 竟然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乱了心神。 她今儿急着出门,且齐郁已经定了要带金娜出去,她也不愿意在对方面前点眼。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齐郁对金娜和自己的态度,宋华婷对于夫妻情分是半点儿没有指望了。 唯一只盼着能在夫妻正常的关系上,生出个一儿半女来。 所以,得罪齐郁是如何都不能选的。 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出门,齐郁就回来了。 他身上仍旧穿着公服,因为这身衣服的缘故,整个人越发显得器宇轩昂,不似凡人。 里里外外的丫鬟媳妇子见得多了,仍旧忍不住瞧直了眼。 宋华婷心里想明白了之后,反倒对他这副皮囊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转脸倒是看到金娜满眼的爱慕。 宋华婷打定了主意,便笑着给他见了个礼,“才从金姑娘口中得知夫君今日休沐,听说你们要出门去走走,正好我也有事儿,便先走一步了。” 金娜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来,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齐郁喊住了宋华婷,“等一下,正好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宋华婷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意外。 金娜这过门才没有多久,看她的样子,对于这一次两个人单独出门应该很是期待才是。 齐郁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能抽出时间同样说明他对于这一次两个人的约会同样很在乎。 就这样,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他浪费时间? 齐郁直接伸手一指旁边的花厅,“里头去说吧!” 宋华婷越发狐疑,她从齐郁的眼神和表情以及这会儿的急切,隐约觉得这大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在东郊是不是有一块地?” 等底下的人都退了下去,齐郁便立刻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事儿宋华婷一直瞒着,而且正打算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哪里知道齐郁这忽然就问了出来。 她只不过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点了头,“是有块地,但是并不怎么大。” 齐郁是什么人,他既然会这么问出来,一定是已经查明白了,所以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撒谎毫无必要,而且显得很愚蠢还别有目的。 金娜闻言却是眼睛一亮,惊喜道:“是不是我看上的那一块?” 宋华婷疑惑地看向她,然后又折向齐郁,“什么意思?” 齐郁这才笑了起来,那日回来的时候,金娜看到城郊的美景,便想起她小时候的事情。 她幼时家中颇为富足,小时候家里便有几处别院,其中一个她最是喜欢,小时候年年都要去的。 后来家里遭遇了变故,所有的庄园都变卖了,但是这事儿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个念想。 故此,在那日京郊路过之后,我便打算在京郊买块地,给她建一个幼时住过的别院,让她时常能过去住一住,就当是回到了小时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有那般露骨地露出多么情意绵绵的神色来。 可是这么一番话落在宋华婷的耳朵里,就不啻于给了她一个耳光。 即便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这种事情是不是也该夫妻两个关起门来说,而不是当着金娜的面儿? 如此一来,将来她还如何在金娜面前端起主母的架子? 金娜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两只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华婷,“姐姐,拿块地真的是你的吗?如果是你的,那可真的太巧了,我那日一看到那个地方,就感觉像是回到了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似的,你把那块地让给我吧!” 第366章:横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娜,这叫什么? 竟然直接开口讨要? 这也是齐郁授意的么? 齐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便解释道:“你放心,这地是我买你的,具体的价钱,我比市价再多给两成,你看怎么样? 不过你不要误会,说起来,咱们夫妻一体,我的本来就是你的,只是这……” 宋华婷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过半息的功夫,便已经调整好了, 她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夫妻之间哪里还有买卖的,这块地对我来说,其实也颇为重要,当初我娘还没有生病的时候,便在替我拾掇嫁妆。 后来我们家发生的事儿,夫君也是知道的,我娘给我准备的其他东西都没有了,唯独这块地我藏的好,又念着将来哪怕是嫁入寒门也不能一点儿嫁妆都没有,再加上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因此一直咬着牙没有拿出来……” 她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自己又抽出了帕子按了按眼角,然后红着眼睛红着鼻子抬起了脸,“不过方才夫君说的是,我们是一家人,咱们又是夫妻,夫妻一体,还讲什么你我,夫君既然想要,拿过去就是了。” 宋华婷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这是我的嫁妆,若是齐郁真的这般拿过去,那就成了侵吞妻子嫁妆了,这可是犯了大启律法的。 齐郁果然连忙道:“这不行,既然是你的嫁妆,就是你的私产,如何能随着我拿去?来人,给夫人拿银子来!” 眼见着宋华婷仍旧郁郁模样,齐郁便又道:“此前你父亲还有些铺子被压在了锦衣卫,前段时间我已经着人打过招呼了,可送回来了没有?” 这事儿宋华婷本来就猜想是不是齐郁打过招呼了,这个时候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真的吗?我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这帮人做事儿一向是这般,待会儿我让管家将我的名帖送过来,你着人送去镇抚司,那边便不敢怠慢了。” 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补偿,宋华婷这一下倒是真的高兴了一回。 这地本来就要卖出去,这个时候齐郁买过去,倒也算是过了明路。 他本来就是要送给金娜博美人一笑的,买过去之后,自然会想办法各种修缮,哪里还会去追查这地的来源。 虽然赚的是齐郁的钱,但到底也是钱,而且还比外头买的更贵,何乐而不为? 眼看着他们一起出了门,宋华婷脸上的神色才冷了下来。 白露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主子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颇为忐忑。 “夫人……”他咬了咬唇,迅速地找到了话题,“咱们还出去吗?” “当然要出去,不是说了么?我爹那十几二十个铺子要回来了,咱们可不得赶紧安排人接手么?” 那些可都是好铺子,都在京城的黄金地段,有了这些铺子,将来的日子可谓是如鱼得水了。 宋华婷到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高兴起来,当即便让白露去吩咐马车,一主一仆一起出门。 但是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往镇抚司衙门去。 宋华婷如今到底是齐郁的妻子,不好抛头露面,所以直接来了锦绣阁。 锦绣阁已经关门了,秦若一走,带走了锦绣阁的几个台柱子。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完全能顶得上的人,所以宋华婷便让人开始搜罗能折腾得出原来的动静的人选,对外就说是锦绣阁在进行室内的装潢和改造。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在进行,既然已经换了人,那么这里头的格局布置最好也能换一换,如此一来,才能渐渐地让人忘记从前的光景。 不过这个时候锦绣阁里空空荡荡的,倒是成了宋华婷布置事情的所在。 看着面前这些自己一点点培养出来的人,宋华婷心里很是满意。 她不是不能管理,只是从前的侯府着实有些太过于破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 她心里蓦然想起了宋锦宁,听说王爷还要将府里的中馈交给她,将所有的一应事情都交给她打理。 宋锦宁她会什么? 王爷也着实看走了眼。 想到赵臻,宋华婷的心里还是会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一出来,她便又想到了茶馆里看着自己的那双冷漠的眼。 光是想到那一双眼睛,就能叫她立刻回神。 待看到底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巴望着自己,她便全部清醒了。 “叫你们过来,是为了此前跟你们说过的张罗铺子的事儿,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两日契书也就送过来了,你们若是有心上进,想要给自己谋个前程,就自己打起精神来。 在我这里,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我是丝毫不会吝啬的,但是如果没有半点儿能力,胡乱揽活儿,最后给我坏了事儿的,我也一定不会再用,所以你们都想清楚。” 这段时间以来,众人跟着宋华婷,既有风光的面子又有丰厚的报酬,早就已经养出了贪心。 这个时候听到宋华婷这么说,还想要过着这样的日子,那是断断也不敢乱来的。 因而一个个的都仔细思索了好一番之后,才开口讨要各项事务。 宋华婷让白露一个个的都记下来。 然后便将那些个铺子好好地分类过了一遍,将几个要紧的理了出来,不要紧的也理了出来。 有些已经打算好了,要做什么营生,那些特别不好的,也犯不着费那么多的心力,直接卖了换现银做其他生意的本钱则是刚刚好。 如此打算好了,那头镇抚司也将所有的材料都送了过来。 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契书,宋华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似的没有什么实在感。 知道这个时候,握着这些东西,才终于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不一样了,这些真真正正的是她的财产了。 想想她那个废物爹爹,别的样样不行,倒是真真儿地给她留了一笔横财。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第367章:怎么不一样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自打上回被锦哥儿当面说出那番话之后,宋华婷便再也没有去过王府。 可是这不代表她对王府的事儿一无所知,那位兰姑娘大概是真的对宋锦宁厌恶至极,所以宋华婷不过用了几封信,便得到了她十分的信任。 想到什么便来什么。 当宋华婷听到外头与锦绣阁小丫鬟对话的声音,探出头去一看,果然是那位兰姑娘,只是头上戴着帷帽,没有露出脸来。 “让她上来吧!” 宋华婷在底下喊了一句,等兰姑娘上了楼,看到宋华婷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原来这赫赫有名的锦绣阁竟然是夫人的产业。” 宋华婷面不改色,只是虚虚地笑了,便让人端上茶来,“原来你也常来这里?倒是应该早些知道的,自家姐妹间,当省则省。” 兰姑娘一听这话,便知道这是说往后自己来锦绣阁可以有优惠的意思了。 当即便敛衽行礼,“夫人如此妹妹似的待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咱们相识也是有缘,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若非如此,也不能如此投契,”宋华婷说着,拿眼睛在她脸上溜了一圈,疑惑道,“只是妹妹看着精神不大好,可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两个人很多话虽然没有说破,但是话里话外的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所以兰姑娘也半点儿不隐瞒,“在夫人跟前我也就不躲躲闪闪,有什么说什么了,这个锦绣阁,我恐怕是来不了两回了。”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华婷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却仍旧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来,“都知道这是我的地盘,还生怕给我赚了你的钱不成?”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兰姑娘立刻摆手道,“着实是没有办法了,我上次也同夫人说过了,如今咱们王府,基本上就是王妃一人专宠。 原本大家还以为,王爷那是给陛下面子,给宫里面子,所以这新婚的头一个月,按照规矩都宿在王妃的屋子里。 可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王爷除了主院,就没有在别处歇过脚。” “是么?” 宋华婷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了变化。 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恢复如常的神色,“倒是想不到,王爷同我这个妹妹的感情这么好。” “可不是么!”兰姑娘又叹了口气,“若只是如此倒还好,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没名没分的,如果王爷和王妃感情好,不来我们这儿,也没什么事儿。 横竖我们在王府里也算是衣食无忧,可是前两日我听说,王妃跟王爷建言,说是不要白白耽误我们这些人,提议给我们遣散费,让我们各自回家去呢!” “啊?”宋华婷立刻皱了眉头,“你们入了王府,想来家里人都盼着能飞上枝头吧!这遣散……” 说到一半,宋华婷才意识到这么说似乎不大好。 兰姑娘却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不必在意,您说的没有错,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偏生无意间被王爷看中了,跟着上了京。 我父母得了一笔钱财,早就已经过上逍遥日子了,时不时地来信也只是问我在王府可有名分,催我赶紧替王爷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我才能真正的有名分。 夫人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兰姑娘哽咽了一下,“我爹还指望着我被扶做了姨娘,好让王爷提携我弟弟呢!只是我到底只是个姑娘身份,他们虽然妄想,也不敢胡来。” 这样的事儿,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着实算得上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了。 宋华婷与兰姑娘这段时间虽然来往甚多,可是也未曾想到她会将这样的心事讲给自己听。 当即便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唉,想不到你竟然出生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若是真的同你们王妃说的那般,给你们一笔遣散费,让你回娘家,还不知道你娘家人会如何糟践你呢!” “还是夫人懂我!”兰姑娘说着又哭了起来,好一会儿才丧失了勇气似的道,“可是如今我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我最近连王爷的面儿都见不着,便是想要跟王爷说几句话,也没有机会。 王爷又那般在乎王妃,为了王妃心里舒服些,也会同意她的提议的,毕竟我们这些人在王爷心里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想不到宋锦宁与王爷的感情竟然这么好! 宋华婷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和齐郁,想起了金燕。 心里那股这段时间隐藏的深埋的嫉恨陡然间就抬了头,而且如同骤然出现的龙卷风似的越来越猛,一下子就搅乱了她的心神。 凭什么! “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大约是提及了自己的伤心事儿,兰姑娘这会儿坐在一旁默默地垂泪,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 抬起眼疑惑地看向宋华婷,“夫人这话我不明白。” “你也是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的人了,从你此前跟我说过的话来看,王爷对你也不是全屋感情,既然如此…… 你为何不想想法子,如何也该见上王爷一面,不说别的,好歹也该叫王爷想起你来,到底你曾经是他的女人,总不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吧! 只要王爷对你还有一点儿眷念,这事儿便大有转圜的余地。” 宋华婷这话自然让兰姑娘生出了几分希望,但是很快这希望便又暗淡了下去。 “夫人你不知道我们府里如今的情况,王爷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我们这些人过多的打扰,除了我们那个院子,我们处处都受限制。 若是我这私底下找机会去找王爷,恐怕一见到王爷还来不及陈情,就要叫王爷手底下的人给拿住了。” 宋华婷倒是知道一点儿赵臻的性子,若不是他要见的人,贸贸然想要接近他确确实实不容易。 兰姑娘便又接着道:“而且如今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正浓,但凡不在忙公务,便是陪在王妃的身边。 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我原本也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见见王爷,却没有想到,一大早,王爷就带着王妃往东郊看地去了,似乎是想要给王妃盖一座别院。” 第368章:两个她最讨厌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说哪里?” 宋华婷原本听着只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待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方才说的是什么地方。 “你方才是说东郊?” “是啊!” 兰姑娘点头,又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似的,“王爷这个人对我们都不大上心,哪怕从前没有娶亲,给我们送礼物也只是让底下人随便挑选几件首饰,最多给个小铺子什么的。 可是对于王妃就全然不一样了,不但特地选了符合王妃口味儿的厨子入府专门给王妃做饭,而且连王府好几处布置都换成了王妃喜欢的。 也不知道是听到谁说起,东郊那边发现了几处温汤,这不,便想要往东郊那边去给王妃盖个可以直接泡温汤的别院。” 宋华婷感觉自己手脚一阵冰凉,她心底里那头叫做嫉妒的猛兽似乎席卷了她全身的血液似的,让她的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为什么? 原本她笃定赵臻对宋锦宁也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关系。 虽然后来去了王府,听到了这位兰姑娘说起,也只当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这般做出来的样子。 可是今天,听到她说起了这么多的细节,宋华婷却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赵臻该不会是真的对宋锦宁动心了吧! 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那张脸? 宋华婷一下子就想起了金娜。 是了,那个人也是一样同样拥有一张美貌的脸,就让齐郁像是失了神志似的,完全变得和从前那个人不一样了。 宋华婷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嫉恨在她的眼睛里燃烧。 宋锦宁? 金娜! 这两个人的脸带着讥讽的笑意在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变幻着,让她几乎难以控制自己此时心里燥郁的情绪。 “夫人?!” 兰姑娘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夫人可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脸色有些不大好。” 宋华婷回过神来,在心里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笑着道:“倒不是别的,我是忽然想起来,我今儿也要去东郊,正好是有块地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发现温汤的缘故,最近有人要高价买我的地,我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难得你告诉了我,我这倒是得好好过去看一看,可不要被别人给蒙骗了才是。” 兰姑娘一听,连忙点头道:“那就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了,夫人可还是快些过去吧!我是知道那些个庄头的,趁着主人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故意串通外人,坑害主人家的利益。” 宋华婷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对了,你不是见不着你们家王爷么?正好我要过去,说不得就碰上了,要不然你与我一起?” 兰姑娘一愣,随即眼里露出了几分欣喜,“可以么?” “这有什么!”宋华婷连忙起身,“方才都说了,你我相识是一场缘分,既然难得遇到,岂有不互相帮助的道理,走吧!” 兰姑娘大概是真的很想见到赵臻,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宋华婷出去了。 马车上的宋华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实际上她还没有想好去了那里到底要怎么做。 方才忽然起意去东郊,也是一时气不过脑子发热罢了。 但是随着马车的行进,她的脑子却渐渐地清明。 实际上她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她如今的日子,发生了变故,都是因为金娜,若是金娜不在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金娜喜欢齐郁,齐郁自然也喜欢金娜,可是若这中间加进来一个人呢? 有了这个思路,宋华婷便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而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最讨厌的三个人,确确实实正在东郊。 只不过被分成了两拨。 金娜陪着齐郁走在田埂上,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遍之后,眼中已经有了计较。 “倒是从来不知道,原来夫君竟然还动堪舆之术。” 齐郁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这个地方他去年就已经看到了,只是那个时候被绊住了手脚,而且那头齐府里又出了两个不安分的,所以没有腾出手来处理这里的事儿。 等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却得知这一大片地方已经易手,而最后得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金娜见他不说话,便眨了眨眼睛笑着道:“夫君该不会是在想你的那位夫人吧!不过也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竟然是她的产业,至少与她有关……” 她说到这里,忽然眯了眯眼睛,“盖部长,你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 话还没有说完,便在齐郁陡然转过来的视线中闭了嘴,脸上却仍旧带着轻松的笑意,“我对那位夫人没有什么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这么问你,这不也是担心我疏漏了什么么? 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你,也为了我皇兄,我也得对你多多的了解,不是么?” 齐郁没有说话,而是指向远处的另一个庄子,“这里的地方不够,那头还不知道是谁的地,得过去看看。” 金娜有些惊讶,“身为当朝相国,你竟然亲自过去,若是传出去,不怕叫人怀疑么?” “眼下京中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我带你入府,作为我的新宠,替你买田地算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给他们,眼下也是时候,给他们一点儿探寻的入口。” 金娜虽然对大启的文字和官话都算精通,可是涉及到这样的隐喻,理解起来还是觉得吃力。 待想要问两句,看到他神色见的不虞,便又将念头给压了回去。 两个人骑马到了那庄子前头,才发现里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光是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一看就知道颇有些来历。 京中有身份的人,齐郁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这马车看着还是有些眼生。 大门口守着的人也算是有眼力见儿的,一见着齐郁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当即便上前来打招呼,“这位爷,可是来找我们庄头有什么事儿?” 第369章:准备好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我们庄子上来了贵客,庄头带着贵客往后山去了,这会儿不在,若是……“ “哦,不妨,我们只是路过,有些累了,见这里风景不错,所以想停下来歇歇脚。” 齐郁说着,便十分自然地递过去一粒碎银子,“不知道可方便不方便?” “哎哟,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位爷随我来。” 有钱好办事儿,更何况,齐郁和金娜两个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但凡有点儿眼力见儿的,也不会将这样的客人赶出去。 虽然是乡下地方,但是这庄子里着实收拾得还算干净,略坐了一会儿之后,金娜便笑着道:“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看着外头的景致,倒是与我娘家很不一样,干坐也无趣,不如出去走走吧?” “这位夫人说得正是,我们这乡下地方虽然比不得城里繁华,可是这山清水秀的,最适合闲暇的时候在外头走走呢! 正好今儿天儿也不热,后头还有一片湖,走走透口气是最舒服不过的。” 于是齐郁便带着金娜及两个丫鬟果真出去随喜散步,又让那庄户汉子不必照料,权当自己散心。 走了几步,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坡,连绵一片,倒也有占了那么大的地方。 金娜让那两个丫鬟不要跟过来,单跟齐郁往前走。 “你定的这个地方倒果真不错,只不过我听我皇兄说过,这样的事儿,最怕的就是叫人察觉,你找一个替我盖别院的借口,瞒得过去么?” 齐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倒不是对于金娜这个问题的自信,而是他的一种习惯,这笑容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似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习惯性这般笑着。 “事在人为,更何况,若是我没有把握,你皇兄又岂会真的愿意让你嫁给我,还如此没名没分地跟着?” 金娜闻听此话,展颜一笑,便挽过了他的手臂,歪着头看着他笑着道:“你这话说得我可是真真伤心。 嫁给你这件事情,分明是我倾心于你,这才做下的决定,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倒是成了我皇兄的主意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跟你说,我是真心倾慕你,想要与你在一起。” 她的性情同大启女子含蓄委婉不同,不但如此直白地说着这些剖白之语,那一双眼睛也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眼睛里情意绵绵,热切得毫不掩饰。 这样的一个美人,这样的一双眼睛,这样的热烈的情谊。 但凡是个男人,恐怕都很难不心动。 可是齐郁却清楚地知道,面对这样的金娜,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厌恶。 只是面上没有露出分毫端倪来。 金娜的性子便又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几分好处来,她同样没有大启女子的薄面皮,见齐郁不回应自己的告白,脸上也不见半点儿恼意。 又如常笑着道:“我知道你这娶我,是被我架了起来没有办法,也害怕我皇兄不放心,这会儿恐怕心里也并不是真的有我。 不过没有关系,横竖你现在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长得这么好看,又一心一意地爱慕者你,总有一天,你会为我倾心,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你此前并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在大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我身边都有谁,长到这么大,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你只爱你自己,”这一句话金娜说出来的时候,十分笃定,“所以,你不可能心里会真的对某个女子动感情。 在你的目的达到之前,你眼里只看得到你想要完成的那个目标,所以,我这个时候也不会自讨没趣,等我帮着你结束了你眼下的任务,你自然就只能看到我的好了。” 齐郁被她这话说得一怔,心里隐然生出了几分怒意。 不是因为金娜如此肆无忌惮,而是一种被人说中了心底隐秘的恼羞成怒。 从小到大,他都是作为一个家族继承人被培养的。 齐家的站位太高了,要成为齐家的掌家人,首先就得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他做到了,为了这个目的,齐家对他的培养也半点儿没有放松。 除了学业,品性操守同样是重要的功课。 那些前贤圣人的种种教义,早就已经内化于心。 自私…… 于公于私,这个词儿都是大忌,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都不该是旁人评价他的词儿。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根本就忘记了他的身份,如此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偏生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果真如此,从前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从来没有去正视过。 金娜似乎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回避,或者给个差不多的台阶,她甚至还睁着那一双带着点儿魅惑的眼睛盯着他。 齐郁冷哼了一声,那一抹粘在脸上似的笑容终于消失,“既然你们打算与我合作,那么,至少诚意要给足吧! 我今日带你过来,便是打算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那么你们那边呢?你与你那位皇兄可商议好了?” 他同样盯着面前女子的脸,“还有一点,你得确保如今已经登上大荣帝位的三王子,还是从前那个三王子,对你这个妹妹,半点儿改变都没有!” 金娜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恼了,“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们大启人那般阴险狡诈么?我与我皇兄之间的感情不容你们任何一个人来质疑!” 齐郁知道金娜与大荣当今皇帝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方才那一句也只是警告罢了,说过一遍,便没有再重复。 金娜自己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但很快就缓过来了,“对了,我皇兄让我转告,他可以帮忙,甚至为了我,可以出更大的力气,但是你这边不得有一丁点儿纰漏。 我们大荣的男儿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总不能白填在了你们大启。” 齐郁得了这句话,自打金娜出现后还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第370章:他怎么在这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金娜冷笑道:“我此前听我皇兄说过,你原本打算分化你们皇帝和那位靖王,可是到如今为止,瞧着他们兄弟二人虽然称不上感情和睦,但似乎还远远到不了决裂的地步。 那位靖王,连我都知道,到时候若是真的除了乱子,难道你们的皇帝还不会派他前往边关?我们都不想死太多的大荣将士,这一点,哪怕你是我的夫君,我也必须要对你说明白!” “这你放心,我早就已经有安排了,只是还不到时候。” 金娜知道这属于他的机密,便也没有追问,抬首看向不远处的山坡,“听说你们的那位灵韵郡君很喜欢桃花,要不然,回头将那片山上都种满桃树吧!到时候桃花成云霞一样,一定很好看。” 方才还说不在乎他的从前,这不是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听到金娜带回来大荣皇帝的消息,齐郁看她的眼神也变了一些。 闻言便笑着道:“灵韵确实是喜欢桃花,从前长公主建的好几处别院里便都种了桃花,咱们不用去凑那个热闹,既然是给你建的别院,你喜欢什么便种什么好了。” 两个人正情意绵绵的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金娜半点儿没有察觉,齐郁倒是面色不变,“跟你说过了,没事儿不要露面。” 金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齐郁,这才发现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当即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长相颇有些奇特的人站在不远处。 这人并不是大启人的长相。 赤奴垂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的特色,“属下知罪,只是方才看到靖王在不远处,怕叫他察觉主人的目的,所以,特意过来禀告。” 听到说赵臻也在,齐郁的面色果然变了,“他来做什么?” 赤奴仍旧垂着头,“不知。” “在何处?” 那头湖边上。 齐郁想了一下,便对金娜道:“你让那两个丫鬟回来陪你这里走走,我过去看看。” 金娜嫣然一笑,“我知道的,我只是个房里人嘛!自然不好跟你一起去见贵客的。” 一般女子说出这样的话,话背后必然是怨怼之意。 齐郁才要宽慰两句,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在她这里,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任何情绪。 因而他也就不再耽搁,顺着赤奴给的方向去找。 今天虽然不热,但是这会儿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夏天,这一片湖竟然还挺大,而且在湖的四周都种了一圈的柳树。 时长日久的,这些柳树早就已经蔚然成荫,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圈的绿纱幕似的。 走近了,都还没有看到赵臻的身影。 齐郁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过去。 自己忽然出现在这里,赵臻大概率会发现,趁着这个时候碰个面,说一声,是最好消除疑虑的办法。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弟,若是起了疑心的话,是一定会想办法追求出一个结果来。 所以,他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着去找赵臻的身影。 又走了数十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地方夏天倒是挺舒服,毕竟草木繁盛,但恐怕到了秋冬就没有什么看头了。” 这个声音…… 太耳熟了。 不是某个熟悉的人的声音,而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常常听到那一把嗓音,在梦里日日与他说话的那个人。 只是他从来都看不清她的脸,她也是用这样轻柔的嗓音说话,婉转又柔顺,只是语气里头,仔细听还能听到那么一丁点儿的倔强。 是她! 齐郁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了一下。 实际上这个时候,人影已经近在眼前了,就在那一重绿幕之后。 如梦里一样,她也是那般藏着云遮雾绕之后。 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的…… 这个念头一起,齐郁像是陡然间醒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一把冲了过去。 用力一挥手,面前的一重重的柳条儿就全部都断成了两截。 他甚至分不清他这一气之下,到底是挥开了面前的这些柳条儿,还是梦里的那些种种阻碍。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将后面的人吓了一跳。 一道剑光陡然袭来,齐郁甚至差点儿忘了格挡,等那剑身刺过来的时候,他内化于心的招式才自动一般使了出来,将那剑身格挡开。 那软剑的主人显然很是小心,在确定与他的实力悬殊之后,立刻飞身返回,挡在了那女子的身前。 而齐郁这个时候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不是宋锦宁和素鸢又是谁。 这一刻,面前女子的脸像是忽然间落在了梦里那一重重看不清的人的轮廓之间。 所有的梦境都变得清晰而有了实质的感觉。 齐郁感觉到像是有一口气梗在了自己的喉咙口,他看着宋锦宁,眼神有些迷离,又有些发痴的样子。 而此时的宋锦宁却是没来由的心跳如雷。 齐郁不大对劲! 他看自己的目光太不对劲了。 眼下被他这样盯着,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被他牢牢束缚的日子里。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一瞬间被恐惧布满,她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开始剧烈的疼痛,就像是前世刚刚被打断的时候那样。 素鸢敏锐地注意到了宋锦宁此时的异样,她再往旁边挪了一步,严严实实地将宋锦宁挡在了身后。 然后稍微偏过头低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这么一句话,让宋锦宁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这不是前世,素鸢都还在呢! 宋锦宁极力想要叫自己冷静,可是齐郁的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那样的眼神…… 让她才恢复过来的一点儿理智,立刻又被驱赶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宁?” 一道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宋锦宁双肩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转了头,然后扑到了那人的身上,“王爷!” 赵臻没有任何犹豫地张开了双臂,将她护在了怀里,“怎么了?” 第371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问完了这句话,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齐郁。 “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说完又看了宋锦宁一眼,再看齐郁的时候,脸上就带了几分疑惑,“这是怎么了?怎么将阿宁吓成了这样?” 赵臻的出现,像是那片只属于齐郁自己的天空忽然出现了缝隙,一切都回到了现实。 齐郁还想再将宋锦宁看清楚一点儿,可是宋锦宁已经躲到了赵臻的身后,而且,再盯着宋锦宁看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哦!正好路过,你怎么……” 赵臻似乎仍旧对方才两个人的反应有些疑惑,但是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着道:“今日休沐,正好出来看看,前几日听说这里发现了温汤,正好我们想着在外头再建个别院,平日里若是有空了,也可出来住两天,所以今日便过来看看地方。” 听到这话,齐郁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那庄子的方向,“这么说,这里的地都是你的?” 赵臻脸上的笑容便带了两分谦虚的味道,“也是之前偶然拿下来的,也没有想过这地方竟然还能发现温汤,听说这里涨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本还打算卖掉,现在倒是不想卖了,横竖也不是要等着这个钱用。” 齐郁脸上带着笑容,但是背在背后的左手却下意识地摩挲起了手指。 这个地方他早就已经看到了,一直让人盯着,原本也了解到是山东的一个富商的产业,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肯卖。 齐郁暗中用了点儿手段,就等着对方上门。 偏生这接二连三地遇到事儿,倒是没有时间来处理。 这会儿听说要卖,还以为是那山东富商要卖出来的。 那这地是什么时候成了赵臻的? 关键是这样的事情,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把他察觉,手底下那些个人这一天到晚的到底在做什么? 宋锦宁躲在赵臻的背后,已经看出了齐郁此时躲在背后的那点儿小手段。 所以,这块地对于他来说果然很重要,前世他就特意买了这么个地方。 宋锦宁还来过,可是当时来这里的原因,是给灵韵郡君修墓的。 清溪阁里住着她,而且为了她,齐郁还对灵韵郡君用了手段。 那个时候宋锦宁就知道齐郁对于灵韵郡君的夫妻之情几乎等语没有,可以想得到,大概还是为了灵韵郡君背后的东西才有了这么一门婚事。 但是在外头人眼里,这一对夫妻却还算得上是恩爱,甚至京城很多少女都羡慕灵韵郡君嫁得如意郎君。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齐郁对灵韵郡君的照顾都可以算得上是无微不至,更不要说那常常表露于人前的深情眼神。 宋锦宁曾经躲在人后,有幸看到过一回,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还是演技高手。 倒是难为他竟然也愿意在自己的身上偶尔用上这样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灵韵郡君过世之后,齐郁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这个地方这块据说风水特别好的地,为了灵韵郡君大肆修建陵墓,似乎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可是这里到底是不是修建陵墓,实际上还要另说。 宋锦宁跟着齐郁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这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至少在外头看来,他们是真的在给灵韵郡君建陵寝。 但是宋锦宁急得清清楚楚当时齐郁的神色,半点儿悲伤都没有,如何看都不像是真的为了自己的妻子故去而难过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么那个所谓的陵墓背后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知道了齐郁的最后目的,也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事后想起来,便不难猜到了。 要么,是用来练兵,要么就是用来藏兵。 只是没有想到,重活了一世,这件事情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好在她在拿到了祖母给的那笔钱之后,立刻就将这里买了下来。 与赵臻成亲之后,又利用赵臻的能力,将这里的主人改成了赵臻,而且还将契书定立的时间改了。 这对于赵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甚至完全不用担心会留什么尾巴。 只是…… 宋锦宁悄悄地看了一眼那边的齐郁,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不用如何去推断了,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 可如今灵韵郡君已经嫁给了陈铭,没有了这么个身世显赫,又同他绢蝶情深的妻子,他即便拿到了这块地,又会用什么样的接口呢? 这会儿齐郁的心里却没有想那么多。 他着实有些懊恼,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给手底下的那群人漏掉了,如今这些地都在赵臻的手里,想要拿过来,很难不叫人注意。 更何况,对方还是赵臻。 那头齐郁同赵臻两个沿着湖边上在散步,说着朝廷中的正事儿。 宋锦宁便带着两个丫鬟往庄子里去,这个时候眼看着也要中午了,早就已经说好了要在这里用午膳,所以庄子里早就已经忙活开了。 倒是没有想到,还没有走近,宋锦宁便看到了金娜。 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宋锦宁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毕竟她只是短暂地见过她一面。 之所以到现在还记得,着实是因为对方太过于美丽了。 见到如此美丽的人物,很难叫人不在脑海里留下印象。 而金娜看到宋锦宁的时候,同样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 她自然没有什么前世的记忆,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大启的少妇人长得好看。 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启女子都要好看。 她一向自负美貌,从小到大,用自己的这张脸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但是眼下面对宋锦宁,她竟然觉得自己似乎未必能赢得过对方。 倒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在大启多年,她心里清楚大启的男子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金娜的美是张扬的,是毫不掩饰的太阳。 那么宋锦宁便是透明澄澈夜空中的明月,叫人无法忽视,却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你是谁?” 第372章:你是靖王妃?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同她一向以来的性子一般,从来不会等到对方被动地问起,直接发问。“ 宋锦宁倒是认认真真地将金娜打量了一遍。 其实她长得不大像大启人,加上又跟齐郁在一起,前世这个人还出现过,到了宋锦宁这里,实际上就很好猜她的身份了。 而此时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 宋锦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郁的方向,所以,这是清溪阁的新主人? 这个念头一起,宋锦宁骤然间觉得自己的心里松了一块。 脸上的笑容也就真挚了一些,“你是跟着齐大人一起来的吧?” 金娜认认真真地盯着宋锦宁,确定她的穿着打扮,是个已经有主了的人,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齐郁不喜欢任何人,包括自己。 可是她对自己的美貌有自信,当自己最有自信的一部分,遇到了对手的时候,难免心里会有诸多的想法和警惕。 待知道她已经成了亲,便又将那种与对方对立的心态给收了起来。 “是啊!你是……” “认真说起来,我应该算是这里的主人,这庄子是我们家王爷的。”宋锦宁指了指不远处同齐郁在一处说话的赵臻。 金娜对于大启其他的人可能没有什么了解,但是对于这唯一的王爷,靖王却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见过,所以才没有认出来。 这会儿再看宋锦宁的目光又变得不一样了,“所以你是靖王妃。” 宋锦宁点了点头,然后朝那边的庄子比了比手,“他们男人家聊天还不知道要说多久,差不多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金娜方才也只是待在这里看看齐郁选的地方,这个时候该看的都已经看完了,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当即便点头同意。 那头齐郁看着宋锦宁同金娜一起走了,神色间又有些发怔。 “表哥今日看着怎么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齐郁听到赵臻的声音回过神来,反问道:“此前你对于陛下这幢赐婚并不满意,怎么现在看来……似乎与靖王妃的关系倒是不错的样子。” “从前我是不愿意成家,表哥知道里头的内情的,但是……” 赵臻也抬眼看了一眼宋锦宁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就变得温柔了起来,“但是阿宁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我们此前也算是认识,如今到了一处,才知道她的好来,不管怎么说,她一点儿错都没有,嫁给了我,这辈子变都这样了,我总要对她负责。” 齐郁认识赵臻这么多年,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性子,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跟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没有区别。 “你忘了她了?” 这个她没有直接说明是谁,但是表兄弟两个都知道指的是先王妃。 果然,赵臻的脸色有些沉了下去,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问题也一直在困扰着赵臻。 齐郁便拍了拍赵臻的肩膀,“我只是这么一说,作为你的表哥,我自然希望你能早点儿走出来,过上新的生活。 但是你们夫妻俩曾经的样子,我是亲眼见过的,到如今还能想起来那时候的样子,所以多少心里有些遗憾,你可千万不要被我的话影响,好好地同你的新王妃过日子吧!” 他说完,便先一步背着手往庄子的方向去了。 而赵臻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仍旧站在那柳荫下,面色上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复方才的轻松,反倒落了几分心事的样子。 齐郁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心里便知道自己是说到了赵臻的痛处。 阻止赵臻同宋锦宁好好过日子是真的,若是他们真的生下了儿子,裕丰帝将锦哥儿过继过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对于他的大业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是齐郁给自己的理由,实际上他自己的心里也明白,这就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实际上,他就是不愿意看到方才那个场景。 宋锦宁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躲在了赵臻的背后? 看到他们真的如夫妻一样的生活在一起,赵臻甚至还会陪她出来看这地方,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宋华婷的香料着实有些能耐,过了这么多天,那把嗓音,那个身影像是被一把烙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挥之不去。 方才确定了那个人是宋锦宁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间涌到了自己的脑子里,让他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庄子里的人话多,什么都喜欢问,也什么都喜欢说。 金娜似乎很喜欢同人说话,又是这样好看的人,平谁见了都喜欢与她聊上一聊。 宋锦宁却不大喜欢。 心里有秘密的人,其实是不大喜欢说话的,所以宋锦宁找了个借口避了出来。 岂料才走到廊上,就看到了从后头正走进来的齐郁。 宋锦宁心里陡然间紧张了起来,暗暗地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才让自己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儿破绽。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齐大人。” “如何这么客气?”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面对宋锦宁疑惑的目光,齐郁握拳在唇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我同王爷是表兄弟,就是王爷平日里也都叫我一声表哥,你跟着他一样的称呼就可以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一家人,不要闹得那么生分。” 宋锦宁从善如流,又重新行了个礼,“表哥。”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语气,与其说是在打招呼,不如说是完成任务。 这两个字落在了齐郁的耳朵里,他发现自己心里更不爽快了。 “其实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我年少的时候……” 齐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宋锦宁脸上露出了笑容,只不过那含笑的眼睛看的却是自己的身后。 他顺着宋锦宁的目光转过身去,就看到赵臻走了过来。 “王爷你回来啦!我看着好像午膳他们快要弄好了,见你还没有过来,正打算去喊你一声呢!怎么?可热着了?” 第373章:你什么身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夫妻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是如此,但是这一瞬间,这个场景落在齐郁的眼睛里,他生生地觉得十分刺眼,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赵臻只是随意点了下头,然后便抬步往里头走,“我忽然想起来,下午还有些事儿,既然午膳差不多好了,便赶紧吃了回去吧!” 宋锦宁显然没有想到赵臻临时改变的计划,在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点头道:“哦,那……好。” 庄头对于东家过来自然是极尽客气,虽然比不得京城里的大酒馆,可是看得出来这已经是他们能够置办得出来的最丰盛的午饭了,最要紧就是一个新鲜。 勉强算是一家人,又是在这外头,不比在京中讲究。 底下的人极庄子上的人都不上桌,所以就只有齐郁赵臻和宋锦宁三个人。 金娜倒是想要坐上来,但是被齐郁一个目光扫过去,才反应过来,以自己当下的身份,按照大启的规矩,似乎确实不适合坐在桌上。 不过显然她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一个人在窗边的小桌上也怡然自得,甚至还时不时地抬眼看看这边的情况。 赵臻一直沉默着,几乎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问起金娜的身份。 倒是宋锦宁几次欲言又止…… 齐郁似乎是看出来她有点儿想法便主动开口道:“你这忽然回去,是不是本来要做的事儿还没有办好?要不然我替你在这里看看?” 宋锦宁才要开口拒绝,赵臻便答应道:“方才还在想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表哥下午四什么样的安排,没好张这个口。” 齐郁闻言便笑道:“你这个人如今怎么倒是这般忸怩起来?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张口的事儿?如此说着,我往后岂不是也不好开口同你要求什么?” 宋锦宁显然觉得这样不大合适,脸上的神色有些着急。 赵臻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这方面表哥也一向比我有经验,就是方才我与你说的建别院的事儿,我对这种事情上头一向不怎么上心,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上午与庄头说了两句,也没有说出个什么结果来。” 齐郁的视线同样没有落在宋锦宁的身上,闻言便笑着道:“你要将这里建别院,这庄头的活计至少是损失了一大半儿,如何能愿意,你同他说能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十分仗义道:“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去将里长叫过来。” 说着又有些为难道:“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具体的有没有什么要求,这可能与这里的地势、水源以及宗族有关。” “这好说,”赵臻这才看了宋锦宁一眼,“横竖你下午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一个人怎府里带着也是无聊,干脆你便在这里一起看看也好。 原本就是要替你建的,将来也好将你祖母接过来养老,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这个时候说清楚了,回头便简单了。” 他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商量,实际上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通知。 宋锦宁掩下眼眸中的不快,应了一句是。 用过午膳,赵臻便急着回去,宋锦宁几次张口,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齐郁见她一直站在门口,便温声道:“这会儿日头出来了,要不然先休息会儿吧!我方才听他们说准备好了干净的房间。 这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干脆我们等半下午的时候再去看看。” 宋锦宁瞥了他一眼,然后朝他行了一礼,“麻烦齐大人费心了。” 金娜就跟在齐郁的身旁,看着他的眼神中已经带了两分怀疑,但是仍旧笑吟吟的,“夫君一向助人为乐,更何况王爷是他的表弟,这样的事儿,自然要尽心尽力的。” 宋锦宁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给了她点儿面子笑了一下。 然后便带着素鸢往后院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金娜脸上的笑容也就收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齐郁,“你同这个靖王妃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齐郁,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我喜欢你挺长时间了,只要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你的所有神情眼神我都了解过。 你看那个靖王妃的眼神分明不一般,可是此前我可没有听说过你与她有什么往来,莫非,你还瞒着我做了什么?” 金娜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偏生这个时候齐郁自己正在为发现了梦里那人是宋锦宁的事儿而烦恼,听到她这一番话,陡然间便起了两分火气。 “你是用什么样的身份与我说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陡然间严厉了两分,“如今你我的关系,最多算是合作关系,我给你的是我身边人的位置,你给我的是我与你兄长之间的交易。 可这样的关系,似乎还不足以让我什么事情都要向你交代吧?” 自打认识齐郁,她甚少看到齐豫用这样的神色对着她,哪怕是此前她利用局势,让他随了她的盘算,成了他的女人。 因而在最初的惊吓和受伤之后,金娜的心里首先感觉到的是威胁,来自宋锦宁的威胁。 但越是这样,她反倒越是冷静,“我只不过是为了……”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齐郁便打断了她,“还有,我必须要警告你一句,你若是真的想如你所说的长长久久地在我身边,那么最好老实本分一些。 如果让我发现你在我的背后做什么小动作,或者是私底下调查我,那我也会同你翻脸,你不要忘了,我有把柄在你兄长的手里,他同样有东西在我的手里。 我需要他的帮助,但是他在我这里得到的好处同样不少!” 就这么一句话,竟然惹来他诸多威胁,金娜的心里终于明白,什么灵韵郡君,什么宋华婷都是虚的,原来齐郁真正在乎的人竟然是靖王妃。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女人,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当然这只是她心里如此想,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向是她的生存法则。 因而她当即便笑吟吟地应下了,“我不过就是问了这么一句,好了好了,这会儿热死了,你难道还要我一直陪着你在这里站着晒太阳么? 你不是说你们大启的女子中午都会歇个晌午觉,能让自己变漂亮么?我也要去休息了,你陪我吧!” 第374章:有我在,怕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实际上在对金娜说出那番话之后,齐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若不是因为今日这忽然的发现,他大概也不会如此失态,不会对金娜脱口而出这么多不该说的话。 但是宋锦宁…… 他垂目看了一眼金娜,仍旧是那样明媚到有些妖娆的笑容,仍旧是那样满眼的爱意。 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走吧!” “不要再生我的气了,”金娜挽着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们大启的女子都望着男子生活,尤其是上层的贵族,你们这里的女子都讲究顺从,我也会慢慢地学习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可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不要真的将我当成你那什么妾室通房之类的人,好歹我可是个正经的公主。 在我眼里,你是我的丈夫,那个宋华婷也就算了,我毕竟比她来得晚,你已经娶了,我也认下了这件事情,但是一定不能再有旁人了,而且你的心里也要将我看得比那个宋华婷更重。” 宋华婷…… 宋华婷算是个什么东西,齐郁在心里如此想着,因而也就无所顾忌地随口答应了她。 两个人往后院去的时候,赵臻已经走出去了一里地,旁边只跟着一个谈影。 眼看着王爷的脚步渐渐地放缓了,谈影这才颇有些担心道:“虽然有素鸢在,但是单独将王妃和齐郁留在一处会不会不大安全? 还有今日跟着齐郁一道过来的那个女子,属下看着似乎不是咱们大启人的长相,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一查。” “不用了,这个人我知道,”赵臻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我没有见过那女子,但是我见过一个人,同她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谁?” “大荣三王子!”赵臻的眼里忽然迸出一道精光似的,目光冷凝,“如今应该成为大荣皇帝了。” “什么?!”谈影大吃一惊,“所以,那个女子是大荣皇室的人?” “不知与大荣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是大荣皇室的人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这样看来……” 谈影的心里有些发寒,赵臻却在心底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前的猜测都是真的,从户部江右安之案发现的此前朝廷银两的走向,再到泉州海上商路,以及这一次的这个女子……” 赵臻的语气渐渐地沉了下去,“我只是没有想到,当年父皇的担忧竟然成了真,而且还是印证在了他的身上。” 这关系到先皇和赵臻之间的秘密,谈影虽然听着不大明白,却也知道不能随便追问。 “那么王妃现在……” “没事儿!”赵臻回过神来,“你立刻着人去给小郡王送一封信,至于王妃那边不用担心,我早就已经留了后手。 而且不是我要抛下她,是她要我先走的,她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什么。” 谈影不明白这个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王妃已经想到了齐郁如今正在做的事儿,还是说,她知道齐郁会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不过,显然方才赵臻吩咐的那件事情眼下来说,更加重要,所以他也没有再多问什么,立刻驱马离开。 赵臻却是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等他们离开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姗姗而来。 车上的兰姑娘颇有些紧张,看着面前的宋华婷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你确定这样可以吗?我们王爷的脾气着实不好,若是…… 我恐怕会因此而没命的,我想着,要不然还是算了,毕竟此前王爷也算是宠我,真到了那一日,我求一求说不定还有转机。 即便不能再留在府里,王爷是个大方的人,王妃看着也不小气,到时候给我的遣散银子说不定不会少,我拿着一大笔钱,回了家之后,慢慢地拿出来,或许也能支撑我过一世……” 宋华婷听着她这些话,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从中午吃了午饭准备好了出来之后,这个人来来回回就是说这样的话,她听着都烦了。 “你是不是蠢?!”宋华婷终于忍无可忍,“你若是这一次成功了,不但不可能会被宋锦宁赶走,而且很有可能还能得到王府的名分。 如今王府除了一个王妃,还有侧妃庶妃诸多位份,随便给你一个,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至于你爹娘那边,根本连面都不用见,不用理会,你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打退堂鼓?!” 听到宋华婷这话,兰姑娘先是被吓了一下,然后又像是被她话里头的内容所吸引,眼神也开始摇摆起来,“但是……但是如果……” “不是还有我么?!”宋华婷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即便是失败了,不是还有我在你旁边么?我是你们王妃的姐姐,就是你们王爷的大姨子,不管怎么样,他们总要给我一个面子吧! 到时候你只别将我供出来,我出面保你,就算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为了不得罪我的夫君,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最多就是训斥两句。 到时候我再说一句,过两日去府上看你,你看看你们王妃好意思惩戒你么?” 兰姑娘听到这话,才算是放了心,当即用力点头道:“那好,我一切都听夫人的。” 说着又像是仍旧紧张得不行,便用力回握了一把宋华婷的手,“夫人,我这一生的荣辱都在您的身上了,您可千万不要抛弃我!” 宋华婷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还是努力挤了个笑容出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好了,咱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也算是一见如故了,你又不是个傻子,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没有自己的判断么?” 大概是太过于紧张了,心里一直念着待会儿要做的事儿,兰姑娘几乎都没有怎么听清她说的什么,就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马车在离庄子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才走过去,就有人过来询问。 宋华婷塞了颗银锭过去,“我夫君今日带了个女子来你们庄子上游玩,这会儿应该在里头吧?” 宋华婷说着便又补了一句,“我夫君姓齐。” 第375章:不留活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那庄户汉子一听,便知道说的是哪个了。 今日一共就来了两对儿,前头那对儿是他们的东家,那是王爷和王妃,如何能错。 眼前这妇人穿着打扮一看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今日见着后头那位大人气质不凡,跟着的个女子倒是妖妖娆娆,美艳动人。 但光吃饭的时候,看着那女子并未上桌,便知道不是正室。 眼下这是…… 正室来捉奸的戏码? 那庄户汉子一时间有些犹豫,宋华婷便温声笑着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当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不过是借你们的地方歇歇脚。 你看着我也不像是歹人吧?横竖一应费用我照出就是了,你们只管忙活你们的去就是了。” 庄户汉子这一听,又悄悄地颠了颠手里的银子,便笑着道:“这会儿日头毒,夫人路过我们这里,不过是进来歇歇脚,别说是小的了,若是我们庄头知道,也必然会请进去喝口茶的。” 宋华婷坐下后便又塞了块银子给他,“劳烦你先去替我探探,后头那个屋子里住着我夫君!” “这……” 那庄户汉子有些为难,“今日来的都是贵人,我们庄头都不敢抬头对视的,我这……” “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宋华婷白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托盘,“这个时辰才刚刚用过午膳,即便是歇下了,待会儿醒过来,难免也口渴的紧。 这么热的天,难道还巴巴儿的等到烧热茶捧过去不成?这会儿找个小丫头把茶送过去最好。” 庄户汉子一听,当即便道谢道:“还是贵人的主意好。” 当下又连忙去喊庄子里的小丫头过来。 说是小丫头,实际上就是农户里的小女孩子。 不想叫这件事情给更多的人看到,那小丫头进来的时候,宋华婷已经带着兰姑娘避了出去。 庄户汉子也明白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里,最怕家丑外扬,因而也不以为意。 等那丫头走了,庄户汉子才悄声开口叫人。 然后带着两个人往后头去,绕过一个天井,在一处穿堂停下了脚步,然后悄悄往后院某个方向一指,“夫人不必客气,我们这院儿本来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夫人是贵人,路过我们这庄子,愿意停下来歇脚,也是我们的荣幸,我这会儿便去找我们庄头!”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横竖如此说出来了之后,似乎这事儿就如此定性了,宋华婷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一点头,“你自去吧!” 那庄户汉子便快速地出去了,还不忘四周都走动了一下,将其他人都叫走了,给宋华婷留出地方来。 宋华婷让白露守着,自己带着兰姑娘往后头走。 兰姑娘已然下定了决心,可是到了这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宋华婷便将她的手用力一握,“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若是再不勇敢些,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 兰姑娘闻言咬了咬牙,“我知道!我……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这后院儿虽然窄小,但确确实实有几间屋子,这会儿看着院子里头,还算是干净。 方才过来的时候,那汉子便给他们打了手势,知道齐郁住在何处,那么另一个地方自然就是赵臻的屋子了。 宋华婷将兰姑娘的手用力一握,然后推着她往那个方向去,“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出来……” 兰姑娘终于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往那个方向走过去,这一次,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推开门进去了。 一进去,便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 而此时的宋华婷却没有站在院子里等,也没有回到方才喝茶的地方,而是转身绕过穿透,直接来到了后窗。 方才莫名离开的白露这会儿已经等在了这里,面色有些发白。 宋华婷一见着她这个样子,便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跟着我做事儿做不顺溜,那么不做也就是了,我也没有逼着你。“ 白露脸色越发白了,当即便跪了下去,“夫人息怒,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害怕?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这般畏手畏脚,难道不知道如今我的身份,若是还是这般无用,趁早离了我去!” 白露便不敢再多言语了。 宋华婷悄悄地靠近后窗,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之后,确定里头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什么时候能到?这个药效可没有多久!” 白露虽然说是不紧张,但是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就这么一上午的时间,自家主子竟然已经确定好了方案,而且找到了合适的人。 这个计策若是成功的话,不但靖王妃没有了活路,那位兰姑娘同样也要陪葬,还有宋家、齐家、靖王府都要被推下水,到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好。 “姑……姑娘,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往马车那边去吧!这个时候在这里,若是叫人看到了,恐怕……” “嗯!”宋华婷点了点头,连忙跟着她起身一起离开,走出去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兰姑娘,确定不会写字?” “夫人放心,”白露终于回神了一些,十分肯定道,“奴婢已经打探得十分清楚了,这位兰姑娘,当初就是个农户女,一日学堂都没有进过,给咱们写的信也都是她屋子里的丫头代笔的、” 听到这话,宋华婷才算是放了心,然后安心跟着白露回了树丛中的马车里。 没有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动静,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这两个人留不得!” 白露咬着牙点头道:“姑娘放心,这一点我已经与那边的人说好了,不会留着他们的性命的,等事儿成了,咱们直接就走,没有人会怀疑到咱们的身上。” 白露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方才那个庄头也是一样的……” 宋华婷终于放心,“嗯,这就对了” 第376章:没指望她成功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闻言只是默然不语。 庄子那后院已经传来了动静,虽然听不真切,但料想已经事成。 原本她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她自然不喜欢宋锦宁,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心里的重点都在自己的生活上。 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到底还是要先稳住自己的位置,安心将这个首相夫人的位子坐稳了,然后才好慢慢儿地去算旧账。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安心的日子竟然这么短,聊聊几日,忽然杀出了个金娜。 这个人同宋锦宁一样令人讨厌,一样长得那般叫人厌恶。 而从那兰姑娘的口中,她才知道,赵臻对宋锦宁竟然完全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上次在茶馆碰到的时候,她回来之后心里还想着,那或许是赵臻为了叫圣上满意,故意在外头做出来给旁人看的。 可是兰姑娘说了那么多王府的日常生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着实记恨得发狂,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横竖如今看不到头,看不到未来的希望,齐郁为什么娶自己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就像是头上一直悬着一柄利剑。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到时候自己身首异处。 原本还想着尽快生下孩子,多少给自己一道保命符,金娜的出现,几乎就是直接打破了自己的这种幻想。 既然要死,不如大家一起死好了。 “夫人,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宋华婷的思绪回笼,她抬眼看了一眼白露,“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白露原本就处在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当中,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应对,已经是大错特错,便立刻回答道:“回夫人,奴婢八岁时就在您跟前了,只是那个时候,奴婢只是在院子里跟着嬷嬷学学手头上的活儿,没能在姑娘近前伺候。” 宋华婷闻言轻笑了一声,“得亏是你没有在我跟前近身伺候呢!不然还指不定这个时候还在不在。” 白露听了,又是一身的冷汗。 宋华婷跟前的丫鬟已经死了好几个,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自己是如何也顶不到这个缺的,偏生前头的人果真一个个地没了。 然而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她可半点儿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 宋华婷见她那个样子,像是见着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似的,“怎么?看你这个样子,竟吓成这样?跟着我就那么可怕么?” “不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为今日的事儿紧张……” “今日的事儿?”宋华婷挑了挑眉,然后笑着道,“你是害怕王府的那位兰姑娘失败?” “是!”白露找到了话头,立刻接着道,“毕竟准备得仓促,看那兰姑娘的样子,也不像是胆子大的人,若是在王爷跟前……” “你当真以为我是将她送去了王爷的屋子里么?” 白露闻言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华婷却只管笑,然后指了指前头的马车,“走吧!这里的好戏已经不需要我们在这里看着了,回去等消息就是了,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她能成功。 就算是她得了王爷的宠爱,与我又有多大的关系?你别看你们那位二姑娘是个脾气好的,实际上有手段呢! 这个什么兰姑娘若是真的能抢了她的宠爱,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有了名分了,王爷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女子,果真叫她说上了什么话,恐怕都不用宋锦宁吩咐,王爷就直接将她剁了喂狗了。” 车轮粼粼,马车已经上了大路,前头的车夫是宋华婷的人,早就已经捏死了一家老小的身契的,半点儿不用担心对方听到些什么。 宋华婷说话也就无所顾忌。 白露这才想起来从前听到过的关于王府的传言,都说王府里姬妾众多,但是王爷性情暴戾,时不时地就有美人殒命王府,而且死状凄惨。 稍不如意,便有性命之忧,这也是京中许多少女对靖王赵臻恐惧的原由。 当初圣旨赐婚下来,府里也有不少人替二姑娘担心。 但是自打二姑娘嫁过去,甚至是更早之前,因王爷与宋家的关系,倒是让人淡化了这一点,忘记了他是一个血腥残暴的人。 白露想到了那位兰姑娘可能的下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那夫人这是让那位兰姑娘……“ “你说,王府的侍妾,出现在了相国大人的床上,会发生什么?” 白露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似的看着宋华婷,“夫人,您这是……” “这么惊讶做什么?”宋华婷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里却满是笑意,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方才那庄户汉子去找小丫头的时候,我跟出去问了几句。 你们都不知道,王爷已经走了,如今后院就只有宋锦宁以及你们大人还有那个姓金的贱人。 姓兰的已经被我下了药了,你们大人午睡之前有饮茶的习惯,那个姓金的一向会陪着他一起,所以……” 兰姑娘被下了药进了齐大人的屋子…… 白露一想到这个画面,脑子都有些害怕得空白。 宋华婷却很是满意,“宋锦宁如今不是管着王府的中馈么?这府里的人来来往往的,按道理来说都归她来管,好好的王府侍妾,怎么就到了相国大人的床上? 王爷又不在这里,很难不叫人怀疑她的动机,你猜王爷会怎么想?你们大人又会怎么想?还有那个姓金的,不是要跟我争么?我一个正房跟她争什么,婊子就该跟贱人一起争,我只要好好地看着就行了。” 白露这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和计划,而这一切,竟然连她都瞒过了,明明她们几乎一直在一起。 “那……兰姑娘……她难道……” “她都已经失身了,按照王爷的性子,你觉得她还能有命在?而且,你以为我就给她下了一种药么?哑巴才是最会守秘密的。”宋华婷说得云淡风轻,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白露这才明白她方才问起兰姑娘会不会写字的原因。 第377章:有事相求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因为不管再怎么问,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她当然知道自己跟着的主人,自家的姑娘算不上是个好人,从前的种种事情她也曾亲身经历过。 可是没有一次,如今天这样让白露感觉到寒冷。 明明外头暑热又起,可她分明感觉到周身一阵阵的发寒,好像谁在这马车的周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儿似的。 她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宋华婷,看到的却是她嘴角噙着的浅淡笑意。 回城的路上,却没有想到会遇到熟人。 那人是认出了白露,当街也不顾体面便直接喊了出来,“白露姑娘,你这是打哪儿来呀?你们夫人这会儿在哪儿呢?可好久没回去看看了。” 宋华婷闻言便也撩开了裙子,便看到边上二楼的茶馆里探出了宋家三老太太的半个脑袋。 三老太太一见着宋华婷,便立刻站了起来,“哎哟,华婷在呢!快快快,这是打哪儿来的?这么热的天?快上来坐坐。” 庄子那边的事儿,要闹到跟前来,估计还得等到傍晚,这会儿着实也回去没有什么事儿,宋华婷便果真笑吟吟地让车夫停了马车。 然后在白露和茶馆里头赶出来的几个仆妇的簇拥下,上了二楼。 三老太太已经等在了包厢门口,连忙招手迎她进去,“这么热的天儿,你咋还出去了?可莫要将自己个热坏了,快进来坐,我让人上了冰,还有些井水湃过的果子,这暑天儿里,就好这一口凉的。” 宋华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包厢里的陈设,又悄悄扫了两眼三老太太身上的穿着打扮。 如今这外三房倒是也立起来了,这老太太从前是个什么破落样,她可是看在眼里的,今儿这分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三祖母今儿怎么有空出来?这是会客还是……” “哎哟,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有什么客要会?又不比你,成日里忙着,这不……就是家里闷得慌,出来透口气,没有想到竟然碰到了你,你这阵子怎么也没有回去看看,我可是盼着你来呢!” 宋华婷心里便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偏生还装作没有听懂似的,“三祖母这可是有什么事儿找我? 何必这般客气,说到底我也是晚辈,真有什么要紧事儿,直接让人来我这边告知一声,我自然就回去了。” “哎哟,你这话说的祖母我心里着实高兴,不过这规矩就是规矩,如今你可是相国府的夫人,说句不怕僭越的话,这大启的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女人能比你尊贵了。 旁人咱们管不着,我这个娘家人,难道还不知道要替你做面子么?” 三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悄悄打两个宋华婷的脸色,果然见她听了自己这话脸上很好看,便知道自己这是说到了点子上。 “果然还是三祖母疼我,可巧今儿就给遇上了,要我说,既然这么着,三祖母也千万莫要将我当做外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开口就是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该客套的也算是客套完了,三老夫人这才蹙着眉头道:“还能是什么事儿,如今我这操心的事儿也没有两件了,最叫我发愁的,可不就是你五哥哥的亲事么!” 宋华婷自然已经猜到了是这么回事儿,但是这个时候却还是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五哥哥的亲事?这是怎么说的?此前三祖母不是看过我们家五姑娘了吗? 也不是我自己夸自己家的小姑子,我们府上五姑娘在这整个京中,都算是出挑的,别说五哥哥了,就是配个功勋子弟或者朝廷新贵都是绰绰有余的三祖母可莫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你没看上!” 三老太太闻言一张老脸立刻便皱成了苦瓜,“哎哟哟,这是怎么说的?我就是在不知好歹,也不可能会挑五姑娘的不好。 上回我可是亲眼看过的,也亲口跟你说的,我对五姑娘很是满意,可是……” 说到这里,三老太太的眼神里便有些狠意了,“可是这事儿如今可算不得我一个人说了算了。 原本我都已经打算好了,将这事儿与阳哥儿他娘说一说,然后由他们娘儿俩请媒人上门,直接下了小定,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不是?” “莫非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三老太太有些不敢看宋华婷的眼睛,“可不是么!我这一跟阳哥儿他娘说,结果她如今可着实是胆子大了,竟然拿你祖母压我,说什么阳哥儿的婚事,老夫人已经在看了,而且心里有了意向,让我不要再管。” “这怎么行?”宋华婷立刻不悦道,“五哥哥跟我们家五妹妹的亲事是我一手促成的,就是那一次相看,也是我悄悄组织的,就是我们府上的老夫人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我的面儿,我那位婶娘才答应将五妹妹下嫁,上回我们老夫人问起,那位婶娘都说我们五妹妹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只是因为你们家到底门第低了一些,所以才没敢直接在老夫人跟前说穿,但是多少还是点了老夫人的眼。 如今到了这会儿,倒是你们家看不上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让我在齐家如何做人?又让齐家如何看宋家?” 她此番说话语气与方才大不相同,分明是含了几分怒气的。 三老太太见状吓得不轻,连连摆手道:“看不上?绝对没有看不上的道理,万万不可能,不过就是……不过就是侯府的那一位从中作梗罢了!” 宋华婷冷笑着道:“原来这般着急叫我,合着三祖母这是缺一把趁手的刀,想叫我给你当这个出头鸟儿呢?” 三老太太越发紧张,干脆站了起来,“哎呀,你看着不就是误会了吗?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你可着实是误会我了,我就是……我就是……” 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结果却愣是一个字儿说不出来。 宋华婷也站了起来,“三祖母若是真想做成这门亲事,难道当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么?” 第378章:你服气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三老太太一看她似乎当真着恼了,也跟着着急起来,“哎呀,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才来找你么? 你是知道祖母我的,你愿意替我们外三房考虑,我心里一万个感激,齐家的姑娘,我们家如何也是万万高攀不上的,你愿意这般费心,我心里自然是感激还来不及。 这不是…… 这不是老夫人…… 你也是知道的……” 三老太太说起来宋老夫人,着实是没有办法硬气起来。 看向宋华婷的目光都变得有些闪躲,“你也知道,我们虽然还是一个姓,但是我们家早两三辈子就分出去了。 这么些年,也都是靠着侯府的名头在混日子,我自然着急阳哥儿的亲事,可是为了阳哥儿的亲事,让我去跟你祖母对抗,我……” 宋华婷真没有想到,这个三老太太平日里看着还有些眼力劲儿,到了关键的时候,竟然如此不中用。 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件事情她干脆就撂开手算了。 摆弄宋阳青的婚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无可不可的事儿。 最多就是回娘家的时候,看到宋锦宁同那宋阳青母子俩来往那么密切,心里不爽快罢了。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她如今可是一点儿都见不得宋锦宁那得意的样子。 所以,原本想要离开的脚步,这个时候也生生让她给停了下来。 只是面上仍旧带着薄怒,显然对三老太太很是失望。 三老太太见她没有立时就走,心里也就知道这事儿还有转圜,当即便又再四的恳求。 宋华婷只是一言不发。 三老太太也是着实想要将自己那个孙子的事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一个守寡的儿媳妇,带着飞上枝头的孙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替人家养老去了,这叫什么事儿? 宋华婷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之后,才抬眼看向三老太太,讥讽道:“三祖母,可着实不是我这个做晚辈的说你,这么多年了,你就真一点儿气性都没有?” 虽然宋华婷已经是相国府的夫人,可不管怎么说,她到底还是晚辈,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三老太太理智上知道没有什么,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是不舒服,她也不可能敢跟宋华婷叫板。 毕竟如今这宋华婷可不是从前的那个丫头了,得罪不起的。 因而三老太太到底还是舔着脸笑着道:“我若是真有本事,也用不着求到姑奶奶你这里来,你是个聪明的,脑子比我这个老太婆转得快,要不然你替我像个法子,或者说,看看相国大人那边……” 提到齐郁,宋华婷便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齐郁那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个乱法呢! 宋华婷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家这么点儿破事儿,难道还要闹到夫君跟前去?你让我如何在府里抬头? 难不成我什么事儿都做不成,样样儿要夫君来撑腰?” 三老太太听到这话里头的意思是已经有了眉目,当即便连忙道:“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又多心了不是? 你与相国大人夫妻一体,我心里想着,你的事儿,不就是相国大人的事儿么?到底是我错了,相国大人日理万机的,这内宅里的事儿,自然还是得要由姑奶奶你来。” 话说到这里,三老太太的嘴里已经是一口一个姑奶奶了,比之于方才又多了两分敬重。 宋华婷喜欢这些,面色也好看了不少,当即便淡淡道:“我只提醒你一句,如今,侯府可没有半点儿爵位了。” 她说完这话,便抬眼打量起三老太太来。 果然,这话一出,三老太太脸上便露出了两分狐疑之色。 宋楚新已经死了,原本朝廷那边就说过,这爵位到了宋岐山这里就算是断了,盖因宋老夫人养老的问题,特意恩准过继了一个,恩赐一代爵位。 如今宋楚新死了,这爵位可不就是到头儿了么? 这事儿,整个宋家的人都知道,三老太太自然也明白,她不明白的是,这个时候宋华婷跟自己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宋华婷见她果然还没有明白自己这话的深层意思,不由心里恼怒。 可是话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这个老太婆当真没有理解,岂不是自己白忙活了一场? “三祖母,你只要好好想想,如今这忠勇侯府的爵位已经没有了,祖母身上的超品诰命,又有几个人在乎? 且这诰命又不能传承下去的,脱去这层皮,你们两个人不都是年纪一把的老太太么?” 三老太太听到这话,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宋华婷看到她眼睛里的震惊,才确定这个人这回是真的听懂了自己的话,这也就放心下来。 她施施然起身,脸上的笑容越发神秘莫测了。 行至三老太太身旁的时候,宋华婷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三祖母,自打你进了宋家的门,这么多年来,你永远只能抬头看她,哪怕平日里的称呼再亲近,你也知道自己永远人家矮一大截,你就好好想想,你心里真的服气么? 如今应该是你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了,毕竟你有了个有能耐的孙子,可是偏偏,人家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还要来抢你的光芒,你难道真的就一点儿都不生气?” 在三老太太满脸的惶恐中,宋华婷伸了个懒腰,扶住了白露递过来的手,然后神情松快地往外走,“这人呐,还是得要有些气性,不然这一辈子都要矮人一头,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真真是可怜呐!” 话说完的时候,她人已经出了这个包厢。 三老太太却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待外头的马车远去,隔壁才闪身进来一个人,脸上带着点儿匆匆的急色,“母亲,宋华婷的意思是……” 大太太话说到了嘴边又害怕地咽了下去,仍旧有些不敢确定地看向自己的婆母。 三老太太终于回过神,眼神与方才已经截然不同了,“闭紧你的嘴巴!” 第379章:忠心耿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现在心情很好,难以控制的好,在回去的马车上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一旁的白露冷汗涔涔,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猜错了,可是当她听到最后宋华婷对三老太太说的那番话才明白,着实不是自己太过于大胆。 那是什么意思? 三老太太原本对老夫人就不见得心悦诚服,只不过是这么多年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尊卑有度,这是宋家的规矩。 可是如今这个规矩被宋华婷几句话就打破了。 是啊! 宋楚新已经死了,宋老太太就算是有一身的超品诰命又怎么样?就算她的丈夫和儿子媳妇都为了大启殉了国又怎么样? 如今她到底也只是一个深宅大院儿里的老妇人罢了。 宋阳青母子俩想要靠着宋老夫人过日子,自然是想要借着侯府的光。 可是如今宋阳青才是那个需要提供光和热给族人的人。 三老太太怎么可能会甘心将这么一个孙子让到侯府去? 宋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了,上了年纪的人,有个三病六痛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 若是宋老夫人没了,那么宋阳青和邹氏哪怕是住到了侯府去了,又能如何? 他们还是外三房的人,他们要孝顺要照顾的仍旧是外三房那一家子的人。 更何况,宋楚新死了,宋华彰可没有。 宋华彰是宋楚新的儿子,是侯府名义上的继承人。 若是老夫人没了,宋华彰又怎么可能会容许邹氏和宋阳青随意出入侯府? 那堵拿掉的墙,迟早还要砌上…… 白露脑子里想起了处暑,想起了从前在宋华婷跟前跟过的那一个个的丫头,理论上来说,那些都是她的前辈…… 不一样的是,如今她已经跟着宋华婷来了相国府,是相国府的丫鬟,是相国夫人跟前的丫鬟…… 脑子里各种念头纷纷乱乱,白露却在这纷乱中看到了一个人的脸。 二姑娘…… 白露忽然想起了宋锦宁那张脸。 在宋锦宁之后,她又看到了处暑。 她同处暑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碰上宋华婷这样的主子,三天两头非打即骂。 作为底下人,一直都是承受她怒火的对象。 处暑就是顶在最前头的那个,而她也差不了太多。 两个人像是形成了某种竞争,面对可能要承受的怒火,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让对方先上。 在这样的悲惨遭遇下,她们既是竞争对手,同时也难免物伤其类。 处暑离开了,因为宋华婷的那个局。 白露知道,处暑是借了二姑娘宋锦宁的势,才能在那个局里顺利脱身。 据说嫁到朱家去之后,那个朱三公子对她还不错,只是可惜了,朱家到底还是栽了。 也不知道处暑后来怎么样了,如今又在哪里,听说她还怀孕了,不知道孩子生下来没有,有没有跟着朱家人一起流放…… 白露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羡慕处暑,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明知道朱家遭了难,作为朱三公子的妾室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情况下…… “你在想什么?” 宋华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想起,直接将白露吓得差点儿从凳子上滑下去。 因而那样紧张和害怕的神色便落在宋华婷的眼睛里。 宋华婷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不会忘记自己是谁的人吧?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算是我身边最得用,也是我最信任的一个丫鬟了,我可是已经替你想好了后路。 连你的将来都已经在替你打算了,这事儿,我和你父母都已经打了招呼,我这……算是对你足够好了吧!” 白露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宋华婷嘴角的笑意越发冷淡了下来,“你是我的人,难道还能害你,还能不好好地待你么?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配人了。 我如今在府里也不算完全站稳脚跟,还是得将你们这些我信得过的人好好地安插下去,你是我跟前的大丫鬟,必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嫁了,我心里有几个人选,还需要仔细地斟酌一下。” 白露的手指甲一下子就掐进了掌心里。 宋华婷这话是什么意思,根本不用多说,她的终身大事儿都捏在她的手里,可以说是一辈子都牢牢地被掌握着。 更何况,自己的父母也被她弄了过来,一家子的死契…… 而宋华婷的意思也很明显,有几个人选,到底选哪一个还没有作定,具体的就要看她的表现了,她不会连这个都听不懂。 白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道:“夫人放心,奴婢是夫人跟前的,有如今的造化也全然是靠夫人的提携,奴婢的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宋华婷脸上的笑意便染上了一抹温度,“我知道你的,这一向以来,你也一直都很好,不过就是白嘱咐一句罢了,瞧瞧你这个样子,倒是认真起来了,好了,起身吧!回去估计有事一堆的事儿,你知道怎么说吧?” “夫人放心,今儿咱们是出来逛街,又碰到了侯府三老太太,便在一处喝茶。” 宋华婷笑着点头道:“没错。” 日头已经差不多落下了,远远近近的屋顶都被镀上了一层夕阳的暖色,可是落在人的眼里,生生多了几分燥郁之感。 宋华婷莫名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大舒服的情绪,还来不及思索是从何而来,就到了家了。 管家同平日里一样,见着她过来很是热情,“夫人回来了,大人已经在家里了。” 宋华婷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管家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不可能没有成功吧? 她转脸看了一眼白露,得到她轻轻摇头的回答,也知道这事儿为了隐蔽,并没有安排人做后面的回报。 所以到底情况如何,现在确确实实是半点儿不清楚。 她稳了稳心神,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没有成功,那也与她没有关系就是了,她怕什么? 如此想着,她便直接进了屋,才进去就被叫住了。 第380章:事成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才进门,宋华婷就察觉到今日府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不过也是了,发生了庄子里的事儿,今儿的气氛若是还能如常,反倒不正常了。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从大门走过来的一路上都点上了灯笼,终于走到了垂花门前,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垂着头不敢抬眼,连语气都有些焦急。 “夫人,大人让您去一趟书房。” 宋华婷的脚步停了下来,一丝意料之中的欢喜从她的心底一点点地蔓延出来,与此时所有人脸上的紧张和惶恐截然相反。 宋华婷沉默地消化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问道:“大人平日里都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儿,不让其他人靠近的,今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忽然要我去书房说?” 那小丫鬟闻言越发战战兢兢,连身子都有些发抖的样子,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大人……大人带着金姑娘一回来,就直接回了书房,似乎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夫人回来便立刻过去。” 宋华婷淡淡地点了点头,面上挂起了严肃的神色,语气也变得认真了起来,“这么看来应该是很要紧的事儿了,不要啰嗦了,快带我过去吧!” 说着便直接往齐郁书房的位置去,白露自然紧跟其后,那丫鬟却面露难色,“夫人……” 她看了看白露,宋华婷也跟着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大人说……”那丫鬟见宋华婷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声音里听着都快要哭出来了,“大人说……这事儿还是……不要叫太多人知道,让……让夫人一个人过去。” 是了,这样的丑事儿,怎么能让太多人知道呢? 宋华婷便转头对白露道:“好了,你先回主院儿去,屋子里该收拾的也都让收拾一下,底下的小丫鬟我瞧着是越来越懒惰了。” 宋华婷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白露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收拾别的,而是今日的事情,如何也要检查一下,做个收尾。 从目前这个情况看来,大概这事儿是成了。 那么那位金姑娘,估计今日便要离开齐府。 就是不知道,那位兰姑娘要怎么处理。 白露满腹忐忑的心事,却是一点儿不敢吭声,只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宋华婷跟着那丫鬟来了齐郁的书房。 一进院子,就发现这里一片昏暗,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似乎想要问一句。 但是很快自己就先反应过来了,出了这样的丑事儿,如齐郁那样自尊心强的人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大人在哪儿?” 说是书房,实际上是整个的一间院子,大大小小的五间屋子。 小丫鬟指了中间的那一间,大人让传话的时候,一个人在里头呢! 宋华婷疑惑道:“你们金姑娘呢?” 小丫鬟便不敢说话了,只把头低得越发低了,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 那就是关起来了。 齐郁是个要面子的人,院子里的下人虽然都被遣散了,但估计也不想闹得动静太大。 实际上宋华婷这个时候倒是有心想去看看那个金娜如今怎么样了,但是考虑到齐郁的心情,还是决定先去见齐郁。 作为正房夫人,对于这种出了事儿的姬妾,自然是有权利处置的。 她上前去,小丫鬟便自觉地推了下去。 宋华婷敲了敲门,屋子里头似乎有一点儿动静,但是没有过来开门。 “大人?是有什么事儿吗?让我这过来?” 里头没有人说话,椅子发出了一点儿声响。 “大人?” 宋华婷又喊了一句。 然后才听到里头含糊地传过来一个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更多的却是疲倦的味道:“进来吧!” 是齐郁的声音没有错了。 宋华婷这才推门进去。 与此同时,白露已经回到了主院,院子里一切都如常,小丫鬟见着她过来,都上前来见礼。 珍珠正在点地灯,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白露也不以为意,珍珠虽然是宋老夫人的人,但是如今已经进了齐府的大门,在想出去就不可能了。 她如今也学乖了,半点儿不敢往宋家传消息,毕竟这边不传消息,以宋老夫人和宋锦宁的脾性,也不会对她的家人如何。 可是若是叫宋华婷发现自己背叛了,倒是白白地搭上一条命。 白露也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回应了。 转身便问起小丫鬟,“今儿可有人送信过来?” 小丫鬟疑惑地摇了摇头,“姐姐是在等什么人的信吗?要不然我现在去门房问一句,倒是没有送到咱们这里来。” “没有么?” 白露有些惊讶,按照上午说好的,如果事儿成了,便让那银楼的人送画册过来,用作暗示让宋华婷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眼下看着那头外院的样子,庄子那边分明是成功了,怎么没有消息过来? 那头珍珠疑惑地看着她道:“你在等什么?” 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与珍珠说,若是泄露出去一点儿,自己的命可就没有了。 白露轻轻摇头,“没有什么,我出去一趟。” 这事儿必须要交代好了,不能出半点儿纰漏,且前几日宋华婷已经订好了一套首饰,这个时候出去取也合情合理。 “这么晚了就不要出去了吧?”珍珠有些担忧道,“上次大人才刚刚说过,这些时候府里的人要谨言慎行,这两日街上宵禁也早,万一你这出去,正好碰到了大人,岂不是给夫人惹麻烦?” 白露笑着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齐郁正在书房呢!哪里有空留意这些琐事儿。 才要敷衍过去,白露脑子里却是忽然灵光一闪,“你说大人正好回来?都这个时辰了,大人怎么可能还没有回来?” 珍珠没有看出来她此时的神色有异,笑着道:“你来之前,大管家才刚刚来过,外头有笔要紧的单子送了过来,管家问起大人有没有在咱们这里呢!” 第380章:一定是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悚然一惊,不及跟珍珠多说什么,就直接冲了出去。 院子里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见状都纷纷往珍珠这边过来,“珍珠姐姐,这是怎么了?白露姐姐回来了,怎么夫人还不见回来?” “是啊!”一个小丫鬟颇有些无奈道,“早起夫人说想喝枫露茶,我们两个人四更天不到就起来收集露水,结果还没喝就走了,这水到这会儿都不能用了,明儿早上岂不是还要再来一次?” 珍珠也在心里犯嘀咕,隐隐地猜到是出了事儿。 但是却也没有在这些小丫鬟跟前表露出来,闻言便道:“这原本就是咱们的本分,夫人近些日子事儿繁杂,难免烦躁些,你们两个便也耐烦些。 这样的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若是叫传到了夫人的耳朵里,看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听到她这么说,两个小丫鬟立刻闭了嘴,颇有些后怕。 “好了,别管是什么事儿了,横竖与你们不相干,看看自己手头上的活计都做完了没有,可别叫挑了错处。” 白露平日里都跟着夫人在一处,倒还好说,但是这院子里两个新来的妈妈可着实是厉害得很,宋华婷一个眼神,她们就能在这些小丫鬟当中挑刺儿。 大家都算是怕了她们了。 相对来说,就只有珍珠是最好相处的,虽然不受宠,但到底身份摆在这里,所以有什么事儿,大家都喜欢往她跟前来诉诉苦。 众人散去,一个小丫鬟欲言又止,眼见着没有人了,这才蹭过来,犹犹豫豫道:“珍珠姐姐,有件事儿,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说。” “何事?” 珍珠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便稍微抬高了点儿声音,“既然你的事儿忙完了,也不要闲着,我这里替夫人做的帕子还差了两条,你女红不错,便拿过去赶紧补两针,好歹别误了夫人的用处。” 小丫鬟立刻会意,当即大声回了一声。 珍珠带着小丫鬟进了自己的屋子,那头白露也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外院。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她才转过路口,便听到里头齐郁厉声的呵斥。 “你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还有脸哭?!” 而院子里外头分明是齐郁的小厮阿荣。 白露连忙小跑着过去,“阿荣,这里是怎么回事儿?” 阿荣看到她,面色变了变,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又用手比划着,让她赶紧走。 白露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女子讥讽的声音,“我说她跟前的丫鬟怎么不见了,平日里看着就是个忠心的,原来是在这里放风!” 白露一转脸,就看到金娜从门口出现,脸上的笑容很是嘲弄。 “阿荣,让人将这个丫头捆起来,堵了嘴扔到柴房里去,可千万不要出了事儿,咱们夫人的事儿,说不定还得交代在这个丫鬟的身上。” 阿荣再看向白露,脸上就只有无奈的神色了。 还不等白露说出什么,后面就来了两个人,不由分说直接将白露堵了嘴捆了手脚带出去了。 被带走的最后一刻,金娜再一次推门进了院子,在院门的缝隙里,白露看清了里头的情形。 之间宋华婷衣衫不整钗歪髻乱地跪在中庭,而她旁边还躺着一个男子,浓重的夜色里,白露看不清那男子的相貌,但是看清了那男子身上就只有一条中裤。 就只有这么一个画面,白露也就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再想到方才金娜那般完好无损的样子,也就能猜出,恐怕庄子里的事儿不是成功了,而是彻彻底底地失败。 甚至齐郁和金娜已经知道是宋华婷做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有了这个时候的报复。 而此时庭院里的宋华婷脑子几乎都已经不会思考了。 她都没有怎么弄明白这事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推门进了齐郁的书房,然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她给齐郁的香。 在阿荣那里她也知道,齐郁经常用这个香,她一直以来,也因此事儿而高兴,至少有一样东西能讨得齐郁的欢喜。 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给旁人,旁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得到。 所以宋华婷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这屋子里的人不是齐郁。 想到今日庄子里可能发生的情况,齐郁这个时候不高兴,不愿意开灯面对任何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她十分贴心地过去,想要温言软语好好抚慰一番。 岂料人才过去,就被他给扑倒在了塌上。 他们两个人如今也不是没有肌肤之亲,但是宋华婷自己也清楚,那是因为金娜的存在,让齐郁不得不对她敷衍塞责完成这夫妻敦伦之礼。 如今日这般模样的倒是从来没有过。 可是,到底是在特殊的情况下。 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出了那样难堪的事儿,是个男人估计都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情况下,在情欲上需要发泄,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因此宋华婷几乎是半推半就,甚至还故意说一些招惹人的言辞,若是能一举怀孕,那可真算得上是一石多鸟了。 谁知道,才刚刚入巷,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只是屋子里的气氛过于旖旎,加上那若有似无催人的香气,她的脑子有些混沌,也就我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那门被人推开,迎着火光一道出现在她眼里的,就是齐郁和金娜两张堪比金童玉女的脸。 她甚至当时大脑里就只剩了空白,直等到齐郁怒吼出声,她才反应过来,跟自己交媾的人不是齐郁。 她还没有看清对方是谁,就被拖下了床榻,然后床帐被齐豫撕了下来扔在了她的身上。 一直到这会儿跪在这中庭的地上,坚硬的地砖隔得她膝盖生疼,她仍旧还在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夫君,这事儿还是要想个稳妥点的法子比较好,毕竟关系到咱们家的声誉。” 说话的金娜将宋华婷的理智拉了回来,一定是这个女人,一定是她!是她要害自己! 第381章:杀了你也没关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是金娜害我,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她设计我的,夫君……” 然而齐郁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一个眼神下去,便有暗卫出现,直接将她堵了嘴拖了下去。 同方才将白露拖出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华婷整个人如坠冰窖,在庭院里跪着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慢慢地清醒过来了,脑子里甚至还在想要如何将自己眼下的局面翻转过来,如何给齐郁解释。 但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齐郁竟然完全不听她的解释,甚至还让人捆了她。 齐郁是个体面的人,什么时候都是,按道理来说,他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做出这般行动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宋华婷睁大了眼睛,极力想要挣扎着说出一两句什么来,可是暗卫的手段,又岂是她能挣脱的。 因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走,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金娜脸上露出的那一抹带着些许胜利意味的笑容。 这个女人她怎么敢?! 宋华婷被拖走得悄无声息,至少整个府邸其他地方都没有被惊动。 齐郁等到院子里恢复过来,这才露出厌恶的情绪来,却不是对着宋华婷,而是对着金娜。 “你今日这事儿,过了。” 金娜却满不在乎地攀上他的胳膊,“今日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宋华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靖王可半点儿都不在乎她。 就这么样的一个人,你还留着做什么?而且,你是知道的,今日她是打算来设计我的,我好歹也是大荣的公主,没有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可是在为了你考虑,你不会这点儿情都不领吧!” 齐郁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很显然心情很差。 金娜眉眼低垂,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那会儿明明是清醒的,为什么去了那头的屋子?那头可是靖王妃在住着,靖王不是回去了么?为什么?” 金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抬起了眼,看着好像还是在撒娇似的,可是一双眼睛盯着齐郁的时候,却分明带着极深的探究之意。 齐郁直接一用力,挣开了她的手,然后淡淡道:“今日的事情,靖王也参与其中,里头的内情,我不好对你明说。”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这话的力道实在是太小了,便又冷着脸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恣意妄为,也不要想着管我的事儿,不然,你以为你比宋华婷又好了多少?”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看金娜,而是转身直接往外走。 金娜眼里泛起几分冷意,但一闪而逝,转而露出几分不满的情绪来。 “还有,这是我的书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包括你,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清理这里的腌臜,你赶紧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 齐郁没有多做半分停留,人便消失了。 很快就有他跟前信得过的长随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请她出去。 金娜知道这一次,怕是自己触碰到了齐郁的逆鳞了,不然他断然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既然那个人不是宋华婷的话,就只能是今日见到的那个靖王妃了。 想不到,齐郁竟然与那位靖王妃之间有关系? 靖王对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她一清二楚,皇兄也一直将靖王视作心腹大患。 那么齐郁与靖王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恐怕还得细细探究。 想到这里,金娜也不多等,直接去了柴房。 原本她以为宋华婷会被齐郁藏起来,这里不过就是关着她的那个丫头。 却没有想到,主仆俩竟然关在一起了,看来,齐郁对自己的这个正房夫人,还真的是半点儿不上心了。 可是此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脑子里将所有的线索都过了一遍,金娜便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了柴房。 门口的守卫半点儿不敢拦她,这都是齐郁信得过的人,自然也知道金娜的身份并不一般。 宋华婷见着她进来显然很是惊讶,下意识地就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她的嘴被堵着,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所以只能用恨毒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她。 金娜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半点儿情绪都没有,她径自走过去,将旁边桌上的一盏灯点燃了,然后转过身目光落在宋华婷的脸上。 如此平凡普通的相貌,怎么可能入得了齐郁的脸。 她下意识地将宋华婷同今日见到的靖王妃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上的容貌。 “我有些事儿想要问你,眼下府里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夫君的心情也不大好,我希望你能安静些。” 她也不知道宋华婷能不能听进这话,便直接过去,将她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宋华婷立刻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贱人,都是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宋华婷被她打得整个脑袋都偏到了一旁,随即越发愤怒起来,“你竟然敢打我,你算是个什么人,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难道以为我现在……” “宋华婷,齐郁把你关在这里,难道会不知道我会过来么?” 金娜一把揪住了宋华婷的发髻,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森冷道。 宋华婷一下子就被她这句话给问懵了,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金娜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听好了,你最好是老老实实乖乖地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在这里把你杀了,也不用担心任何善后的问题。” 她的手劲儿奇大,头皮上的疼痛终于让宋华婷没有办法继续嘴硬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是用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当我没有娘家的吗?” “娘家?”金娜都被这句话给说得笑了起来,“你今日做出来的事儿,但凡我们透露一点儿给你们宋家,你觉得你们宋家还会出面来替你讨回什么公道么? 一个暴毙直接就可以将你这条命给抹杀了,你明白么?” 宋华婷登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不可能!” 第382章:蠢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脸上的笑意显得极漫不经心,宋华婷甚至有一种在她眼里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感觉。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你是谁?” 金娜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这张脸,然后用视线细细地描摹,最终却是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 这叹的一口气,让宋华婷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比之于方才她那样的笑容尤甚。 “实际上在来京城之前,我就对你有些好奇,齐郁竟然娶亲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他三书六礼迎娶。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皇帝赐婚,但仍旧叫我觉得奇怪,就算是赐婚,也该得他同意才是,所以我倒是心甘情愿地费了些心思打听。 结果竟半点儿不难,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他自己开的口,他说他心悦你,这不是在开玩笑是什么? 我虽然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他了解的时间可不短,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他真的心悦的女子?” 宋华婷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金娜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让她生出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好像眼前的这个人也已经生生地换成了另一个人。 根本不是她心里以为的那个金娜。 所以她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你是谁?” 金娜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似乎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但这也只是一刹那,很快就消失了。 “是谁有什么关系?”她笑了笑,然后用力一抬宋华婷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巴,一颗不知名的东西便直接顺着滚到了宋华婷的肚子里。 “你……” 她的手一松开,宋华婷便摔倒在地,然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用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想要将那个东西抠出来。 但是东西已经入腹,岂是那么容易抠出来的? “别费那个劲儿了,我这药是特制的,入腹即化,所以,你就算是抠出来也没有用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 宋华婷这才终于害怕起来,方才她说的那一番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将今日的事情告知宋家,然后再将自己暴毙的事情报过去,宋家必定不会有任何人替她出头。 就算是没有今日的事儿,也不会有人会为了她跟齐家跟齐郁闹翻。 本来那一家子人就巴不得自己死,唯一可能稍微与自己有些利益相关的,就是三老太太。 但是三老太太无利不起早,最多不过就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眼见着自己死了,没有捞好处的可能,还怎么可能会在自己这里费功夫? 宋华婷想到这里,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她还没有得到金娜的回答,便苦苦哀求道:“你到底要什么?你直接说,我和夫君是圣人赐婚的,这个正妻的位置我没有办法给你,但是如果可以,我愿意侍奉你们,在这个府里,就当正妻,我当妾室……不,我当通房丫头,不不不,我给为你当通房丫头都可以,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宋华婷的脑子在极速地转动,努力想要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打动发对方的东西。 “对了,我还有钱,你初来京城许多东西不懂,你都可以问我,我不跟你争的,我不争了,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如果你看我不顺眼,你对外宣称我死了,放我走也行,我保证我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宋华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别说金娜,就是她自己都觉得很是惊讶。 原来她这么怕死。 这种感觉实际上有过一次,就是那一次在悬崖上,只是那个时候的情况与现在到底不一样,她总觉得兄长和父亲都还会救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宋锦宁不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个人是金娜,这个人早就已经巴不得自己死。 她们本来就不可能和平共处,更何况今儿下午她还是那个猎手,对方才是猎物。 不过短短半日,攻守之势相易。 她才猛然认清自己在齐郁心里的地位,也才知道,原来自己着实低估了面前的这个金娜。 “你以为我给你下了毒药?” 金娜一挑眉头,像是看着个傻子似的看着她。 “我要你死做什么?” 可是这话着实让宋华婷给惊呆了,都这个时候了,她不是来要自己命的是做什么? 只要自己死了,她就是齐郁身边唯一的女人,扶正也是迟早的事儿。 “不妨与你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你们那所谓的名分,你在不在齐郁的身边,在不在这个屋子里,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真的觉得他的心在你的身上不成?” 宋华婷有些发蒙地看着她。 “蠢货!”金娜嗤笑了一声,“当自己是什么天仙不成?齐郁那个人,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叫他喜欢上我,就凭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宋华婷犹如脸上被人狠狠地扇了几巴掌似的火辣辣的,但是随即她便想到了关键,自己方才吃下去的东西。 “那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听说你从来没有出过京城?可知道南疆有一种东西叫做‘蛊’?” 宋华婷听说过这个字儿,但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看到她茫然的脸,金娜似乎觉得很好玩儿,便笑吟吟地解释,“在南疆啊,有那么一群人,特别喜欢玩儿各种各样的虫子,用各种药物来养它们,然后等到一定的时候,便将这个虫子放在一种特制的空间里饲养,最后所有的虫子都死光了,就剩了这一只,再将这一只虫子密封起来,便成了蛊。” 宋华婷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来,眼前人的美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金娜的声音却没有停,“这其中饲养的部分便是关键,听说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药材,不同的饲养人,都会养出不同的蛊,起到不同的作用,然后将那最后的蛊王喂给人吃下,便有不同的功效。” 她说着,便笑吟吟地指着宋华婷的肚子,“你可不要小看,方才我给你喂下的这一颗,足足花了我一千五百两银子呢!” 第383章:留你有什么用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她再一次将手伸到自己的嘴里,拼命地想要抠吐出来。 她满脑子里就只有“虫子”“虫子”“虫子”! 她的肚子里现在有一只虫子,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犹如被地狱里吹过来的风吹在了自己的身上似的。 金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 这话让宋华婷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像是有些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你什么意思?你骗我?” 最后的这三个字,吼出来的时候甚至都分不清她的情绪到底是愤怒,还是惊喜。 金娜却耸了耸肩,然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铃铛,“我只是说,这样能叫你感受得更直观。” 宋华婷的心里一下子就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 金娜就摇动了手里的东西,然后她瞬间感觉到了一种真真切切的噬心之痛。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啮她的心脏。 这种痛比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疼痛都要痛的多的多,她甚至没有办法发出一声痛呼,就直接蜷缩地倒在了地上,痉挛般地抽搐起来。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悄悄地推开了一条门缝,看到里头的情形都吓了一跳。 但是还没有开口,金娜便转过脸看向了他们,黑暗中,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上带着叫人神魂颠倒的笑容。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么?” 几个人立刻反应过来,又仍旧将门给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华婷才平复下来,腹中那种疼痛感渐渐地弱了下去,而她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还是头一回用这个东西呢!没有想到效果竟然半点儿没有打折扣,跟人家与我说的一模一样。” 宋华婷没有理她,疼痛虽然消失了,可是因为方才那样的疼痛带来的眩晕仍旧在她的脑子里,让她没有办法思考。 金娜也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她干脆自一旁拖过来一个陈旧的凳子,优哉游哉地坐在上面,丝毫不介意凳子上厚厚的灰尘。 “我对你没有什么兴趣,之前没有兴趣,之后也不会有,不过,今日开始,我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从你这里了解,或者,往后还有一点儿小忙需要你帮,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金娜说话的时候,似乎习惯笑着说,所以听她说话,都能感觉到清晰的笑意。 宋华婷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她这个时候终于渐渐地清醒了。 没有了方才的胆战心惊,更多的像是一种绝望的宁静。 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向了金娜,“你到底想要对我怎么样?你不想杀我?” “我好好的杀你做什么?”金娜挑了挑眉,“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我只是想从你这里知道,你那个妹妹的事儿。” “妹妹?” “靖王妃。” 宋华婷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心底里漫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利,竟将方才的痛楚带来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她跟我可不一样,从出生就高高在上,我不过是个没有人护着的可怜虫罢了,你若是想要对付她,可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金娜自然已经知道宋华婷和宋锦宁之间的过节,也就不会认为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姐妹情谊。 “不用绕那么多,若是我真的想要对付她,自然会出手,你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事情。” 宋华婷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如今她已经落在了金娜的手里,在想要对付宋锦宁已经不可能了。 可若是能让金娜去对付她,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可惜,如今她人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金娜的手里,就算是想要布局什么也完全没有了机会。 “你想要知道什么?“ “宋锦宁与赵臻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么?” “你果然不是京城的人,”宋华婷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儿轻蔑的意思,“宋锦宁的父亲是宋岐山,那个大启的英雄,靖王是皇室唯一的王爷,他们认识有什么好奇怪的? 宋锦宁不但认识靖王,而且还见过帝后,更与灵韵郡君是好朋友……” 她说到这里,颇有些怨毒地看着金娜,“她跟我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你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欺负我,你欺负她一个试试看看?” 金娜对她这话没有接茬儿,反倒笑着道:“我问你什么,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不要想方设法地动什么心思,想要挑拨我什么的。 若你只有这样的歪脑筋,我留着你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着,将手心里的铃铛展示出来,“一千五百两银子呢!” 宋华婷一看到那铃铛,方才的痛楚就像是在身上重演了一遍似的,她立刻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和小心思,“是,你问就是了。” 金娜便果然认认真真地问了起来,事无巨细,对于宋华婷知道的,她全部都要知道。 同时,对于宋华婷不知道的,也不许她胡乱揣测,胡乱攀咬。 等宋华婷遭受了三次噬心之痛,金娜从柴房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她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颇有些无奈,“我竟然为了这么个女人熬了个夜,也太浪费我的美貌了。” 她并不是对谁说的,纯粹就是自言自语,待抬步想要离开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在了一旁屋子的房门上。 “那里头就是她的贴身丫鬟?” 守在门口的护卫立刻应声。 屋子里发生的事儿,外头的人虽然没敢去看,但是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 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倒也罢了,临时抽调过来的几个人,却只能想到,这个新来的姨娘着实好手段,竟然能将当家主母折磨得这么惨。 可既然她敢下手,就更说明了大人对她的宠爱。 因而此时金娜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毕恭毕敬,而且十分忠诚。 “放出来,让她跟在我身边,我正好缺个丫鬟。” 第384章:不用再顾忌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被带到金娜跟前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岂料金娜看到她之后,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笑着道:“你在你们夫人跟前听说一直伺候得不错,如今应该也不会介意过来伺候我吧?” 白露能说什么? 如今到了这个情况,她早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因此她就这么留了下来。 留下来,也只是一死罢了。 毕竟宋华婷是如何都不会放过她的,虽然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后面自己的主子又被如何处理。 但是既然眼下没有传出任何消息,那至少,宋华婷还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但是很快,她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因为她看到宋华婷过来了,身上穿得非常简单,甚至比自己还要简单。 进来之后在,像是没有看到自己这个人似的,径自上前去到了金娜跟前。 “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你不用如此,”金娜却是淡淡地笑了,“我就只是让你过来一趟,大人那边我已经说好了,那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 宋华婷知道白露就在自己的身后,此时用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在看着她。 让她感觉自己的后背上长满了尖刺似的,扎得她浑身都火辣辣地疼。 然而也只是如此而已,她甚至没有转身,没有去看后面的人,而是选择努力当做感受不到那道目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好。” 等宋华婷走了,金娜才将视线转向白露,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白露终于渐渐地从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待抬头看到金娜这张笑脸,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她感觉眼前这位金姑娘,似乎很喜欢笑,脸上始终都挂着笑容,就像…… 就像相国大人一样。 “你不用再顾忌她了,往后你就在我跟前伺候,在我面前,你和她也差不多,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露面色一变,立刻跪了下去。 金娜被她这个动作给逗乐了,朝她抬了抬手,“好了好了,起来吧!我是认真的,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眼前的女人能让不可一世的宋华婷变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是此前她们认为的无能之辈。 这样的一个人,想要什么样的丫鬟没有?怎么可能会忽然间就看上了自己? 白露又想到了宋华婷,随即自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想。 宋华婷如今一副为她命是从的样子,金娜还用得着对付她么?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露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金娜,“主子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简单,你跟在宋华婷跟前也有些年头了吧?” 竟然真的是为了宋华婷? 白露压下心里的惊讶,然后认真回答,“是,奴婢打小就进了府,只是从前并不在跟前伺候,而是在院子里,只有这近一年的时间,贴身伺候的。” 见金娜隐隐蹙起了眉,白露的心里几乎是立刻就升起了一种危机感,她立刻紧接着道:“不过在屋子里伺候也有好几年了,不知道……主子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金娜名分上仍旧只是齐郁的通房丫头,但是这个时候若是还叫她姑娘,显然不大合适。 但是叫夫人,似乎更加不妥。 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之后,白露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称呼。 金娜也没有在意,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对你们府上的二姑娘熟么?就是如今的靖王妃,听说她来京城没有多久?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白露有些惊讶对方问的竟然是宋锦宁的事儿,但还是没有任何隐瞒,“是,二姑娘来京城也不过一年多,我那个时候在大姑娘的屋子里做二等丫鬟,不过,大部分的事儿,奴婢都知道。” 金娜闻言似乎很是高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我不习惯你们这边的诸多规矩,坐吧!坐下来好好地跟我说,说清楚仔细些。” 白露认真地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女子,才发现她竟然是认真的,认真地邀请她坐下。 因此她没有犹豫太久,果真坐了下来。 金娜甚至还笑吟吟递给她一杯茶,然后便抓起了一把瓜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所有我都要知道,一点儿不许隐瞒。”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仍旧没有半点儿作伪的意思。 白露自然也不敢真的隐瞒,当即便自己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了金娜。 横竖如今都已经这个境地了,宋华婷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若是主家追究,自己这条命如何都保不住。 这个时候还能喘气儿,想来也跟面前的这个女子有关。 她也说了,往后自己就跟在她身边伺候。 哪怕这话是假的,也不过就是一死,倒不如好好地搏一搏。 这一说,就说到了晚上,金娜听得十分入神。 好一会儿才道:“想不到你们京城的女子竟然这么有趣,花花心思真多。不过也是,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庄子里的事儿了。” 听到说庄子里的事儿,白露立刻紧张了起来。 金娜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你方才的表述来看,你还算是忠心,遇到了那么多的事儿,都没有背叛宋华婷。 你放心,只要你也这么忠心地对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她说完,转身从抽屉里抽出几张银票,“这个给你,听说你还有家人要安顿,好好安顿去,这点儿钱,够买他们一个女儿了,往后你就踏踏实实地跟著我。” 白露一下子就惊了,她入了宋家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这个金娜说给她就直接给她了? 金娜似乎有些不耐烦,将手里的银票塞给了她之后便道:“我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伺候,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你们的相国大人如今这会儿在哪里,顺便打听一下,看看他今天晚上回不回,还是说,仍旧一个人住在他的屋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白露的错觉,金娜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似乎从金娜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 第385章: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如金娜所料,齐郁大概是打算自己一个人睡,不但没有回此前主院他的屋子,甚至连内院都不打算回。 阿荣看到她仍旧好好的样子,倒是有些惊讶。 待得知是金娜将她调了过去,便干脆朝她贺喜,“这是好事儿,你好好地伺候金姑娘,往后也就不用愁了。” 具体为什么这么说,阿荣却又不肯透露了。 等白露回来汇报,金娜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白露感觉得到,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或者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第二日,金娜便将宋华婷叫了过来,白露就在一旁伺候着。 有了一个晚上的心理建设,白露也已然能够四平八稳地在屋子里忙活了。 纵然偶尔宋华婷投过来的目光,让她身上很不舒服,她也强忍着当是没有注意到。 慢慢地也就真的不在乎。 宋华婷也只是最开始看了她几眼,后面便当她不存在了。 金娜慢慢悠悠地从屋子里出来,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你昨儿的计策,说实话若是正常情况下,夫君必然是要生气的,恐怕还要罚你。 不过他答应了交给我,所以你也算是逃过了一劫,往后只要你乖乖的,我也会叫你安然无事。” 她的肚子里有一只虫子,这还叫安然无事? 宋华婷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是半点儿情绪都不敢显露。 昨日的痛苦还在脑子里深深地烙印着,后来那只铃铛还想起了两次,金娜说是为了让她记得深刻一些。 “你与宋锦宁关系不好对吧?” 宋华婷原本还在想她是不是要将自己叫过来惩罚,毕竟此前她作为主母,对金娜的态度算不得好。 却不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之后,她问的竟然是宋锦宁。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金娜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看着她。 宋华婷便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问的太多了,她下意识地往白露的方向偏了一下视线,只好点了点头道:“是。” 金娜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还听说你跟你娘家的一个什么亲戚有个什么想法?拿夫君那堂妹做的彩头?” 宋华婷这一下没有忍住看向了白露,她竟然敢什么都跟金娜说? 金娜却用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那是我的人,你应该昨日已经得到了消息了,所以,不要这样去看她,她的胆子小,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 白露对她的所有一切都了解得很,金娜会这么问,还有什么好撒谎的? 所以她干脆直接点了头,“是。” “你觉得你那个亲戚敢动么?” 宋华婷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娜便干脆将话挑明了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推她一把,不然这样拖着可得拖到什么时候呢? 我听说,你的那个堂兄,在都察院可是厉害得很,才上任没有多久,就让上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样的青年才俊,难道不应该抓点儿紧么?” 宋华婷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道:“你这是……要对付宋锦宁?为什么?” “其实你本来没有资格问我,”金娜看着她难看的脸色笑了笑,“不过我这会儿的心情不赖,所以也不妨直接告诉你。 第一,我不喜欢她那张脸,长得过于好看了些,嫉妒嘛!女人都很容易生出来的坏心思,更何况我还是这么美丽的女人,这世上,只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够了。 第二,我不喜欢所有出乎我意料的存在,尤其是某个人,宋锦宁……我才知道她,这就很让我不高兴了,我既然都不高兴了,自然要想办法对付她!” 第一个理由,宋华婷还能理解,后面这是什么意思? 她甚至都没有听懂。 不过金娜似乎不愿意再多解释的样子,她淡淡地撩起眼皮看着她道:“把你手里的人都交给我,然后我来让他们去做点儿有趣的事儿。” 宋华婷哪里敢不同意,当即便让白露去取名单。 这种事情白露很清楚,让她去再适合不过,只不过再回到主院儿,白露就已经换了身份。 金娜拿着那张名单,然后听着白露在一旁清楚仔细地给她讲解每个人的身份背景。 金娜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个叫珍珠的丫鬟名字上,“这个很有趣,既然是你祖母的人,你如今嫁过来了,将人还回去就是了。” 宋华婷不敢有任何异议,连声应是。 “还有这两个人,你传个口信过去……” 金娜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可是眼睛里分明是锐利的光芒,像是盯上了什么猎物的猛兽。 等打发了宋华婷,金娜又让白露去打听齐郁的动向。 白露认真道:“主子忘了,最近大人忙于公事,昨日是休沐,今日一大早便应该是往衙署去了。” “傻丫头,这难道我还能不知道?”金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之所以让你去,自然是觉得这里头会有些不一样的事儿。” 白露便不敢再多言,果然往衙署里传口信去了。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同金娜所想的一样,齐郁竟然不在衙署。 问起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金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不高兴。 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她甚至还带着笑容,可是那双眼睛里,分明乌云密布。 没有人知道齐郁在哪里,哪怕是阿荣。 但是也有例外。 廖妈妈有些惶恐,她进来这里就觉得很奇怪,“大人,你……这个地方怎么改成这样了?如今您也不在这里住,打造得这么奢华,着实有些过于浪费了。” 齐郁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一步一步地往里头走,目光在这院子里的四处扫过,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廖妈妈摸不准他此时的心情,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纳闷儿。 这里她来过,也住过一段时间,这才多久没有过来,忽然说是要翻新,而且还拿了图纸过来给她,让她盯着来做。 廖妈妈看到上头写的画的,粗略一估,就知道得花许多银钱。 “要快!”齐郁终于转过头看向她,语气温和却坚决,工人越多越好,只要活儿做得细致,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第386章:终于找到了梦里的人和梦里的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廖妈妈越发心疼,虽然知道自家小主子有钱,但是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呀! “这个地方得要搭个秋千,大概是……” 他伸手比划了几下,“大概是这么长的绳子,一定要用粗麻绳一点点地编出来,还有那个廊下,挂几个鸟笼,也不用特意养什么名贵的品种,到时候看看会不会吸引什么鸟儿过来。” 他一路往里头,一路絮絮叨叨,“对了,这个屋子,水银镜要多安置两块,她喜欢。” 廖妈妈听到这里才知道这宅子是建来做什么。 当即连忙道:“少爷,这可不大好啊!老奴知道您最近新纳了个小,也听说那女子十分妖娆妩媚。 可是不管怎么说,夫人到底是宋家的姑娘,而且还是陛下赐婚,这才成婚没有多久,你就在此处金屋藏娇,若是叫那些个御史知道了,恐怕会参您啊! 而且少爷您也知道,夫人的堂哥就在都察院当值,这……这这这着实不合规矩,就是叫那头的老夫人知道了,恐怕也要大生一场气的,您还是……“ “与金娜有什么关系?”齐郁半点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语气越发温和了,脸上也仍旧带着他一贯的微笑,“这是给另外一个人准备的。” 廖妈妈还要说什么,齐郁先一步阻止了她,“妈妈,这事儿若是你做不来,便与我说,我还可以安排旁人,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廖妈妈这便一点儿都不敢在吱声了,眼瞎这样的事儿,小主人愿意交给自己,那便是一种信任,可若是这会儿交给了旁人,这种信任也就打破了,往后哪里还有自己什么事儿呢? 所以,哪怕心里十分不赞同,廖妈妈还是将这事儿给接了过去,也不敢再置任何微词。 齐郁对此很是满意,喃喃道:“若是不让你来,似乎也和梦里不一样。” 廖妈妈没有听清这话,下意识地就再问了一句,齐郁却没有回答。 他径自抬脚往外头走,走到垂花门前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骤然转过头,看着那垂花门的门楣,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整个人都放松地笑了,“这里,让人做一块牌匾来,就‘清溪阁’三个字。” 那三个字一说出来,齐郁感觉自己像是忽然间神清气爽了,所有的事情都像是理顺了似的。 从那宅子里出来,齐郁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昨夜里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点燃了香,让自己快速地入睡。 果然这一次,他看的清清楚楚,宋锦宁坐在秋千架上,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骤然转头嫣然一笑。 哪怕明知道那是梦,明明知道都不是真的,可是在梦里,在那一刻,他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猛然间乱了的心跳。 除此之外,便是一下子萦绕满怀的欣喜。 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这是他脑袋里清醒的情绪。 他找这个人找了太久了,似乎是上辈子的事儿似的。 清醒过来,齐郁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他会做这么离奇却又那么清晰的梦境,梦里的宋锦宁实际上和现在的真实的样子,看着有些不大一样。 梦里的她更柔弱些,哪怕是笑着的时候,眼睛里也带着怯怯的味道,一点儿小小的动静,都能吓得她如同一只小兔子似的可怜。 而现实生活中的宋锦宁要刚强一些,全然没有那种弱女子的神态,什么时候都显得很是从容自信。 但是,人就是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今日来到这里,他确定梦里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或许,他们就是前世命定的缘分。 这么些天以来,因为种种不顺而一直没有平复的情绪在这一刻充分的释放了。 他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锚点,让他整个人都恢复生气。 那就是让这里回到梦里的样子,让那个人回到她该回到的地方。 齐郁脸上绽放出笑容,然后大踏步离开。 至于昨日下午的事情,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宋华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一清二楚。 昨日确定了那个人就是宋锦宁之后,其他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小插曲。 更何况还有金娜,金娜在某些方面就像是一个疯子,让她去对付宋华婷再好不过。 就是不知道,昨日回去之后,她有没有事儿。 自己那个王爷表弟的脾气,他虽然不能说是十分了解,可也算是了解得七七八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纵然有理智劝着他,估计还是免不了要对宋锦宁发火。 她在梦里那般柔弱,若是遇到这样的事儿,一定扛不住。 好在目前在梦境外的宋锦宁应该还能扛些事儿,赵臻应该是拿捏不了她的。 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走马观花似的转动,最要紧的还是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实际上,赵臻倒是真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事情对宋锦宁发火。 离开之前,他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赵臻派给宋锦宁的暗卫也一直在,他在五里外等着的时候,暗卫那边都一切正常。 原本是想看看齐郁会做什么,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无论怎么想,赵臻也没想到齐郁会去找宋锦宁喝茶。 真正的喝茶,一句关于庄子的事儿都没有聊。 也没有说起任何关于赵臻内院的纷乱。 就像是普通朋友聊天似的。 宋锦宁自认自己对他已经很了解,能够读懂他的各种微表情。 可是做那个庄子里,她竟然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半点儿伪装的痕迹,甚至有那么一两次,她感觉到对面的人,眼睛里竟然有一种欣喜感。 发现他那种情绪的时候,宋锦宁猛然间就感觉身上裹紧了一层寒意,让她整个人都不自在。 而她想要将话题绕到庄子上去,对方也像是无知无觉似的,根本没有接茬。 就在宋锦宁决定放弃的时候,宋华婷出手了。 那位兰姑娘,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第387章:如何处置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看到她,宋锦宁便知道是宋华婷出手了。 她没有想到宋华婷会掺和进来,但是在这一刻,她心里无比感激宋华婷,几乎像是救了她一条狗命。 可偏生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头晕,才猛然惊觉自己喝的茶里头有东西。 面前就是齐郁,需要她努力忍住情绪才能不露馅面对的人。 若是因为误食了什么毒药,而说出来些什么,那才是巨大的灾难。 兰姑娘在这个时候如宋锦宁所期望的那样,救了她一命。 她似乎是发现屋子里没有赵臻,而宋锦宁和齐郁两个人竟然独处一室,所以在脑子里片刻的清醒下,当即尖叫出声。 谁知道,这声尖叫,首先吸引过来的不是躲在暗处的暗卫,而是两个差一点儿就闯进院子里的强人。 没有任何悬念的,在那两个人出现的瞬间,齐郁便将人制服了,连暗卫都没有来得及行动。 而最让宋锦宁触目惊心的,却是齐郁将那两个人拿下之后,第一时间投过来的目光。 她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齐郁,变成了前世的那个齐郁。 忽然间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宋锦宁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只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 若不是随即素鸢出现,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尖叫出声。 好在发生了歹人入室的事儿,她这样的反应,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然后便是赵臻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至于那位兰姑娘,宋锦宁没有去管。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与赵臻作好的计划也就泡了汤。 门扉发出轻响,宋锦宁转脸,便看到青莺端着一碗汤进来了。 看清了她的那张脸,宋锦宁竟然有一种再一次隔了一世的感觉。 “王妃可好些了?”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恬淡,好像什么时候都能这般冷静。 这是她的青莺,一直以来陪在她身边的青莺,她没有经历那些事儿,更没有因自己而丧命。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心里如此想着,眼里却莫名其妙地有眼泪滚落下来。 青莺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紧张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宋锦宁握住她的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就是今儿下午有些吓着了。” 青莺心里却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自打从南边儿回来,自家姑娘遭遇了多少事儿,她是看在眼里,陪在身边的。 这两个强人的出现,虽然说确实是有些凶险。 可是她和宋锦宁都知道,当时有暗卫在一旁,基本上不会出什么事儿,再如何也不会比此前几次吓人。 如何姑娘就被吓到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毕竟当时她不在,又或者,当时姑娘的心绪有些异常。 “没事儿了,那两个人已经被带走了,王爷那边应该会好好地问出点儿什么来。“ 宋锦宁轻轻地应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将她的手松开。 青莺感受到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量,心却是越发沉了下去。 姑娘这样分明有些不大对劲。 她在宋锦宁的对面坐下来,也没有将手腕收回,只是这样静静地陪着。 忽然,她脑子里想到一个可能。 “对了姑娘,那位兰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好好的……” 兰姑娘认识宋华婷不是个意外,当时也是巧合叫宋华婷撞见了,宋锦宁知道之后,便将她叫过来了,让她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盯着宋华婷。 倒不是真的还要去理会宋华婷做什么。 主要是不希望再被她暗地里的小动作陷入被动。 原本以为这个兰姑娘是个乖觉的,刚开始也确确实实如宋锦宁所说的去做了,时不时地还会对青莺汇报进度。 岂料后来竟然真的被宋华婷收买了,传过来的消息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 原本这颗棋子对于宋锦宁来说也是可有可无,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加上兰姑娘出门的次数着实不多,也没有什么机会与宋华婷接触。 送过来的消息不尽如人意才是正常的情况。 哪里知道,两个人早就通过其他的方式取得了秘密的联络。 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她竟然真的以为依靠宋华婷的计策,能够得到赵臻的喜欢。 若是真的能够得到他的真心,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得到? “有了别的心思罢了。” 宋锦宁淡淡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那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她?” 宋锦宁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她是你们王爷的人,如何处置自然是你们王爷的事儿。” 宋锦宁心里还在想着齐郁的事儿,对于这么个微不足道又没有造成什么实际后果的人,着实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这样的态度,落在青莺的眼里,则变成了消极阴郁。 关于宋锦宁和王爷之间的关系,青莺不好开口。 宋锦宁没有瞒她,她也知道自家王妃和王爷之间不过是表面的夫妻。 可是两个人明明都共处一室,明明相处的还不错,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 最要紧的是,他们进了王府之后,才知道从前的那些传言不尽不实。 府里诸多姬妾是不错,可是王爷都将她们约束得很好,等闲到不了跟前。 就是从前那般受宠的冯姑娘,因为不尊重自家姑娘,不也是说撵就撵了么? 这还不是真正的夫妻,王爷就如此维护,可见王爷是个拎得清的。 再则,这入了王府这么久,也算是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但是到目前为止,王爷一次都没有去过那些个姬妾那里。 王妃在外头行走,也确确实实会因此而更有体面些。 如此一个人,王妃当真一点儿心都没有么? 青莺实际上是有些怀疑的,莫非,这一次这位兰姑娘的事儿,会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通报,赵臻来了。 青莺连忙将手抽了回来,站到了一旁。 第388章:你一点儿都不介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宋锦宁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关于齐郁的事儿,宋锦宁不能说,那是她深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 深吸了一口气,她面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转而抬头看向赵臻,“王爷都处理好了?” 没有说是谁,是那两个强人,还是那个兰姑娘。 赵臻看到她脸上没有半点儿异样情绪的样子,心里头有些发闷。 “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过去。” 宋锦宁听到这话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兰姑娘。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些为难? 她也知道,那位冯姑娘此前在赵臻面前一直算是比较有体面的。 除此之外便是这位兰姑娘了。 之前因为自己的缘故,那位冯姑娘被撵出去了,莫不是有些心疼自己跟前的这些人。 说起来,这也无可厚非。 哪怕是赵臻,也是个正常人,但凡是个正常人,谁还没有个七情六欲,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她想了想,温声道:“内宅妇人,有的时候,对外头的事情不了解,难免会被一些信息干扰,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这也没有什么,况且,也算不得产生什么后果,依我看,要不然便暂且饶她一回吧!王爷好生与她说说,以后好生注意就是了。” 赵臻蓦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是……” 实际上赵臻的眼睛和齐郁有些相似,两个人身上流的血到底有些关联,这个时候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齐郁。 她立刻调动起了全身的力量,让自己极力保持平稳的神色,“王爷不用想着我,这事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兰姑娘如何安置,王爷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你一点儿都不介意?”赵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像是一把锁似的,牢牢地锁着她的一双眼睛。 宋锦宁越发慎重,也越发显得冷静了,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王爷也太小看我了?我何时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 她是王爷的人,以咱们俩的关系,难道我还不能卖王爷一个面子?而且方才我也说了,实际上她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好!” 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的错觉,赵臻这一个字吐出来,似乎极为用力。 这种用力,可不是带着感谢的意思,倒像是夹杂着某种怒意。 这是从何说起? 宋锦宁有些不大明白,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青莺,却见青莺紧紧地皱着眉头,心里便越发不解了。 可是没有等她说更多,赵臻便直接掉头出去了。 所以这么做还是对的,将来两个人合作的次数还有很多,总不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她虽然占着王妃的位子,却并不是真的王妃,自然也不能以这个位子而辖制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齐郁的影响,宋锦宁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所以对于自己和赵臻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清楚了许多。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方才才能说出那番话来,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说完那样的话之后,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发闷。 齐郁…… 都是因为齐郁…… 想到了这个人,宋锦宁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 再抬头才发现青莺还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青莺终于得到机会,“姑娘,你怎么能那样与王爷说话呢?” 宋锦宁不解,“怎么了?” 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与赵臻说话的么? 从前或许还更恭敬一些,但是入了王府之后,两个人就是结成了最牢靠的同盟,说起话来自然不用如何顾忌。 青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连忙道:“姑娘是真的半点儿没有将自己当成王妃吗?” “当然……”宋锦宁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这府里的内务她虽然没有什么时间,可是也开始渐渐地上手。 甚至连赵臻的银钱,她都已经清楚地掌握了。 这些可不都是靖王妃的职责么? 怎么能说她没有将自己当成王妃? 但是说完这两个字儿,她才忽然反应过来,青莺说的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她抬眼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丫鬟,十分认真道:“你是说……” “姑娘,我说出来,您可能觉得奴婢管得太多了。” 她前面自称“我”,是与宋锦宁以朋友的相交的身份,后面自称“奴婢”则是表示自己这番话可能不符身份。 宋锦宁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说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奴婢陪着您长大,陪着您这么多年,实际上心里也有些自己的想法,实不相瞒,眼见着姑娘与王爷成婚后的这段日子。 奴婢纵然一开始就知道您与王爷不过是表面夫妻,可是心底里却是隐隐地希望姑娘您同王爷有朝一日,能心心相印,结合成真正的夫妻。” 到底是没有成家的姑娘家,这话说出来之后,自己就先脸红了。 宋锦宁倒是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此时被青莺一说,下意识地就想说她胡说八道,破坏她与赵臻的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潜意识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让她这几乎脱口而出的话,竟然就是没有吐出来。 “你别乱说了,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若是叫他知道了你这个想法,估摸着会在心里看低我,这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锦宁的声音淡淡的,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疲惫似的。 青莺还想要说两句,可是看到她这般疲惫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忍心,点头道:“知道了,奴婢都听姑娘的。” 到了晚间,锦哥儿过来了。 如今他就在主院儿里住着,晚间下了课便会直接过来同宋锦宁一起用膳。 他这一过来,宋锦宁便觉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 “怎么了?锦哥儿?”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她这个名义上的继子,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宋锦宁一向对他也十分关心。 又因为他的身子弱,所以每每看到他脸上不甚欢喜,宋锦宁就担心他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第389章:她是继母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你们今日去庄子里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宋锦宁愣了一下,转脸去看青莺,青莺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便要出去。 锦哥儿却叫住了他,“是我自己去打听的,今儿我恰好看到你回来,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的样子,早上的时候,听说你与父王一道去庄子上。 还以为你们会高高兴兴地回来,结果瞧着却不像是那么回事儿,所以我才去打听的。” 他说着又立刻补充道:“我到底是府里的世子,若是我真的想要知道什么,底下的人也不敢死瞒着我。” 宋锦宁见他这般着急解释的样子,分明是怕自己会为难底下的人,心里不由一软。 当即便笑着拉他坐下来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没有要如何,只是怕你被吓到了,你如今也不小了,这府里的事儿,我和你父亲也不该一味地瞒着你。 只是若是往后你想要知道什么,最好还是来问我,或者问问你父王,毕竟人心难测,若是有什么事儿,经过了几个人的口,可能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儿了。 这一点,世子如何也要谨记,好了好了,我没事儿,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瞧瞧这一桌子的菜,可都是我爱吃的呢!胃口如此之好,还能有什么事儿?” 宋锦宁也知道,锦哥儿是个好孩子,而且还很关心自己。 这会儿见他因为自己遇到的事儿这般样子,心里也有些暖暖的感觉。 可是她这么说了之后,锦哥儿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反倒是再而看了她几眼。 “怎么了?”宋锦宁倒是被他的这个样子,弄得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是那个叫什么兰姑娘的做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闷闷地扒了一口饭,脸上分明有些不满。 宋锦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不但知道是因为那个女人,而且我还知道,他都没有惩罚她。” 宋锦宁理了一下,才听明白这里头的“他”说的是赵臻。 是了,锦哥儿是真的将自己当成继母来看待的。 所以在这个孩子的眼里,宋锦宁同赵臻就是一对新婚夫妻,可是眼下这件事情,就变成了赵臻为了维护宠妾,在宠妾做出谋害主母的事情之后,半点儿没有责罚。 宋锦宁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跟锦哥儿解释。 他可是赵臻的亲生儿子,让他的儿子如此误会他似乎不大好。 可是她与赵臻的关系,又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么个小孩,这着实让她有些为难。 好一会儿,只能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笑着道:“大人做事儿总有大人的许多考量,你一个小孩子家,只要管好自己,好好地学习,长本事,就足够啦!” 锦哥儿却半点儿不被她这个话术所动,反倒冷哼了一声,“他今日都没有过来陪你用晚膳。” 宋锦宁又是一愣,看了一眼旁边空的座位,哭笑不得,“你父王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他也不是每日都陪着我用晚膳啊!” “可是他已经回府了。”锦哥儿抬眼认真地看着宋锦宁,宋锦宁甚至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样的目光着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这叫什么事儿? 被一个九岁的小孩子用这样的视线盯着,原因竟然是自己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 怎么想都让人非常无语的程度。 宋锦宁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好了好了,快吃饭,听说你今晚上还有考校,别在这个时候耽误工夫了,吃完了走两步消消食儿,别坏了肚子。” 锦哥儿还要说话,宋锦宁已经用几筷子菜将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大概是明白宋锦宁不想谈这个话题,锦哥儿终于闭了嘴,可是看着宋锦宁的目光却仍旧饱含着1情绪。 等母子用过了晚膳,宋锦宁被这个孩子如此一打岔儿,人倒是放松了不少。 实际上她这个时候也有些忙。 戚芳到底还是留了下来,她同段容所说的一样,不是一般的人。 哪怕当时是在宋岐山的手里,她也是那柄最锋利的匕首。 自从答应留下来之后,虽然心态有些同旁人不一样,但是做起事情来是绝对没得说的。 这才过去没有多久,她几乎已经走完了小半个大启。 各地都有她的消息传来。 至于她的这些消息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拿到的,估计这世上也没有人清楚。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疑人不用。 既然段容和林子羽都说这个人可堪大用,宋锦宁自然不会怀疑。 这些消息如今就如同一堆小山似的堆在宋锦宁的案头,需要她细细地梳理。 喝了一杯茶,宋锦宁正打算往起居室去,就看到赵臻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过了衣裳。 他是一个会因为穿着而影响气质的人。 就比如此时,他穿着常服,一头乌发也只是用一根碧玉簪子簪着,身上没有什么佩饰,整个人看上去,便显得平和许多。 就是那双一向显得有些凌厉的眉眼,这个时候也温和了下来。 宋锦宁越发觉得他像齐郁了,只不过,两个人的气质还是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伪装自己的缘故,齐郁平日里站着的时候,总有一种书生似的柔。 而赵臻哪怕是如此无害的样子,也仍旧站得笔直,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股子力量感。 凭借着这一点,平日里相处,如何也不会因此而勾起宋锦宁对前世的恐惧来。 倒是他这个时候出现,让她有些意外。 从锦哥儿的话里听来,赵臻应该是回了府,但是并没有到自己这边来。 若是忙于公事,那锦哥儿必然不会说那么一句话。 所以,他只有可能是去了那些院子里,或者更加准确一些,是去找了那位兰姑娘。 到底成亲也有小半年了,一个正常男人忍了这么久,也不容易。 这会儿去她们那些地方,似乎也再正常不过。 宋锦宁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纵然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头那么一丁点儿的不舒服。 “王爷怎么来了?” 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这么一句。 第390章:我不该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怎么了?”赵臻却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我不该来?” “哦,不是!”宋锦宁随口答道,“我只是以为王爷今晚上不住在这里。” 宋锦宁的话赵臻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转过身径自往起居室去了,这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她是认为今天晚上自己会去别的女人房间里睡觉? 这么一瞬间,赵臻感觉自己的胸中莫名地起了一股子火气。 偏生这火气根本无从发泄。 再看宋锦宁,她那般自然地往屋子里去了,然后在一旁的书案前坐下。 低声吩咐丫鬟将面前的灯调亮一些,然后研磨,打开册子,开始记录。 原本他就是因为知道戚芳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她可能有些地方理不明白,他可以过来帮着一起。 如此看来,眼下也不是很有必要的样子。 所以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自己带着一肚子的闷气走了。 宋锦宁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眼前的纸张上。 倒是青莺看着王爷离开的身影,欲言又止。 宋锦宁忙活了好一阵儿,放下笔转了转手腕,才发现青莺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怎么了?” “王妃,您对王爷,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 宋锦宁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便挑了挑眉道:“怎么了?” 青莺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着王爷今夜里没有过来一起用晚膳,王妃你也没有过问一句,到底是礼数。” 宋锦宁看了她两眼,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吧,那你下回提醒我一声。” 两个人的身份到底摆在那里,她既然不是真正的王妃,似乎确实应该尊重一点儿赵臻的身份。 锦哥儿的身子在赵臻严密的训练以及周默柏认真细致的调理之下,终于慢慢地结实了起来。 赵臻平日里在府里也会自己注意花更多的时间在孩子的身上。 而宋锦宁也忙着处理戚芳送过来的各路消息。 玄鸟七宿,已经出现了三个,而且是关键的三个。 还有两个已经有了消息,就是最后的两个,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头绪。 也不知道当初宋岐山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让这七个人互相不了解,更不知道彼此在玄鸟七宿中的任务。 林子羽和段容是最好猜出来的,戚芳是林子羽和段容推测出来的,还有两个也能摸着一点儿影子。 剩下的两个,却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随着戚芳各处调查的深入,宋锦宁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可是这个猜测也仅仅是猜测而已,若是没有其他几个人的出现,就不能得到证实。 而若是能够证实,这对于整个大启来说,都是绝对的震撼的消息。 想到这里,宋锦宁立刻便想到自己的祖母。 宋岐山这一辈子纵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军营里,说具体一些,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边关。 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对于自己的母亲,宋岐山几乎没有多少隐瞒的事儿,只要宋老夫人想要知道的,他都会详细地告知。 这是老夫人说的。 所以宋岐山在边关的那些年,身边有那些要紧的人,遭遇过什么要紧的事儿,她老人家都一清二楚。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哪怕不想要打扰祖母,宋锦宁也只能去找祖母求救。 因为这些事儿,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娘家了。 大概是知道她在王府过得不错,老夫人也没有派人过问过。 只是见着宋锦宁的时候,到底还是笑骂了两句,“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嫁出去的孙女儿分明也差不多。 你看看你这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过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虽然说是在开玩笑,但是宋锦宁心里却难免还是有些内疚,“祖母对不起,我……” “你看看你看看,还不怪你开玩笑了,真说起来,就这个样子对我,我这哪里吃得消!” 宋老夫人立刻打断了宋锦宁的话,然后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这个时候,宋锦宁才反应过来,此时祖母这里着实有些热闹。 邹氏在一旁伺候就不必说了,仍旧同从前一样,看着宋锦宁的时候,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三老太太是时常过来串门儿的,但是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好几个宋锦宁眼生的老太太。 见着她过来,一个个的都站起来对着宋锦宁行礼。 虽然报过了家门,可是对于这些人家,宋锦宁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能笑一笑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些人你都不认识,是从前我在京里的朋友,只是如今年纪都大了,所以平日里也不大走动。 你三祖母知道我在府里无聊,倒是替我将她们给寻摸了过来,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坐在一处聊聊天,算是消磨时光。” 宋锦宁便又起身认真地谢过她们。 既然能与宋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交好,哪怕家境落魄了,也绝对不是看不懂脸色的。 眼看着宋锦宁回了娘家,祖孙两个人又好一阵儿没有见面,自然知道该将空间留出来给他们祖孙。 所以,便有一个老太太带了头,先起身告辞。 另外几个连忙跟上。 宋锦宁亲自送到了院子里,然后便让邹氏和三老太太送出去了。 宋老夫人这才细细地端详这孙女儿的脸,“怎地看上去像是瘦了些?” 宋锦宁笑着道:“祖母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有些苦夏,这大热的天儿里,怎么可能会不瘦?再说了,时下里,大家不都说要瘦些才好看么?我这应该会叫人嫉妒吧!” “还会耍嘴皮子,那看来是过得还不错了,”宋老夫人由她扶着往里头去,“既然过得不错,如何能想得起祖母来?说吧!一定是有什么事儿来找我。” 宋锦宁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扭过头去多看了两眼,“珍珠?” 她的声音让那丫鬟转过头来,不是珍珠又是谁。 她连忙上前来给宋锦宁行礼。 宋锦宁惊讶道:“你这是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391章:瘸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说到这个,宋老夫人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当初我就不该将珍珠派到倚兰苑去。 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清楚,当初她以自己要嫁到齐家去的由头,从我这里拿走了珍珠的身契。 我原本是不想给的,但是齐家的地位倒是摆在那里,总不能因为她,而跟齐家闹了龃龉! 而且当初珍珠在倚兰苑虽然没有什么派头,拿着头等丫鬟的份例,实际上并没有得到重用,可是也没有什么不如意。 不过就是空摆在那里罢了,所以我想着,就算是嫁去了齐家,为了在相国大人及老夫人跟前好看,她也必然不至于为难一个丫鬟,还是身为祖母的我赐下去的。” 宋老夫人说了这么多,宋锦宁心里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然后注意看珍珠,才发现她的一条腿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珍珠察觉到宋锦宁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这一走,宋锦宁便发现了她的异常,腿瘸了。 珍珠越发窘迫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翡翠之前,珍珠可是祖母跟前的大丫鬟,祖母院儿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她都一清二楚,而且分派得妥妥当当条清理晰。 这样的一个伶俐人,眼下竟然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老夫人闻言便叹了口气,让珍珠下去了,自己这才解释道:“说是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件要紧的东西。 那齐郁就在一旁,宋华婷为了证明自己御下并不松泛,便狠狠责打了一顿,下手的人没有个轻重,就打残了。” 宋锦宁皱紧了眉头,这个理由着实有些过于随便了。 如方才祖母所说,珍珠到底是长辈赐下的人,如何也不能轻易随便打骂。 宋老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孙女儿再想什么。 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看到了,宋华婷在齐府那边很是得宠,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地位,心气儿自然和从前不一样。 珍珠是我派过去监视她的,如今自然没有什么监视的意义,可是看到珍珠,她便想到了当初在府里的时光,心里如何能气得过。 说起来,还是我们害了她,若不是她母亲哭哭啼啼到了我跟前,我还不知道这孩子已经快要被弄死了。 腿都成了那样,也没有个大夫去医治,就叫她躺在那破屋子里头自生自灭。”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窗外,珍珠正在分拣篓子里的早桂。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干脆就在我跟前呆着吧!我要她认我做祖母,愣是不肯,还是将自己当下人。 既然这么着,我也不好强迫,便将身契,连带一家子的身契都还了回去,她便留在我跟前做些细碎的活儿。 这姻缘方面,若是到时候有不错的年轻后生,不嫌弃她这个样子,我便风风光光地将她嫁了,若是一直等不到那么个人。 我也同你婶娘说了,以后便让珍珠在她跟前递个水儿的,好歹有个用处。” 宋锦宁明白宋老夫人的意思。 按理说,如今的珍珠是个自由身,她大可以跟着父母去外头另外生活。 可她从小到大都跟着宋老夫人,说起感情来,与自己的父母之间未必比得上与宋老夫人。 再则,她从小便在内宅里生活,外头的环境她未必能够适应。 如今她的腿坏了,又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所以,宁愿选择留在宋老夫人跟前,仍旧当个侍奉的小丫鬟。 “将来,让她去王府跟着素鸢也不错。” “你这话说的,”宋老夫人嗔了她一眼,“素鸢那么个跳脱的性子,说不得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她自己都未必能在你跟前,你还让珍珠跟着她?” 宋锦宁想到这种可能,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他们家的事儿,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也不必挂怀,倒不如好好说说你今儿找我有什么事儿。” 宋锦宁也不再耽搁,便细细地问起关于宋岐山从前信任的人。 宋老夫人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用,但是既然问起,自然还是好好地回忆了一番。 可是让宋锦宁气馁的是,宋岐山从前同母亲说起自己交往的人,多数都是世家子弟。 毕竟那些底下打滚的,说出来,宋老夫人也完全没有印象,更不可能了解。 可是这些世家子,又怎么可能回事玄鸟七宿当中的人? 纵然心里有些失望,可是看到祖母如此努力回忆的样子,她还是扬起了笑容。 “这些都是从前父亲的朋友,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还在,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应该适当地保持一些联络比较好。” 宋老夫人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一直等到宋锦宁快要离开了,宋老夫人才开口道:“宁儿,你应该叫王爷知道,陛下虽然性子有些软弱,却不失为一个仁慈的君主,至少,这些年,百姓的日子还算好过。” 宋锦宁一时间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带笑着跟祖母告别,走出了院门才反应过来祖母这话的深意。 难道连祖母如今都已经这么想了吗? 她很想回去再解释两句,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这着实没有必要。 清者自清吧! 才要扭头,就发现珍珠还在那个角落里挑着桂花,心下一软,便开口道:“这活儿细致得很,你一个人要费许多时间,还是叫小丫鬟们帮帮忙吧!” 珍珠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扬起脸来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事儿,奴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老夫人喜欢桂花蜜,独爱我做的,奴婢也不想假手于人,只要老夫人吃得香,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报了。” 她如此笑着,坐在屋檐落下的阴影里,似乎还是从前那个珍珠,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宋锦宁心里隐隐有些发紧,却没有任何的补偿,如今做什么,珍珠似乎都不需要了。 她笑了笑,终于转身走了。 迎面碰到了邹氏,见着她之后,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第392章:宋阳青的亲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怎么了?” 邹氏的性子沉稳,一般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这个时候这个反应,明显有些不正常。 “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邹氏浅蹙着眉头,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儿原本不该跟宁姑娘你说,可是我又不好事事都叫老夫人操心,再者,想着你与阳哥儿的关系好,这事儿或许与你说说还好一些。” 听到说是关于宋阳青的,宋锦宁连忙道:“五哥哥最近表现很不错,就是王爷都夸奖了几次,他若是有什么事儿,婶婶不要瞒着我才好。” 邹氏这才放心开口道:“不是阳哥儿自己,是我那婆母,着实有些……她似乎是想要给阳哥儿说亲。” “五哥哥的亲事?” 宋锦宁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事儿。 一个是她到底只是堂妹,以她这个身份,似乎也没有去考虑堂兄的亲事的道理。 另一个方面,也是她根本就无暇去想其他,所以这个时候倒是被说得有些发蒙。 “是啊!”邹氏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我是个寡妇,家里哥儿的亲事说起来,到底还是他祖母更加有发言权一些。 我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认识的人也少,自然也就不知道谁家的姑娘适合阳哥儿,老夫人虽然认识的人多,可说到底……” 底下的话不用多说,宋锦宁知道她的意思。 如今母子俩因为当时自己祖孙俩的那一番说辞,留在了这边,可若是说到管起宋阳青的婚事,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三老太太若是揪着这个不放,传到外头,恐怕还会影响宋阳青的声誉。 “我也是听到那头有人跟我说的,说是我们老太太最近似乎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邹氏说着越发为难了起来,大约也是觉得将这样的事情说给宋锦宁不大好,“我们老太太的秉性王妃是知道的,着实是叫我有些信不过。” 宋锦宁看她紧张得不停拧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便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虽然说我这个做妹妹的过问哥哥的亲事有些奇怪,但是这事儿我既然知道了,必然就会放在心上。 明儿我便让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一来,是看看三祖母到底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也让你心里有个底。 二来,也托人看看京中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姑娘家,若是能找到合适的,到时候两厢对照,这边是您这个做亲娘的选定的,那头是祖母选定的,一切又有分说了。” 邹氏立刻面露感激,点头道:“多谢王妃,我这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锦宁却是着实感激邹氏,“婶娘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若不是因为您和五哥哥在这头,我在那边心里也不踏实。 如今看着祖母精神气色都这般好,可见是您平日里费心的照顾,我不是那等不知道深浅的人,您若是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要跟我说。 我虽然未必能帮得上忙,好歹也能帮着出点儿主意不是?若是婶娘到如今还藏着掖着,那就是不将我当自家人了。” 邹氏是个内秀的性子,这会儿听到这话,连忙要辩解,急得脸都红了。 宋锦宁便笑了,“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婶娘别急,这会儿外头还是有些热,您快些进去休息吧!平日里这般忙。” “其实哪里真的用得上我?不过是老夫人贴身的以及入口的东西我多看看罢了,如今珍珠也回来了,她是伺候惯了的,我越发轻松了,也就是老夫人喜欢拉着我聊天儿。” 提到珍珠,宋锦宁到底还是有些伤怀,“那是个苦命的,也麻烦婶娘多看顾些。” 两个人又站着说了一会儿的话,宋锦宁这才告辞。 如今的天儿已经入了三伏,眼看着日头已经西斜,仍旧热的厉害。 马车里头搁着冰鉴,倒是不觉得,外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落在耳朵里,却是平添几分燥热之意。 “王妃前两日不是念叨着要给世子做几身衣裳么?这样热的天,既然出来了一趟,要不然干脆去铺子里选几匹回去?” 素鸢是坐不住的,哪怕这么热,也掀起帘子打量外头。 只是知道外头的热气厉害,不敢掀得太开,仅仅扯起一角罢了。 宋锦宁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 锦哥儿自然不缺衣裳,府里的绣娘一年四季,每季二十套,宫里头每季也有十几套衣裳赏下来,还不用说他跟前的嬷嬷平日里也会做一些。 但是这不管是哪里送过去的,宋锦宁都觉得有些过于严肃端庄了。 尤其是这样热的天,他每日里身上仍旧齐齐整整的,半点儿不见懈怠的样子,用的料子也偏厚重。 偏生宋锦宁自己库房里并没有适合这么大小的孩子的轻薄的料子,又不好去王府里开库房去取。 那里自然有,她若是要,去拿也十分理所当然。 可是这难免就会传出去,不管传的人是什么心思,等多传了几张口,恐怕又会变了味儿。 因此宋锦宁便干脆说起往外头来现买。 青莺的女红做得好,针脚也细密,如今他们就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悄悄儿地做了,也没有人知道,若是真有问起来的,便说是自己跟前的嬷嬷做的就是了。 因此在素鸢如此提议之后,宋锦宁没有怎么犹豫,就在一旁的布庄下了马车。 这似乎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布庄,什么样的料子都有。 掌柜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来客非富即贵,当即亲自迎接,直接上了二楼。 着实是个阔气所在,这二楼的铺子里,四个角上都置了冰瓮,丝丝儿的凉气往外头冒,半点儿不觉得热。 宋锦宁正看挂在四壁上的布料,不妨有人走过来,声音脆脆爽爽,带着几分有些不大含蓄的笑意,“这不是靖王妃么?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前儿才见过,今儿又见着了。” 宋锦宁一转脸,便对上了那张叫人难忘的脸,这不是齐郁那个美人姬妾又是谁? 第393章:自来熟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前世见过金娜,当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她就那么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绝不是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个样子,那会儿她是做姑娘打扮,带着好些人,看着齐郁的时候,目光里也没有半点儿恭敬,反倒像是带着几分怨恨。 而当她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那份怨恨就变成了怨毒。 那个时候,宋锦宁对于自己被囚于齐郁身边的日子已经有些消极,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之所以记住了这个女子,也着实是因为她的容貌着实过于出色。 虽然后来她又忘记了,可是在一次看到金娜的时候,那些关于她的短暂的记忆,便又爬了起来。 宋锦宁这个时候一点儿都不想接触与齐郁有关的人和事。 因而在看到她的时候,哪怕面对她十分热情的打招呼,她也只是淡淡的。 这个女子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可是…… 与她有什么关系? 齐郁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金娜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态度,但是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开,反倒凑了过来,“王妃是想要买什么?说出来我也可以给你参考参考呀!” 金娜一句话点破了她的身份,这个时候铺子里的掌柜态度都变了,虽然一句话没敢插嘴,但是弯腰的程度却是更深了。 端着身份在外头,说话做事儿就不能那版随心所欲了,宋锦宁淡淡道:“我不过是随便看看,就不麻烦了。” “依我说,这里的布虽然多,也好些都很名贵,不过对于咱们女子来说,要选,还是要去锦绣阁,”金娜像是没有听懂宋锦宁话里头的疏离之意,反倒越发热络起来了,“王妃也常常去锦绣阁的吧?” 宋锦宁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在脸上扬起一个客气的笑容,“我还有事儿,就不多陪了。” 金娜却笑着拦下了她,“王妃可不要觉得我烦,我是真心对王妃很有兴趣,咱们也可以试着做个朋友嘛! 不妨与王妃直说,那锦绣阁,是我们家夫人开的,若是王妃想去,只管与我说,我也知道,您与我们家夫人的关系不好,我出面,您在那儿买东西,价格绝对不会比任何人高。” 宋锦宁只觉得好笑,这锦绣阁倒是成了她用来笼络其他人的手段了? 想想当初自己和秦若她们在锦绣阁花费的心血,宋锦宁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又再三说了自己还有事儿,这才带着素鸢脱身。 素鸢上了马车便开始说嘴,“真是好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那齐大人的一个侍妾而已,竟然几次三番地拦下王妃您,真是好不知规矩,亏得还是齐家的人呢!” 宋锦宁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应声。 这个金娜大概是恋着齐郁的人,前世齐郁显然是没有接受她,至少,齐府里除了一个灵韵郡君,再没有别的女人。 灵韵郡君毕竟不是宋华婷,娶了这么一个贵女在家,哪怕是再不喜欢,面儿上,齐郁如何也要给够尊重。 所以前世金娜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那般气愤吧! 这一世,倒是如她所愿,进了齐郁的门。 “锦绣阁从前可是咱们的地方,不过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拿锦绣阁来咱们面前示好……” “你说什么?” 宋锦宁忽然出声,素鸢还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或者是觉得自己说话太重,“难道不是么?锦绣阁是咱们不要的不错,可是怎么说也是给了那一位的,她就算是在齐大人跟前再得宠,也越不过正房去!眼下竟然还想着拿正房的东西出来做人情!” 说到这里,素鸢忽然想到,“难不成那宋华婷竟然转了性子,对这么个丈夫身边的女子,竟然还有些交情不成?那可不想是她的性格呀!” 宋锦宁这才认真起来,“你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 宋华婷的性子,宋锦宁到如今还能不知道么? 正常情况下,齐郁跟前多了这么一个人,宋华婷想法子将对方整死才是正经,怎么可能会反倒与对方关系良好,甚至还将自己的产业这么轻而易举地和盘托出? 这个金娜…… 宋锦宁终于明白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是了,前世的时候,她看到金娜,金娜身后可带着不少人,当时她没有心情,也不在乎,根本没有留意。 如今细细地想来,那些人看着,都不像是普通人,那么金娜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一点,恐怕是个要紧的线索,她差一点儿给忽略了。 回到了王府,宋锦宁立刻让传消息出去去查金娜的身份。 实际上也不会很难,毕竟金娜出现在京城并没有多久,顺着她过来的脚步一步步查,不会很难。 今年的夏天,似乎有些热的过分。 加上外头的消息越来越多,宋锦宁也懒得出门,天天都窝在家里梳理自己的思路。 因着赵臻的运作,段容已经调出了京城,转而去了南边儿。 她从此前宋岐山留下来的东西中看得出来,宋岐山原本查的最后的方向,就是南边儿的南疆。 这里头一定有些问题,而玄鸟七宿的秘密,说不定就藏在那里。 戚芳的消息仍旧一如既往地过来,七月份,南边儿出现的水患,朝廷和地方上都为了这个事儿人仰马翻。 宋阳青临时领监察御史的职责,去调查水患的问题。 回来的时候,查出了巨额的贪墨,同当时江右安的贪墨也有一定的联系。 裕丰帝大怒,直接在朝堂上训斥了齐郁,盖因当时不少的工程都是齐郁主领审批的。 作为当朝相国,这似乎是齐郁头一回在朝堂当着满朝文武受到裕丰帝的训斥。 随即,新任户部侍郎,便得了裕丰帝的命令,同都察院一起,核查灾情,拨款赈灾。 这里头涉及到多少问题,都不用如何了解,也能想到个大概。 等江南水灾案子渐渐地平复下来之后,宋锦宁也终于查清楚了金娜的身份。 第394章:大荣的公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待确定了戚芳送来的结果时,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宋锦宁仍旧震惊不小。 这事儿如何也不能瞒着,若是能上达天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是她的身份过于敏感了,思来想去,还是要去找赵臻。 赵臻听到她说齐郁新纳进门的妾室竟然是大荣现任皇帝的妹妹时,同宋锦宁的反应好不了多少。 “这……”他看着宋锦宁拿过来比对的画像,哪怕很是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完全不想是他的作风。” 宋锦宁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齐郁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尤其是在处理自己身边的事儿上。 哪怕从前他与江右安图谋那么大,可是到最后,也没有从江右安的案子上挖出多少关于他的东西来,盖因他平日里的谨慎,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这一次在因为江南水患的事儿,在朝堂上经受裕丰帝的训斥,对于齐郁这么多年的官宦生活来说,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事儿。 可是眼下这个金娜,这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竟然是大荣的公主! 这一点,对于齐郁来说,着实有些过于冒险,而且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宋锦宁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没有说出来。 赵臻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面色忽然一变,“原来如此。” 宋锦宁下意识里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果然,便见赵臻抬眼看着她道:“恐怕我得出去一趟。” “朔州!” 赵臻的目光没有离开他,“最近我收到了些消息,那边有一些异动,但是这样的消息,每年都有不少,虚虚实实,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里头有两条,毫不起眼,但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我之前没有想到,可是现在你若是说齐郁跟前的那个人是大荣的公主的话,似乎又有些说得通了。” 宋锦宁拿着卷轴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你是说……” “除了这个原因没有其他了。” “可是那庄子……” 前世对于齐郁来说,那个庄子很是重要,她甚至还去过。 但是这一次,难道是因为知道了这庄子是在他们夫妻手里,所以齐郁直接放弃了。 若是放弃了这个庄子,他要如何起势? 赵臻没有说出来的话,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齐郁既然已经让金娜留在身边了,那么就可以看成是他同大荣的皇帝,或者说整个大荣做了某种交易。 从前世金娜出现的情况看来,她这个公主,恐怕还真不只是个虚衔,恐怕大荣的皇帝,对于这位妹妹还比较重视。 再联想她说起锦绣阁时候的神态,可以想象,恐怕这个时候在齐府的宋华婷过得恐怕很是不如意。 就是不知道…… 宋锦宁没有想更多,因为赵臻已经将谈影叫了过来。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得尽快,若是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大荣那边应该已经在做相应的部署了。” 宋锦宁想了想,“我不大了解,如果齐郁是这个时候已经着急了,那么应该是越快越好,若是要快的话,怎么也不该是从朔州开始啊!” “所以我才说哪里的动向有些奇怪,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可能会有勾结,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勾结程度到底有多深。 或者说,到底他们彼此之间有多信任,就怕那头给他来个声东击西,两头都被骗过了。” 宋锦宁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殉城,当即便道:“那王爷尽快启程,这边我会努力看好的。” 赵臻听到这话,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宋锦宁觉得他此时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时间没有明白这一眼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但是似乎问又不好问出口。 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王爷若是有什么……” “你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说完这里,顿了一下,才加了一句,“还有替我看好锦哥儿,便是万事儿大吉了。” 他说着立刻又喊了一个人过来,“王妃和世子身边,全天十二个时辰不能离人!” “王爷放心。” 赵臻又将管家等人都唤过来,一一地吩咐了下去。 等所有的事儿都差不多叮嘱了一遍,这才转回到屋子里来。 “我这会儿就立刻进宫去,若是顺利的话,可能直接从宫里走。” 他是手握重兵的权臣,这几年留在京里,未必没有裕丰帝其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忽然要出京,而且还是要去朔州,宫里头到底会不会同意,着实还不好说。 宋锦宁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王爷,我祖母说,陛下性子仁慈,您和陛下又是亲兄弟,有什么事儿还是要好好说才好。” 赵臻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宋锦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笑着道:“难道你还担心我会与皇兄……” 说到这里,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了,“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眼看着他急匆匆地踏入暮色,宋锦宁才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竟然已经提了起来。 连祖母都能说出那样的话,可知如今这京中,甚至说这天下,多少人的心里已经动摇。 陛下到底没有一个孩子,赵臻年轻力壮,而且还刚刚娶亲,放在许多人眼里,这不就是在等着裕丰帝闭眼,然后赵臻即位么! 可是偏生,前段时间,陛下与赵臻之间的矛盾隐隐在百官间显露,这就让许多人产生了危机感。 一旦这两个人之间真的爆发了什么危机,恐怕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所以,才有了宋老夫人的那番话。 那话实际上自然不是祖母自己的意思,而是她听来的。 此时宋锦宁说给赵臻,便是让他明白外头的形势,如何也不能叫其他人钻了空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拿这样的事情来做文章蛊惑人心。 赵臻果然没有回来,只是让人带了个口信,他连夜除了京城。 其他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第395章:你不热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竟然是第一个坐不住的,当即便约着宋锦宁出去喝茶。 这么热的天儿,要让她出门去喝什么茶,宋锦宁很想拒绝。 可偏生那个人是灵韵郡君,是个发起脾气来,根本不顾人死活的。 她甚至还没有约在陈家,而是在外头的茶馆里头。 “你不热么?” 宋锦宁见着她的第一眼,便是如此问道。 实际上问出来她就知道这话也是白问了,她当然不热,左右两边都是两个巨大的冰鉴用着。 宋锦宁看了看,没有看到陈铭在一旁。 灵韵郡君冷哼了一声道:“不用看了,在家里挨训呢!” “怎么了这是?”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陈家的那些底下人是怎么做事儿的,冰窖竟然没有封好口,所以府里的冰就剩了那么一丁点儿,人又多,天儿又热,这不,天天往外头去买冰。 今年的冰价你是知道的,贵的吓人。” 宋锦宁在心里默默地腹诽,自己根本不知道。 “而且他们陈家你知道的,最是虚伪不过,讲究什么规矩,什么身份,就那些个冰,都说要先紧着我和他们老夫人用。 笑死了,就那么一丁点,我一个人用都不够,还要跟他们老夫人分?所以我便直接让人去宫里跟舅舅说了一声,舅母当即便让人给送了好些过来,藏在他们的冰窖里。 这不,就出事儿了。” 宋锦宁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宫里头自然有给帝后准备的冰,且宫里也有自己的采买渠道,裕丰帝一句话下,别说陈家了,就是再来几个世家,也完全供得起。 但是这就成了,陈家接着灵韵郡君的势,同宫里一样用度了。 这落在那些个言官的嘴里,可着实能够好生说一顿。 幸好这段时间宋阳青还在忙着水患收尾的事儿,要不然,恐怕自己这个堂兄高低得跟着上去参一本。 “所以,二公子这是替你挨骂去了?” “笑死了,他们陈家人难道还能训到我的头上来么?”灵韵郡君颇有些看不上眼地摇了摇头,“如今那些冰放在地窖里头,除了每日里我要用的,都一块儿不敢动,听说他们老夫人都快要热中暑了。” 宋锦宁想到从前一直对自己很慈爱的陈老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既然都已经送过去了,又何至于不用?怎么说也是陛下的赏赐。” 灵韵郡君翻了个白眼儿,“随他们去,不是要规矩么?那就热着好了,陈铭替我挨骂也不冤,算起来,他也算是他们陈家的一朵奇葩了。 天天给他爹骂得狗血淋头是一回事儿,从我这里拿起冰来是一点儿都不手软,我这便当做是对他的酬劳好了。” 她嘴里的语气虽然带着点儿看不上眼的味道,脸上的神色也显得很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宋锦宁却从这话里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从两个人从前那样的关系,如今陈铭竟然会跑到灵韵郡君的屋子里拿冰,而且两个人还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这件事情,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而这种潜藏的信息,也让宋锦宁因为当初的婚事而一直压在心里的愧疚感少了许多。 “对了,说这么多的闲篇做什么,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儿!” “你是说王爷离京的事儿?” “是啊!赵臻怎么忽然出去了?我也没有听到我哥哥说朔州有什么事儿啊!“ 宋锦宁倒是没有想到灵验郡君同小郡王之间的联系这么密切,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是关系到边防的事儿,他也不好跟我说得太详细。” 灵韵郡君似乎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因而脸上也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只是皱眉道:“我也该早些与你说的,如今这外头的风声对他不大好。 虽然我确确实实是有些信不过他,可是到底心里还是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儿,而且你同他如今是夫妻,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你应该也能先察觉。 既然你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应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是外头如今都已经传开了,说是……” 她说到一半,又闭了嘴,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就当我在放屁!” 宋锦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得你从前小时候日日往宫里去上课,这上了什么鬼东西回来,若是叫娘娘知道了,恐怕心里要气死。” 灵韵郡君摆了摆手,颇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眉眼间分明还笼着一抹轻仇。 “阿宁,你是我在这个是世上唯一的朋友,虽然你是赵臻的妻子,但是……有些事儿,我还是想跟你说。” 自打公主的事情过去之后,两个人也并不是没有见面,但是宋锦宁甚少看到灵韵郡君这般认真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她都表现出一种游戏人间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若是能在你这里听到些什么,应该会听开心。” 灵韵郡君便白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严肃了自己的神色,“实际上,我娘在世的时候,一直都很讨厌赵臻,她认定赵臻一定会谋逆,一定会做大逆不道的事儿。 舅舅一直没有孩子,我娘实际上在心里一直都怀疑是赵臻做的,因为他是最大的获利者,因为这个缘故,我心里其实也一直都很不喜欢他,甚至还有些害怕。 总觉得有朝一日,他会夺走我现在所有的一切。” 宋锦宁却是知道赵臻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此前他为了自污,又切切实实做出过许多事儿。 更何况,这种事情也并不是真的只看一个人。 裕丰帝如今对赵臻的态度,着实不好说,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被逼到那个份儿上,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别说是她,就是赵臻本人,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承诺。 “但是,最近我的想法不一样了。” 灵韵郡君的话打断了宋锦宁的思路,她转过脸看向这个将自己当成最好朋友的人。 灵韵郡君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她盯着宋锦宁的目光变得极度认真,“因为我最近才发现,在这个皇城之内,另外那个人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第396章:那个最危险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的心里猛然一突,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然后看着灵韵郡君轻声道:“你想说的是……” “我真的从小到大都想要嫁给他,只不过从前心里总想着他,梦里也粘着他,所以他在我的心里,始终都是那个最最美好的样子。 但是当眼前的那些美好的东西都碎了,我看到了这世上最残酷的东西后,眼睛也变得分明多了,很多事情反倒看得更加清楚。 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他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我自己的认知!” 她说的是齐郁,宋锦宁没有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说,等待着她最后的那个结果。 “你可能不知道,舅舅对我的信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从前我常常在宫里赖着,也不愿意回家。 舅舅没有孩子,很多的时候都喜欢陪着我玩儿,有的时候我玩儿累了,就直接在他的书房后殿里睡着。 年少的时候,半睡半醒的许多时候,我倒是听到了许多原本不该叫我知道的大事儿。” 宋锦宁连忙道:“郡君,有些话不能乱说,哪怕你信任我,哪怕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以防万一,既然不该你听到,你便当做自己没有听到,至少听到了也不该叫旁人知道。” 不是宋锦宁怕担责任,而是灵韵郡君听到的内容,恐怕真的关系到社稷的安稳,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角度,宋锦宁都不该让自己顺着自己的好奇心去打听。 “嗐,你放心好了,我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舅舅和母亲都有跟我说过的,我连母亲都没有告诉,自然也不能详细地告诉你。 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我最近细细地思索从前的事儿,想到这些年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多事儿里头都有他的身影,只是他隐藏得太好了,最重要的是,我将那些事儿全部都梳理了一遍之后,才感觉到他似乎比赵臻还要可怕。”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灵韵郡君放在桌上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 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宋锦宁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道:“我不能告诉你更多,有些事儿涉及到赵臻,我若是告诉了你,就是背叛了舅舅,但是我方才说的这番话,你能不能叫赵臻知道?哦对了,我差点儿将最要紧的事儿给忘记了。” 灵韵郡君用力闭了闭眼睛,好像是为了让自己脑子里的思路更加清晰似的,“赵臻身边有他的人,我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是应该是赵臻很信任的一个。” 宋锦宁听到这话,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然后脑子里立刻闪过了几个人影。 应该不会是吧! 灵韵郡君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好了,我今日要说的话就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如今我已经从梦里醒了过来,所以变得清醒,相对于那个人,我倒是宁愿是你的男人。” 在宋锦宁脸色变化的同时,灵韵郡君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大合适似的,“热死我了,我得赶紧回去洗个澡,再也不要出来了,若不是因为你,你看我会不会出门?” 这还成了她的缘故了? 明明自己才是因为她而出的门! 若是在平日里,宋锦宁一定要如此讽刺一句。 可是她这会儿脑子里竟然被她方才那么一句不正经的话给弄得有些晕乎。 什么叫“她的男人”? 她跟赵臻之间根本就不是…… 但是这话已经没有人可以去让她辩解了,灵韵郡君走得十分干脆,让宋锦宁怀疑,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她念念不忘的吃的。 冰鉴里的冰还没有融化,宋锦宁这才知道这是茶馆提供的,大概也是因为知道灵韵郡君的身份。 既然这里凉快,她也没有急着走。 而是在脑子里过着方才灵韵郡君说的话。 赵臻跟前有齐郁的人? 这倒不是想不到的事儿,齐郁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赵臻,就像是赵臻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一样。 但是这个人是谁? 若是赵臻猜测得正确的话,恐怕两个人很快就要针锋相对,这个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实际上很有可能会影响一个人胜负。 她决定还是要给赵臻去封信,至少是提醒一下他。 但是这会不会影响他对身边以及局势的判断? 宋锦宁便又在心里想着另一种可能。 青莺蹑手蹑脚地进来了,“王妃,时间不早了,昨日世子说今日会早些时候下课,想要让您教他几个问题呢!” 宋锦宁这才回过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随口的瞎提点,还是因为赵臻的离开,锦哥儿最近竟然喜欢粘着她看书。 想到这个宋锦宁就有些头大,为了避免在孩子面前说错,或者教错,她还不得不去先生那里拿了两本书过来,就按照锦哥儿如今的学习进度,先一步学会来。 等赵臻回来这种事情一定不能再继续了。 可是现在他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自己,似乎自己也确确实实不能辜负了。 回王府的路会路过锦绣阁,宋锦宁刚好看到宋华婷从里头出来。 一眼过去,宋锦宁就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 宋华婷还是同从前一样,穿戴得十分华丽,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却全然不一样了。 脸上像是没有什么生气似的苍白,一双眼睛更是没有焦点,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然后没有什么目的性地随着丫鬟往马车上走。 直到这个时候,宋锦宁才发现宋华婷跟前的丫鬟已经换了人了,不是原来的白露。 白露是跟着从倚兰苑过去的,宋华婷一向很是宠信,既然是来锦绣阁,怎么会没有跟着? 一旁的素鸢也发现了这一点,等她们走远了,这才疑惑道:“王妃,我怎么看着她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啊?!” 宋锦宁摇了摇头,决定先不管,“回去吧!” 然而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白露一个人急匆匆地在路上走着。 素鸢比宋锦宁动作更快,立刻便对她打起了招呼。 第397章:她方才说了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白露也一眼就认出了王府的马车,脸上颇有些慌乱,然后转头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这才靠近过来。 隔着马车给宋锦宁行了一礼,然后又对着素鸢点了点头,“王妃好。”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方才我看到你们主子在锦绣阁出来,你怎么没有陪着?” 素鸢着实是单刀直入的性子,根本不给任何迂回的理由,直接就问道。 白露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窘迫,但是却没有因此而走掉,反倒又转头看了两眼,这才看向宋锦宁急匆匆道:“二姑娘,如今奴婢在金姑娘跟前伺候,我们夫人跟前已经没有自己的人了。 其他的我也没有时间细细地跟您解释,之前在侯府,您对我有恩,我心里记着的,总之就是一句话,请王妃万万小心我们府里的金姑娘。” 这个消息对于宋锦宁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作用,不管有没有白露的提醒,宋锦宁都会小心金娜。 但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如此过来提醒这么一句,却称得上是深情厚谊。 宋锦宁清楚地知道,白露这个时候对自己透露这些,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了,多谢你特意告知,你们府里的事儿,外头的人不好插手,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先保护好你自己。” 白露脸上露出两分悲戚,但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奴婢这会儿出来是给我们主子买东西的,在外头的时间长了也不像样,奴婢便先回去了!” 一旁的素鸢脸上满是不忍,频频看向宋锦宁,可是她也清楚,白露已经是随着宋华婷嫁到齐家去的,哪怕如今她们姑娘成了王妃,也没有管到旁人家里去的道理。 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个小丫头。 白露连忙退开一旁,让他们的马车先走。 车夫才扬鞭,白露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珍珠姐姐回去了,也算是她的好日子,不必一直在屋子里当个摆设了。” 宋锦宁一开始只觉得她这话是忽然的有感而发。 等马车行出去一段之后,才蓦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方才白露说什么?” 素鸢平日里与白露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从前听了宋锦宁的命令,平日里就在府里随处走走,结交各处的人,所以与白露打过交道。 在素鸢看来,这个人就是个实心眼儿,明明知道宋华婷不值得那般忠心耿耿,可是却也没有真的想要叛变。 连抱怨都不多。 可偏生人又着实是个好人,素鸢在府里转得多了,也知道白露虽然是二等丫鬟,但是从来都没有做过欺侮小丫鬟的事儿。 后面升到了一等,在宋华婷跟前伺候,吃了多少苦自不必说,但就算如此,也未听说过她将气撒在旁人的身上。 所以,对于白露,素鸢的心情比宋锦宁还要低落些。 这会儿听到宋锦宁问起,也只是怏怏道:“珍珠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是将来的日子也算是有了保障了,而且也不必再在宋华婷跟前受那等苦处。 如今她还不在宋华婷跟前,而是在那个什么金姑娘跟前,又不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可是连宋华婷都在她手里落了下风,又能是什么菩萨样式的人?” 她絮絮叨叨的,都是替白露的担忧,所以好一会儿才发现宋锦宁的脸色不大对。 “怎么了?难不成我说错了不成?” 宋锦宁眼神分外认真,“你仔细想想白露方才说的话!她方才说珍珠回去了是好事儿……” “是好事儿啊!对比她如今的日子里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了。” “不!”宋锦宁摇了摇头,“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一句,她后面还说了一句,‘不必再像摆设似的待在屋子里’是这么说的对吧?” 素鸢仍旧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是这么说的没错,这又有……” “你忘了把珍珠送回来之后,咱们得知的珍珠的处境?” 宋锦宁却是记得很清楚,珍珠在齐府的日子可不好过。 甚至是这次断了条腿,还差点儿丧了命。 要说如摆设似的待在屋子里,那也是从前在倚兰苑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有祖母震着,宋华婷也担心自己的将来,不敢为难珍珠。 所以便一直将她摆在屋子里,当做没有这么个人。 可是若是珍珠后来的日子那么难过,白露又怎么会说从前的光景? “你让人立刻好好查一查,珍珠的腿是什么时候断的!还有,周大夫也差不多是时候往府里去给祖母请平安脉了,珍珠毕竟从小跟着祖母,也该让他帮着看看珍珠的腿,可有救没救。” 白露这一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也认真起来,连忙道:“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往府里去?” “不!”宋锦宁实际上这个时候还是挺紧张的,可是越是到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越是要冷静。 若是珍珠真的是被安插过去的,对方既然如此安插这么个人,那么一定还有后手,而且这个后手还需要慢慢地布置。 如果这个时候她的反应过于强烈,别的且不说,对于白露来说,怕是有些危险。 她如此小心地给自己送了这么个消息,自己反手便让她陷入危险之中,着实有些过于不仗义了。 “不过让祖母身边的人都警醒些倒是真的。” 有些事,宋锦宁不好让祖母知道得太多,但是她在外头的事儿,却是半点儿没有瞒着宋阳青。 既然兄妹决定联手,自然要互通有无。 因此宋锦宁也接着宋阳青的手,在祖母跟前安插了几个人,都是外头调过去的。 只要祖母是安全的,其他都还好说。 而另一边,白露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金娜坐在窗边喝茶,长长的指甲染了蔻丹,倒是越发像是京中贵女的做派了。 宋华婷坐在她的下手,脸上有些木然,但是看到白露的那一刹那,眼神却亮了一下。 那不是激动或者欢喜,而是一种看热闹的眼神。 第398章:怪不得你会输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见她回来,将手里的茶盏往一旁一放,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这一去倒是用了挺久。” 白露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因为上头的一颗珍珠出了点儿小小的纰漏,所以临时让他们的工匠当下换了一颗,花了点儿时间。” 金娜看着那盒子里的粉珠头面,很是满意,伸手轻轻地在上面拂过,这才笑着道:“不得不说你们京城里的这些匠人做起首饰来,倒是旁的地方比不得的,这个我得留着。 回头送给我娘家嫂嫂,估计她都得要在重要的场合才舍得带。” 关于金娜的娘家,谁也不清楚,她也没有说过,齐郁更是没有跟任何人透过底。 从前宋华婷是忘了问,如今却是不好问。 这会儿听到金娜这话,也就只有在一旁陪着笑脸的余地。 金娜视线在这些珍珠上头一一地扫过,然后才又看向白露笑着道:“我听你主子说,你这个人其他的长处未见得有,但是却是个顶顶忠心的,你如今到了我这里,该不会还念着旧主吧? 我倒是希望你的这份忠心也能用在我的身上,毕竟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 白露听了,腿都有些发软。 这才刚刚与宋锦宁说了两句话,金娜就说出这样的言语来,着实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另有所指。 “主子放心,奴婢既然来到了主子跟前,就绝对不会有二心。” 金娜见她那般战战兢兢的样子,像是被逗笑了,原本就含着笑容的她这会儿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哎呀,还是你们这里的人有意思,这底下的人一个个的,训得是真的好,你瞧瞧这说起话来,叫人听着心里着实是舒坦得很。” 她将手一挥,“好了,你去吧!我也就是刚才跟你们夫人说起这件事情,才这么一说罢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在我跟前做事儿,别的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把事儿给办好啦!” 白露仍旧胆战心惊,这个时候却不敢露出半点儿端倪,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金娜干脆拿起了那套头面,细细地在手里摩挲着。 一旁的宋华婷就在一旁看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难道就一点儿不怀疑?她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宋锦宁,而且还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金娜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有错的话,这个丫头应该是你跟前最后一个靠得住的吧? 而且,似乎她也对你一直都很忠心?你就这么容易怀疑她?” 宋华婷冷笑道:“我这可是在为了你考量。” “是不是为了我考量不好说,但是你可知道你方才这一番话,随随便便地就能要了她的命,说起来,她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这么害她,心里不亏得慌么?” “一个丫头罢了,若是没有我,她早就不知道饿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我是主子,难道还要替一个丫鬟考虑么?!” 宋华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理所当然半点儿不掩饰,甚至还有些淡淡的不屑。 金娜看在眼里,只当她在不屑什么。 不过是觉得自己是小家子出身,才会对一个丫鬟如此看重。 她没有生气,反而仍旧言笑晏晏的样子,“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为什么你永远都不可能会斗得过宋锦宁了!” “你……” 宋华婷自打吃了那颗药之后,在金娜面前是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虽然没有办法做到像是个下人似的伺候。 却也日常是毕恭毕敬。 但是这时候金娜说出来的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就让她整个人都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是的。 “怎么?觉得我踩到你的痛脚了?”金娜却饶有兴致,“我觉得你不妨去打听打听,跟着宋锦宁的那几个丫鬟如今都是什么身家。 据我所知,她跟前那两个自小到大陪着的名下都各有一处宅子两个铺面,还有好些田地,虽然说还拿着宋锦宁给的月例银子,实际上她们如今手里的财产,可不比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小姐少。” 这一点宋华婷还真是没有想到过要去打听,眼下听到金娜说之后,眼里便露出了几分嫉恨的神色来。 “除了这两个,还有几个二等的,甚至三等的,都另外有些资产,这是宋锦宁给她们的,你说说,这样的主子,谁不喜欢?” “哼!”宋华婷却是冷哼了一声,“那是宋锦宁会投胎罢了,她那对早死的父母,不知道给她留了多少好东西,还有那个偏心的老太婆。 所以她手里有足够多的钱挥霍罢了,不过就是拿钱不当钱,算是什么本事!而且,我告诉你,这些个奴几都是贱骨头,你对他们越好,将来说不得养大了胃口,反倒会掉过头来咬你一口!” 金娜这一次倒是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宋华婷。 宋华婷很少看到她这样看着自己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不大自在,便干脆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是有些奇怪,”金娜摇了摇头,“看来宋锦宁是真的没有将你当成对手,不然以你这个脑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宋华婷一下子就被这个话给刺激到了,甚至顾不得那种痛不欲生的疼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金娜怒道:“你若是想要我的命,直接拿去就是了,若是想要叫我替你做点儿什么事儿,最好还是估计一下你的言辞!” 金娜耸了耸肩,然后无奈道:“你根本不会总结你自己遇到的事情,做过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赢?你且想想你跟前的那个处暑! 宋锦宁跟前的人,我是没有看到什么叛变,倒是你跟前的人,真的忠心么?除了方才那么个实心眼儿。“ “方才那个实心眼儿,如今不也不是我的人了么!”宋华婷自嘲道,“而且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说不定她已经将你的消息透露给了宋锦宁,你且看着吧!” 金娜再一次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我并不想她透露那些呢?!” 第399章:请平安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句话一下子将宋华婷给整懵了,“你什么意思?“ 金娜笑吟吟地将那头面盖了起来,然后伸手在上头拍了拍,“你们京城的首饰虽然好,但是也没有到我这般渴切的程度。 若是真的想要叫我娘家嫂子带上这样好看的首饰,大不了抓几个手艺不错的人去供着专门给她一个人做首饰好了,何必这般麻烦。” 她说完随手便将那盒子放在了一旁,接着喝茶。 宋华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将白露放出去的?而且让她跟宋锦宁透露些什么?” 金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宋锦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算了解,但是这段时间,也已经尽可能多的了解了。 她手里的人未必比我手里的少,至少在这个京城里,所以,我哪怕想要隐瞒,其实也瞒不了多久,所以干脆便让她知道。 她知道之后,必然是要做些什么事儿的,到时候,才是真的到了我能动手的时候,我现在就是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她先动。“ 宋华婷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她隐隐觉得,自己此前对金娜的估计似乎还是欠缺了一些。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才来了京城多久,竟然对宋锦宁就那么了解了,至少从她方才的话听来,比自己了解得多得多。 金娜摆了摆手,“好了,你就偷着笑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宋锦宁,巴不得看到她倒霉、凄惨,这一次就让你借着我的这个东风,达成目的吧!” 宋华婷发现,在此刻,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怀疑金娜这话,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金娜这是在说大话。 似乎这就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儿。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大脑隐隐地兴奋起来,可到底还有些理智,她终于忍不住道:“宋锦宁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啊?算不上吧!”金娜摇了摇头,“但是我此前跟你说过的两个原因,难道还不够让我杀了她么?” 宋华婷在她含笑的目光中,忍不住多缩了一下。 不! 金娜比她方才心里认定的,还要危险! 周默柏第二日便往宋家去了,宋老夫人对他已经十分熟悉,也没有如何当回事儿,仍旧只是与他闲聊。 只是没有想到周默柏这一次竟然十分认真的样子,把脉的时间也比平日里要长。 宋老夫人一下子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周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哦!”周默柏闻言连忙笑着解释,“老夫人莫要惊慌,盖因昨日王妃提起,老夫人苦夏,今年这夏日又着实酷热了一些。 担心老夫人贪凉,平日里用冰太多,伤了根本,因而嘱咐我要仔细看看。” 宋老夫人闻言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哎呀,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那么许多,倒是劳您这般费心!” 邹氏在一旁也放心下来,便笑着道:“老夫人也莫要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咱们姑奶奶的一片孝心,不过周大夫的医术,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也常常去请教的,有您在,我们这些人一颗心都在肚子里。” 说到这个,宋老夫人自己就先想到了,“周大夫,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叫您怪罪。” 周默柏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数,当即便笑着点头应下来。 宋老夫人便将珍珠的事儿大概地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齐家的部分,只说是个可怜的丫鬟。 珍珠没有想到邹氏竟然将自己带来了周大夫跟前看腿,当即便有些抗拒。 这位周大夫她自然认得,当初若不是他,宋锦宁和老夫人也不会一步步地发现宋楚新他们一家子的狼子野心。 他的医术,她也更是明白。 只是这么一个供职于王府的神医,竟然来给自己这么一个小丫头看腿,让她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害怕。 可是宋老夫人在这里,根本就不容许她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再加上一旁的邹氏,珍珠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让周默柏看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周默柏才回了王府。 却没有直接进来,青莺笑着道:“毕竟是外男,如今又是晚上,所以周大夫的意思是,要不然还是明天白日里再来跟王妃禀告。” “怎么这个时候倒是迂腐起来了?”宋锦宁嘴里虽然是在抱怨,但是也知道如今不同从前,当即便让人将他请进来,另一边却把锦哥儿也喊上了。 “母妃?” “有些事儿原本不该叫你小孩儿家知道,但是如今情况特殊,你就在一旁给我当个吉祥物吧!也好让周大夫心里舒坦些。” 周默柏才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老脸一红,给宋锦宁行礼道:“王妃莫要笑话老朽。” “周伯父都说出避嫌的话来了,还不许我多说两句?”说着连忙让人看茶,然后才问起。 说起病情,周默柏的神色一下子就认真严肃了起来,“老夫人身体倒是康健硬朗,听说我此前开的方子半点儿没有敷衍,都用下去了,此前落下的一点儿根子,看样子也除尽了,王妃可以放心。” 宋锦宁在心里又默默地感谢了邹氏一番,若不是她尽心尽力,也不会这么容易。 周默柏说完了老夫人,眉头便紧紧地蹙了起来,“至于那个丫鬟,如王妃所说,确实是吃了大苦头,她的腿是叫人生生打断的不说,而且在打断之后,还强行给她错了骨,以我看来,非习武且内功深厚之人,不能为也。” 宋锦宁看了一眼一旁的锦哥儿,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可瞧得出来,这伤有多久了吗?” “这就是蹊跷之处!”周默柏立刻道,“这伤分明就是新伤,最多不过半月余,可是偏生被人特意用了一些手段,看起来倒像是拖了许久才瘸了的腿。” 果然如此,宋锦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周默柏立刻道:“但是光这条腿却不是她身上最蹊跷的地方。” 第400章:必定是有要紧事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周默柏的措辞有些谨慎,但是宋锦宁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有的结果,因而也并不觉得惊讶,反倒表现得很镇定,“周伯父,这里没有外人,世子也有这么大了,有些事儿,他可以听。” 关于内宅如何苛待下人的事情,宋锦宁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秘密。 实际上这对于京城的那些个世家大族来说,甚至是很正常的事儿。 将来他长大了迟早要面对,更何况,如今他就身处内宅之中,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早些知道这些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儿。 周默柏便又看了锦哥儿一眼,这才点头道:“这丫头中了毒。” 宋锦宁轻轻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不然如何还能控制一个已经拿回了身契,全家也全都脱了奴籍的丫鬟。” “只是这毒我瞧着很不寻常,”周默柏脸上的神色却半点儿都没有放松,“老朽不敢说自己如何见多识广,如何博学强知,可是在医学上这一块,到底还是有些自负的,然,这个丫鬟身上的毒,我着实没有看懂。 这才是让我觉得最为奇怪的一点,对于毒药这个东西,王妃可能未必理解,我只能说,越是稀有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毒药,也依然是贵重的。 如此贵重的东西用在一个丫鬟的身上,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宋锦宁也想到了这一点,便轻轻点头道:“实际上今日让周伯父过去一趟,也只是为了确认我心里的猜想罢了,既然已经被证实,那我便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锦宁便去了宋府。 因为来得突然,就是宋老夫人都有些惊讶,笑着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听说王爷临时离了京,你这便如此频繁地往这里跑,叫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宋锦宁面不改色,笑着道:“谁都知道我与祖母之间非比寻常祖孙,倒是想看看谁敢胡说八道。” 宋锦宁说完这话,便有些后悔。 这京中自然没有人敢嘲笑她的,毕竟她与宋老夫人感情如此深厚都是因为她父母自她小时候就不在的缘故。 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容易就落人口实,让人传出不好听的话来,再加上如今宋锦宁的身份到底同从前不一样,也没有那等人敢在靖王面前放肆。 但是这样的话再宋老夫人面前说出来,就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宋老夫人却并没有留意到似的,反而笑指着她道:“你如今这性子是越发叫人不好说什么了,好了好了,既然来了,便安生待到傍晚再回去,这么热的天儿,来回的跑,也容易中暑。” 说着便一叠声地叫珍珠去吩咐厨房里做几道宋锦宁爱吃的菜。 邹氏就在一旁陪着,同样在一旁的还有三老太太。 她最近对于来这头,倒像是十分热衷,宋锦宁过来,五次倒是有三次能碰到她。 面对宋锦宁,三老太太表面上还是客气,“王妃这是一片孝心,若非如此,这么热的天,哪一个愿意出门。” 她说着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便嘀咕道:“说起来,这底下的孩子还是要亲生的才是真的亲。 咱们家大姑奶奶可是有一阵儿没有回来了,按理儿来说,相国大人是分门别过的,家里也没有长辈会管束着,去哪儿不方便? 说到底,还是这嫁出去的女儿,不再念着家里了。” 提到宋华婷宋老夫人的脸上便有些淡淡的,平日里不怎么说出口的话,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人家是相国夫人,可不是从前咱们在家里念着的那个丫头了,形式做派自然同从前不一样了,更何况,你方才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不是亲身下来的人,便是真的有孝心也就是那么一两日的功夫。” 当初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宋老夫人自然不会再提出来。 只是这给宋华婷添点儿堵的事儿,从前她不愿意去做,现在却因为日日在自己跟前晃荡的珍珠,也下意识地就顺带了两句。 珍珠才吩咐完小丫头过来,便听到这一句,略一思忖,便知道宋老夫人这是为了她才说这样的话。 跟着宋老夫人这么多年,她如何能不知道老夫人的性子? 心里感激是感激,却不好说出来,因而便默默地在宋老夫人的旁边侯着了。 宋老夫人仍旧在与其他人说话,却伸出了一只手,拉了珍珠的衣角一下,让她在一旁的墩子上坐下。 珍珠原本还有些不肯,但是宋老夫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知道老夫人的坚决。 如今算起来,珍珠已经不是丫鬟的身份,所以,就是坐在一旁,也说得过去。 三老太太知道珍珠是从宋华婷跟前回来的,思索了一会儿,便笑着问起珍珠的父母来。 虽然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事儿,但是时不时的一句两句,还在探听珍珠在宋华婷跟前的事儿。 宋老夫人见她说得越来越露骨,便替她挡了几句回去。 “对了,听说你二哥哥那边打算弄个什么马场,昨日与我说,想问问本家这些人可有人愿意投的,你怎么想的?” 三老太太一听,果然急了,连忙站起来道:“这是怎么说的?二哥哥如今竟然连这样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了么? 这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拿我当自家人?” 说着也顾不得宋老夫人,便急着往外头走,“都说上阵不离父子兵,二哥哥既然有这样的打算,我们三房如何能缺了人?我这就去问问看看。” 眼见着三老太太出去了,宋老夫人这才宽慰珍珠道:“好了,回头她若是再过来,你不愿意见着她,便不要出来了,横竖屋子里都有人伺候呢!” 珍珠眼睛里有些水光,好一会儿才笑着道:“三老太太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奴婢,不过就是说两句罢了,更何况老夫人您还维护我呢!” 她说着,便从一旁的笸箩里拿出个东西来,“这是我昨儿夜里做的,老夫人试试看看,可还合适,眼下还有时间,奴婢还能改改。” 宋锦宁一直在同一旁的青莺低声讨论着前两日送过来的账本,着实是拖不得了。 偏生又挂着这边,所以便干脆带过来了。 倒是没有想到,竟看到祖母同珍珠如此亲昵的一幕。 那关于那件事情…… 第401章:想叫人不起疑都难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邹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倒是比旁人更清楚些,看了两眼那边宋老夫人和珍珠,便静悄悄地走到了宋锦宁的跟前,“王妃今日过来,怕是有些要紧事儿吧?” 宋锦宁便也看了一眼那边,有些犹豫。 邹氏便稍微抬高了些音量,笑着道:“那两只乌龟可着实有些意趣,是你五哥哥买来的,说是给我解解闷儿,你说说,一天天的趴在那里的玩意儿,能给我解什么闷儿? 我心里想着,要不然就是你五哥哥觉得我的性子太闷了,所以特意买了两只乌龟过来,就是想叫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那头宋老夫人果然听到了,便笑着道:“宁丫头你去跟你婶娘看看去,真真是极漂亮的两只龟,有趣得紧。” 宋锦宁便和邹氏一道出来了,所谓的看龟自然是假的,宋锦宁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 等转过了后面的月洞门,到了邹氏和宋阳青的宅子前,宋锦宁才笑着道:“难为婶娘了。” “这有什么!”邹氏嗔了她一眼,“你五哥哥便常说,我从前着实太闷着了,平日里就只管在家里忙活着,最多就是出去卖卖我的绣品,对于许多的人情世故,都不大通,怕我将来要吃亏。 所以一再地叮嘱我,叫我要跟着老夫人学学待人接物,到底还是看出来了几分,今日你来得又这般没有章法,着实想叫人不起疑都难。” 宋锦宁也没有否认,点头忧虑道:“确实是有件事情要跟婶娘说。” 眼见着周围没有人,就是青莺都往方才过来巷子口去了,宋锦宁才接着道:“祖母在府里,我人不在这里,心里到底牵挂。 只是有婶娘在这里,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倒是一直放心得很,原本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昨儿晚上才知道,珍珠回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将珍珠这般安插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过来的,但是她终究每日都在祖母身边,且祖母又如此信任她,我着实害怕得紧。” “啊?”邹氏听她说起珍珠,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问道:“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珍珠……我瞧着这些日子她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实体贴得很,比我还要细致呢!” “就怕细致呢!”宋锦宁连忙道,然后又补了一句,“她原本就是在祖母跟前伺候的,做事儿自然得祖母的心,但是她这回来得这般不明不白,我心里却如何也放心不下。 但是看方才的样子,祖母对于珍珠心里多有愧疚,而且对她的伺候也十分欢喜,所以,这事儿,我暂时还不好说开,只能将希望放在婶娘你的身上了,劳您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能够找到机会,将这事儿告知祖母,另外再仔细地盯着她,万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邹氏知道事关重大,如今她在这里伺候宋老夫人,若是宋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儿,恐怕还会连累到宋阳青。 哪怕平日里那般柔弱的一个人,这个时候也十分刚强地点头道:“王妃放心,既然你已经跟我说了这事儿,我便好好地放在心里了,绝对不会叫老夫人出事儿。” 两个人又细细地说起了一些细节,力求什么可能都不会错过。 这一说,便快到午膳时间,邹氏记挂着宋锦宁这过来说的话,当即便着急去安排人去了。 宋锦宁如今算得上是客人,自然不能拖时间,哪怕是在自己的祖母跟前。 才走到月洞门口,便看到珍珠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王妃过来了,”她抬眼笑着打招呼,“方才老夫人还念叨着呢!奴婢怕老夫人等得时间长了,便要过去喊王妃一声呢!” 宋锦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仔细想想,到底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珍珠的笑容里没有那份阴翳之色。 “王妃这般看着奴婢做什么?”珍珠笑了笑,然后往这边走了两步,同青莺一道跟在她后面随她一道往老夫人院子里去。 “王妃府里的周大夫是个厉害的大夫。”就在宋锦宁要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旁的珍珠开口。 她立刻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珍珠。 珍珠这个时候已经抬起了头,目光淡然地看着宋锦宁,“当初老夫人那般危险,也都是周大夫给救过来的。 昨日周大夫过来给老夫人把脉,老夫人心里念着我,便叫替我一起看看,想要将我的腿给治好。” 风吹乱了她的碎发,珍珠不以为意地伸手勾到耳后,这才笑着接着道:“虽然没有学得什么厉害本事,但是看事情的眼光倒是比从前要精明了些。 我一看到那周大夫过来,实际上心里就在猜测,周大夫是不是王妃特意派过来的,毕竟算起来,还不到老夫人请平安脉的时间。” 宋锦宁没有想到珍珠竟然这般谨慎小心,周默柏过来了一趟,甚至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替珍珠看看,她都能猜得到。 珍珠又仍旧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正在地上随意画着圈儿的脚尖,接着笑着道:“既然王妃会忽然派周大夫过来,那实际上我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等她再一次抬眼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所以,王妃是已经知道了,我是被派过来的吧?” 宋锦宁看着她的脸,这般坦然,半点儿恐慌不见,也没有半点儿后悔或者懊恼。 过于平静了! 宋锦宁甚至差一点儿被她打乱阵脚,但是一会儿她就恢复了过来。 同样收起了方才两个人之间亲昵的态度,脸色冷漠道:“所以,你是宋华婷派过来的?还是你们府里那位新进门的金姑娘? 你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样的计划?” 素鸢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实际上她着实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直接一刀解决就是了,为啥自家姑娘竟然还这般迂回。 第402章:能不能信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淡淡地瞥了素鸢一眼,素鸢颇有些不乐意,却也只能收起按下了自己的脾气。 珍珠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王妃未必信,我并不知道她们的任何计划。” “她们?” 宋锦宁很快就抓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谁们?” “自然是王妃的堂姐和我们府里新来的金姑娘。” “她们竟然能和平共处,而且还能一起谋划!” 珍珠有些诧异地看了宋锦宁一眼,“这么看,王妃对于那位金姑娘的身份已经有所了解了,竟半点儿不意外我们大姑娘听那位金姑娘的话。” “如果起了疑心,决心去查的话,自然能查出点儿什么东西,不过是看用心不用心罢了。” 珍珠点头,似乎很是认同她这个观点,“实不相瞒,昨日周大夫过来,今日王妃还亲自上门,对于我来说,从内心的感觉来说,倒像是一种解脱。” 宋锦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等着她接下来的言语。 “我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这世上,老夫人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比我的父母还要重要。 如此情况下,我不知道为何她们会认定我会背叛老夫人,难不成我自小在老夫人跟前学到的意志力就那么不堪一击么? 不就是几颗毒药,不过就是想拿我的性命威胁罢了,可是我性命都是老夫人给的,甚至我全家的性命都仰赖老夫人的恩德,我有什么好惜命的?!” 她轻嘲一笑,不知道是在笑那两个人还是在笑自己。 “只是此前我一直背负着这个东西在身上,像是背着一块重重的碑石,今日王妃过来,我知道这事儿已经被您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紧张了,王妃……” 珍珠看着她,轻轻地笑了,“您可以现在就处置我!我身上的毒药,大概是没有解药的,所以我终究还是一死,只不过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罢了。 当然,您也可以留着我,毕竟她们既然将我布置过来,必定会有后手,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们打算做什么,但我在这里的话,多少还是能有些作用。” 她说得这般坦然,却是将这个难题丢给了自己。 宋锦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如何抉择,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什么。 信任珍珠吗? 说起来,珍珠也是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的,她们同样是自小到大的玩伴。 可是当这样的信任带上了风险,而且事关自己的祖母,宋锦宁心里却再也无法同从前那般踏实。 可若她说的都是实情,面对这么一个姑娘,这么一个对自己和对祖母都一直忠心耿耿的丫鬟,她又不可能见死不救。 放走她不可能,留下她又有隐患。 “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珍珠闻言垂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王妃,我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自打跟着大姑娘去了齐府之后,我就只是在屋子里伺候,端茶递水儿,但凡一点儿要紧的事儿,都不许我碰着半点儿。 若不是这一次那位金姑娘出现,她对我的安排有了看法,我大概还会一辈子都仍旧做着那样的事儿,仍旧当一个影子似的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打转,然后随便被配个什么样的人,生孩子,老死,或者病死。” 说到这里,珍珠有些红了眼眶,“王妃,我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所以,我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给您提供任何的证据或者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只是忽然被拖了出去,然后被人掰断了腿,又被喂了药,那位金姑娘跟我说,让我回到宋家,回到老夫人跟前,让我等着消息。” 宋锦宁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时间脑子里纷纷乱乱如同一团乱麻。 就在这个时候,邹氏过来了,看到她们站在一起,颇有些惊讶。 但很快就将情绪掩饰好了,笑着道:“这是待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早就说午膳已经好了吗?老夫人在屋子里等着可要担心你们是不是被坏人劫走了。” 宋锦宁便笑着道:“正是呢!哪里想到在这里看到珍珠,便与她说起此前的事儿,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事儿却一直都烙印在宋锦宁的心里。 直到回去的马车上都还在想。 青莺温声道:“王妃既然决定了,便先将这件事情放下吧!不管怎么说,珍珠目前来看,还是靠得住的。 而且我们也已经布置了足够多的人在老夫人跟前,她便是真的有什么异动,咱们也一定能事先发现。 再者,她既然知道姑娘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素鸢咬牙切齿道:“那个什么金娜着实是可恶,她既然要嫁给齐郁,好好地跟宋华婷干仗就是了,往咱们这里来沾惹什么晦气?!” 素鸢的话一下子就提醒了宋锦宁。 从调查上来看,金娜到京城的时间应该是和齐郁一致的,就是齐郁往泉州去回来那回跟着一道回来的。 此前她一直都没有对自己表现过任何的敌意,甚至根本就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过。 怎么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开始如此针对自己? 甚至还已经精心布置了一个局来等着自己。 这着实有些不合情理,除非…… 她想到了那日头一回见面,就是在城东的那个庄子里。 而同时在场的还有齐郁。 宋锦宁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出现了前世金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的样子来。 所以…… 是因为齐郁? 她是怎么发现的? 这些天以来,宋锦宁一直都不愿意去想那日看到齐郁的眼神,但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在脑海里面对。 着实是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 宋锦宁的脑子里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回去,立刻回去!” 素鸢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多问什么,宋锦宁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儿。 第403章:替王爷做事儿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封信立刻快马加鞭送去朔州,王爷亲启。” 管家听到宋锦宁的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王妃,我知道朔州对于您来说是个不一样的地方,对于我们王爷来说也同样如此。 可是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事涉军国大事儿,是不是……” 宋锦宁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同我说这些规矩,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若是误了事儿,你愿不愿意承担? 我知道府里有专门给王爷传信的通道,比一般的驿站快许多,也不是我手里没有人,只不过是事情紧急,所以我才找你,同样也是信得过你。 若你觉得不妥当,这会儿便当没有听到我说这事儿,我今儿便没找过你,我自去找自己的渠道。” 宋锦宁自打入了王府之后,赵臻几次提起要将府里的事儿都交给宋锦宁来管。 作为管家,他自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且赵臻的要求也很合理。 但是…… 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宋锦宁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可是这一点上,旁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当初王爷同先王妃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比谁都看得分明。 如今虽然说不可能探知王爷和王妃的房内事,可是管家的心里却是如何都没有办法将宋锦宁当成真正的女主人。 好在这一向以来,宋锦宁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赵臻几次要将管家大权给她,她也只是粗粗上手,并不会真的指手画脚。 如今整个王府主要都还在他的手里掌控着。 原本以为她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或者是如那些个京城贵女一样,性子和软。 因而时间长了,管家的心里也就没有如何将宋锦宁当回事儿。 横竖这位主儿也不是很难伺候,大部分的支出都是她自己的嫁妆,跟前的人也足够她使唤,性子还算安分,从来也没有闹出过什么样的幺蛾子。 原本这一次赵臻离开京城,管家也决定了,既然这个王妃顶着这么个名头,安安生生地在府里呆着,同那些个贵妇人一般日常活动也没有什么。 但是没有想到她这忽然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让自己动用王爷的私人通道给王爷送信! 这条私人通道确实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就是为了方便叫王爷立刻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个存在,对于皇权来说都是一种挑战,若是叫御史知道了,怕是得飞上几十本参奏的本子。 宋锦宁竟然当成儿戏似的,要他动用这样的关系给她送个什么信。 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用到这样的人力? 不过就是女儿家的那些个闺阁琐事儿。 原本对宋锦宁的一些好印象在这个时候彻底消失,因而说话的语气也颇为强硬。 却哪里知道宋锦宁的语气竟然比他和软不了半分。 宋锦宁见他不言语,便接着冷笑道:“你也不想想,若非是王爷告知,我怎么会知道你手里有这么个力量? 若不成有要紧的事儿,我如何能如此要求你?难不成我是不想接着在王府过了么?若是我做得不对,回头自然有王爷过来说我,自然有王爷的命令。 你到底只是个管家,怕是如今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还是说,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所以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管家原本还想要拿乔,陡然间听到宋锦宁抬高了的嗓音,吓得一个哆嗦,随即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着实有些越过越回去了,竟然被一个女娃娃给吓着了。 “王妃这是拿王爷来压我,我……” “对!”宋锦宁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就是拿王爷来压你,你不要忘了,我才是王妃,我与王爷是夫妻,你不过是个外人,王爷可有说过你可以随意拒绝我的要求?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日,王爷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过,此后我就是王府的女主人。 你只是个管家,若是不将我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或者说根本看不上我的话,完全可以提出来,我们王府也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管家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一下被她这一番话气得着实不轻,当即怒斥道:“我在王府这么多年了,就是王爷都未曾与我说过这样的话,今日王妃这是要将我赶走么? 这福利多少人都是我带进来的,这些人每日里做的事情都是归我调度,你且看看若是我走了,这里还能不能转!” 宋锦宁方才也是有些气上头了,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管家这么个态度。 可是他说的也没有错,这王府所有的事儿都在他的手里,若是真的因为一时的意气,将他给赶走了,这偌大的摊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踌躇的时候,一个孩童的声音忽然道:“白管家,如果是我要求将这封信送出去,你也会这么拒绝吗?” 宋锦宁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锦哥儿竟然过来了。 他走到宋锦宁的旁边,堪堪到她肩膀的位置,一双眼睛却是冷冷地盯着管家,“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在我们靖王府,一个管家的职责竟然这么大,还能随意威胁王妃了。” 宋锦宁皱了皱眉,有些担忧,毕竟这位白管家是赵臻信任的人,她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可是锦哥儿得罪了,恐怕会叫他生出异心来。 白管家连忙对锦哥儿行礼道:“世子严重了,世子若是要传信与王爷,小的自然不敢……” “那为何我母妃要传信,你便不允了?即便我母妃要传的消息只是家事,难道说便不重要了吗?还是说传给父王的消息必须要经过白管家您的筛选,才能确定能不能传出去? 您这是要替我父王做事儿吗?” 白管家有些惊恐地看着锦哥儿,这个小小的孩子,明明还在进学,什么时候变得有这般威势了? 而面对锦哥儿的这话,他全然不敢应承。 锦哥儿给宋锦宁行了一礼,“母妃入府不久,底下人做事儿不妥当,让您烦扰了。” 第404章:平衡之道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锦哥儿是靖王世子,如今靖王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代表了靖王府。 更何况,管家在王府多年,还知道另一层要紧处。 裕丰帝若是再过两年仍旧生不出儿子的话,这个大启的江山,恐怕还要落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 因而哪怕管家这个时候十分不认同锦哥儿对宋锦宁的恭敬,可是面对他的选择,仍旧说不出一个“不”字。 仅仅是思索了稍息,管家便立刻转变了态度,“世子殿下说的是,小的着实是一时间迂腐了,王妃是府里的女主人,同王爷夫妻一体,自与旁人不同。” 宋锦宁犹豫了片刻,亲自将那封信交在了管家的手里,“管家可一定要好好地替我将这封信送到,说不定这个时候王爷就正在等着这封信呢!” 管家神色一凛,惊疑不定地看向宋锦宁。 宋锦宁这话着实叫人怀疑,难不成在王爷离开之前,他们夫妻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不成? 等管家离开之后,宋锦宁才转向锦哥儿笑着道:“这回我还借着你的光了!” 锦哥儿却认真道:“母妃方才着实应该更强硬些,你是府里的女主人,任何人都不能对你不敬,包括我在内!只是一个管家而已。” 宋锦宁笑着点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一道往回走,“是!我当然可以直接换了这个管家,以我的身份,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做出来,也没人能来挑我的毛病。 可是锦哥儿,那然后呢! 白管家跟着你父王多年,打从你父王出宫建府,就一直在王府里做事儿,这里头牵扯到多少的关系? 如果说,将王府比做一个朝廷的话,那么白管家就是这个朝廷里的宰相,我们自然可以撤职,但是撤职之后,他是否会发起他的那些拥趸,联合起来闹罢工,或者说一起给咱们使绊子?” 锦哥儿眉头越发皱得厉害了,“他敢?一粥一饭,都是来自咱们王府的奉养,若是他能好好地接受所有的命令,王府自然还会给他一条路,可他若是那般忘恩负义的话,难道咱们还能没有对付他的手段么?” “当然有!”宋锦宁意识到,这似乎是个机会。 因而便耐着性子与他慢慢地分说起来,“但是这需要花去咱们多少的时间?王爷应该与世子你说过,你当前最要紧的任务是什么吧? 便是我,平日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活,若是真要与他们斗起来,那我这正事儿岂不是都干不了了?白耽误我许多功夫! 这是其一,其二,他多年的经营,我到底是才来的,在这个府里与他斗,我未必能斗得赢他,到时候失了体面的是我,甚至我还要去低三下四地与他道歉,到时候其他人怎么看我? 我们身为王府主人的威严何在,将来还有什么命令传下去的时候又有谁来听?” 锦哥儿一面听着宋锦宁的话,一面在心里思索着。 “那……按照母妃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是半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殿下,若非原则立场问题,倒也不必将他当做对手来看待,许多事情讲究一个平衡,你想想为何管家要给阻拦我? 不过是两个原因,第一,他的心里没有将我当成女主人;第二,我的要求损害了他的利益。” 二人行至屋内,见锦哥儿饶有兴致的样子,宋锦宁便干脆同他一道坐了下来,“这第一,倒是好说,我毕竟来王府不久,而且,目前来看,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叫人打从心眼里敬重的。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赐婚的王妃,而且方才我也说了,白管家是在王府多年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他的心里,应该还只记得你母妃是府里的王妃,我算是个外来的。” 提到自己的母亲,锦哥儿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 先王妃过世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对于生母自然没有什么感情。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这个时候,他却是站在宋锦宁这一边的,想想似乎确实是有些尴尬。 宋锦宁便接着说第二点,“这世上没有完全大公无私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有自己的目标。 底下的这些人自然也一样,而世人心之所向,大多逃不过权钱二字,一味地违背人性,要求底下的人百分百无条件地服从,其实是不现实的。 作为主人家,首先要想到的是给予,然后才是驾驭,在这其中找到适合当下这种关系的平衡之处,便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她说的认真,锦哥儿也听的认真。 直到宋锦宁说到这里,他才似懂非懂似的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但是又好像不是特别明白,不过……我想,我可以回头自己再去好好琢磨琢磨。” 锦哥儿说着又站起来,认真地给宋锦宁行了一礼,“多谢母妃指教,实际上方才母妃说打从您入府之后,没有做出过什么叫人敬重的事儿,这话是不对的。 至少在儿臣看来,自从您来了之后,咱们王府看着倒是离我心里想象得家更近了一步了。” 他说完便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过多地解释这话的意思。 倒是让宋锦宁怔忡了好一会儿。 青莺一直都默默地站在一旁,等锦哥儿走了,这才过来给宋锦宁续茶,“咱们世子爷真真是个贴心的孩子,这一颗心,简直比姑娘家还要细腻。” 宋锦宁嗔了她一眼,“平日里在我跟前确确实实是个孩子,可是你也别忘了,他到底是世子,你在这背后如此编排他,小心自己吃挂落。” “世子才不会!”青莺十分自信,“有时候看到世子这般乖巧,奴婢心里想着,若这是王妃您亲生的孩子多好。” 分明是一句无心之言,可是落在宋锦宁的耳朵里却像是惊起了千丈巨浪。 孩子…… 她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肚子…… 不! 随即,宋锦宁的眉眼骤然变得冰冷,她不会有孩子,这一辈子,她绝对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第405章:送鱼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青莺见她神色有异,才要相问,宋锦宁却开口道:“灵韵郡君在做什么?最近似乎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郡君最是怕热不过,这个时候必然躲在家里消暑,如何还肯出来。” 宋锦宁若有所思,实际上上一次灵韵郡君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一直都萦绕在她的心头。 让她转辗反侧,有些担忧。 今日看到白管家如此,心里着实很是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白管家。 白管家的手里掌握着给赵臻送信的通道,若是这个时候传递了些什么消息过去,其实很容易就叫赵臻乱了手脚。 “段容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她说起段容,青莺连忙敛起自己的思绪,“还没有,不过林叔前段时间让人来打了个招呼,王爷走了之后,他回城里了,而且还在皇城守卫。” 宋锦宁这几日一直在处理戚芳的消息以及金娜那边的动向。 此前青莺跟她说起这件事情,她给忘记了。 “那正好,你让林大哥的人过来一趟。” “现在么?” “这会儿天都黑了。” 青莺疑惑道:“天黑了不是才更方便么?” 宋锦宁瞟了她一眼,笑着摇头道:“不,这一次,咱们需要在白天见林叔。” 青莺不解其意,但是一向服从惯了的她没有再多问什么,行了一礼便答应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宋锦宁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她的心里着实乱得很。 按道理来说,珍珠那般与自己坦白之后,她应该要踏实一些才说得过去。 可是没有,她的心里仍旧乱。 好消息是,留在祖母那边的人没有报告任何异常的情况,目前看来,似乎一切都还好。 坏消息是,金娜那边同样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知道是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消息,还是说,这个人还在潜伏。 一时间思索不出什么结果,宋锦宁只好放弃。 等第二日,来了个小子,在前门说是给宋锦宁送水产过来的。 这么热的天儿,那些新鲜的鱼虾越发难得到了。 宋锦宁还是南边儿的口味儿,喜欢新鲜的水货,这一点,府里的人都知道。 所以,这样送过来也是正常。 但是这个小子却是要直接送去主院的,可就半点儿不讲规矩了。 管家听说又是王妃的事儿,当即便亲自过来了。 听到说那小子如何也要直接进去,立刻便呵斥道:“这是王府,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要进我们王府的主院,脑袋被驴给踢了么?” 那小子还没有开口说什么,门后头就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子嗓音道:“白管家,实在不好意思,没有来得及实现与您说一声。 这个孩子是我们此前在路上遇到过的,王妃见他可怜,说是往后他若是还得了新鲜的鱼虾,只管叫送来王府给我。 我方才在后院听到消息才知道他过来了,这不是,也没有想到这孩子这般实诚。“ 见到青莺,那小子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姐姐,这是我们今儿早上才打上来的,特意给夫人送过来。” 青莺直接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两颗碎银子,然后将那鱼篓接了过去,“难为你还真的惦记着,这些我拿进去了,下回直接送去厨房给曹妈妈就行,我会去打招呼的。” 直到那小子和青莺都走了,白管家的眉头才终于皱了起来。 一旁的管事小声地提醒道:“昨儿才与王妃起了冲突,今儿又遇到这事儿,管家您要不然还是去与王妃解释两句? 若是为此而落下什么嫌隙就不好了,她毕竟是陛下赐婚的王妃,没有特殊的情况,大概将来也会一直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其实在昨日晚上,白管家就有些后悔了。 他确确实实是有些看不起宋锦宁,最多只能维持表面上的恭敬。 但是如何也没有想到世子竟然会帮着那个女人。 王爷看样子也对这位宋家的姑娘没有什么不满,父子俩都偏向她,自己这个时候岂不是独做恶人? 但是在手底下的人跟前他却不能露怯,当即便淡淡道:“我是为了王爷办事儿,所作的事情都有章程可查,就是王爷来了,当面与我质问,我也说得出口!” 说完便也不理会那管事,自己往外院公房去了。 才走到那里,就看到王妃跟前的另一个丫头从里头出来。 见这白管家,素鸢笑吟吟地过来行了个礼,“管家好,我是奉我们王妃的命令过来,给管家送消暑汤的。 如今这天儿着实热的不像话,平日里府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管家您在管着,里里外外着实操心不少,我们王妃心里感激,一直没有与您好好说过,我们院儿里熬了极好的消暑汤,王妃特意叮嘱我给您送一份过来。” 白管家倒是被宋锦宁这个态度给弄得有些发蒙了。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素鸢,但很快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淡淡的倨傲,“那就劳烦姑娘回去,替我好好谢谢王妃了。” 公房里也不只有管家一个人,还有好些个重要的管事。 这会儿大家都听到外头的对话了,便一个个地都凑了过来。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啊?昨日不是还对白管家很是强硬的样子么?” “就是啊!方才那主院的丫鬟还在门口当场给白管家您脸上不好呢!” “哎呀,你们这还不懂,这是过了一夜,那王妃自己心里害怕了,一个刚刚过来的王妃,娘家也没有什么实力,难道还想要在咱们白管家的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昨日是有世子在撑腰,白管家是看在世子的面儿上,才将那节过去了,她这会儿一定是自己想清楚了,所以害怕真的与咱们白管家交恶,便特意先过来示好了呗!” 白管家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算是认可了这话。 实际上也不光是这些人不理解,就是素鸢也是一样。 昨日她不在跟前,后来听说的时候都气得要死,恨不能上去打哪白管家两拳。 到了这个时候,自家王妃竟然还要她过来给他送东西! 还特意叮嘱不能起冲突! 这叫什么事儿! 第406章:不确定他是不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如此气呼呼地回来,也在宋锦宁的意料之中。 将自己面前的棋盘稍作整理,宋锦宁这才看了她一眼道:“那日灵韵郡君与我说事儿的时候,你就在一旁,该听到的话也都听到了,难道还不能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 素鸢闻言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王妃说的是王爷跟前那个……” 说了一半,总算还知道这事儿涉及到机密,便压低了声音道:“那您现在这是……”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但是不管他是还是不是,今日我都得向他示好。 若他真的是那个人,我昨日的事情,恐怕会叫他心里警惕,害怕我一气之下,真的对王爷说出点儿什么话来,然后坏了他如今的布局。 因此,我必须要对他示好,让他知道我怂了,我还是希望能与他这个大管家处理好关系。 如果他不是的话,那就更好说了,这么多年王爷都一直在用他,可见这个人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且这段时间我也接触了一些府里的东西,自然知道他坐在管家这个位子上,算得上是德配其位。 这种情况下,我给他一个台阶下,对我、对王爷、对王府都有极大的好处。” 素鸢脸上仍旧不大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算是认同王妃你的说法了。” 宋锦宁只是笑了笑。 倒是青莺问道:“那姑娘今儿忽然让那个小子过来……” “白管家不是一般的人,这么一个卖鱼的身份,肯定瞒不过他,他若是真的怀疑,应该会很快就查到今日过来的孩子不是普通人,也就知道我的手里另外有一支力量。 加上我这个时候让人过来,白管家很难不怀疑我是在另寻途径给王爷送信,那么昨日那封信,他便不敢耍什么花招。” 青莺蹙着眉,轻轻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是,只盼着王爷那边一切顺利。” 宋锦宁也是如此想,虽然说赵臻在的时候,两个人的相处看着好像淡淡的。 但是这走了几日,她才发现,屋子里好像安静了许多。 一直一来她都知道赵臻很忙,可能比满朝文武中的任何一个都忙得多。 可是自打嫁进来之后,他几乎都是在傍晚就回来了。 用过了晚膳,要么是带着锦哥儿查验白日里先生教授的东西,要么是去后院练会儿拳。 等到宋锦宁洗漱完了,才会去洗漱,然后便干脆借着宋锦宁的起居室做了书房,忙碌自己的公文。 仔细想来,两个人并没有多少交流,可是尽管如此,一抬头,那个人却都还在那里。 宋锦宁不喜欢屋子里有灯睡觉,因而晚上灯灭之后,若是没有睡着,五感就变得异常清晰。 她似乎都已经能够认出赵臻的呼吸声。 而最近这段时间,此前一直若有似无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声没有了,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许多。 人真的是一种容易习惯的生物。 才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就习惯了旁边的隔间里头有个人。 她心里一直都对自己说,她和赵臻不过就是合作。 可能到了某一日,两个人想要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他们会和平分开。 到时候天高海阔,由着她去。 赵臻只是个朋友,只是个合作伙伴罢了。 所以在赵臻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情绪因此而变得异常。 直到这会儿青莺说出这句话,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第一时间是认可,是附和,才蓦然觉得有些异常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却绝对不是什么不错的感觉。 宋锦宁几乎是立刻就进了自己的书房,然后开始处理手里的事儿,就当方才的那种情绪根本就没有来过。 然而第二日,齐府那边就有了动静。 “宋华婷去了那头的齐府?” 宋锦宁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她们两个人应该都在盯着自己。 宋华婷这是要什么? 这个问题才出来,素鸢便带回来了答案。 “这位五姑娘,王妃上次见过的,是齐家偏房的姑娘,在京中也算是个条件不错的贵女了。 只是眼界有些高,这些年一直都高不成低不就的,所以就耽搁下来了,前段时间和宋华婷走得很近。 原本倒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但是这个姑娘却见过咱们府里的三老太太,所以……” 宋锦宁冷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宋华婷给五哥哥选定的媳妇了。” 青莺仔细想了想,点头道:“虽然是偏房,但到底是齐家的人,而且如今父亲和哥哥都还在朝廷为官,虽然都是低阶官品。 仔细想想,这样的人品门第,配咱们家的五公子,却是如何都足够了,不说别人,若说说给咱们府上的三老太太,那一定是一百二十个赞成的。” 宋锦宁正是因为见过那位五姑娘,才没有什么好印象。 有些人的欲望几乎是写在眼睛里的,那一双眼睛一扫旁人,就能立刻叫人知道了她此时在掂量自己的重量。 每一个笑容带来的褶皱里,都夹杂着对双方斤两的计算。 宋锦宁不喜欢这个人,因而在听到青莺这话的时候,便烦躁得很。 “将这个消息告诉婶娘,然后赶紧将前两日的那个册子拿过来,我再好好看看,还有没有哪家姑娘适合五哥哥。” 宋锦宁这两日也有抽出时间在找寻适合宋阳青妻子的人选。 偏生宋阳青的身份也有些尴尬,虽然是进士及第,而且眼看着已经要在朝中起势。 但是偏生出身摆在这里,原本算得上是侯府的偏房,可偏偏如今连忠勇侯府的爵位都已经没了。 他们家这个偏房就更不用说了,其次,他是幼年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这样由寡母带大的孩子,在许多大户人家的考量中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优势。” 还要想办法高过三老太太选择的人选,这来来去去,差不多都将人给筛选光了,要不然就是身家太高,看不上宋阳青,要不然就是小门小户,镇不住三老太太。” 第407章:要定亲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思来想去,宋锦宁在那厚厚的一本册子上来来回回仔细思量,最终选择了几个可能会同意结亲的人家,连忙让人送过去。 才刚刚送出去,就得到了珍珠的消息。 素鸢的脸上有些着急,“姑娘,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得到了三老太太要给五少爷相看姑娘的风声。 听说是很生气,说是要亲自去找三老太太理论呢!” 宋锦宁连忙站了起来,“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好生生地就传到祖母那里去了?!” 素鸢大概是早就知道宋锦宁会问这个问题,当即便道:“珍珠姐姐说,是三老太太跟前的两个丫鬟在花园里随口说的,然后就被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而且,三老太太已经在金明池边上定了个包厢,说是要邀请齐家的五姑娘及五姑娘的母亲等人一道赏荷花,还邀请了寿山伯夫人!” 这么热的天赏什么荷花,而且还叫了寿山伯夫人,那位京中鼎鼎大名的媒人,这是要做什么,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么! 祖母已经将宋阳青看做了自己的亲孙子,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宋阳青同齐家结亲?!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如今祖母却已经认定,当初的事情,怕死和齐家脱不了关系。 如今不过就是表面上的维持友好关系罢了,若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很有可能两家会反目成仇,到时候宋阳青要如何自处? 宋阳青的媳妇又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宋锦宁知道祖母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可关键是,祖母只是个叔祖母,若是这个时候跑过去,提出个什么不同意的话儿来,三老太太倒是正好可以将宋阳青和邹氏如今在祖母跟前尽孝的事儿说出来。 她是个泼赖货儿,祖母却不能经受旁人的议论。 到时候要不然就是外头满天的传言,贬损祖母。 要不然就是让邹氏和宋阳青离开祖母那边,回到老三房。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祖母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什么时候赏花宴?” “今儿下午!” 素鸢同样很是着急,跟着自家主子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宋锦宁此时心里所想么? “马车已经备好了,王妃这会儿直接出发?” “先回侯府!” 宋锦宁什么都没有带,直接便往外走。 青莺让素鸢先过去,然后自己开始收拾了一些手头的东西。 等到了宋家的时候,宋老夫人已经换好了衣裳,脸上的神色着实不大好看。 珍珠在一旁劝着拉着。 宋老夫人却决然不肯听她的。 这会儿见着宋锦宁过来,一下子就像是有了倾诉的对象似的,“你可听说了?!你那个糊涂三祖母,竟然要给阳哥儿说亲,这也就罢了,本来她就是阳哥儿的祖母,我断然没有阻止的道理。 但是你可知道她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此时宋老太太的表情几乎都可以用痛心疾首来形容了。 “你这个三祖母,从年轻的时候起,做事儿就不动动脑子,什么都只看那一样! 这齐五姑娘家的事儿,我比她清楚的多,当初在我们那些人的圈子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这样的父母养出来的姑娘家,她也敢要!” 宋老夫人甚少直接攻击旁人,尤其是对姑娘家。 这一次以父母的为人品性说起齐五姑娘,着实有些失态。 宋锦宁生怕她情绪上头,有损身体,当即便连忙扶着她坐下来,一面替她抚着背,一面宽慰道:“好了好了,祖母你别着急,这亲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定下来的? 三书六礼,对于齐家那样的门户来说,哪一样能少? 而且如今五哥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五哥哥回来,与他说一声,依我看,都不用祖母您开口,五哥哥自己就能将这事儿解决了!” “你不知道!”宋老夫人摆手道,“你这个三祖母,偏生又是个急性子,但凡有点儿什么好处,生怕落在别人的后面了,一定是赶头一个早儿,将事情定下来。 她眼下觉得这齐五姑娘是个极好的孙媳妇,只怕今儿就恨不能将人家的八字给合了。 这齐家不是旁人家,你让你五哥哥怎么办?即便是自污,道合过了八字反悔,对于那齐五姑娘的名声也有碍,愣生生地叫你五哥哥得罪了人。” 她说着,便又急着往外走,“不行不行,我今儿一定要去一趟,总不能看着他们这般胡来,这般耽搁我孙子的将来。” 宋锦宁的思索只在一瞬间,她牢牢地把住了祖母的胳膊,“祖母,我去!” “你去做什么?你一个小丫头……” “我是王妃!”宋锦宁觉得自己在祖母跟前说说出这两个字实际上并不怎么容易。 有一种在旁人面前都没有的羞愧感,睁着眼睛在祖母跟前说瞎话的感觉。 可是这个时候,她又不得不这么说。 “不管是齐家还是三祖母,我若是将我的身份摆出来,表示反对的话,他们都不敢直接得罪我。 而且我与五哥哥平辈,又是三祖母的晚辈,即便是说错了什么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大家囫囵个儿的也能将这事儿直接过去了,您说是不是?” 宋老夫人被自己的孙女儿这么一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可是下意识地又担心孙女儿会遇到点儿什么事儿。 宋锦宁感觉到胳膊上祖母用力的手,便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祖母,你忘记了,我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小丫头了,难道这么点儿事我还处理不好不成?” 宋老夫人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来,眼前的姑娘已经不是从前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护着的小丫头了。 她有自己的能力,也有自己的想法,更有那一层身份在,如何看,似乎也都比自己更加合适一些。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邹氏急匆匆地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赶得及。 看得出来身上的衣裳都是刚刚换上的,头发也重新抿过了,毕竟是儿子的大事儿,做母亲的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支持。 第408章:会不会是另一个母亲的模样?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老夫人到底没有再坚持,只是再四地叮嘱了几句。 邹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不停地在一旁点头,像是一个点头的稻草人似的。 等上了马车,宋锦宁才发现她一直捏着拳头。 “婶娘不必如此,不管怎么说,你是五哥哥的母亲,若是您不愿意,就是三祖母在外头的人面前,也不敢胡乱答应什么。” 邹氏闻言抬眼看向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嗯!王妃跟着我一起去,实际上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今儿上午我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快要晕过去了,婆母……“ 说到这里,邹氏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自己擦了擦,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婆母为何要这样对我们阳哥儿,怎么说阳哥儿也是她的亲孙子,对那两房的孩子,她那般重视。 偏生因为我们阳哥儿没有爹,这些年我那么努力讨她的欢心,都没有换来半点儿她对我阳哥儿的疼惜。 那可是齐家呀!我们阳哥儿如今在都察院,回来的时候,与我说的最多的就是齐家的党羽在各处的动静,做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将来他还不知道要与齐家结什么仇怨,这个时候娶了齐家的女儿,将来他要怎么做事儿? 若是还是依着他现在的性子,将来又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还孩子呢!” 宋锦宁倒是没有想到宋阳青竟然会跟自己的母亲说到自己的公事儿。 邹氏见她讶异的样子,也才反应过来,当即有些脸红道:“阳哥儿说我从前就是太顾着他了,平日里有一点儿时间都忙着去做绣工,好卖钱给他买纸笔。 如今我不需要那般忙碌了,他便将自己的事儿,挑拣一些能说的跟我说说,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大喜欢与外头的人说这些……”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失言,有些着急地看着宋锦宁道:“我……我不是……” 宋锦宁笑着点头,“婶娘放心,你说的这些,五哥哥都有跟我说过,所以你不必担心泄露了五哥哥的秘密,而且我也知道,婶娘这会儿与我说这些,是因为信得过我。 好歹婶娘也该信得过自己的眼光才是,你都信得过我了,难道我还能在后头中伤你不成?” 宋锦宁这两句话让邹氏心里放松了好些,整个人都比方才看着轻松了不少。 她点了点头道:“嗯!反正今日不管是用什么法子,哪怕将来大家都觉得我是个泼妇,我也一定要搅和了这门婚事,我不会让他们来这般拿捏我儿子的终身大事的。” 宋锦宁笑着点头,看着邹氏的样子,眼底却有些发热。 邹氏是她见过的最无私的母亲,丈夫过世之后,她的生命似乎都是在围绕着儿子,似乎从来都没有自己。 所思所想,所盼所望,全部都系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念着的还是孩子。 偏生,在邹氏的身上,她又看到了一种叫做放手的东西。 打从宋阳青出去读书之后,邹氏只管在背后默默的供给,从来没有索求过什么。 包括如今自己的儿子出息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紧紧地捆绑着儿子,要求儿子什么。 当宋阳青在忙碌的时候,她从来不去打扰,她甚至给自己找事情做,想办法开拓自己的眼界。 这样的母亲…… 宋锦宁忽然觉得好生羡慕。 眼前的邹氏,似乎站在了她看到的母亲的另一头。 那是她心里所思所想的对立面。 从小到大,她提起过宋岐山很多次,但是她几乎没有提到过自己的母亲。 小的时候,宋老夫人还有问起过,问她有没有想念母亲,想不想去母亲的娘家看看。 可是宋锦宁从来没有提出过要去外祖母家看看,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想念母亲。 四五岁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有了记忆了,可是她记忆里的母亲,似乎永远都在追随着父亲的脚步。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转头看一看自己。 她的生命里似乎就只有那个男人,她这个从她生命里延续出来的另一段生命似乎很难取得她的关注。 这对于宋锦宁来说,就是她对母亲所有的记忆。 最让她无法原谅的是她的殉城。 父亲是守城将军,与城里的百姓一起共存亡,死在抗击敌寇的枪下,她觉得那是一种大义,刻在宋家人骨子里的大义。 但是母亲呢? 她为什么要殉城? 或者说,她为什么要殉情? 难道她的一生里,就只有她的爱情吗? 她难道没有责任没有担当,没有一点点对自己的爱么? 哪怕是想一想,自己这个个体是来自于她和父亲,她是不是也不该在那个时候跳的那么决绝? 宋锦宁已经不知道答案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给她这份答案。 可是这却成了她心底最深处的一道伤口,大概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愈合的伤口。 因而此时看到邹氏如此模样,宋锦宁甚至在心里想,若是当时父亲取得人是邹氏,是不是自己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她还有母亲,她还能找到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邹氏终于感觉到宋锦宁的情绪不大对,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疑惑道:“王妃,你怎么了?可是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邹氏说着连忙摆手道:“没有关系的,实际上我这个时候已经不紧张了,我横竖想明白了,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应承。 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只要我不同意,任何人都不能给我儿子定下亲事,哪怕我今儿闹出个泼妇的名声,这事儿也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邹氏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宋锦宁的肩膀道:“所以,王妃不用为难,我知道您的心意,也知道您是真的盼着我同你哥哥好,关于这一点,我在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宋锦宁心里头越发觉得苦涩,但很快就释然:没有这样的母亲,有一个这样的婶娘分明也很不错。 马车刚好到了,宋锦宁牵起邹氏的手,“我随婶娘一起去,若是要做泼妇,咱们一起做。” 第409章:过来瞧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邹氏再三看着宋锦宁,确定她没有为难之色,这才点头道:“好,那咱们一起。” 金明池是京城最大的人工湖,也是高门大户里的年轻人及贵妇们喜欢去的地方。 因而沿着金明湖的一圈儿便有许多的消遣去处,这也是为何此前锦绣阁能那么迅速地开起来的缘故。 当然这其中,各种各样的场所,档次又各有不同。 眼下宋锦宁同邹氏一道来的这一家,显然是消费颇高的地方。 才到门口,马车就被拦了下来,哪怕马车上有这宋府的徽记,对方也毫不犹豫。 待素鸢冷声道:“你们这个地方着实端得厉害,这京城竟然还有我们王妃来不了的地儿,你们怕是不想做生意了。” 待听说是靖王妃,那拦下马车的小厮这才紧张起来。 可是偏生又不认得宋锦宁,更不认得素鸢,一时间脸上有些怀疑。 还是里头的管事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直接将那人往旁边一推,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王妃的娘家便是忠勇侯府宋家。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王妃的马车也敢拦!” 说完便满脸堆笑地对素鸢道:“这位姑娘莫要生气,弊店绝对不是有意怠慢,只是弊店在经营多年,得一些贵人青眼,倒是时常过来坐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入门的时候,便严格些,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请王妃千万不要怪罪,快里边儿请。“ 宋锦宁没有撩开车帘,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火气,反倒像是闲话家常似的,“我也是听说你这个地方不错,今儿恰好家里人在你们这里,我便过来瞧瞧。” “哦!是是是!”那管事立刻道:“瞧小的这记性,可不是么,宋家的三老太太今儿正在我们这里呢!这就引王妃过去。” 实际上如此过来找人,着实不合规矩。 可是规矩是人定的,这会儿破坏规矩的人是靖王妃,那么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了,随便如何都可以。 管事立刻便安排了人拉着宋锦宁的马车进去,然后又直接引进了三老太太他们在的院子。 这个地方着实很有些意思。 竟不是普通的饭店那般一座座的小楼,而是一个个建在水里的小院儿,湖心岛似的。 各个小院儿之间又有浮桥连接,都没有过去,便能想到坐在其中,该是如何的美景盈目。 邹氏到底还是有些紧张,仅仅地挽着宋锦宁的胳膊,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宋锦宁便低声安慰道:“今儿那头应该也有人在,当着那许多人的面儿,三祖母若是真的想要结成两姓之好,便不会闹得太难看。 婶娘只管心里安心就是,就当咱们今日是过来吃一餐饭就是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院子里,待进了院门,便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水上了,大约是这院子底下打了许多暗桩的缘故。 还没有进大门,就听到了三老太太的笑声,非同一般的洪亮。 “我跟你说,这可不是我吹牛,我这个孙子,自小就是极好的,不但孝顺,而且还上进,最要紧的事,才学可是实打实的,只是从前韬光养晦,没有显露出来罢了,足以说明这性子是沉稳的。 男人家么,最要紧的不就是这几样,我也知道,我们家境毕竟简薄,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阳哥儿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堂妹,一个当相国夫人的堂妹不是?” 宋锦宁的脚步也不由一滞,活了两世了,倒是真的很少听到有人这般与人相看的,不像是相看,倒像是在市场上做买卖,什么样的条件都摊在桌上谈一谈。 既如此,何必要那么个媒人?! 宋锦宁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朝邹氏眨了眨眼,“不要紧张。” 两个人一道进去,门口的小丫鬟已经先一步知道了消息,当即便掀开帘子通报,“靖王妃来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这打眼一看,这会儿的人可真不少。 除了三老太太,还有宋华婷,以及上次见过的那位齐五姑娘,旁边的应该就是她的母亲,齐家外四房的二太太了。 让宋锦宁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金娜竟然也在。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同她们坐在一起,而是倚在不远处的窗边,饶有兴致地钓鱼取乐。 见到宋锦宁过来,转过头来对她眨了眨眼,嫣然一笑,然后又自顾自地钓鱼去了。 宋华婷对于宋锦宁的过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三老太太却是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邹氏同宋锦宁一起过来的时候,当即便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自然是对邹氏说的,宋锦宁却接口道:“恰好路过,早就听说这家的菜做的不错,正想进来瞧瞧,就听说三祖母也在,便想着干脆过来凑个热闹好了,怎么?该不会是三祖母有什么要紧事儿,被我给打搅了吧?” 人都已经来了,三老太太还能说什么,下意识地便拿眼镜去看宋华婷。 宋华婷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笑容,“二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是最忙的,王爷看得又紧,平日里就是想要约你出来,也不能够,今日你好不容易自己过来了,你便是不说,我也要扣着你不让走的。” 这样的话从宋华婷的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叫人瘆得慌,宋锦宁压下心里的不适,只是笑了笑算是回应。 店里的丫鬟已经端了椅子过来,宋锦宁便同邹氏一道坐下,然后才笑着问道:“方才我在外头听了两耳朵……” 她看着三老太太道:“三祖母,我们都知道五哥哥优秀,但是这在外头,这般捧着自家的孙儿,到底叫人觉着轻狂。 更何况,如今五哥哥人还在都察院呢!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到时候反倒叫人参他一本可如何是好?” 三老太太生怕她提起今日的目的,当即便点头道:“是是是,还是宁……王妃说的是。” “旁的场合自然不行,但是今日这样的场合,我倒是觉得这般直接说出来,反倒清楚。”宋华婷偏生拆台,然后看向那位齐四太太,“你说是不是?四婶儿!” 第410章:身份摆在这里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三老太太面色一变,然而还没有说话,齐四太太便笑着道:“可不是,我这个人的性子也是直来直往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再说了,我们家姑娘人品也在这儿,两家打开天窗说亮化,不比什么都要强?” 邹氏这才找到了机会,见缝插针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阳哥儿同贵府的姑娘有什么关系?什么两家?是哪两家?难不成是我们宋家要跟齐家做生意不成?” 齐四太太听到这话,面上泛起狐疑,惊讶地看着邹氏,又看向三老太太。 齐五姑娘面色绯红,当即便站了起来,避到后头去了。 宋华婷却是好整以暇地对三老太太道:“三祖母,这样的好事儿,难不成您竟然还没有告诉婶娘不成?” 三老太太听到这话,心里一突。 好你个宋华婷,倒是先发制人,明明这事儿是她们一起商议定的,这个时候倒是直接往她的身上推了。 偏生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这么说,她也不可能直接跟宋华婷辨嘴。 又见那齐四太太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只好转向了自己的儿媳妇。 “哎呀,你最近不是一直在老夫人跟前么?平日里那般忙着,想着你大概是没有空,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理会这个,所以我便想着,我先来看看。” 说着她朝齐四太太将手一比,“这位你应该还不认识,这位是齐家的四太太,也就是婷姐儿的婶娘,正是那个齐府。 方才五姑娘的品格儿你也见着了,她是自小在齐老夫人跟前长大的,教养规矩是半点儿没有差错的。 阳哥儿如今也大了,又入了朝做了官,可不就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儿么?你成日里闷在府里头,哪里知道外头的情况,我这个做祖母的人不操心还留着谁操心?” 说到这里,三老太太的气势已经起来了。 面上满是自得,“这会儿你可如何也不能说我偏心了,为了阳哥儿的亲事,我可着实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若不是五姑娘这般优秀,我心里着实喜欢,如何也不会……” “可是两家都在见面了,母亲也从来没有告知我一声,”邹氏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一双眼睛红红地盯着三老太太,“母亲,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阳哥儿的生母,这么多年,我将他拉扯大,如今他终于考取了功名,我竟然连他的亲事都毫不知情,您觉得这合理吗?” 邹氏自打嫁过来,就一直被三老太太欺负。 在婆母跟前从来也不敢大声说一句话。 今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如此驳斥她,而且还这般强硬,说这么多的话。 三老太太确实是有些没有适应过来。 好一会儿才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我先替咱们家哥儿掌掌眼么?你这还是在怀疑我不成?” 邹氏却没有被三老太太的话带过去,反倒哭了起来,“母亲,这么多年,我自认我做为儿媳妇还算称职。 由来您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都是在您床边衣不解带的伺候,府里的大小活儿,您说家里穷,没法请那么多下人,我也愿意做。 就是您贴身的衣裳,寒冬腊月里都是我在洗,我们家阳哥儿冬日里写字,冻得墨都化不开,仅有的一点儿炭,还送给了您。 我想着说,不管怎么样,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从来都没有失职过。”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是她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的策略,更何况,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得很。 这哭起来叫人听着也就格外心酸。 “夫君去得早,我一个人带着阳哥儿,大热的天儿,我在廊下洗衣裳,他就在旁边一面给我打扇一面读书,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道多少。 我也没有别的指望,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长大了,眼看着要成家了,或许很快就能给我抱上孙子了,您却连他得亲事都不知会我一声! 母亲,我到底是哪里让您不满意,您要这样对待我!” 邹氏说着说着,终于泣不成声,哭了出来。 宋锦宁及时递过去帕子与怀抱,轻轻地拍着她哄了起来。 三老太太气得面色发紫,指着邹氏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宋锦宁便趁这个时候温声道:“三祖母,你这着实也有些不应该,您方才还说婶娘没时间管五哥哥的婚事。 这怎么可能呢?自打叔父去世之后,婶娘一颗心都扑在五哥哥的身上,她知道自己对外面了解的不多,但是这段时间还是非常努力地去了解了,就想着给五哥哥找一门好一点儿的亲事,找一个合心意的人。 您这不声不响一声不吭的,回头若是婶娘这边相中了,您这头又答应了,两头一闹出来,五哥哥又要如何做人? 他如今可不是白丁,都察院的官员,竟然一个人,欲同两家结亲,这不是结亲,怕是反倒要结仇了! 就是朝廷也会对五哥哥落下一个理事不明的印象来!” 对邹氏,三老太太还能发火。 可是面对还这般年轻的宋锦宁,她却是不敢多什么。 宋锦宁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她是长辈,这个时候当着人的面儿,她这般训斥自己两句,也完全有理由有道理。 谁让她是王妃呢! 那是天子家的人! 因此三老太太哪怕心里十分不服气,这个时候听了宋锦宁的话,也不得不先低头。 “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王妃说的是,确实是我没有考虑清楚。” 小不忍乱大谋,最要紧的事这门亲事要落定。 所以三老太太随即便笑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横竖你婶娘这不是还没有说定吗?不是我说,这满京城里看看,若说要配你五哥哥,还有谁能比得过齐家五姑娘? 说起来,王妃你应该也认识的吧?五姑娘的品貌都摆在这里,我可绝对没有胡乱给你哥哥许亲!” 那头齐家四太太当即便道:“王妃是我们府上老夫人的外孙媳妇呢!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对了,五丫头,在王妃跟前就不要这般扭捏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而已。” 第411章:不敢说一个“不”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对于她们这样的反应,宋锦宁也早就已经料到了。 齐家的四太太也不是什么顾及体面的人,这个时候既然有了台阶下,自然立刻便顺势下来了。 她这个时候的注意力,实际上更多的反倒是集中在那头的金娜身上。 金娜仍旧在钓鱼,但是宋锦宁不过观察了一会儿,便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意那底下有没有鱼儿上钩,注意力分明还在他们这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金娜和宋华婷搞到了一起,但是她这个时候同宋华婷一起出现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怪异。 齐五姑娘这个时候便又羞羞答答地过来了,然后十分认真地给邹氏行了一礼,“伯母。” 邹氏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这个态度让齐氏母女互相看了一眼。 方才都已经点破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在相看。 既然如此,这便算是新媳妇第一次见婆母。 哪怕是通家之好,若是见着对方家里的晚辈,也会给个见面礼。 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场合里。 但是邹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似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打了个招呼。 这不就是意味着,她对齐五姑娘不满意么? 齐家五姑娘早就已经知道了三老太太满意这门婚事。 她也偷偷地在宋阳青下职的路上等过几回,远远地看着他那般风林玉秀的模样,早就已经动了心。 若是能顺利嫁给宋阳青,她这辈子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有相国府和王府撑腰,这样的家世能差到哪儿去?! 偏生宋华婷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了,就是她去催了好几次,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可让她好不着急。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宋华婷去了齐府小住照顾齐老夫人。 齐五姑娘才终于有了机会同宋华婷私下里会面说话,然后便促成了今日这桩事儿。 原本的计划里,这个时候两家都应该开始交换庚帖了,到时候往寺庙里一放,宋家再将彩礼抬过来,这边算是定下来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邹氏。 没有想过宋阳青的母亲。 谁不知道宋阳青幼年丧父,母亲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 而且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里出身的,这样的一个寡妇能起什么作用? 没有见识,还没有能力,这秦氏自然也就轮不到她来做主。 可是齐五姑娘怎么都没有想到,邹氏竟然会忽然出现。 而且看她现在的态度,她竟然是对自己不怎么满意! 凭什么!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寡妇而已,说不定连字儿都不认识,这个时候竟然会对她不满意。 怎么说她也是齐家的姑娘,宋家的一个偏房子弟,还没有父亲的,凭什么能挑剔她? 齐五姑娘这个时候实际上心里已经非常气恼了。 偏生还不能发泄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失了礼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宋阳青除了出身差一些,着实没有什么可以挑的,有能力又相貌出众还没有什么坏习惯。 只要他肯努力,她绝对是愿意嫁过去的。 作为待嫁女,齐五姑娘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里,自己是不适合开腔的,因而就安静地陪在母亲的身旁,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实际上心里十分煎熬,下意识地就四处张望。 然后看到了宋锦宁,心里一下就生出了几分不满。 若非是宋锦宁,这个邹氏根本就进都进不来,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破坏自己的好事儿?! 想想她的身份,竟然嫁给了靖王。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才有了这样的好命。 齐五姑娘胡思乱想间,便听到三老太太带着几分严厉的声音,“邹氏,我可没有欺骗你吧!五姑娘这样的人品,你难道还有什么可以挑的么? 我怎么说也是阳哥儿的祖母,自然是为了他好,再说了,即便不是为了他,我也会为了咱们家考虑,难道还能给他挑个不好的姑娘?” 邹氏却是看都没有看那头的齐四太太和齐五姑娘,声音里仍旧带着鼻音,“我没有说母亲是有意要害我们阳哥儿,我自然也不相信母亲会做这样的事儿。 只是我到底是阳哥儿的母亲,她的亲事母亲一点儿都不经过我,这事儿我着实伤心,也着实想不通!” 三老太太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当即气得不轻,“你难道还要我给你道歉不成?都说了是个意外,不过是两厢错过了彼此的信息罢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邹氏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此时的态度。 齐四太太这个时候也不大高兴了,虽然很希望做成这门亲事,但是也不能叫自己的女儿这般受委屈。 这不是平白地叫人看轻了么? 原本这个宋家就没有什么钱,到时候若是因此聘礼少给些,那不是白亏了? 因而她便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是觉得阳哥儿的娘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是亲生的母亲,这样的终身大事儿,如何都不能跳过的。” 邹氏仍旧没有看她一眼,垂着眼睛,仍旧像是很伤心的样子, 这一下,齐四太太便更不高兴了,她都已经在替邹氏帮腔了,这个妇人竟然还不知道感激?! 有了这个台阶,如何也能叫接下了相处和软些。 可是邹氏这个态度,着实激怒了齐四太太,因而她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也是我们家不知事儿,不知道这家里给孩子说亲,还要几重关系打通。 毕竟我们家的规矩,不管关起门来多少人有意见,对外头只有一张嘴。眼下看来,这事儿是我理解错了。 今儿大家不过就是一起过来喝喝茶,咱们娘儿们热闹热闹罢了,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三老太太一时间急了,连忙道:“四太太可莫要生气了,我的这个儿媳妇,你们都不知道,她就是今儿犯了执拗了,平日里我说什么,断然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第412章:真是个好媳妇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四太太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将目光转向宋华婷。 宋华婷竟然在嗑瓜子儿,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样子方才根本就没有听她们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见齐四太太看了过来,这才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还以为三祖母同婶娘说了呢!既然这样,三祖母还是回去好好同婶娘及五哥哥都商量一下。 至于我们五妹妹……” 宋华婷抬眼看向那头脸色铁青的齐五姑娘,“这段时间也着实有不少媒人上门,只不过我们家里不是那等看重家世的,最要紧的还是人品学识,所以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三老太太一时间急了,连忙对邹氏呵斥道:“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跟我在这里闹什么? 五姑娘难道你还不满意?你还要给你的儿子娶个天仙回家不成?你就说说五姑娘是相貌不够好看还是教养规矩不行?又或者你觉得齐家的门楣配不上你儿子?!“ 到这个时候,三老太太已经完全拿出了平日里在家里对邹氏的态度了。 若此时坐在这里对面的不是齐家四太太和齐五姑娘,到这个程度上,就应该知道,这样的人家怕是不能嫁。 三老太太如此强势,对自己的孙媳妇,难道又能宽松得了? 不说别的,这样的婆母,站规矩是一定避免不了的。 上行下效,焉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到了那头是不是也要吃这份苦?宋锦宁心里想得明白,可是齐家母女显然不是如此。 甚至在邹氏受到三老太太的训斥的时候,母女俩的眉眼间都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宋锦宁看到邹氏那般样子,就知道她今日的打算,就是用这样的态度硬抗三老太太。 只要在这个当口,她不松口,这门亲事就不能成。 有了今日这一番话,三老太太就是再想跟齐家结亲,也一定要经过她。 但是当着旁人的面儿,如此被训斥,难道心里就真的不难受么?! 宋锦宁便在这个时候笑着道:“也是我的错,三祖母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同婶娘聊天的时候说起来过这件事情。 婶娘也正在为五哥哥的亲事烦心,因而便与我说过,叫我好好替五哥哥相看相看,我这不是才有了点儿眉目么! 婶娘便放在心里了,这个会儿忽然听说三祖母您要应下其他人,不是觉得我这边失约了么?” 齐五姑娘顿时抬起了眼,错愕地看向宋锦宁。 齐四太太就更直接了,“王妃替宋公子相看了?那是哪家的姑娘?到了哪一步了?” 宋锦宁却是笑着摇头道:“这我可不能说,原本就不大方便说,这个时候又是这样的情况,我若是说出来,万一到时候没有成,岂不是白白害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齐家四太太的目光便变得有些怀疑,倒是齐五姑娘情绪上脸,着实很难看的看着宋锦宁道:“王妃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开始管着自家堂哥的亲事了么?” 邹氏反唇相讥,“王妃不管怎么说也是成了家的人,而且还是陛下钦点的王妃,替自家兄长掌掌眼,如何也都说不上什么不是吧? 倒是五姑娘,我很是想要问问你,你连我们家的态度都没有拿准,竟然就直接过来相看,你一个姑娘家,难道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当么?” 这一句话一出,齐五姑娘,齐四太太,以及一旁的三老太太都惊了。 就是宋锦宁也有些惊讶,方才她还在想,邹氏打定的主意就是红着眼睛硬抗,不会跟三老太太硬碰硬,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里闹出点儿什么来。 岂料她这个时候竟然就忽然变得这般强硬地说起了对方。 这还不是在说自己的婆母,相当于是直接打了齐家母女的脸了。 宋华婷原本一直是在看热闹的态度,这个时候也收起了方才好整以暇的态度,十分古怪地看了一眼邹氏。 就是那头的金娜,都将脸转了过来,终于没有再盯着那头的水面。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出来,但凡是个有点儿气性的,也不可能接着留在这里。 所以齐五姑娘当即便红了眼睛跑出去了。 齐四太太自然也坐不住,跟着就站了起来,冷着脸道:“原来是贵府看不上我们,既然如此就该早说啊!今日又何必过来? 我们是抱着诚心来的,结果原来你们都是这样的态度,竟然是我们一腔深情错付了!” 她将袖子一甩,对着邹氏道:“这会儿看来,将我们丫头嫁给你们府里的公子,切切实实算是我们高攀了,那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家到底能娶到什么样的天仙儿!” 这般说完了才终于出去了。 宋华婷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再坐着,尴尬地站了起来,像是想要去送送齐家母女,又觉得似乎也不大好。 她看了看三老太太,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合适的言辞,“算了算了,也只是一门亲事罢了,既然婶娘没有看中,那就当是我剃头单子一头热好了,下回这样的事儿,我绝对不敢擅自做主了。” 三老太太气得当即一巴掌便朝邹氏扇了过去。 宋锦宁知道三老太太不是个什么有教养的人,尤其是私底下。 因而在齐家母女走了之后,她便一直紧盯着三老太太的动作。 邹氏既然跟着自己一道过来,那如何她也得要囫囵个儿的将人给带回去才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五哥哥对她的信任? 所以,三老太太一扬手,宋锦宁就直接伸手。 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晚了一步,邹氏已经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捏住了。 一直以来都十分软弱的邹氏这个时候却是十分认真地看着三老太太道:“母亲为什么又要打我?今日难道不是母亲你的错么? 我再说一句,今日,就算是母亲要将我打死,阳哥儿的亲事,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三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想要打邹氏不难,因为邹氏从来不会反抗。 但是真正要跟邹氏打起来,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占上风。 所以,三老太太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便点头道:“你好样的,我现在就回去,我现在就出去找人评理,让人来看看我家这个不孝不义的好媳妇!” 第413章:你同齐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样的事情,三老太太还真没有少见。 宋锦宁小时候没有在京城,但是京城这边的事儿,却是常常从祖母的口中听说。 三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见到她本人之前,宋锦宁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预设。 盖因她对付自家儿媳妇的手段,着实有些过于单一,就是底下的人都知道不少。 最好用的就是对付邹氏的法子,抱着邹氏丈夫的灵位往门口一坐,然后嚎啕大哭,历数邹氏的不孝顺。 邹氏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出身,可是娘家同样丢不起人,遇到这样的事儿,邹氏的族人便会上门来训斥自家的女儿。 几次下来,便形成了邹氏如今的性格,也奠定了这一对婆媳之间的相处关系。 这个时候三老太太的这个反应,就算是没有说出什么,邹氏也反应过来她是要去做什么。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追了出去,“王妃,我先走一趟!” 如今的邹氏自然不同于从前。 可是如今的宋阳青也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 邹氏自然看淡了自己的名声,也能够从容应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婆婆。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儿子官声因为自己受到影响。 因此她几乎是立刻从位子上追了出去。 宋锦宁身上一堆的累赘,也是为了今日能替邹氏镇镇场子,所以这个时候倒是不好追了。 她朝素鸢使了个眼色,素鸢知道宋锦宁是怕邹氏吃亏,当即便跟着出去了。 宋锦宁这才起身,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倒是没有想到今日饭没吃成,客人就先走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胃口,还是回去自家吃吧!” 宋华婷也站了起来,看不出有任何着急的情绪,“二妹妹如今瞧着,真是越来越有王妃的派头了,我当时真的是如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这样的二妹妹。” 宋锦宁挑了挑眉,“我倒是没有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我今儿不过就是偶然路过罢了。” “是不是偶然路过,你我的心里都有数。” 宋华婷的嘴角慢慢地扯开,笑容便在这张并不如何出色的脸上荡漾开来。 宋锦宁当即便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华婷却先开了口,“对了,二妹妹可能不知道,我们家里多了一个人,金姑娘,她说她之前就已经见过你了,跟你很熟。 所以今日我想着,既然如此,大家都不是陌生人,干脆就一起过来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临水的四面窗都已经关上了,金娜也从窗边离开,方才的鱼竿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是那几个原本守在一旁的小丫鬟都没有了踪影。 宋华婷自然而然地后退了两步,将位子给让了出来,金娜缓缓走过来,盯着宋锦宁的脸,饶有兴致地打量。 “说起来,赵臻这个小子的命倒是不错,竟然娶了个这么好看的,虽然还是不及我好看!” 金娜说着说着,语气就有些发狠起来,“可是这世上的男人偏偏眼光有限得很,说不定在你我之间,他们就是更加喜欢你呢?” 这话说出来,着实毫无逻辑,宋锦宁保持着冷静,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公主身份尊贵,难不成竟然要跟我比美么?!” 宋锦宁这一声公主,面前的两个女人的反应全然不同。 金娜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有一点儿而已,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金娜身后的宋华婷却是猛然睁大了眼睛。 宋锦宁看了她一眼,“我有些好奇,难道公主是将大荣的什么法门带过来了?我自己的这位堂姐,我可是清楚的很,你是如何能叫她这般乖乖听话的。 据我从前的认知,威逼利诱,似乎都没有什么用,我这个堂姐可太自私了,好像没有什么弱点。” 这话损得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夸赞的味道。 宋华婷的脸都听绿了,偏生在金娜的面前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 金娜竟然是个公主,从宋锦宁方才的话里也不难猜出来,金娜是大荣的公主。 这个信息对于宋华婷来说,着实有些过于炸裂了。 齐郁是相国啊! 他竟然将大荣的公主收到了后院?! 这代表着什么? 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个金娜的身份? 但是她是齐郁的妻子,这辈子恐怕都跟齐郁捆绑在一起了,若是这事儿出来了,自己才是难逃一死的那个人! 宋华婷感觉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纵然极力忍耐,身上却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金娜没有回答宋锦宁,却先转头看了宋华婷一眼,“你是在害怕吗?” 宋华婷很想说没有,可是嘴唇一直在打哆嗦,脑子里也一直在想着自己被押送道菜市口斩首示众的场景。 金娜见状便“噗嗤”一声笑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的心里就只在乎你自己,所以,你最多也就是这条命罢了,别的事情让你死,和我让你死,有什么区别吗?” 宋华婷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不抖了,是了,她的命都在金娜的手里捏着。 这事儿就算是真的闹出去了,那也不过就是一个死字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而宋锦宁也从金娜的这句话里知道了她对宋华婷的控制来自于什么。 可惜凌熙走了,不然这事儿,倒是可以交给她去查一查。 金娜到底靠的是什么药,控制了一个珍珠,又控制了一个宋华婷。 “所以,你今日是故意将我留下来的?为了什么?不会就是为了我这张脸吧?” 没有想到金娜却是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的那么闲么!” 宋锦宁干脆坐了下去,像是方才一样,优哉游哉地喝茶。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接下来呢?!我其实不大明白,公主对我的恶意从何而来,按道理来说,我们没有什么交集。” “真的没有吗?”金娜在方才邹氏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你敢说,你同齐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414章:听不明白你这话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挑了挑眉,面露疑惑,“公主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金娜以手支颐,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宋锦宁,像是在打量着一个美丽的物件儿。 “我很早之前就认识齐郁了,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就认定他是我的人,我对你们大启人所谓的贞操并不怎么看重,所以他有过其他的女人都没有关系,但是那颗心得是我的。” 宋锦宁心里已经明白她所思所想,但是面儿上却是一点儿没露,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宋华婷,“这话公主似乎更应该去跟齐夫人说。” 金娜却摇了摇头,非常肯定道:“不,跟她没有关系,我方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认识齐郁很久了,所以,我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他。 他喜欢你,很喜欢,是一种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来如何发生的喜欢,所以这一点让我很不高兴,你也让我很不高兴。” 宋锦宁嗤笑了一声,“公主莫不是发了癔症,我不知道你对那位齐大人认识了多久,又了解了多少,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你来京城没有多久。 所以对于他在京城做过的一些事儿,你可能并不知道,如果如公主所说,他中意于我,那也不至于会数次害我,更不会如此……” 宋锦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宋华婷,“更不会将数次差点儿置我于死地的宋华婷娶回家,这是喜欢?” 金娜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所以说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喜欢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这个结果发生了,我又不能失去他,就只能杀了你了。” 宋锦宁没有接话,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才温声道:“公主如果是想要杀我,应该用不着费这么多的唇舌吧!” 金娜神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错,我原本是想直接杀了你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实际上留着你更有用处。 如今我兄长已经屯兵在了朔州,你那位丈夫倒是消息灵通,这会儿还顶着你们那位皇帝的压力,赶了过去。 可是怎么办呢?朔州我哥哥是一定要过来的,所以……只能想办法让赵臻让开条路了。 只是可惜,纵然我十分不喜欢这个赵臻,也不得不承认,他确确实实是有许多让人不喜欢的毛病,比如……打仗厉害了些。“ 宋锦宁知道齐郁想要跟大荣联合,但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么快。 前世这已经是几年后的事儿了,至少在灵韵郡君还在世的时候,齐郁都一直是个忠君爱国的相国。 灵韵郡君死了之后,他扮演着一个深情的人设,拿着灵韵郡君的死大做文章,将自己原先打通的路一条条连接上。 可是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 甚至原本他用来藏兵器的那个庄子他都没有买下来。 这个时候大荣竟然就开始有动作了,是齐郁改变了计划?还是大荣有了新的想法? 宋锦宁严肃的表情,让金娜生出了几分兴趣,“这么看来,你对赵臻去朔州的目的实际上也知道一点儿咯?!” 宋锦宁神色一凛,立刻知道不好。 果然,金娜“咯咯”一笑,转头看向宋华婷道:“你看看,你的消息又错了,你这个妹妹跟赵臻的夫妻关系可真的不错呢! 这么要紧的事儿,她都知道,完全不是你说的,他们两个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啊!” 宋华婷的面色有些阴沉,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金娜也不理会她,转而看着宋锦宁道:“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让你轻易死了。你说若是到时候,我哥哥进朔州,将你绑在队伍的前头,你的那位王爷夫君,到底会不会叫人冲过来?” 宋锦宁轻笑了一声道:“那公主可以试试看看。” 金娜显然没有想到宋锦宁会是这个答案,她讶异地一台眉毛,“你竟然不害怕?” 宋锦宁轻笑道:“你怕是忘了我父亲是谁?我们忠勇侯府,从开国到现在,死在战场上的儿郎不知凡几,到了我这一带,就我这么一个,自然也该如先辈们一样勇敢无畏。” 金娜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着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锦宁一眼,“我知道了,你一定埋藏了什么暗手,我将你带去大荣,怎么着也该有几天的时间,你若是消失,必定会引起什么异动对不对?” 宋锦宁同样也浅浅地笑着,却是一个字儿都没有说。 金娜便有些越发拿不准,也不大敢下决断。 但是这个困局并没有困住她多久,她转而笑着道:“也没有关系,我先将你关两天,看看外头的形势就是了。” 意思是说,虽然齐郁同大荣已经有了约定,但是看样子,如今还没有定下具体的时间。 说到底还在谋划阶段,这个消息得要让赵臻知道。 宋锦宁一直在观察着窗外,这几日都是大日头,这个时候日头还没有到正上空,外头的亭子的影子逐渐变短。 素鸢出去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按道理怎么说也该回来了。 而且,暗卫是一直跟着她的,如果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了。 金娜似乎也察觉到了宋锦宁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颇有些惊讶道:“你是在算时间?” 宋锦宁没有说话,金娜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是赵臻的妻子,赵臻这般离京,肯定不放心你,会留一些人手给你,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人手遭到了厉害角色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这个话似的,一个人急匆匆地跑来,身上隐隐有血腥气,脸上盖着半块布,看不出相貌。 那人一过来,便对着金娜道:“公主,那几个都是狠角色,我们的人只能拖住他们,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后院准备了马车,请公主先行离开。” 这里竟然还有后院,宋锦宁有些惊讶。 金娜却是忽然变得十分利落地将宋锦宁一把给抓了起来,直接往后院带。 宋华婷立刻跟上,宋锦宁这才知道,这位大荣公主竟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第415章:暗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所谓后院,实际上仍旧临水的一面,但是在后院的门口,却停着一艘极为简单的乌篷船。 这个时节是太热了一些,要不然金明池上这个时候便该到处都是这种船。 宋锦宁被金娜推搡着上了船,很快就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辖制住了她。 一进船舱,两边便盖下了乌布,完全看不到外头的情形。 宋锦宁看着金娜,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原来,公主在我们京城,也还是会害怕呀!” 金娜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宋锦宁便接着道:“方才那个人与公主说话用的是我们大启的官话,这么看来,应该是大荣埋在京城的探子了。 这一口官话甚至还带了京城的口音,可见是将大荣的言语忘光了,或者说本来就是大启京城人。 你们大荣要培养这么一颗钉子在大启,也不容易吧?想来是大荣的皇帝派给你的,若是用在要紧处,这么一颗钉子,着实价值不菲。 但是这个时候,竟然用在了保护公主你上头……”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啧啧了两声,才接着道:“着实有些浪费。” “你闭嘴!” 金娜终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递。 宋锦宁却是轻轻地捏住了她的刀刃,将那匕首移开了自己的脖颈。 “算了,你根本就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杀我,这匕首何必掏出来,万一那个船工摇橹不利索,一个哆嗦,我这条命就葬送在这里了,你岂不是要给我陪葬?” 金娜讥讽道:“你想得美!” “那我就得再提醒公主一句了,这里是大启京城!” 金娜闻言便不再言语了。 反倒是一旁的宋华婷一直充满了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宋锦宁对宋华婷半个眼神也不想给。 如今的宋华婷已经是半点儿价值都没有了的人。 从她今日的态度及做派,她有理由相信,此时的宋华婷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金娜的一条狗。 既然如此,与她说半句话都嫌多。 宋华婷几次想要开口,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金娜,然后到底还是将嘴巴给闭上了。 乌篷船一靠岸,宋锦宁便被人直接扔上了马车,速度之快,几乎让她都看不清楚那一瞬间的环境。 马车一看就是特制的,进去之后,碰到车厢壁的声音都与普通的马车不一样。 而且这马车没有车窗,不知道外头有没有做假的,但是在里头是铁板一块。 金娜进来的稍微迟一点儿,面色看着很不好。 宋锦宁也不问,干脆闭上眼睛疯狂转动大脑。 这个马车的材质特殊,不但与外头隔绝了视线,就是声音似乎也隔绝了不少,听着外头的声音都不大分明。 她最开始还想试着根据外头传来的声音判断自己所在的方位。 但是没有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太难了,这个马车分明是有意在绕圈子,而且选的都不是什么特别的所在。 宋锦宁干脆就靠在车壁上,当真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绕了许久,久到宋锦宁都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麻,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看到的便是一处宅院的里头。 金娜下了马车,外头便乌拉拉地跪了一地的人。 这个时候他们说的倒是大荣话了,可惜宋锦宁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听过几次大荣话,所以根本听不明白。 金娜瞥了宋锦宁一眼,似乎是考量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 宋锦宁这才发现一个手里拿着绳索的人退了下去。 金娜将下巴往前头的方向一点,“你跟我来。” 这样的态度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宋锦宁也没有二话,跟着就过去了。 宋华婷也打算跟过来,却被金娜给拦住了,“能让你来这里,已经是我破例了,里头你就不要跟着过来了,待会儿我还要同你一道回府。” 宋华婷不敢有半点儿不满,立刻应了下来。 “在你们这里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也要看看你的手段,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三天,我们就会一起出门了。” “一起去大荣么?” 金娜没有想到这一路上都沉默的宋锦宁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摇头道:“不,只是将你送出去,我自然不能走,我还要待在齐郁的身边呢!” “那你可要小心,第一,他不是什么好人,第二,我觉得你今日这件事情既然是瞒着他的,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如她所料不错,齐郁这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过来告诉他的人是赤奴。 赤奴不是大启人,但是也不是大荣人。 很小的时候,他就被齐豫救了一命,后来在大荣生活过挺长的一段时间,又来大启生活了更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他两国的言语都通,对两国的习惯也了若指掌。 齐郁便将大启京城关于大荣细作盯梢的事情交给了他。 待齐郁听说金娜的人有异动时,一下子便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金娜在京城肯定有自己的人,这一点不用怀疑。 端看这段时间她是如何控制宋华婷的就知道她不可能是自己在单打独斗。 虽然如今金娜已经跟了她,但是她身份摆在那里,有些事儿,两个人之间可以说。 有些事儿,如果他真的想要知道去问金娜,金娜也可能会告诉他。 但是,关于金娜在京城里的人力,齐郁却是不能过问的。 因为这直接与大荣在大启京城的安排暴露了出来,就算是问了,金娜也一定不会说。 所以,自打她来了京城之后,除了府里的那一双双的眼睛,外头的事儿,齐郁也没有少查。 赤奴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能这么快就得到了金娜那边有异动的消息。 “她现在人在哪儿?今儿又去了什么地方?” “金姑娘今儿跟着夫人一道去了金明池那边,似乎是夫人在那头府里,替她娘家哪个哥哥相看了一位姑娘,所以今儿特地邀请了对方去金明池上吃茶,金姑娘也就跟着一道去了。” 第416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他看着不管那头齐府的事情,但实际上,齐郁对于齐家的年轻男女的婚事都极为看重。 齐家在历代都十分繁盛,到了他这个时候,家族枝叶更是庞大。 这对于齐家在朝堂上的地位自然大大的有利。 可是到了他这里,他要做的事儿,却不只是在赵家的朝堂上站着当一名臣子,他还有自己更加重要的任务。 而这些,最要紧的就是自己手里的力量。 齐家的那些没有婚配的,他理论上的姐姐妹妹,以及弟弟们,都是他将来政治联姻的筹码。 宋家? 宋家除了一个宋阳青,还有什么可以扶的起来的? 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与齐家相配,宋华婷这个脑子里又是进了什么水? 但是很快,齐郁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去打听一下,立刻给我汇报,你们夫人是要给哪一位说亲?说的又是宋家的谁?立刻回来告诉我,另外查一查这个时候你们夫人和金娜都在那里。” 上一次宋华婷做出那样的事情,对于齐郁来说,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所以并不在意。 甚至他还因为那个时候,肯定了心里的一件事情之后,反倒有些淡淡的欢喜。 但是这对于金娜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金娜要如何处置宋华婷,齐郁并不在意。 只是如何都没有想到,金娜竟然会将宋华婷训成了自己的一条狗。 不过这对于一个大荣的公主来说,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齐郁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地走着。 直到这个时候,齐郁才开始疑惑起来,金娜为什么要如此做? 她想要利用宋华婷什么? 宋家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连他都失去了兴趣,难道金娜是又发现了什么? 还是说…… 齐郁想到这里,面色陡然一变,将自己的心腹招了过来,“第一,去查清楚今日你们夫人是跟什么人去了金明池。 第二,加派人手,我要立刻知道她们如今在哪儿。” 没有一会儿,打听齐府的人便来了消息,如他心里所想,宋华婷今日是要将齐家的五姑娘许配给宋阳青。 宋家就这么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后生,最关键的是,齐郁知道,宋阳青亲宋锦宁而与宋华婷的关系非常一般。 如此动作是为了对付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而另一条消息也很快就到了,果然如他所料,宋锦宁今日也在金明池的那个酒楼里。 “靖王妃似乎还没有回府,她的丫鬟已经去了五军都督府找人悄悄地寻人了。” 齐郁脸色难看,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竟然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们人呢?!” 齐郁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听着十分阴沉。 心腹记得满头大汗,当即便要再派人手出去,然而外头就已经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人,夫人……夫人和金姑娘回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齐郁就直接出去了。 宋华婷在心里好奇金娜到底要怎么对付宋锦宁,可惜一路上都没有那个胆子去问。 眼看着都回来了,下意识地就想要问问清楚。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齐郁的影子就扑了过来,然后直接将金娜带走了。 这个动作着实太快,宋华婷甚至怀疑自己都没有看清齐郁的脸。 而金娜也没有想到齐郁竟然会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 被他拎在手里一路飞快地往她的屋子里去,金娜感觉自己的脚都快要沾不到地了。 终于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齐郁更是开门见山,“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金娜见他如此,心里的妒忌越盛。 但她忍得住,所以没有露出什么不应该有的神色,反倒是淡淡地挑了挑眉,转而笑看着他,“你不是说让我跟你的妻子好好相处么?” 一面说还一面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这对她可算是足够好了吧!你看看我,按照她那日的所作所为,我就算是直接杀了她,你也挑不出我半点儿毛病来不是么?但是你看看我,我可是好好地替你将人带回来了,而且还让她继续做你的正妻。 你这个相国大人的名声可是半点儿都没有受损,今儿我还同她一道出门,在外头人的面前表现得如同一个妾室似的,难道我还不够好么?你竟然这般质问我。“ “不要再在我跟前装模作样!”齐郁悄悄地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自打这个金娜进了京城之后,所作所为,很多时候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可偏生她有个好哥哥,齐郁就算是再不高兴,也只能生生地忍着。 今日她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知不知道她是靖王妃,赵臻虽然不在,但是五军都督府还在,谈影还在,这个消息若是传到了宫里,就算是为了在群臣面前有个交代,京城也会大肆搜寻。 到时候你的身份可能就藏不住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会带来什么?!” 齐郁的声音刻意压低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燥得厉害。 金娜偏生像是看不懂似的,还眨巴眨巴眼睛地看着他。“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说完摆了摆手,“好了,你若是有什么害怕的事儿,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我今儿在外头本走了一日,身上难受得紧。 你们大启别的都不见得好,但是这水着实多得很,我日日沐浴也完全没有问题,我喜欢。” 她像是根本就不关心齐郁说的事儿似的,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下,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今儿买了个新的香粉儿,晚些时候让你闻闻看看,不过你赶紧让人将我屋子里的冰块换一换,不然我若是热得出汗了,那身上的香粉儿可就不香啦!” 齐郁气得脸色铁青,金娜却像是根本看不见似的,仍旧高高兴兴地往里头去了。 “来人!”齐郁终究忍无可忍,直接喊了人过来,“将金姑娘的屋子看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叫她出去。” 第417章:极为凶险的事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才进了净室,还没有来得及脱衣服,闻言一惊,连忙从里头跑了出来,却只来得及看到齐豫的背影,“喂!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将我关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会发生什么?” 齐郁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的脚步骤然一顿,但是却没有再犹豫,径自接着往外头走了。 金娜的脸色瞬间铁青下来,她没有想到齐郁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个份儿上。 大荣与大启交战这么多年,可以说在大启开国之初,两国之间的矛盾就不断,所以,对于双方都在对方的地盘布置了无数的暗手。 金娜入大启京城,本来就是极为凶险的一件事情。 可是她选择了灯下黑的方式,成了当朝相国的屋里人,算是给她加上了一层保护罩。 因为如此,她在京城也有了实战手脚的机会。 作为齐郁宠爱的姬妾,甚至不顾才成亲半年余的妻子,带进了门,这样的娇宠,按道理来说,金娜就应该大肆挥霍,应该在京城里来回炫耀。 因此,这么几趟下来,该了解的大荣在京城的势力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该接触到的人也都接触到了。 齐郁如何能想不到这一点,但是他既然已经娶了金娜,就相当于是与大荣的皇帝达成了一个协议。 金娜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今已经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他与大荣皇帝之间沟通的桥梁。 在这种作用的情况下,齐郁不可能会去盘查金娜的行踪,更不可能会过问金娜平日里的所有事情。 这已经上升到双方的外交关系。 大荣的皇帝,齐郁接触过。 也知道他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同胞妹妹的看重。 而那个人既然会让金娜来接手京城这些势力,就足以说明,金娜也有她的能力和本事让大荣的皇帝信任。 那么,可以推断的是,金娜同样有了自己的手段保护自己的安全。 而此时他将金娜如此关起来,就很有可能会造成京城的大荣势力判断失误,从而引发混乱。 这也是方才金娜说的,这样做的后果。 但是这个时候的齐郁却没有办法顾得上这一点。 自从那个宅子建好之后,他几乎每日都会过去转一转。 而他晚上做的那个梦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到如今根本就不需要那个香料的作用,闭上眼睛,似乎就到了那个时候,见到了那个人。 他能够看到两个人相处的细节。 这一切像是在梦里,可是更像是在现实里,就像是在他的脑子里生了根似的,原本就属于那里。 而醒过来之后,只要一想到宋锦宁,一想到她的那张脸,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宋锦宁应该是他的,他的人生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会同她在一起,然后站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宋锦宁就该陪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念头生出来,齐郁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而背后金娜的喊声已经渐渐地听不见了。 等一走出来,宋华婷就在门口。 齐郁如今在看到她,眼睛里便只有嫌恶。 所有的一切到了如今都已经看明白了。 宋华婷不过就是赵臻的一枚棋子罢了,而且还是一枚自以为是的棋子。 对于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情绪,若非不合时宜,宋华婷的名字这个时候应该出现在某块木牌上,然后被扔进他们齐家的祠堂里。 宋华婷站在不远处,一眼都不敢抬头看。 上次的事情她竟然还能跑出一条命来,已经是意外收获。 这个时候可不敢再惹得齐郁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但是有些事儿,似乎就应该在此一搏。 只是她到了事情跟前,却到底失了几分勇气。 齐郁已经绕过了她,往外头走去。 宋华婷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也有些遗憾,到底还是错过了一次机会。 金娜被关起来的消息,她方才已经听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她似乎都应该且过去探望一下。 一只脚才迈上台阶,就听到齐郁的声音,“你今天似乎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 陡然出现的声音将宋华婷吓了一跳,她一转脸,就看到齐豫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她。 “我……” 宋华婷一时间竟然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在齐豫那般像是要吃了她的眼神下,脑子里却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嘴巴比脑子的反应竟然还要快一些,“是!今日金姑娘一直带着我。” “宋锦宁呢?是她带走的?带去哪儿了?” 宋华婷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从齐郁的口中听到宋锦宁的名字。 她也开始真真切切地认知到,金娜说的是没有错的,齐郁对与宋锦宁的态度真的不一样。 他…… 难道真的喜欢宋锦宁? 大脑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宋华婷感觉自己的所有话都是自发地往外吐的。 “我们去了金明池,然后没有多久,就见到了宋锦宁和我们府里的那个邹氏一道过来了,然后……” 她的声音时断时续,有的地方还磕磕巴巴,但是到底还是将话给说清楚了。 齐郁的脸色十分难看,宋华婷有些不敢面对,下意识地缩了肩膀,“我……我只是听她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做。 都是她的主意,我就是跟在她的身边而已,绝对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之后,宋华婷才发现对面似乎一直没有动静。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敢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拿开,而对面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在。 齐郁就这么走了? 他去做什么了?真的去救宋锦宁了吗? 宋华婷感觉自己的的大脑这个时候似乎有些空白。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一切她似乎都看不懂了。 齐郁不是她了解的那个齐郁,他忽然间似乎变得很可怕,比金娜还要可怕。 但是…… 但是宋锦宁呢? 齐郁为什么忽然如此关心宋锦宁?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宋锦宁已经勾搭上了王爷还不够,竟然还将齐郁勾搭到了? 凭什么? 难道就凭着她的那张脸,这个天底下的男人都要喜欢她不成? 宋华婷觉得这有些可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418章:至少死在我前头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忽然意识到,从自己的出生开始,上天就没有对她公平过。 她好像永远都比不上宋锦宁,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算计,那个人好像就是可以那样轻轻松松地就获得了一切。 宋华婷真的很想问一句,到底是为什么,又是凭什么呢? 这个不大却也不小的宅邸里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哪怕这个时候她理论上来说还是这个宅子里的女主人,可实际上这里早就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宋华婷仍旧站在金娜的院子门口,骤然间觉得这个上天对她好残忍。 半年前她刚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在想如今她终于有了个家,有了自己的地方,她喜滋滋地准备着一切,准备着自己的新生活。 满心里都充满了幻想,自己终于和从前的人生告别,终于有了自己的新的人生。 没有想到这一切结束得这么快。 而她到了这个时候,仍旧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属于自己。 白露…… 宋华婷忽然想到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丫鬟。 是了,白露也不见了,被金娜要走了。 如今她已经连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些,也都给金娜遣散了。 是啊! 作为金娜实际上的下人,她的手里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人呢?! 晚风吹过,宋华婷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凉得很,这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宋锦宁,到底是凭什么她能有那么好的命呢?” 她忽然癫狂地笑了一下,“我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得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一个人死,至少,死在我的前头!” 而此时的宋锦宁看着对面的白露,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白露皱着眉,满脸的忧虑,却只能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王妃,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被主子送过来的,她没有告诉我我来这里要做什么,我一直到现在才看到你。” 宋锦宁看着她分明瘦了些的样子,有些担忧道:“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白露摇了摇头,“没有,说起来您可能不信,这个金主子虽然有些邪门,但是在她的手底下做事儿,我甚至还没有从前挨的打多。” 宋锦宁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露腼腆一笑,“王妃听着一定觉得奴婢很没有出息,对于奴婢这样的人来说,能够安安生生地过下去,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不过王妃还是要小心些,这外头的人似乎都不是咱们大启人,估计是因为奴婢能够跟王妃说话,才将奴婢派了过来吧! 奴婢也不知道我们那位金主子如何就同这些人勾结在了一起,这可是大罪。” 白露的手抖了一下,宋锦宁连忙温声道:“没事儿,你只是个做事儿的,你也出不去,也不是自己来的,就算是被官府发现了也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要担心。” 白露听到她这话,面色才终于松快了一些,“王妃,您饿了吧?那边的耳房里有炉子,要不然,奴婢去给您下碗面?” 她不说,宋锦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因而也不客气,便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横竖都已经在这个地方了,着急也没有用。 如白露所说,外头都是金娜的人,她就是武功能有素鸢那么高,也不可能自己跑的出去。 按道理来说,素鸢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去五军都督府,然后再去找谈影。 怎么说这个时候的京城也该找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好不好找。 白露的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做了一碗面端了过来。 只是看着卖相不是很好。 白露颇有些不好意思,“着实有些难看,这个地方没有什么调料,奴婢只是加了点儿盐巴。” 宋锦宁这个时候饿得厉害,闻着麦香味儿,哪里还能顾得上味道。 当即吃了一口,却是眼睛一亮,“虽然看着不好看,却是极好吃的,你吃过了吗?” 白露笑着点头,才要说话,忽然笑容一收,白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宋锦宁正低头吃面,听到动静不对,连忙抬起头,然而还没有看清对面是谁,人就没有了知觉。 素鸢这个时候正在焦急地跟谈影抱怨,“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看你在哪儿都是那般威风八面的样子。 到这个时候连姑娘的影子都还没有找着!” 谈影知道她这个时候心里着急,也没有跟她争辩,反倒宽慰道:“你不要担心,以王妃的身份,对方既然将她挟持了一定是想要什么筹码,所以,至少目前,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之前,王妃还是安全的。 你方才说的齐府的齐夫人及相国大人的姬妾,我们已经派人去了,宫里头也已经用急递送了消息过去。 只是如今天已经黑了,只能一步步地缩小范围,若是藏匿在民宅里,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办法挨家挨户地去查,怎么着也得等上头的手令下来。” 素鸢当即皱紧了眉,看着他面上好像没有如何紧张的样子,一下子就来了气,才要抱怨,就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有线索了!” 这么简短的四个字,却是让素鸢和谈影两个人都是眼前一亮。 二人十分默契,多一个字儿的废话都没有,直接便往那人说的方向去。 果然看到一个壮汉等在那里,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显然是不大习惯见到这么多的人,而且个个都带着刀,神色间有些闪躲。 素鸢便将谈影推到了一边,温声道:“这位大哥,麻烦您告知我们,您知道些什么,我们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案子要查,你若是能够提供有用的线索的话,我们这边还有奖金可以领。” 素鸢长得好看,语气又着实温柔多了,那汉子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我是个打铁的,而且还帮着做一些小工具,今日见着了一辆奇怪的马车从我的门前经过。” 第419章: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回到了那个噩梦诞生之处。 而当她鼻尖闻到那股淡淡的沉香味道时,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不会的! 不会的! 她在心里再三地告诫自己。 偏生却不敢睁开眼睛。 “醒了?” 耳边一个声音惊雷似的响起,宋锦宁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蹿起,直接躲到了床的最深处。 而这个时候她也看清了面前的人,不是齐郁还能是谁?! 不! 恐惧一下子将宋锦宁的心脏攥紧了,在她意识快要崩溃的一刹那,她脑中的理智却有了片刻的回笼。 不是,这不是前世。 齐郁分明比前世年轻! 是了,她是被金娜抓走了,所以现在是齐郁将她从金娜那里带出来了! 这一瞬间的理智回笼,也让宋锦宁立刻找到了自己此时应有的态度。 “齐……齐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她这才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这是哪儿?” 宋锦宁在看向齐郁的这一瞬间,齐郁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一直以来,心里头雾蒙蒙的那一块儿,终于被填满了。 “这是清溪阁,你不要害怕,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来。” 宋锦宁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清溪阁! 怎么会是清溪阁? 但是很快她自己便意识过来,这里不是清溪阁还能是哪里? 刚刚还未睁眼的那种熟悉感,不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是清溪阁带给她的感觉么? 可是…… 明明此前她在这里呆过,这里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宅子。 可是方才她从这里看向窗外的时候,却看到了前世她住进来之后才安排的假山荷池…… 所以…… 宋锦宁这才反应过来,齐郁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建了这里。 而且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他应该记得他杀死了自己才是。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宋锦宁心里一团乱麻,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儿“异常”。 “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那位如夫人是什么身份,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好歹也是靖王妃,你们二人如此囚禁于我,是完全不将大启律法放在眼里了吗?!” 虽然是斥责之语,但是宋锦宁十分小心地把握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正常”的反应。 “你放心,她敢这么对你,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不过不是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应该知道哪怕是我,要处理她也有些麻烦。” 他一双眼睛黏在宋锦宁的脸上,这个时候却自顾自地露出了一副温柔绻眷的神情,“宁儿,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怪不得你,是有些东西错乱了。 你只要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就行了,外头的事情都有我在。” 宋锦宁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哪怕她有前世的记忆,也不知道此时的齐郁这是唱的什么大戏? 莫不是…… 他只记起了一部分? 宋锦宁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前世与齐郁的相处,却越发觉得不大可能。 前世她在这里住了十年,在他身边的十年里,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威胁以及种种手段。 他对自己的恶,像是骨子里自带的,似乎只有看到她痛苦他才会高兴。 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自己困在身边十年。 此时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是做什么? 是他的脑子坏了还是如何? 齐郁似乎也没有想过要得到宋锦宁的什么回应。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忽然被人带来这么一个地方,然后让其住下来,估计都得是这个反应。 齐郁也并不气恼。 阿宁毕竟不是自己,她不知道前世自己才是他的丈夫,不知道两个人是命定的夫妻。 是上天的安排出了错。 等时间长了,她就算是没有想起来,也会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 现在…… 什么都只有先交给时间。 齐郁如此想着,便温声道:“你这个时候还累着吧?肚子饿不饿? 要不然我让人过来给你下碗面?” 宋锦宁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要回去,你若是不想对我怎么样,就尽快送我回去,我……我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说到这里,似乎又怕他不相信似的,“你的那个如夫人,如果你尽快处理了,我也可以当做我不知道这回事儿,其他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这个时候,王府和都督府一定已经在找我了,我知道齐大人手段高明,但是你身在高位,应该也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吧?” 齐郁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似的静静地欣赏着她此时啪啪啪不停说话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好了,不要操心那么多了,我说了,外头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了。 你就好好地在这里生活,若是有什么要添补的,或者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只管指出来,我让人来改动。” 说完他便不再给宋锦宁说话的机会,“我外头还有事儿,晚些再过来看你。” 等齐郁走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走了进来。 毫无意外地,宋锦宁看到了廖妈妈的那张脸。 同此时宋锦宁一样,对方的脸色这个时候也着实称不上好看。 “我当是谁,要我们家大爷花这么多的心血把这里改建,没想到竟然是王妃!” “王妃”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宋锦宁冷声道:“你若是有本事,现在就想法子将我送走,我转身就立刻去庙里给你立长生牌位去!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最好还是闭嘴,又不是我惹得你,我可没有这个义务在这里受你这份闲气!” 廖妈妈没有想到宋锦宁这般不要脸地住到了这里,竟然还好意思如此硬气地说话。 才要咒骂,就听到宋锦宁冷冷的声音道:“我劝你省点儿力气,你没有本事将我从里这里请出去,但是我觉得,或许我有办法将你赶走! 你若说还想靠着你的这位大少爷好好过日子,最好给我安分点儿,不要整天如此吵得我头疼!” 第420章:林嫂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前世以及与这个老虔婆打过无数次交道,最后还叫对方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一辈子,宋锦宁怎么可能还会受她的窝囊气?! 所以,在廖妈妈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宋锦宁立刻又补了一句,“去厨房去给我下碗饺子来,不要葱加香油!” 廖妈妈咬着牙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却不得不承认,宋锦宁说的是对的。 大少爷如今并不像从前那般看重自己,而眼前这个狐狸精却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大少爷对她神魂颠倒。 若她当真在大少爷跟前胡乱说些什么,很难说大少爷会不会因此而将自己从这里赶出去。 所以,纵然十分不乐意,廖妈妈还是安排去了。 宋锦宁也终于彻底冷静,她慢慢地从床上下来,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窗。 一股夏日里的凉意带着水汽扑面而来。 当时她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夏日太过于烦闷了,让齐郁在前头修了荷池,布了假山。 还特意在里头设置了一台水车,让荷池里的水动起来,到了这种时候,晚风一吹,便有水汽氤氲而来。 周围还有些药香味儿,那也是特意找人配的香,倒不是别的作用,只是要求宋锦宁住的地方到了这夏日离,不能有半点儿蚊子。 这种香是他专门找人配的,里头有一种药材据说十分稀有,所以这种香也可以说一两一金。 前世自打齐郁给她弄来了这个香之后,似乎所有的夏天都染上了这个味道。 重生之后,宋锦宁头一次闻到,越发觉得这世事虚妄,来来回回之间,又是一道轮回。 但是这一次,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没有多久,饺子就煮好了,端过来的人却不是廖妈妈。 当看到熟悉的面容时,宋锦宁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林嫂子! 她怎么又过来了? 这个时候的林嫂看上去还是很谨慎的性子,端着托盘过来,连头都不敢抬,“见过夫人,大人说夫人喜欢南边儿的口味儿,所以特意让小的过来给夫人调理膳食。 小的暂且还不知道夫人的具体口味儿,这碗饺子小的是按照南边儿的吃法做的,夫人尝尝可还能入口?” 倒是一惯的伶俐。 宋锦宁没有特意去找林嫂,因为林嫂和其他人不一样,只要她不遇到宋锦宁,就不会有前世那样悲惨的结局。 她是个手艺出色的厨子,只要给她一方厨房,她就能活得很好。 只是没有想到,这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同她一样出现在了这个清溪阁里。 “多谢你。” 宋锦宁在一旁的桌旁坐下,“你随意就好,我没有那么挑剔。” 林嫂抬眼看到宋锦宁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时间有些惊愕。 她虽然没有多少见识,但是这样的富贵人家里,单住着这么一个女子,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容貌自然不俗, 可即便如此,林嫂还是一时间给宋锦宁的美貌震惊了。 然后才是她脸上那份儿淡淡的笑容。 “那……小的先给您放在这里,晚些时候小的在过来收。” 林嫂也在这儿,宋锦宁心里又添了想法。 若是没有碰到,那自然不用考虑,可是眼下既然碰到了,还在这样的境地里,她却不得不想办法将林嫂弄出去。 首先以她如今的身份出现在这里,齐郁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将这个消息泄露。 也就是说,所有这个小院儿里的人,以他的性子,最后恐怕都没有活路,或许,凭着同齐郁母亲的情分,那个廖妈妈倒是可以逃过一劫。 可是像林嫂这样的…… 这是齐郁作孽,本来跟她没有关系,可前世,林嫂已经为了她而死了一次。 前世的恩情,她还没有偿还,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难? 等到了夜里,第四次发现那只鸟儿飞回来,宋锦宁才终于确定,齐郁在这周围有布置。 她的信鸟是个极其敏锐的小家伙,发现了危险便不会踏入。 若是只普通信鸽,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被射杀在某个角落了。 齐郁……已经将她严实地看管起来了。 而此时的素鸢已经到了金娜的那个宅子里,只是这个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在后面发现了晕倒的白露。 白露见着素鸢,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断然没有帮着隐瞒的道理,“素鸢,我如今也不知道王妃到底去了哪里,不过……” 她想了想才道:“这事儿你千万不要声张,事关王妃的声誉。” 素鸢气得要死,若是依着她的性子,恨不能这个时候挨家挨户地搜查才好。 什么声誉名誉清白,哪里有性命要紧。 现在根本不知道王妃在哪里,她心里一团乱麻。 可她也知道白露是好意,当即只闷着声音道:“好了,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我让人找个地方将你安置下来,等事情过去了,再替你看看有什么出路吧!” 白露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谈影眉头紧皱着走了过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没有人知道那个忽然出现的人是谁,又是谁将王妃带走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素鸢结结实实地瞪了他一眼,“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从前看你平日里总是拽得二五八万的,这个京城里就你是第一能耐人,眼下到了要紧的时候,怎么你就排不上用场了?” 被素鸢这么说着,谈影也很是尴尬,挠了挠头道:“那是你从前对我多有误解,不过你放心,我的人都已经散出去了,虽然时间上会慢一些,但是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最迟明天下午,一定会有消息。” “明天下午!”素鸢踮起脚尖揪着他的衣领,“若是对方是想要王妃的命呢?到明天下午黄花菜都凉了!” 谈影其实心里也很烦躁着急,可他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而且越急越容易出错。 所以这个时候反倒显得他有些冷静得过分,“我的意思是,王妃手里的那些人,素鸢姑娘可有办法调派?” 第421章:郡君,我们王妃不见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素鸢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是!”谈影都没有等她说出来,就点头称是,“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和手段,但是……听说过。” 宋锦宁同林子羽他们一直在互相通信,这样的消息,素鸢自然已经送过去了。 林子羽段容这些人,赵臻知道,谈影自然也就知道。 可是…… 没有人知道,宋锦宁其实手里还有一支力量,是当年宋岐山留下来的。 而且散落在全国的各处。 自从戚芳加入之后,便在整个大启各个地方弥合这些散落的人,渐渐地将从前的那张网给建立了起来。 这里头自然也包括京城。 应该说,重中之重就是京城。 而宋锦宁已经完成了,对京城这里头的这些人之间的联系。 若不是谈影说起,素鸢都已经忘了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谈影怎么会知道这么秘密的事儿,她被提醒之后,也顾不上身后的其他人,径自往当初宋锦宁派她去的联络点去。 这一忙活,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几乎将所有能考虑的事情都考虑了,最后还有一个人。 灵韵郡君听说素鸢来找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才恹恹道:“这个宋锦宁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到了这夏日里就不愿意动弹,这又是来找我什么事儿?” 待看到了素鸢也还是这个态度,“你们王妃这又是要做什么?我热得很,可是不愿意替她跑的。” 赵臻出去了不在京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就显得越发紧张了。 旁人可能不知道,灵韵郡君却是比谁都林敏。 因而偶尔宋锦宁也会给她送一点儿消息过来。 横竖她常常入宫,如今长公主没了,裕丰帝对这个外甥女而是越发着紧。 灵韵郡君说话,有的时候比谁都管用。 齐郁的人前头刚上了点儿眼药,灵韵郡君过去两句话就能化解。 为着这个缘故,最近灵韵郡君也颇有些在宋锦宁跟前拿乔,使唤她这个那个。 所以这个时候,她下意识地就以为宋锦宁这是又得了什么消息,想让她入宫去说合说合。 但是一看似乎又有些不对。 这种事情虽然让宋锦宁上心,却完全没有到叫她着急的地步。 更何况还是素鸢,这个大事儿上颇有些没心没肺的丫头。 所以灵韵郡君很快就疑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脸色这么差?昨夜里没睡啊?” “嗯!”素鸢骑马骑得太快,这个时候冲上来,便直接一口干了灵韵郡君面前的茶,这才又时间开口,“郡君,我们王妃不见了。” “能有什么大……什么?!你们王妃不见了?”灵韵郡君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带听明白了之后,也也紧张了起来,“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所有的事情已经在素鸢的耳朵里盘选了无数遍,这个时候跟灵韵郡君,她三两句话就说清楚了,灵韵郡君却是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昨日丢了你今日才过来告诉我?若是真有个什么事儿,这黄花菜都凉了!” 说着她自己自顾自地往里屋走去,“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我更衣!” 素鸢知道她这是打算入宫,一把便将她给拉住了,“郡君,不用急着入宫,陛下那边已经通过五军都督府送了消息过去了,锦衣卫也暗中出动了,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郡君也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忙着。 现在找郡君,是想让郡君帮忙查缺补漏,替我们想想,或者往什么地方试探看看,能不能获知我们王妃的下落。” 灵韵郡君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素鸢的意思。 这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昨日宋锦宁去的地方是宋华婷和齐家的那个什么四太太组织的相看的聚会,这事儿,跟齐郁家里的那个脱不了干系。 但是齐郁,她如今是如何都不能去见的,当初闹出了那么大风波。 可是齐家,她还是能去的。 而且听说,那个宋华婷为了个姬妾,自己乱了手脚,着急忙慌地往齐府去对齐老太太表忠心去了。 这个时候,往那里去会会她,说不定还能得到点儿消息。 灵韵郡君扯开素鸢的手,“好,那我现在就去更衣,我也好久没有去过齐家玩儿了。” 等灵韵郡君出门的时候,便看到陈铭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妆模作样地看着。 “这么热的天儿,你这站在院子里不热么?” 陈铭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汗,偏生还笑着道:“还好还好,不是你说让我走科举的路子么?这眼看着没有两年就要开考了,我这水平还不够呢!” 灵韵郡君也不拆穿,干脆也不多会一句,自己就自顾自地出门去。 果然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铭还是忍不住追了过来,“你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说这么热的天儿不愿意出门吗?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让底下的人去就是了,何必这样折腾……” 灵韵郡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嗤笑道:“看看你这点儿出息,我就那么可怕,若是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看到素鸢过来,就是这个德行。” 陈铭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刚刚看素鸢过来的时候很是紧张的样子,毕竟我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 “还兜圈子?!” 灵韵郡君一句话,陈铭立刻老实了,当即便道:“是是是,是我的错,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要不要紧啊? 方才我在院子里,好像听到你们说……” 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有些心虚,立刻便不再言语了,只是拿一双眼睛看着灵韵郡君。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看到他这个样子,灵韵郡君心里就来气,当即就没有了好脸色,“我倒是很想要告诉你,但是这件事情,还真不能跟你说,抱歉了,麻烦让一让,我要出去。” 第422章:她都有些变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铭哑口无言,很想要放两句狠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算了。 最近这段时间,灵韵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平日里偶尔还会往上房去跟祖母说说话。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祖母在说,她之死带着百无聊赖的笑容陪坐在一旁。 可就算是这样,对于陈家的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进步,至少在他们的眼里看来,郡君这是有意要融入陈家的生活。 而他的兄长和叔父也在陛下那里得了些许的嘉奖。 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日常平常的工作中,忽然得到这样的嘉奖,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灵韵郡君的缘故。 所以,陈铭的母亲最近看起来精神都好了不少,私底下还和他说,灵韵郡君实际上也不是多么难相处的女子。 让他自己好好考虑,两个人之间的夫妻关系要好好地维系一下。 陈铭对这样的事情,颇有些逃避,但是不得不说,却不似从前那样打心眼儿里排斥。 更何况,抛开其他的一切不谈,在他的眼里看来,灵韵郡君也着实是个可怜的女子。 他作为一个大男人,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能让一让自然还是要让一让比较好。 “我之前那个车夫今儿有事儿,你过来给我赶马车!” 陈铭正打算回自己的屋子里去接着看书,忽然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妻子的声音。 当即微微一笑,连忙把书丢到一旁跟了出去,“哎呀,我就说你这么热的天儿不要随意往外头跑,你看看,车夫都给热病了吧!” 然后便是灵韵郡君的咒骂声,陈铭又是一番找死般的言论,随着马车车轮的声音渐渐远去。 等到了齐府,陈铭看着那牌匾上硕大的字儿,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开心。 灵韵郡君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了,看到他那个样子,便撇了撇嘴道:“你不愿意去就不要去,横竖也没有什么人能招待你。” 陈铭有些犹豫。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在京城里游走的花花公子,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但是平日里也能被人说一句不务正业。 他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就是如此闲适过一生,然后娶妻生子,最多给家里打理庶务。 可是在他娶灵韵郡君之前,尚且没有学会如何应酬。 所以这个时候,跟着灵韵郡君来了齐府,他才发现,他跟着进去似乎有些尴尬。 灵韵郡君自然是去见女客,齐家少不得要选两个子弟过来招呼他。 可是他与齐家的人着实不熟,而且他也知道,自打他娶了郡君之后,京城不少人都觉得他这是一步登天,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颇看不起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成亲之后便甚少出去的缘故。 听到灵韵郡君这句话,陈铭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可以去找个茶楼坐坐,等到了时辰才过来接灵韵回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想到母亲与他说过的话来。 “你如今也不小了,既然郡君如今都已经开始改变,愿意在咱们家好好地过日子了,儿子你是不是也该行动起来,无论如何,好歹也要看着像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才是。 以郡君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再从夫婿身上得到什么荣光,但你总不能走出去之后,让郡君因你而丢面子吧?”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子,然后笑着道:“我都陪着你来了,哪里有让你一个人进去的道理,我同你一起吧!” 灵韵郡君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选择,挑了挑眉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那就去吧!” 灵韵郡君的身份摆在这里,她这样过来,哪怕是贸然来访,齐家的女眷们在家里的也都不得不过来应酬。 齐老夫人一看便是换过了待客的衣裳,见着灵韵郡君的时候也十分客气,“倒是没有想到郡君会忽然到访,多有慢待,不知道郡君这个时候忽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灵韵郡君也不绕弯子,“着实不好意思没有打一声招呼,确实是有些事儿,不过,我只是单找大少奶奶。 只是进来了之后,少不得先看看老夫人,好歹打个招呼。” 她脸上带着笑容,但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说话也滴水不漏,偏生又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齐老夫人这才发现,短短半年的时间,眼前的少女已经全然蜕变。 她这个时候说话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她的母亲。 其他人更是有如此感觉,包括同灵韵郡君坐在一起的陈铭。 “原来是找她,你们是同龄人,必然有不少的话题,她的院子是临时收拾的,离我这儿远的很,这会儿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要不然……” “不用喊她过来了,找个人带我过去就行。” 齐老夫人一看,知道怕是灵韵郡君同宋华婷之间有什么龃龉,可是也不敢阻拦,甚至还得笑着答应。 然后又让人将陈铭引到前厅去。 灵韵郡君跟着一群人走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对那头的陈铭道:“要不然,你派个人回去说一声,晚上我们不回去吃饭了吧?” 陈铭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等灵韵郡君接着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这才吗明白过来。 自己同灵韵郡君的婚事,在外头人的眼里,自然是自己的一步登天,可同时也充满了胡乱拼凑的味道。 不少人都知道,当初陈家和宋家有意结亲。 可是转头的同一天,他娶了灵韵郡君,而宋锦宁嫁给了靖王赵臻。 这个时候他虽然同灵韵郡君一道过来,但是在齐家的这些人眼里,未必看得起他。 灵韵郡君这一句话,实际上是在告诉其他人,“陈铭是她的丈夫,两个人关系好得很,今日出门,顺便两个人约会。” 齐家人相比于陈铭来说,那是老练得多,如何会听不懂这话里头的暗示。 不由在心里暗暗思忖,此前可是有人慢待了陈铭,让郡君不高兴了。 所以,齐二太太立刻又多安排了两个人陪着陈铭喝茶。 第423章:手下败将来访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听说灵韵郡君来了的时候,还在慢慢悠悠地梳妆。 心里着实有些不大痛快,按道理来说,自己嫁给了齐郁,那是夺了灵韵郡君的心头所好。 可以说,她在争夺夫婿这一战中,完美地赢了灵韵郡君。 可是偏偏成亲后是这么个情形。 她哪里算是一败涂地,连自己的命都掌握在对方的手里。 而此时,灵韵郡君不过是偶然到访齐家,她竟然还被要求换衣裳梳妆见客。 哪里有人这么不讲规矩,说来就来的? 而且她自然有她的事儿,自己跟过去不过就是个背景板罢了。 到时候灵韵郡君若是随口讽刺两句,自己还一个字儿不能说,甚至还能听到齐家其他人的附和。 这样的事儿,是真真正正的难熬。 所以她便故意地磨磨蹭蹭,能晚一些便晚一些。 岂料还没有梳妆完,就听到院子里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少奶奶,郡君说是有事儿来找您,这会儿已经往咱们院子里来了。” 宋华婷手里的东西都没有抓稳掉了下去,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捡起来,“什么?她来找我做什么?” 小丫鬟是上房来的,急忙道:“大家都不知道郡君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但是方才郡君说得清清楚楚,就是来找大奶奶您的,这会儿人都已经过来了,您还是快着些迎接出去吧!” 宋华婷满心里都是火气,却不好发出来,只好急匆匆地将最后的妆补完了,这才带着丫鬟迎出门。 才走到院子里,就看到灵韵郡君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中走了过来。 宋华婷从前是羡慕她那样的派头,如今却是怎么看都看不瞬间。 手下败将却比自己风光那么多。 “你们都不用跟着了,”灵韵郡君在宋华婷行完了礼之后便对身边的其他人道,“我与你们大少奶奶说会儿话。” 众人不敢违拗,一个个躬身下去了。 宋华婷这才引着灵韵郡君入内,虽然满心里的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拿出姿态来,认认真真地给行了个礼,“郡君这忽然到访,还说是专门来找我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宋华婷才要开口,脑后的发髻便被灵韵郡君一把给拽住了。 灵韵郡君的力气还颇大,直接抓着她的脑袋凑近了自己的脸,“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我给足你面子了,你也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这般假惺惺,我只问你,宋锦宁呢?!” 宋华婷完全没有想到灵韵郡君竟然会上来就动粗! 她可是天之骄女,都说她是比公主还要尊贵的存在,怎么可能如此上来就动手动脚? 头皮上的剧痛让她的眼睛都潮了,却不敢还手。 这是灵韵郡君,若是得罪了她,自己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头皮又是一阵刺痛,让她话都说不完整了。 灵韵郡君冷声道:“方才应付外头的那些人,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了,眼下我半点儿神儿也让不想在你这里浪费,我劝你想想清楚再回答。 若我不知道她是从你这里消失的,我会来找你么?你在不回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回到你原来该去的地方。” 宋华婷还在哆嗦,灵韵郡君便将她给放开了,“罢了,你不说,那就带走,我让你慢慢开口,想来,对于你这么个孙媳妇,我想要邀请到我哪里喝茶聊天小住,齐老夫人也是乐意得很的吧!” “不!我说,我说!” 宋华婷的命不在自己的手里是一回事儿,但是让她平白无故受苦受难,那是另一回事儿,她一定不会在当下的时候,做错选择。 “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是我们府里的那个金娜,金娜抓走了她!” 灵韵郡君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已经跌坐在地上的宋华婷,“金娜?齐郁的那个小妾?你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不不不,真的是她!她是齐郁的小妾,但是不一样的,齐郁对她不一样,她本身也很不一样,我都拿她没有办法,而且她手段了得,随随便便就叫我不得反抗。 我那个时候就是受了她的命令,才让宋锦宁去了的,然后宋锦宁被她带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灵韵郡君从素鸢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宋锦宁是被宋华婷和那个齐郁的小妾带走的,她心里有些奇怪这两个天然的敌人竟然会一同做一件事情,但是也没有细想。 眼下听宋华婷的话,这里头竟然还有另外的事故? 这个金娜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的这般厉害吗? “那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灵韵郡君蹲下来,看着她,“你说的那个金娜,将阿宁弄走了之后做了什么?送去了什么地方?现在还在吗?” 宋华婷连忙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大家看着都觉得我是正房,可是实际上,在金娜的面前,我什么都不是,只有她吩咐我的命,我却不敢违抗她,她……” 宋华婷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不说也得说,“她给我喂了毒药,若是我没有得到她的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你知道的,我如今无依无靠,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受她辖制。” “好!” 灵韵郡君站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我你便跟我回去吧!横竖我平日里一个人也无聊,你就陪着我日日好好聊聊天好了。” 灵韵郡君说着,便作势要往外走,宋华婷连忙大声喊她,“不不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不是我安排的,都是那个金娜,金娜想要对付宋锦宁。” “你觉得我这么好骗么?一个齐郁的小妾,想要对付宋锦宁?” 灵韵郡君带着嘲讽语气的话提醒了宋华婷,“对!是真的,你不要不相信,真的是这样,是因为……是因为齐郁喜欢宋锦宁。 那个金娜就是个疯子,她想要除掉宋锦宁,齐郁喜欢谁她就要对付谁,真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424章:最基本的底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句话让灵韵郡君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过脸就那么盯着宋华婷,“你说什么?!” 宋华婷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是因为灵韵郡君喜欢齐郁。 方才还充满了紧张和绝望的心一下子就活动了起来,她竟然在心里幸灾乐祸起来,“是真的,虽然我不知道金娜是怎么确定的,但是当时她明明白白就是那么跟宋锦宁说的。 她说齐郁只能喜欢她,她不能让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将齐郁的目光吸引走。 宋锦宁得了齐郁的喜欢,所以她必须要死。” 宋华婷到底还是不敢透露金娜的身份,因为那样一来,自己立刻就得死,尤其面前的这个人是灵韵郡君。 她可是可以直接跟裕丰帝对话的人,这个消息可能是迟早都瞒不住,但是,不该从自己的嘴里被说出去。 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宋华婷接着道:“然后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宋锦宁就被金娜带走了,看样子,是不打算立刻杀了宋锦宁的样子。” 灵韵郡君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她重新走了过来,“然后呢?!” 她从素鸢的嘴里知道是金娜和宋华婷带走了宋锦宁。 却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所在,最开始她以为是宋华婷这个坏种又对宋锦宁使了手段。 后来又在想,是不是跟赵臻离开京城去边境有关? 她如今越来越怀疑齐郁对大启的忠心,赵臻离开京城对于齐郁来说一定是一件大事儿。 而此时他的一对儿姬妾,对宋锦宁下手,很难叫人不怀疑,这是齐郁的手段。 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竟然真的仅仅是因为感情。 而且…… 齐郁喜欢宋锦宁?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笑话? 宋华婷生怕她还不相信,当下赌咒发誓,“这是真的,我若是有一个字儿的虚话,叫我不得好死,我绝对没有胡说。 那个金娜就是个疯子,她来京城,就是为了齐郁,在我们府里她也从来不将我放在眼里。 而且她还说,她根本不在乎名分不在乎地位,只在乎齐郁一个人,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我从正房的位子上踢下来。 她就是个疯子,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齐郁喜欢宋锦宁的,然后就想要弄死宋锦宁。”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她立刻又加了几句,“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宋锦宁,我们之间有生死大仇。 只是我没有机会报仇而已,所以她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没有反对,更不用说,我还受制于她。” “那然后呢?”宋华婷还在焦急地等待着灵韵郡君的反应,却不料她随即问出这么一句。 宋华婷没有听明白,“什么?” “被金娜抓走之后,宋锦宁又如何了?” “我……”宋华婷颇有些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那个金娜会怎么对待宋锦宁,郡君,这样的事儿,您应该去问金娜的,你应该对她严刑拷打,肯定能问出不少的事情来。 但是您问我,这就是白搭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灵韵郡君将脸逼近她,让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冷声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我好好想想清楚,昨日下午,你们将宋锦宁带走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昨日晚上没有回到这里,而是在那头的府里过了夜,然后今日急匆匆地过来,看着脸色很难看的样子,这没有发生点儿什么事儿么?还是说,你需要我帮着你好好想想?” 宋华婷这才反应过来她弄错了。 灵韵郡君其实都知道了,方才那样的反应只是为了炸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说实话。 她不但知道宋锦宁是被金娜抓的,而且还知道自己今日过来的状态。 她分明什么都知道了,那…… 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昨日在金娜院子外头听到的那段对话,她在心里也很是煎熬。 或许,本来就该叫更多的人知道。 “被齐郁带走了!” 宋华婷闭了闭眼睛,这话一说出来,日后算账,齐郁和金娜不会放过自己的。 因为这件事情就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透露。 今日灵韵郡君来这里找她的消息,很快就会让齐郁和金娜知道,所以…… 她在心里已经开始默默地计算自己的死期,一张脸也灰了大半。 “我就说嘛!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灵韵郡君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然后紧接着便问道:“被齐郁带去哪儿了?” 宋华婷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椎骨似的整个人直接躺了下去,无力地摇了摇头,“这我是真的不知道了,金娜并不信任我,不过就是拿我当个工具,齐郁就更不将我当回事儿了。 他们怎么可能会叫我知道这些细节?知道是被齐郁带走了,还是我昨儿晚上正好过去,在外头听到的。 他们吵了一架,金娜没有告诉齐郁把宋锦宁关在了哪里,然后齐郁气冲冲地走了,我是今日早上从金娜那里才知道宋锦宁不见了。” 所以,宋锦宁必然是被齐郁带走了。 灵韵郡君瞅了地上的人两眼,然后嗤笑了一声,“我可真佩服你,宋华婷,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的?依我看,就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倒不如那一次就直接死在了悬崖下算了。” 宋华婷心底一颤,感觉自己痛得四肢都颤抖起来,随着颤抖,却是一阵火气从心头涌起。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凭什么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是被人瞧不起的那一个。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的人生更完美更好一些。 这世上谁不想做人上人? 努力往上爬也有错吗? 而且,灵韵郡君凭什么指责自己? 她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除了投了个好胎,她有那一点儿比得上自己? 宋华婷的眼前划过一张张的脸,感觉像是每一张脸都在对自己投来鄙视的眼神和讥讽的笑意。 这让那头一直关在心里头的猛兽忽然冲破了牢笼,朝外狂奔,她当即便坐了起来,“郡君从前不是喜欢齐郁么?现在齐郁喜欢的人是宋锦宁,你的心里作何感想?!” 第425章:可还有一人惦记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然而,等她说完这话,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连院子里的那些人似乎也都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她呆呆地站在屋子里,然后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这静悄悄的院子。 人都走了么? 灵韵郡君问完话就走了?那其他人呢? 就因为她是灵韵郡君,所以自己被欺负成这样,这些人也丝毫都不会管她,而忙着巴结灵韵郡君去了么? 宋华婷觉得好可笑,可笑的她和她的人生。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那个丫鬟才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 她是大少奶奶,齐府大少爷,当朝相国齐郁的妻子。 可是现在她的这个样子…… 宋华婷仍旧只是想笑,她想到了方才灵韵郡君的问话,她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宋华婷摆了摆手,“我没事儿,不过是碰了一下,你去打水过来与我洗漱吧!” 那小丫鬟认真打量了一下她,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多说什么,最后还是应了一声下去了。 待水打来了,宋华婷不需要她动手,直接将她挥退,自己对着镜子,一点点地整理自己的仪容。 然后就听到廊檐下小丫鬟和同伴的笑声,“郡君跟前的姐姐着实大方,我不过就是陪着一道送出去,就得了一颗碎银子,刚才跟着过去的都有呢!” “嗐!可惜我方才有事儿没在,不然这笔财也就叫我碰上了,毕竟是郡君,比公主都尊贵的人物呢,这手里可真大方。” 宋华婷听着两个小丫鬟嘻嘻哈哈分享喜悦的声音,越发有一种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了。 这世上,可还有一个人惦记她? 她想起了姚氏。 想起了姚氏腹中的鲜血流在自己手背上的感觉。 着实不是一个好母亲,可切切实实,是她的亲娘,也是这世上,真真切切爱过她的人。 或许…… 是唯一爱过她的人? 脸盆里荡起涟漪,宋华婷看着镜子里一点儿脂粉也无的一张脸。 果然是好普通的一张脸,如何能叫人喜欢? 灵韵郡君一出宋华婷的院子,就有人通知了前院。 所以到了垂花门的时候,就看到陈铭已经等在那里了,陪着他在后面站着的是几个齐家的晚辈。 灵韵郡君也不熟悉,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怎么样?还好吧?” 陈铭还没有开口,灵韵郡君倒是先问了。 陈铭笑着道:“你都那么打招呼了,齐家的人哪一个敢怠慢我?” 灵韵郡君也笑了,“你也知道我这是在罩着你?可得记得我这份情谊。” 陈铭只是笑,没有接口,反倒问起来,“我瞧着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是,”灵韵郡君眼睛看向别处,十分顺口地就回答了,“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谁?”陈铭随口一问,但是灵韵郡君却没有再回答。 他便知道她是不想回答了,因而也就没有再问。 自家妻子从前喜欢齐郁的事情,京城里十停人有六七停人都知道,全拜宋华婷成亲之后有意无意地透露。 今日知道她要来齐家,他跟着一起过来,也有这个原因在。 而眼下看到她如此不开心,心里少不得又想起是不是与那件事情有关。 灵韵郡君托腮看着窗外,也不怕车帘外头的暑气冲进来,融了她冰鉴里的冰。 是如何都没有想到会问出这么一个结果。 齐郁喜欢宋锦宁? 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怎么可能呢! 但是宋华婷没有撒谎。 连最要的都说出来了,不至于会加上这么个要命的。 碾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至于是为了叫人恶心,特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更何况,齐郁到底是她的丈夫,哪怕知道他们夫妻之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确确实实是捆绑一辈子的。 只是…… 灵韵郡君想不明白,如果齐郁喜欢宋锦宁的话,当初赐婚的时候,为什么又要选宋华婷呢? 而宋锦宁…… 宋锦宁讨厌齐郁,这一点,灵韵郡君早就知道了。 看来,眼下最恶心的人应该不是她,这么一想,方才那股涌到了喉咙口的恶心的感觉,竟然淡了不少。 靖王府她一共也没有来过几回,却在认识了宋锦宁之后,频频出入这里,可见宋锦宁同自己的缘分,多少有些其妙。 素鸢不在,一向稳重的青莺仍旧镇守后方。 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灵韵郡君同宋锦宁的关心亲近,因而心里知道,相对于活泼跳脱的素鸢,实际上青莺才是宋锦宁最为倚重的那个。 因为她稳得住事儿。 所以,看这个时候,同样是自家主子不见了。 在外头各种忙活的素鸢已经急得眼下发情额头暴汗。 而此时坐在屋子里青莺仍旧穿戴整齐,连行礼也一丝不苟。 灵韵郡君一抬眼,便看到她旁边书案上一副巨大的京城城舆图。 在靖王的府里有这样的舆图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是稀罕的是,这样要紧的东西,眼下在一个丫鬟的手里。 而且这舆图上头已经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不同的批注。 灵韵郡君不由暗自同意宋锦宁的分配,果然一外一内,这两个丫头安排得都极好。 青莺在行礼之后,便温声道:“素鸢朝饭后去找的郡君,郡君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吧?” 陈铭跟着一道过来,这才知道竟然真的是宋锦宁不见了,一时间也紧张起来,刚要问青莺点儿什么。 却发现青莺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直接带着灵韵郡君往那舆图去,“请郡君为奴婢掌掌眼……” 灵韵郡君一边走过去,一边拿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然,你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等我吧!这里到底是有些不大方便。” 陈铭心里紧张,偏生又不好表露太过,加上这还是在王府,听到灵韵郡君带着暗示性的这么一句话,当即便点头道:“好!那……我先出去逛逛。” 第426章:你当真不担心?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青莺的这一份东西做得特别详细,几乎将她目前可以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标注出来了,首先就是京城大致的规划图,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标注了出来。 然后依照可能会在程度进行了不同等次的划分,配合的还有一旁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的册子。 灵韵郡君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立刻肃然起敬,“我确实是得到一点儿消息,但是……却只有一句话,阿宁是被齐豫带走的。” 青莺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灵韵郡君。 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十分不合礼数的,但是在这个时候,灵韵郡君竟然没有觉得冒犯。 而青莺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立刻就相信了她的说法,“那也不难,现在就去京兆府尹那边调取记录档案,看看在齐郁以及他跟前的几个人名下,到底有几处地产。” 她的思路很清晰,一下子就将所有的可能都裂了出来。 虽然是如此,除此之外,对于每一个齐郁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开始做详细的标注和分析。 灵韵郡君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更多的忙,还要让青莺分心来应酬她,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会入宫一趟,看看宫里的情势,但是还是会一直待在陈府,你们这边如果有什么用的上的地方,只管叫人去找我。” 青莺从纸张中抬起头来,看着灵韵郡君点头道:“多谢郡君,奴婢知道的,您与我们王妃是好朋友,在您这人,奴婢绝对不会有任何客气。” 灵韵郡君没有废话更多,才走出来,就看到那头树荫底下陈铭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但是在看到她瞬间,却又变得神色如常了起来。 他小跑着过来,然后让王府的人将马车给牵了出来,扶着她上去了,这才驾车离开。 灵韵郡君就坐在马车里,安静地等着。 可是一直等到了灵韵郡君上次说味道不错的酒楼前,陈铭也一直没有问出口。 灵韵郡君随他一起入内,他还是没有问。 等到一盘盘的菜都上完了,仍旧不见他开口。 灵韵=伸手接过他舀过来的一碗汤,倒是自己先忍不住了,“你是怎么忍到现在都不问的?” 陈铭错愕抬眼,看到她好整以暇的目光之后,反倒笑了,“因为我看到郡君你出来的时候,神色比进去的时候好看多了。” “什么?” 陈铭这才接着解释道:“我同靖王妃从前算得上是好友,但是郡君与王妃之间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她出了事儿,你肯定比我还要紧张。 可是你出来的时候,神色分明比进去的时候,还要轻松一些,说明这件事情至少是有了些眉目,而且你觉得这是好事儿,那……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灵韵郡君听到他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你就真的不担心?” “当然担心!”陈铭没有否认,反倒十分实诚道,“可是如今我与靖王妃各自婚嫁,于我一个大男人而言,些许流言蜚语不算什么。 可是她是个女子,在这种事情上头,最是容易吃亏的,我既然将她当成朋友,自然应该要知道如何保持分寸。 郡君的品性我最清楚,难道对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灵韵郡君听到前头,还觉得不错,听到后面这句话,立刻皱了眉头,“什么叫我的品性你最清楚,你什么时候那么了解我了?这样的话,怕是在外头哄女孩子的话把?” 陈铭像是被她的样子给逗乐了,笑着将她喜欢的一道菜移到她面前,“我从前可有哄过女孩子,郡君还不清楚?” 听他说到这里,灵韵郡君便不再说话了。 当时也不过就是随口跟陈家的女眷们一起聊天,说起府里爷儿们的糗事儿,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如何追求心爱的姑娘,又或者闹出过的年轻时候的笑话。 陈家的家教算是森严,对于底下的子弟约束极为严厉,所以,哪怕是这样时候的这些事儿,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罢了。 灵韵郡君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大家庭里生活过,虽然不自在,但是那日与她们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倒是觉得有趣。 便多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神使鬼差地就问起了陈铭的事儿。 结果大家也不介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不少。 毕竟陈铭算是弟兄之间最为淘气的那个了。 可他也就只有淘气罢了,不是惹得这个姑娘哭鼻子,就是招的那个姐姐失了淑女风度。 说起认真追求谁家的姑娘,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宋锦宁。 但是谁都知道宋锦宁同灵韵郡君是好友,当初两家又确确实实有了谈婚论嫁的想法,所以有关于宋锦宁的部分便都给略过了。 灵韵郡君心里也清楚,因而也不介意。 她不过就是来听笑话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谁料,这事儿后来就变成了灵韵郡君将陈铭从前的事儿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在陈家内部流传开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陈家人开始向积极的方面看待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儿,就是陈老夫人有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给两个人制造机会,极力撮合两个人。 这个时候陈铭说出这样的话来,灵韵郡君便一时之间没有了反驳的话。 只好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着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颐。 灵韵郡君是标准的北方人口味儿,爱吃的都是京城这边的本地酒楼。 宋锦宁却是从小在南边儿长大,所以口味儿也更偏南方一些。 林嫂做的饭对于宋锦宁来说,无论是口味还是菜式都是她极喜欢的。 前世她就是因为试过了林嫂的菜发自内心地称赞了两句,林嫂才被留了下来。 前世这就是个悲剧的开端,这一世,宋锦宁自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所以,哪怕心里觉得十分好吃,也半点儿欣赏之色也没有给,只是淡淡地吃饭喝汤。 “怎么?这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儿?” 齐郁悄无声息地进来,忽然开口,吓了宋锦宁一跳。 端着汤碗的手差点儿没稳住撒了,然而齐郁却眼疾手快地把住了她的手,也将这只碗给稳住了。 第427章:林嫂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手上接触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手掌,宋锦宁像是被蜘蛛爬过了手背似的,一下子整条胳膊都长满了鸡皮疙瘩。 她也顾不上手里的碗,飞快地就将手给撤了回来。 齐郁则稳稳地将汤碗放在了她的面前,对于她如此逃避的行为,似乎有些无奈,但半点儿没有脾气。 他在她的对面落座,“你喜欢南边儿的菜,这是我特意给你找来的厨子,怎么看着你,似乎吃的不欢喜?” 宋锦宁从方才那般恶心的状态中抽离,淡淡地看着对面的人道:“齐大人,你到底要玩儿到什么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我是陛下赐婚的靖王妃,皇家的玉蝶上都有我的名字,你如此将我私自禁锢在这里,知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齐郁对于她的愤怒,似乎早有预料,甚至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特定的态度。 微笑,但是没有什么情绪。 宋锦宁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无力,最终只能无奈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或者,是我们家王爷对你做了什么,惹得你不快?又或者你们之间最近有什么龃龉? 你说出来,这些或许我都可以帮忙化解一二,你眼下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容易叫人误会,你是一个大男人,到时候最多不过被人疾风嘲笑。 可是我呢?我这条命就丧在你的手里了,我们从前纵然有些不愉快,但是还不至于齐大人要置我与死地吧?” “宁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你相信我,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害你,只有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只不过你不知道我们的命运,你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所以你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惶恐害怕。” 宋锦宁这个时候看着齐郁,就像是看着一个神棍似的。 他眼里的那种坚定和信念,都赶得过寺庙里的那些个大和尚了。 齐郁见她不说话,便又温声道:“你方才担心的那些事儿不会发生,你不是靖王妃,你是我的妻子。 将来我会给你换个身份,你会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站在这个世界最高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我们夫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在一起。” 宋锦宁感觉一阵寒意从腿肚子上一路爬上来,遍及全身。 他疯了么? 大概齐郁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说出来,有些叫对面的人难以接受。 他便又笑着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也不明白,不过没有关系,你只要在心里相信我,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然后安静地等我,等属于我们的那一天到来就好了。” 宋锦宁听到这话,才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齐郁要造反了。 他的行动真的要提前了,为什么呢? 是因为自己的介入么? 他一定是同大荣那边签订了什么样的协议。 宋锦宁想到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只知道,你在这样下去,你或许没事儿,我可活不成了。” “不会!”齐郁立刻否定了她的话,“没有人能伤害你,没有人。” “金娜不会放过我,而你不会动她。”宋锦宁十分肯定地道,“所以,你方才说的一切,就都没有了依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而且,你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你发了癔症,凭什么要旁人配合你?齐郁,你是当朝相国,你可知道你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齐郁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宋锦宁现在其实是有些害怕的,齐郁这个时候是不正常的,简直疯魔。 明明重活了一世,他却像是彻底陷在了前世里。 眼下又是同一个地方,那些不好的记忆就像是漂浮在她的周围,触手可及。 关于这个地方,着实有太多太多令人恐惧的回忆,她着实很难不想起那个时候的齐郁。 若是…… 将心里头的纷扰压下,宋锦宁冷声道:“我觉得齐大人你应该冷静一点比较好,你是当朝相国没有错,但是这个世上不是你说了算,没有谁必须要听你的。” 她说着站了起来,径自往里面走。 一直走到卧房里,走进他的盲区,静静地在心里数了三声,确定他没有跟过来,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轻悄悄地走到里头的梳妆台前坐下,宋锦宁用力闭上眼,良久才舒出了一口气。 眼下的齐郁还是克制的,如果是前世的齐郁,他根本不会考虑自己说的是什么,他得眼里从来就只有自己。 宋锦宁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终于听到了他起身离开的声音。 等确定他到了院子里,她便立刻起身关了门,又拿两个柜子将门给堵上了。 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一直等到整个院子里都安静了下来,宋锦宁心里头的那股恐惧才一点点将自己裹起来。 这甚至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放松。 方才面对齐郁的时候,她甚至害怕自己的这种情绪会被释放出来,害怕因此而被他看穿什么。 宋锦宁忽然想起了赵臻。 可就算是赵臻在,大概面对这样的齐郁也束手无策。 这就是个疯了的人,只有她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还是没敢往床上去,宋锦宁最终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什么时候睡着的同样不知道。 只是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各处都酸疼得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部分似的。 外头有人敲门,宋锦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柜子拖开,然后就看到了齐郁那张脸。 面对她眼神里的警惕,齐郁的目光扫过她旁边的两个箱子,却是淡淡地笑了,“你从前可未曾这般防着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齐郁却是不由分说拉过了她的手,“因着你对我们之间一无所知,我不会强迫你,咱们慢慢来,不过现在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428章:你想要娶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的左手手腕被他抓在手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同意像是又一次挤进了她的大脑。 她几次想要将手给抽回来,全都徒劳无功。 宋锦宁只能由着他,然后随他一道坐上马车。 原本看到马车,她还有些希冀,待坐上去之后,才发现,他与金娜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这样的马车,在京城里竟然还能有第二辆。 而对于清溪阁这个地方,她早就已经记在了心里,此时大致往哪个方向去,她也知道。 所以,当看到那满满的一池荷花时,宋锦宁的脸上毫无波澜,反而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你要带我看的就是这个?” 齐郁显然没有料到宋锦宁会是这个反应。 此前他的梦不完整,一直以为她是最爱桃花的那个,后来当他看清了宋锦宁的脸,也就在梦里看清了,桃花深处的人不是宋锦宁,而是灵韵郡君。 梦里,宋锦宁最喜欢的是荷花。 那时候他就为了她手植了一池的荷花,她看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而在宋锦宁的眼里看来,这一池荷花简直就像是一种羞辱。 他说她唱歌好听,便叫人搜罗了许多曲谱过来,又说她出身江南,合该唱江南水调儿。 于是便有了这一池的荷花,他甚至还弄来了一艘小船,叫她坐在船上唱,说是隔着水汽飘飘袅袅更好听。 明明自己就是个取乐的玩意儿,非要说这一池的荷花是为了她而种的。 对于宋锦宁来说,这个荷池最大的好处就是,那船儿小的很,青莺摇桨,里头就只能坐她一个,所以,她常常表示自己喜欢荷花,喜欢坐在这样的荷花丛里。 不过就是为了躲开他罢了。 倒是不知道他的记忆出了什么错,竟然叫他如此以为和相信。 “我不喜欢荷花,”宋锦宁转脸看向他,“一点儿也不。” “怎么会?”齐郁像是遭受了莫名的打击似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狐疑。 宋锦宁嘲讽道:“齐大人未免太自以为是了,难道我喜欢什么花儿,也必须要同齐大人认定的一样么?” “可你明明……” “我不喜欢花儿!什么花儿都不喜欢。”宋锦宁淡淡地瞥了一眼满眼碧翠的荷池,“所以,可以走了吗?” 齐郁没有说话,面朝着那一池的荷花,背着手站着,只有拇指上不停转动的扳指,可以看得出他此时心情的波动。 宋锦宁也不着急,陪着他慢慢地站着,似乎是在等什么,又似乎只是百无聊赖。 “走吧!” 齐郁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儿,便当先走了。 宋锦宁转身的瞬间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跟了上去。 鉴于前世对他的了解,齐郁这样的表情,多半是已经起了怒意,只是还没有发做出来。 眼下不是前世。 宋锦宁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地说了一句。 然而等回到了清溪阁,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从性格方面来说,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齐郁就是齐郁。 当他发起疯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 所以当宋锦宁一回屋便被他撂在了床上的时候,是真的心慌了。 “你要做什么!” 她开始后悔自己竟然会在齐郁在的时候进屋,根本不能给这个人任何的机会。 齐郁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接着撕扯她的衣裳。 宋锦宁不再犹豫迟疑,在外衫被扯落的同时,腕间的银针也发射了出去。 距离太近,哪怕齐郁武功高强,反应迅速,在这个时候也未能完全躲开,鲜血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晕染开。 宋锦宁一面将衣裳拢紧,一面死死地盯着他。 而齐郁却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并不以为意,反倒笑着道:“我没有弄错。” 宋锦宁的左边肩胛骨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枫叶形胎记,这件事情除了贴身的几个人,外头并没有任何人知晓。 而齐郁既然有了前世的记忆,知晓这一点便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你放心,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强迫你。” 宋锦宁没有说话,仍旧那般警惕地看着他。 齐郁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她这样的眼神似的,甚至还想过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在宋锦宁在一起举起的右手时,终于还是停下了。 “好好好!”他举起手,右手因为受了伤,稍微有些迟疑,“说到做到,我不碰你,你不要这样紧张,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竟然真的退了出去。 然而等到第二日,宋锦宁便发现院子里来了许多人。 “这是做什么?” 廖妈妈着实不喜欢宋锦宁,但是想想今日的事情,哪怕心里很不情愿,却还是开口了,只是语气有些阴阳怪气,“靖王妃好大的本事呀!我们大爷竟然会为了靖王妃你专门搬到这里来住,真真当得起红颜祸水二字。” 宋锦宁一听眉头便立刻皱紧了。 廖妈妈偏头注意到她这个表情,便又皮笑肉不笑道:“就是不知道,往后王妃是做如何打算的,您这王妃的身份,可还能走得出去? 也不要怪老奴多嘴,您这一个不小心的选择,将来恐怕都会叫那些个史臣写上历史书的,祸国妖妃也不过如此了。” 身为靖王妃,竟然和当朝相国搅和在了一起,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若是传了出去,她这个靖王妃的名声清白算是通通没有了。 而齐郁,身为当朝相国,同样难免沾惹这些脏水。 那么,他是如何想的? 宋锦宁在心里思索了半天,等晚间齐郁果真来的时候,便直接去了他刚刚布置好的屋子。 见到她过来,齐郁却是温和一笑,“你现在还不适应我,所以我让人在这里准备了一间屋子,这样你也不用紧张,同时也能日日看到我,时间长了,你也就不会那么排斥了。” 宋锦宁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面色缓和,直接开门见山道:“齐郁,你是想要娶我?” 第429章:你心里不清楚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就是齐郁,听到宋锦宁这句话也全然呆住了。 两个人这样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谈婚嫁,似乎有些过于不合时宜。 宋锦宁缺显得极为认真,“你摆出这样的阵仗,可是真心实意想娶我?” 然而,这一刻,当齐郁看到宋锦宁如此认真的神色时,他却下意识地点了头,“是,我要娶你。” 他想看看宋锦宁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会怎么样作答。 宋锦宁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冷笑道:“齐大人娶的是我娘家堂姐,依着齐大人做事儿的风格,不会不知道我从前与她在娘家的过节。 这会儿你说要娶我,按照我大启的律法,并没有平妻一说,所以……你这是要休了她,还是?” “我娶她本来就是个误会,”话说开了,齐郁反倒自信了起来,“宁儿,我为什么会娶她,你心里不清楚么? 锦绣阁是怎么回事儿?她此前给的香料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她与靖王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是参与了其中吧?” 宋锦宁悄悄地捏紧了在袖子里的拳头,她早就已经猜到齐郁或许已经将其中的许多事情想明白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齐郁会在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儿指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锦宁随即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堂姐曾与我说过,她心悦于你,而当初陛下赐婚的时候,齐大人也是亲口求得这门婚事,所以…… 在我看来,齐大人与我家堂姐,应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对不对姐夫?” 齐郁的面色果然变得极为难看,当时他手底下的许多事情都已经察觉到了来自赵臻方面的阻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一些异常的,可是偏生这个本来不应该站在自己对立面,或者说,不该这么早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偏生就与他作对了起来。 而宋华婷的种种迹象又表明,她似乎确实与赵臻之间有某种联系,甚至于与从前的一些事情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就是一门婚事,他并不放在心里,自然算不得什么。 这是齐郁当时的想法,而婚后,他将宋华婷严密地锁在监控之下,仔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所有来往的人和地方。 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全然错了。 不但错了,甚至还被那个女人…… 而现在宋锦宁说这样的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拿他做的这些蠢事情来打他自己的脸。 宋锦宁见他不说话,接着冷冷道:“其他人口中的与我不一样的情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你又说要娶我,那我姑且当做你是真心爱慕我好了,但是……齐大人可有想过你这样的行为会给我带来什么?” 齐郁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我说过了,我会讲这件事情……” “处理好?怎么处理好?” 宋锦宁不等他说完,便冷笑地指着外头底下人住的院子道:“就连齐大人跟前的嬷嬷,都会说我是个失了贞的女人,往后我要如何做人? 王爷是离开了京城,但不是死了,你们是表兄弟,但是我呢?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自处? 且我宋家的体面还要不要?我往后如何回去见我的族人?哪怕今日你站在外头表示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于我来说也于事无补,这就是齐大人所谓的爱慕么?” “你放心,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所有的这一切,我都会处理好。” “一点儿时间?多长的时间?怎么处理?你的打算是什么?” 齐郁的眉头几乎就没有再松开过,甚至宋锦宁怀疑,按照上辈子的一贯发展,他接下来就会发怒,呵斥自己。 可是竟然没有,齐郁竟然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反倒温和地笑了,“是我的错,让你这般跟着我受委屈,你想要什么补偿,只管跟我说。 你方才说廖妈妈对你不敬,我待会儿便让她离开,保证整个清溪阁里,没有一个人敢对你不敬。 我拿我的性命担保,你方才说的那些事儿都不会是事儿,没有人敢瞧不起你,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所有人都要在你面前俯首称臣。” 宋锦宁眯了眯眼睛,用力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 齐郁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也只有一瞬间的懊恼,很快便释然地笑了,然后抬手轻轻地将她有些乱了的鬓发替她绾到耳后。 宋锦宁忍着自己这个时候心里泛起的恶心,没有躲开他的手,而是带着几分紧张地看着他,“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不要这样,”齐郁却是微微一笑,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似的端详了宋锦宁一会儿,“宁儿聪明,应该早就已经想到了。” 说完执起宋锦宁的手,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夜空。 今夜只有一点儿朦胧的月色,天上没有多少云,但也没有什么星星,只有零星的一两点,在夜幕中点缀着。 “你不用担心我,为了那件事情,我已经准备了太多了年了,而这个世上,能同我一起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只有宁儿你。 眼下只能请你先忍耐一下,同我一起等那一天到来。” 他说得这样平静,又这样自信,好像这就是未来十分顺其自然而应该发生的一件事情似的。 “你知不知道,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你……” 夜风起,齐郁像是感觉到了宋锦宁心里的害怕似的,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温柔笑道:“宁儿不怕,如果万分之一的不幸发生,我不会让你堕入险境,至少,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说完了之后,却又立刻补了一句,“不过,不会有这种万一发生的,你都已经到了我身边了,我知道,一切都在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去。” 宋锦宁听到这句话,忽然反应过来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齐郁其实一直都有前世的记忆! 只不过他从前的那些记忆里没有她而已。 第430章:你想要如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所以,他这么笃定,所有的事情都做得那般从容不迫。 也就是说,前世的时候,齐郁还是做了皇帝。 只不过那一天,宋锦宁没有等到,没有看到。 那么赵臻呢? 在这一刻,宋锦宁的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赵臻的脸。 那么赵臻呢? 他最后如何了? 裕丰帝不容他,这一点宋锦宁已经清楚了。 齐郁自然也容不下他。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整个人就像是站在冰水里一般发冷。 齐郁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过头来,笑看着她,“怎么了?被我吓到了?这一手的汗,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么多?” 他的声音是温和的。 实际上,前世两个人的相处也不全是剑拔弩张,也不全是他的丧心病狂。 偶尔齐郁也有温情脉脉的时候。 那个时候,宋锦宁失去了一切,她在这个世上都是没有名姓的人,偶尔会有认识她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只有鄙夷以及戏弄。 不得不承认,齐郁一手铸就了她的悲剧,可是这个清溪阁,却也是她最后可以栖息的地方。 所以,在重重的折磨与高压之下,宋锦宁有的时候,甚至会主动地在齐豫面前表现得温顺,因为在偶尔那样的时光里,日子明显要好过得多。 麻痹的精神与心理期,她偶尔还会因为齐郁这般温和的语气而放下心防。 而那个时候的齐郁,就像是此时一般。 只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宋锦宁了。 她不需要麻痹自己去获取齐郁给她的一点儿甜头。 所以她此时没有选择安静地逃避,而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我想你这么决定,这么自信,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 但是,齐大人,我不是你,我的人生忽然被你弄得一团糟,哪怕你这个时候在我面前呈现出一幅再怎么美妙的前景,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齐大人再清楚不过,不说我那位堂姐,就是齐大人府里的那位美娇娘,就能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你叫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如何能确定你方才做的所有承诺都是真的,都能兑现?” 齐郁闻言皱了皱眉,“你是说金娜?” “呵……” 宋锦宁冷笑了一声,“我这个人肚量小的很,你有你的远大抱负,我没有办法说你一定不对,也没有办法否定你的想法,但是你的那位妾室,却是却确确实实地伤害了我。 你要让我相信你,我提出别的什么要求来证明,估计你也不会允许,那么我很想看看,这位金姑娘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齐大人能如何用她来向我证明。“ “你想要如何?” 齐郁见宋锦宁这么说,竟然显得很有兴趣似的,“你说说看。” “这就没有意思了,”宋锦宁轻笑了一声,“我是让齐大人你来给我证明,你倒是让我提,这又算什么?” 她与方才的紧张不一样,这个时候说这话时,脸上甚至还有些小女人才有的娇俏。 齐郁感觉一下子看到了梦里的那个人,当即便笑着道:“好好好,明日,我来想想,如何让你开心些。” 宋锦宁冷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去,“那我就拭目以待,希望齐大人记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在你成事之前,你我之间,保持距离。” 这对于宋锦宁来说,似乎是一个警告。 可是对于齐郁来说,却是一种态度的松动。 也就是说,宋锦宁终于不再排斥他的安排,不再排斥如此时一般两个人共处一室。 等进了屋子,宋锦宁人仍旧如昨夜里一样,将房门用柜子堵上,然后又用此前段容教的,将屋子每一个可能的出口,布上了特制的天蚕丝。 这是昨日在手上的袖针里发现的,她此前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用,带那银针发射出去之后,才知道里头还有茧,暗藏另一套机关。 第二天一大早,宋锦宁果然就没有看到廖妈妈了,林嫂子送早膳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诚惶诚恐。 已经不似第一次见到宋锦宁时,那般讨好里带着好奇,而是恭恭敬敬低垂着头,连端着托盘的手,都有些发抖。 宋锦宁心里有些抱歉,让林嫂子这般害怕。 但是这个清溪阁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得越早越好,也就不得不这么做了。 “你这鸡茸粥的鸡茸里加了葱白么?” 林嫂子拿着空托盘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是!我们南边儿好吃小葱,又怕葱丝儿加进去熬久了颜色不好看,小的就把……” “我不吃葱!” 宋锦宁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将那碗粥往前一推,“看看附近有没有流浪的猫儿狗儿,拿去喂给它们吧!” 林嫂子一下子越发紧张了起来,却不敢表露任何不妥当的情绪,连忙应声,“是!小的再去给夫人……” “不用了,”宋锦宁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什么胃口了,早膳就不用再忙活了。” 林嫂子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敢开口。 厨房下的小丫头看着她一头大汗地回来,也不由紧张起来了,“林嫂子,这是怎么了?你四更天就起来做的早膳,夫人不喜欢?” “是我没有考虑好,夫人不爱吃葱,我竟然没有先问过。”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林嫂子看着分明有些害怕。 小丫鬟也着急了,“那夫人吃什么?现在做可还来得及?” “不用了,夫人说没胃口了。“ “啊?!”小丫头这一下也大惊失色起来。 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她们都一清二楚。 连廖妈妈都被赶了出去,听说是被发落去了庄子上,而几个此前在背地里说过夫人坏话的,则是直接打残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拖出去的。 他们都是主家的老人了,生死都压在手里,根本没有半点儿反抗的能力。 小丫头看着林嫂子哭道:“林嫂子,这可怎么办?你老还好说,到底只是临时被请过来帮忙的,我可是卖身契都压着呢!这夫人没有吃早膳,万一主子发火,我……我……” 第431章:也可以不要脸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林嫂子自己都慌得不得了,眼下见这个丫鬟哭了,越发没了主张,只好连忙道:“你且别哭别哭,夫人只说是不想吃了,或许就是她自己没有胃口。 这事儿……这事儿或许到不了那一步,咱们……咱们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好生将午膳做好吧!不会的,不会有事儿的。” 林嫂子只是一名普通的厨子,原本就是家里生活艰难,这才出来靠着自己的手艺谋生,补贴家用。 原本因着自己的这门手艺被贵人相中,单单给这么一位女主子做饭,还以为是拣着了大便宜。 钱多事儿少,哪里知道这里头竟然还涉及到这样的生死人命的。 林嫂子一辈子没有什么见识,可到底在京城过了这么些年,这里的主子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光看那气度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在那些上头的贵人们眼里,他们这些人的命,比一只蚂蚁也要紧不了多少,一个抬手就叫他们灰飞烟灭。 更别说什么告官不告官的事儿。 林嫂子这才知道这份钱的难赚之处了。 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请辞是不要想着请辞了,想也知道对方根本就不会放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厨房里阴云密布,林嫂子顶着巨大的压力在这里处理午膳要用的食材,小丫鬟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林嫂子,中午恐怕是要多做几个菜了,我看到外头带进来了一个客人。” “客人?”林嫂子大吃一惊。 自打她进了这里,到这么久,除了主子和那位夫人,根本就没有见过其他人,这会儿竟然还有客人来? 那位夫人不是那位大人的…… 丫鬟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是位娇客,看着天仙儿似的,跟夫人的容貌也差不多了。” 林嫂子越发疑惑,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再多问了,让小丫鬟也闭嘴,“做好自己的事情。” 别说底下人疑惑,就是被请到这里的金娜自己也疑惑着。 自那日同齐郁大吵了一架之后,她就没有见过齐郁的面儿了,而宋锦宁也消失不见。 想也知道是被齐豫带走了,金娜还想看看到时候齐郁要怎么处理这个身份为王妃的女子。 赵臻的脾性她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自家兄长将他当成劲敌她却是知晓一二的。 这样的一个人,会因为自己的妻子和齐郁爆发出多大的矛盾,想想似乎就是一出好戏。 只是为了个宋锦宁,齐郁竟然不见人影,她心里着实不痛快。 甚至都已经写好了信,打算与兄长好好说一说。 既然想要他们大荣的帮助,无论如何,齐郁也该拿出些诚意来才是。 岂料今儿一大早,府里竟然就来了辆马车,直言是齐郁接她。 然后她就来了这里。 这般精巧的院子,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心思建的。 进来一路都没有看到人,可是仔细一观察也就知道这里头的主人必定是个女子。 金娜也就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谁了。 待看到坐在锦鲤池边喂鱼的宋锦宁,心里头的那份嫉恨便一下子喷涌而出。 但是这些都是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表面上,金娜仍旧面色如常,“哟,靖王妃果真好雅兴,听说靖王府因为王妃不见了,都快要翻了天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时间在装诶喂鱼。” 宋锦宁撩起眼皮看着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是齐郁让你来的?” “你们大启的人不是最讲究体面的么?你是靖王妃,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怎么说?还是说,宋岐山的女儿,其实也可以不要脸面?” 提到自己的父亲,宋锦宁的撒饵料的手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觉得我会在意你的这些攻击么? 我既然在这里住下来了,自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你呢?你做好准备了吗?” 她将装着饵料的碗放在了一旁,然后拍了拍手站起来。 自然有一旁守着的丫鬟赶紧过来递上湿帕子擦手。 宋锦宁随意地擦完扔了回去,然后施施然走过来。 金娜这才发现,宋锦宁同此前几次见到的都完全不一样了。 她脸上上了淡淡的妆,衣服也显得华丽精美了许多。 看着便像是只被豢养得精细的金丝雀。 “看来赵臻从前都错了,他的王妃喜欢的是这样的生活呢!” 金娜不无恶意地咬牙切齿道。 宋锦宁却是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有些疑惑道:“你过来的时候,齐郁没有说什么吗?” “什么?” 看到金娜疑惑的表情,宋锦宁也显得有些疑惑,“奇怪,他明明说让我出气的,我没有说要如何出气,那么他应该先跟你说好的呀!” “你说什么?!” 金娜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还是头一次失去了脸上一贯的笑容。 宋锦宁耸了耸肩,“你得罪了我,甚至还将我给关了起来,难道不应该要惩罚你吗?我不是那等大度的人,总要给你点儿教训吧! 而且不这么样的话,我怎么能确定,齐郁他是真的在乎我?” 然后她又叹了口气,“但是我这个人向来是没有什么手段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好要怎么惩罚,这不是,等着他的答案么?” 金娜皱起了眉,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似的,“宋锦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齐郁要为了你而惩罚我?就因为我将你抓了起来? 你是疯了吧?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有个好看皮囊的花瓶罢了,你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还得靠我和我哥哥呢!你让他……“ “宁儿!” 金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齐郁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就看到齐郁穿着一身常服站在月洞门口。 金娜也着实被气得厉害,当即冷声道:“你方才听到她说什么了么?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你跟我哥哥的合作还没有开始呢!” 宋锦宁则是一言不发,只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的一个答案和说法。 第432章:给宁儿道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在等着,金娜也在等着。 齐郁似乎是垂眼思索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过来,“金娜,给宁儿道歉。” 金娜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有见过他似的,“你说什么?齐郁,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大事儿,为了一个女人,你要得罪我和我哥哥?” “金娜,大荣大皇子回来了。” “什么大……”金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你说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早就已经有所防备,你哥哥没事儿,而且目前来说,还算稳定。” 齐郁的话让金娜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是你!你跟老大联合对付我哥哥?” “不是!”齐郁摇了摇头,“大皇子继承皇位,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只不过,我更看好你哥哥,毕竟我们年少就相识,只不过,大皇子是个性情中人,我也是偶然结实。” 金娜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像是第一次认识齐郁似的,盯着他看了许久。 好一会儿,时间长的像是静止了似的,宋锦宁才听到她的笑声。 只是这一次她的笑声里包含了太多的自嘲,“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看着明明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就敢开始动手,原来,你早就已经做了另一手的准备。 在我哥哥和老大之间摇摆,逼着大荣为你所用,表面上还表现得处处掣肘,让我哥哥以为你除了大荣没有别的外援。” 齐郁轻轻地摇了摇头,“金娜,事情不像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只是个小姑娘,不用懂外头的那么多事儿。 我答应过你哥哥,会好好地照顾你,你安安心心地呆着,就比什么都强。” 金娜猛然抬头看向他,“你拿我威胁你哥哥?!” “你怎么能这么说?”齐郁不大赞同是的看着她,“你嫁到我齐家来,自然是我齐家的人,我有责任照顾你。” “我的那些人……” “他们毕竟是大荣人,虽然你此前将他们的藏得挺好,可是既然都是大活人,难免一个个的会四处走动,一个不小心暴露了,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你说是不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甚至语气像是在安慰一个不大懂事的小姑娘。 宋锦宁从这个时候的齐郁身上,看到了一点儿前世的影子。 冷血,残酷,却温和。 这个人,像是很喜欢这样平静地让人接受残忍的现实。 金娜瞪大了眼睛,然后脑子里将从前的事儿一遍遍地过下来,便都明白了过来,她猛然指着宋锦宁,盯着齐郁问道:“你利用宋锦宁来对付我?!” “金娜!”齐郁稍微加重了一点儿语气,“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要对付你,我说了,我会照顾你,从来都是真的,那些人你用不上,对你来说,这样的利器,更容易伤到你,也更容易伤到我。” “呵呵……”金娜失笑出声,根本没有听齐郁后面的话,“我们都被你给骗了,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原来根本就是个圈套。 你利用我对付宋锦宁的功夫,暴露了我们在京城的人手布置,然后将我的人一网打尽,将整个京城都肃清了的同时,也将我控制了,得以威胁我哥哥……你真的是好手段!” 齐郁面色仍旧淡淡的,听她说完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你如果非要这样理解的话,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很领情,也希望不辜负你,只是我的身份特殊,想要做的事情也特殊,你应该理解我,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会让你留在我身边,这一点,咱们不是早就已经说好了吗?” “那她呢?!”金娜指着宋锦宁道,“她又是怎么回事儿?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容忍她的存在,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嫁给我,就该守着我们大启的规矩,你是以妾室的身份进的我家门,难不成还要我对你执正妻之礼么?” 金娜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才终于真真切切的明白过来,自己是完完全全地被齐豫拿捏了。 而偏生在此前,她还以为齐郁在困境之中,以为是自己拿捏了齐郁。 “好了,我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一个人远嫁到这里来,也不容易,为了前几日的事情,给宁儿道个歉便回去吧! 至于你对宋华婷做的事儿,我不与你计较,过去了就过去了。” 金娜终于崩溃大哭,“齐郁!你这样会……”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眼下让你只是道个歉,也是看在你三哥的面子上,你自小到大也不容易,应该要懂事些才是。” 这话里头的威胁,就是宋锦宁不了解内情,也能听得出来。 金娜是大荣皇帝的掣肘,同样,大荣的那位皇帝,也一样制约着金娜。 宋锦宁看着金娜站在那里,原本跳脱到有些不大正常的她,这个时候竟然弯了背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肩膀上。 三个人,分别站着,像是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掎角之势。 宋锦宁看到金娜面前的地面上,砸下一个个的水印,心里竟然有些心疼起这个异国的公主。 在心里叹了口气,也算是这个金娜倒霉,身为公主,又这么出众,竟然会鬼迷心窍地喜欢齐郁。 这跟喜欢魔鬼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的身份特殊,这个喜欢带来的结果,可不单单是错付深情而已。 齐郁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不发一语,看着金娜的视线,甚至还带了几分怜爱。 这就是齐郁的恶趣味,他喜欢看到一些美好的东西在他的面前破碎。 就如同前世他当着自己的面儿,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除掉一般。 金娜,不是他的对手。 任何一个有心的人在这个层面上,都很难是他的对手。 终于,金娜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扫过了齐郁的脸之后,转向了宋锦宁。 她似乎是想要对宋锦宁露出仇恨的眼神,但很快就改了主意,反倒垂下了眼睑,“对不住你,前些时候让你受了委屈,我已经知道错了。” 第433章:骄傲的公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才是真正的骄傲的公主低下了头颅,就因为旁边的这个男人。 宋锦宁轻声道:“算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金姑娘已经吃了这一次的亏,往后行事应该会小心多了。” 金娜没有吭声,面上的表情有些木然。 宋锦宁便转向齐郁道:“算了吧!我看也差不多了。” 齐郁这才点头,“那你现在的心情好些了么?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但是我想,这够诚意了?” 宋锦宁没有直接回答,“我无意为难一个姑娘家,至于你说的诚意,拭目以待吧!” 金娜简直看不得她们两个人这般郎情妾意的样子,越发显得她愚蠢至极,“我可以走了吗?” “送金姑娘回去!” 齐郁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小丫鬟从外头走进来,引着金娜出去。 宋锦宁抬手挡了一下日头,“差不多是时候了,午膳应该快好了。” 齐郁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宋锦宁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谈。 这段时间,宋锦宁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大概很忙。 果然连午膳都是匆匆用过,便立刻离开了。 等他一走,她也就放下了筷子,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这些口味也未免太清淡了,往后做饭的时候,能不能上点儿心?” 林嫂子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才要张嘴就听到宋锦宁道:“罢了罢了,也怪不得你,到底不是你的手艺不行,只是我不大喜欢而已。” 这话是说给这清溪阁里无处不在的耳朵听的。 宋锦宁知道,自打齐郁搬过来之后,这里头便多了很多的影子,一个个的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 林嫂子却是诚惶诚恐,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只能祈祷主子看到夫人的心情还不错的份儿上,不要因此而惩罚她们。 宋锦宁的心情确实看着很不错的样子,至少,比金娜来之前好很多。 下午又在窗边练字儿,似乎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 宋锦宁这边悠闲地过着日子,王府里头却仍旧气氛紧张。 最新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青莺终于松了一口气,“金娜既然过去了,那么王妃一定没事儿,我们先不用太着急,让谈影送消息去给王爷,那头一定不能乱了。“ 坐在她对面的人便是段容,段容早就已经被调出了京城,但是就在不远处的卫所。 稍作遮掩,半日的功夫也能来回。 “齐郁竟然将姑娘给抓走了,这事儿,若是闹出来……” 后面的话大家都没有说,他们对齐郁的调查比宋锦宁还早,所以,有些事儿,也早就已经猜到了。 只是如今宋锦宁被抓,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而已。 而原本布置在京城外围的一些力量也渐渐地收拢到了京城里面。 重点就布置在此前青莺他们推导出来的宋锦宁可能在的地方,今日金娜的行动,就直接将宋锦宁所在的地方给确定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营救?” 素鸢早就已经急得不行,这个时候有了宋锦宁的具体方位,如何还能忍得住。 青莺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素鸢不解,大声问道。 青莺却是看了一眼段容。 段容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最近京郊那边有异动,谈大人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只是如今还不确定是那一方的势力被动摇了,所以,齐郁近段时间应该会有所行动。 到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同时也能将齐郁的一些东西逼出来。” 素鸢不了解这个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着急宋锦宁的安危。 青莺自然也担心,但是她此前辅助宋锦宁做部署比较多,因而对于宋锦宁的一些想法,比素鸢更了解。 “你不要着急,既然姑娘能通过金娜送消息出来,她如今人就还没有事儿,而且,我猜想,近期应该还有别的动静,如今我们在那周围严密布防才是第一步。” 段容点头补充了一句,“齐郁不是一般人,此前他的很多动作,如今看来,都是烟雾弹,实际上对于京城的布置,比我们想象得要早,铺设得也更大。 我们要在那座宅子周围布设人手,难度也并不小,更不要说直接将姑娘带出来。” “可是姑娘在他的手里,始终都叫人不放心,我实在是……” “或许,我们可以送你进去。” 素鸢闻言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真的吗?” “再等一下!” 青莺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我们等王妃的下一步动作,同时也要看谈大人那边的反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将你塞进去。” 素鸢听到这个安排,一下子情绪就稳定了下来,“好,只要我能在姑娘的身边,我就不怕了,如今她一个人,又不会武功,我确实很难放心。” 机会很快就等到了,清溪阁里厨子要换。 林嫂子第五次被宋锦宁嫌弃做的饭不合口味儿的时候,齐郁正好在,当即就吓得她跪地求饶。 宋锦宁便皱紧了眉,“你这是做什么?我自认住过来之后,从来没有打骂过你们什么,怎么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齐郁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妇人,然后对宋锦宁道:“既然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儿,那便换一个吧!” “倒也不至于这么麻烦,”宋锦宁没所谓道,“我对吃食没有那么在意,而且她的手艺也还行,只是我并不是很喜欢南边儿的菜式。” 林嫂子一下子又抖了起来,齐郁沉吟了一会儿,才要开口,宋锦宁便又像是有些不耐烦道:“换一个也行,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吃饭总要吃开心些才是。” 这话像是取悦了齐郁,“放心放心,不会让你在这里闷太久,明儿我便让人再去好好物色一个厨子来,这个……” “那就让她走吧!”宋锦宁没有看地上的林嫂子,“我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 林嫂子连忙道:“夫人,都是我的不是,我以后一定好好……” 宋锦宁笑着道:“上回听到说你家里的情况不大好,恐怕是真的很指着这份工,不过我这里确实是用不上你,这样吧!你……” 宋锦宁指了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去把里头我桌上的那匣子珠子给她吧!也算是给她这么些天尽心伺候我的酬劳。” 第434章:不满意的厨娘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完了还嘀咕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怕我怕成这样,你们这里的主子可是齐大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齐郁便笑了起来,“你拿那些个珠子给她有什么用,她回去反倒怕是会招祸,不如给些银子算了。” 宋锦宁无奈道:“我哪里来的银子?” 齐郁不由失笑,宋锦宁在这里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只是不能出去,根本也没有花钱的机会,自然也没有给她准备银钱。 “前几日送来的那副赤金头面我不是觉得难看么!拿去给她吧!” 然后还十分贴心地对林嫂子道:“财不露白,那头面你干脆铰了,拿到铺子里去换钱使,可千万不要一整套拿去当。” 林嫂子紧张地看向齐郁,齐郁便去看宋锦宁,却见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外头廊上廊柱子后头悄悄翻头绳的小丫鬟给吸引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世,宋锦宁就不喜欢这个厨娘做的饭食,但齐郁还是随便摆了摆手,“还不赶紧谢恩走人?” 林嫂子喜从天降,连忙行了个大礼,然后忙不迭地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宋锦宁适时开口,“不用再特地给我找厨子,我对吃食没有那么讲究,外头能过得去的就行。” 齐郁也不再勉强什么,点头同意,“好!” 厨房下的小丫头见林嫂子不但能离开,而且还拿了赏赐,心中羡慕得不行。 林嫂子也知道在这里头做事儿的艰难,好言安慰了两句,便先离开了。 等回了自己家,思来想去之下,当即决定搬家。 那个大人物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是从偶尔那头正房里透露出来的零星言语当中,怕是涉及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且从前那个廖妈妈在的时候,嘴里多少也露了点儿东西。 只是没有想到,急急忙忙半日搬了个家,才将将坐下,就有人上门。 来的少女笑容温和,瞧着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紧张,只是想问问你此前去的地方,可有让你带什么东西出来?” 林嫂子人都快要吓傻了,她家在京城是赁的屋舍,所以搬家容易。 但搬得这么迅速,竟然还是这么快就被找到,如何能叫她不心惊胆战? “你不要害怕,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不管是什么东西,你只要交给我就好了,我买下来。” 林嫂子在极度的惊吓之后,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当即便直接跪下求饶,“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带出来,我只是个做饭的什么都不知道,主家觉得我做得不好,将我遣了出来,我就出来的,什么都不敢带,什么都没……”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从自己的内室里传来一个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找到了,这个头面,就是你从那里头带出来的吧?” 林嫂子看着另一个少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匣子可不就是自己用来装宋锦宁给她的头面的匣子?! 当先那个温和的少女便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手,外头自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少女将那箱子打开,里头竟然是满满的一箱银子。 “这头面我们买下来了,你拿去当铺换,也换不到这么多钱,所以,算是我们买下你的。” 林嫂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但是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因而一下子就惊呆了。 等到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部离开,她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正扶着墙打算爬起来,那个笑容温婉的少女忽然又回过头道:“不过提醒一句,如果你害怕惹祸上身的话,光是这样搬家还是没有什么用的,不如带着这笔钱离开京城,回老家去吧!最好是能换成你们老家开的钱庄的银票。” 林嫂子等到人全部都走光了,才意识到方才那个少女说的是对的,因而立刻将自己还没有下工的丈夫找了过来,又从此前住的屋子里所在的胡同学堂里的孩子叫了回来,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京城。 来找她的两个少女自然是青莺和素鸢。 素鸢对这个不大了解,青莺琢磨了好半宿之后,终于找到了关窍,装着头面的盒子中间竟然有夹层,藏在放头面的衬布下面。 青莺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做到在原有的匣子里布置夹层的,但是字迹确确实实是宋锦宁的字迹。 待看清里头的内容之后,青莺片刻不敢耽搁,当即便往五军都督府去了。 “那我呢?”素鸢立刻问道,“你不是说要将我送去姑娘那里吗?” “现在就是你去的时候。”青莺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既然能将这个刚刚出来的厨娘找到,齐郁的人自然也就注意到了我们。” “那这……” “咱们姑娘好歹也是王妃,手里有些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是不要叫他发现更多就行,现在你便直接大喇喇地过去。” 素鸢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青莺的意思却很坚定。 她们两个人,虽然都是一样的陪伴宋锦宁。 但是大部分的时候,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宋锦宁一般都是和青莺商量,所以素鸢也习惯了在事情的安排上都听青莺的。 在青莺解释清楚之后,当即便点头答应了。 当然,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当她站在那清溪阁的门口,没有多久就被叫进去的时候,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倒是没有想到,她身边的人倒是有这样的胆识。” 见她的人是齐郁,看着素鸢的目光带了两分打量。 他认得这个丫头,她叫素鸢,是宋锦宁跟前从小到大的贴身伺候的。 还有一个,这会儿没有来,估计是在王府。 素鸢按照青莺所说的,“我不知道齐大人为何要扣着我们王妃不放,但是王妃跟前一向离不开我,想来齐大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人,那么,这个宅子里多我一个伺候的也不算多吧?” 第435章:一样的脑子有病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听到这话便笑了,然后点头道:“也行,你既然愿意来伺候她,我自然欢迎,不过……这里是我的地方,最好不要叫我发现你在私底下做些什么事儿,不然……” 后面的话,他用手指轻点了两下桌面来代替。 素鸢便行了个礼,“知道了。” 宋锦宁看到素鸢的时候,脸上到底出现了两分慌乱。 当即拉着她进了屋才道:“你跑过来做什么?” 素鸢却没有顾得上回答,她上上下下地将宋锦宁打量了好几遍,确认自家姑娘没有任何受伤之处,看着精神也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再不来,奴婢都要急死了,这个齐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姑娘你?跟那个他的那个通房简直都是一样的脑子有病。” 宋锦宁看着窗户外不远处站着的人影,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地说话。” 素鸢将她的手移开,然后朝自己的身后瞥了一眼,“他敢做,难道还怕我说了?” 宋锦宁远远地看着齐豫走远了,这才拉着素鸢道:“你不要傻了,我在这里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你快些回去,我找那个厨娘送出去的消息你可接到了没有?” “接到了接到了!”素鸢眉头一直皱着,“青莺在呢!她最会这上头的东西,知道了你在这里之后,我们早就已经严密将这里都监视了起来。 那个厨娘一出来就被我们给盯上了,而且青莺也将你给她的头面解开了,现在消息都已经送了出去,姑娘您不用担心。” 后面这话她说得极轻,自然是担心齐郁还在附近。 宋锦看她分明消瘦了些许的脸颊,到底还是没有舍得过于责怪,温声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能找到这里,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只要这些消息送了出去,我心里也就安心不少了。” “所以,外头的事情不用姑娘您担心,我们都只是担心你在这里的情况,所以,不管姑娘你怎么说,我是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的。” 素鸢的性子宋锦宁了解,在这种问题上,她哪怕是主子,恐怕也没有办法命令素鸢。 素鸢是自小被带到她跟前的,从小接受的命令就是保护好宋锦宁,而且是贴身保护。 但是对于宋锦宁来说,前世素鸢就是死在了齐郁的手里,所以她着实很不喜欢素鸢同齐郁见面。 宋锦宁了解素鸢,素鸢又如何不了解宋锦宁的性情。 此时看到她的这个反应和表情,一下子就知道宋锦宁心里在想什么,当即便直接跪了下来。 “姑娘,我这一辈子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如今只想要好好地保护姑娘,伺候在您的身边。 外头的事情我根本就帮不上忙,我没有青莺聪明,若是姑娘不叫我留下,那我也没有地方去了,干脆直接回老家得了。” 宋锦宁看她这般直挺挺地跪着,心里着实又感动又气恼,“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 素鸢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我没有别的所求,不过就是陪在你的身边而已!” 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宋锦宁连忙将素鸢给拉了起来。 是齐郁送过来的如今管着清溪阁上下事务的嬷嬷,姓朝。 朝嬷嬷先过来认真给宋锦宁行了个礼,这才笑着道:“主子说了,素鸢姑娘同夫人的感情深厚,既然过来了必然是半步不舍得离开的,所以与奴婢说,让在夫人的屋子里给素鸢姑娘添置。” 宋锦宁眉头浅浅地蹙起了起来,看了看素鸢,又看了看朝嬷嬷,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无法转圜了。 当即便狠狠地瞪了素鸢一眼,这才对那朝嬷嬷道:“那好吧,你就在这里给她随便铺个睡觉的地儿就行。” 素鸢当即便高兴起来,同那个朝嬷嬷一起布置自己的床铺。 之后,只要宋锦宁去哪儿,素鸢便跟在哪儿。 齐郁同宋锦宁在一处吃饭,素鸢便在一旁布菜。 齐郁要同宋锦宁一道喝茶,素鸢便将对面的位子给占了。 齐郁同宋锦宁一起站在院子里,素鸢必定要站在中间。 有了她的存在,齐郁同宋锦宁说话便变得非常尴尬起来。 而素鸢像是根本感觉不到齐郁的不悦,反倒表现得同宋锦宁十分亲昵。 只是每一次宋锦宁瞧着都胆战心惊,生怕真的将齐郁给惹怒了,素鸢的小命儿就没了。 所以在言语之间对素鸢极度维护。 几次不悦之后,齐郁也终于习惯了素鸢的存在。 与此同时,每当齐郁去了衙门,素鸢便开始满清溪阁地转悠,尤其是出门去采买的小丫头和小厮,最喜欢打听聊天。 她同宋锦宁不一样,本来就性子活泼,加上又是这样的身份,所以很容易就同其他人打到了一起。 而宋锦宁则每日坐在屋子里,着手整理前一日同齐郁在一处说话时候得到的信息。 如今看来,齐郁对于兵马方面很有把握。 而与大荣交界处,基本上都是赵臻在看守,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还有便是粮草的问题,宋锦宁怀疑京城周边的几个粮仓有问题,但是从目前给出的线索却看不明白,具体的问题可能会是出现在哪里。 还有一个,就是名号。 齐郁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起势是一个方面,谋朝篡位,不说对百姓,对于那些个跟随他的人,却是如何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才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钱! 齐郁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造反可不是一件轻省的事儿,真要起事,那银子便如同淌水似的花出去,齐郁如何能够招架得住。 有了素鸢,消息要送出去并不难,宋锦宁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素鸢便在这个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 “姑娘,外头有些乱了。” 这话吓了宋锦宁一跳,齐郁这么快就要反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哪里算是准备好了?! 素鸢一看宋锦宁这个反应就知道她想错了,“不是他!” 第436章:匪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什么?!” “好像是最近有好几个人在回城的路上被山匪给杀了,搞得街上都人心惶惶,大家都很恐惧。” 宋锦宁闻言蹙眉道:“京城外面,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山匪?” 素鸢也点头道:“正是这么说呢!都说是因为前两年南边儿水患,北边儿干旱,又继而出现蝗灾,偏生朝廷的赋税半点儿没有减少,逼得很多人都落草为寇,这一次都往京城来了。” 宋锦宁连忙道:“你这话是从哪里听说的?什么人跟你说的?” 素鸢连忙道:“都是前头那些往外头去的人打听来的,我也只是在意旁听了一耳朵,具体的暂时还不知道呢!” “不对!”宋锦宁摇了摇头,“这两年到处都有天灾是不错,但是朝廷各方面的抚恤都已经拨了下去。 此前因为江右安的缘故,确实也有些坏账,如果说从这个角度上来考虑,良民落草为寇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今年的年成还可以,而且此前都察院已经往各地都派遣了监察御史,专门监察各方财政,其中查出的很多问题,朝廷也都在陆续补救。 今年国库拨付给各地的银钱便不知凡几,各级官府也都将朝廷的恩旨广而告之,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发生暴乱几乎不大可能。” 素鸢却不赞同这样的话,“咱们从前也在乡下呆过,难道还不知道底下的那些官员?朝廷的拨款一向是层层剥削的,真正能落到老百姓手里的根本就没有多少。 底下的百姓可都是拿命在过日子,这着实过不下去了,可不就反了么!” “不是这样的,百姓的日子不容易,所以他们才越发珍惜相对安稳的生活,若不是实在逼不得已,或者生活没有了盼头,是绝对走不到那一步的,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如何能与朝廷对抗? 都是有家庭孩子的人,又不是那些个刀口舔血的绿林好汉,没有人会这般铤而走险的,哪怕朝廷那些称颂如何听着不大靠谱,大部分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会去相信。 你想想看,从前咱们在乡下的时候,年成越是不好的时候,周围的寺庙是不是香火越鼎盛?” 素鸢闻言认真地想了想,不由点头道:“姑娘还真别说,还真是这样。” “所以,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日子真正难过了,他们宁愿相信神明,也不会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现在的生活,更不要说拿起武器来打家劫舍了。” “那姑娘的意思是,这些匪寇……” “不管是南边儿遭了水灾的灾民,还是北边遭了旱灾蝗灾的,都不可能如此行走千里来京城作乱,不说别的,但是路引这一项,他们怎么绕过去,固然如今查这个查得不严,但并不是不查,那他们又是如何保证这么多人能够在固定的时间到达固定的地点,然后开始闹事儿呢?” 宋锦宁盯着她认真道:“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齐郁的动向。” “姑娘是觉得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系?” 宋锦宁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不能说百分之百,八九不离十吧!” 素鸢瞪大了眼睛,却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发出任何惊异的声音,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小心地问到。” 如今到底不再是前世,素鸢的性子还是风风火火,可是宋锦宁与她说过了无数次,不管对自己如何忠诚,首先第一步一定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这个时候虽然她十分努力地在打探齐郁的行踪,却是半点儿不敢暴露自己。 也没有多久,外头的消息就有了。 那些匪寇越发猖狂,刑部和大理寺都分别派了人去调查,又调动了京郊大营配合围剿,但是半个多月过去,并没有取得什么实际上的进展。 当初太祖爷选择在这里建都,有一个原因便是靠着背面的山脉天险,形成天然的防御之势。 而此时这山脉便成了那些匪寇天然的屏障,躲避朝廷的追捕和围剿。 朝廷在积极剿匪,然而百姓受害的事情却反倒越来越多。 等京城的大街上,大白日里出现了一次暴起伤人事件,惊恐也一下子在京城里蔓延开了。 “姑娘,我听说那些个人好些都已经混入了京城,平日里就伪装成普通摊贩的样子,不为了做别的,就是想要杀人!” 素鸢是学武的,一向比一般的女子更加勇敢坚强些,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有些控制不住似的发抖。 “着实是惊骇异常,那二条胡同里的学堂,先生正在正常授课呢!忽然门边儿卖甜水的挑货郎忽然就冲进去,拿刀砍人,砍死了三个孩子,先生也死了。 等官府的人赶过去的时候,那两个挑货郎自己就死了。” “还有南边儿街上,两个卖菜的老太太,也是如此,忽然就被人直接杀了,杀人的人是个疯子,还拿着把刀在街上舞得吓人,嘴里嚷嚷着杀死了贪官。” “前两天还有个什么官儿家里的小厮丫鬟,上街给少爷小姐们采买,也遇了难……” “……” 素鸢这一时间竟然得到了这么多的消息,可见外头成了什么样儿了。 哪怕知道这件事情有阴谋,宋锦宁也不由担心起来,“家里可还好,还是要想个办法叫祖母不要出去,还有五哥哥,每日上下衙门也要千万小心,这些人若是真的是些个仇官的,说不得就会在这个时候下杀手。” 正说着话,齐郁忽然走了进来,“你不用担心,宋家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守着了,不会有事儿的,这些宵小之徒,还不敢与真正披甲执锐的官兵对着来。” 素鸢朝她打了个眼色,宋锦宁会意,神色稍缓,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多谢齐大人周到设想。” 齐郁见她这般态度,果然脸上浮起了笑容,“这般见外做什么,你的事儿自然是我的事儿,我自然不能让祖母陷入危险。” 第437章:目的到底是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派人去守着宋家,也算是师出有名,毕竟他是宋华婷的丈夫,是宋家的女婿。 可到底他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宋锦宁于情于理似乎也都应该感谢他一番。 只是面对着这个人,说完了该说的话,就像是程序走完了似的,也就没有后面的了。 齐郁也不恼,似乎这样就已经很满足。 “大人这个时候怎么忽然回来了?” “哦,”齐郁像是才想起来,“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一趟,这半个月我可能都不在这里,陛下已经任命我为特别都督,督办这一次的匪寇案,今晚上我就会成立专门的小组,明日开始剿匪。 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也就能回来,若是难办,就不大好说了,不过你放心,清溪阁这里,我已经布置了足够多的人手,晚上也叫他们安排了专门巡逻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人伤害到你。” 宋锦宁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了一句十分含糊的话,“这是大人想要的么?” 从齐郁的眼神里,宋锦宁就知道他明白她这话里的试探,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要做的那件事来说,算得上是机密了。 “宁儿一向聪明,”她没有想到齐郁会这么开口回答,“我说过,我会让你无后顾之忧的,不用担心我,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宋锦宁没有心情去反驳他那一句,很快就会回来。 而是在想着他方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满意。 所以,他这一次的部署看起来是很成功了。 但是目的呢? 宋锦宁比较不明白的是这一点,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般杀几个人,老弱妇孺,对于他的事情,有什么积极的作用? 若说是引起京城的混乱,那自然是成功引起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宋锦宁一时间想不明白,素鸢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她忽然想到,“王爷呢?上次我让送出去的信,之后,王爷可有消息进来?” 素鸢摇了摇头,蹙眉道:“这事儿我们现在也不确定,齐郁将这清溪阁附近看得铁通一般,我们着实没有办法得到确切的消息,如今最多只是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以及通过一些手段将我们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但是想要接收青莺他们的,还是有些困难。”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宋锦宁失望,素鸢便又立刻道:“不过王妃放心,青莺跟我说了,她会尽快将消息通道打通,戚芳姑娘已经回来了,她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得知王爷的动向。” 戚芳从前是宋岐山培养的斥候统领,据说当年很多人都想要将她纳入麾下,甚至还有人当面朝宋岐山讨要,也有说让戚芳去自己的军队帮着管理斥候训练的。 可是戚芳对宋岐山是铁了心的忠诚,从来没有离开过宋家军一天。 知道宋岐山殉城。 斥候是非常难得的人才,每一个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经历去培养。 而在宋岐山殉城之后,宋岐山手底下的人都被打乱分编,戚芳便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然后开始组织起了从前的那些网络。 这个时候她如果能回来,同青莺一起的话,确实作用会大很多。 但是宋锦宁这个时候更加担心的,其实是赵臻。 她还是没有想明白,齐郁到底是打算如何绕过赵臻,那头明明就在同大荣皇帝对峙,他是哪里来的信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事儿! 与此同时的陈府,也爆发了一场争执。 灵韵郡君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直接将墙上的剑给抽了出来,“你给我让开,不要以为本郡君这段时间对你和颜悦色了一些,就以为可以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你是谁?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一定要出去。” “这只是传言而已,长公主的事儿,陛下那里已经有了盖棺定论,眼下外头这般混乱,你如此介入,会引起什么,你难道不能好好想想么!” 灵韵郡君手里的剑仍旧举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瞪着面前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你要跟我讲大道理?先考上进士再说吧!我需要你来叫我怎么做事儿么?” 这话着实有些伤人,但是陈铭却像是没有听懂似的,仍旧横在她面前。 “我不会让你去的。” “陈铭!” 灵韵郡君几乎有些抓狂,手里的剑便直接刺了出去。 但是等到了对方的面门前,却又停住了,对方不避不让,好像根本不在乎是的。 这样的笃定,让灵韵暗暗心惊,“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拦着你!”陈铭的回答十分直白,“我们的夫妻关系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你是我陈家的媳妇,你是我的妻子,陈家的家规在这里,我如何也不能放你出去。 这一次的匪祸起势快,而且处处都透着蹊跷,你觉得与长公主的事情有关系,或者就是别人浑水摸鱼的饵儿,你要相信陛下,陛下对长公主的感情,也并不比你少!” 灵韵定定地看着她,她没有想到陈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知道什……”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学无术,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不能去添乱。 你不能成为别人攻讦朝廷的把柄,也不能被人利用做出不利于朝廷的事情来,我还知道,你只是一个姑娘家,若是真的卷进去,很危险。” 灵韵都要被他最后那句话给逗笑了,“姑娘家,我可实力比你强,我身边还有舅舅给的暗卫和死士。” “但你终究只是个姑娘家!” 陈铭仍旧重复着那句话,然后伸手将她的剑尖捏住了,慢慢地压了下去,“灵韵,听话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灵韵的鼻头陡然一酸,她抬眼看向面前的陈铭。 除了母亲和兄长,似乎都没有人这般与她说过话。 “那你要我怎么办?!” 她倔强地抬起泪眼看着他。 第438章:不如交给赵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铭看到她这个样子,却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分明就是已经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了。 只要她这个时候不出头去闹,一切都还有可商榷的余地。 “等。” “等?” “等靖王回来,”虽然心里隐隐地有些抵触,但是陈铭还是平静地说了出来,然后语气便顺了很多,“这些匪寇来路不明,而且组织纪律性很强,看上去好像是在泄愤似的杀人,但是杀人之后,几乎都没有任何停留,全部丧失了被拷问的可能。 要不然就是死了,要不然就是疯了,这么多人,在京城,在天子脚下,能够组织出这样的恶性事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这里头一定有一个关键人物,或者说有一个关键的组织,这一点,就说明了朝廷一定要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去处理这件事情。” “舅舅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齐郁,”如今再说起齐郁,灵韵的脸上只有寒意,“他是当朝相国,做这样的事情,再合适不过。” “原本是这样的,但是也不大应该是这样。” 陈铭这个时候显得似乎比平日里的他要冷静得多,一句一句话都说得十分笃定,“你想想看,他们这些人是在哪里活动?青嶂山。 整个青嶂山在京城的北面,然后朝东西延伸,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这么大的一个地方,里头真要藏匿的话,会藏匿多少人?” “这如何能说得准?从前皇外祖在的时候,每年都要组织往青嶂山进行围猎,我小的时候也跟着去过,那青嶂山可大了。” “不错!”陈铭点头道,“所以,如果这里头真的尽最大的可能藏着那些人的话,京郊三大营尽数出动,恐怕才勉强可以将所有人降服。” “京郊大营不是已经出动了么?”灵韵不解地问他,“大理寺当时就呈报了相关的方案上去,舅舅也同意了。” 陈铭见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便干脆将她手里的剑收了起来,然后扶着她的胳膊往一旁的桌旁坐下。 “出动了,但是也不算是完全出动,同样的一支军队,用在不同的人手里,是不一样的效果的。” “你是说,交给齐郁,不如交给赵臻?” “这是一定的!”陈铭点头接着道,“三大营在先帝时期,便是交在王爷手里的,王爷对三大营的掌控,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而在王爷的训练之下,三大营的实力,同样落在众人的眼里,军队这种东西,靠指挥,可是也靠指挥的人。” “但是朔州那边的情况并不大好,兄长前段时间还给我写了信,随口说了两句,大荣似乎有些异动,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分析下来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这个时候能交赵臻回来么?” 陈铭听到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变得越发叫人难以捉摸了。” 他说着,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迷离来。 灵韵郡君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他接下来的话,不由着急道:“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啊!这般不叫我去找舅舅,现在又不跟我说清楚,难道就让我这样待在家里,你觉得我能待的住么? 而且,阿宁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虽然王府是对外称病,但是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青莺那个丫头也着实大胆,竟然直接跟我说她没事儿,让我不要着急,还说什么现在这样就是最后的安排,什么鬼安排。” 说到这里,灵韵便又想到陈铭方才说赵臻会回来的事儿。 “如果真的赵臻回来了,阿宁这不见了的事儿可就藏不住了,你不知道,我是看过的,那个赵臻对别的什么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冰块脸的样子,但是对于阿宁的事儿,那是真真极为上心。 到时候这般阿宁,那边匪寇,还有那头的朔州,就算是赵臻再厉害,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分出三头六臂了吧!这不就全部乱套了么!“ 灵韵郡君这一句无意的话,却是一下子就提醒了陈铭。 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郡君说得对,这样一下来,不亲近全部都乱套了!” 灵韵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这般站了起来,自己也跟着站起来,然后疑惑地看着他,“你脑子没有病吧!我在说的话,你跟着绕什么舌,你倒是快点儿告诉你想到了什么?” 但是陈铭却没有理会她后面的这句话,而是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立刻转身往自己父亲的书房奔去。 陈铭的夫妻陈大老爷在朝廷的地位并不算太高,但是也是实打实的三品,在兵部当个虚职侍郎。 兵部在当朝来说,着实是个尴尬的存在。 大启的兵马大权都在靖王的手里,但是兵部属于六部,严格来说,应该是文官职位。 所以兵部应该是在齐豫的统辖之下。 可是偏生从先帝开始,这兵部基本上就在靖王赵臻的手里,兵部尚书是他从前的部将,另一位侍郎也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 而陈铭的父亲根本就是六部没有办法安过去的人,总不能整个兵部就完完全全落入了武将的麾下。 而陈铭的父亲之所以会在这个位子也很好理解,陈家一直以来都是中立派,不管是在皇储之争上,还是在朝廷的各种朋党之争上头,陈家从来都不站队。 陈家祖上是出过帝师的人家,这么多年在朝廷里也一直都有儿郎为官,可以说,陈家虽然落寞,但是始终都在大启官宦世家之列。 因而每当,皇帝不知道该用谁的时候,陈家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对于陈铭的父亲来说,如今这个位置尴尬就尴尬在于,他身为一个侍郎,几乎就是个吉祥物。 兵部的许多事情都是兵部尚书和另外一位侍郎做主。 只有遇到军饷相关需要协调的事情,才会让他这个和事佬往户部去要钱。 不过陈家的家训及家规摆在那里,所以陈家所有人的心态都特别好,陈家大老爷平日里也心情平和,对待子女同样宽容。 眼下发生匪寇这样的事情,身为兵部侍郎的他,这个时候仍旧十分悠闲。 正在窗边下棋,见着儿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不由皱了眉头,“都已经成了家的人了,如何还这般风风火火,不成体统?!” 第439章:倒是我们看错了你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铭对于父亲这样不痛不痒的训斥丝毫不在意。 只急切道:“爹,您怎么还在这里?这一次不是联合了许多衙门一起办事儿么?兵部不是也在其中?” 陈大老爷闻言不由皱眉佯怒道:“好你个小子,你爹我平日里在外头受人排揎也就罢了,到了家里还要得你这个臭小子的排挤不成? 这样的一滩浑水,兵部的人就算是不想趟,也不可能会放在你爹头上来,这样的道理难道都想不明白,就这你还读书考举呢?!” 陈铭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虽然父亲一向宽容大度,并不会真的因为这么两句话而责备自己,但却确确实实是伤人的言辞。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铭连忙给父亲道歉,“就是想着最近这么乱,爹又是在兵部,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忙碌起来呢!” “唉!”陈大老爷叹了口气,然后摆了摆手道,“罢了,这事儿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这会儿忽然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陈铭这才想起自己此番过来的重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这一伙匪寇与当初的嘉瑜长公主之死有关,这不是灵韵……” “什么时候听到的这话?”陈大老爷闻言便皱紧了眉,“郡君呢?” “一直说要去宫里跟陛下说明,被我给拦下了,但是这话听着,孩儿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嗯!”陈大老爷也认真起来,在心里想了一遍才道,“长公主的死,实际上一直都有蹊跷,因着你的关系,此前我也去都察院和宗人府都调取了资料翻看过,确确实实存在许多的疑点。 但是陛下当初选择那般结案,其中又涉及到杜驸马的阴私,估计也有为着皇室的体面考虑的原因在。” 陈铭连忙上前给父亲泡了杯茶,这才坐在了对面,“可是爹,这事儿这个时候闹出来,孩儿且不说真假,只说这幕后之人,分明是另有所图啊!” 陈大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等着他接着说。 陈铭便接着道:“如今京郊大营已经出动了,带队的人是齐相国,但是谁都知道,这京郊大营是王爷的人,齐相国这一次若是无功而返,或者说剿匪不力,三大营一定会承担一定的责任。 而这样的匪寇落在京城,京城及周边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到时候恐怕还是会让王爷过来镇压。 王爷能力出众,对三大营指挥若臂,到时候如果有有心人在朝堂上说些什么……” 陈铭后面的没有接着说下去,他瞅了一眼自己父亲的脸色,这才又说起另一个方面,“王爷出京有一段时间了,外头人不知道,但是听灵韵说,王爷走的时候,与陛下起过争执。 而孩儿也听说,朔州那边似乎有些异动,如果刚好那么巧,王爷在这边回来,那头又出现了什么变故的话,恐怕……” 陈大老爷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家的儿子,才要离开,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认真地盯着他道:“这番话是谁教你的?” 陈铭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这只是儿子的一些胡乱猜想,父亲也知道,灵韵到底身份特殊,加上长公主的事儿,祖母也说,如今有些东西,咱们也该多留意一些,所以,这段时间,孩儿也确确实实四处留意相关的消息,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父亲莫要见怪。” 陈铭是个被祖母宠得没了边的孩子,虽然不学无术,却不是游手好闲的膏粱子弟。 对于幼子,陈大老爷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嘴里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疼着他。 此时眼观自家儿子的样子,便知道他说的大约是真的,并未欺瞒。 陈铭见父亲这般看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因而有些紧张起来。 岂料过了好一会儿,陈大老爷却是笑了,“从前倒是有些叫你受了委屈了。” 陈铭疑惑地看向父亲,不解其意。 “打小你母亲就同我说,我对你大哥的管教有些太严厉,不叫我将你一样小小年纪就带在外院培养,又说你是次子,天赋一般,我们陈家没有必要样样争先。 我也认同你母亲的话,因而你是在内宅长大的,有你母亲和祖母的溺爱,将你养育得不知世事一般单纯。 如今看来,倒是我们的错了,倒是应当带你出去见见外头的世面才是。” 陈铭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有些满头雾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父亲这竟然是在夸奖他。 一时间羞得脸上都红了,说话也没有了方才的利索,“不,不是,爹,孩儿孩儿只是自己瞎想,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着实知之甚少,可能许多……” “无妨!”陈大老爷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肯动脑子,懂了脑子之后能有些东西说出来,这就很不错了,看来当初陛下赐婚与你和郡君,于我陈家而言,倒真是一见好事儿。” 说完也不再同儿子多说什么,陈大老爷摆了摆手,便直接出去了,“你同郡君说,这些时日都不要出门了,若是实在闷得慌,便去上房陪陪老太太,外头的事情,就当不知道。” 这话叮嘱完了,陈大老爷的身影也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陈铭站在父亲书房前的台阶上,心思复杂。 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会儿过来与父亲说这么一番话,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难不成…… 父亲也因为今日这个缘故,打算培养自己入朝为官不成? 想了一会儿,陈铭决定先不想这个,父亲说得对,自己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将灵韵郡君给稳住。 外头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有朝堂上的朝臣们去烦恼,他们这些人只要保证不出乱子就行。 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脑子里不免又想起了宋锦宁,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跟这一次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同他一样,眼下京城但凡留了个心眼儿的,都知道这一次莫名出现的匪乱绝对不简单。 只是谁也说不好,到底背后的推手是谁。 第440章:互相帮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清溪阁虽然相对独立,外头的消息不怎么能传到里头来,可是到底还是与外头有些连接。 纵然宋锦宁在内院,外头的消息传来的少,可是见着自己院子里丫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多少也会受点儿影响。 新来的朝妈妈,严肃认真,却性子温和。 见到那些个小丫头脸色难看,也没有当面呵斥过,而是悄悄地叫到一边训斥。 宋锦宁因此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朝妈妈,没有关系的,她们都有亲人在外,如今街上乱了,他们心里头担心也是常事儿,人心都是肉长的。” 朝妈妈闻言便上来道歉,“扰着夫人的心情了,主子走之前与我们说过,如何也不能让夫人烦恼了。这外头的消息着实有些吓人。 不过夫人放心,咱们清溪阁里里外外都收拾得极好,处处都有人值守的,不会出事儿。“ 宋锦宁笑着点头,“朝妈妈是能干的,我自然放心,不过最近情况特殊,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也不用管得太严厉,如果心里担心的,看看能不能护送一下,让回家去看看也好。” 朝妈妈也有儿子在外头,心里同样担心得很,只是在这里替齐郁做事儿,事先就说好了,无论如何都以这里为重。 越是眼下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 不过底下的丫头小厮倒是同她不一样,出去走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此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朝妈妈便对着宋锦宁行了一礼,“夫人仁心,既然如此,老奴这会儿便去与大家伙儿说一下,让大家分批次地回去看看,夫人放心,必不会乱的。” 宋锦宁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果然,到了下午,素鸢便眉飞色舞地跑到了宋锦宁跟前说起,“还是姑娘想得周到,你是不知道,这会儿大家都在背地里夸您呢!” 宋锦宁坐在窗前,将手里的一颗黑子落下。 她看着四平八稳,实际上心里也担心。 尤其是手里好些人如今还在各处当值,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如今咱们对外头的消息一无所知,这个清溪阁太过于闭塞了,不想想办法松动松动,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着实也不是办法。” 素鸢连忙点头,“姑娘说的是,今儿朝妈妈在与众人说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大家心里感念姑娘你的恩德,连带着对我也都十分恭敬。 方才还有一个小丫头拉着我说心里话,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和难处呢!“ “这方面你本来就擅长,趁着这个机会同其他人都沟通沟通,等下一步的行动就容易得多。” 清溪阁里众人欢愉也没有多久,很快大家就按照朝妈妈列的规矩,一个个地分批往自己的家里去。 这不去不知道,去了之后,竟然有好几个得了坏消息。 虽然大部分都不是自己家里的人,可是也基本上都是些亲戚朋友或者街坊邻居。 就是宋锦宁都大吃了一惊,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这么派出去几个人,竟然就真的有遇害的。 这个密度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他到底要做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清溪阁里的安宁也彻底被打破了,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的都是外头的事儿。 原本严谨的纪律在这个时候也松散了不少。 朝妈妈看到了自然会喝止,可是她自己的眉头都没有松开过。 “大人不在,我不是那等严格要求的,妈妈若是不放心,要不然也回去一趟好了,快些回来就是了。” 朝妈妈很是心动,但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夫人放心,老奴家里都好着呢,陛下还在宫里头坐镇,这事儿就是乱也乱不了两天。” 到了这个时候,好些消息也就都可以传到宋锦宁的耳朵里了。 比如如今街上那些贩卖菜蔬的都少了好些。 原本好些都是京郊附近的庄子上,自家种了菜的老农赶清早挑进城来卖。 现在也没有人敢了,所以清溪阁要买菜比之于从前要多走不少的路。 又比如,原来十分热闹的正阳街如今都变得寥落了许多,多少店铺都不敢在开门,只敢在门缝里看到了熟悉的顾客才将人引进去。 甚至还有些官员,自己带着包袱上朝。 包袱里头装着的就是朝服,怕的就是在外头遇到那些个行凶的人,仇官本来就是他们的一个特征,若是死在了上朝的路上,那可着实是得不偿失。 很多官员特意不再坐马车,而选择骑马。 虽然说闹事不能纵马,可是这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闹市,不管怎么说,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骑马可比马车快多了。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各种消息宋锦宁算是都了解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对待着清溪阁规矩十分严苛的朝妈妈也一日日地懒怠了下来。 为了体谅厨房里的人,宋锦宁也让大家采买不必花那么多的心思,差不多就行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想吃什么好吃的。 因而采买的任务也轻松了不少。 因为她的这个提议,让清溪阁里的下人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加上如今天气渐渐地凉了,宋锦宁平日里更喜欢在廊檐下坐着,对周围守着的丫鬟都带着笑容。 厨房里每日都会给她做几碟子点心,她不爱吃这些甜口的东西,所以干脆便让素鸢拿出去分给她们。 一来二去的,大家都熟悉了。 包括外头的那些小厮护卫们。 原本是想着,不管怎么样,清溪阁还是安全的。 可是到底还是有一日,这样的危险蔓延了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长得五大三粗的采买出去竟然会叫人给砍了,若不是周围的人反映得快,恐怕当场就会没命。 而那个砍人的人,眼见着势头对自己不利,直接一刀结果了自己的小命。 宋锦宁听到动静,连忙从内院跑了出来,朝妈妈一见,连忙道:“哎呀,夫人怎么过来了,这里难看得很,可别冲撞了您!” 宋锦宁眉头紧皱,“都这个时候还什么冲撞不冲撞,清溪阁里又没有大夫,素鸢,快去保和堂请张大夫过来,拿着我的令牌去。” 第441章:开始与她商量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朝妈妈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夫人,万万使不得啊!” “你放心,我不会露面的,回头若是真的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亲戚朋友家就是了,人命关天的。 眼下大人不在,咱们这些人在一处,便是一家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今日是他,明日后日说不得就是我们。” 这话说的不对,因为如宋锦宁和朝妈妈,包括宋锦宁跟前近身伺候的,实际上都不可能会出去。 可是她这话还是感染了其他的人。 朝妈妈的脸色有些犹豫,宋锦宁便温声道:“我知道妈妈的顾虑,我也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不会叫你为难,到时候若是问起,就是我的责任。 我说过我不会出内院,便不会出内院,我这会儿便回去,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素鸢说就是了。” 素鸢自然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请大夫,旁边还跟着人。 等大夫请了过来,朝妈妈认真地问了跟着素鸢一道去的护卫,得知她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且一路上都盯得很紧,这才稍稍放心。 而素鸢在张大夫过来之后,也没有立刻进内院,而是陪着张大夫一起给那个采买治疗伤处,还细细地问过了伤情,以及后续的护理。 朝妈妈又仔细观察了好些时候,确定素鸢确确实实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出去做什么,宋锦宁看着也很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而因为外头局势的变化,里头也就自然而然的许多东西要调整。 虽然说清溪阁一应俱全,但到底不可能同外界完全没有联系,只是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许多的规矩和原来的行事都要改变一二。 朝妈妈也就开始和宋锦宁商量了起来。 毕竟这清溪阁说到底还是给宋锦宁服务的,不管她与齐郁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齐郁不在,宋锦宁就是最大的主子。 这也是朝妈妈同廖妈妈不同的地方,对于朝妈妈而言,虽然她负责这个清溪阁的所有事情,但是她到底只是个奴仆,真正要拿主意的还是主子。 可是在廖妈妈的眼里,宋锦宁只是齐郁豢养的一只金丝雀,她不得不听齐郁的,但是对于宋锦宁却没有什么尊重。 “妈妈提的几点要求都特别好,我都同意,只是有一点,出去的时候,进来多几个人出去,一定不要单独行动。 从目前听到的情况来说,这些人大多都是单人行动的,至多不会超过三个人,我知道咱们这里的人都训练有素,对于这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武力值的人来说,派一个暗卫过去就足够了。” 朝妈妈闻言有些犹豫,“夫人的意思,我们日常出去采买,要带个暗卫出去?” “是!”宋锦宁毫不犹豫,“这一点一定要听我的。” “可是……” 朝妈妈虽然算不上是齐郁的心腹,可同样也是伺候多年的。 有些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就比如这暗卫,可不是普通人能当的。 换句话说,培养一个这样的暗卫,不知道要花销多少。 可是现在,宋锦宁竟然让派暗卫去跟着那些个采买的人,买个菜的小厮后面还有个暗卫在保护。 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而且有些说不出来的滑稽。 宋锦宁认真道:“我知道在妈妈的眼里我很重要,也知道那些暗卫都很不容易,但是你看看我镇日里都在家里。 那些个人也没有能力进来,他们能对我如何? 更何况我跟前还有青莺,暗处还有好几个暗卫,我这条命可能有些精贵,但是真的精贵道浪费这么多的人力吗? 少一个暗卫在我旁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对于他们出去的人来说,说不定就是保了一条命。” 素鸢会武功的事儿,朝妈妈是知道的,仔细想想宋锦宁说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好,那老奴听夫人的。” “嗯,那就劳烦妈妈去与其他人说明了。” 因为此前采买的事儿,大家对于出门这件事情都有些心慌。 可是清溪阁不是别的地方,许多东西哪怕挨着挨着,两三天也一定是要出门一趟的。 现在谁也不想接这个活儿,所以在听到朝妈妈说可以带着一个暗卫出去时,众人一下子就像是得到了拯救似的。 “这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就不用害怕了,明日就是我出去啊!” 一个小厮几乎喜极而泣,拉着一旁同伴的手,一起给朝妈妈磕头。 见他们这样的反应,朝妈妈也终于认为自己答应了宋锦宁是正确的选择,“好了,这样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不是我的主意,是夫人仁心,怕你们在外头出事儿。 不过话可先说好,即便是带着暗卫,你们大家也要小心些,一双眼睛放亮一些,我说句不好听的,暗卫可比你们的命值钱多了,如果损失了一个,到时候大人回来,会发生什么事儿,我可不能给你们保证。” 众人齐齐应声,然后又开始纷纷感谢起宋锦宁来。 接下来,事情愈演愈烈,听说竟然有人的家里还进了贼人。 宋锦宁少不得又爬了起来,开始同朝妈妈一起调整清溪阁的布局,开始巡防制度,不但是宅子里头要巡防,外头同样也要,而且还要加强各个薄弱环节。 宋锦宁提出来的几点意见,大家都觉得十分同意,因而便开始施行起来。 清溪阁虽然是安全的,可是大家的心却仍旧一直吊在那里。 “姑娘,我还是不大了解,你这样收买这里的人心,到底有什么用处?”素鸢自然赞同宋锦宁的做法,只是她不理解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不一定要考虑用处,有的时候,只要跟着本心做,就能找到的问题的答案,找到迷雾的出口。” 这是一句什么样的话? 素鸢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若是青莺在的话,一定知道自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鸢不理解,但是现实很快就教会了她。 大半夜的忽然间有人敲门,声音大的连宋锦宁都吵醒了。 第442章:身份问题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没一会儿,朝妈妈便过来了,果然看到宋锦宁是醒着的,便连忙过来道歉,“到底还是将夫人给吵醒了,没事儿没事儿,只是隔壁的人求过来了。“ “隔壁的人?”宋锦宁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这个时候正是桂花香浓的时候,宋锦宁偶尔便会看到院子隔壁的桂花树上簌簌落下桂花,掉在自己院子里的锦鲤池里,引得池中的锦鲤竞相追逐。 “隔壁住着两个娘子,说是夫主去了外地行商,这不是如今就剩了她们姐妹在这里,几个伺候的人这个时候趁着乱都跑了,她们两个人这不是害怕么,就想着咱们这边人多,问是能不能……” 朝妈妈说着便觉得自己说多了,又笑着道:“这个特殊的时候,确确实实连这个门都不该开的,惊扰了夫人吧!” “这不是连着院子么?”宋锦宁想了想,温声道,“干脆巡逻的时候,便将隔壁一起给巡了就是了,也不差多一点儿的地方。" 朝妈妈当然阻止,宋锦宁却道:“妈妈忘记了,齐大人是当朝相国,原本就是一心为民的人,隔壁的姐妹俩难道就不是我大启的百姓了?既然咱们能有一点儿余力帮她们一把,哪里有道理拒绝? 更何况,也就只是两个弱女子罢了,又没有让她们住过来。“ 朝妈妈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宋锦宁脸上的神色,便知道这般说下去,恐怕还会惹得夫人不高兴。 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就是多走一圈罢了,实在不行,便拆成两队好了。 如此便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素鸢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姑娘,隔壁的那一对姐妹过来道谢了。” 她说着眨了眨眼,宋锦宁便明白过来了。 朝妈妈过来走了过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瞥了一旁的素鸢一眼,这才开口道:“夫人已经听说了,隔壁的那一对姐妹非要过来道谢,老奴已经给打发回去了,着实是有些不大合适。” 昨天晚上朝妈妈虽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宋锦宁也明白她的意思。 隔壁就两个女子,共一个丈夫,丈夫还是做生意的,这个时候行商去了。 就留了她们两个人在。 都不用细说也知道,是那商人在京城置办的两个妾室,准确地来说,连妾室都算不上,毕竟连主母的面儿也没有见过,没有敬过主母茶。 说的更难听一些,就是两个玩意儿。 这才是朝妈妈拒绝的根本原因,认为那两个女子辱没了宋锦宁的身份。 “妈妈介意她们的身份,实际上我却是不介意的,”宋锦宁笑着道,“说起来,如今我才是真正不堪的那个。” “那怎么能一样!”朝妈妈一听便慌了,“夫人可千万不要如此妄自菲薄,若是叫大人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我们这些人呢!” 她又连忙解释道:“夫人在这里,便是我们大家的主子,清溪阁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敬佩夫人的,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女主人!” 宋锦宁倒是给她这副样子逗笑了,“好了好了,朝妈妈,看看把你吓得,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着,在这样混乱的局面里,跟隔壁的人也算是有缘,既然如此,何不宽容一些? 这世上谁都不容易,女子越发艰难,而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又是难上加难,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落到这样的境地里?” 她说到后头,脸上便添了些黯然的神色。 朝妈妈怕她是自伤身世,连忙道:“是老奴想左了,夫人同我们这些俗物不一样,最是心胸豁达的,既然如此,若是下回她们过来,便引荐一二也无妨。” 宋锦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其他的都还好说一些,朝妈妈是怕自己这一番话惹得宋锦宁心里有了想法,到时候同齐郁说了一说,自己这才是真的闯了大祸。 岂不见前头的廖妈妈最后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果然第二日上午,朝妈妈便让那两个女子入了院子,宋锦宁也只是在院子里会见她们,并没有进屋。 那两个女子也乖觉得很,脸上半点儿异样都没有露,只是在看到宋锦宁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惊讶,然后面上十分尊敬。 “着实冒昧来访,我们姐妹心里感激夫人对我们的庇护,觉得不上门来亲自道谢,着实难以表示我们的心情,希望不要打扰到夫人。” 说着便送上礼物来,“我们姐妹也确确实实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夫人的,这是我们自己酿的桂花酒,就是去年在院子里的树上采的,夫人若是觉得好喝,便当是多个味儿吧!” 说着又拿出碟子的糕点出来,“这是我们今日才做的桂花糕,比不得点心铺子里的,但是吃过的人也都说不错,夫人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尝尝看看。” 另外便是一些女儿家的小礼物了,确实算不得贵重,符合她们此时表现出来的形象。 朝妈妈见她们还算知道分寸,心里才隐隐地放心。 宋锦宁同她们也没有什么话题,不过就是随便带了两句,便算是聊完了。 等那两个女子走了,便掰了半块儿,然后让素鸢将其他的拿下去给底下人吃。 才要入口,便被朝妈妈拿着手帕子托着拿走了。 过了一会儿才拿回来,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夫人用吧!” 宋锦宁也不戳破,笑着接了过来。 朝妈妈这才解释道:“到底是不认识的,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宋锦宁便点头道:“确实如此,还是妈妈细致。” 至于那瓶桂花酒,自然也是分给了外院的小厮们。 宋锦宁不喝酒。 大概是对宋锦宁的印象还不错,清溪阁这里的人也都表现得很是友善的样子,那姐妹两个过了两日便又来了。 但是这一次,不是来求助的,也不是来跟宋锦宁唠嗑儿的,而是给他们送了个小小的礼物。 第443章:熟络起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要说如今的京城里最缺什么,那一定不是什么名家字画,珍宝古董,而是新鲜的时蔬。 据说就是宫里头,如今陛下的餐桌上也看不到几碗新鲜的菜蔬了。 所以当隔壁的蔡氏姐妹说他们这里每日都有人给她们送菜蔬过来,而且还可以让他们也送一份来清溪阁的时候,就是朝妈妈都很是高兴。 “我们夫人这两日都吃着干菜呢!两位娘子能有这样的门路,着实不简单。” 蔡氏姐妹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从前的一个朋友,之前一直做这门生意的,多少有些门路,因为我们从前关系好,所以这个时候愿意冒险每日里给我们送,只是时间是有些早,那从明日开始,我们收了菜之后,再送一些过来给你们这边。” 宋锦宁也很是高兴,“多谢你们还想着我们这边。” “毕竟是邻居!”蔡氏姐妹见她们当真高兴,便也热络起来,“平日里大家关门闭户的谁也不认识谁,但是这个特殊的时候,邻里之间互相能帮一把自然就该帮一把的!” 她们也没有别的事情说完就走了。 从这一日之后,果然每日里都亲自过来送一些时蔬。 姐妹俩出身或许不好,但确确实实不是那等蝎蝎螫螫的人,行事说话也十分磊落,就是朝妈妈也渐渐地喜欢与她们说说话。 偶尔宋锦宁有空,她们便一同在院子里聊天。 这一对儿姐妹的绣活儿还做的不错,指导小丫头们也十分耐心,久而久之的,倒是真的处成了好邻居。 等到八月初五,眼看着没有几日就要到中秋了。 朝妈妈大概是想着头一次在清溪阁过中秋,虽然时局艰难,但是也还是十分热络地出去寻找各种能够布置起来的东西。 素鸢熟门熟路地从绣绷子里将纸条儿找出来,然后递给宋锦宁。 “姑娘猜得果然没错,这一次的事情不单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甚至还不止一个人。” 纸条看完,宋锦宁便随手燃尽了,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语气却很不轻松,“齐郁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便可以看得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 如今三大营那边谈影已经过去了,他一直都是王爷跟前的左膀右臂,按道理来说,王爷不再的情况下,他的话在军中是已有一定作用的,可是如今京城的局面却越来越乱……” 说到这里,宋锦宁忽然反应过来,“锦衣卫呢?” 素鸢不解其意,“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锦衣卫的身影?” 同样疑惑的人不只有她一个,灵韵对着面前的陈铭发怒,“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都还拦着我? 如今死的可是我们自家里的人!我不是要去找舅舅问关于我母亲的事儿,我就是想要知道眼下京城这副样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锦衣卫呢?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不要将那一群人放出来吗?再这么乱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到时候史书上要怎么说,这在历朝历代也都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陈铭见她激动,干脆扶住了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这个时候不是我们着急的时候,你要知道,眼下大家都在盯着,朝中那么多的文武大臣,难道不会知道这个情况吗? 为什么大家没有对陛下问出这个问题,而要等着你一个郡君去问?你怎么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灵韵郡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皱眉看着面前的陈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今这朝堂恐怕是要分出泾渭了!” 灵韵郡君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陈铭的话说的不是很明白,可是她到底在宫里生活了多年,却是知道陈铭这话里头的重量。 “你……” “我不能说我说的一定对,但是你方才的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答案。” 锦衣卫到如今已经算得上是陛下的私人武装力量,有缉私纠察的权利,眼下京城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也都到了要出动他们的时候。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第一,裕丰帝不想动他们。 这个时候不动,让百姓生活在这样巨大的惶恐之中,着实不是一个明君该有的作为,甚至不是一个正常情况下的君主该做的事儿。 可是既然发生了,那么就只能说明眼下的混乱对于裕丰帝来说,或者还有些益处,或者说,两相选择里,伤害较轻。 这个可能性,就是陈铭也不敢去深想,想多了,怕是要将自己给陷在里头。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裕丰帝没有办法让锦衣卫动起来,而这里头又出现两种情况,第一,问题出现在裕丰帝的本身,第二,问题出现在锦衣卫。 “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还有兄弟!” 陈铭干脆再一次拿出重锤。 如今裕丰帝膝下无子,靖王倒是有一个儿子,可是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对于未来的皇位,实际上还有人持有别的选择,比如,让嘉瑜长公主的幼子…… 这个想法当然荒诞不经,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杜家坐了宝座。 但是杜家已经没有人了,杜驸马已经死了,杜家也在前段时间被找言官找到了借口,直接叫裕丰帝给发落了。 也有人说,裕丰帝这么做,本来就存了那样的心思。 这种荒诞不经的言语,平日里自然只是笑笑就过了。 可是到了特殊的时候,却是能够拿出来做文章的把柄,身为嘉瑜长公主之女,裕丰帝最为宠爱的外甥女的灵韵郡君,在这个时候却是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 灵韵郡君看着面前的陈铭,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问出来的问题却完全不是陈铭心里所设想的,“你怎么忽然变聪明了这么多?” 陈铭一心想着她会问什么很难回答的朝政上的事儿,听到这一句直接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有没有可能,我根本就不笨呢?” 第444章:拿什么立足?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终于还是听了陈铭的劝,干脆当起了鸵鸟。 “罢了罢了,天塌下来还有那么几个人顶着,怎么样也到不了我的头上,让我的人都出去帮着一起巡视吧!不要在让我看到身边死人就行。” 这是灵韵郡君最后对这件事情的讨论。 陈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这一天之后,灵韵郡君果然不再提起,只是在府里百无聊赖之下,她竟然开始盯着陈铭学习了。 “郡君,你这样,我着实有些不大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灵韵郡君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眼下这个时候咱们是都被困在府里,但是终究有一日我还是要出门的。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了,我还要同我母亲那样开诗会呢!到时候你身上一点儿长处都没有,你叫我在外人面前拿什么立足?” “郡君,若是你同我一道出去,大家都只能看到你的,我……并没有关系。” “哼!你是想要学着那位姓杜的?” 灵韵郡君这话里头分明透着寒意,陈铭立刻将自己的心思收了起来,“郡君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应该好好上进上进。” 后来,陈铭才明白过来,灵韵郡君其实对于他是不是有学问,实际上并不在意。 她只是无聊了,而身边又没有什么人可以给她折腾,所以她只是将主意打到了陈铭的身上。 很多年以后,陈铭问起这段经历,灵韵郡君的回答,终于认真了一回,“我平日里什么都有了,也没有什么要追求的,加上那段时间着实无聊,总要给自己找一点儿目标吧! 我没有养过孩子,从前总听母亲说,将我们养大成人,她很有成就感,刚好你又在学习,我想着,如果有一日你在我的培养之下,真的考取了功名,我应该也会很有成就感吧!” 陈铭难以置信地盯着她道:“你将我当孩子养?” “嘶……”灵韵郡君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也不算吧!如果是孩子的话,我大概是会上棍棒的,但是我当时对你还算好吧!只是规定你要按照时间进度完成学习任务而已。” “而已!?”陈铭很是震惊,“你知不知道你安排的那些个进度到底有多变态。” “不知道啊!”灵韵郡君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为什么要知道,这又不是我在学习,那不是你在学习么!” 彼时趴在窗上听父母谈话的某陈家小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母亲原来这么可怕,昨日问他要不要考取功名,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似乎很好玩儿,而答应了呢? 不行不行,还是要赶紧去找祖母,最好是躲在祖母哪里去。 连父亲都觉得很惨绝人寰的东西,他绝对不要尝试。 当然这是后话,而宫里头没有派出锦衣卫的事儿,到底还是闹了起来。 有些官员家中也有了损失,原本还抱着看事态的心思,这个时候是着实坐不住了。 然而关于派遣锦衣卫的折子被淹没在了众多奏折当中,裕丰帝在大殿上震怒,关于三大营的疏懒懈怠。 “三大营拱卫京师,是京城最大的军事力量,如今不过是一些匪寇而已,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尸位素餐的么?!” 作为这一次任务的主要长官,一直在外头的齐郁也回来述职。 而裕丰帝的怒火,首当其冲的人就是他。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身为相国的齐郁被骂成这样,也着实有些难看。 “陛下,是微臣能力低下,指挥不当,对于三大营的实力……” “你以为朕没有怪你吗?你好歹也是当朝相国,对于京城周围的情况竟然如此不熟悉,朕让你来统领三大营,你就是这么统领的?” 齐郁这是明明白白的挨骂,立刻就有他的拥趸上前去帮着开脱。 “陛下,三大营一直都在王爷的统领之下,文臣武将之间本来就有一些龃龉,齐大人为文官之首,王爷是武将之帅。 眼下再这样特殊的时候,陛下信任相国大人,将京郊三大营的指挥权交给了相国大人,可是对于大营的军人来说,却未必能服气。 对于军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指挥,只有对军队指挥若臂,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用,而齐大人在这上头,可能……本来就有些为难!” 裕丰帝原本的脸色还没有那么难看,听到这话之后,整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这么说来,这京郊三大营倒是厉害得很,只认他赵臻,不认我这个皇帝了!?” 这一句话的分量可就太重了,哪怕平日里敢跟裕丰帝叫板的都察院也都通通跪下了。 方才那个发言的官员更是诚惶诚恐,“陛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京城的局势着实有些危机,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靖王过来指挥三大营,恐怕这个事态一时半会儿着实平息不了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裕丰帝没有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着实已经算是脾气不错了。 大殿上空荡荡的一般,没有任何的声音,裕丰帝的呼吸似乎都能被底下的文武百官听到。 可是没有人敢吭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最上头的那个人做出最后的决定。 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这样有些不妥当,很有可能将原本就一直埋藏在朝廷里的那颗炸药给点燃,可是眼下都已经这样了,谁也没有办法说,这般做是不是就真的错了。 就是百官之首的当朝相国齐郁,这个时候都是沉默的。 他就那般一语不发地跪在最前头,同所有人一起等着。 终于,裕丰帝开了口,“好,既然如此,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时候需要他靖王过来力挽狂澜,那么朕便让他回来主理这件事情。 京城的百姓,总不能全背在朕一个人的身上,这刀子落在谁的身上都知道痛。” 这话说得,底下的人越发惶恐了。 裕丰帝却是忽然笑了,“果然,还是朕的这个弟弟更厉害些,毕竟当初父皇便说过,弟弟才是最像他老人家的那个,你们说是不是?” 第445章:朝堂之上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话说得……哪一个敢接? 齐郁连忙道:“陛下英明神武,乃是上天之子,靖王勇猛,是我大启的福将!” 众人纷纷应和。 裕丰帝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缓解半点儿。 反倒是看了众人一圈之后,忽然从龙案上翻出几本折子,“你们的折子,朕都看了,问起朕的锦衣卫,怎么?这是在责怪朕失职么?”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上了折子的几个人都已经紧张起来了,这个时候又听到这一句,差点儿五雷轰顶,当即连忙爬了出来。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只是见如今京中局势不稳,百姓心中惶恐,锦衣卫素有威名,且能力出众,这个时候只有他们才能将京城的治安维系好,所以才……” “哼!”裕丰帝冷哼了一声,“朕还用不着你们来交朕做事儿,今日到此为止,退朝!有在朕这里磨牙的时间,也该想出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才是!” 说完直接一甩龙袍走掉了。 这些天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但是还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上朝似的,多少官员的后背都是一层的冷汗。 齐郁在最前面,裕丰帝走了之后,便有太监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辛苦相国大人,日日在外头忙碌,这……” 那太监也不敢说裕丰帝的不是,便又宽慰了两句。 齐郁温声笑着道:“都是替朝廷替百姓做事儿,算不得什么,本来也是职责之内,且如今这个样子,陛下才是心里最为烦闷的那一个,作为臣子的,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懂么?” 太监连连点头,“果然还是相国大人最为懂陛下。” “劳烦转告娘娘一声,外头的事情,我会全力以赴,陛下那里还需要她好好照料。” “相国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带到。“ 后宫里,裕丰帝刚刚下朝回来,心情着实不好,直接将一只上好的瓷瓶给踢碎了。 皇后在内室听到了动静,连忙迎了出来,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担心道:“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气恼成这样?” 裕丰帝见她急急忙忙出来,连头发都还没有挽好,脸色便放缓了些,“你昨日不是头疼,今日这般着急起来做什么?朕不是说过了,让你不用起来么?” “虽然说后宫没有人,但是我到底是皇后,今日已经好多了,难道还在床上赖着?回头若是叫那起子人写进去了,陛下的圣名岂不是为我所累。” “哼!”提到这个,裕丰帝便有不高兴起来了。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夫妻,齐皇后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陛下为什么看上去脸色这么难看?还是说臣妾连带病容,陛下看着心里不舒坦了?” “你这……胡说什么呢!”裕丰帝见她这般小心着意地哄着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与你无关,就是朝堂上的那群人,逼着朕要让靖王回来呢!” 齐皇后闻言便皱了眉头,“这是怎么说的?不是靖王自己要去朔州的么?陛下原本想要将朔州换个人来守着,靖王不同意,然后又急吼吼地跑过去。 原本就有些藐视君威,这个时候……” 齐皇后的这话说到了裕丰帝的心里,可是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到底他是靖王,当初父皇都觉得他比朕更适合当这个皇帝,而朕,又有什么地方比得过他? 论起读书,上书房的先生夸奖他明显比朕更多,武功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兵法策论都是父皇亲自教的,后来又跟着宋岐山在战场上磨砺了好几年。 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听说竟然还指挥战场,若不是父皇的授意,以宋岐山的谨慎性格,怎么可能会让他做出这般孟浪的事情来。” 齐皇后知道他心里的症结,当即宽慰道:“父母疼幼子,不管是天家还是寻常百姓,都是有的,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先帝对靖王特别偏宠,可是到底还是觉得陛下才是真正适合这个位子的人。 不然也不会在最后的关头,将皇位传给陛下了,先帝的心里是有成算的,要做好一名君主,最要紧的不是能力,治理一个国家,可不是让君主亲自去做。 靖王不管那方面出众,那都是生来给陛下您服务的,辅佐您管理这个江山的。” 齐皇后的这番话自然不是头一次说,但是每一次都能说到裕丰帝的心坎儿里。 所以听到她这话之后,他的神色已经好多了。 “朕觉得朕这一辈子最为幸运的事情,就是当初父皇替我选了你作为皇后,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一直守在朕的身边。” 齐皇后脸上的笑容温婉,“对于臣妾来说,这一辈子能够成为陛下的皇后,也是臣妾这一辈子的荣光。” “嗯!”裕丰帝拉着她的手一道如内室,终于我没有再说方才的那个话题,而是淡淡地冷哼了一声道:“朕倒是看看,让他赵臻回来,他又能如何?!” 齐皇后似乎是听懂了什么,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陛下……您是想……” “这么多年了,朕心里始终都记得父皇与朕说过的话,他说,他只留下我们兄妹三人,不管旁人怎么说天家亲情淡薄,也要求我们始终一心,彼此扶持。” 齐皇后便叹了口气,“若不是陛下提起,臣妾着实怀疑这话竟然真的是先帝说出来的,天家哪里来的恩情,先帝在世的时候,没有因为那个位子而造成杀戮,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裕丰帝笑着道:“果然还是皇后懂我,可是为了先帝这句话,朕背负着心里的压抑这么多年。 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朕也着实不知道,是否还有背下去的意义,所以,朕便看看,他赵臻到底能不能同那些人说的那样,力挽狂澜。” 齐皇后这才明白过来裕丰帝的意思,“所以陛下您将锦衣卫都扣着就是因为……” 裕丰帝冷笑了一声,这冷意像是从他的唇角一直蔓延到了眉眼,“三大营确实是厉害,如今朕就让人看看,到底是朕的三大营厉害,但是在他赵臻指挥下的三大营厉害! 若是真的他一来,眼前的这些破烂事儿就真的都没有了,那朕也该放出锦衣卫了。” 第446章:锦衣卫的作用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放出锦衣卫做什么就不用再多说了。 齐皇后听得懂。 锦衣卫不但可以纠察百官,面对唯一的王爷同样也有这样的权利。 这天下都是裕丰帝的天下,三大营虽然在靖王的手里,可是到底也是大启的三大营,是裕丰帝的三大营。 纵然贵为王爷,也断然没有将朝廷的兵马私人化的道理。 这就已经犯了谋逆的大罪。 而且又是在京城脚下,在这么多的朝廷官员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时候裕丰帝再用锦衣卫去制裁赵臻,名正言顺。 但凡有点儿政治敏锐性的朝臣都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万一三大营还是一样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那么也足以说明,三大营在赵臻的手里并没有训练出他本来该有的力量。 那么赵臻便是失职! 作为帝王同样有对他问责的权利,最要紧的是,这样一来,三大营的实力便会被怀疑,对于这个京城最要紧的军队,也可以开始着手改革了,改换的换,改撤的撤。 而赵臻没有了任何发言的立场。 齐皇后想明白了这点之后,脸上露出了崇拜的颜色,“陛下果然心思缜密,那么,现在就改八百里加急往朔州送信了吧!” 裕丰帝冷笑道:“难道朕身边就已经没有一个能用的了么?方才在早朝上,朕已经发了那么大的火,这个时候难道还没有半个激灵点儿的人?!” 齐皇后知道他这个时候在怒火上,因而也不再火上浇油,温声道:“不管怎么样,对于臣妾来说,还是陛下的身子最要紧,方才我已经让人熬了汤,陛下这个时候过来,应该刚刚晾好。 便当是看在臣妾身子不舒服的份儿上,陪着臣妾一起用一些吧!”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膳厅,桌上也已经摆好了齐皇后用的早膳。 外头的传言到底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不管怎么说,这里到底还是大启的皇宫,如何东西短缺,都不可能会短了帝后的东西。 所以桌上仍旧可以看到新鲜的各种菜蔬,还有些精巧样式的菜色。 摆在两头的,便是两盅看着有些奇怪的汤。 “陛下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味道,臣妾其实也不喜欢,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也说了,这汤药对陛下的身子最好,咱们夫妻的体质是一样的,所以有陛下陪着臣妾,臣妾便不觉得不好喝了。” 裕丰帝闻言笑着道:“哪里有你说的那般难喝,不过就是带着点儿药味儿罢了,你我夫妻二人走到现在不容易,将来的时间都是要慢慢扶持这一道走的,这平安汤,如何也不能任性不喝。” 齐皇后脸上带着笑容,看得出来很是高兴裕丰帝愿意如此哄着她,“是!臣妾都听陛下的。” 有了今日早朝上裕丰帝的怒火,文武百官中间的氛围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齐郁下了朝自然还是要去青嶂山,只是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来了,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清溪阁。 虽然也能收到这里的消息,但是平日里着实有些忙,好些消息都漏看了。 等到了清溪阁,见到所有的东西都如常,甚至院子里还摆了一些中秋要用的装饰,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 然而等走到了院子里门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朝妈妈正要进去,不成想看到了主子,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将手里的柚子给摔了。 然后她便也听到了院子里宋锦宁正在跟那蔡氏姐妹交谈的声音,脸色又白了白。 沉吟不过半息,便干脆大声行礼,“见过主子,夫人在里头跟隔壁的两位娘子说话呢!”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里头的人,宋锦宁当先出来,待看到他之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才开口道:“大人瞧着像是瘦了些许。” 明明方才还有些不大高兴,听到宋锦宁的这句话,齐郁竟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好像一下子就平和不少。 然后目光才落到那头的两个女子的身上,“她们……”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外头出了许多事儿,想来你也听说了,这两位是隔壁的两位小娘子,也是没有办法了,毕竟邻里之间,相互帮个忙,所以就认识了。” 她说着,似乎是想了一下,便干脆往一旁的院子里走,“知道你也不想见,那就干脆不要见好了,朝妈妈,让两位姐姐回去吧!” 说到后面,语气里分明有些不高兴。 齐郁的情绪却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欢喜。 宋锦宁这样的语气和情态,像极了梦里的某些片段里的她。 这一点儿感觉让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在了脑后,不喜欢有人来找她,有什么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了,只要那两个人没有问题就好了。 “你生气了?” 虽然是问句,可是话里头分明是肯定的意思,偏生竟然还带了点儿笑意。 宋锦宁捏紧的拳头这才放松了下来。 果然这一招对于齐郁来说还是有用的。 前世她偶尔会闹点儿小脾气,这般故意生气的样子,很快就能叫他软和情绪。 原本只是想要试一试,竟然真的有用,宋锦宁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 “你镇日里将我关在这里,外头的事儿一概不知也就罢了,眼下外头都乱成了那样,她们不过就是两个弱女子罢了,难道我帮她们一把,你这也不同意?” 齐郁看着她脸上带着点儿怒意的样子,心里越发高兴起来,对对对,这就是梦里的她。 宋锦宁完全没有看他的脸,因为这个样子的齐郁,真的让她有挥拳头的冲动。 “你就是将我当成一个玩意儿似的关着,不想让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地活着,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得很。” “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说,甚至一句话都没有,你是就已经说了这么多了,”齐郁含笑走了过去,“好了好了,我只是有些意外,只要这两个人是干干净净的底子,没有审美问题,我不会阻拦你与她们说话,你看这样可好?” 第447章:演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齐郁越发感觉自己的心底柔软了下来,“我马上就要离开,片刻耽搁不得,只是着实放心不下这里,才特意过来一趟。 倒也不是要对你如何看管着,只是如今外头这么乱,你也一直以来都怕旁人对你说三道四,所以我这才不叫你出去。“ “哼!”宋锦宁冷哼了一声,“不要说的那么好听,我这个时候若是出去,别说我的名声,难道你齐大人的名声就还在么? 你可不要说你不在乎身上的一身清名。” 她再一次将视线转回来,落在齐郁的脸上,“我同你轻轻白白,与你可没有半点儿苟且,平白地背上这样的道德枷锁,你……” 说到这里眼圈儿便红了,接下来的话也说不下去。 宋锦宁忍着心里的不适,努力将前世自己那般模样扮演出来,只是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是,是我的不是!” 齐郁见她如此,神色里便含了两分慌乱,“我知道如此让你在家里干干等着,你心里很不好受,也很害怕,这都是我的不是,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很快就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这个世上不会再有靖王妃,也不会再有靖王,你就只是我的妻子。” 宋锦宁听到这话,一下子便有些反应过来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 齐郁笑着道:“我对你一定说话算数的。” 正说着,外头有人走了过来,但是并没有跨进门槛,单单只是站在门口。 宋锦宁知道,这是来催促齐郁上路的人。 “你……”她像是有些犹豫,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这段时间外头着实乱得很,你在青嶂山那边……” 后面的话没有说,她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大自然。 齐郁却明白了她这没有说完的话,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几分欣喜,“宁儿,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宋锦宁没有说话,脚下随意地拨弄着一颗小石子。 “宁儿?!” 宋锦宁仍旧没有抬头,但还是回答了一句,“谁担心你,若是你出了事儿,我可就真的两头落不着了,我失踪的事儿,一定瞒不过王爷,纵然他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可是我的清白在他眼里到底还是没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定性的人,府里头那么多的姬妾,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有? 本来我还有身份摆在那里,他便是没有将我当成真正的妻子,也对我还算敬爱有加,可是因为你做出的这样的事儿,他若是回来,我们又怎么可能还能如从前那般?” 宋锦宁被带来清溪阁这么久,齐郁还是头一回听到她对自己剖露心事。 因而一时间也顾不上外头正在等着的心腹,激动之下,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宋锦宁的双肩,“宁儿,你放一千个心,我说到的事儿,一定会做到,你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就好了。 至于赵臻,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我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站在我的身边,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眼见着气候差不多了,宋锦宁这才开口道:“虽然这些时日我都在屋子里带着,并没有直接接触外头的事情。 但是咱们这里也有小厮受了伤,那日我听到他们的谈论,对于这一次的匪寇之乱,似乎朝堂上的大人们都各有想法。 但是普遍一致认为这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你上次……” 宋锦宁装作不着痕迹地撇开他的手,像是有些紧张地在院子里来回好几次地踱步,然后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男人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齐郁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宋锦宁。 这么长时间了,只有今日他才感觉到宋锦宁的鲜活。 只有今日,他才真正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梦里的宁儿。 就是那个注定要生生世世与他缠绕在一起的女子。 可是,眼下当宋锦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齐郁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锦宁却没有等他犹豫太久,“我知道我不聪明,可是你此前……包括今日一直跟我说快了,快了。 你要做的事儿是大事儿,这个世上有史以来,也没有几个人能成功的大事儿,我……我确确实实是不大放心,所以……” 她终于停下脚步,像是有些急切地往他这边走了两步,然后又像是开始害怕似的停下脚步,“这件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齐郁见着她那一双轻轻皱着的眉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一片酸酸的感觉,“宁儿,准这样的事情,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着实见不得你这般担心的样子。” 他沉吟了半息,然后郑重地点了下头,“如你所说,我要做的是一件大事儿,这样的大事儿,通常有很多的不得已的无奈,我不想将这些东西告诉你,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然后等着我就好了。” “那么,那些遭遇无妄之灾的人呢?”宋锦宁下意识地问出这一句,问完了之后才觉得后悔,此时的她不应该问出这句话的,“得天道者,需承大运,杀戮,是最伤气运的事情,你若是失败了……” 果然听到宋锦宁后面这话,齐郁方才一下子阴冷了下去面孔又放晴了,他温柔地看着宋锦宁道:“你竟然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替我着想,我心里着实很高兴,总算你还是能够看到我的真心,你不要担心我……” “我才没有担心你!”宋锦宁连忙辩解,可是这话不像是在否认,倒是更像是在害羞似的撇清关系,“我只是自己害怕罢了。” “再过半个月,不,只要十天,只要赵臻从朔州赶回来,一切便都成了定局,京中并没有过多的防备力量,若是我真的动手,也就只有赵臻赶回来才有用。 可是他只要一动,就会落入我的圈套,到时候,他们兄弟两个一起上路!” 宋锦宁看到他眼下这个神色,心里不可遏止地便想到了前世的那个齐郁,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前世,他似乎说过相同的话,只是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明白他这话里头的意思。 第448章:身子弱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这个时候只想知道齐郁的手段是什么,他到底布置了什么样的手段,对付赵臻。 赵臻知道了自己如今在他的手里,他会不会回来? 不会的! 这个念头一起,宋锦宁便在心里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赵臻不是别人,他掌管着几乎所有大启的兵马大权,知道轻重。 别说是她,若是与整个大启的安危比起来,就是此时的朝廷文武百官加起来,他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害怕,齐郁便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像是安慰她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儿,这与你没有关系,不管我做的事情是什么,不管死多少人,这都和你无关,你只是一个内宅的女子而已。 若是外头的事情会影响到你,我会与他们说,外头的消息不叫传到你的耳朵里来。” 宋锦宁回过神,连忙道:“不必,我需要知道,我不能一直这般什么都不了解地坐在屋子里,这样我反倒会疯掉。 不管结果如何,也不管你打算如何行事,这件事情我已经卷进去了,我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我与我无关。” 这话宋锦宁说的是认真的,眉眼间的真情实感,没有半点儿作假。 齐郁面上露出了几分心疼,“好,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随便你,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让朝妈妈告诉你。 不过她告诉不了你太多的东西,我也怕你心思太重,对身体不好,你本来身子就弱。” 这话让宋锦宁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她的身子弱? 是弱的,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 三次落胎,第一次落胎的时候,差点儿死在大雪的天儿里。 自那以后落下病根,就再也没有好过。 而那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齐郁本人。 所以,在前世的齐郁的眼里,宋锦宁的身子是弱的,一直以来都是弱的。 这一句话,似乎是在提醒齐郁,实际上,反倒是提醒了宋锦宁。 她回过神,仍旧用方才的语气道:“你在我这里留了许多厉害的人我是知道的,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妥当,这些人也会保护我,我不会有事儿的。” 听到这一句,齐郁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都抬高了一些,捏着宋锦宁的两只手也用了些力气,“宁儿,你记住,若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要从这里出去的话,一定要记得往东南方向跑,切记!” 宋锦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还是十分认真地点头应下了,“我记住了,你放心去吧!” 外头人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齐郁也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然后忽然一用力,将宋锦宁拉进怀里。 宋锦宁差点儿没有吐出来,下意识地就去推他。 但是齐郁的这个拥抱极为短暂,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我走了!” 一直等外头传来行礼的声音,确定他已经走远了,宋锦宁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素鸢心急如焚,眼见着她玩完完全全地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 宋锦宁一个眼神横过去,素鸢便闭了嘴,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服气。 朝妈妈知道她们主仆是有自己的私房话要说,便十分识趣道:“既然这里没有什么事儿了,老奴就先下去给夫人准备午膳吧!” 午膳如何用得着她去准备?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先行离开罢了。 宋锦宁就是喜欢她身上这一份那个廖妈妈身上没有的识趣。 “这一次,可能要冒点儿险。” “姑娘你说,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看她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宋锦宁倒是给她逗笑了,“不至于是让你去送命的,只是我方才从齐郁口中的话里头……”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素鸢捂住了嘴,然后凑到了她耳边悄声道:“这里的几个暗卫武功高强,内力尚且在我之上。 咱们这般说话,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听到,姑娘还是用纸笔与奴婢说吧!” 到底还是在齐郁的监视之下,宋锦宁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即点头同意。 齐郁从清溪阁出去之后,便径自上了一辆停在自家门口的马车。 马车里端坐着一位美人,只是从前一直保留在美人脸上的笑容这个时候已经全然消失了。 金娜见着齐郁上来,冷冷一笑道:“从前是真的不知道你这个人,竟然还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齐郁对她这样的讽刺全然不当回事儿,甚至还觉得很是高兴。 “这世上能打动我的东西不多,但凡我放在心上了,都会为之拼尽全力。” 这话无疑让金娜妒火中烧。 哪怕她知道此时与她在一处的男人不值得托付,也知道此前是自己看错了人。 可是心里对这个人的感情已经有了许多年,几乎成了一种情感上的习惯。 在听到他如此说起另一个女子的时候,那种嫉妒的情绪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 “齐大人对自己着实是太过于自信了,你怎么就知道,那位值得你这般拼尽全力?如果我的了解没有错,听说靖王和靖王妃的关系一直不错呢! 此前听说他喜好美人,府里的便有十几二十位美貌的侍妾,其中一个宠爱了好些年的,就因为一句话得罪了宋锦宁,便叫扔出了府。 这般一个用心维护自己的夫君,宋锦宁到底有什么道理,要在这个时候改弦易辙?” “你不懂赵臻!” 齐郁对自己很是有信心,“他是我表弟,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打动他了。” 他这般自信的样子,越发让金娜生气,当即便有些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如今是在跟谁合作? 你想要抱得美人归,想要坐上那个位子,还要靠我兄长呢!这个时候你在我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就被人给掐住了。 金娜一瞬间便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脸上都胀红了,“齐……” “上次的话,我是还没有跟你说明白吗?”齐郁看着自己手里掐着的美人,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第449章:她什么都不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感觉到他手掌的持续发力,金娜才终于开始害怕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金娜两只手死死地掰着他的手指,这才发现这个人的武功根本就超出了自己的理解。 她并不是这京城里那些个贵女,手无缚鸡之力。 当初她可是跟着兄长一起上过战场的人,一柄长枪也杀过不少人。 为了不让她受伤,兄长的选择是磨炼她的武艺,请了各有所长的许多师父来教授她武艺。 她也与不少的江湖高手切磋过,自然自己的武功还算不错。 而且,此前她甚至还与齐郁交过手。 直到这个时候,金娜才了解到,原来齐郁一开始就在自己的面前有所保留,或者说,从一开始,齐郁就已经在防着她了。 “你……” 金娜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得充血,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球都快要爆出来了,眼眶也跟着拉扯似的生疼。 而眼前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片虚影,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马车上的时候,齐郁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她便重重地跌坐在了车厢里。 新鲜的空气忽然拥入,让她的嗓子火辣辣地疼,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起来。 这般狼狈的样子,对于金娜来说,并不陌生,可是自打兄长手握实权之后,却是再也没有过。 “你……” 她再一次开口,可是喉咙里火烧似的疼,让她没有办法继续。 “现在知道了么?不要自不量力随意冒犯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命,比生死簿上写得要短得多。” 金娜终于慢慢地恢复过来,虽然还是疼,但是好歹能忍着说话,“你怎么不杀了我?有本事你现在就要了我的命,然后将我的尸体送去给我兄长!” “我又不是蠢!”齐郁冷笑了一声,“你兄长的人我要,这个大启的江山我同样也要,你若是真的想死,也不是不可以。 等赵臻到了京城,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金娜面色剧变,她听懂了齐郁这话的意思。 她是大荣的公主,是大荣现任皇帝的妹妹。 这样的一个身份,就注定了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对于齐郁来说,她的死最有价值的事情自然是用来对付赵臻。 “你是魔鬼!”金娜终于忍不住哭泣地对他控诉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什么?!你就这样对待我!” 这一次,金娜是真的崩溃了。 若是要说上一次在清溪阁,在宋锦宁的面前,齐郁让她知道了他对她没有那么多的感情,让她明白自己在齐豫的眼里,完全比不上宋锦宁。 那么这一次,她便是发现,齐郁并不是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他是完完全全地没有任何感情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件东西似的,哪里有用,就放在哪里。 这样的认知对于金娜这么一个从小到大都十分骄傲的人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齐郁对于眼前的美人落泪,没有半点儿心疼,“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这一点,你的兄长没有与你说过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似乎一直都是他的座右铭。” 金娜的兄长,也就是当今的大荣皇帝,这个皇位得来的十分艰难,从小就被抛弃,而且还受到种种迫害。 能够顺利成年算是十分不容易,所以,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仇恨的种子在。 而这仇恨的对象,自然是大荣的皇室。 他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座右铭,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立下的复仇计划。 齐郁现在对金娜说出这句话,纵然有讽刺的意思,但同时也是在提醒她。 齐郁对大荣皇室的许多事情都很了解,包括上一次他说的大皇子。 这个人,表面上看与金娜的兄长是好朋友,甚至是结识于微时,可是这样的感情对她来说,并不足够叫他而冒险。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金娜安静了下来,她一语不发地从地上起身,然后将整个人都蜷缩在了角落里。 甚至都没有再哭,也没有再看齐郁一眼。 对于这样安静的金娜,齐郁似乎很是满意,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她这个时候的识相。 他们要去的地方自然还是青嶂山,这里是齐郁如今剿匪的基地。 眼看着出了城,金娜干脆掏出了一面靶镜,然后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 脖子上的淤青过于明显,她便顺手扯下了一段窗纱,围在了脖子上,作为装饰。 “我知道你们大荣人,以不屈不挠的精神为荣,也知道你兄长是个极为有毅力的人,你是他带大的,所以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认输。 不过我还是要先警告你一句,我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对于我自己有把握住的掀翻了合作之后,损失能够承受的情况下,我会掀桌。” 金娜没有看他,在他身后跃下马车之后,便径自走到了他的身旁,“既然齐大人知道这么多,按道理来说的话,这个时候你不需要同我说这些话,你有你的目的,也有你的手段,那么就都摆出来不就是了。” 这般不尊重的言语,让齐郁心里很不高兴,可是面对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偏生又有些无可奈何。 齐郁带着金娜过来,让整个营舍的人都很好奇。 众人已经从一些八卦中知道了齐相国娶了妻之后便开始开窍了,又纳了一位美娇娘。 这样的事儿对于一个贵族的男子来说,算不得什么花边新闻。 只不过因为这个人是齐郁,所以众人还是在暗地里议论过了一阵。 这个时候看到了金娜的脸,众人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这个女子就是齐郁新过门的侍妾。 这样一来,众人越发不明白了。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齐大人将自己的爱妾带过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谈影便直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其他偷偷打量的人,到底还是懂得了慢慢来,“齐大人,有几句话想要与你说,可方便进一步说话?” 第450章:人没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对于这样的事情,一向都很开明。 底下的人要与他私下了商议什么,他也从来都不拒绝。 所以在谈影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然后带着他往一旁的营帐里去。 离开之前,便随便指了一个人,让他安排金娜的住处。 这样一来,众人又开始有些狐疑了。 既然是相国大人的爱妾,这个时候怎么反倒往别的地方去住了? 而且众人来来回回地观察着,方才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 立刻又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互相看对方一眼,那个女子站得笔直,眼神清亮,眉眼间还有一抹坚毅。 几个武功高一些的将领很快就察觉出来,这个女子武功不弱。 因此大家的想法一下子就变了,看来这个女子并不是齐郁的妾室。 是相国大人请过来的人? 大启虽然算不得男女之防开放,但是有些事情却显得很包容。 比如女子为将这件事情,纵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可是却也并没有阻止。 从开国皇帝的元后开始,便有许多女子上战场的事例。 实际宋锦宁的母亲也算得上是这么一位,不然也不会跟着宋岐山在边关那么多年了。 齐郁指着的那个小兵带着金娜前往住处,金娜安顿下来之后,便直接让他出去了。 “齐大人找我来是有些不方便说的任务,为了避免秘密在我这里泄露,麻烦你们就不要随时跟在我身边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兵觉得这位美人说话的时候,语调似乎与他们一般人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是齐大人从哪里请过来的。 小兵如此想着,到底不敢多问。 人家都说了事涉机密,一个不好弄到了自己的头上,岂不是坏了事儿? 之后金娜便一直坐在自己的营帐里,根本没有出去。 等到万籁寂静,所有人都睡着了,然后才从她的帐篷里有了点儿动静。 不过动静很小,哪怕是周围在巡逻放哨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青嶂山如今俨然已经成了阵地了,但是京城却还是如此前一般死气沉沉,并没有因为青嶂山的大规模行动而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上一次齐郁过来之后,朝妈妈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许多,此前一直带着的职业性的笑容偶尔也有维持不住的时候。 宋锦宁便干脆拉着她坐下来喝茶,“朝妈妈,我知道你心里紧张,但是这个时候紧张也没有用,你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孩子们比你可要强壮得多,你不如先将自己照顾好,等事情平息了,还能同孩子们在一处。” 朝妈妈知道宋锦宁是好意,可是心里头始终七上八下的。 原本宋锦宁只是担心她想得太多,影响身体。 哪成想,第二日早上,朝妈妈就没有过来。 刚开始宋锦宁也没有在意,还是素鸢提起来,“平日里这个时候朝妈妈都要过来问问姑娘要吃什么,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过来,莫不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儿?” 宋锦宁刚刚将信写好封蜡,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去。” 上一次那个采买受了伤的事儿,宋锦宁也是后面知道的,还是素鸢出去走动才听到了消息。 这个时候朝妈妈忽然不见了,难不成又是谁受了伤,怕惊动了自己,所以特意瞒着? 主仆两个才跨过院子门,一个小丫鬟便急急忙忙满脸惊骇地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出事儿了,朝妈妈……朝妈妈……” 小丫鬟大概是真的被下的很了,这个时候见着了宋锦宁竟然说不出话来。 宋锦宁也不等着她慢慢地发挥,当即便拉着素鸢一道往朝妈妈屋子的方向去,“走,我们去看看去!” 等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她一到门口,众人便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宋锦宁这才注意到里头还有个大夫。 她带着素鸢入内,大夫也正好收起了腕枕,抬眼一看到宋锦宁,便连忙起身行礼,“想必这位夫人就是此间的主人了。” 宋锦宁这个时候才看清了床上朝妈妈,这一看便知道事情不好了。 果然,大夫有些无奈道:“这位妈妈年纪大了,本身就有些病根儿在身上,这段时间大概是忧思过重,昨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一个没有挺过去,就……”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还是想办法准备后事吧!” 朝妈妈就这么没了? 宋锦宁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她与朝妈妈有多深厚的感情,这自然也称不上。 可是这位老仆,又着实不错,至少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宋锦宁在她的照顾之下,并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所有的不如意不顺心都是齐郁带来的,跟她我没有关系。 作为清溪阁的管家嬷嬷,宋锦宁也知道,要找到一个比她做得好的,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而且,昨日明明她还在与自己说话,这个时候忽然就这么没了,着实叫人心里惊疑。 偏生如今这里不是在王府,他没有办法让周默柏过来看看。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常常跟在朝妈妈身后的小丫鬟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外头现在这么混乱,多少铺子都不开门,妈妈去的这么……这后事,我们要如何操办?” 宋锦宁回过神来,发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朝妈妈这没了,众人开始将自己当成主心骨了。 “这事儿,不应该是咱们处理,”宋锦宁交了一个年轻的媳妇子,“如果我记得没有错,你此前跟朝妈妈汇报过咱们这里的人员情况,所以大家的花名册档案都在你那里吧!” 那年轻的媳妇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宋锦宁竟然会记得这么细微末节的东西。 当即连忙站了出来,点头道:“是,府里的所有人的档案都在我那里,妈妈此前让我管着府里所有人的调度。” “好,那你现在就去翻一翻朝妈妈的记录,看看她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不管怎么说,后事都应该是她的孩子们给她操办。” 第451章:识人不清了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这话提醒了其他人,“是了是了,朝妈妈还有儿子孙子呢!前几日她日日都在担心家里的孩子们,中间还回去了一趟,给咱们带了东西。” 有了这个主意,众人一下子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几个管事的媳妇连忙道:“夫人,这里不适合您呆着,您还是回去吧!妈妈在天有灵,知道您的这份儿心,一定会很欣慰的。” 这样的场合宋锦宁也确实是有些受不住,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扶着素鸢的手回了自己的屋子。 “姑娘,你是觉得朝妈妈的死有蹊跷?” 宋锦宁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缓下来,这才点头道:“是!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我有关系。 我们虽然认识朝妈妈的时间不长,但是到底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算是知道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 不光是规矩上,生活习惯上同样如此,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平日里真的有什么病痛,一定会小心照料。 再者,发生了外头的那些事儿,朝妈妈虽然也很紧张,但是相对于府里的其他人来说,已经安静多了,而且是真正的情绪稳定,这样的人,出现这样的意外,实际上是不大容易的。” 宋锦宁的话,让素鸢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姑娘不是说……”她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是说,这一次的事端是齐郁弄出来的么?那这么说起来的话,怎么也不会闹到咱们这里来才是啊!” 宋锦宁摇了摇头,“这样的事儿怎么说的准?而且我也说过了,齐郁要做的事儿,乃是这么长长的历史以来,最为可怕的事情,一点儿小事儿都有可能倾覆逆转。 而且在大面儿之下又有多少的暗流涌动,就是齐郁自己都不清楚,可以说,我们所有人都身处这样的局里,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清楚。” 宋锦宁说这样的话,素鸢更听不懂了。 “那……姑娘,要不然,奴婢今晚上就不要睡了吧?” “你先别急,”宋锦宁想了想,今儿隔壁是不是送了点心过来?你分出去了吗?“ “哪儿能呢!”素鸢连忙笑着道,“这才刚刚送过来的,但是大家都在忙着朝妈妈的事儿,所以也就没有人来理我。 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来分点心,到时候这里头的人要怎么看我?更何况,哪怕我真的一点儿事儿都不懂,真的将这些点心分下去了,那得了点心的人也不敢吃啊!” 宋锦宁被她的话给逗乐了,点头道:“那就赶紧去拿过来吧!” 实际上宋锦宁的直觉没有错,第二日早上,她就反应过来了。 朝妈妈的死就是一颗烟雾弹。 朝妈妈家里早就已经被人控制了,而她竟然被装在了棺材里带出了清溪阁。 这个时候宋锦宁心里倒是有些不能确定,这般带自己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王府的人的话,应该挺忌讳用这样的方式才对。 好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宋华婷那张脸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她这个时候人也到了一处义庄。 “又见面了,二妹妹!” 宋锦宁对于宋华婷似乎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她反倒四处打量了一下,地方换了,时间也过去了不少。 墙壁上都是夕阳的余晖,只是宋锦宁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中的毒。 “你没有中毒,我也没有办法对你下毒,不过是一点儿迷药罢了,而且也不是我给你下的,而是你隔壁的那两个小娘子。 怎么样?识人不清了吧? 你肯定想不到那隔壁屋子里的桂花树是个极好下毒的所在,那些个桂花头一天晚上都被撒上了毒粉。 落在你们院子里的水池里,所以,水池都变得有毒了,这日头一晒,一个蒸发,你们这不就都……” “什么毒这么厉害?!”宋锦宁对于她如何做到的并不感兴趣。 可是这样厉害的毒,而且还如此刁钻,绝对不是市面上随随便便可以买到的。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宋华婷的话,她心里开始怀疑这个毒药的来处。 “这你可就问不到我了,我是从那两个女人的口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原本我还只是想要利用他们两个人将你给钓出来的。 毕竟我对你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你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只是没有想到,我这还没有想好如何下手,她们倒是先助了我一臂之力。” 对于蔡氏姐妹的是是非非,宋锦宁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深究,她看着宋华婷洋洋得意的样子,忽然问道:“那,你这个时候忽然将我绑过来,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宋锦宁敏锐地捕捉到宋华婷的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细微变化。 这让她很快就抓到了重点,“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你想要抓我,你是在替别人做事儿,是金娜?” “怎么?”宋华婷像是被人踩着痛脚似的,“宋锦宁,你是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么?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与你脱不了关系! 难道我不该报复你么?这个世上因为有一个你,我的人生才成了现在这样,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争? 身份、地位、产业,现在连男人都要跟我抢,为什么?!” 关于宋华婷对自己身份认知的偏差,宋锦宁早就已经领教过了,而且也知道,这一点,宋华婷大概是如何也不可能会改的。 所以她不再在这种事情上与对方纠缠。 “你我之间的恩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要说分个是非对错,就咱们俩的性格和处事原则,也不可能互相认可。 但是,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你可知道你如今这是卷到什么事情里头了?” “你想要策反我?”宋华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宋锦宁,你知不知道我就快要死了,我眼下帮着金娜做这件事情,也不过就是为了多苟活两日罢了,你以为我还配有什么大报复不成?” 第452章:叫什么劲儿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宋华婷并没有面对着宋锦宁。 因而当她说到最后,忽然抬高了嗓音转脸怒视过来,宋锦宁多少有点儿被她那双红了的眼睛给镇住了。 不是没有见到过宋华婷哭泣。 痛哭流涕的时候都有,但是,基本上都是她的表演,或者是某些计谋败露之后的策略。 她可以哭得肝肠寸断,也可以哭得悔不当初。 可是宋锦宁没有见过她这般的委屈痛哭的样子。 宋华婷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自然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宋锦宁发现自己竟然面对着这样的她时,原本对这个女子的厌恶,好像忽然间就消失了。 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叫什么劲儿呢? 这个念头一起,宋锦宁才发现,原来她早就已经将宋华婷对自己的伤害放下了。 “你就没有想过,你金娜给你下的那个毒药,既然有人可以研制得出来,自然也就有人可以解开,难不成真的想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不成?” 宋锦宁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娓娓道来,如同街边随口的劝诫,又像是朋友之间的日常闲聊。 宋华婷同样也没有想到宋锦宁会是这样的反应,面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怔住了,“你说什么?” “万事万物都是如此,有因便有果,没有解不了的毒药,也没有化不开的仇怨,你仔细想想,你同我到底有什么仇? 自打我同祖母从老家回来,我可有主动伤害过你?可有诚心算计过你?” 宋华婷依旧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宋锦宁,眼睛里的恨意像是要喷涌出来似的。 宋锦宁却像是没有看到过似的,“我出生在宋家,宋岐山的女儿不是我也是别人,若是我父亲没有殉城,你与我甚至只是远方亲戚,你还会对我产生敌意吗? 至于你觉得因为有我在,所以事事不顺,那是因为你事事都要和我比,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自己去想吧!你去问问你自己,如果你不想着和我比,如今真的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觉得我会原谅你?觉得……” “我需要你的原谅吗?” 宋锦宁挑了挑眉反问她,“需要被原谅的人是你,你方才自己也说了,如今的你已经算得上是穷途末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跟我谈原谅? 你应该要想的是,如何将你自己从那条走歪了的路上纠正回来,你觉得你跟着金娜,她最后会留你一条命么?” 宋华婷没有说话,宋锦宁便接着告诉她,“金娜是大荣公主的事儿你是清楚的,可能你不清楚的是,她还杀过人,不光是杀过敌人,还杀过她的母亲和妹妹,那个时候,她才八岁。” 宋华婷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盯着宋锦宁的目光一动不动。 “若是你真的有兴趣,我回头可以给你看看我对她的调查,我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你跟着她,听她的话,注定难免一死,而且死之前,还要受她的摆布。 如果你奋起反抗,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最后你还是没有找到解药,还是难免一死,但至少在死之前,你还有点儿尊严。 至少,你试过了,不是么?“ “你想让我听你的?”宋华婷嗤笑了一声,讥讽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是!”宋锦宁毫不犹豫地点头,有一种明明知道不可为还要为之的莫名的勇气。 而宋华婷很不喜欢宋锦宁身上透露出来的这股子勇气,“你是在做梦么?你明明知道在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那又如何?你讨厌我不错,但是你爱你自己,这个世上你最爱的人就是你自己,所以,如果我告诉你,你愿意听我的话,我会想办法将你从金娜的掌控中拖出来,甚至想办法帮你找解药,当然这一点我不能保证。 等到事情结束了,我会让你带着你的钱离开京城,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宋华婷的脸色渐渐地僵硬起来,她发现当听到宋锦宁这些话时,她原本那些怨毒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梗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宋锦宁也没有想过她会立刻给自己答案,因而也不着急,干脆到一旁坐了下来。 “我不信!”良久,宋华婷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宋锦宁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 你和你祖母两个人好几次差点儿被我害死,你心里想要杀我还来不及,你会帮我?当我是傻子么?“ “有一说一,此前好几次我都想要杀了你,但是我这个人,对于杀人,着实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这件事情,始终在我的底线之上。 而后来,我发现,这世上需要我去忙活的事情还多得很,一个宋华婷着实不值一提,更何况,我也没有看出来,你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地方。” 前面那些话若说还好的话,宋锦宁的这句话,可着实踩着了宋华婷的痛脚,她扬起自己手里的匕首,“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在谁的手里!” 宋锦宁挑了挑眉,靠在一旁的棺材上笑了,“你?你应该比较了解我,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在跟素鸢学武吧!同那些真正有功夫的人自然不能比,但是收拾你,绰绰有余。” “你难道以为我会一个人来抓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外面布置了多少人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宋锦宁摇了摇头,面上非但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甚至还有些玩味,然后她便盯着宋华婷的脸笑着道,“不过,不管你外头带了多少人过来,这个时候应该都已经躺在了地上了吧!” 宋华婷疑惑了一下,随即面色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宋锦宁回答,她便开口朝外面喊人,但是喊了两句,都没有任何动静。 外头安静得就像是没有人气的坟场似的。 “你……” 她惊恐地看向宋锦宁,然而才开口,就听到门口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第453章:也许是你命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早知道我一个人过来就好了,就这么三瓜俩枣的,可见那位大荣公主的手底下是真的没有人了。” 说话间,本就破败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了,然后门板便不堪重负轰然倒在了地上。 宋锦宁抬眼,就看到戚芳一身劲装站在门中间。 宋华婷吓得手里的匕首都掉了,人也摔倒在地,然后飞快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在了墙根,“你是谁?” 戚芳却没有看她,目光一转,落在了宋锦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大概是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道:“一个大活人站在棺材里,不觉得晦气么?” 宋锦宁闻言一笑,然后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看着她道:“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芳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两日,听说你这两日要出来,让我来接,说是什么我方便些,我瞧着你这里也没有任何不方便的。” 宋锦宁见她神情自若,便知道外头应该一切都还好,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确实都还好,现在人在哪儿?” “我带你去,”戚芳随口回了一句,然后走向宋华婷,“你先出去吧!” 后面这话自然是对着宋锦宁说的,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在这个时候,宋家的两个人自然都听懂了。 戚芳这是要灭口,怕宋锦宁见了不舒服。 宋华婷则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又害怕到了极点,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步步地走近自己,声音却是如何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紧急的时刻,她的目光忽然扫到了要去外头院子里的宋锦宁,然后便一下子像是醒过来了似的,“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戚芳已经按到剑柄上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转脸看向那头的宋锦宁。 而宋锦宁也停下了脚步,就站在门口回头看过来。 她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儿轻视或者嘲笑,“这个选择题是给的你,不是给了我,怎么选是你的事儿。” 说完她便直接走了出去,戚芳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 “唰”地一下,银白色的亮光一闪而过,寒光闪闪的利刃便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宋华婷尖叫出声,脑子在最后一刻,却转得飞快,“好,我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京城,只要能让我活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 戚芳的手便又停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转头,因为宋锦宁已经出去了。 她只是在听外头的声音,然后便同宋华婷一同听到了宋锦宁的声音,“如果愿意,便先留一条命,关起来。” 戚芳一句话没有吭声,伴随着一道鲜血飙过,利刃回鞘。 宋华婷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戚芳站直了身子,轻笑了一声,“就这么一个软蛋,也敢起心思害人?” 说完了之后一脚踢在了宋华婷的腰眼上,“再不起来,我便随便找口棺材给你封了!” 宋华婷这才动了动眼珠子,一骨碌坐了起来,开始上下摸索着,“我……我没死!我没死!” 话音才落,便摸到了自己的左耳,伴随着剧痛是自己一手的鲜血,“啊……” “你此前弄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只要了你一只耳朵,已经是我大仁大义了,你若是再这般磨蹭,那这颗脑袋我看着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和价值了。” “我……” 宋华婷咽了口口水,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宋锦宁。 她是真的可能随随便便一剑结果了自己。 所以宋华婷也半点儿不敢耽搁,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紧紧地跟着戚芳走了出去。 宋锦宁已经坐上了前头的那辆马车,驾车的是个面相普通的男子,宋华婷不认得,这个时候也有些不敢抬头看那边。 走到院子外头,戚芳像是拎小鸡仔似的直接将她拎起来扔进了车厢。 受了伤的左耳碰到了车壁,疼得她哇吱哇吱乱叫。 “戚姐姐竟然没有杀了你,也是你的命大。” 一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宋华婷这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个人,不是素鸢还能是谁? 对于宋锦宁的这个丫头,宋华婷也怕得很,这个丫头有功夫在身上,而且一向不怎么讲规矩。 素鸢自然看出来了她的害怕,轻笑了一声,“大小姐,你可要坐好了。” 另一辆马车上,戚芳一上来,便瞪了宋锦宁一眼,“就那么个人,你竟然还留着,若是大将军在天有灵,要被你这个孝顺女儿给气死!” 这话自然是反话,宋华婷做出来的许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想要害死老太太那一条。 对于这样一个人,只要是宋家人,只要是宋岐山的人,没有一个待见的。 宋锦宁知道她生气,便温声道:“我是觉得她身上还有些东西可以挖掘,再一个,如今她是金娜的人,如果贸然杀了,恐怕还有麻烦。” “什么破理由!” 戚芳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得很。 到底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宋锦宁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以为意。 “你怎么这个时候进京了?此前不是写信与你说了基本的情况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外头才是。” “我得把你带走!” 戚芳言简意赅,宋锦宁却不明白,“你是担心齐郁?” “大荣那边已经在边境集结了兵马,对王爷的军队打算进行围攻,而且还联合了周边的一些小部落,所以这个时候王爷怕是过不来。” 宋锦宁点头,“虽然没有拿到王爷的消息,但是这一点我已经猜到了,齐郁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只是可惜,我此前并不确定他真的打算与大荣如此联手,大荣竟然会为了他出动几十万的兵马。” “不!”戚芳摇了摇头,“我就是从王爷那里知道了齐郁的大致目的,才赶来京城要将你带走的。” “什么意思?” “齐郁的目标是皇宫!”戚芳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特意压低了,盯着宋锦宁的视线变得极为认真和谨慎。 第454章:他真正的目标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林大哥呢?” “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晚些时候我们碰个头,我怀疑,朔州那边一开战,京城这里也得乱。 而且此前陛下心里对靖王有所怀疑,已经动了好几处军区的军队,到时候若是京城先乱了,你作为宋岐山的女儿,再被有心利用,从前大将军跟前的人恐怕都得闹出来。 而朔州又是当初大将军所在的地方,大荣进宫过来的时候,如果朔州乱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点都不用戚芳来说明,宋锦宁自己就明白了。 她的脸色也扁的难看起来,“如今齐郁还带着人在青嶂山装模作样的剿匪,王爷这个时候在陛下的命令下却不返京……” 话说到一半,宋锦宁立时反应过来,“不对,王爷若是返京,同样掉进他的陷阱,本来陛下对王爷就诸多猜疑,这个时候王爷赶回来,身后还带着大荣的军队。 再加上此前京郊三大营在剿匪之事上面的表现……” 宋锦宁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时候她的两只手的手心全部都是汗。 齐郁这是阳谋! 至少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是阳谋。 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王爷还说了什么?” 戚芳此时的面色也变得十分凝重,面对宋锦宁的问题,却只能摇了摇头,“没有,王爷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尽快将你带走!” 宋锦宁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回去,所有人碰个头。” 戚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宋锦宁挑了挑眉,“戚姐姐,你我之间虽然算不得很熟,但是,我一直将戚姐姐视为自己的亲长,所以,有什么话,你尽可以直说,若是说得我不高兴,或者我并不能接纳的意见,那也没有关系,寻常而已。” “你当我是在为你的心情考虑呢!”戚芳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王爷说的对,这个时候你应该尽快离开京城,这里的事儿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 你到底只是个小姑娘,没必要掺和进去。” “真的没有关系吗?”宋锦宁认真地看着戚芳反问,“戚姐姐,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不说一清二楚,心里也应该有点儿数,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齐郁的事儿,就与我有关。” “但是眼下说的不是当年的事儿。” “那或许过了今天之后,我就没有机会再说当年的事儿了。” 宋锦宁几乎是立刻接话,让戚芳哑口无言。 “我知道戚姐姐嘴里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担心我的安危,我也知道我没有什么本事,可是这个时候让我走,于我而言,倒不如死在这里头。” “你这才多大,什么死呀活呀的!” 倒是没有想到戚芳会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宋锦宁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笑了,“好,我往后不这么说了。” 马车行驶间,宋锦宁终于看到了外头的景象。 从前那般热闹的街道已经不复存在,偶尔路过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 这着实不像是一个京城,不是京城应该有的样子。 她知道裕丰帝不喜欢赵臻,心里多有忌惮,可偏生又没有任何办法对方他。 这两兄弟之间的矛盾,要么直接掩埋,等到锦哥儿或者赵臻的另一个孩子继位。 要么,就是直接爆发。 但是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齐郁便是看准了裕丰帝的想法,所以才敢在这个时候策划出这么一场阴谋。 但是,京城的这些百姓何其无辜,权力之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可是真正残酷的是在这样的争夺之中丧命的普通平民。 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宋锦宁同戚芳回到了王府。 已经许久不见,再见青莺,宋锦宁感觉她都瘦了一大圈。 又见王府里井井有条,心里便知道这里头多半是青莺的努力。 因而在青莺行礼的时候,宋锦宁便一把拉住了她,“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我面前了那套虚的,我也用不上,倒是从前我委屈了你,知道你能力强,倒是没有想到你能将王府这里安稳得这么好。“ 王府自来是不用宋锦宁打理的,自然有管家在。 可是,宋锦宁这一次出现意外不见了,对于王府来说,没有掀起惊涛骇浪,则是下了功夫去控制的事儿。 青莺眼圈儿有些泛红,“姑娘可不要再这么说了,这些日子,奴婢这心里着实是七上八下的,还一直瞒着老夫人,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奴婢心里都想过了,若是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奴婢就直接去老夫人跟前拿命谢罪。” 这话虽然这个时候说出来有些调侃的味道,但是宋锦宁知道,这是青莺的真实想法。 她不由握紧了青莺的手,“胡说什么,什么人也不能要你的命!你给我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相对于青莺来说,素鸢就显得很是寻常,甚至还在活灵活现地与旁人说起今日的事情。 他们坐下没有多久,林子羽和段容就来了。 宋锦宁知道段容已经想办法往京城来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没有走。 “段大哥,这个时候情况特殊,你这会儿还留在这里,怕是会有些不妥当。” 段容闻言笑道:“姑娘放心好了,我不是自己来的,是陛下将我调过来的。” “陛下?” 看着宋锦宁疑惑的眼神,林子羽叹了口气,开口解释,“准确地来说,是陛下抽调了附近许多卫所的将士,拱卫皇城。” “皇城?!” 宋锦宁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下青嶂山中的匪寇未除,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派遣周围的卫所将士过来支援才是。 可是裕丰帝却是让他们过来护卫皇城,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认定了赵臻会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所以提前做好部署,然后又利用青嶂山的情势,引赵臻前来。 宋锦宁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即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第455章:有没有一种可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就坐在她旁边的戚芳一下子就看出了她此时的面色不对劲,连忙道:“你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也好拿个主意。“ “你们说,齐郁这一次的行动,会不会是裕丰帝暗中授意的?” 这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弱水,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开口。 并不是否认宋锦宁这话的可能性,而是大家都知道,若是真的如此,则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林子羽,“陛下猜忌王爷这一点,作为武将,我心里自然有些不忿,但是对于姑娘方才的猜测我却不能苟同。” “若是没有王爷在,锦哥儿继承皇位顺理成章不说,而且锦哥儿如今还小,陛下完全可以在自己任期内慢慢地培养。 不用担心一旁手握重兵的王爷,也不用担心,与锦哥儿父子离心离德。” 宋锦宁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寒意,冰冻的感觉从心底里一点点地往外铺。 “可是陛下绝对不可能做出与大荣勾结的事情来,”林子羽大声否认,“我与陛下接触不多,但是从前将军在的时候,便说过,陛下的能力未必比得上王爷,但是陛下对大气江山的看重,却胜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宋锦宁这才知道,原来林子羽的理由,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 宋锦宁自己却有些不大认可这样的说法。 且不说人都是会变的,而且一个人,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在臣子面前表现出对江山的不在乎? 戚芳倚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一双眼睛里藏着自己的计较,眼看着宋锦宁和林子羽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样子,便忽然开口道:“这一点,我同子羽观点一致。” “可是前儿你们送过来的消息,分明说南疆也有些动静,那边是当初我父亲的兵力分散之后,去的最多的地方,这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有没有可能,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段容忽然开了口,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段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容又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齐郁这个人有不臣之心,我们都知道,但是陛下不知道,如今宫里就只有齐皇后一人。 天下谁都知道帝后关系融洽,甚至可以说齐皇后后宫专宠,对于齐家,陛下比王爷还要亲近一些。 而对于齐郁这个舅子,陛下也是天然地亲近,这样的情况下,他可能会托付齐郁做一些要紧的事情而且不会怀疑他。“ 宋锦宁明白了段容的意思,“段大哥的意思是,陛下原本是想要利用齐郁,可是齐郁却将计就计,干脆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起势?” “没错!”林子羽抚掌道,“这是最有可能的了,也能够说明为什么这一次京郊大营发挥如此失常,小小的山匪,竟然没能起到作用! 而且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京城内外的百姓虽然怨声载道,但是更多的怨气却是出在京城三大营身上,或者进一步说,是出在王爷的身上。 谁都知道这是王爷的兵马,这个时候如此不堪重任,也就让人怀疑从前王爷的功绩和威名。” 宋锦宁的脸色有些难看。 “齐郁这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素鸢在一旁,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今日在这里,这是最要紧的事情。 “我们做不了什么!”段容一锤定音,“我们本来就是不该出现的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 他的目光看向宋锦宁。 宋锦宁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看了一眼青莺。 很快,青莺取了一份东西出来。 宋锦宁将他摊在众人的面前,是一个卷轴,却不是用纸做的,而是一种特殊的石块儿,黏贴在上面,看着像是一份地图,但是中间缺了不少地方。 “你们认得这个吧!” 戚芳、林子羽、段容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面色这些复杂。 “这是将军的东西。” “没错,这一块,是我从我的嫁妆中翻出来的,祖母说是我父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而这一块……” 宋锦宁指着那地图上的石块儿,“是我从老家的地底下撅出来的。” 她说着又指向另外两块,“这两块,是戚姐姐你给我的。” 戚芳讶异地挑了挑眉,“我?” “对,只是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两块儿是你此前听我的去寻人寻到的东西。” “你是说那两个家伙?!” 戚芳后知后觉。 宋锦宁想要找到当年父亲殉城的真相,就必须从父亲身边的人查起。 但是宋岐山当年跟前亲近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有戚芳在,这些人都没有办法拉个清单出来。 当时宋锦宁只说让戚芳去找他们,却并未没有说要做什么。 对于能找到的,便留意他们如今的日常,而已经死去的,便调查他们的死因,以及死后,是否有留下什么东西。 眼前的这两块石头,就是之前戚芳叫人送过来的。 只不过,因为东西似乎是涉及到秘密,戚芳遵守着自己从前定下的规矩,并没有打开翻看,而是直接送来了王府。 宋锦宁指着地图上残缺的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身上应该有对应的东西。” 戚芳看了看段容,又看了看林子羽。 两个人都用眼神回答了她。 然后宋锦宁便看到他们三个人从各自的身上掏出了三块石头。 实际上彼此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 还是林子羽笑了,“我跟着将军那么多年,得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只有这个,是夫人当初打磨了送给我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 只当是好玩儿,毕竟是夫人亲手磨得,又是将军给我镌刻的字儿,就当成是一个纪念物收了起来,哪里知道这里头竟然暗藏玄机。” 他说完这话,看着另外的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不光是他如此,恐怕他们两个人也是这样。 第456章:不能隔岸观火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轻轻地叹了口气。 从他们几个人的语气里,宋锦宁不难看得出来,自己的父亲从前是如何受到底下人的爱戴。 可是作为父亲在这世上唯一的后人,她却对自己的父亲几乎一无所知。 将那三块石头放到那卷轴里,很快地图就变得完成了许多,只有一个地方,还缺了小小的一块。 “这……”段容眯着眼睛看着,“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这些石头看着都平平无奇,但是放在一起,到了这上面,才发现上头竟然都有纹路,天然的纹路,竟然能形成一幅像模像样的地图。 也不知道当初宋岐山夫妇是如何发现的。 林子羽也点头道:“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偏生就差了最重要的一块儿。” 宋锦宁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就够了,没有想到,还是差了点儿,不知道父亲最为信任的最后一个人到底是谁。” 提到了当年的事情,三个从前走出来的老人这个时候都有些沉默。 宋锦宁看着他们道:“所以,父亲当年一定是留下了什么,这个秘密不解开,我想不光是我,你们心里也一定无法安心吧?” “将军从来没有与我们说过什么,姑娘此时拿出这张地图,倒是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我同样不知道父亲这副地图到底指代的什么,但是你们都是父亲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应该知道在父亲的心里,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 宋锦宁这话不是需要谁回答,因为大家都知道。 宋岐山是殉城而死的,是为了大启的江山,为了大启的社稷而是的。 所以,对于宋岐山来说,最为重要的就是大启。 “他留下这副地图一定是想要说什么,我们如今连他的遗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眼下的情况看得出来,齐郁分明是想要造反,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作为他的女儿,我一定会留下来,努力去做点儿什么,哪怕我的力量十分微小。” 戚芳皱紧了眉头,“但是……” “戚姐姐,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一向是个洒脱的人,也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不会阻拦你,更不会对你要求什么,包括你们也是一样。 我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你们不要拦着我,我希望我的事儿我能自己做主!” “得了!”又是段容一锤定音,“姑娘这么个孩子都这样说了,难道咱们这几个活了这么大年纪的,还怕再冲一回不成?” 林子羽抿了抿唇,然后直接拍了一下段容的手掌,“行,老段,我一向都听你的,从前是这样,现在多听一回也无妨了。” 戚芳耸了耸肩,“我本来都打算浪到四十岁就找个地方了结自己了,还能有什么事好怕的的么?” 林子羽闻言惊讶道:“你还没有到四十么?” 换来戚芳一顿爆锤,“你以为你现在年纪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么?” 两个人竟然真的开始打了起来。 段容这个时候认真地对宋锦宁到:“不过姑娘,老段我要说句实在话,我这个人一向护短得很,若是有一日,真的到了陛下与王爷兵戎相见的时候,我可未必还能遵守当初大将军的意思。” 宋锦宁面上一红,还没有说话,便听到段容接着道:“不管怎么说,当初王爷也算是我们的小师弟。” 这话让宋锦宁愣住了,“什么?” “你不知道么?“戚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再跟林子羽过招,“王爷从前是跟着将军学得兵法和武术。” “啊?” 宋锦宁这着实不知道,满脸都是惊讶。 这次轮到戚芳惊讶了,“你们不是夫妻么?这样的事情怎么都不知道?王爷难道没有与你说过?” 宋锦宁呆呆地摇了摇头。 “当然这也只是我们的说法,我们这一群人,都是跟着将军学的武,所以明面上我们都将军将军的叫,可是在心里,将军就是我们的师父。 后来王爷跟着将军习武,对于我们来说,那王爷可不就是我们的师弟么!只不过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我们也没有胆子这般去占王爷的便宜罢了。” 宋锦宁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那你们此前怎么从来都没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林子羽理所当然道,“都说了这只是我们心里的想法,王爷毕竟还是王爷嘛!哪里我们说两句,就真的成了我们的师弟了? 更何况,如今再见到王爷,他都已经是统领天下兵马的权王了,这个时候我跑过来说这样的话,你说合适么? 再说了,我见到了王爷,他也没有认出我来啊!” 宋锦宁这才知道,这就是他们随口的一个说法。 “不过王爷这个人面冷心热,倒是个真不错的,虽然从前不怎么与我们往来,但是我们心里还是真的认他这个师弟的。 所以如果这一次,陛下真的为了那个位子,对王爷痛下杀手的话,我们可能真的会选择站在忠义的另一边。“ 林子羽这么说,段容方才也表态了,只有一个戚芳,还是那般耸了耸肩,意思很明显。 宋锦宁方才还以为他们说的护短,是指赵臻是她的夫婿的缘故。 眼下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都是自己想多了。 “那行吧!”宋锦宁到底还是点了头,不点头能如何? 她在乎的是齐郁的性命,至于赵臻同裕丰帝之间的事情,哪怕宋锦宁觉得自己与赵臻的关系如今已经很铁了,心里也认定这不是自己可以过问的事儿。 “既然决定了,那就要拿出信念来,”戚芳倒了杯茶给自己,“你们两个人如今都在天子近前,想办法买通那么一两个人,搞清楚宫里的情况,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们也能有所准备。” 对于齐郁和赵臻来说,宋锦宁手里的力量始终都是暗地里的,真正要冲到台面上去,不大可能。 她也没有这个想法,所以,一切都很简单。 就是暗中策划。 把大致的情节商量完了之后,段容和林子羽趁着夜色离开。 戚芳则留了下来。 “你们王府需不需要再排查一遍?” 第457章:有那么一个地方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这话问出来,宋锦宁便想起了白管家。 青莺似乎是明白了她此时心里的顾忌,连忙道:“白管家那边,奴婢已经细细地排查过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白管家是从前的王妃提起来的,所以对于先王妃,特别的敬重,奴婢这段时间,偷偷地将府里这么多年的档案都翻过来,而且还请了暗卫帮忙留意他的行踪,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世子也说,这么多年来,白管家偶尔的脾气上来,也确实是有些顽固不化,但是从来都没有做过对王府有碍的事情。” 宋锦宁相信青莺,相信她这个人,也相信她的能力。 所以,对于青莺调查出来,然后报告到自己面前的事情,也不会去怀疑。 “那就不要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了。” 素鸢确实不大认同,“这不好说,万一是他一直小心谨慎,不肯露出马脚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候,继续让人盯着他就是了,若是这个时候换了人,恐怕府里才更容易陷入混乱。” 这个想法和青莺是一致的,所以她二话不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戚芳也立刻道:“京城里的人手我已经建立起来了,你看什么地方需要加强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宋锦宁才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锦绣阁如何了?” 戚芳知道锦绣阁从前是宋锦宁的地方,如今秦若何凌熙在幽州也在替他们做事儿。 这个时候听到她问起,还只当她是怀念从前的产业,便笑着道:“你都已经将它给了别人了,难道还指望它给你赚钱不成?不要想了,那个锦绣阁都已经被宋华婷败得差不多了。 而且,此前城里开始混乱的时候,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就害怕出事儿,早就已经关门大吉了。“ 宋锦宁摇了摇头,“戚姐姐既然已经将京城的关系网都建立了起来,难道就没有想过当初我要在这么个地方开一个这样的铺子是有什么用么?” 这一问倒是将戚芳给问住了,就是一旁的素鸢和青莺实际上都有些发蒙。 盖因当初宋锦宁要那锦绣阁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明白她是要做什么。 “有一个地方,实际上一直都有些神秘,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片正常的民居,对于这样的地方,戚姐姐难道不会进一步调查么?” 说了锦绣阁,然后又有这么一段,戚芳若是还想不通,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是有着这么个地方!”戚芳的面色变得有些慎重起来,然后看向宋锦宁道,“你是从……” “不要想着问我是怎么发现的了,既然有这么个地方,怎么说,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探个究竟?” “我们?” 戚芳反问的同时,素鸢和青莺也同时开口,“不行!” 宋锦宁知道会受到她们的阻拦,所以直接丢了个眼神给戚芳,戚芳会意,当即便道:“不行,这样的事情不能让你冒险,京城如今虽然有些艰难,但是并不是没有人。 姑娘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为策万全,你最好还是要将所有知道的事儿,都与我说明白才行,不然……” “正有此意,你同我往书房来。” 宋锦宁安排青莺,“素鸢性子暴躁,你去安顿宋华婷,不用善待,但是也不要对她如何,过得去就行,看好了,等她愿意跟我好好说话再说。” 宋华婷这个人,浑身没有什么硬骨头,但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却又死犟。 比如说碰到自己的时候。 青莺连忙领命而去。 素鸢见大家都有了事儿,一时间也心猿意马起来,总觉得这一次自己能跟着自家姑娘干一番大事业。 “姑娘,我要做什么?” “还真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交给你去做。” 素鸢果然兴奋起来,“姑娘只管吩咐,若是做的不好,我提头来见。” “你想办法在府里点几个机灵用得上的,将那群美人给我看关起来。” 素鸢刚开始还没有听明白,什么美人? 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赵臻的那些姬妾。 对于这些人,素鸢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 她心里知道自家姑娘与王爷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可是对于那些个也赵臻名义上有关系的女子,着实心里厌烦得很。 这个时候了,宋锦宁还让她去关那些人,心里如何能接受。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人能进到王府,就有她们的过人之处,又或者,她们的背后的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素鸢听到后面这句话,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姑娘你的意思是……” “你且不要管我是什么意思了,你赶紧去安排吧!眼下的情况这么混乱,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慢慢地分析。” 素鸢这才认定自己是接了一个重要的活计,当即乐呵呵地就出去了。 宋锦宁这才得到清闲跟戚芳认真地说了起来。 等戚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也确定这个地方是真的应该去一趟。 可是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却还是有些犹豫,“你确定你要跟我去?” “我都与你说了这么久了,我若是不去,做的这些准备和分析是做什么?” 戚芳思索了一下才点头道:“好!算不上是龙潭虎穴,我带你去一趟,出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从宋锦宁回来之后,王府里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却都是暗流涌动式的。 就比如锦哥儿听说宋锦宁回来了之后,赶紧过来请安陪着一道用晚膳,便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也不知道齐家伯伯什么时候能将那些匪寇一网打尽,先生都好几日没有过来教授功课了,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自学。” 宋锦宁这些日子不在家的借口是外头太乱了,祖母一个人在府里她不放心,所以陪着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锦哥儿半点儿都都不怀疑,还是同从前一样对宋锦宁很是信任。 “不过母亲放心,皇伯伯御下有方,又是天命之子,眼下这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儿,一定很快就能镇压的。” 第458章:到处都不对劲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倒是对裕丰帝很有信心的样子,宋锦宁笑着点头:“好,锦哥儿铁口独断,一定没有错的。” 等用完了晚膳,锦哥儿大概是寂寞久了,便干脆留在了宋锦宁的屋子里陪着一道说闲话。 但说来说去,不过是他小的时候,赵臻同他一起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没有母亲,所以对父亲特别依赖的缘故。 在他的记忆里,竟然藏着许多父亲陪伴的记忆。 可是现实里,宋锦宁知道,赵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头,回京的时间其实很少。 还是近两年,裕丰帝害怕他权柄过重,才要求他待在京城。 所以,他们父子之间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看得出来,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对于上锦哥儿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如今赵臻又走了,自己也许多时间不在府里,他半点儿抱怨都没有,可见是习惯了。 因而当锦哥儿在这里坐了许久,她明明还有事儿,都没有舍得开口赶他、 “现在外头这么乱,太婆婆那边应该有人吧?“ 这孩子这般懂事,宋锦宁真的不知道如何喜欢才好,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是,锦哥儿放心,太婆婆那里好着呢!舅舅还在呢!” 锦哥儿听到这话才像是放心下来,小眼睛一转,忽然笑着道:“既然舅舅在那边,那么母亲也就可以放心些了,接下来的日子,外头不安全的情况下,母亲还是留在府里不要走吧!”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分明是个需要陪伴的孩子,说起话来,却还绕着这么大的弯子。 宋锦宁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好好好,我不走,我每天都在这里等着锦哥儿过来陪着我一起用晚膳可好?” 果然,孩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那么就这么说好了,儿子先回去读书了。”‘ “好,用功是好事儿,但是也一定要记得不要看的太晚,若是把身子搞垮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直眼看着锦哥儿在自己的屋子里坐下了,宋锦宁这才放松下来。 “你还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 戚芳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吓了宋锦宁一跳,她连忙看了看外头,青莺和素鸢都没有动静,这才放心下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差点儿没被你给吓出病来。” 戚芳不以为意,“准备好了么?” 宋锦宁连忙让她等一等,然后将床上藏在被子底下的一只包袱拿了出来,“你等我换个衣服。” 戚芳原本还想说,这可不是出去玩儿的,还要换什么衣服。 然而等到宋锦宁出来了,她这话便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衣服换了之后,再转过脸,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但是身形有些变了,就是脸上看着也有些不大一样。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宋锦宁就着月色让她看自己的脸。 “我拿东西在脸上盖了一下,这样看,我是不是与平日里不大一样了。”她说着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现在是晚上,天上有月亮,月光打下来,加上我刻意的营造能改变我的五官视觉形象,所以看着自然就变了。” “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技能。” 戚芳这着实是有些惊讶,宋锦宁却不以为意,“原来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今儿也是第一次用。” 她说着吹灭了屋子里的灯,就留了床头的一盏小小的灯。 这是宋锦宁的就寝习惯,不喜欢自己的身边有人,也不喜欢屋子里乌漆嘛黑。 这一点青莺和素鸢都是知道的,所以看到她屋子里的大灯灭了,便知道她是就寝了。 戚芳带着宋锦宁从后窗跳出来,在后花园里绕了好一段,才终于出了王府。 期间少不得被那么一两个人发现,但是宋锦宁的身上有赵臻给的令牌,不过是亮一下的事儿。 王府里就已经足够安静了,等出了王府,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安静。 寻常的居民区里倒是没有太多的异常,毕竟大家还是要过日子,没有睡的照常没有睡。 但是街市上却已经是黑灯瞎火的状态。 若是在平时,这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必然是车水马龙。 如此一来,对于她们来说,便稍微有些困难。 那些个匪寇虽然还没有什么着落,京郊大营虽然在各个酒肆茶楼里都被骂得很惨,可是京城街上的巡逻倒是确确实实比从前要严谨了许多。 戚芳带着宋锦宁上天入地的,绕了好几圈,才终于到了金明池。 他们此时猫在锦绣阁的最顶楼,戚芳看着不远处隔着水面的地方,“那个地方我没有人手,此前也试过布置,但是发现那一片的人似乎都有些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 宋锦宁这是真心在发问,并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 戚芳想到这里,眉头便皱了起来,“不像是真的人。” “什么?” 这大晚上的,宋锦宁听到这带着点儿灵异味道的一句,差点儿栽了下去,“你在胡说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这些人的生活没有活人气。” 戚芳连说带比划,“按照我原本的思路,关系网络的建立,最好的方式是润物细无声,就是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有什么变化。 所以,如果可以利用原住民的话,我绝对不会贸然安插人进去。 但是这个地方,我愣是没有接触到一个原住民,准确地来说,是没有深入地接触到任何一个。 他们的生活似乎……太正式了。”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个词儿。 但是宋锦宁却明白她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想是被人按部就班地设计好的事么?” “对!”戚芳闻言忍不住一拍手掌,“就是这种感觉,他们好像每日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几点出门,去哪里,做什么,还有最要紧的一点。” 宋锦宁没有说话,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他们这里没有孩子,一个都没有。”戚芳这个时候已经将情绪收了起来,目光变得尖锐。 第459章:你倒是挺信任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说完,发现宋锦宁对这个也没有任何的意外的样子,眼神里到底露出了一点儿的破绽。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居民,整个的一片地方,都是人为设计的。” 眼看着那密林里的灯光亮起,宋锦宁冷笑了一声,“到时候了,咱们去看看吧!这样怪异的地方,若是不去一次,总觉得还是有些亏了呢!” 到了这个时候,戚芳的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她看了一眼宋锦宁,然后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你可准备好了,这么远,可别担心我们会掉下去。” 要带着一个人靠轻功过这片湖,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是宋锦宁好不犹豫地抱紧了戚芳的腰,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她的身上。 戚芳愣了一下,笑着道:“你倒是挺信任我。” “听说戚姐姐水性也不错。” 这话说的戚芳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好好,这一次,我不带着你过去,简直说不过去了。” 夜风呼呼地从身旁刮过,宋锦宁感觉自己像是一片秋风里的落叶,等脚占了地,才骤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沉重。 而这个时候,她们已经能够听到丝竹声声响起。 “都这个时候了,这里竟然还如此歌舞升平,整个京城也没有比这里更怪的地方了。” 戚芳喃喃了一句,便同宋锦宁一起走进了这一片宅子。 没错,欢畅阁虽然隐藏在金明池畔的密林里,却并非单独的一栋建筑。 在它的周围还有不少类似于平民住宅的房子,而戚芳就是发现了这些房子里住着的人的奇怪之处。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这一片住宅区,丝竹之声,就是从这片宅子最后面的欢畅阁里传出来的。 明明到了这里,音乐的声音并不小,可是这所有的住宅都显得有些暗沉沉没有半点儿生机。 是了,这些宅子里并非没有亮光,相反,好几处窗户里都透出了淡黄色的灯光。 可偏生却没有半点儿人气,一点儿人的声音都听不到,这才是最为奇怪的地方。 “嘘!”戚芳忽然拉着宋锦宁躲在了一所房子旁的灌木丛里,然后盯着不远处的某一处院子,“有人!” 宋锦宁跟她挤在一处,一同看向那个方向,果然,只听到“吱呀”一声,那院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然后听到的声音,有些叫她们觉得意外。 因为那竟然是马车的声音。 像是为了印证她们的猜想似的,果然有一辆低调但明显做工颇为精致的马车从里被人赶了出来。 戚芳屏息探查那头马车上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道:“没有内力的寻常人,年级大约四十多,略微有些发福。” 宋锦宁着实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知道戚芳有些本事在身上,能够训练斥候的人,岂会是一般的人。 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就这么一会儿的判断,竟然能这般准确地描述马车里的人的一些基本情况。 而戚芳同样有些意外宋锦宁的反应,“你不意外?!” 宋锦宁心里是知道那马车上的人大概是什么样的来头,自然不会觉得意外。 “这里就是进去一头猪,我大概都不会意外。” 她说着,指了指那个院子,“你瞧瞧这院子,同方才那一辆马车有多么的不搭。”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正常一些,这一片区域里所有的房子,都建的同外头普通人家的宅子没有什么两样。 只能算是普通人家的水平,可是方才那一辆马车,放到市场上去,可能就不止这里的宅子的价值。 如宋锦宁所说,那马车出现在在这里着实太过于奇怪了。 “而且……” 戚芳借着月色,那树枝做笔,在地上寥寥几笔便画出了这里大概的地形,“这样的一个宅子,根本就没有地方安置这么一辆马车。” 宋锦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 两个人没有说出此时一起想出的答案,因为这着实有些过于匪夷所思。 “到底是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戚芳的想法同宋锦宁一致,但是她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所以没有直接开口同意,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咱们也不知道,这般过去,怕是会出意外,你可能感知得到?” “不用!” 戚芳显得很是自信,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你们府上的那个周大夫,还算是靠谱,我出来之前问他要了点儿东西。” 宋锦宁看了一眼她的荷包,便知道她是带了迷药过来的。 周默柏的医术毋庸置疑,而且他十分善于钻研,不但精通医术,连毒药这种东西也了解得不少。 只是可怜周大夫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如今成了戚芳薅羊毛的对象。 但是转念一想,周默柏跟在赵臻身边做事儿,似乎要说多光明磊落,似乎也称不上。 戚芳去了没有一会儿就回来了。 然后两个人便仍旧在原地等着。 宋锦宁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欢畅阁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到这个时候还没有进去,按照她前世的了解,那里到了白日里,可就没有人了。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戚芳,先去欢畅阁。 可是方才那个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在这里就能找到答案。 就在宋锦宁还有些纠结的时候,戚芳便拉着她一道起来了,“都倒了,走吧!“ 果然,内力好的人,简直像是比普通人多长了一双眼睛和一对儿耳朵。 两个人这一回是光明正大地从院门进去的,这里的人奇怪得也有好处,比如,根本不会关心邻居家的情况。 才走到屋子的门口,就看到一男一女倒在了地上。 里头似乎还有人,戚芳便在前头打头阵,宋锦宁紧随其后。 站在戚芳后头,担心外头随时会进来人的宋锦宁紧接着便听到了戚芳含笑的声音,“嘿,倒是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没倒的,合着方才是故意倒在地上骗我呢!” 第460章:后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果然还得是戚芳,若是宋锦宁这个时候看到这么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恐怕第一反应就是要被吓坏了。 屋子里头也是个女子,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没有真的倒下去,却也已经是虚弱地靠在一旁的椅子脚上。 看到她们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声音有些发虚,却不害怕,“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地闯到我家里要做什么?” “这是你家?”戚芳上上下下地将女子打量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感觉不大像啊!” 那女子眯着眼睛看着戚芳,显然对她的举动很是不满,“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里犯事儿,嫌命长了么?”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们这里还有后手呢!” 戚芳嘴里还在说着话,宋锦宁都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动作的,人就已经到了对面那女子的身旁,三两下便将她手里的东西给夺下,顺便还将对方的下巴给卸掉了。 转回来之后,观察着掌心的东西,却是一颗丸药。 戚芳打量了一下那丸药,“被发现之后需要立刻服毒自杀,看来你还挺重要的,至少,你的肚子里应该有些我们需要的信息。” 那女子此时面上露出了几分绝望的神色来,视线已经不敢再落在戚芳的身上。 “拿着!” 戚芳丢给宋锦宁一把短剑,“看着她,我去四处走走看看。” 宋锦宁点头,依言拿着匕首横在那女子的颈上,戚芳则自顾自地出去了。 因为下巴被卸掉了,所以女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是这个时候,却还在努力求死,“杀了我,杀了我!” 宋锦宁看着她,没有接话。 她看上去大概四十岁不到的样子,很瘦,一双眼睛显得很是精干的样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宋锦宁开口道,“因为受到了胁迫,还是因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温和,就像是和普通朋友的寻常聊天,可是语气里的诱导很明显。 那女子听到她这么说,便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你一心求死,是因为知道这个地方的秘密若是被发现了,你会比死还要凄惨是么?” 女子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自然也就不可能回答宋锦宁的问题。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宋锦宁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再接再厉接着道:“你是齐郁的人,接触过他么?他与你说过话么? 到底是什么让你们都替他这般卖命?” 宋锦宁这话到底还是让这女子有了动摇,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是宋锦宁能感觉得到,此时对方极力想要往这边看过来。 宋锦宁便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失败了呢?你们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不对,退一步说,如果他成功了,你们就真的能鸡犬升天么?” 女子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呼吸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宋锦宁便干脆站了起来,走出去了几步,然后拖出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下来,面对着此时脱力了的女子。 “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要说了,这里的秘密,我们早晚会找到,我的脾气好,不大喜欢打打杀杀的,但是我的同伴不一样,她最厌烦拖拖拉拉,所以……很快了。” 果然,宋锦宁看到了女子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惊恐。 人就是这样。 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吗? 有,经过后天非人的训练,确实会有那么一些人,将自己的生命看得不重要。 但是绝大部分的正常人都是怕死的。 在信念理想等因素的加持下,或许在某一刻,会生出舍生忘死的大无畏精神。 但是这绝对不是持久的。 大部分选择自杀的人也只是在那一瞬间,萌生出强烈的死意。 而一旦让他真的经历了生死,感觉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来一次,他便不敢在尝试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同样如此。 方才在被发现的时候,她是想死的,因为那个时候她牢记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死去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刚刚了,宋锦宁甚至还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过话,这就是让她感受到世界的现实。 感受过了之后,再想生出方才那种特定情况下的死志,实际上并不容易。 宋锦宁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往屋子的角落瞟了一眼,“你守着这么个东西,就这么在这里过一辈子么,意义是什么? 而且你知道这些从你这里走出去的人都是些什么身份,你想想这些人会让你们这样的人,知道这样的秘密一直到你们认定的那一日到来么?“ 那女子终于转过头,有些惊恐地看着宋锦宁,“你……” “我怎么会知道么?” 宋锦宁指了指她看过的屋角,“这里是么?”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宋锦宁这是想通过她的反应来判断这个屋子里的秘密。 所以她立刻垂下了眼睛,冷笑了一声,“那就是吧!” 这话说的很含糊,但是宋锦宁还是听懂了,她笑着点头,“那我试试看看。” 女子又一次抬起眼,看着宋锦宁往那个角落走去。 然而她才走了一半,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没有道理对我这么好,直接告诉我的,所以……肯定不是那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可能还会有机关。” 女子的脸色陡然间难看起来。 宋锦宁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方才我走过去的时候在,你看着像是在生气,实际上却是在笑,而且你的视线有三次瞥向那边,所以,正确的方向应该是在那里是不是?” 女子仍旧是那张怒容,然后冷哼了一声,干脆看向了屋顶。 宋锦宁调转了方向,然后摇了摇头,“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在保守秘密。” 她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朝外头喊道:“戚姐姐,找到地方了,你快进来吧!” 戚芳手里的刀已经见了血,颇有些无奈道:“这么个小小的地方,等级还听森严,外头都是不知道实情的。” 她看了一眼那女子,又看了看宋锦宁,“你问出来了?” 第461章:风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不肯说,我猜出来的。“ 戚芳眉头便浅浅地皱了起来,“这可能不大好,我知道这些人,如果猜错了的话,咱们可能今天就葬身在这里了,还是先进去吧!” 宋锦宁摇了摇头,“那个大门并不好进,倒是这里,可能会有别的出入口。” 她指了指她方才打算去的屋子角落,“我猜想应该是那里,但是……” 宋锦宁看着那女子笑了笑,“可是最后关头,她最后告诉我,并不是这里。” 那女子方才还在看屋顶,听到这话立刻转脸看向宋锦宁。 宋锦宁指向大门口的方向,“所以,应该是这里了。” 戚芳显得饶有兴致,“你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说了,是她悄悄告诉我的,我方才看了一眼,这房子没有后院,所以就只有前面的那个院子,我们方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前院看到那辆马车。 因此马车只能是从屋子里出来的,可是这里这么几间屋子,就只有这里和柴房能容得下马车。 这个人被咱们这般抓了之后,不哭不闹也就罢了,竟然都没有想过求助或者获救,不然她不可能一眼都不看大门口。 所以这么说来,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怕她的视线会在我们面前暴露什么。 戚芳笑着点头道:“看来此前我让人送给你的东西,你倒是真的认真看了了。” “横竖每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你送过来的那些虽然枯燥,但是看进去了却也还好。” 两个人一道走向大门口,戚芳在这方面显然是个行家,没有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墙上还是柱子上,来回按了几下,宋锦宁便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微微有些颤动的感觉。 戚芳连忙拉着宋锦宁往一旁跳开,然后就看到大门像是忽然间被人往旁边移开了似的,露出了一个略微向下的豁口来。 一个能够容得下一辆马车的豁口,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就是一个城门。 当然这是夸张的想法,实际上也就是堪堪能容纳方才那辆精巧的小马车。 宋锦宁和戚芳相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一同看向后面的那个女子。 到了这个时候,那女子也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整张脸都灰白了下来似的。 可以知道,这个洞口露出来的瞬间,就表示她在她的主人那里已经跟死人画上了等号。 宋锦宁这个时候却有些犹豫,这洞口看不出里头的任何东西,但是想也知道,必定藏了不少的秘密。 可是秘密多的地方,往往也意味着风险多。 戚芳这个时候的态度则是完全相反,“把她带上,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她说着,率先去将那女子拖了过来,然后同宋锦宁一起推着她往底下走。 下坡路走了一段,宋锦宁明显感觉到两旁的石壁变得潮湿了许多。 “湿气这么重,咱们总不至于这个时候在金明池的池底吧!” 宋锦宁的话惹来旁边女子的又一声冷哼。 戚芳手里拿着火把,一直在一旁的墙壁上找寻这什么。 机关术数,宋锦宁是半点儿不通,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干脆闭嘴,免得打扰到戚芳的思路。 这暗道到了地底下,还有许多的弯弯道道。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设计的,竟然还有新鲜的空气进来,在里头呆了这么会儿,也没有觉得呼吸艰难。 “在这里!” 戚芳很快就找到了关键,然后指着墙上的莫名其妙看不出什么痕迹的纹路道:“这就是这里的地图。 你看这里的每一块石头上都是这种纹理,可是这些石头的纹理走向却很不一致,从我们进来的方向看,再到眼下这个地方,你方才说那边是金明池,而后面就是方才的宅子,就不难根据这个判断东南西北了。” 戚芳指了指上下不同的石块,然后又拉着宋锦宁到了一处拐角,将这些纹路上头暗藏的逻辑讲述给宋锦宁听。 “这么个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暗道,他当真是好大的单子,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哪怕是他平日里的拥趸,也不敢在陛下面前维护他半句。” 戚芳摆了摆手,“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还会怕什么?我们不要想那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你说的那个地方。” 对于欢畅阁的方位,宋锦宁的心里是熟悉的,所以很快,三个人便掉转了方向,往那边而去。 女子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沉默了下来,半点儿声响都听不见。 戚芳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那里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带着她过去会不会不大方便,万一她待会儿丧心病狂喊出来,咱们就可能都会被抓住。” “自然不能带她去,”宋锦宁立刻道,“而且最好还是要找个地方将她安顿下来。” 戚芳目光凉凉地扫过女子的面庞,“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别的安顿的好方法么?” 女子抿了抿嘴唇,这个时候她的下巴已经给装上了,但终于没有见她要咬舌自尽的样子。 “你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她终于开口说话,让宋锦宁和戚芳都有些意外。 “你这就缴械投降了?” 女子再一次抿唇,好以会儿才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人都已经落在你们的手里了,我帮你们的话,你们会放过我么?” “怎么算是放过?”戚芳抢在宋锦宁面前开口,“割了舌头把你扔出去算不算放过,打断两条腿呢?或者干脆废了一只手?” 宋锦宁连忙去看那女子,果然看到她虽然看着很是镇定,但是眉眼间显然带了两分惧色。 “你先说说看,如果真的对我们有帮助的话,我会酌情考虑怎么放你。” “这里头实际上就是个寻欢作乐的场所,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方才你们说起了主子,那应该是想要查明主子的一些事情。 那么待会儿你们上去之后,便直接去北面的上院,这里头到处都是乌烟瘴气,可是那个地方是干净的。” 第462章: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和戚芳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戚芳冷声道:“那我们怎么过去?” 女子想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从这里上去之后,你们应该是到了一个亭子里,亭子就在水边上,你们顺着水边往北面去就是了。 里头的人很多,但是水边一直都是运送东西的地方,所以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寻欢作乐。” “你说的北面又有什么样的特征,是一个什么样的房子。”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里头的结构很简单,东西对称,南边儿是个池子,北面正对着的就是主人的书房了。” 与方才的沉默很不一样,这个时候这个女子倒是有些滔滔不绝起来。 “那好,我们这就去看看人,若是发现你撒谎的话,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戚芳说着忽然闪电似的出手,等宋锦宁看清楚的时候,她手里的东西已经滚进了女子的喉咙里。 女子不知道是被呛到了,还是想要将那东西弄出来。 戚芳放手之后,她便扶着一旁的墙壁咳嗽了好久。 “走,我们上去!” 按照方才的方式,戚芳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机关,然后带着宋锦宁出去,留下那女子一个人仍旧在原地咳嗽。 “这个药的解药只有我有,如果你没有来找我拿,或者我真的没命给你,三日之后,你会肠穿肚烂而死。” “你……” 大概是料到她还会说些什么,戚芳从上头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也是身上有药的人,多少应该知道一些药性,方才我喂给你吃的,你可尝出了它的味道?如此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怀疑我是在诓骗你吧!” 宋锦宁心里也很好奇,是什么药这么好用的样子。 但是上来之后她就没有了这样的兴趣了。 着实是叫人震惊,京城里外都已经那般样子,风声鹤唳了,可是在这个地方,竟然还是这般歌舞升平。 戚芳看着不远处院子里衣着暴露的女子,以及在一旁嬉闹调笑的男人们,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眼睛里更是透露出恶心的神色来。 宋锦宁却是对这里早有了解,只是想起了前世一些不大好的画面,除此之外别无感觉。 戚芳这才疑惑道:“你从小跟着老夫人在老家生活,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对这样的污秽,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宋锦宁直接扔过去一句,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回廊道,“从那里走吧!” “嗯!” 戚芳没有任何犹豫,两个人便一道顺着墙根儿往里头走。 那女子忽然那般乖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们,这里头没有问题才叫有鬼了。 宋锦宁和戚芳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自然没有方才那女子说的那么顺利,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人,貌美妖娆的少女,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还有穿梭其中的小童。 好在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躲避不是什么困难。 从回廊穿过去,难免就会如果一些房门,然后里头传出的不可描述的声音,听得人耳朵发热。 戚芳面色难看,恨不能立刻转身替宋锦宁捂住耳朵。 可是她一转脸,却发现宋锦宁竟然比她还要淡定,一时间又感觉有些错乱。 大将军的女儿如此勇猛么? 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都能面不改色。 等终于绕过了最开始的一个院子,两个人齐齐停下了脚步,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一起躲在了阴影里。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你认识对吧?” 宋锦宁对于这个人的印象有些模糊,但是此前在赵臻那里见过几次。 而这个时候看到戚芳的反应,便知道戚芳认识对方。 正是因为认识,两个人这个时候才格外小心。 一直等那人同两个年轻的姑娘进了后面的院子,两个人才飞速地穿往下一个藏身之所。 到了这里,就已经进入了后院的范畴,各种声音小了不少。 宋锦宁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那个是谁?” 戚芳的面色有些凝重,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兵部尚书!” “什么?!”宋锦宁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彭闻芝?!” “是!”戚芳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件事情一定要尽快告诉王爷,王爷这个时候估计还完全蒙在鼓里。” 宋锦宁不急的前世在这里见过彭闻芝,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彭闻芝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赵臻之所以能够将整个大启的绝大部分军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除了外头的那些军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兵部也在他的手里。 彭闻芝就是赵臻一手提拔上来的,甚至还在多添了一个侍郎。 这个原本应该是文官担任的部门,如今除了陈家一个做做样子的侍郎位子,其他所有都在赵臻的掌握之中。 而现在,这个兵部尚书如果早就已经叛变的话,这里头隐藏了什么危险,不用戚芳多做解释,宋锦宁自己也能想得明白。 “那咱们现在……” “还是先进去!”宋锦宁不过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便立刻下定了决心,“这里头的东西这么看来,是越发重要了。” 齐郁还在青嶂山表演,所以这个时候,欢畅阁是安全的,只要躲过守在这里的这些人,拿到他的机密部署,一切就好办了。 戚芳当即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两个人又绕过了几个小厮,才终于找到了最后面的院子里,果然如此前所猜想的,这个时候这里显得很是安静。 戚芳让宋锦宁躲着不要动,自己先行过去探探路。 夏日的虫鸣会收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当安静了下来的时候,此起彼伏的虫鸣就如同天上的繁星似的落在这周围的草木当中。 宋锦宁等了不知道多久,戚芳终于回来了,“只有十来个人看管,明处暗处的都有,方才已经被我将几个暗处的放倒了,我们进去看看,里头似乎很有些不一般!” 第463章: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确实如戚芳说得很不一般。 若非前世进来过这里,宋锦宁大概是不敢进来的。 与外头的层层护卫不同,进了院墙之后,好像各处反倒安静了下来。 戚芳才一落地,宋锦宁便拉着她躲在了一旁,随即便听到轻微的“噗噗”两声。 戚芳神色一凛,撇下宋锦宁过去查探,没一会儿,便在地上抠出了两枚细针。 面对戚芳疑惑的眼神,宋锦宁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暗器,我方才只是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下意识地就将你拉到了一旁。” 戚芳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世上是有那么一种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会忽然生出旁人没有的直觉来,看来你就是这样的类型。” 宋锦宁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样子,“我们能这样直接过去吗?” 原本戚芳正要迈出步子去,听到宋锦宁这么说,一下子变停了下来,然后抬眼看了看四周,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恐怕这里头的东西,还真的出乎意料的重要,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五行八卦阵。” 宋锦宁隐约听说过这样的东西,但是似乎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这个时候听到戚芳这么说,也很是好奇,“那是什么?” “一句两句我跟你解释不清楚,横竖你现在不要乱走,全部按照我的脚步来,我走哪里,你跟着走哪里就是了。” 宋锦宁便也严肃地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戚芳似笑非笑道:“这倒不一定,有些地方,说不定我还得听你的。” 宋锦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戚芳就已经走了出去。 看得出来,此时她的脑子里正在快速地计算着什么,脚下的步子也显得很是奇怪。 宋锦宁不敢打扰她,紧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步地踩着她的脚印往前走。 没有一会儿,便又看到她蹲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图形,随即手在那里按了两下。 原本庭院中间的一颗树忽然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到了一旁,露出一条路来。 戚芳带着宋锦宁走上那条路,眼前的景致便发生了变化。 宋锦宁这才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果然戚芳的能耐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林子羽和段容,如何也要她找到戚芳的原因。 据说她师从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所以才能组建出一支那么优秀的斥候军。 随即,宋锦宁就像是在看戚芳优秀的表演似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等两个人到了门口的时候,再看方才的地方,竟成了一片花园。 这花园,对于宋锦宁来说,多少是有些熟悉,她握紧了拳头,终有一天,她要将这里化作焦土。 等到了这里,再进去,就没有了任何的阻碍。 大概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闯过前头的那种种关卡。 戚芳一马当先,带着宋锦宁进去。 偌大的正屋,没有分任何的格间,只在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书案,两旁一溜儿都是十来把圈椅。 宋锦宁没有进过这个门,前世她基本上都是在旁边的厢房里,这正屋齐郁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才会进来,又或者,是宋锦宁不在的时候。 毕竟他若是将她带过来,多半也是没有什么正事儿的时候。 那书案上放着一张巨大的舆图,而那舆图上星星点点地做了许多不同颜色的标记。 这一时之间,宋锦宁也看不出来这些标记意味着什么。 “戚姐姐,你记忆力如何?” 戚芳正在打量这屋子里其他的陈设,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还行。” “我记这一半,你记那边一半,可做得到?” 戚芳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那地图,原来是石刻的,只是做成了纸张的样子,现在照抄也完全来不及。 戚芳想了想,点头道:“好,但是要快!” 宋锦宁没有再说话,她的记忆力还行,这张舆图对她来说也不陌生。 宋岐山作为大将军,书房里有大启的疆域图是再正常不过的,她小时候便常常往父亲的书房里去。 有限的记忆里,父亲在家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在书房,很多时候,便是站在那张舆图前思索着什么。 两个人沉默地记着面前的这张图。 谁都没有注意时间,也没有去管其他的事情。 若是有第三个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十分诡异。 “我好了!” 良久,戚芳开口。 宋锦宁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仍旧盯着那张图。 戚芳便安静地等在一旁,目光像是有些闲不住似的开始打量起来。 没有一会儿,宋锦宁也抬起了头,“我也好了。” “你这一点倒是遗传了大将军。” 宋锦宁疑惑地看着她,戚芳却没有再解释。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古怪?” 听到戚芳这个问题,宋锦宁都想要笑了,“戚姐姐,从我们踏足这一片区域,这里就没有不古怪的地方,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不觉得有些好笑吗?” “不,我是说这个屋子,也不是说这院子里的阵法,而是……” 她指了指屋子里的四周,“单单这间屋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星象图?” 这远远超出了宋锦宁的知识范畴,所以她十分老实地摇了摇头,“戚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学识广博之辈,你若是发现了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戚芳轻笑了一声,目光又落在这屋子的墙壁上去了。 “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精巧的玩意儿了,”她喃喃着上前,嘴里说的一些宋锦宁听不懂的词汇,“这里的方位应该是东南,所以落脚在泉州,那么这里……” 宋锦宁不敢打扰她,便只安静地跟在她的后面。“ 忽然戚芳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指着其中一把圈椅,“那么就是这里了。” 宋锦宁惊疑地看着她,“这里是什么意思?” “皇城!”戚芳十分肯定道,“这个方位代表皇城,所以……我猜想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第464章:都已经到了这里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纵然两个人这个时候是同伙,但是宋锦宁还是不得不说一句,此时的戚芳看着真的有些神神叨叨的。 她随着戚芳一道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几把圈椅竟然也是石头做的。 偏生外头看不出任何的石头痕迹,瞧着分明是一把把小叶紫檀。 戚芳在那椅子的扶手上敲了几下,然后又椅子底下探去。 也不知道她是扣动了哪里的机关,那椅子微微一晃,椅子后面的墙壁忽然无声地闪开了。 又是一条密道。 但是这一条密道,这般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那是一道门,门上盘着五爪金龙。 宋锦宁和戚芳都沉默了。 齐郁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样的地方,藏着他明晃晃的野心。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宋锦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还进去吗?” “都已经到了这里了。”戚芳仍旧是一马当先,浑然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直接先进去了。 宋锦宁自然没有不跟着的道理。 戚芳果然是这方面的专家,里头那扇龙门,对于她来说简直如同虚设。 只是到了里头,光线便暗了许多。 如同齐郁的做事儿风格,这房子里到处都是夜明珠,方才外头的那间屋子的墙壁上就嵌着大小不等二十三十颗夜明珠。 这里头也同样如此。 眼看着越走越深,宋锦宁到底还是拉住了戚芳,“这般走过去,恐怕会露出马脚。” 按照戚芳的推断,这个地方很有可能直接通向皇城。 也就是说,这条通道对于齐郁以及他的野心来说,极为重要。 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不可能不留什么后手。 两个人走过去,还不知道前头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更何况,若是齐郁真的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眼下她们初步了解了便够了,接下来的探索不该这般贸贸然的进行。 一个不慎被发现了,便有可能影响齐郁现在的计划,那她们方才得到的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戚芳也明白了宋锦宁的顾虑,朝她打了个往回走的手势,两个人便一同从密道里推出来。 戚芳的记忆力果然非常好,几乎进来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她的脑子里。 两人一同退出去之后,又仔仔细细地将屋子里检查了一遍,甚至出门的时候,戚芳还将一根宋锦宁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的细丝给摆放好了。 只是才将将起身,戚芳的脸色就变了,“有人来了。” “什……” 不等她说完话,戚芳好不犹豫地拉着宋锦宁直接飞跃到一旁。 然后面前忽然间就出现了一个高台,两个人直接跳下高台。 宋锦宁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痛,人就被吊在了高台下方,而上头是戚芳仅用一只手扒着边缘作为支撑。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宋锦宁差一点儿惊呼出声。 借着月色往底下一看,魂都差点儿被吓没了。 这底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一条河,而且河水还颇为湍急。 这怎么可能? 这里还是不是前世她来过的地方? 心里的念头都来不及深思,耳朵里便听到了上头的动静。 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明明是在这样的深夜里,明明能够感觉到对方可以放轻的感觉。 但是那脚步声却显得很是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宋锦宁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几乎都要抓不住戚芳的手腕,若不是戚芳死死地拎着她,恐怕她就要掉下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甚至都觉得那个人已经到了高台边。 然后,她就听到那个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道阴沉的嗓音想起。 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不解。 然后又是一阵寂静的沉默,脚步声再一次想起,才渐渐地远去了。 戚芳等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将宋锦宁甩了上去,然后带着她一道飞快地离开此处。 这一次出来,宋金宁再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因为这个院子到了这个时候看起来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她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关于前世的回忆,能够给戚芳提供帮助。 终于,两个人再一次出现在了金明池畔。 宋锦宁一路狂奔,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扶着路旁的树干大口地喘气。 “吃了它!” 戚芳递过来一个瓷瓶,宋锦宁不解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方才那地道里有致人出现幻觉的迷药,只是无色无味,你没有遇到过,所以没有察觉间便中了毒,这是解药。” “你怎么知道?” 宋锦宁想起了方才遇到的高台和河流,这才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幻觉。 这使得她着实惊讶于眼前的戚芳。 她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有幸去大荣的皇宫潜伏过,他们的先帝是个疯子,没事儿就喜欢研究这个,所以,我遇到过好几次了。” 宋锦宁将那药吞下,点头道:“这就说得通了,齐郁与大荣的关系非同寻常,在他这里出现大荣皇宫的迷药,一点儿也不奇怪。” 戚芳看着她还是有些难受的样子,抬眼看了一眼东边已经开始泛青的天色,“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宋锦宁吃了药之后,却是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的难受,闻言便找了个树丛坐了下来,“你去吧!我没事儿。” 戚芳沉吟了一下,还是将那把短刀丢个了她,“拿着吧!” 宋锦宁也不客气,接过来横在手里。 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戚芳就回来了,二话不说带着宋锦宁就走。 若是真被对方察觉出了什么异常,应该很快就会派出人来搜捕,这个地方确实不能久留。 宋锦宁被戚芳拉着跑,一直跑出了几条街,两个人才渐渐地慢了下来。 她这才留意到,戚芳的袖口染了血,同时,也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 宋锦宁的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方才是做什么去了。 第465章:说不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有些事情她做不出来,但是对于戚芳来说,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宋锦宁自然不会觉得她心狠手辣,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她只是有些强迫自己必须尽快地接受这样的事情。 戚芳似乎是察觉到了宋锦宁情绪的变化,便笑着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赶紧回去吧!晚些时候你那两个丫鬟发现了我还是将你带了出去,怕是要找我的麻烦。” 这种事情还真说不准。 青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宋锦宁知道,关于自己这一次被金娜带走的事情,她心里其实一直担心得厉害。 只不过一向性情稳重的她不会那般热烈地表现出来罢了。 戚芳见她担心的样子,便只是笑,“我看你还是赶紧换个衣裳补个觉,不然恐怕要露馅儿。” “那我们今晚上……” “放心吧!这不是还有我么?”戚芳直接一拍胸腹,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将这些事情都安排下去,他的那些密道,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把图都给他画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锦宁觉得这个时候戚芳,看着有一种异样的兴奋。 就像是那种遇到了自己很感兴趣的事情,迫切地想要证明出点儿什么的兴奋。 “那……好吧!” 宋锦宁果然如戚芳所言,飞快地换上了衣服,然后快速钻进床里头。 原本还以为会因为心情的激动而有些难以入睡。 结果没有多久,她就直接睡着了。 青莺和素鸢来叫醒她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好像昨晚上只是非常平静的一个晚上。 实际上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比如欢畅阁里豢养的那些歌姬和五级。 天亮了,便是她们休息的时候,一夜过后,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她们这个时候累得连脑子都转不动。 但是哪怕在这个地方,也有一些人,仍旧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欢畅阁最北面的院子前,有人经过,然后脚步顿停,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很快,一只手在草丛里拾起一样东西,放在了眼前,观察了一下,面色立刻变了,当即毫不犹豫转身往外而去。 中秋节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来临了,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个节日失去了应有的尊重。 到处都显得死气沉沉,就是家中实在无以为继,冒着风险推着摊子往接上来卖月饼的人,这个时候的叫卖声也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而宫里头的气氛则是一日比一日压抑。 兵部尚书彭闻芝满头大汗地从上书房里出来,脚步不由自主就快了几分。 青嶂山的匪寇还没有拿下来,陛下的心里憋着一口气,时间越是往后拖,这气氛便越紧张。 他的官职摆在这里,这样的事情,就只能是他来,帝王之怒,可不是开玩笑的,谁也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下一句话会不会就是雷霆万钧。 彭闻芝从上书房出来没有去衙署,而是直接翻身上马,往城外去了。 整个京城都显得死气沉沉,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京城的城门口,尤其是往青嶂山去的这个城门。 来往盘查尤其严格。 不过这并没有增加城门守卫的工作量,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会随意出门了。 彭闻芝路过的时候,守卫一看到是兵部尚书,甚至都不等他近前,便立刻让人将城门打开了。 青嶂山是一条绵长的山脉,若非这个时候是正中午,就是他也不敢如此单枪匹马地从这里经过。 疾行了半个多时辰,很快便看到了山脚下一座座的帐篷,都是京郊大营以及从二十四亲卫军中补充的军队。 他人还没靠近,就有人迎了上来,确定是他便立刻带着往山上去。 齐郁作为统领,自然是在山腰上。 这里有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几个要紧的将领的帐篷都在这里,齐郁的便在最中间。 大概是老早听到了通报,齐郁先迎了出来。 在外头多日,齐郁的面色显得有些沧桑,失了一些平日里的风度,但是多了几分沉稳的感觉。 说到底这位当朝相国,也不过三十多岁而已,这么年纪轻轻的…… 彭闻芝脑子里的念头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这不是他应该思考的事儿。 “刚刚从宫里头出来……”彭闻芝见着齐郁拱了拱手,算是行过了礼,开口便是说正事儿。 齐郁伸出手,往上头比了比,“往前头去说。” 彭闻芝明白他的意思,点头答应下来。 两个人便谁也没有带,单独继续往上。 “齐大人,现下那些寇贼因为我们几次进攻,都分成了小队在这山里头潜伏着,您与彭大人最好还是不要脱离大部队比较安全。” 说话的人是谈影,谈影是神枢营的指挥使。 说起来是陛下的亲军卫,可是这么多年来,这位指挥使似乎还是更喜欢在靖王跟前做事儿。 所以,如今裕丰帝将三大营的事儿交给他,似乎也顺理成章。 同样的,三大营的失误落在他的头上,更是理所当然。 齐郁面上端着和气的神色,“无妨,我们就随便上去走两步,不会走远了,也是为了让彭尚书大致地知道如今的局势。” 彭闻芝说起来是兵部尚书,所以,可以算得上是谈影的上司,因此面色便露出了两分严厉来,“谈指挥使,如今朝廷内外都兴起了关于三大营的传言。 你作为代总指挥,这个时候不要一双眼睛只管看着上封,底下人的素养,还是要狠抓一下才行。“ 谈影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方才的提醒在彭闻芝的这一番话下,倒是成了他趋炎附势的明证了。 谈影拱了拱手,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下走去。 等谈影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彭闻芝才阴恻恻道:“这个人就是赵臻的一条狗,有他在,什么事儿都不好做,他不是已经破坏了大人的好几次计划么? 眼下都在这深山里头,不如站牌找个机会……” 彭闻芝说着,手里比了一个下狠刀子的动作。 第466章:兵部尚书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闻言却是笑了,“不过是个谈影罢了,将来要收拾还怕没有机会么?这个时候留着他,赵臻才能放心,他一向对这个谈影很是信任。 若是这个时候将他结果了,保不齐反倒要乱了咱们其他的计划。” 彭闻芝想了想点头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下官只是觉得这个谈影着实碍眼。” 齐郁没有与他继续谈影的话题,“你方才从陛下跟前过来,陛下可有发现什么?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发现是不可能发现的,但是听到微臣说靖王并没有打算上京,陛下很是生气。” 齐郁听到这话便笑了,“自然是生气的,而且陛下很有理由生气,京城都已经如此模样了,作为陛下手底下最为厉害骁勇的武将,这个时候竟然不过来护卫京城与皇室,这里头的意味着实容不得人不深究。” 彭闻芝也很是高兴,“最要紧的是,陛下并不知道朔州发生的一切,所以在陛下的眼里看来,这就是赵臻的目无君上藐视皇权。 再加上上一次他连夜离京,不顾陛下的命令,足以叫陛下怀疑此人的心思了。” 你兵部的人都靠得住吧? “大人放心,我兵部上下只认一个主子,长着一条舌头,绝对不会有任何不该传出去的话传出去。” 齐郁点头道:“你做事儿我一向放心的,只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底下的人还是要注意约束,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越是是不能有一点儿放松。” 彭闻芝连连点头。 齐郁便又笑着道:“我也知道你的委屈,身为兵部尚书,却一直屈居于那些个武将之下,赵臻一个人也就算了,跟着他的那一帮人,没有一个将你这个兵部尚书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眼里,你倒像是个给他们在朝堂上做事儿的跑腿。” 这话说到了彭闻芝的心坎儿里,“可不就是这样,外头的那些军政策划,我是半点儿掺和不进去,到了要军饷的时候,便打发我去户部要。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我这算是什么,屋子里的丫鬟也不过如此了,但凡靖王爷看重我一些,仗着他在陛下跟前的体面,替我争取点儿什么,我也不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彭闻芝又想起了裕丰帝,恨恨道:“陛下自己拿赵臻没有半点儿办法,毕竟还指着人家的儿子来承袭皇位,然后边看着他们这些个武官大老粗来欺负我们兵部。 就说太祖爷立朝以来,有哪一届的兵部如我们这一般的窝囊,别说面对大人您了,就是面对其他的同僚,我这个兵部尚书都觉得面上无光。” 大概是戳中了彭闻芝的痛点,面对着齐郁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心里的怨念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齐郁很是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你放心,等我的事情落定之后,再没有人敢看不起兵部。 听说你的小儿子打算考武举,不知道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这就是切切实实地保障了,彭闻芝连忙笑着道:“这可不是我自吹,我那小儿子,虽然才十五岁,但是这一身的功夫着实不是盖的,而且自小又喜欢读兵书,这样的一个苗子,我若是不将他送进朝堂,下官都觉得着实愧对朝廷这么多年的信任。” 两个人便又扯了一会儿闲篇,齐郁这才说到重要之处,“有一件事情,需要彭大人去协调一下。” “大人只管吩咐,”彭闻芝实际上心里也有些发慌,对于齐郁的事儿,他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可是在齐豫这里,他却好像始终都没有得到过明确的回答,未曾明确地与他说过,每一次模棱两可的说法,对于彭闻芝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对于赵家的那一对兄弟,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欢畅阁留下了太多的证据,可是在齐郁这里若是得不到任何的保障的话,对他来说,此时的心情便犹如走钢丝一般叫人胆战心惊。 齐郁似乎是看到他的紧张,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彭大人看着有些疲惫的样子,听说着这段时间的压力有些大?” 这是委婉的说法,之前在欢畅阁,齐郁便笑着说,那里是压力大的时候,最好的释放地。 所以,这个时候齐郁说什么压力大,实际上就是只这几日他又去了欢畅阁。 这对于彭闻芝来说,无疑就是一种威胁。 可偏生他还不能有任何的不服或者不满,几乎是立刻,彭闻芝便笑着道:“青嶂山的事儿闹成了这样,兵部无疑就是那个被推出来挨骂的,我作为兵部尚书,每日看同僚的脸色都不知道看了多少。 也着实压力太大了一些,还好有大人一直在前头指引着,下官只要跟随着大人的脚步,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做了。” “我相信彭大人的能力,最近这段时间,五城兵马司在各个城门守着,也着实有些疲惫,彭大人作为兵部尚书,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适当地给大家换换岗,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彭闻芝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是一抖。 齐郁竟然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在了自己的手里? “什……什么时候?” 他果然听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齐郁便笑着道:“彭大人太过于紧张了,这事儿交给你……” “大人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出半点儿纰漏!” 齐郁盯着他看了两息,面上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神里却充满了考量。 彭闻芝立刻道:“大人一定要相信下官的能力,从下官跟着大人开始,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可没有一件儿没有落实到位的,这一点,大人您是看在眼里的。” 齐郁听到这话便笑着道:“说起来你可是兵部尚书,怎么还这般孩子气,我只是在思索,这件事情如何做才会比较稳妥,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随便大人吩咐,下官百死不辞,只是不知道大人是要在什么时候……” 第467章:当个跑腿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意思齐郁和他都明白。 齐郁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此时的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但是夕阳透过远处的密林,一丝丝的残阳如金线般将齐郁裹在了里头。 齐郁转过身,看着远处自己被投放得极远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更胜,“差不多了便会有人通知你,所以你最好做足万全的准备!” 便是彭闻芝这个时候也看出来了齐郁此时的豪情万丈,当即便大声道:“下官助大人马到功成,下官愿意倾尽全力祝大人一臂之力。” 齐郁对于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波动,似乎早就已经习惯,可是眉眼间的笑意却与方才有明显的不同。 “真是不知道你是哪里来自信,真的以为这种事情这么好做么?” 金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让齐郁的眉眼间蒙上了一层阴翳。 金娜嗤笑了一声走上来,然后同他一起看着远去的彭闻芝的身影,“这个就是你们的兵部尚书,怪不得赵臻不肯重用他,就这么个蠢材,若是真的用了,恐怕才会坏事儿,难道你看不明白么?” “彭闻芝的父亲是跟着赵臻一道出征的时候,死在战场上的,赵臻托举他是给其他人看的,不过是当个跑腿的罢了。 以赵臻的地位,兵部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安置这么个兵部,也不过就是给他兄长一个面子罢了。” 金娜耸了耸肩,“说起来,我着实有些佩服你们大启人,就在这皇权的位置上,你们的皇帝竟然能容得下这么个兄弟在。” 齐郁讥讽道:“所以要像你们那样,直接将所有的兄弟姐妹灭口干净才是稳妥的么?” “难道不是么?!”金娜耸了耸肩,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今看着这个赵臻是没有什么异动。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位靖王爷心里是如何想的,说不定人家背后早就已经有所动作了呢? 只不过那位皇帝不能肯定,而你这个相国大人实际上也不知道。” 齐郁的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金娜见自己说中他心里的不痛快,便接着道:“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的这位表弟可半点儿不比你愚笨,准确说起来,他似乎比你还要优秀几分,毕竟他的师父可是当初的宋岐山,更是由当年的帝师亲自教授的课业。 你说如果他察觉了你的念头,真的就不会有任何的举动么?” 齐郁陡然间转过脸,这个时候面对着金娜的表情已经变得很是难看。 然而这些天金娜已经见多了他黑脸的样子,因此面对这个时候的齐郁,并没有半点儿害怕,反倒有些挑衅道:“我也陪你玩够了,我可告诉你,你不要在想着惹怒我。 我或许确确实实没有办法如何影响局势,但是如果我这个时候死了,你信不信我还是有办法让我兄长知道我的死并不正常?! 也不要再拿老大说事儿,我的兄长我比你了解,如果他知道我死在了你的手上,这辈子他都不会放过你,不管他是不是大荣的皇帝。” 金娜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信,像是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不可能的情况。 可是偏生这个时候,齐郁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这与他原本的预估有一点儿出入。 这一对兄妹都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的,从两个人有了认知开始,就手染鲜血,而且都还是至亲之人的血。 齐郁原本以为,对于他们兄妹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首先是自己,然后是权力,再然后是欲望。 至于亲情,那种东西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 这也是他敢直接将金娜拉过来用的原因。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派遣去大荣负责两边交涉的人传来的信息却不是如此。 相对于其他人,这位大荣皇帝似乎格外在乎自己这个妹妹。 每一次带回来的消息,都会问一句关于金娜的事儿。 甚至两次里头还藏着谜题,若不是齐郁及时发现,甚至可能会让金娜偷偷传递了消息过去。 这对于齐郁来说是不可理喻的,但是也是不可忽视的。 “你放心好了,我与你兄长说好了,等我登基了,你就是皇贵妃,这一点已经落在了纸面上,所以,麻烦你这个时候不要再给我找不痛快,若是我失败了,对于你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好处不是么?” 金娜真的很想啐他一脸,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个时候对自己还如此的有信心,认定自己还会如从前那样帮着他。 但是没有一会儿,金娜自己就明白过来了,是因为实力。 是如今自己被困在他手里的实力,也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老大的实力。 兄长担心她在齐郁这里受委屈,她如何又不担心齐郁会利用老大伤害兄长的利益? 将心里头的那份不甘和苦涩压下去,金娜让自己露出了一副不服气的神色,然后好一会儿才没好气道:“放心吧!我已经与哥哥商量好了,那二十万的人,劝不听你的,但是……你要记得,我们的人绝对不会迈过朔州。” “这一点,不应该是我提醒你们么?别到了时候,忘记了此前我们的契约,动一些不该动的念头,不然我会让你们兄妹俩都死得很惨。” 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任何别扭的神色,好像从前的种种在他这里并不存在。 金娜实际上有些好奇,对于宋锦宁,他也会如此吗? 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好奇着实太过,让金娜没有忍住,竟然真的问了出来。 “那个宋锦宁,对你根本就没有感情,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会背叛你么?” 齐郁冷笑道:“我看你是还没有长记性,那你自己跟宁儿比?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比得过她,所以,收起你那恶心的嫉妒心吧!”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接受一个男人如此的羞辱,更何况这个人还曾经是她心爱的人。 金娜气得面孔都有些扭曲,“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这感天动地的爱情最后能还回来什么。” 第468章:梦,变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就扬起了手掌。 但是面对着金娜那张好看的脸,始终都还是没有下去这一把掌。 倒不是因为金娜的美貌,而是因为她背后的人,以及她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所以我也不喜欢以后会再一次在你的口中听到,你最好好自为之。” 金娜嗤笑了一声,但是面对着他的淬着寒冰的眼,到底还是放弃了原本准备好的嘲讽。 转而自己下了山。 齐郁看着她的神鹰消失在底下的帐篷里,脸上的阴郁却没有任何的放松。 没有人知道的是,他的梦还在继续,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里的走向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从前那么多旖旎美好的梦境,成了偶然才会光顾的美梦,最近这几日他的梦里,都是同宋锦宁的争吵。 他甚至还动手打了她,而争吵的源头,竟然是为了一个丫头。 在梦里,齐郁觉得面前的女子不可理喻。 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想要尽可以去买,十个八个地买回来也不算什么,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可是就为了那么个贱丫头,她竟然朝自己扎剪刀,甚至还将他的手弄伤了。 那一巴掌就是这么打过去的,可是下手太重,他看到宋锦宁的脸上立刻肿了起来,馒头似的老高。 她终于没有敢在同自己大喊大叫,却是躲在角落里哭得厉害。 醒过来的时候,齐郁感觉自己额头冷汗涔涔。 下意识地看向梦里打了宋锦宁的那只手,然后十分不能理解,梦里的自己为何会那般残暴。 为何会那样对待宋锦宁,她一向重感情,身边的丫鬟在她的面前都不像是个丫鬟,更像是姐妹似的。 她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像金娜那样,将丫鬟的命不当命,为了一个丫鬟跟自己吵架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懵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庆幸起来,幸好这不是在今生。 前世的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不对,今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再发生了,不能再让她那般没有安全感。 快了,快了,很快他们日日在一处的日子就要到来。 这一次离开的时候,她甚至都已经会担心自己了,他们的关系已经开始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将来也会变得更好。 但是第二日的梦里,他们又吵架了。 这一次,齐郁没有看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吵的,但是这一次,几乎是他单方面的欺负宋锦宁。 他看到她痛哭地求饶,可是他没有停手。 他撕扯着她的衣服,就在庭院里。 明明知道周围的回廊后面都是伺候的下人,他不顾她的眼泪,不顾她的哀求,就那样要了她。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满足,感觉到自己那种淋漓畅快的感觉。 唯一没有看到的是,摊在地上的女子,如同一个死人似的,眼珠子都不会动。 醒过来的时候,齐郁觉得心里揪着疼。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宋锦宁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立刻便想要回去清溪阁,看看她现在如何。 但是才走出去两步,这边又有事情要找他,就是那个谈影找来的事情。 他竟然半夜里带着人偷偷前往里深山,找到了其中一支分队的行踪不说,甚至还直接抓了两个活的过来。 接着过来便是要找他去公开审问这两个人。 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发生。 所以齐郁也来不及去找宋锦宁,他当即便一面拖着谈影,一面让人去悄悄地结果了那两个人。 这事儿自然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扯来扯去,他也不得不损失了两个人才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不然非要闹到朝廷上,只怕所有的计划都要乱了不说,裕丰帝还会对他起疑,到时候换一个人过来,那可一切都完了。 齐郁原本都已经将那些梦给压在了心里的最深处,直到这个时候金娜提起,才让他的心里又起了涟漪。 不会! 那到底只是前世,这一世,他会同宁儿好好地过日子,会过得比谁都要好。 这一次他的身边不会再是空空荡荡,这个世界本来就该在他们两个人的脚下。 齐郁站在原地,看着暮色一点点地将这座山包围,到底她还是没有忍住,在心里思考了不到两息,便飞快地往自己的营地走。 “来人,备马!” 心腹立刻便跑去安排。 但是没有一会儿他便回来了,“大人,清溪阁来人了。” 齐郁原本正在换衣,闻言动作一顿,“清溪阁?怎么了?” 他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 当听到宋锦宁被人劫走的消息,齐郁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杀意。 那人原本就是宋锦宁的暗卫,单看这一次齐郁离京派了多少人保护宋锦宁便能知道这件事情对于齐郁来说有多重要。 所以,在出了事儿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是想要过来同齐郁汇报,但是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出现的,他们的武功在所有的同行当中已经算是顶尖了,可是在那几个人的围攻之下,竟然立刻便处于下风。 几个人都不敢大意,原本就是想要挣出一线生机与他,让他尽快来这里报信。 但是没有用,就是这样,他都是靠废了一身的内力,才勉强得了一条命。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城里悄悄地躺了两天,这才终于有了力气逃出来,带来这样的消息。 “你只是告诉我她被人带走了,却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带走了她,难不成,这就是你们交给我的答案?” 齐郁的声音甚至有些平静的可怕,暗卫多少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当即吓得失了禁,脑子一转立刻想到,“是……是夫人!” 齐郁的眼睛微微一眯,“宁儿?” “不!”那暗卫立刻摆手,“府里的夫人,是宋夫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宋锦宁也是姓宋,还没有来得及解释,齐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宋华婷。” “是!是是是,就是她,当时太过于混乱,但是我们有人看到了她半张脸,就是夫人没有错!” 第469章:养面首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不等那暗卫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去了不远处的另一处帐篷。 才进去,就看到金娜正依偎在一个侍卫的怀里,两个人拿着一盘葡萄调笑。 他陡然间的出现将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那侍卫见是齐郁,更是吓得差点儿当场尿裤子。 早就有传言说金娜就是齐郁府里的姬妾,只不过谁也没能证实这一点,所以大家也就有些拿不准。 且这段时间,金娜与几个年轻俊俏的侍卫关系都不错,因而众人也就觉得那所谓齐郁姬妾的话只是无稽之谈罢了。 但想是这么想的,这会儿真的到了跟前,惊吓却也没有少受。 金娜刚开始也是愣了一下,但随即美目一转,便不当回事儿了,仍旧懒洋洋地坐在那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哟!齐大人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滚!” 齐郁控制着自己此时的情绪,冷冷地丢下一个字儿。 那侍卫哪里还敢停留,当即忙不迭狼奔豕突冲了出去。 金娜终于将衣襟收拾好了,便只管拿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齐郁,“齐大人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计较吧?在我们大荣,公主都是可以养面首的,从前我还看到过她们在一处聊天的时候,互相交换来着!” 这话无疑是故意来气齐郁的,但是齐郁这一次显然不打算与她慢慢说合,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后一把揪起了金娜的衣襟,“你把宁儿弄到哪里去了?” 金娜一愣,随即不由笑出了声,“哟,倒是没有想到宋华婷那个蠢货竟然真的做到了,我都以为这个女人没有什么用了呢!” “说!” 他揪着金娜的手极为用力,甚至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金娜瞅了他一眼,却是笑了,“怎么?难道你还要动手打我不成?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呀!我哪里知道她弄到哪儿去了?你忘了么,自打我被你带过来,我这一举一动可是都被你盯着的呢! 而且我手里的人,不是都折在你的手里了么?我哪里还有什么能力去指挥宋华婷做什么。” “你少在我面前……” “如何?”金娜截过他的话头,“你要对我如何呢?如今我兄长应该差不多要动手了吧?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尸体挂过去!” 说完她用力抓住齐郁抓着她衣襟的手,然后直接甩开了,自己站了起来。 “宋华婷是你的妻子,这个时候心里气不过,去抓了你的情人,这不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情么?这会儿你跑来问我,着实有些可笑。” 她伸了个懒腰,“我忽然发现,从前真的有些眼瞎,都不知道到底看上了你什么,明明你连那方面的功夫,都比不过一个侍卫。 要知道在我们大荣女子的眼里,男女之欢,可是很要紧的,如我这样的公主,若是婚前不试一试,都不肯与之成婚,所以,我宣布,从今日开始,你就不是我的驸马了。” 齐郁冷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偏生金娜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似的。 只要齐郁不敢杀她,那么她现在做任何事情实际上都可以肆无忌惮。 “你如果还是在担心你的那个什么宁儿,最好是现在就赶紧去一趟,这会儿你还赖在我这里,会让人误会我与你的关系。 要知道,这里倒是着实有几个我看上了的,可是他们一个个的胆子都小的很,如果真的以为我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可就一个都钓不到了。“ 像是为了证明她这话似的,金娜撩开了帐帘,自己站在了入口处。 脸上满是讥讽之色。 齐郁对于和金娜之间的这点儿关系完全不在意,如今金娜的作用就是让大荣那头顺利按照计划来。 所以在确定她真的不知道宋锦宁下落之后,他也不做停留。 急匆匆地步入夜色里,便听到后面传来金娜的笑声,“好了好了,要紧事儿都说完了,瞧你吓成那个样子,不是说好了今晚上为了我换了班么!” 恬不知耻! 齐郁在心里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立刻打马下了山。 京城的防卫到了晚上还是森严了许多。 就是齐郁这个时候入城,也着实耽搁了一阵儿。 等到了清溪阁时,还没有进去,就知道里头一定是出事儿了。 暗卫一个都没有了不说,大门口也只剩了两个小厮守着昏昏欲睡,就更不用说平日里差牛排的值夜巡逻。 他这一来,里头的人立刻都被惊动了。 齐郁面色发寒,将所有人都叫了过来,终于将那日晚上发生的事情拼了个完整的大概。 他也不在此停留,当即派出人去按照朝妈妈的这条线索找。 在这个京城里,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点儿什么,对于齐郁来说,只要肯下力气,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事儿。 因而在第二日中午的时候,他便出现在了宋锦宁呆过的义庄。 这里前几日死了人,已经被京兆府带走了。 毕竟这段时间,死人的事儿,着实有些过于寻常,又因为死的人的身份都不是很明朗,又是在这样的地方,所以,京兆府尹甚至都没有报上去。 “痕迹已经是好几日以前的了,但是隐约还是能看得出来一点儿痕迹,对方是高手,而且十分清楚如何避免被侦查。” 这是他手底下的人得出来的答案,“是王府的人?” “不是!”手下立刻回道,“对于王府众人的手法,我们最为熟悉,曾经深入地对他们每一个人进行过分析,从现场留下来的证据看,与王府关系不大。” 齐郁面色难看,随即问起另一个人,“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对方回答的时候,有些紧张,“自打王爷离开之后,也不知道王府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权利的变动,王府的所有戒备都改变了方式不说,而且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换掉了,所以…… 如今我们的人完全我没有办法探查到王府里头具体的情况。” 第470章:琅山玉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个回答对于齐郁来说,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宋家呢?” “宋家没有任何的动静,宋老夫人这两日有些害夏热,但是也只看到都察院那位的母亲邹氏在一旁伺候。”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这些人被齐郁打散分布在京城的各处,轻易来说,他不愿意暴露其中的任何一个。 但是今日为了找宋锦宁,齐郁着实没有办法通过其他的方式,这么快了解到。 所以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再多说,直接让他们都回去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竟然都没有宋锦宁的消息。 或许,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往王府里去一趟。 “主子。” 就在这个时候,义庄的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 齐郁一见到他,面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我以为你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多少脑子也能变聪明一些,这个时候是你出来的时候吗?” 赤奴闻言便有些佝偻了身子,看了看周围,像是在确定有没有人,然后才极速地小跑了过来。 “主子,小的是发现了一个情况。” 齐郁对于赤奴与旁人不一样,赤奴没有二心,也永远不会有二心。 可以算是他最信任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只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让齐郁用起来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大喜欢。 赤奴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面对齐郁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佝偻起自己的背脊。 “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齐郁的满脑子都是宋锦宁不见了的事儿。 昨晚上他做的梦里,便有宋锦宁不见了这一节,后来他找回了宋锦宁,但是也对她失与了暴力。 这样的梦让齐郁心里很是烦躁,他觉得这不可能是自己,可是眼下现实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又让他有些怀疑自己。 赤奴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捧上,“这是前几日在欢畅阁的角落里捡到的。” 齐郁对于别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兴趣,闻言只是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 是个女人的耳坠子,看着平平无奇,这让齐豫越发不高兴。 “什么东西便非要这般与我看?!” 赤奴连忙道:“主人可以看清楚些,这耳坠子底下坠着的是不是琅山玉。” “琅山玉”三个字落到齐郁的耳朵里,让他一下子就变了面色,然后将那个耳坠子拿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坠子看着像是平平无奇,但是仔细发现,竟然是颗小小的有纹路的石头。 琅山玉不是玉,而是产于琅山独有的一种石头,只不过因为那石头颜色特别,看着有些玉质的美感,便被朔州人拿来做小首饰。 只是这样的东西到底上不得台面,得来也十分容易,所以并没有广泛地流传开来,更不可能卖得上价钱,自然也就没有人追捧。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个琅山玉只在朔州一带流行。 而这个石头还有一个特点,便是材质相对较软,时间长了便会风华成砂砾。 齐郁盯着那坠子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宋岐山的人?” “奴不敢随便下定论,但是这耳坠子出现在欢畅阁,着实有些诡异。” 齐郁没有再多说,而是直接走了出去,他没有说什么,但是赤奴知道他是要去哪儿。 白日里的欢畅阁十分安静,安静到像是没有任何人居住。 一主一仆走进去,引起了角落里一双双眼睛的注意,但是确定了来人之后,那些眼睛便一瞬间似的消失了。 赤奴跟着齐郁一路来到后院,然后到了屋子前。 有些东西就是他也不方便知道,所以到了之后,便自觉闭上了眼睛。 齐郁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进了屋子。 赤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没有多久,他便又重新出来了。 “除了这个耳坠子还发现了什么没有?可有人来过这里?” 赤奴摇了摇头,“奴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痕迹。” 齐郁的眉头却没有解开,然后空中便出现了一道声音,“几日前的晚上倒像是有些异常,但是我出来找过了,没有看到人的影子。” 这个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着实有些叫人瘆得慌。 那说话的主人像是在喉咙里夹了什么东西似的,让这声音有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 随即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闪了过来。 等他站在了齐郁的面前,首先露出来的就是一张惨白的脸,还有一头几乎长及膝盖的头发,整个的散在身上。 加上他穿的衣服看着着实有些破破烂烂,整个人就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为何不禀告!” 齐郁的面色铁青,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却道:“我都没有确定如何与你汇报?再说额了,这个地方可是我亲自督导建起来的,这个世上,再也不可能会有别人知道所有的机关! 就算是误打误撞地真的来了这个屋子前,也不可能进得去,只要是进去了,我一定会知道。” 齐郁看着他那一双小的有些可怜的眼睛,轻声道:“如果是那个人呢?” “哪个人?!”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东西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面上的表情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 然后目光从天边慢慢地移到了齐郁的脸上,“你说的那个人……” 齐郁的神色淡淡的,冷意只在眼睛深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师姐,而且就是因为你的师父想要将衣钵传给你师姐,你才弑杀了你的师父。 从那之后,你一直在被你的师姐追杀,直到碰到我,愿意替我设计这么个地方,就是为了一辈子不出去,一辈子不会被那个女人找到。” 不人不鬼的东西似乎是咽了口口水,好一会儿才道:“不可能,她早就已经死了,我还打算等再过两个月就出去,如果她还活着,她不可能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如何也会各处找寻我,闹出动静来。” 齐郁冷冷地将一个东西抛了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第471章:还有那个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手忙脚乱地接了过去,待看清手里的东西之后,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似的,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可能!不可能她……她怎么……” 齐郁见他是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了解的,“所以这个东西真的是戚芳的?” “戚芳……” 不人不鬼的那东西听到这两个字像是中了蛊似的,一下子就软了下去,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会的,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怎么还能活着!我这辈子不就完了吗?我哪里还有可能出得去!” 齐郁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选择转身离开,“我给你半日的时间,你最好是好好检查一下,这里如果有任何的纰漏,立刻过来报告给我,而且拿出整改方案来。” 从头到尾,赤奴一声不吭,在齐豫离开之后,他看了一眼那不人不鬼的东西,这才紧跟着过去了。 “查一查林子羽这段时间的活动!” 齐郁走出了院子之后,便来到了最外头的庭院里。 这个时候这里没有任何人,显得很是安静,也完全不像是夜里的盘丝洞似的诡异,倒像是某处富贵人家的宅院。 “主子是觉得……” 齐郁的眼睛微微一眯,赤奴便不敢再多说一句,立刻转身按照齐郁的吩咐忙活去了。 齐郁则背着手看着亭子外头的天边,眼神里一片阴翳。 宋岐山,怎么还是如此阴魂不散。 他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韦神峨眉还留着这些魑魅魍魉在这个世上。 想到了戚芳,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从前。 齐郁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斯人已逝! 他心里这个念头才起,正要走出去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宁儿,你不会如此让我失望吧?总不能是你吧?” 没有一会,他也就发现了外头某宅子里的人的尸体,出现在了二里地外。 只不过是因为那地方荒僻,哪怕是这种特殊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也很少到那里去,所以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 眼下看到了,三具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 但是齐郁的怀疑也在这个时候被证实了。 每一个练武的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每一次出手的痕迹里都带着他这么多年的所有学习的成果。 从这三个人的毙命伤口来看,虽然与当年的戚芳有些出入,但是大底还是能够确定,这三个人极大的可能是真的死在了戚芳的手里。 等齐郁这个消息被身边人知道的时候,一众拥护齐郁的人,都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宋岐山手里的人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是现在的靖王,在军中的影响力,未必能比得过当初的宋岐山。 戚芳是宋岐山手里一个最要紧的人物之一,这个时候她冒了出来,是不是代表着从前宋岐山手里的人要开始冒头了?那当年的事儿……” 从宋锦宁被发现不见了之后,齐郁脸上的神色就没有好看过。 这个时候听到底下人的言论,便立刻抬起了手,“没有的事儿,你们不要忘了,这个时候陛下要的是什么! 宋岐山手底下的那些个漏网之鱼,若是真的在这种时候蠢蠢欲动,实际上都不用我来动手。“ 众人略微一思索,也就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众人不由纷纷点头,“大人说的是,我们最重要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朔州才是。”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朔州的消息,京城看着有种衰败的沉静,但是这沉静下面,却藏满了暗流。 感觉就是京城所有能出动的势力似乎都出动了,大家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其他人都在等待着什么,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是明晃晃地摆了出来。 而在这种时候,齐郁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宋锦宁的身上给移开了。 若是真的是宋岐山从前的人贼心不死在这个时候出动的话,那么宋锦宁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真正有危险的人是他,只要有朝一日他登基了,想要将宋锦宁找出来并不是什么问题。 如此想着,齐郁自己也就心安多了,已然顾不得去找宋锦宁,而是分出了一部分的精力去寻找所有有关宋岐山当初的痕迹。 没过两天,他先等到的是金娜的消息。 有了上一次与齐郁之间的交代,金娜如今已经完全不顾及脸面,与营中的好几个侍卫厮混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对她的风流韵事有所耳闻。 大启人到底还是保守,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下意识地都尽量避免叹气。 不过有一点可以说的是,因为金娜这种行径,如此不顾及齐郁的感受,让大家都认定,此前关于金娜是齐郁的人的这个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此时金娜走进齐郁的帐篷,立刻便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 齐郁面上一脸坦然正气,“何事?” 金娜对他如此正襟危坐的样子,很是有些不屑。 越发觉得他这个人虚伪得很。 偏生从前的自己竟然真的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一面。 其他人这个时候看到金娜,多少也有些侧目。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齐郁会带个女人过来,可是正式因为是齐郁带过来的,才没有人敢过问一句。 金娜的美目从周围人的身上流转而过,一下子就有几个人感觉自己的骨头似乎都酥了。 金娜笑着道:“这个时候我这版进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儿跟大人禀告了,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事儿?”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加了一句,“是很要紧的事儿。” 话说到这么多,其他人自然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纵然方才的讨论还有一些没有说完,众人也不敢再停留。 大家都知道,若是齐郁这个时候更加重视方才与他们谈论的话题的话,便会叫金娜先下去等着。 可是他没有。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齐郁端坐在书案前,这才显得有些不高兴道:“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金娜冷哼了一声,手里一本什么东西,便被直接甩到了齐郁的面前。 第472章:朔州来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待齐郁看到上头的内容后,顿时面色大变,“你这……” 金娜耸了耸肩,“横竖我是已经将消息带到了,只不过你这几日不是很忙么?日日都往城里去,我就是想要找机会给你,也得你有空不是?!” 齐郁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在找宋锦宁,所以日常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之后,便会回京城。 金娜这话分明是有讽刺的意味。 但是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让齐郁没有办法再慢慢地与金娜对峙。 他急匆匆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绕过金娜便往山下走。 大荣已经发兵了,这个时候赵臻正在带领自己的人马与之对抗。 这一战本来就在双方的预料之中,所以赵臻的准备也很充分。 双方都像是在打接触战似的试探对方的实力和信心。 一时半会儿,大概率还到不了激烈对抗的程度。 可这也到了齐郁的时机。 他立刻让人牵了一匹快马,不等其他任何人,直接一人一骑往京城皇宫的方向而去。 残阳如血,裕丰帝同齐皇后站在丹陛前,看着被夕阳染红了的各处宫殿。 “这大启的江山在我手里这么多年,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乱子,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乱了起来。” 齐皇后看着他担忧的样子,便低声宽慰道:“陛下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哪怕是历朝历代的圣明之主,任上也难免会有一些蠹虫。 眼下这个乱局不是陛下带来的,而是有心之人故意搅和成了这样,与陛下没有任何的关系,陛下要做的,就是尽快铲除那些作乱的人。” 这话大概是说到了裕丰帝的心里,他看着面前的齐皇后点了点头,很是感慨道:“朕这一生遇到了许多人,除却当年的母后,朕便只遇到了皇后一个人,是真的对朕好。” 齐皇后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陛下是天子,身为皇后,照顾陛下,便是臣妾的职责。” 这一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妻在这里窃窃私语的时候,太监又急又尖的嗓音响起了,“陛下,齐相国来了。” 裕丰帝同齐皇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底下道:“让他来吧!” 齐郁这个时候看着的样子已经与方才很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连发丝都有些乱了。 “陛下,终于收到朔州的信了。” 裕丰帝方才还是有些惊疑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怒容,“赵臻!他还知道要来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都已经到这样的程度了他怎么还没有出现?” 赵臻连忙拜了下去,“请陛下息怒,王爷此前也是有消息传过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半路上的时候,那驿站的差役竟然被人杀了。 尸体也是才发现没有几日,王爷当初的信便一同送了过来。” 齐郁这般说着,才将手里的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一旁的太监连忙膝行向前,先行替裕丰帝打开了信封,然后将里头的信拿了出来。 “陛下请过目。” 裕丰帝先看了先头的那封信,立刻勃然大怒道:“他真是好大的胆子,听闻京中有事儿,竟然都不回来,还说什么京郊三大营的勇士足以对付这些匪寇! 人是你带过去的,你看看那些人可有半点儿用处?!” 后面这话自然是对着齐郁说的,让齐郁越发自责愧疚,干脆以头触地,行着最大的礼仪。 一向对齐郁礼遇有加的裕丰帝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很快又将第二封信也拆开了看了,当即气得面色发白。 “陛下!”一旁的齐皇后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裕丰帝的面色,见他有些站立不稳,一下子京叫出声,“陛下您没事儿吧!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齐郁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继续跪着了,连忙和皇后等人一起,将裕丰帝送回了养心殿。 太医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这个时候正在衙署当值的极为朝臣。 于是赵臻送过来的信便一下子被所有人知道了。 先是说戍边忙不开,京城里还有三大营,根本没有什么事儿。 其语气之轻蔑之傲慢,简直就没有将君王放在眼里。 后面的那封信更是离谱,说什么已经解决了边境之乱,闻听青嶂山里头的匪寇还没有除掉,先是说了一通京官的尸位素餐,然后立刻便说自己带着五万将士过来辅助。 裕丰帝大概是真的被气得过于厉害,直到这个时候都还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太医练练叹息,在离开了御塌前,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陛下这么多年殚精竭虑,本来身子就有些亏损,这个时候忽然收到王爷的心,怕是急怒攻心。 这个时候大家千万不要给什么刺激,不然……” 后面的话,哪怕是太医院的太署令,这个时候也完全不敢将那样的话说出来。 不过众人都已经明白了这样的道理。 所以当即便将齐皇后安排在裕丰帝跟前小心地侍疾,其他人便立刻转向平日里裕丰帝着急少数的几个朝臣商议事情的偏厅。 齐郁的面色有些难看,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 他沉默,其他人却有性子急躁的,“靖王他这是什么意思?带着五万大军从朔州过来,还先斩后奏,这到底是来剿匪的,还是来谋反的?” “谋反”二字一说出来,大家的眼皮都抖了抖。 齐郁将众人的反应扫在了眼底,然后冷声道:“这话莫要乱说,这么多年来,靖王为了边关百姓的安危,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包括在场的诸位,所以这个时候……” “齐大人!”齐郁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这对于当朝相国来说,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而是用一向包容的神色看向提出异议的朝臣。 “齐大人是我大启的相国,这个时候可不能感情用事,眼下靖王这事儿,可是关系到大启的危急存亡,绝对不能是做老好人的心态来面对吧?” 第473章:他这是在做什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闻言面色越发为难了,终于还是摆了摆手道:“是我的过错,一时间有些情绪上头,理智上来说,靖王这个时候忽然带着大批人马来京,着实有些莽撞。 这会儿京郊大营被拖在青嶂山,靖王这来……“ “不管怎么样,先拦在城外,带着这么大批的兵马,谁也不能担这个责任,另外,这个时候必须要下一道指令,让靖王立刻停下脚步,不能再前行,不然将会引发朝政颠覆。” 这话一出来,便立刻又有其他人反驳,“你是忘记了靖王是什么人了吧?他都已经出发这么多天了,怎么可能会掉头回去? 你可不要忘了,前头那封信,陛下都给出了明确的指事,但是靖王说不来还是不来,如此藐视君王的人,怎么可能会搭理咱们的命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作为靖王赵臻表哥的齐郁,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发言。 最终还是决定,让人守住京城几个大门,坚决不能让靖王入城,而且要求他将人马遣回,才能放他入京。 齐郁还是有些犹豫,门口忽然传来齐皇后的声音,“本宫觉得此计甚好,如今三大营都在郊外,若是靖王当真是来京城忙活着剿匪的事儿,便可以立刻前往青嶂山指挥调度。 若是实在人手不够,允许他留下五千兵马,忳驻在距离京城十里开外之处,其他人必须要遣散!” 齐皇后说完便看向齐郁指责道:“齐大人若是做不到平等看待,本宫便觉得你无力处理这件事情,最好还是立刻放下围剿匪寇之事。” 齐郁毕竟是百官之首,当即大家便都出来打圆场。 齐皇后到底是后宫的人,掺和进朝堂的事情着实不大合适。 可是谁让裕丰帝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后,且齐皇后与齐郁、赵臻都有亲缘关系,所以这个时候她站出来说话,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议。 但是更多的却是如何都不能了。 齐郁似乎是看在自己堂妹的面子上,终于叹了口气道:“我也认可方才大家的决定,这样的方式,不管是对靖王,还是对京城对陛下,都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同大家一样吧!” “那行,算算时间,不到三日,恐怕靖王就会出现在京城门口,我们现在就必须立刻分派人手。” 这样的事情,兵部的人自然是要参加的。 只不过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怪怪的,毕竟本来兵部完完全全是赵臻的地方,这个时候却有些倒反天罡似的,兵部的人竟然与其他人一道商量着怎么对付赵臻。 今日裕丰帝的忽然晕倒,导致现场多少有些混乱,赵臻的两封信也就传了出去。 宋阳青第五次来到王府前头,得到的消息还是宋锦宁并不在王府。 如何能不在? 宋阳青想不通,明明都已经回来了,他都已经接到了消息,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开门。 没有办法,宋阳青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信鸽传信。 宋锦宁自然知道宋阳青在外头,可是这个时候,王府上下一定被全面盯得死死的,她就是有一点儿动静,恐怕都会引起他们的策略变化。 更何况,齐郁又参与了其中。 当看到宋阳青送过来的消息时,宋锦宁一下子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了。 “怎么可能!“ 戚芳正在在一旁绘制地图,原本已经觉得脖子很酸了,听到宋锦宁这话,当即便将手里的笔丢下了,急忙忙地跑到宋锦宁跟前来看。 然后张大了嘴巴,“嚯!” 见宋锦宁疑惑地看过去,戚芳便解释道:“我活到这么大,还着实没有见过谁这么张狂,竟然敢带着大批的兵马往京城来。 这就怪不得皇帝要他的命了,这简直就是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当初李世民玄武门也没有这个阵仗啊!错杀都不带冤枉的。” 宋锦宁也没有想到赵臻会是这样的选择。 她既然能分析出青嶂山的匪寇有异常,赵臻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她也猜想赵臻一定有别的想法,可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闹出这么一出来。 带五万兵马,到底是什么人给他出的主意? 很有可能这本来就是裕丰帝摆着的龙门阵,他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好中了裕丰帝的圈套。 “姑娘,外头已经全面戒严了。” 素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额头上都有些薄汗,“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忽然间就有了大批的官兵出现,然后将所有人的人都赶回了家。” 这么快! 锦哥儿也随即跑了过来,“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今儿上课的时候,我总感觉先生的样子看着有些怪怪的。” 锦哥儿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但是这件事情涉及到裕丰帝和赵臻,宋锦宁不得不谨慎。 “青嶂山的匪寇越发猖狂了,三大营没有将他们剿灭,反倒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朝廷怕出更大的事情,所以下令封了城。” 锦哥儿皱着眉头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却又道:“表伯伯也是学过兵法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指挥不动三大营? 更何况,谈大人不是也在么?平日里就是父王不在,谈大人在三大营里说话也很有分量,如今还加一个表伯伯竟然没有用了?” 宋锦宁满脑子都是戒严的事情,这个时候听到锦哥儿带着点儿稚气的言语,心里倒是感觉鲜活一些,“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怀疑三大营的实力当真比不上那群匪寇。” “这不可能!”锦哥儿立刻否定了这一点,“三大营集训的时候,我同父王一起去过,父王与我细细地说了营中的基本情况。 他们绝对是大启最为训练有素的军队之一,如果连他们都做不到,那么山里头的那些人得是一群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人!” 小孩子对与自己的父亲一向都有崇拜心理,对于京郊三大营如此有信心似乎也说得过去。 宋锦宁还有好些东西要处理,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与锦哥儿讨论,因而便遣他回屋。 才要张口,脑子里头忽然灵光一闪。 “锦哥儿,你方才说什么?” 第474章:只等一个契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才要转身回自己屋子里的锦哥儿闻言愣了一下,“我?我方才说了许多话,母亲指的是什么?” 宋锦宁其实没有真的问他,她眉头浅浅地皱着,努力找到方才那灵光一闪的念头。 就是不远处的戚芳,都被她这个样子吸引,走了过来,“你在想什么呢?!” 宋锦宁瞬间反应过来了,喃喃道:“京郊三大营这么厉害的话,恐怕整个大启境地里,很难再找到一个团体能与之对抗了。” 戚芳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点头道:“大将军不在了之后,确实是如此。” 宋锦宁没有理会戚芳的话,而是仍旧喃喃着,“所以,这么久都拿不下来的青嶂山里头,绝对不会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齐郁这个时候……我知道了!” 她忽然站了起来,将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宋锦宁回过神来,当即便让锦哥儿先回屋,这才对戚芳道:“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方才想明白了!” “此前我们说过,或许齐郁在陛下那里本来就是说一半瞒一半的话,眼下这个局面就变得合理了。” 戚芳点头道:“不错,按照陛下的性子,如果知道齐郁与大荣勾结,一定容不得他!” “那么……”宋锦宁神色凝重地看着她道,“若是青嶂山还有隐瞒呢?” “我的人在青嶂山发现了一些东西,”段容的声音从外头想起,两个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到他从夜色中走来,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拿给他们看,“你来看看。” 这话是对戚芳说的,戚芳疾步走过去,待看清楚之后,便转向了宋锦宁,“看来你猜得没错,青嶂山里的那些匪寇,就是齐郁布置的人手。” 戚芳的手里是一块铁状物,宋锦宁打眼一瞧,像是铁蹄。 “军中所用铁蹄,皆有定制,且全部都处于兵部所辖工坊,每年军中及朝廷都会进行数目的核准。 盗用一两块,甚至几十上百或许都有可能,但是大批量地从军工坊中盗取,几乎不大可能。 这个铁蹄与军中所用几乎没有区别,但是拿在手里,便知道,里头在成分,比之于军中所用的精纯度要差了些,做工上也有些粗糙,是人在民间私制的。” 宋锦宁明白她这话的意思,“齐郁连军队的装备都已经完善好了,如今,人手已经足备,只等一个契机……” “大荣!”段容十分肯定道,“只要大荣那边一发兵,王爷必定会被牵制在朔州,如果这个时候,齐郁谎称王爷回来,同时还带了这么多的兵马而来,那么……” “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宋锦宁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那所谓的五万大军,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王爷的人。 若都是齐郁的人,那五万大军同青嶂山上的人手前后夹击,京郊三大营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解决了三大营的人手,随即调转方向……京城危矣。”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没有说话。 “王爷的消息呢?”段容注意到最重要的一条,“如今得到的消息是王爷带着大军赶往京城,这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齐郁难道已经控制了从京城到地方上的所有驿路不成?” 戚芳也疑惑道:“这是你兄长送过来的消息,出自都察院,应该不会有错,而且从现在外头的情况来看,也看得出来,这应该是真的。” 宋锦宁冷笑道:“这不就得将我们的白管家请出来么?” 不用宋锦宁开口,很快白管家就被拎了过来。 自打上次锦哥儿当面维护宋锦宁之后,白管家也知道不好与宋锦宁针锋相对,所以这些时日,都有些避其锋芒的味道,两个人几乎没有见过面。 此时看到主院里头这么多人,白管家顿时不悦道:“王妃这是怎么说?如今王爷不在,您一个人在府里,有些规矩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说,但是王妃是不是也该有些……” “不要说那些虚的,真的觉得不满,大可以等王爷回来告状,”宋锦宁冷冷地看着他,“我且问你,自打上回我让你们送了信往朔州去之后,王爷可有消息回来?” 白管家闻言惊讶道:“王妃这话着实奇怪,您与王爷不是自有联络的渠道么?怎么这个时候又问起我来了?” “你若再这般拿张作乔,等不得王爷回来,我今夜就将你扫地出门,若不是确定你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么?” 这一次,宋锦宁的脸上没有了半点儿和气,站在白管家的面前,一双眼睛里满是威严,面对着这个时候的她,白管家完全没有办法怀疑她所说的事情的真假。 “你……” “只先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戚芳在一旁有些蠢蠢欲动,但是却被宋锦宁一个眼色给压了回去。 白管家视线落在地上,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然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道:“有!” “信呢?” 白管家梗着脖子,嚷嚷道:“王爷的消息,都事关军中要务,王妃虽然与一般的夫人小姐不同,但到底也只是个妇道人家,这样的消息怎么能传给你?自然是要往宫里递去的。” 宋锦宁这倒是有些惊讶了,“宫里?从前王爷的信都会往宫里送去?” “王妃这话着实好笑,甭管王爷如何位高权重,可到底还是大启的臣子,这等军国大事,不向陛下禀告,难道向我们这些底下的人禀告么?!” “说!你是送给谁了?” 戚芳忽然带着杀意地开口,着实将白管家吓了一跳,随即不满道:“你又是何人,王府里什么时候还能容得旁人放肆!” “我劝你还是尽快将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不然你们家王爷被你害死了,你都还不知道是被谁给卖了。” 段容面色淡淡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十足。 白管家到底也在王府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方才这个人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这一开口,便有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实力,足以证明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他这说出来的话,也很难让人质疑。 白管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锦宁,“你们这是在危言耸听么?” 第475章:自然是我自己担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他这话说得就已经比方才的气势弱了很多了,宋锦宁冷冷地看着他,“你难道看不到外头情形的变化?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心情来威胁你么?” 白管家一时垭口,好一会儿才道:“五军都督府的常思勇常佥事。” 宋锦宁看了一眼段容,后者立刻明白过来,立时消失不见了。 白管家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是这个段容能够这般利落,可见功夫不低。 一时间心里有些疑惑宋锦宁的身份。 “王妃到底是要做什么?”白管家说出来之后,自己又有些后悔,因而对宋锦宁说话的语气便没有那么尊重了,“我在王府这么多年,就是王爷也从来没有这般逼迫过我什么。 且王爷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事关朝廷大计,王妃这个时候如此不分轻重,非要叫我将这些事情告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自然是我自己担着!” 宋锦宁有些疲倦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向一旁的戚芳道:“戚姐姐,地图怎么样了?” “我已经分发下去了,从目前反馈的情况来看,那张图上标记出来地方,确实都有动静,看来他还是按照此前的计划来。” 宋锦宁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大踏实,他这个人为人谨慎,我们那日过去,未必半点儿破绽都没有漏,所以我想……” 实际上这个话宋锦宁跟戚芳说,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因为这般说出来,就像是她对戚芳的能力不够信任似的。 戚芳却点头道:“我明白,这就让人再去核实一遍。” 宋锦宁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直到戚芳离开,她都没有开口。 白管家站在原地,这个时候就有些尴尬起来。 不光是宋锦宁不理会她,就是一旁来来回回忙活的青莺都没有一个眼神给他。 这对于在王府工作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受到王爷和世子重视的白管家来说,着实是一种羞辱。 就在他要开口痛诉自己的不满时,宋锦宁终于开口了,“白管家对于府里的各处防卫应该都很熟悉吧?” 终于,白管家听到了宋锦宁在与她说话,可是说的这些内容,白管家听着却很不高兴。 “王爷临走之前,可是很担心王妃的安慰,一定让我加强王府各处的守卫,生怕王妃独自在府里会出什么意外。” “那么这段时间,可有收到什么反馈?” 白管家冷笑道:“王妃怕不是在说笑话,王府岂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是外头的再如何乱,也不可能会有人敢到我们王府里来捣乱,不然,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锦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是么?要不然,白管家你现在先去看看各处再说?” 白管家被她这个样子越发气的厉害,他着实不知道陛下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女子赐婚给王爷。 就这样的态度,什么都不懂,如何配得上王爷? 可偏生身份摆在这里,宋锦宁就是主子,白管家就算是心里再不服,这个时候也不得听从宋锦宁的命令。 只是那口气始终都憋在心里,好半晌才闷声道:“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必要,但是既然王妃这么说了,小的也就只有这么去看看了。” 宋锦宁干脆将素鸢叫了出来,“你陪着一道去吧!毕竟这个时候天色不早了,白管家年纪也大了。” 这一句话让刚刚踏出门槛的白管家气的差一点儿一个趔趄,他才四十多岁,怎么就老了。 素鸢笑着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护着白管家的安全。”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青莺悄悄地走了过来,在她背后替她按摩着太阳穴,“王妃不要担心,这世上,能让王爷陷入险境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靖王的厉害,在整个大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宋锦宁也一直都这么认为。 可是如今她却没有把握了。 从齐郁的表现来看,前世的他应该是坐上了那个位子的。 那么赵臻呢? 作为赵家的王爷的赵臻最后如何了? 眼下齐郁虽然将所有的计划都提前了,她也破坏了他不少的安排。 可是他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而如今又联系不上赵臻。 “我们之前派出去的人呢?” 因为发现齐郁的不对劲,怀疑他这一世和前世有些不大一样,宋锦宁提前做了一点儿准备。 也是根据前世的一点儿记忆,提前去打探情况。 实际上,前世宋锦宁对齐郁的了解着手不够,在齐豫的面前,她不过就是他关在清溪阁里的一个禁脔,一个发泄的对象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宋锦宁从记忆里一点点地拼凑出来的。 “前几日收到了消息,说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发现些东西,不好直接在信里说,所以还是得等回城。” 青莺说着,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 宋锦宁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如今京城已经封死了,外头的人根本就进不来。 这个情况下,他们带来的消息也就没有办法送到自己的面前。 “没事儿!”宋锦宁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王爷早就已经发现了朔州有异动,那里又一直都是他在镇守,大荣那边一定没有办法进犯。 说不定很快他就能将那些人赶回去,只要腾出了手,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宋锦宁想到这里,忽然道:“对了,前两天让去抓的人抓到了么?” 青莺才要说话,忽然听到了“咕咕”的声音,便笑着道:“瞧,这不就是消息来了。” 宋锦宁同她一起看着信鸽送来的消息,然后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青莺便道:“有好消息传来,一切就都有转机,王妃暂且不要过于担心。” 宋锦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很快,白管家也回来了。 与方才离开的时候不一样,这个时候他显得颇有些灰头土脸,相反的,素鸢却很是有些骄傲的样子。 两个人一进门,素鸢才要说话,白管家就直接跪下了。 第476章:你打算怎么拦?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倒着实将宋锦宁吓了一跳,她连忙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来。 她自然看不惯白管家这个人,倚老卖老,不思变通,但是他对赵臻的忠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就是锦哥儿对他的评价也是正面居多。 所以宋锦宁不可能真的不将他放在眼里。 方才也不过就是想要杀杀他的锐气。 齐郁有了这样的动静,对于京城各处的动向不可能会不摸清楚。 更何况他还要了解自己的情况,王府这边一定会严密监视。 宋锦宁老早便让人将王府原本的那些防卫的人都撤了下来,换了自己的人。 而这些天,也确确实实发现了很多被人监视的痕迹,甚至还捉到了两个所谓的“刺客”。 白管家是不信任宋锦宁不喜欢宋锦宁,但是并不是傻,素鸢将自己的人带过来,然后一解释,再给他看了一眼证据,他心里便明白了过来。 “王妃,确确实实是小的夜郎自大,不够谨慎,差点儿酿成大祸,方才小的还怀疑王妃,请王妃赎罪。” 那两个被绞杀的所谓刺客,一个方向是赵臻的书房,一个是锦哥儿的卧房。 若不是最近的暗卫警醒,锦哥儿跟前的小厮,就直接没了命。 白管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已经很离谱了,更何况,连整个王府的防卫换了人都不知道,就更说不过去了。 “白管家也是为了王府和王爷考虑,我心里都明白,这一次也不是要给白管家你下马为什么的,只是想让你知道。 如今的京城很危险,我们王府同样不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所有人都要加强警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还有最要紧的一条,就是一定不能有人在这个时候动乱军心,王府本就是一体,白管家你是王府的人,我也是,包括世子和我身边的人都是。 王爷如今不在,甚至有可能已经陷入了麻烦和危险,我们这些在家里的人,就越发要稳住后方,坚决不给王爷带来一点儿麻烦。” 宋锦宁这个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此时此刻在白管家的面前,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威严,半点儿懈怠的精神都没有。 “是!”白管家想到世子差一点儿出了事儿,整个人都被冷汗打湿透了,这会儿听到宋锦宁的话,与方才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非但没有反感,反倒觉得她说的所有都是对的。 “那么,王妃,现在……” “你仔细盘查一下,你手里与王爷联系的线,我怀疑这条线上也有不可信任的人,排查完了,我们在与王爷联络,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王爷送过来的消息,都一定要慎之又慎。” 白管家连声应是,宋锦宁正要打发他下去,忽然又想到了一条,“府里可有从前在三大营的人?” “有啊!”白管家立刻道,“还要好几个。” “明日上午让他们过来一趟。” 说到这里,着实有些遭不住了,宋锦宁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青莺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道:“王妃,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情,所有方方面面如今都还在等消息,您这会儿还是先休息吧!” 宋锦宁也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住了,因此也不再逞能。 等到上了床,青莺退出去,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才要开口,却没有想到困意就像是排山倒海似的忽然压过来,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日,外头就开始有了巡逻的马蹄声。 此前那些暴徒在京城各处行凶的时候,五城兵马司也阻止了各处人手巡逻,但是大部分还是如平日里的街上巡逻一样。 只不过是频次更高了一些。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宋锦宁听到外头传来的是马蹄的声音,而且又快又急,没有一会儿便是一拨。 “怎么样了?” 段容没有过来,但是青莺收到了消息。 “宫里头传出来的,说是王爷带着那五万兵马已经快到幽州了,幽州知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都说王爷这一次带过来的全部都是精兵强将,而且一路上都在征粮。” 青莺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忧心忡忡,“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宋锦宁冷笑道,“若是真的是王爷带着人过来,如何也不可能会征收沿途百姓的粮食。 在军备这一块儿,王爷从来都没有苛待过将士,我此前好几次在王爷的书房看到过户部参奏王爷的军队军需过度的折子。” 青莺点头道:“我们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听说陛下已经召集九卿开会,说是要让礼部侍郎带着司礼监太监去会王爷。” “赵臻”是打着来平乱的旗号来的,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让礼部侍郎过去呢? 还带着代表了天子的司礼监太监! 这是什么架势? 且这个时候赵臻都还没有到京城,城门更是紧闭。 只要礼部侍郎出了城,只要他们一行人去了,赵臻身上反贼的名声就洗不掉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这么等着了,既然已经到了幽州,总要先拦一拦。” 戚芳正巧过来,今日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头发更是利落地挽成了一个马尾,身子挺拔,一下子就多了几分军人的气质。 “你打算怎么拦?” 宋锦宁将书房里的舆图拿出来,然后指着几个地方道:“图是你绘制的,但是那日看到的我大致地还记得,五万兵马,说多不多,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征集,却也不容易,所以……” 宋锦宁指了指地图上的山势,“所以我觉得,这五万只是虚张声势。” “那又怎么样?” “要拦下他们,实际上也有一个现成的理由,只不过我们可能会有所损失。” 戚芳听到她这么说,就来了些兴致,“王妃难道还懂用兵不成?” “戚姐姐说笑了,在这种事情上头,我在戚姐姐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所以也只是提出一个想法,姐姐且看看行不行。” 第477章:他们是兵,咱们自然就是匪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戚芳十分自然地坐下点了点头,“好,我听听王妃你的看法。” 宋锦宁便指着幽州那一块地方道:“幽州这个地形有些特殊,在北方这样的地方,着实不多见,这里的山多,而且还不是像大部分北方的山这样延绵一片,而是分散的零星的,勉勉强强地相连着。” “所以?” “所以这样的地方,如果是在战场上的话,戚姐姐觉得最方便打的是哪种仗?” “伏击?”戚芳随口反问,但是很快又修改了自己的答案,“不,是游行伏击。” “没错!”宋锦宁点头,“我们不知道这五万的虚实,但是目前百分之八十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王爷的人。 所以对方到底是谁的人,实际上就很明显了,我们要正面与这些人对抗,显然不大现实,就算没有五万,两三万总是有的。 可是我们的单兵能力强,毕竟都是这些年的老手了……” 戚芳笑着道:“原来王妃是想要这般救王爷呢!给王爷拖时间?但是不知道王妃是打算以什么理由出兵? 又是以谁的名义?幽州知府?我们这边与幽州官府之间可没有什么关系,恐怕是借不到这个名头。“ “戚姐姐错了,他们是兵,我们怎么能是官呢?” 戚芳方才还觉得宋锦宁有些异想天开,这会儿听到这句话,似乎思路一下子就给打开了,“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兵,咱们就该是匪,此前不是说了么?青嶂山上的那些匪寇,都是近些年来,各地受到天灾而沦为流民落草为寇的。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散兵游勇,组织纪律性都不好,大部队已经集合到了京城,潜伏在青嶂山,能力差一点儿的一时间没有来得及跟得上,而落后在后面,盘踞在幽州说得通吧?” 戚芳眼前一亮,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这自然是说得通的,王爷既然本来就是来剿匪的,这个时候在幽州遇到了匪寇的残余势力,自然应该先就地解决才是。” 宋锦宁笑着道:“就是这个道理,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我们的损失也不小,尤其是……” 她看了看戚芳,“尤其是姐姐从前下了死功夫培养的那些人。” 戚芳对于这一点,却显得很看得开,“你也太小瞧我们了,我当年下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是为了给大启培养有用的人才。 都已经入了伍,当了兵,从一开始就该有牺牲的觉悟,更何况,做我们这样的,某一天,死在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有,早就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了。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也就不可能受得住我的训练,应该早就已经踢出了我的队伍,我今日又如何用得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宋锦宁知道这都是一条条真实的人命,因此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戚芳却不愿意听她多说,当即便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宋锦宁,“这是各地传过来的具体消息,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整理。 你今日最好是将它们整理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各地的数据,分析出齐郁真正的动向。” 经过了这么大半年时间的学习,宋锦宁和青莺对于这样的工作已经十分熟悉了,主仆两个二话没说,立刻便行动起来。 戚芳那边也在布置。 幽州距离京城并不远,所以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礼部侍郎都已经开始跟家里人交代后事,穿好了朝服,打算为了大启而牺牲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传话,让他立刻进宫一趟。 礼部侍郎疑惑地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这位公公,是不是搞错了,按照此前的说法,本官这个时候就该出发了,不然到了幽州地界,恐怕会误了时辰。” 那太监却没有打算给他更多的时间墨迹,几乎是立刻直接抓着他就出门了,“大人莫要与咱家说这样的话,咱家也只是奉皇命做事儿,有什么事儿还是到宫里去说吧!” 礼部侍郎便是这样在家人的担心下,被抓着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养心殿。 到了之后才发现大家都在,当然,齐相国还在青嶂山,大概是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这个时候可能是赶不过来。 礼部侍郎到的不算太晚,而且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分量轻的,所以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只是才坐下,就听到上头的裕丰帝一声冷笑,“如今这些个刁民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不但将京城搅和得鸡犬不宁,现在甚至还在幽州地界起势。 若不是靖王刚好就在附近,恐怕连知府衙门都能被烧了。” 礼部侍郎听得心里一跳,这是怎么说的? 幽州也开始出现匪寇了? 不应该啊! 不过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地儿,吏部尚书立刻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让王爷就进剿匪?”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靖王本来就是来京城剿匪的,现在幽州那边已经出现了如此猖狂的情况,难不成京城的匪寇都比幽州的要尊贵一些,不能让靖王先就近解决了那边的?” 这话说的谁敢接? 京城这里可是关系到国都得安危,幽州如何能比得上。 但是这话说出来,就是将天下的百姓分成了三六九等,传出去,谁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裕丰帝看着他们道:“朕今日让你们过来,不成要让你们来质疑朕的这个决定的,而是让你们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众人刚开始被裕丰帝的话震惊了一下,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有的人认为靖王本来就心怀不轨,若是这个时候让靖王留在幽州,怕是靖王会直接将幽州作为了据点,以此来对抗京城。 但是也有人认为,这个时候朝廷应该调集附近的军队,增援幽州,到时候看情况消耗靖王的主力。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摆到明面上来,朝廷这边可以打的牌实际上比靖王多得多。 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对于礼部侍郎来说,这里的每一个人地位都比他高,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他甚至都不知道裕丰帝这个时候将他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心里才这么想,就被裕丰帝点了名。 “礼部侍郎!” 第478章:她怎么会入宫?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礼部侍郎立刻一个哆嗦,连忙走了出来,“陛下!” “这件事情朕就不派第二个人了,仍旧是你带着圣旨过去,先将朕的旨意传达给幽州知府,然后再传达给靖王,你可做得到?” 礼部侍郎的苦有口难言。 想想自己方才已经同家里人诀别过了,眼下不过就是换一个说辞罢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因此,这讨论了半日的结果,还是下旨命令赵臻就地剿灭匪寇,朝廷其他各地予以支持。 礼部侍郎出城的时候,听到消息的齐郁才赶到了皇宫。 然而裕丰帝已经开完了会,见到他过来,便当着他的面儿训斥了一遍赵臻。 然后又问起齐郁青嶂山的事儿。 “陛下,青嶂山目前一切都还好,只是幽州那边……“ “你守好青嶂山,莫要叫任何人看出任何的破绽,赵臻,朕倒是要看看他是真敢还是故意试探!” 齐郁几次想要开口,可是看着裕丰帝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事情还没有十拿九稳,多说就是多措,他暂时还不敢。 “对了,朕前两日怎么听说你府里新娶了个什么姬妾?还听说很是美貌?” 齐郁都愣了一下,裕丰帝这些时日一直在忙着赵臻的事情,眼下竟然还有空来过问自己府里姬妾的事儿? 而且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风气,微臣家中的一点儿小事儿,竟然都能吹到陛下的耳朵里,叫陛下为了这么些微末而留心。” “这倒没有,”裕丰帝摆了摆手,“朕对于你们这些人家里的事情并不在意,只是你从前一向孑然一身,此前朕赐婚之后,也没有见你如何热络,平日里行事还是同未成家之前一般。 朕还当你是个在美色上头没有开窍的,这辈子就只顾着公事了,岂料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便难免有些好奇罢了。” 齐郁连忙道:“也是偶然遇到的,可能……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 对于金娜,齐郁心里自然还是避讳的,到底那是大荣的公主,哪怕京中并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齐郁的心头忽然一紧,宋华婷已经不见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金娜这个人做事儿,就不知道谨慎是什么意思,宋华婷说不得已经知道了金娜的身份,这若是透露出来…… 裕丰帝笑着道:“听说还是从泉州带回来的?这去泉州并没有多久,竟然就叫你生出了带回京城的想法,可见这个女子着实有些过人之处了。” 齐郁不敢多说,只能敷衍地胡乱应着。 裕丰帝便又叹了口气,“若是这一次赵臻真的反了,朕自然有办法和手段将他拿下,只是锦哥儿那边怕是有些不大好交代。 毕竟这孩子已经大了,对于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不是从前的小孩子那般单纯,也不知道这江山将来……” 感叹到了这里,裕丰帝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的有些太多了,便连忙住了口,笑着对一旁的齐郁道:“好了,别的事情也没有,你只管将青嶂山守好,这朝廷上下,朕如今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齐郁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裕丰帝这话的意思。 只能带着几分忐忑的心情退出了养心殿。 正犹豫要不要往后宫走一趟,便看到那头几个宫女簇拥着齐皇后过来了。 都已经见上了面,齐郁自然不会再离开,便等在了原地。 齐皇后让宫女们都退开了几步,这才笑着道:“你日日忙着青嶂山的事儿,怎么今儿倒是入宫了?” 齐郁连忙道:“听说幽州出了点儿事儿,靖王的兵马被拦在那边过不来了,日日在青嶂山,对于宫里的消息倒是知道得迟了些。” 齐皇后笑着道:“陛下倚重你,自然将你放在最要紧的地方,消息延迟些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越过你这个相国去不成?“ 见齐郁面上露出了两分疑惑,齐皇后便压低了声音道:“昨日灵韵郡君入宫了,也不知道在陛下跟前说了什么,陛下忽然问起我你后院的那个女人来。” 齐郁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灵韵?她怎么会入宫?这段时间陈家不是将她看得很紧么?” “同他的那位夫君一道入宫的,昨日是先太后的诞辰,因为如今时局紧张,宫里也之死随意表示了一番。 大概陈家是真的将她看得挺严,关于长公主的事儿,一句都没有吭,至少陛下在她离开之后没有说过这个。” 说到这里,齐皇后便有些不满道:“我知道对你来说,那头的支持很重要,但是你怎么能将这么个人带进京城?带进来也就罢了,偏生身份还没有藏好!” 齐郁对于齐皇后的这番指责没有任何话可以辩解,只好拱了拱手道:“多谢皇后娘娘告知,我会尽量更小心一些的。” 这哪里是什么更小心不小心的事儿。 齐皇后这话说不出来,好半日才道:“青嶂山那边可出不了一点儿的错,这头你也放心,我会替你盯着,时间到了,你万万不可退缩。” 齐郁听到这话倒是笑了,“娘娘这话就多虑了,这么多年的筹谋,在此一举,我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齐皇后认真地看了他两眼,终于点头道:“那就好,你快些回去吧!今儿也是有些猝不及防,这两日我都会陪在陛下跟前,有什么动静,会直接将消息给你传过去。” 齐郁便又行礼,然后目送着齐皇后入了养心殿。 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匪寇,江右安没了之后,新换上去的那个人是赵臻的人,对于全国各地灾情了若指掌不说,还和都察院打了个配合,拨下去的赈灾粮款都保证用在了灾民的身上。 不说百分之百,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竟然也能做到百分之六十。 不但没有造成地方上的动乱,甚至还给朝廷挣了一回实打实的体面。 眼下这个时候忽然冒出什么匪寇,那就一定是有人假扮的。 到底是谁?! 第479章:金娜不见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的心情很不好,可是到了青嶂山,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金娜竟然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都还在,然后说是去后面的湖边走走,一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 回答他的是他特意安排过来伺候金娜的一个小丫鬟。 面对齐郁的怒火,小丫鬟战战兢兢,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好好的,湖边做什么?” 齐郁这么一问,小丫鬟立刻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这个时候往湖边还能去做什么? 如今这营帐处谁不知道金娜这位美人好男色,营中好几个长相不错的侍卫都与她走得很近。 平日里这位金姑娘又没有什么事儿,齐大人也没有与其他人说过,这位金姑娘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所以对于这么一个女子,大家也没有如何的尊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事儿就在金娜的营帐外头晃悠。 这日日在一处晃悠,可不就是腻味了么,干脆开始新的地方去游荡,相对来说,后湖那片地方着实美丽的很,于是,到了下午,金娜便经常与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去后面的湖边走走。 今儿不过是毫不例外的一日罢了,哪里知道竟然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 “带下去!” 小丫鬟立刻瘫软在地。 她是齐郁的心腹找过来的,对于齐郁的脾气虽然不了解,但是来之前都受到了足够多的告诫。 齐郁这个时候说是带下去,实际上就是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小丫头连哭喊的机会都没有,人进来了之后,直接一掌劈晕了她,然后悄无声息带了下去。 齐郁的脸色难看得不止一点半点,宫里刚刚说起金娜,她就这么不见了,如何叫他不做出什么样的联想。 而且齐郁到如今都还没有找到宋华婷。 金娜的身份就只有自己知道,最多一个宋华婷,这还是个未知数。 到底是如何传到了灵韵那里去的? 或许…… 宋华婷落在了灵韵的手里? 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小,灵韵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向不喜欢宋华婷。 趁着这个时候,拿捏了宋华婷不是没有可能,然后从宋华婷的口中知道了金娜的身份…… 金娜的身份若是真的被发现,而且还传到了裕丰帝的耳朵里的话,今日如何也不该如此平静才是。 “来人!” 他对着夜空喊了一句,然后很快将命令发布。 灵韵…… 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了,她有个愚蠢的娘,不然他不至于要走到这一步,很多事情都可以稳扎稳打。 那样的话,哪怕不喜欢她,至少可能还会留个体面。 如今嫁给了别人,从前身上剩下的那点儿可爱也没有了,着实叫人厌恶。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之后,宋锦宁的生活倒是莫名的松快了一些。 她这才想起来宋华婷。 等过去看的时候,倒是有些惊讶,宋华婷竟然在锄地。 周默柏就在一旁,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手里摆弄着一些普通人不可能看得懂的东西。 “王妃来了。”周默柏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一眼宋锦宁,笑着说了一声,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在墙角跟一面擦汗一面锄地的宋华婷听到动静抬起头,见着宋锦宁之后,面上颇有些尴尬。 然后她看了一眼坐在树底下的周默柏,撇了撇嘴,便接着锄地了。 宋锦宁着实有些震惊于眼前的这一幕,然后指着她问道:“这是在做什么?王府似乎也不缺两个花匠吧!” 周默柏放下手里的东西,捻着胡须捡起一旁的书看,“不是府里缺花匠,是她缺了动静。” 宋锦宁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周默柏也没有看她,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书页上摘不下来似的。 “她中的不是毒,是蛊,那蛊被我拿药压制住了,我这会儿想要研究研究,偏生它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一动不动,所以我干脆就让你这个姐姐动一动,好歹让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醒过来。” 宋锦宁脸上露出了有些犯恶心似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说的蛊……难道……” “就是虫子,你猜的没错,只不过是一种特殊的虫子罢了,”周默柏像是找到了什么要紧的,手指着几行字轻声读了出来,然后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来换一种药。” 还在旁边默默锄地的宋华婷立刻急了,“你又要做什么?你不是说能取出来么?你这再乱换药,我就不干了!” 周默柏却没有理会她,仍旧自顾自地往屋子里去,只丢下一句,“哪里有那么容易,总得一件件地试试才知道不是?!” 宋华婷气得立刻将锄头扔了,“我不要再试了,你再乱给我喂药,我也是不会吃的。” “这可由不得你!” 一句话直接将宋华婷给说哭了。 倒是宋锦宁同青莺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多出来的人似的。 “王妃……” 青莺看了看那头情绪失控的宋华婷,对宋锦宁使了个眼色。 宋锦宁想了想,反倒开口道:“周大夫既然愿意替你解,这不是好事儿么?毕竟这天底下,若是他没有办法解开你身上的这个东西的话,恐怕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到了。” 这话换来宋华婷怨恨的眼神,“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如今可高兴了吧?你就是想要看我吃苦罢了,就是想要看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指着屋子里的周默柏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你专门派过来折磨我的,那虫子没有拿出来不说,还日日让我喝各种乱七八糟的药,你知不知道他下手有多狠!” 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因为宋华婷此时的状态确确实实看着很不好的样子,嘴角还生了疮,面色也有些奇怪。 不过…… “好吧!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周大夫的话,那我去跟他说,让他不要再管你了,你看可好?” 宋锦宁脸上带着笑,安静地等着宋华婷的答案。 果然,这个答案是等不到的,“好了周大夫替人看病的事儿,我管不着,这是他老人家事情,不过我过来是有事儿找你的。” 第480章:造反啊!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大概是这段时间着实被周默柏折磨得有些狠了,眼下宋华婷与之前的宋锦宁有所求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有一种不管死活的无所忌惮,“找我?” 她脸上的讥讽像是要上台表演似的生动,“这可真是稀奇,我如今都已经成这样了,你可是堂堂靖王妃,竟然还有求我的时候?若不是你搞错了,就是我搞错了吧?” 宋锦宁没有什么兴趣与她斗嘴,她看了一眼周围,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在方才周默柏坐过的桌边坐下,“金娜的身份你一清二楚吧?” 宋华婷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这句话不过是个引子,那日金娜绑架宋锦宁的时候,她就在一旁,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怎么会不知道? 宋锦宁自然也不需要她回答,接着自顾自道:“齐郁是从泉州将她带回来的,从我调查出来的结果可知,这两个人老早就认识,一个是大启的相国,一个是大荣的公主,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华婷面色稍微有些变化,但是总体还算平静,过了一会儿嗤笑道:“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难道你看不出来,齐郁娶我,从头到尾都不关我什么事儿么?他要做的事情,难道我还能左右?” 说到这里,到底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气,阴阳怪气道:“从这个方面来说,我倒是觉得你或许还能掺和掺和。” 宋华婷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齐郁喜欢了宋锦宁什么。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宋锦宁的。 原本她以为是容貌,可是金娜的美貌并不在宋锦宁之下,而且金娜作为大荣的公主,还直接跟了他,不计较任何的名分。 所以,宋锦宁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两个男人都这般为她? 若是从前,或者是前世,宋锦宁真的会因为这样的言语伤神,可是如今的她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在意旁人目光和言辞的人。 所以直接对宋华婷这话充耳不闻,“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可能性?” 她认真地看着宋华婷,与她的态度和情绪截然相反。 宋华婷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宋锦宁竟然像是在认真跟她说话。 “我……” 她没有想过吗? 似乎也不准确,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只要一想起,便直接自己先掐断了这样的念头。 造反啊! 这种史书上才会发生的事儿,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还很有可能会卷进去。 她是不敢想。 她宁愿相信,金娜就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敌国公主,因为齐郁那张脸,抛弃了自己的国家来到了这里,就为了跟在齐郁的身边。 毕竟,此前金娜的表现,确确实实很像是这么回事儿。 宋锦宁从她脸上的表情上便知道了一切,她轻笑了一声道:“这样的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谋逆这种事情,翻遍史书,除非是遇上了十分昏聩的君主,才有那么极小的一点儿可能成功,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没有任何的好下场,最要紧的是,祸及家族。” 宋锦宁的目光像是喊了某种炽热的力量似的落在宋华婷的身上,“你是他的妻子,而且是他亲口跟陛下求婚的妻子,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宋华婷自然没有开口,这个时候说什么,对她来说,都像是在对宋锦宁示弱。 宋锦宁便又笑着道:“所以,难道这就是你并不愿意让周大夫接着替你医治的原因?毕竟,被金娜给你的下的蛊弄死,和被凌迟车裂,似乎还是前者更让人能接受一点儿。” 凌迟! 车裂! 这种只在纸面上看到过的东西,这个时候就像是散发着阵阵寒意似的长在宋华婷的脑子里,让她背后一下子就出了一层的冷汗。 宋锦宁接着加码,“虽然你没有出门,但是外头的情形,你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如今城门已经封闭,外头都是披甲执锐的士兵在街上巡逻。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这个时候应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齐郁……要动手了。” 最后的这四个字像是敲在了宋华婷的脑壳上似的,让她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立刻转向宋锦宁,抬高了声音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有什么办法?他要造反,要向陛下求赐婚,都未曾与我说过一句半句,即便说了,难道我还能阻拦不成?” 宋锦宁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女子,我自然知道你现在的困境,就比如王爷,在这朝堂之上如履薄冰,每一件事情行动之前都要细细思量,我也同样担心,而且,我也同样跟他荣辱与共,没有办法避免。 但是,如果有可能,如果有机会,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呢?” 宋华婷被她的声音说得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来找我……” “齐郁要造反,哪怕是作为大启百姓,是不是也该做点儿什么?如果有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要不要?” 宋华婷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自己何来什么罪? 但是随即明白这话说出来也不过就是骗自己罢了。 她终于冷静,从这么多天的混乱中,头一回冷静下来。 她看着端坐在那边的宋锦宁,果然还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可是这个时候,讨厌宋锦宁不及让她自己活命要紧。 所以她在略微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将手里的锄头放在了一旁,然后走到了宋锦宁的对面坐了下来。 似乎是用两个人撕破脸皮之后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的语气问道:“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让你做什么,估计有些为难你,你大约也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儿,我只是需要你的回忆。” 宋华婷没有怎么明白这话的意思,便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宋锦宁从一旁拿过纸笔,递到她面前,“金娜是大荣公主,这个身份就是对齐郁行动最好的证据,所以,我需要你将你了解的金娜尽数写出来。” 第481章:你这就是在骗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华婷看着纸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就是金娜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你竟然指望我了解她?难道她还会把我当朋友似的跟我倾心吐露些什么么?” “没有关系,你知道多少写多少,不管是多么细致的事情,你被她喂了蛊虫之后,她应该对你很放心,认定了你不再有任何的威胁,在这样的情况下,理论上,她可能会在你的面前暴露些什么。 比如习惯,比如与什么人接触过,又或者,去过什么样的地方。” 宋华婷原本觉得宋锦宁这个时候是着急于自己的安稳日子要被齐郁毁了,所以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跑到自己这里来胡作非为。 可是在听了她细致的言语之后,她才发现,关于宋锦宁说的那些,她似乎还真的有些东西可以写。 金娜不是一个细致的人。 对比她从小接触到的京城的各种官家小姐来说,金娜甚至有些粗线条。 她没有那么多细致的要求,而且很多东西也都不避讳。 宋华婷后来就像是她的丫鬟似的,有的时候,金娜忘记了,经常留着她在屋子里,然后自顾自地看起别人送过来的信。 只不过那些信都是用大荣的文字写的,她看不懂,金娜看完之后也就直接烧掉了。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什么可以写的。 或许,这真的是她的救命稻草呢? 宋华婷开始像是寻求自己解药似的,在自己的脑子里疯狂寻找关于金娜的所有记忆。 竟真的给她写出了不少,差不多都快要写成她与金娜认识之后的所有日常接触了。 宋锦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配合,等她终于确定自己写完了,便将纸拿了过来,很快就发现了几个关键的地方,当即便让青莺拿了出去。 宋华婷见她要走,自己却没有任何的信心,“你方才与我说都是真的吧?你不会是匡瞒我的,对不对?” 宋锦宁挑了挑眉,“什么?” “你此前说过,会放我走!这一次你又让我戴罪立功,如果最后你们真的赢了,我真的能平平安安地离开对么?” 她抓着宋锦宁的手极为用力,一双眼睛更是牢牢地钉在宋锦宁的脸上,似乎是不想要放过她脸上任何的一点儿细节和端倪。 不远处的素鸢有些坐不住,宋锦宁察觉到素鸢的情绪,便朝她比了个手势,干脆又坐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保证到时候朝廷追责是不是一定会追究到你的头上,不过如果你愿意一直好好配合我的话,我会努力替你争取。” “你这就是在骗我!”宋华婷立刻怒了,“你本来就恨我入骨,巴不得我能死,到时候若是朝廷真的要追究我的责任,你会恨不能立刻将我推出去,你怎么可能会……” “所以呢?”宋锦宁挑了挑眉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要怎么样?你希望我怎么样?你觉得我会为你做什么?” 这话让宋华婷哑口无言。 宋锦宁再一次站起身,“我只是跟你说了一种可能,朝廷的事儿我不能做主,陛下的心意我更是没有任何办法掺和,而且,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我如何对你,那是我的事儿。 你如今已经是我的阶下囚,实际上你除了听我的话,没有别的任何选择,而这,对于你来说,算是赌一场。” “你……” 宋锦宁觉得自己的脾气如今真的是好了很多,眼下对于宋华婷,竟然还能如此细致地做出解释,着实是观音似的人物。 但是宋华婷有一句话还是说错了,她说自己恨她入骨。 实际上真的没有,她如今也是真的没有要与宋华婷为难的意思。 前世的种种悲剧,纵然有宋华婷的出力,可是说到底,最要紧的还在齐郁的手里。 她真正的敌人是齐郁。 宋华婷不过就是个喽啰罢了。 “求你!” 就在宋锦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宋华婷的哭腔。 她站在门口,疑惑地转头,就看到宋华婷跪在石桌边,“求你救救我。” 这话让宋锦宁的脚步有些挪不开了。 这是宋华婷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朝自己低头,恳求。 “我知道,我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儿,我甚至好几次要害死你,但是……但是还是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只要事情结束我能活,我一定走得远远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我……我对不起你,但是还是求你。” “求你”两个字在她的嘴里来来回回地滚着,宋锦宁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儿龃龉也没有了。 并不是真的被宋华婷的低声下气打动了,而是她确定,前世那个宋华婷已经死了。 甚至,今生此前的那个宋华婷也死了。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办法对你做出什么样的保证,横竖,我尽力。” 至于是不是真的尽力了,只能让宋华婷自己去猜了。 而宋华婷到底会不会死,宋锦宁也能确定,这可能还是要看她自己。 青莺的案头已经摆了好几摞高高的资料。 原本是个内宅理事的高手,如今愣生生地被宋锦宁培养成了一个文书工作者。 见到她进来,青莺立刻起身,“正要去找姑娘呢!金娜不见了。” “什么?”宋锦宁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她快步走到青莺的书案前,果然看到一封来自青嶂山最新的消息。 “怎么这么忽然就不见了?齐郁不可能这般轻易放她离开,更不可能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青莺点头,然后接着补充,“从前段时间的调查来看,京城许多疑似大荣的探子都被拔出了,排除了王爷的可能性之后,就只有可能是齐郁动的手。” 这才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按道理来说,金娜应该一直被困在齐郁的手里才是,齐郁如今只手遮天,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机会能够从齐郁的手里逃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青莺指了指方才送过来关于宋华婷的供词,“这里头倒是能找到一点儿线索。” 第482章:已经有人混进来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如今主仆两个已经培养出了默契,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宋锦宁立刻道:“那就立刻去找,一定要在齐豫之前,找到金娜,而且控制起来。” 因为戚芳的介入,原本在京城就已经布置差不多的情报网,越发充裕起来了。 而且戚芳带过来的人才对比宋锦宁从前培养的那些,着实素质高出了不少。 吩咐下去的命令,效率比之于从前也高了许多。 到了半夜的时候,便有了一点儿眉目。 只是如今京城到底都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样子,所以,要在夜色中走动并不容易。 更何况,此时齐郁的人也在寻找。 “大人,已经确定了,那日同金姑娘在一处的侍卫,并不在名录之上,这一次来青嶂山的人除了三大营之外,各个衙门都有人在。 再加上每日里的任务有些重叠,所以大家互相之间都有些渗透,所以这个人的身份也一直没有得到怀疑。” 齐郁面色铁青,青嶂山的这支力量对于他来说,是精心布置过的,这个时候忽然得知这里竟然还混入了不明力量,他如何能不生气。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应该是半个月之内。”底下的人回答得也很艰难,出现这样的纰漏,任何一个环节上的人都可以说是失职。 齐大人若是真的发火,大家伙儿一个都跑不掉。 这一次的剿匪,可跟其他情况下的不一样,事关京城和陛下的安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被戴上了谋逆的罪名。 如今各处就都在流传说这青嶂山的匪,实际上都是靖王的兵,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赫赫威名的三大营的表现着实是有些太过于拉胯了。 与此前靖王留在所有人心里的形象着实差的有些太多,如果不是故意的,实在很难说得通。 齐郁没有说话,那底下的人也就一直动都不敢动。 “你即刻下去,组织人手,将所有人都排查一遍,难保这里面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暗藏在里头的奸细。” 底下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当即响亮地回答了一句,便急匆匆地跑了。 没有立刻得到发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实际上这个时候,齐郁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人的赏罚。 金娜在这个时候忽然不见了,而且算得上是她自己主动出去的,着实很难叫齐郁不怀疑这是大荣的手笔。 他同大荣皇帝的交流一直都被隐藏得很,而金娜更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正是因为青嶂山如您都是他的人,他才将金娜带上的青嶂山。 可是谁知道竟然就在这里丢了人。 如果真的是大荣,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此前他铲除金娜的势力还不够彻底,叫她摸着了路子逃走了。 第二,那就是最可怕的,金娜已经同大荣皇帝联系上了,就是大荣皇帝派来的人将她带走了。 如果是第二种,这一次的行动,恐怕是真的要受到威胁。 所以齐郁这个时候着实有些压力,但是他的性情使然,越是危急的时候,便越是要冷静。 所幸,城门早就已经封了,内外不互通,只要兵分两路即可。 而且如果金娜是入了京城,那么很简单,一定是京城里还有漏网之鱼,查起来相对较为容易。 可如果不是往京城去的…… 齐郁想了想,随即叫了自己的心腹过来,开始部署捕捉金娜的计划。 只要金娜还在自己的手里,哪怕是第二种可能,也都还有余地。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上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因为京城已经发现了金娜的行踪。 宋锦宁也很快就知道了,金娜最常去听戏的地方,表面上看是齐郁的地盘,实际上早就已经被大荣给收买,成了她的人在守着。 这也是为什么齐郁灯下黑一直都没有扫到的原因。 “姑娘,你别去了,”素鸢见她穿上那一身普通妇人的衣服,便十分不赞同,“如今咱们这些人都在,难道还不能把她捉回来么? 上一次您出门,就被他们带走了,我们几个可着实是吓得够呛,眼下还是我们去吧!那个金娜有武功,我们单独去的话,实际上胜算还更大一些。“ 宋锦宁摇了摇头,“这一次不一样,金娜到底是大荣的公主,而我要的也是她的这个身份,如果只让你们去,很有可能人能抓的过来,她却未必愿意同我合作。” 戚芳从内室走了出来,“这一次,你们王妃说的是,而且我们是去带她来的,不是真的抓人。 在这种时候,若是真的动了拳脚,那就真的藏不住了。” 素鸢看了看青莺,她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大概只有青莺与自己才是统一战线的人。 可是没有想到,平日里那样担心宋锦宁的人,这一次看着竟然很是平静的样子。 青莺见她那副样子,便笑着叹了口气,“好了素鸢,这不是咱们小时候玩游戏,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没有反对的理由。” 实际上青莺心里想的是,如果王爷这一次失败了,或者说齐郁成功了,大家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到了这种时候,生死什么的,都可以放一放,她们只要听从姑娘的吩咐将自己手里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好就行了。 素鸢见所有人都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就终于放弃了,只好噘着嘴道:“你们都不听我的,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宋锦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如今京城戒严是戒严,所有百姓同样也都人心惶惶。 可是相对来说,真正的紧张气氛,在普通的百姓心里,甚至还不如之前的那段时间。 毕竟因为如今街上的巡逻加强了许多,此前那种恶意伤人的事儿便几乎没有了踪迹了。 如今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是头上悬了一把刀,而且目测那把刀还有些时候落下来。 但是此前可是角落里藏着一个人,随时可能会要你命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街上倒是还有些普通的百姓,只不过大家都行色匆匆。 最多的便是那些手里挎着篮子卖菜买菜的,日子再怎么艰难,过还是要过下去的。 第483章:想钱想疯了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此时和戚芳两个人就像是两个趁机上街来卖菜发财的。 遇到一家铺子,便过去敲门,低声问对方要不要新鲜的蔬菜。 从前京城里的人都习惯了,每天有附近的农人送菜进来,便宜又新鲜,哪里会有人正经去种地? 所以如今城门一封,大家都吃不上新鲜的菜蔬了,那些个原本自家里有那么点儿地的人,且恰好种了点儿菜的,就着实是发了一笔财。 哪怕是每日这样拿着个小篮子这般来卖,也能挣不少钱,毕竟物以稀为贵。 宋锦宁和戚芳两个人篮子里并没有多少菜,若是一下子就给人买完了,也就没有了任何一的掩饰工具。 所以这个时候,两个人就在一次次地经历对方的白眼和谩骂。 比如…… “要要要,我们掌柜的方才还在说好几日没有吃到新鲜的菜了呢!你们这白菜怎么卖?” 就在对方拿出荷包打算买的时候,戚芳一脸认真道:“十两银子一把。” 她甚至还拿手比划了一下,一把是多少。 那正在数钱的伙计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然后盯着戚芳和宋锦宁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怒道:“你们是两个疯子吧?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这一场戏也就结束了,两个人接着去下一家就是了。 偏生戚芳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戏瘾犯了,总要跟人吵两句,“知不知道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你可瞧瞧这些天,这街上哪里还有谁能供应得出这么水灵灵的蔬菜的? 就是宫里头的陛下娘娘这个时候也吃不上这样好看的菜,十两银子还嫌贵?嫌贵就不要吃就是了,说明根本就是不够有钱嘛!“ 每当戚芳这般吵起来,必定得要有几个来回,宋锦宁简直就想立刻拽着她离开现场。 “戚姐姐,咱们还得尽快去找人呢!你可别跟别人吵架浪费时间了。” 戚芳闻言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我这些天大脑一直在工作,而且还一直顶着压力,这个时候如果不跟人吵两架,我心里着实闷得厉害。” “这……” 宋锦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似乎说的是有那么些道理。 毕竟这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晚上没有办法入睡,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周大夫已经给她开了好几天的药,让她好好保养了。 “那……咱们还是先找人吧!等找到了人,回去了之后,我让宋华婷跟你吵一架。” 戚芳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你倒是会给我挑人,我确确实实是很想痛痛快快地骂她一场来着,就是怕自己把控不好,到时候直接一到结果了她。” 宋锦宁想了想,这还真的是戚芳做得出来的事儿,要不然,还是好生留宋华婷一条小命吧! 不过这般说了一通之后,戚芳看上去确实是像是放松了不少,接下来的路程就顺利了许多。 但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那般有钱的人,听说十两银子虽然觉得很贵,但是大概是东家着实渴这新鲜的菜太厉害了,所以还是忍痛买了两把。 等到了那茶楼的时候,篮子里的菜就只剩了一小半了。 还是和前面一样,两个人上前去敲门。 但是敲了好久才有人开了一条缝。 宋锦宁笑着道:“新鲜的自家种的蔬菜要不要?瞧瞧这水灵的劲儿,如今已经很难买到了,今儿早上才摘的。” 那伙计一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然后挥了挥手,“走走走,怎么还敲上我们的门来卖菜了?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正是知道你们的招牌才来的,各位老板都是靠嗓子过日子的,如何能不多多吃吃蔬菜保养嗓子,别的人家或许还能忍一忍,但是咱们这……” “什么精贵的人,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呢!”那伙计越发不耐烦了,再一次开口赶人,然后便直接要关门。 被戚芳一个箭步顶过去给挡住了,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里头一个声音道:“做什么呢!现在是你跟旁人磨牙唠闲嗑的时候么?” “不是的班主,是个卖菜的,非要高价卖菜给我们,我这……正在赶人呢!” 岂料里头的班主一听,立刻快步走了过来,“什么,蔬菜?什么样的菜?我看看!” 宋锦宁和戚芳对视了一眼,知道有戏,戚芳立刻将今日学习来的各种说辞都搬了出来,“您瞧瞧,我可是半点儿都没有说谎,我们家……” “好了好了,别吹了,这个多少钱?” 戚芳还没有开口,宋锦宁便立刻抢先道:“十五两银子一把,这里还剩了四把,如果你们全部都要的话,我们姐妹早点儿回家,就算您偏一些,五十五两银子。” 她说的那么认真将一旁的戚芳都给惊呆了,方才还是卖十两银子一把,她都已经觉得这天价了,只有极少数的几家着实家底丰厚的人才买了点儿。 宋锦宁这是疯了不成? 那旁边的伙计也骂道:“你们这是掉到钱眼儿里了还是想钱想疯了?十五两银子一把,怎么不去官府衙门去抢啊?!” 宋锦宁却半点儿不见退缩道:“大哥,不是这么说,一时有一时的行情,你就看我们姐妹俩这篮子,早上出来满满的一篮子这个时候剩了这么点儿,也就应该知道这如今就是市场上的价格。 到了这个田地上,蔬菜这种东西,难道还是平民老百姓吃的么?若不是家里实在有钱,谁能吃得起?说白了,也就是供应给身份金贵的人吃的,就是我们姐妹自己,在家里头也是半根都不舍得吃的。” 那伙计还要在说什么,班主却很不耐烦道:“扯这么多做什么?买了买了,不过是买点儿菜,还要听你在这里磨牙。” 宋锦宁立刻眉开眼笑,当即便让他们拿东西来装。 那班主让伙计去称银子,宋锦宁便趁机道:“我们家的菜地照顾的好,每日里都能起一点儿菜出来,看班主也是个爽快的人,要不然,咱们立个协议,我们姐妹每日里过来给你们送菜,外头的我就不卖了,只管你们这里,然后我也可以给你便宜些。” 第484章:你应该是知道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眼见着那班主像是有些顾虑的样子,宋锦宁立刻又道:“当然这样的事儿,咱们也不知道会有多久,所以咱们就三天三天地定,您看如何?” 班主似乎陈想到了什么,点头道:“这样也好,就先定三日吧!” 戚芳立刻反应过来,十分开心地拉着宋锦宁往里头走,“还得是你聪明,咱们这一日日地跑,不但耽搁了这菜最新鲜的时候,还被人骂,这样咱们就轻省了,班主这边也能吃到最新鲜的菜。” 对于这两个人这么直接进来了,班主显得很不满意,才要开口训斥,就听到戚芳道:“班主,你可不要忽悠我们,我们也是认得字的,现在快点儿把契书拟了吧,我们姐妹也赶着回家。” 班主认真地打量了两眼,确定姐妹两个除了那个妹妹的相貌着实出色了些,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最要紧的事,这就是两个小姑娘,也确确实实容易叫人放下戒备。 “你们等一下。” 班主说着让人过来给她们上茶,自己先进去了。 三天的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算下来,两三百两银子是有的。 宋锦宁和戚芳也就确定了这个时候金娜应该是在这里面无疑了。 “怎么弄?” “不急!”戚芳淡淡道,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外头有了动静。 “蠢货,这都能着火!” 戚芳挑了挑眉,宋锦宁立刻反应过来,然后连忙跟旁边的丫鬟说了一声,一起去救火,大家也都顾不上了,齐刷刷地往后跑。 宋锦宁就趁着这个时候上了楼。 才到了楼转角的地方,就看到一个人潜藏在角落里。 若不是这么短时间跟着素鸢和戚芳锻炼,她也没有那么好的视力。 几乎是一种本能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躲开对方刺过来的第二刀。 宋锦宁当即便开口道:“是我!” 对方的动作一顿,宋锦宁便快速地跳到了一旁光亮处。 对方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虽然脸上抹了东西遮盖,但是认识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郁……” 宋锦宁连忙道:“我不是跟他一伙儿的。” 说完又补了一句,“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金娜冷哼了一声,小心地观察者周围的一切,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你不是在齐豫那里么?” “我是靖王妃,怎么可能会在齐郁那里?公主一定是弄错了吧!” 金娜听到她这句话,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也是听说,大荣的公主不小心被人带到我们大启境内,引发了两国的误会,听说大荣国主认为是我们大启抓了公主,因为兄妹情深,不惜发动战争,就是为了救妹妹回去。 我丈夫是靖王赵臻,这个时候正与公主的兄长在对峙,两国之间虽然一直都有摩擦,但是眼下这场战争分明就是个误会,你说是吗?公主?!” 金娜手里始终拿着那柄匕首,停了宋锦宁的话,脸上露出了几分狐疑的神色来,“你是这个意思?” “公主应该不认识齐大人才是,至少与齐大人不是一路人吧?” 想到齐郁,金娜的眼里便全部都是恨意,她冷声道:“你与我说这样的话,是在故意嘲笑我么?” “我有什么资格嘲笑公主?我一向对公主很是尊敬的,当然也希望公主能够相信,我作为靖王妃,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公主有任何的恶意。” 宋锦宁的话虽然没有说得很透,但是意思很明白。 金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是要跟我合作?” “其实,公主仔细想想便知道,这是双赢的事儿。” 金娜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真的出不去么?” “是!”宋锦宁毫不犹豫,“公主的人已经大部分都折损在了齐郁的手里,这里虽然目前来看是他的灯下黑,但是要找到公主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更何况,公主应该知道,如今城门已经关了,你想要出去,朝廷的人都不会放过。 更何况外头还有青嶂山,你跟着他一段时间,应该知道他在各个地方上还有布置。 此处去大荣上千里,公主如何从这么长一段路上平安的回去?即便公主的意志力坚强,在他的立场上,若是着实没有办法,一个死了的大荣公主,似乎也还有点儿价值。” 这话同此前齐郁与她说过的话差不多,金娜知道宋锦宁说的都是对的。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的心里胶着。 她已经逃出来两天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能组织的人太少了,连京城都出不去。 甚至连这道门出去都很困难。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宋锦宁道:“你能带我出去?” “能!” “我怎么相信你?” 宋锦宁想了想,然后十分坦诚道:“实际上,我想说的而是,这个时候,公主你只能相信我。” 金娜张口想要骂人,但是她的理智拉住了她,因为她意识到,宋锦宁说的是对的。 她如今除了躲在这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且,宋锦宁方才说的她也想到了,齐郁只是一时间的灯下黑,并不是真的会一直都找不到她。 如今他肯定已经发现了自己不见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不重视,以她对齐郁的了解,他一定会发动所有的力量去抓捕自己。 那么,层层梳理下来,要找到这么个戏楼,也不过是三五日的事情。 这两天,她为了这件事情,片刻都不敢合眼,人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时候。 如果宋锦宁不来,她也一定会被齐郁抓回去,这个念头到了这个时候,便开始无法遏止地在她的脑子里盘旋。 外头的火已经被灭了,五城兵马司这个时候都高度紧张,有了这把火,他们很快就能到这里,时间不多了。 但是她能想到这一点,金娜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宋锦宁没有催她,金娜不会蠢到等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她们再手忙脚乱地应对。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金娜点头同意,“我跟你走!” 第485章:走水了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话一说出来,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班主当先跑回来,待看到宋锦宁和金娜站在一起,立时脸色就变了,“你这个……” “少废话了,赶紧先拦人!” 金娜一句话就喝止了班主,班主也明白过来宋锦宁这会儿和金娜不是敌人。 戚芳这个时候直接飞身上来,然后将两个人推进了屋,三下五除二就开始扒身上的衣服。 “你和我的身量差不多,可以穿我这个衣服,然后你们俩趁乱出去。” 金娜也不废话,飞快地就换上了戚芳的衣服,宋锦宁替她将头发包上,然后两个人就被戚芳拎到了方才起火的后院。 宋锦宁抓了一把黑灰,往金娜的脸上一抹,两个人又快速地在烧焦了的木头中间走了两趟。 等五城兵马司的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刚刚把火救下来的一群人。 班主连忙上前来解释。 烧火的时候不小心起了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正常的情况下,只要火被扑灭了,没有损失到旁人的家里,也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可是眼下是特殊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看起来格外谨慎。 果然问了班主许多问题,然后便发现多了两个人。 宋锦宁挽着金娜的手,指了指手里的篮子,“我们是来卖菜的,正好遇到了这个事儿,就顺手帮了个忙。” 班主也连忙过来解释,这事儿到底方才就发生了的,因而要说谎也不至于现编有破绽。 待他们再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的疑点,便又将班主说了几句,这才收兵回去。 宋锦宁同金娜也在他们离开后,立刻出门。 班主还想说什么,被金娜一个眼神制止了。 隔墙有耳。 班主便不敢再多说。 两个人从后门一出来,就看到那头匆匆来了几个人往前门去了。 宋锦宁立时感觉到金娜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捏紧了。 “是齐郁的人。”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宋锦宁反应过来,便拉着她换了个方向,往相反的一条小巷子里去了。 走出了对方的视线后,两个人便加快了脚步,然而才走出去两步,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两个人的脸上齐齐变色,她们都听出来了,那是班主的声音。 “不要紧张,不要露出任何的破绽,往前走,正常地往前走。” 宋锦宁同样用小小的声音提醒一旁的人。 但是很快后面就传来了一阵极速的脚步声。 “他们追过来了。” 金娜的声音有些发抖,实际上这个时候宋锦宁也惊慌,如果被齐豫发现了,被带走的不会只有金娜一个人。 恰在此时,旁边的一道门打开了,一个老婆子站在门后面,朝他们招了招手。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宋锦宁也顾不得了,立刻拉着金娜一起进去了。 才刚刚将门关上,就听到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经过。 待那阵脚步声远了,两个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宋锦宁转过身,有些警惕地看着那婆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走吧走吧!这边来,我还能害你不成?” 戚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随即才看到她越过墙头过来了。 “这……” 戚芳朝那个婆子点了下头,“自己注意安全。” 然后二话不说,拉着她们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此时的街上与她们方才过去的时候,已经全然不一样了,路上几乎一个行人都没有了,时不时地经过的都是穿着各色衣裳巡逻的人。 “这怎么办?”宋锦宁紧皱着眉头,“看来齐郁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我们给挖出来了。” 金娜咬牙道:“我真是瞎了眼。“ “嗯!” 听到宋锦宁这个回答,金娜越发生气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爷可比齐郁好多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宋锦宁发现戚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而宋锦宁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下意识地拿赵臻同齐郁相比? “走!” 戚芳瞅准了时机,拉着两个人就跑。 然后接下来的一路,基本上就是三个人在这些巡逻队伍中人的盲区里蹦跶。 直到王府的马车过来。 中间倒是有人想拦,可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有不少是赵臻的人,在两方口角之后,到底还是顺利放行了。 素鸢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半点儿不敢扎眼的样子。 倒是青莺仍旧在整理面前的资料,好像眼里就只有活儿。 可是当听到素鸢喊宋锦宁的声音,她立刻便从书案前起身过来了。 然后上上下下地将宋锦宁打量了一遍,确定她们都没有事儿,才放下心来。 这才有心思去看金娜。 青莺没有见过金娜,只是听宋锦宁和素鸢说过,这一见之下,才确定他们都没有夸张,这位大荣公主确确实实是个美人,哪怕此时脸上是脏污的模样。 “金……” “你什么都不要跟我说,”金娜却在宋锦宁开口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请你吩咐人给我准备洗澡水,然后给我一张床,我需要休息。” 从青嶂山下来,她根本就没有合眼。 看上去还算淡定,可实际上神经一直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只不过是从小的生活状态,让她养成了什么时候都冷静的习惯罢了。 眼下人已经到了王府,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 素鸢对金娜有些敌意,从金娜进来,便一直死死地盯着她。 宋锦宁这会儿让她去吩咐的时候,着实心里不痛快。 “从前的事情,现在都不要提起,管好眼下最要紧。” 青莺便推了素鸢一下,两个人一起下去了。 戚芳皱着眉头道:“情况可能不大好。” 宋锦宁没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怎么了?” 她们这不是顺利地回来了吗? 戚芳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你和金娜,而是今天街上的情况,似乎比我预计中的还要差。” “你是指京城的防卫?” 其实宋锦宁也发现了,尤其是快要到王府的时候,被人拦下马车。 毕竟当时赶马车的人是常常在外头行走的王府管事。 第486章:围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戚芳点头,“我此前来京城的时候,特意找了京城所有布防资料,五城兵马司小旗以上我都做了一个基本的调查。 我当时看到那份调查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陛下对赵臻算是真不错了。” 宋锦宁挑眉,没有开口,只是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的治安,可是这里头,至少有六成人都是赵臻的人,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国都来说意味着什么? 更不要说,本来大家都在说大启的所有军权都在赵臻的手里,但凡是个正常的帝王,都应该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吧? 可是赵臻仍旧好好地在京城里当着他的王爷,甚至几个重要的边防军,都握在他的手里,这样的一个位子,简直就像是……” 宋锦宁知道戚芳对于军事上的事情,有一种超于常人的直觉,她信任戚芳的这种直觉,所以立刻道:“戚姐姐你想到了什么还请直接说出来。 如今我们大家脑子里都装了太多的事情,有的时候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只有你还算是清醒。“ 戚芳不由笑了,“倒也不是清醒,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条件摆在赵臻的面前,我着实想不到他有什么不造反的理由!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你们家王爷觉得当今圣上对他着实是太好了,他不忍心去造这个反。” 这算是什么理由?! 宋锦宁的心里有些苦涩,裕丰帝若是真的对赵臻好的话,锦哥儿也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体质了。 此前的那些年,赵臻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护着锦哥儿了。 只不过是如今孩子大了,而且宫里又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那一位自己也没有了办法。 戚芳看着宋锦宁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因此也不隐瞒,接着道:“所以,在我心里还有另外一种想法,虽然有些荒唐可笑,但是确确实实就是当时我的想法。 我当时看着赵臻手里握有的权利,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这皇帝真的不是在给赵臻创造造反的条件么?” 宋锦宁苦笑道:“或许还就真是,可是王爷没有这么做,甚至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么想过,所以……这不是有了眼下这一出?” “没错!”戚芳点头,“所以今日我观察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才发现,这才短短多长时间,这五城兵马司里的天都已经变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宋锦宁有些没有弄明白戚芳的意思,这还能是什么原因? 裕丰帝都要诱捕赵臻了,这五城兵马司的权利还能不收回去么? 可是偏偏此时看着戚芳的样子,她大概率根本就不是这么个意思。 “可是眼下这五城兵马司也并不在陛下的手里,而是在齐郁的手里。”戚芳给她分析,“要知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文武大臣分庭抗礼才是最好的局面,哪怕文武首脑的关系不错,那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文官的首脑却掌握了武装力量,这可就是个真正难办的事儿了,所以这一定不是陛下安排的。” 宋锦宁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王爷跟前有个重要的人,是齐郁的人。” 戚芳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了,所以有些本来该有的敏锐性也退步了许多。 不然我应该早些发现的,现在跟你说这些也只是让你有空的话,去提醒一下你们家王爷。“ 提到这个,宋锦宁便有些无可奈何起来。 到如今他们与赵臻已经失联至少二十天了。 而且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宫里头的那两封信,都不是出自于赵臻的手,只是齐郁的手段罢了。 甚至有的时候宋锦宁都会怀疑,赵臻是不是出事儿了。 他毕竟是赵臻。 以他的能力,若不是出了事儿,怎么可能会一点儿都不联系京城呢? 这可是京城,这可是皇帝和他儿子都在的地方。 而且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哪怕朔州距离这里很远,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吧? 但是偏生没有任何办法,宋锦宁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联系上他,所有能试的方式都试过了。 戚芳走了一会儿,宋锦宁仍旧在院子里站着。 日头渐渐西斜,只留了一层薄薄的余晖在屋脊上。 青莺拿了件衣服走了过来,替她披在肩上,“如今到了夜里就凉了,王妃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不妨试着先放一放。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遇到想不通的事儿,一直卯这劲儿想还想不到,可是放松下来,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念头。” 宋锦宁转身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了,你今儿早点儿休息,我昨夜里三更起来,你那儿还亮着灯。” 她说着,有些心疼地看着青莺的眼睛,“眼睛都熬成了这样,今儿夜里再熬,明儿就城核桃了。” 青莺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了,听王妃的。” 大概是为了转移宋锦宁的注意力,青莺便挑了些好笑的事儿与她说一说。 说着说着,倒是真的轻松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有了异动。 宋锦宁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然后只觉得像是有一道疾风冲撞了下来。 很快,两个人就看清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似乎是留意到了宋锦宁的位置,小家伙的速度放缓了许多,然后落在了宋锦宁的肩膀上。 “王爷的消息!” 青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是赵臻特意送给宋锦宁的礼物,具体是什么礼物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这东西着实有灵性。 一对儿小家伙,一只在赵臻那里,一只在王府。 比信鸽隐蔽又更聪明。 但是听说这东西极难饲养,而且很难找到,这么一对儿,可能全天下也未必能再找出两三对来。 也正是因为这家伙的身形小,所以能送过来的消息不多。 宋锦宁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他脚上的金属小圆筒解下来,然后主仆两个人就拿着东西进去了,那小家伙也往后面去找自己的伴侣去了。 第487章:暗线送来的消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的消息言简意赅,但是却让两个人都彻底放了心。 至少赵臻没事儿,而且也确确实实同大荣交上了手,原本的战局十分胶着,这会儿似乎有所松动。 宋锦宁立刻想到了金娜。 或许这位大荣的公主真的还有渠道能够与她那位兄长联系得上? 可是这会儿那位骄傲的公主已经睡得如同一头死猪,着实不好去打扰她。 而宋锦宁得了那头确切的消息,整个人放松下来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疲惫得很。 “王妃赶紧去休息吧!横竖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还不至于太糟糕。 而且得了王爷的消息,明日也该将能布置的事情都布置下去。” 宋锦宁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有些事情,现在就该布置下去了。” 青莺眨着眼睛看着她,宋锦宁便干脆坐到了青莺的书案前,然后写了一张极小的纸条儿,“现在就送出去,多绕几手。” 于是在齐豫找了一整晚金娜却仍旧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收到了大荣那头没有办法抵挡赵臻的消息。 “这是哪里来的消息?”齐郁面色铁青,质问送过来的人。 “暗线送来的,走的就是我们的渠道,所以眼下也不能确定是那一条线送过来的消息。” “不可能!”齐郁立刻将那小纸条扔到了火里,“那个蠢货若是就只有这么点儿本事,当时是靠什么坐上了那个位子,大荣的皇帝宝座就这么不值钱不成?” 属下不敢反驳齐郁的话,但是却也有自己的见解,“会不会是因为公主?” 齐郁才想要开口呵斥,却自己将话给咽了回去。 金娜! 明明自己都已经拔掉了她所有的爪牙,结果她竟然还能离开青嶂山。 又岂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别的途径与大荣联系? 若是大荣那个蠢货知道了自己的妹妹的处境,而选择消极怠工…… 似乎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齐郁站在灯前,一直不停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心腹就在不远处垂头躬身地等着。 若是大荣那边拖不住赵臻,赵臻掉过头来往京城,自然是可能会中计,但是后头的事儿就不好处理了。 一个稳定了大局面对付赵臻,一个是在乱中应付赵臻,哪一个胜算更高,就是傻子也知道。 赵臻在大启经营这么多年,手里的实力摆在那里,齐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赌。 “你下去,通知各处做好准备。” 底下人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齐郁的意思,立刻行了一个大礼,“主子必然马到功成。” 齐郁对于这样的祝福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立刻下了城墙,直接去了宫里。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宫里是下了钥的,他进不去。 哪怕他身为相国。 眼看着屋顶一点点的明亮起来,天边开始出现了鱼肚白。 齐郁终于入了宫。 见到裕丰帝的时候,裕丰帝显然也有些意外,“齐爱卿这一大早入宫,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要禀告。” “回陛下,微臣半夜里接到了一条消息。” 他说着,将自己精神准备的一个小小的卷轴呈了上去。 裕丰帝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像是有些失了力气似的,脚下有些站立不稳,扶着一旁的桌子才重新抬起头看向了齐郁,“那现在怎么办?” “幽州那边不能再拖了,”齐郁立刻回答道,“陛下,该动手了。” “他真的要造反了!” 齐郁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他竟然从裕丰帝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儿的害怕。 “陛下,您是天子,是先帝亲自传位的真龙天子,不管怎么样,邪不胜正,正天下的所有人心都是向着陛下您的。” 齐郁说完,便立刻在裕丰帝的面前跪下了,然后行了一个大礼。 裕丰帝像是真的被他鼓舞到了,他咬紧了牙,扶着桌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好一会儿才道:“好!这件事情朕交由你来办,你亲自带人去幽州传话,让幽州刺史放人进来!” 齐郁当即领命而去。 没有一会儿,内室的齐皇后转了出来,十分温柔地扶着裕丰帝坐下,“陛下,齐大人说的是,您是真命天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越得过您去。 咱们只要好好地坐在这宫里,自然能看到那人的结局。” 妻子的话让裕丰帝渐渐地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可是他毕竟是赵臻,连父皇都十分看好他的。 而朕,只不过是比他年长一些,若是赵臻比我大,父皇想来是如何都不会选我当这个皇帝的。” “陛下万万不可以这么想,先帝何其圣明,若非是看出了陛下身上的君王气概,怎么可能会这般选呢!您莫要辜负了先帝的信任呀!” 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这话着实有些僭越,便立刻跪在了裕丰帝的面前,“陛下赎罪,臣妾一时说话不过脑子,绝对没有冒犯先皇的意思。” 裕丰帝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儿与她真的生气,当即便扶着她起身,“我知道,这世上,除了你也不再有旁人与我说这样的话了,你我是夫妻,最多不过就是身份特殊的一对夫妻罢了,在丈夫面前,你不用这般紧张。” 齐皇后期期艾艾地抬眼看着他,确定裕丰帝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裕丰帝的手,齐皇后慢慢地起了身,依偎到他身旁,“陛下,您方才与齐大人的话,臣妾都听到了,那么……如果这一次的事情顺利的话,往后咱们是不是就真的可以自在了?” 裕丰帝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自嘲似的道:“我身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在自己的位子上,竟然得不到一个自在!” 齐皇后有些哽咽道:“都是臣妾不争气,始终没能替陛下诞下一儿半女,要不然,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又忽然住了口,喃喃道:“瞧我,又说这样的话了,陛下说过的,咱们夫妻之间不说这个,那……陛下,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做些准备?” 见裕丰帝看过来,齐皇后便道:“外头这么乱,锦哥儿一个孩子,可能也会害怕吧?” 第488章:把孩子接过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裕丰帝闻言诧异了一下,然后才略有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臣妾觉得,纵然眼下靖王府有了一位王妃,可是说到底,那宋锦宁也只是个孩子,之前还跟锦哥儿在一块儿上课呢! 按照靖王的性格,想也知道,这府里的大小事儿,估计那靖王妃也是诸事不知的,回头若是当真乱起来,这孩子可不是要被吓坏了么?所以,依臣妾看,倒不如趁着现在便宜,将孩子接到咱们身边来。” 裕丰帝闻言,眼睛倏尔一亮,但随即便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提议。 “陛下可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若是将锦哥儿接到宫里来,这一次朕就算是赢了,也输了一大半了。” 齐皇后不是很明白裕丰帝这话的意思,但是裕丰帝抬眼看了她一眼,她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是了,这一次完完全全就是裕丰帝联合齐郁一起给赵臻布局,明面上是赵臻造反,然后被皇帝的军队拿下。 可若是陛下将锦哥儿提前带过来,便有了可以怀疑的把柄。 毕竟到时候赵臻真的兵临城下的时候,锦哥儿要不要被裕丰帝推出去作为人质呢? 如果不推出去的话,这个时候裕丰帝将锦哥儿提前接进宫里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推出去,万一出了点儿什么意外,这一切的谋划和成算都成了竹篮打水。 “是臣妾欠考虑了,那王府那边……” “自然是要派人好生看起来的,”裕丰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不错,锦哥儿的安危不能不顾,这事儿我会安排下去,王府那边多多地派些人过去。” 裕丰帝都这么说了,齐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这个时候,锦哥儿着实不是最重要的,按照脚程来算,这头到幽州,赵臻再从幽州过来。 怎么算,明儿一早也能与青嶂山交接上了。 林子羽如今已经在宫里摸熟了,今儿一早齐郁入宫的事儿,他便第一时间得知了,随即又通过买通的太监的口中知道有人往幽州去了。 宋锦宁便立刻知道这是已经动起来了。 “快去把锦哥儿找过来!” 因为外头的动乱,先生已经好几日没有上门了,偏生这个孩子要强,先生没有来的时候,他反倒是越发用功了。 只是小孩儿家家的不知道节制,晚上一个不留神,看书便看得晚了。 听说昨夜里又熬了夜,今儿便嘱咐他身边的人,今儿早上如何也不能去叫他。 所以这会儿往这里的时,才刚刚起床,脸上还有些睡久了之后的怔忡。 倒是少见的露出了两分正常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懵懂。 “母妃这一大早地找孩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这就是锦哥儿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正常的孩子长辈叫过来,也就是乖乖地过来了,唯有锦哥儿,哪怕人还有些发蒙,却立刻就知道这个时候宋锦宁叫他可能是有要紧的事情。 “是有些事儿要与你说。” 说话间戚芳也来了,就在不远处坐着,她一向不讲究府里的规矩,见着锦哥儿也不似旁人见着会打个招呼。 锦哥儿也很习惯这一点,倒是每次见着她都会叫一声戚姨。 而听到这个称呼的戚芳都会翻个白眼,“你是有多少的姨?我这都排到第七了。” 锦哥儿似乎很喜欢跟戚芳这样的性子的人打交道,虽然得不到好脸色,每次看到戚芳过来,还是喜欢缠着她。 “本来外头的那些事儿不该瞒着你,但是锦哥儿目前还小,很多事情我给你解释,可能你也不是很清楚。 总之,现在外头有些事儿,我猜测这两日京城就会有些混乱,将你留在城里会有危险,所以……我想先将你送出城去,你看可好?” 锦哥儿小小的眉头闻言皱了起来,看着宋锦宁欲言又止。 “我只是这么个提议,但是如果锦哥儿有什么想法的话,尽可以跟我说,若是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锦哥儿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开口,“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我都听到外头的动静了,但是不管是问谁,都说没有什么要紧事儿。 今儿既然母妃你与我说了,那我就问一句,外头的这些事儿,是不是与父王有关?” 宋锦宁愕然,随即看向不远处随身伺候锦哥儿的几个小厮丫鬟。 几个人一见她望过来,都吓坏了,齐齐下跪求饶。 “王妃明鉴,我们自己都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怎么可能会在世子殿下跟前乱说,且此前王妃已经吩咐过了,不许叫世子殿下担心,奴婢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呀!” 这一点倒是真的,为了避免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这段时间,锦哥儿一直都在内院,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走出去过。 她更是让所有的底下人都管好嘴巴,不管怎么样,不能叫锦哥儿听到些不该听的。 却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是听到了孩子这样的话。 “母妃不用问他们,孩儿不是从他们那里得知的。” 锦哥儿不是个喜欢藏事儿的,宋锦宁见状,便干脆问了出来,“那锦哥儿你是从哪儿听到这样的话的?” “是儿臣自己猜到的,”锦哥儿指了指那头宋锦宁的起居室,又指了指戚芳青莺等人,“外头出了事儿,母妃也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还有青莺她们,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我记得府里的庶务,母妃并不管的,那单咱们院子里的事儿,也有专门的嬷嬷,青莺姐姐怎么会这般忙。 更不用说,孩儿还看到过其他人来咱们这里,能让母妃这么紧张,除了与父王有关还能是什么呢?“ 这孩子,竟然自己观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宋锦宁拣枝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是锦哥儿要追根究底,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可是锦哥儿,你还太小了,这些事儿,即便母妃全部都告诉你,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会造成你的烦恼,所以,母妃还是不能明确地告诉你。” 第489章:立刻送走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原本以为锦哥儿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很不舒服,谁知小家伙却是笑着道:“孩儿自然知道,孩儿每日里努力读书,不就是为了能够有一日,听得懂母妃的话么? 如今孩儿还未学成,自然也就不会缠着母妃问东问西了,同样,孩儿对局势掌握不全面,做出来的判断自然也就不准确。 这个时候母妃您想怎么安排,孩儿照办就是了,父王离开之前,就只跟孩儿说了一句话,就是相信母妃。” 这倒是让宋锦宁有些错愕,赵臻离开前竟然跟孩子说了这个? 那头的戚芳则是“啧啧”了两声,“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们家王爷这般看重你呢!” 宋锦宁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然后点头道:“好,既然锦哥儿相信母妃,那么我们现在就不要再耽搁时间了,昨夜里我都安排好了死士和暗卫,但是因为不能叫人察觉,你跟前不能有太多的人,你能适应么?” 锦哥儿认真地点头道:“母妃,虽然孩儿自小身体较弱,但是这些年可是真真切切有在努力锻炼习武,如今已经好多了,母妃不用担心。” 这孩子这般乖巧,焉知不是生活环境所致。 宋锦宁心里有些微的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因而在锦哥儿同意之后,便立刻吩咐人去收拾锦哥儿的东西。 没有多久,素鸢就拿了个包袱面上有些不高兴地走到了宋锦宁的面前。 “王妃,你真的要让我去照顾世子么?我……我可是答应过老爷夫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陪在姑娘跟前的。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让我离开你……“ 宋锦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知道你忠心,也知道你放不下我,但是这个时候我最放心不下的是锦哥儿。 眼下除了你,我也想不出还有谁我足够信任,能力又够强,还能够面面俱到的人了,素鸢,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拜托你了。” 哪怕知道宋锦宁这个时候是在故意安慰自己,素鸢听着还是觉得心里很舒服,便噘着嘴道:“王妃如今也学了旁人这般油嘴滑舌了。” 青莺便走过来温声道:“放心吧!家里头还有我呢!而且戚姐姐也在,她的武功你还不放心么?横竖外头的人欺负不到咱们姑娘的头上,你安心替姑娘想要你做好的事儿做好就行。” 素鸢看了看她们,终于还是落了眼泪,“那……我就去了,只是姑娘……可千万记得不要乱跑啊!” 这话说的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冲淡了,宋锦宁无奈道:“这不是我常常嘱咐你的话么?!” 素鸢吸了吸鼻子,到底抱了宋锦宁一下,这才带着已经换了衣服装束的锦哥儿走了。 院子里像是有几道风吹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戚芳“啧啧”了两声,“你可真是舍得,那几个死士的武功,可以算是得上如今天底下顶尖的了,我之前探查过,你这里一共就五个,这就派出去了四个给这孩子,你就留一个啊!” “我横竖也不打算走出这个王府了,一个足够,如果到时候王府都被攻破了,也就是到了时候,再多的死士在跟前,那也不过就是多几个殉葬的而已。” 青莺听到这话到底吓得抖了一下,抬起头红着眼圈看着宋锦宁。 宋锦宁一下给她整不会了。 戚芳却是冷哼了一声,“我说你们这些个人,能不能不要这种德行?战场都还没有上去,就整出这种悲伤的气氛,难道不知道这样是不吉利的么?” “就是!”一道女子的声音忽然传来,“我最不喜欢你们大启的女子,就是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了。” 金娜终于起来了,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可见昨夜里是睡得很不错了。 宋锦宁才要跟她说如今的动静,就见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着戚芳的脸看。 “你看什么?再这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戚芳对金娜着实没有任何好脸色,昨日过来的时候那是万不得已,且是宋锦宁要带走金娜。 这个时候金娜这般没有礼貌地看着她,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不悦。 金娜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反倒拍掌一笑,“原来是你,我说昨夜里我就瞧着你眼熟,却怎么也没有想起来,你是戚芳!” 戚芳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么,既然想起了我,有没有顺便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 “当然不会!”金娜摇头,然后在戚芳面前的攒盒里拿了快点心吃,“相反,你带给我的记忆可好了,你是不知道,你手里的那些人,在大荣替我杀了多少我讨厌的人。 尤其是我那个父王,提到你就气得跳脚,我躲在暗处看到的时候,心里着实爽快,那会儿我恨不能立刻把你挖出来,然后对你磕头道谢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宋锦宁这倒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戚芳的厉害了。 “好了,你们若是想要叙旧,可以慢慢叙,但是眼下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同公主说。” 如今宋锦宁的这金娜已经完全变了称呼,直接称呼为公主,可见她的立场。 “幽州已经开始动了,我采那所谓的五万大部队明儿凌晨就能到京城,白日里可能就要乱了,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你能送我回去么?” “这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宋锦宁拒绝得十分清楚爽利,“不过,我能替你往朔州送信,或许,你需要这个。” 金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道:“不与我说笑?如今这外头可全部都是他的人,从京城往朔州去的一路更是如此,你如何替我将信送出去?” “这是我的事儿,倒是不必事事禀告公主,不过若是公主有意向的话,我倒是想跟公主好好谈一谈条件。” 这才是正确的程序,金娜很喜欢这样直来直往,干脆便在戚芳的旁边坐下了,“行,你说说看看,我听着。” 第490章:我拿什么相信你?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让公主出去……目前是不大可能了,不过我如果说能保得公主性命,等事情平息之后,再将你送回大荣,公主可愿意相信?” 宋锦宁同金娜一起坐下,青莺随即奉上茶来。 金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地拼了一口茶,这才笑着道:“你这话就不成立,我都已经跟着你到了这里,哪里还有说不愿意相信的余地?” 宋锦宁也笑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但是有些话,总还是要说一遍,不然这合作岂不是让人心里没底?” “所以,你需要做我什么?” “我需要公主与大荣皇帝联络,然后按照我们说的行事。” 金娜“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好大的口气,这会儿既不是齐郁坐在我对面,也不是赵臻,你跟我说这个话,我拿什么相信你? 这排兵布阵,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这么一个深在闺中的王妃跟我说这个话,说实话,在我眼里,着实很难取得我的信任。” 这确实是目前来说,宋锦宁想到的最大的矛盾。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要开口,金娜却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戚芳道:“不过,如果是她跟我谈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这里,金娜一只手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戚芳。 有那么一瞬间,宋锦宁生出一种错觉,这个时候的金娜看着戚芳的眼神,可着实像极了那些见着了如意郎君的慕春少女。 戚芳显然也是被她这样的眼神给黏糊到了,当即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然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颇有些不适似的道:“说话就好好说话,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可是真真正正地打从心底里相信戚芳将军,我那位姑姑死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惨叫,明明父王都派了人去了,可是凶手还是跑了个没影儿。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位好姑姑就是戚芳戚将军杀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心里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若是能见你一面就好了。” 纵然戚芳平日里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这个时候听了她这样的话,也着实招架不住。 当即起了身往外走,“我们王妃的所有想法与我都是不谋而合的,所以如果你信得过我,也就完全可以信得过我们王妃。 我还有点儿事儿,就不奉陪了。” 说完落荒而逃。 宋锦宁也就明白了过来,方才金娜那话其实不过就是为了膈应她一下罢了。 “公主这一次是从青嶂山逃出来的,所以我想,公主应该已经认清了齐郁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这个人绝对不适合合作。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不但是公主受制于他,而且大荣那边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吧? 虽然我不知道齐郁手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牵制大荣皇帝,可我知道他手里一定有这么个东西。” 宋锦宁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有些漫不经心,而且语气很是斩钉截铁的样子,但实际上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金娜的脸。 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在宋锦宁的视线之下。 这是戚芳这些日子以来,给她上的急训课,需要用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场合。 果然,金娜看着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嘴角细微的变化,还是证实了宋锦宁的猜想。 “公主只要想想,齐郁虽然是相国,但是我们陛下并不是一个昏聩之主,而且如今他做的这些事情,已经是在悬崖边上行走。 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而且还会带着大荣一起完蛋,就凭着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但是我们王爷不一样。” 宋锦宁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既然在大启潜伏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大启如今的情况,陛下无嗣。” 宋锦宁没有把话说透,但是说到这个份儿上,与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金娜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她眼角眉梢的那份笑意便慢慢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色。 “时间在我们王爷手里,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王爷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冒险,这样做的性价比太低了,可是对于你们大荣来说。 若是能够取得与我们王爷合作的机会,你们所诉求的一切,实际上都很好解决了不是么?” 大荣要的看似是土地,实际上是资源,这些年因为气候的缘故,大荣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的生存资源要比大启贫瘠得多。 这也是这么多年,大荣内部一直混乱的原因所在。 因为资源不足,便容易滋生矛盾,因为矛盾出来了,便有了可乘之机。 这样的道理,是个人都能明白,而金娜是公主,还是一位参与到政治活动中的公主,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你能给我们什么?” “这些都是可以谈的,或者,两国可以休战,然后资源互换!”宋锦宁说完又摆了摆手,“不过这都是后面的话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双方合作,可以解决你们此时的矛盾,也可以解开我们的难题,而且这一次你们帮了我们,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契机,能够有效促进将来两国的合作,你说呢?” 金娜这一次是真的有些纠结。 她人不在大荣,而且已经从大荣离开好几年了,虽然一直以来都与皇兄保持着联络,可是对于大荣如今内部的具体情况,她已经没有明确地认知。 所以也就不确定这个时候与宋锦宁合作,对于自家兄长来说,在现实中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利益。 “我不能保证,”良久,金娜才无可奈何道,“信,我可以写,但是我皇兄愿不愿意答应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跟你们保证什么,而且……” 她顿了顿,看着宋锦宁道:“你得保证能替我解决老大。” 宋锦宁没有怎么听明白,“老大?那是谁?” “大荣的大皇子,也就是她的长兄,大荣先皇的第一任妻子生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大荣先帝的嫡长子,已经被她哥哥夺位成功,赶走了。” 第491章:没法保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戚芳的声音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宋锦宁一转身,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走,而是藏在不远处屋顶的横梁上。 戚芳隐藏的功夫这在天底下说第二,应该没有几个人能称第一。 所以在宋锦宁和金娜的面前隐藏一下,简直算不上是个事儿。 宋锦宁也听出了她话里头的意思,“赶走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其实还活着,你们大荣人的夺嫡争斗这么温和的么?竟然还能给对方留下一条命在。” 听到这话,金娜很是不满,“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那个人太狡猾了,我派出去的人里头,有三拨都差一点儿杀了他,可是他每一次似乎都能死里逃生。 最后的一次,我以为他必死无疑,只不过是尸体没有找到罢了,直到不久前,我才直到原来他在齐郁的手里。” 对于金娜和大荣当今皇帝,宋锦宁了解的不多,可是从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些个零星片段中,她却能大致地盘凑出事情原本应该的样子。 “所以,其实你们大荣内部还是有很多人支持那位嫡长子,也就是说,你兄长这个大荣皇帝的位子坐得并不稳当?!” 金娜看着似乎并不大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这时候面对宋锦宁和戚芳,她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是,我爹那个皇后在我们大荣民间的口碑不错,所以老大虽然心术不正资质平平,可是朝野之中还是有许多人支持他。 当初不过是因为我哥哥手段了得,趁乱拿下了那个位子,而且对外宣布他已经死了,这才勉强稳住了大荣的政局而已。 如今老大落在了齐郁的手里,我如今人手不足,而且齐郁藏得也很深,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需要你们将他变成一个彻底的死人。” 宋锦宁看了一眼戚芳,戚芳便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这个事儿没有办法保证,齐郁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如今那位大皇子就是他手里一张控制你们的牌,他不会轻易显露出来,但是眼下的情况刻不容缓,公主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再行动,那显然来不及,而且我们这边也会认定公主并没有什么诚意。” 金娜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戚芳便接着道:“所以,这个时候我只能说,我们尽力去找,但是公主这边,现在就得开始尽力配合我们,当然,你可以留一手,不过不能在这样要紧的时候出乱子。” 金娜不大同意这样的方案,因为她实际上没有得到任何的保障。 眼看着这样的谈判有些陷入到了胶着里,宋锦宁忽然开口道:“我可以把齐郁让给你来杀!” 这话别说金娜,就是一旁的戚芳也吓了一跳,她在说什么?! 金娜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时候就已经想到齐郁会落在你的手里了?” “他一定会落在我的手里,”宋锦宁此时的自信几乎像是一种信念感,“我肯定是忍不住直接杀了他,但是如果公主愿意与我们合作的话,这个人我完全可以让给公主你来动手。” 金娜对于这样的事情,似乎很是热衷,比如手刃仇人之类的。 但是用在这样重大事情的交涉上,宋锦宁到底还是有些不敢赌。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她真的成功了,金娜没有思考多久,便点了头,“那行!不过得要立个字据,而且还得盖章。” 宋锦宁极力控制自己想要扭头去看戚芳的冲动,然后让青莺去取纸笔和自己的私章。 青莺一直都在不远处听着,方才已经将两个人对话的内容大致地整理出了文稿。 听到宋锦宁的吩咐之后,便飞快地誊抄润色,很快就将处理过后的文稿拿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姑娘看看这样可行。” 戚芳扫了两眼,有些欣赏地瞥了青莺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金娜。 金娜这一次倒是显得有些不符合她一贯性格似的谨慎。 待认认真真地将文稿上的内容看完了之后,她点头道:“行,就这么着!” 然后便说双方的签字。 确定了合作之后,宋锦宁便立刻开始让金娜给大荣那边写信。 她是公主,虽然一直被齐豫看管着,但是手里仍旧有和大荣的秘密联络暗号,并不担心会被人篡改或者冒充。 这一日,宋锦宁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只是没有想到,信下午才送出去,晚上就收到了赵臻的消息。 “王爷还真是跟你心有灵犀,”戚芳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之后,笑着调侃了一句,“那你现在应该走了吧!” 王府虽然很安全,但是对于宋锦宁来说并非如此。 如果有个万一,很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这是王爷的意思,”青莺也在一旁小心地提醒道,“世子已经出城了,等明儿天亮了,这城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王妃这个时候应该听从王爷的吩咐离开这里。 而且,世子那边到底还是需要人照看!” 青莺的言辞和温柔,如她一惯的样子,但是宋锦宁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坚持。 “走吧!” 戚芳则是没有那么多的话,“外头的人也在等着王妃。” “明日才是一场硬仗,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局面,留在京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宋锦宁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 同锦哥儿出城一眼,宋锦宁走的也是一条极为隐蔽的路,然后趁着半夜换班的时候,悄然出城。 五城兵马司里的人,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不少都已经被齐豫换掉了。 但是终究还是有一些,永远都不担心会叛变。 谈影眼看着宋锦宁安全地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青嶂山上今夜里着实安静的有些过分,看来明日少不得一场恶战,明日恐怕着实顾不上王妃您了。” 宋锦宁点头,“我知道,我也不需要你们顾着,你只要记得……” 第492章:一切都会顺利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虽然人已经身在城外,但是这样特殊的时候,有些还是不能出口,所以宋锦宁说到一半,便用极为认真的表情看着谈影。 谈影已经明白了过来,“王妃放心,明日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宋锦宁这才跟着戚芳离开,谈影确定她们已经安全,也立刻转身往青嶂山去。 连戚芳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在城墙两边的配楼里,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这里。 没有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彭大人,那头问,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站在这个地方的人正是彭闻芝,他亲眼看到那个女子离开。 纵然对宋锦宁的相貌记得并不清楚,可是能让谈影如此恭敬的女子,这个世上本来也没有两个。 “这里一切都很正常,只不过跑了两条鱼出去,靖王府的鱼。” 那小兵有些疑惑,彭闻芝自然不会跟他解释,“相国大人现在在哪儿?” “相国大人说,明日反贼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在京城脚下,所以这个时候正在青嶂山。” 彭闻芝很是高兴,当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传我的命令,一切都照着计划来,任何人不得有丝毫的延误和懈怠。” 小兵立刻答应着要退下去传告命令,却又被彭闻芝给叫住了,“去牵我的快马来。” “都这个时候了,大人还要去那儿?” 彭闻芝笑着道:“发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去禀告齐大人的。” 说完自己就当先出去了,小兵连忙不叠地跟着小跑出去,传命令备马。 这个时候距离天亮也不过就只剩了三个多时辰,彭闻芝清楚地知道,这头的城门就是重点区域。 眼下实际上是风暴来临前最为宁静的时刻,所以他正个时候虽然紧张着,但是并不害怕。 驻扎在青嶂山的人吗距离京城就这么点儿路,又是在如此特殊的时候,哪怕身为兵部尚书,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危险的。 所以,当他被拒马绳绊倒的时候,有一种从未设想过的错愕。 宋锦宁很快就在戚芳的陪同下到了庄子上。 锦哥儿已经换上了普通人家的衣裳,这个时辰竟然还没有睡觉,宋锦宁一进他的屋子,他就醒了过来,“母妃么?”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担心父王。”这一次,锦哥儿没有在宋锦宁的面前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担忧,“他不会有事儿的对不对?” 小小的孩子穿着中衣,就这么坐在床头看着他。 微弱的小夜灯下,他的眼睛如水一般澄净,宋锦宁心头一软,连忙快步走过去,然后将他抱在了怀里。 “不会有事儿,都会平平安安的。” 锦哥儿对这句话显然并没有宋锦宁想象的那么相信,他抬眼看向宋锦宁,“那母妃担心父王吗?” 宋锦宁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来。 锦哥儿没有等她开口,便又加了一句,“像我这样担心嘛?” 这个孩子……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宋锦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幸运,还是锦哥儿过于懂事。 她嫁给赵臻不过半年多,与锦哥儿也说不上经历了多少事儿,培养了多么深厚的感情。 可是这个孩子却是如此包容地就接受了自己这个继母。 其他人所说的关于后娘的种种,她全然没有经历。 当然,她同锦哥儿之间自然不是什么母子情深,还到不了那个份儿上,更何况宋锦宁自己也毫无当母亲的经验。 可是他们确确实实是亲密的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关系。 “是!”她面对着锦哥儿的那双眼睛,很难说出否定的答案,“只不过我是大人,外头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能够像锦哥儿一样,这般热烈地表现出自己的担心,但是我也希望,王爷能够平安度过此事。” 锦哥儿听到这话果然很高兴,他笑着点头,“一定会的。” 然后便直接圈住了宋锦宁的腰,“母妃,其实对于将来的事情,我听担心的。” 将来的事情…… 就是宋锦宁不想多想,可是这个时候听到锦哥儿在这样的场景里说出这样的话,也着实很难不多想。 所以,这个孩子对于那个将来,其实心里也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 “锦哥儿不要胡思乱想,你只管好好地长大就行了。“ “可是我不能逃避啊!”锦哥儿从宋锦宁的怀里钻出来,然后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母妃,这是我的责任,皇伯伯的年纪已经大了,所以就只有我了。” 直到这个时候,宋锦宁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她有些紧张起来,看着面前孩子的脸,认真道:“锦哥儿,有些事儿因为大家一直都觉得你太小了,所以没有跟你说太多,实际上这是我们大人的疏忽,或许我们在这种事情上一直都做错了。 但是……但是不管怎么样,眼下的情况特殊,即便锦哥儿心里真的有什么疑惑,我们其实也应该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再慢慢地细说才比较合适,你说是不是?“ 锦哥儿看着宋锦宁的脸,小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宋锦宁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锦哥儿。 至少,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一定是这屋子里的灯光不大对劲,为什么这个时候看着他的脸,似乎也有些陌生起来。 锦哥儿很少有这样严肃而认真的表情。 “母妃,眼下的情况特殊,所以,我这个时候不能逃避,我得正面地面对它。” 他的语气有些不符合他年龄的稳重,宋锦宁听着心里着实有些发慌,当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孩子你听我说,你聪慧,而且胆大心细,是个极好的孩子,但是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得入宫去,我得去面对所有的一切,只有我出现才行。” 宋锦宁一下子就急了,这个孩子怎么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 然而这一急,宋锦宁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头怎么这么晕?! 第493章:那是王爷唯一的孩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等宋锦宁醒过来的时候,锦哥儿已经没有了影子了,就是床上的被单都已经凉了。 宋锦宁心里紧张到快要炸开,她连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戚芳的名字。 戚芳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还不等宋锦宁说话,就立刻道:“我竟然中了迷药!” 听到这话,宋锦宁的心凉了一截,怎么会这样?! 因为太过于着急,这个时候宋锦宁甚至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半句完整的句子。 一旁的戚芳干脆替她说了,“锦哥儿不见了?你也中了药?!” 宋锦宁被她这两句话一点拨,脑子便清醒了过来,然后立刻点头道:“是,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药,他要入宫。” 就是戚芳听到这话也难得地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怎么可能!他……” 戚芳的表情从惊骇变成了凝重,“这才过去了一天都不到,他遇到了什么人,还是说他身边的人实际上有潜伏者,他跟世子说了什么……” 宋锦宁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将昨夜里自己与锦哥儿的对话大致地复述出来。 戚芳的神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这么看来,要不然就是锦哥儿身边早就已经有人在埋伏着,要不然这个孩子不可能忽然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要么,就是锦哥儿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宋锦宁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她极力控制住自己,“我得回去!” 戚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我希望你这个时候不要意气用事,你回去帮不上任何的忙。” “不一定!”宋锦宁看着她,“我知道按照你教给我的,如今我们已经将所有能做的事儿都做了,所有该布置的也都布置完成了,这个时候过去,属于你所说的,没有必要的冒险。” “你既然都清楚……” “但是那是锦哥儿,那是……王爷唯一的孩子。” 宋锦宁比其他人都清楚赵臻对先王妃的感情,一个人用了多少年的时光,在世人面前扮演一个滥情者,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对她的感情。 甚至这一辈子他可能都会沉溺在那段感情里,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伤口。 而锦哥儿就是那道伤口唯一的慰藉,这样的情况下,宋锦宁着实不能让锦哥儿出任何事情。 毕竟…… 如今看来,她与赵臻之间的合作,赵臻为她着实付出甚多。 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贪生怕死。 纵然如戚芳所说,这个时候她回去,实际上帮不到任何的忙。 她说完这话,便一直认真地看着戚芳。 戚芳被她的眼神看得着实心烦,她最讨厌的就是愚蠢的人自作聪明。 眼前的宋锦宁在此时的她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这个时候着实愤怒。 好一会儿,她才用冷静没有一点儿温度的声音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你还有别的方式进城么?” “没有,”宋锦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只能指望你。” “那我不答应呢?” 说实话,宋锦宁确确实实没有办法,只有戚芳这一条路。 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如实道:“两个办法,第一,乔装打扮,混进青嶂山那些人里头,我多少还有些拳脚,在混乱的时候,穿上他们的衣服,他们未必会认出我来。 第二,直接在城门口亮出我的身份,我毕竟还是靖王妃,毕竟这个时候明面上并没有王爷多少事儿,城门口的人不可能敢真的不放我进去。“ “然后就被齐郁带走么?” “这未尝不可,锦哥儿这个时候忽然回去,很有可能就是齐郁的手笔,如果被齐豫抓走,或许我还有机会直接找到锦哥儿。” 戚芳都要被她给气笑了,“所以这段时间我教给你的那么多东西都算是白费心思了是么?” 这样的话,对于宋锦宁来说,着实有些让她受伤,可是事已至此,她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所以她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所以,戚姐姐,你愿意帮我吗?” “我从来都不会对主动找死的人施以援手,如今看来,我当初就不该听他们两个人的忽悠来京城见你。 更不该在看到你明明没有什么能力的情况下,还念着当初大将军的情分,而过来帮你,如今看来,当初我的想法是对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扶不起来,不管是用多少的心血,都还是一样。 所幸你也蠢得明明白白,所以我这一次也没有浪费多少的时间,趁着这个时候我出来了,是时候去将这个天下到处逛一圈了。” 戚芳说完,十分利落地转身离开。 宋锦宁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屋顶上,良久才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啊!” 这个时候,最后一名暗卫出现在了宋锦宁的身边。 戚芳走了,他就从暗卫变成了侍卫。 “王妃,现在您打算如何?” 宋锦宁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看了一眼旁边这个明明跟了自己很长时间,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笑着道:“我们也启程吧!” “方向?” “京城!” 宋锦宁思来想去,去青嶂山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锦哥儿,一定不能让孩子出事儿。 站在裕丰帝的角度上来考虑,锦哥儿是最适合的继承人人选,所以哪怕这个时候他要除掉赵臻,都不可能会对锦哥儿动手。 但是齐郁不一样。 如果是齐郁的话,他会在发现了锦哥儿踪迹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抓了他。 然后视情况,如果对他来说局面有利,他会毫不犹豫立刻杀了锦哥儿。 若是局面有些不妥当,锦哥儿便成了他手里的一张最好用的牌面。 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 宋锦宁不能让锦哥儿落入那样的境地里。 不管怎么样,孩子还管她叫一声母妃呢! 宋锦宁心里头闪过这么一句话,便丝毫没有犹豫。 只不过当她问到暗卫确定没有其他的门路进城之后,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沮丧。 “蠢货!” 就在两个人快要穿过最后一片小小的森林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第494章:一点儿痕迹不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刚开始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果然,在隐隐的晨光中,宋锦宁看到了戚芳那张臭到已经不能再臭的脸。 “戚姐姐不是……” “我确确实实很讨厌很蠢的人,目前为止,你在我心里仍旧是这么个印象,”戚芳像是多看宋锦宁一眼都会被蠢到似的,“可是,你是大将军的女儿,我被大将军一共救过五次。 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欠他五条命,我也舍命救过他两次,救过夫人一次,后来在出任务中,死里逃生好几次。 所以,我至少还应该再还你们家一条命吧!就当是我还债的。” 这话听得宋锦宁心里发酸,戚芳的能力是很强,可是,这样强大的能力,又用了多少的代价换来,这一点,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任何人了解。 宋锦宁刚才的喜悦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而原本脸上很是不满的戚芳这个时候看到她这个样子,神色反倒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了,“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吧?你大可不必这样!” 宋锦宁将几乎已经堵到了喉咙口的情绪给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戚姐姐,其实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关于我父母的仇,其实我心里已经大概地拼了出来,这一次,既是齐郁同王爷之间的对决,实际上,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次复仇的计划。 你们都是我爹的人不错,可是我爹本来就是将军,作为将军,保护自己的士兵是他的职责,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你们并不欠他什么。 你们是大启的将士,如果当时换一个将军,他也会同样对你们救助,所以,你所谓的恩情,实际上并不成立。 我父亲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若说报仇的话,也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我父亲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们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手下,一个个的都能好好地过日子,所以……真的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吧!” 戚芳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像是想要夹死什么似的,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话,“你这是真心的,还是在钓我呢?!” 宋锦宁愣了一下,当即道:“我自然是真心的,我……” “那走吧!” 宋锦宁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她刚刚也没有回答错啊! “可惜大将军不在世,不然他一定会告诉你,我这个人从小就是一身的反骨,旁人不让我做什么,我偏偏就要做什么。 你说了那么一大堆虚伪的话,我不爱听,我能告诉你的就是,眼下这个时候,我就是觉得去里头走一趟或许更好玩儿,你走不走?“ “喂,不是……” 宋锦宁刚才可是半点儿玩笑都没有开,十分认真,而且真情实意。 可是这个时候戚芳的反应着实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好了好了,再不走,天就亮了,到那个时候,等你到了城里,你家娃儿都已经被绑在正阳楼上了。” 戚芳说这话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了。 宋锦宁连忙翻身上马追了过去,而暗卫在发现戚芳回来了之后,十分自觉地又将自己的身影给潜藏了起来。 半点儿不见痕迹。 戚芳带着宋锦宁这一次走了另外的一条路,先是自己跳了上去,然后没有一会儿就落了下来,立刻夹着宋锦宁就上了城墙,飞快地跃进了城里的一片荒地里。 这个过程很快,但是宋锦宁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 同那个她们一起闯欢畅阁回来的时候未到一样。 宋锦宁知道她方才跃上城楼做了什么,她不知道那两个死了的士兵是不是齐郁的人,又或者,只是个无辜的士兵,这些她的脑子里都已经装不下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战争的残酷。 在这样的游戏里,人命什么都不是,就像是这段时间以来,莫名其妙在这些混乱中丧命的人。 他们在历史的洪流中,连沙子都算不上。 只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伤春悲秋的好时候,不然显得戚芳所作的事情有些过于没有道理。 宋锦宁进了城之后,便干脆将自己的大脑直接放空了,只管按照自己最开始设定的程序做事儿。 戚芳按照她的吩咐,带着他直接奔去了陈府。 陈家的下人见宋锦宁这么早过来,都吓了一大跳,一面引她进去,一面解释,“这个时辰,主子们都还没有醒,可能要劳烦王妃等一会儿。” 若是平日里,自然要按照大家族的规矩先递帖子。 但是这会儿天都还没有亮,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儿,大家也不敢耽搁。 宋锦宁却拦住了他们忙碌的身影,“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来找灵韵郡君,你们去个人跟她说我来找她,请她同我一起出去就行。” 关乎到灵韵郡君,门房上的人更是不敢耽搁,立刻答应着下去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出来的人却是陈铭。 “怎么是你出来了,灵韵呢?” 陈铭看到宋锦宁也很是惊讶,先是认真打量了她两眼,似乎是确认她人是不是还好。 然后才道:“郡君昨夜有些着了风寒,这会儿还在床上呢!有什么要紧事儿?或者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直接跟我说!” “我要进宫面见圣上,”宋锦宁这个时候也不敢陈铭绕弯子,“跟你说没有用,我需要灵韵带我进去。” 陈铭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可是你现在也看到了,郡君生病了,这会儿还起不来,所以……” “她就算是没有生病,这个时候应该也没有起来吧?!”宋锦宁立刻就戳穿了他这话,“今儿真的是有要紧的事儿,你就说是我求她帮忙。” 陈铭却没有动,宋锦宁也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面前年轻男子的脸,“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陈家的想法?” 陈铭听到这话,便低下了头,“宁儿,你知道陈家一向在这样的事情上头……” “灵韵!你快出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宋锦宁也懒得与他多说,直接对着他们院子的方向大声喊了起来。 第495章: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陈铭怎么都没有想到宋锦宁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当即想要捂住她的嘴巴,却又不敢上手。 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可是任由她这般吵嚷,估计连隔壁邻居都能听得到,那便越发惹人猜疑了。 “你别这样,我……” 话音还没有落,就听到“嘭”的一声,还伴随着一道女子的惊叫。 陈铭下意识地就扶住了朝自己摔过来的人,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妻子一身中衣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而灵韵郡君则是惊魂甫定,满脸惊骇,意识恢复的瞬间看到面前的宋锦宁还愣了一下,“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宋锦宁的目光却越过她,看到了后面从里头跳出来的戚芳。 戚芳拍了拍手,“都这个时候了,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陈铭看着灵韵郡君一身中衣头发也没梳的样子,急道:“宁儿,你这是做什么?这个人……” 宋锦宁没有理会陈铭,而是看着灵韵郡君焦急道:“锦哥儿不见了,我得立刻入宫一趟,我需要你帮我。” 灵韵郡君见着宋锦宁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听到宋锦宁这话还是不由大吃了一惊,“锦哥儿不见了?怎么会?什么时候不见的?”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得快!” 灵韵郡君完全不理会一旁几次想要插话都没能成功的陈铭,当即点头道:“好,你等我一下,我去穿个衣服。” 这话说出来实际上很是滑稽,毕竟灵韵郡君这个身份,估计还是头一回,这般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人前。 然而这个时候面对宋锦宁,她竟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冒犯。 “不用了。”戚芳立刻扬手,直接扔过来一个包袱,“都在这里头了,马车上去穿。” 灵韵郡君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抱着包袱就往外走,“行!“ 直到这个时候,陈铭才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郡君,你真的要去吗?” 灵韵郡君的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门槛,听到这句话愣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转脸看向陈铭道:“你方才也听到了,阿宁说事情很急,我必须要去。” 陈铭这个时候便看到她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有,陈铭我告诉你,我是嫁进了陈家不错,但若是你们一家人觉得如今我跟你已经成了夫妻,就可以插手我的事儿,那我必须得告诉你们,你们着实是看错了我,也想错了我这个人的。” “我……” “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这天底下,能管着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你算老几?!”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的错觉,她看到陈铭在听到灵韵郡君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分明含了几分受伤的样子。 只是这个时候情况紧急,宋锦宁也着实没有时间去深究。 所以只是深深地看了陈铭一眼,便跟着灵韵郡君一道出去了。 等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才到宫门口,几个人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城门口守着几重官兵,还有好几个要紧的大太监在镇守着。 灵韵郡君见着那几个太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同那些士兵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未必认得她。 但是这些个大太监,可绝对没有一个人敢说不认识她的。 灵韵郡君才下马车,就有人迎了过来,“哎哟哟,郡君怎么这个时候入宫了,外头可着实不安全啊!” 灵韵郡君见着他便笑着道:“多谢林公公关心,正是因为这会儿外头的事儿多,我这不是才入宫了么? 想来为了外头的事儿,舅舅也着急吧!他最是疼我,这会儿我怎么能不陪在他身旁?那这么些年,舅舅岂不是白疼我了么?” 林公公闻言便有些犹豫,“郡君这是入宫来面圣了?” 灵韵郡君点头,“其实是有些要紧的事儿,要跟舅舅说一说,关于我母亲的事儿。” 果然,说出这句话之后,灵韵郡君发现林公公的眼神变了,“咱家多嘴,郡君同陛下的事儿,可不是咱家可以过问的,只是咱家这里有些走不开,只能……” “我也知道公公手头事儿多,我可不是来添乱的,随便找个人带我进去就行。” 林公公闻言很是高兴,当即便招了个小太监过来,“快,引郡君进去,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在外头,青嶂山那头都打起来了。” 灵韵郡君闻言愣了一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林公公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似的,连忙摆手道:“这样的事儿不能说出来吓到郡君,郡君还是快些进去吧!” 灵韵这个时候对这些事儿也顾不上,便不再多言,只是才走出去两步,那林公公立刻拦下了宋锦宁和戚芳,“这二位是……” “我要带去给舅舅看的人,我母亲的事儿,还需要她们来做个见证。” “这……” 林公公端详着这两个穿着不算华丽,但是也不完全普通的女子,面色有些犹豫起来。 灵韵郡君便似笑非笑道:“如果公公不放心,不如耽搁一会儿,跟我一块儿进去吧!你也是舅舅跟前伺候的老人了,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听到灵韵郡君这么说,那位林公公连忙摆手,“郡君可不要误会,咱家只是习惯谨慎些罢了,也是咱家多虑,郡君又不是外人,带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随即又多派了两名侍卫跟着一道去。 等过了城洞,灵韵郡君脸上的笑容便冷了下来。 宋锦宁想到了什么,“郡君可是听说了什么?” 要不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好好地忽然又将嘉瑜长公主搬出来,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更何况,方才她也留意到了那位林公公在灵韵郡君提出嘉瑜长公主的时候,面色分明是变了的。 灵韵郡君冷哼了一声,“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但是这个时候本郡君还没有那个时间去收拾他们。 等此间事儿了了,这些个,看看我能留下哪一个!” 这般说来,必定是有什么事儿了,宋锦宁连忙转头去看方才跟着他们一道过来的两个侍卫。 然后背后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而前头的两个太监也在这个时候转身,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来人!” 第496章:金吾卫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然而这话才出口,人就没有了声息。 戚芳一招直接放倒两个,然后当着灵韵和宋锦宁的面儿,拖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见灵韵郡君颇有些惊恐地看着她,戚芳还笑了笑,“周大夫给的药着实好用。” 宋锦宁怕她吓着,便拉起了灵韵的手,“眼下没有办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今日之内,京城就要乱了。” 灵韵郡君其实已经猜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看着宋锦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现在……” “锦哥儿不见了,我怀疑会落入齐郁的手里,按照他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入宫。” 几乎为了印证什么似的,几个人听到前头传来阵阵马蹄声。 三个人连忙退到了一旁,然后就看到两个穿着盔甲的人带着一队侍卫往宫门口跑。 “那是金吾卫的人!” 灵韵郡君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不在舅舅跟前守着?” 宋锦宁拉着她快步往里头走,却与裕丰帝一行人迎面撞上。 齐皇后正焦急地在于他说些什么,隔得有些远,听不清。 宋锦宁和戚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立刻站到了灵韵郡君的身后。 这个时候裕丰帝也看到了自己的侄女儿,当即便皱起了眉,“你怎么来了?朕不是传话去了陈家,让他们看好你么?” “舅舅!”灵韵连忙跑了过去,宋锦宁便和戚芳跟着上前,然后按照规矩行了大礼,退至一旁。 “发生了什么事儿了?这段时间我在府里,听到外头闹得人心惶惶的,还有人说赵臻要造反了,是不是真的?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灵韵郡君的脸上都是对裕丰帝的担心,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所以裕丰帝方才脸上的怒意这个时候也散了些,却还是不高兴,呵斥道:“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这不是你女孩儿掺和的事儿,你赶紧回去,就在家里守着不要乱跑!” “可是锦哥儿不见了,”灵韵郡君知道按照自家舅舅的性格,一定不会叫自己掺和进来,立时便要叫人将自己送回去,如果她被送回陈府,宋锦宁哪里还能留在宫里,“我一大早收到的消息。” 裕丰帝面色一变,“你说什么?锦哥儿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从哪儿听说的?” “今儿早上,王府传来的消息,舅舅知道我与靖王妃的关系一向很好,这个时候外头都在传赵臻的事儿,靖王妃也不敢出门,只好来拜托我入宫告知舅舅这件事情。“ “来人呐!” 听到说锦哥儿不见了,裕丰帝是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当即便派人去搜寻。 只有一旁的齐皇后,疑惑地看了一眼灵韵郡君,趁着裕丰帝吩咐其他人的时候,转向灵韵郡君道:“那位靖王妃竟然还在京城?不是说好些日子没有露面了么? 此前本宫和陛下还想要宣她入宫问问看看靖王那边的情况。 毕竟靖王到底是咱们大启的战神王爷,这样的时候,闹出这种谣言来,不管是对于朝政还是对于天下民心来说,都是极为要紧的事儿。 谁知去了两次,都说王妃出去了,但是底下的人都不知道在哪儿,郡君与王妃的关系既然不错,应该知晓这一点吧!” 灵韵郡君当然知道宋锦宁那段时间是被金娜和齐郁带走了,可是这种事情,如何也不能被挖出来,不然宋锦宁的名声可就全没有了。 因而她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赵臻不在府里,她一个人在那里头做什么,又没有成亲多久。 所以赵臻揍了她就出门散心去了,跟王府里那些人有什么好交代的,她到底是个主子,更不要说,那王府里还有那么一堆人,没得叫她们知道主母的行踪做什么。“ 这话其实根本就不用戳破也知道是谎言。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齐皇后没有办法戳破,只好有些尴尬地笑道:“这倒是说得过去,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她为何不敢入宫。 靖王是什么人,外头的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知道么? 越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就越应该多多地入宫,好叫外头人知道咱们皇室内部的关系,那些个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灵韵郡君同齐皇后的关系很好,很从前在宫里,如果说裕丰帝就像是她的另一个父亲的话,那么那个时候,齐皇后就是在灵韵郡君面前扮演母亲这个角色的人。 可是这个时候,齐皇后的这一系列的问话让灵韵郡君觉得很不舒服,还有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像是透露着某种刺探的意思。 灵韵郡君决定不再理会她,身为裕丰帝最喜欢的外甥女儿,她有这个特权。 所以她干脆就撇过了齐皇后的视线,直接走到了裕丰帝的面前,挽起乐他的胳膊,“舅舅,我说外头许多的谣言,也不单单是指赵臻的,关于我母亲的您一定也有所耳闻。 我虽然生气,但是知道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这般借故扰乱视听,所以我都没有入宫来找您,给您添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舅舅,如今灵儿在世上最亲的人就是您了,这个时候,您不要赶灵儿走好不好?我就陪着舅舅,舅舅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裕丰帝闻言有些动容,可是理智还是占上风,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十分坚决地要推她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锦衣卫指挥使忽然走了过来,面色十分严肃,“陛下,王爷带着五万大军,已经在京城外集结。” 这一句话就宣告了一件事情,赵臻反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句话给震惊了。 宋锦宁等人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当这句话在帝王面前被说出来,心里的震惊还是不小。 “陛下!” 齐皇后满脸惊慌,“这个靖王是真的要造反啊!陛下明明都已经下令让他将那些人遣散回去了,可是现在……” 她没有说完,便朝四周喊道:“护驾!快护驾!” 第497章:露水桂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裕丰帝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不用了,朕倒是想要看看,朕的这个弟弟到底要做什么!” 灵韵郡君则是红了眼睛,她姓杜不姓赵,可是在她的心里,她始终是都是赵家人。 纵然不喜欢赵臻,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仍旧会生出一种自家发生了兄弟阋墙之事的无力感。 “舅舅,我一定要陪着你!” 灵韵郡君紧了紧自己扶着裕丰帝的手臂,“我哪儿都不去。” 裕丰帝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便同我一道上城楼吧!” “不可啊陛下!” 齐皇后一听就急了,“陛下不能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咱们现在应该去的地方是乾清宫!” 裕丰帝却是冷笑道:“怎么?难道朕还怕了他不成?朕的皇位是父皇传给我的,赵臻这个时候闹出来,就是造反,朕是真命天子,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说完十分坚决地就迈着步子往正阳门去。 宋锦宁和戚芳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趁着人多,兵分两路。 如果这一场变故要产生一个最终的交战地的话,那么眼下的皇宫就是不二之选。 那么锦哥儿也只能出现在这里。 宋锦宁那日在欢畅阁见到的种种,得出的最为肯定的一个答案就是,齐郁挖了许多的密道,通往各处。 可能各种各样的用途都有,但是如果他真的想要成其大事,皇宫里是绝对不能少了一份的。 那么关键是,这个入口到底在哪儿。 按照原本林子羽留下的路线,宋锦宁很快就到了御花园边上的竹林里。 一个小太监坐在石凳上假寐,似乎是起得太早,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小太监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宋锦宁。 宋锦宁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移,果然看到他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这会儿天都已经大亮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灯笼? 而且灯笼里的火都还点着的。 “这位公公倒是勤快,这个时候了还在御花园里泡着呢!” “这位主儿说笑了,小的身份低微,主子喜欢露水浸透的桂花做点心,这不是一大早就过来采摘新鲜的么?过了这个时辰可就采不着了。” 宋锦宁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这里哪里有一朵桂花? 而且这宫里的主子就两个,一个裕丰帝一个齐皇后。 看他们的样子,分明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这个时候还要吃什么糕点? 甚至还要这般附庸风雅要吃什么露水浸透的。 且宋锦宁长大这么大,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露水浸透的糕点。 小太监见她疑惑的样子,便笑着道:“这世上的人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贵人们就更是这样了。” 宋锦宁点头道:“说的也是,倒是辛苦了公公你,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守着,眼下虽然天气已经凉快了下来,可是蛇虫蚁兽还是不少。 公公一个人半夜抹黑忙碌,可别叫毒蛇给盯上了。“ “这个不会!”小太监像是十分自信地摆手道,“我入宫多少年了,这御花园来的比我自个儿的屋还要熟悉,哪里有几个老鼠洞蛇洞的,都一清二楚。” “哦?”宋锦宁挑了挑眉,“这御花园里有专门的人打扫负责,竟然还有蛇洞么?倒是叫人好奇得很。” “贵人若是感兴趣不害怕的话,倒是可以跟咱家来看看,保准在旁的地方见不着。” 两个人说了好半天的话,那小太监才起身,很是神神秘秘地带着宋锦宁往竹林里头走。 走过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然后便到了一座宫殿的后头。 但是小太监目的地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绕过了之后,便往西边儿走,最终到了一处破败的宫殿前。 “这是……” “这叫长春宫,是先前关押被发落的后宫主子的地方,不过如今宫里就只有咱们皇后娘娘一个主子,先帝爷的妃子也一个个的都差不多没了。 所以如今这长春宫也就冷落了下来,不过里头还是有些可以玩的地方,如果这位贵人感兴趣的话,倒是可以进去随喜随喜,也就是图个新鲜。“ 宋锦宁像是有些疑惑道:“你不是带我来看蛇洞的么?怎么好端端地往冷宫里来了?” 小太监却在这个时候转身离开了,“冷宫才是好去处呢!伺候洒扫的人都不用来,最是清净不过了。 听那些寺庙里的大和尚说,人都是想得太多,想得到的太多,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烦恼,这个地方清清静静的,岂不是很适合不想要被打扰的人休息?“ 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宋锦宁没有什么犹豫,便推门走了进去。 着实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样的切口,说了好半日的话,才得到这么一条路。 如那个小太监所说的,这里头十分冷清,冷清得蜘蛛网都是一层接着一层地挂着。 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还能听到那些个老旧的门吱呀的声音。 这么安静的地方,陡然间出现的一点儿声音都能将人给吓到。 宋锦宁的胆子不算小,可是这个时候也被吓得不轻。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便看出来那大门上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所以,入口一定不在这里。 沿着大门往一边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地方与别处看着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正打算要过去,却见那边有了动静。 宋锦宁吓了一大跳,目光一转,便躲在了一辆废旧马车的后面。 然后她看到那正殿旁边的配殿里头的一间屋子里,钻出来两个人。 那两个人身上穿着侍卫和太监的衣服,出来之后,看了看四周,确定安全没有人,这才接着往外走。 “先去御膳房,这个时候还没有用过早膳。”那穿着侍卫衣裳的人对着太监吩咐了一声,然后又指了指远处皇宫的中心位置,“我先去那边找!” “好!” 宋锦宁看着他们两个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虽然很是紧张,但到底还是一声没吭。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宋锦宁才从马车后面走出来,往方才他们出来的方向走过去。 第498章:这孩子很聪明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待走到那屋子门口,宋锦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推开,而是从门缝里朝里面观望。 但是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从外头这丝丝的缝隙里,很难将里头的情形看清楚,只看得到一片昏暗。 若她是齐郁的话,抓了锦哥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藏在密道里,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直接带到裕丰帝或者赵臻的面前。 所以…… 宋锦宁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推开门。 可是手才放上去,就忽然被一把巨大的力气往后拖拽过去,她惊得一身冷汗,才要尖叫出来,就听到林子羽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姑娘别叫,是我。” 林子羽一直带着她出了长春宫,躲在了一处角落里,才将她放开。 “林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会儿宫里头所有的侍卫都在正阳城楼两边,我这会儿溜出来,没有人看见。” 他看了一眼长春宫的方向,“是小路公公带你过来的吧?” 这原本就是他们设计好的,林子羽这段时间在宫里头当侍卫,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探查宫里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为今日这样的情况做准备。 齐郁造反是迟早的事儿,越早打好根基,对于他们来说就越有利。 “锦哥儿不见了,我觉得齐郁可能会将他藏在这里。” 林子羽还不知道锦哥儿不见了的消息,待听到宋锦宁说完之后,低眉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好说,锦哥儿是自己走了的,未必就在齐郁的手里。” “如今京城大部分都在齐郁的监视之下,他要对付的是赵臻赵砺兄弟俩,锦哥儿是最好的把柄,他不可能……” “那不是还有我们的人么?”林子羽打断了她的话,“齐郁对京城监控这么严密,可是我们的人他不是仍旧掌握不了?” 宋锦宁对他这话一时间没有办法反驳。 林子羽便道:“我觉得你对锦哥儿的了解其实不够。” 宋锦宁挑眉,有些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出事儿之前,锦哥儿也常常入宫,陛下请了正经大儒来给他讲经授课,纵然陛下对赵臻这位兄弟不满,可是对于锦哥儿,却着实是下了功夫培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兵法武术老师,而我们这些侍卫是换班制,所以我也常常会碰到锦哥儿在上课的情况,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个孩子很聪明。 而且非常善于藏拙,我亲眼看到他在沙盘推演上的聪明,如果他不是皇子,而我又是一位将领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选进我的军队。 这绝对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苗子,可那是我在他们的课程结束后,看到他独自留下来时,做出来的推演,而先生在授课时,他反倒表现得平平,最多就是中上之姿。” 宋锦宁想想锦哥儿平日里的表现,一时间不知道林子羽这话可不可信。 “你信我,他既然能与你说出那番话,说不定这个孩子早就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你这个时候往那条密道里去,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一点,宋锦宁不用林子羽说,自己也能想象得到。 齐郁既然要在今日动手,一定会做足了准备。 那条密道对于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所在,所以密道里一定会有所布置,人手应该也不会少。 此前他们虽然已经大致地画出了齐郁所有密道的基本走向,可是到底她没有进去过,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这个时候也一无所知。 或许,就是一次自投罗网。 宋锦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外头马上就打起了了,锦哥儿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了,但凡是这个消息传出来,都足以动摇人心。” 林子羽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都知道眼下快要打起来了,你还在这里站着?” 宋锦宁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担心我的安全,也知道我着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可是……” 宋锦宁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没有底气,“我却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做逃兵。” “你仔细想想,你还能做什么,”林子羽像是一个长辈似的看着她,“你想想你现在的身份,我并不赞成你出去,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将军是一个信念非常强的人。 在某种情况下,为了信念,他是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意妥协的,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像大将军一样的人。“ 宋锦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才发现林子羽的眼睛是琥珀色的,而且睫毛还很长,认真看起来,这双眼睛给人一种十分沉稳而踏实的感觉。 “我……” 林子羽仍旧那般看着她,让宋锦宁有些失了也言辞的笨拙,好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我知道了。” 等她回到正阳楼上的时候,外头已经乱的彻底,裕丰帝到底还是听了所有人的话,进了乾清宫。 宋锦宁看到灵韵郡君站在最前头,目光有些说不出来的哀伤。 她看到宋锦宁上来,又看到她身后并没有人,不由露出了两分担忧的神色,“没有找到吗?” “没有,”宋锦宁认真地看着她,“但是……有一件事情,需要郡君跟我一起。” 灵韵郡君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惨淡,“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有的!” 宋锦宁拉了一下灵韵郡君旁边戚芳的衣袖,然后三个人便一道下了城楼。 方才虽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但是从正阳楼上,也能大概地看到京城外头。 那银白色的一片,便是赵臻的军队。 与青嶂山,着实相映成趣。 隔得太远,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但是想也知道是何等的喧闹。 三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心情,一道往乾清宫而去。 灵韵郡君等到了没有什么人的地方才再一次开口问道:“什么事儿?” “我们需要去放一把火。” “什么?” 灵韵郡君原本以为宋锦宁会是提出要人或者要见裕丰帝,正想着如何让她体面的过去。 待听到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放火?!” 第499章:没有真正相信过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给了很肯定的答复,“没错!“ “在这里?” “是!” 灵韵郡君差点儿叫出声,却在紧要关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盯着宋锦宁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是皇宫,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放火,那就真的坐实了赵臻的事情了。” 宋锦宁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里头的重点,“所以,郡君你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王爷会造反是么?” 灵韵郡君的脸上有些不自在。 因为母亲的缘故,她对赵臻一向没有任何的好感。 虽然后来因为宋锦宁的缘故,让她心里对赵臻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改观,但是也只有一点点罢了。 心里仍旧是非常的不喜欢。 但是这个时候被宋锦宁问出来,她似乎才意识到,她的心底里,其实根本就不相信这种可能。 一点点也没有。 “我又不是傻子,舅舅没有孩子,这天下迟早都是他们父子的,赵臻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背负这样的骂名做什么? 这不是给全天下一个理由,让舅舅去父留子么?” 宋锦宁笑了,“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去放这一把火。” “你说清楚些。” 宋锦宁干脆拉着她的手往御膳房的方向去,“我路上与你说。” 等到了御膳房,几个负责厨房的人都快要被灵韵郡君给弄哭了。 “郡君,这着实使不得啊!这可是宫里,如果走水了,我们这些人……” “你们到底给是不给,不给也行,我现在就去跟舅舅说,我要吃点儿东西,亲自过来吩咐你们,结果你们百般为难,你们且看看,是怎么样人头落得更快一些。 还有,我只不过是借点儿柴火罢了,又不会将你们供出来,我是谁,即便是一个不小心,烧了东西,难道舅舅还能真的责怪我么? 你们也都是在宫里许多年的人了,今日发生的异常难道你们看不见,都这个时候了,舅舅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管这个?” 厨房里的几个伺候的,一个个的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灵韵郡君给出的这两个选择要怎么选。 “滚!” 灵韵郡君却是不愿意再多说废话了,直接让戚芳将他们提溜到了一旁,然后指着几个小太监过来干活儿。 等这些柴火都搬到了目的地,便立刻将其他人都遣散了。 没有多久,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灵韵郡君带着她们两个人才到了乾清宫,就看到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陛下,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忽然走水,意味着什么?! 裕丰帝的脸色非常难看,随机冷哼道:“朕现在便过去看看,到底宫里出了多少吃里扒外的。” 可是当裕丰帝走过来发现失火的地方竟然是长春宫时,面色就有些古怪了起来。 齐皇后跟在一旁,疑惑道:“陛下,这个地方都没有人住,好好的怎么走水?该不会是……” “管它是什么事儿,这里既然没有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不赶紧救火。” 实际上对于裕丰帝来说,这个时候发生这么一桩无关痛痒的火灾,反倒是一件好事儿,毕竟此前他的精神一直都紧绷着。 外头的布置早就已经完成了,大家其实都只是在等一个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并没有那么容易到来。 在这里干坐着,便是在不断地煎熬。 转移一下注意力,倒是可以有效缓解这个时候的紧张感。 其他人同样如此,京城门口的动静,让这些早就已经备战许久的侍卫们好几日都不得安睡,整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儿,就是守在宫里头,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眼下这会儿有点儿活儿,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很快,这么点儿火就被扑灭了。 虽然烧起来没有多久,可是因为自七月以来,京里几乎都没有下过什么雨,这长春宫又是多年没有人住,大部分的木头都已经开始腐朽,所以这一场火,对宫殿的损失着实不小。 裕丰帝看着大火一点点地被扑灭,眉头又重新紧锁起来。 “陛下,咱们还是回去吧!”齐皇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看了一眼旁边的君王,便开口提议道,“那头到底还是不能没有陛下坐镇,万一前头有什么事儿过来汇报。” 裕丰帝便又再三看了一会儿那头烧焦了的屋舍,点头道:“嗯,回去吧!等过两日在安排人过来将这里修缮一下。” 齐皇后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 再一想,这个后宫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后妃,别说长春宫本来就是冷宫,就是其他的宫室,也都没有人居住。 这个时候陛下说是要将长春宫修缮出来是什么意思。 裕丰帝像是没有发现她脸色的变化,“这些年宫里头人少,都没有想过要将后宫好好修葺一番,眼看着天凉下来了,倒是可以安排动手。” 这话像是在闲话家常,可是因为方才齐皇后心里的想法,听到这话也就觉得越发不大舒服了。 “舅舅,那边怎么看着有些不大对劲呢?” 一直像是在瞎掺和的灵韵郡君忽然开了口,一下子就将裕丰帝和齐皇后的脚步给留了下来。 “怎么了?” 灵韵郡君指着那头被烧毁的屋子道:“您看看那个地方怎么会有个墓碑?” 这话不但裕丰帝,周围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原本已经走出去了有一段的裕丰帝便又重新走了过来,齐皇后不得已也就只好跟着过来。 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果然看到其中一间烧毁了的屋子里头,似乎是有个巨大的石头立在那里。 “过去看看!” 裕丰帝眉头皱了起来,“这长春宫都荒废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有人在这里头做文章?” 齐皇后听到这里眼皮一跳,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然而不等她开口,就已经有几个侍卫跳了过去。 裕丰帝也显然对这件事情很有兴趣,干脆撇开了齐皇后自己跟着过去了。 第500章:借口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启禀陛下,不是墓碑,但是看着倒像是一座石门。” 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发现这样的东西,哪怕没有经历过那种倾轧的人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宋锦宁和灵韵郡君两个人挽着手,互相对视了一眼。 灵韵郡君几次想要张口问宋锦宁是怎么会发现这里的,但是看了看周围的人,到底没有敢开口说出来。 裕丰帝亲自盯着,很快更多的信息被得出来。 “石门后头有密道,只是这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机关,一时半会儿开不了。” 裕丰帝听到这话都给气笑了,“开不了?开不了就一直在这里开,让锦衣卫去取黑火药来,开不了朕便给它炸开,朕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在朕的宫里装神弄鬼!” 侍卫们也不敢再胡乱禀报,很快就有几个人真的去镇抚司搬救兵了。 齐皇后面色有些难看,她思索了一会儿,走到裕丰帝跟前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这事儿,是不是……且缓缓,万一……” “朕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给他缓缓,而且朕也想看看为了这一天,他到底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今儿这门,朕是要开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那道石门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齐皇后。 跟着裕丰帝这么多年,齐皇后如何能不了解他的性子,这般样子分明是生了大气了,所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人抬了椅子过来。 椅子还没有到,外头的消息就到了。 “陛下,王爷……王爷在攻城!” 裕丰帝倏然转身,看着过来禀告的金吾卫指挥使,“你说什么?”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烈对抗,青嶂山的那群乌合之众已经被王爷带过来的精兵强将打败,但是因为王爷的实力强悍,这些匪寇四处逃窜。 王爷手底下看到那匪寇的首脑往京城来了,而且根据画像,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先帝在世时摩尔教的教主卜花儿。” “摩尔教?!卜花儿?!”齐皇后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宋锦宁不知道这个摩尔教是什么意思,便看向一旁的灵韵郡君。 灵韵郡君低声解释道:“这么摩尔教实际上就是当初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的对手,只不过因为败在了太祖皇帝的手下,而且还直接送了命。 那人的子孙及拥趸便成立了这个什么所谓的摩尔教,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造反以及刺杀皇帝,除了舅舅,先帝以及上头的几位我们的祖先,都受到过来自这个摩尔教的刺杀。 只不过这些人都太弱了,所以也没有真正出过什么问题,直到外祖父在位的时候,这个摩尔教出了个教主,名字叫卜花儿,着实武功高强。 甚至有一次出现在了御花园的赏花宴上,差一点儿就叫他成功了,就是外祖父闪躲及时,也受了点儿伤。 最离谱的是,在宫里层层侍卫的包围和围堵下,这人竟然逃脱了,不但逃脱了,后来还又闹出来几次乱子。” 宋锦宁眯了眯眼睛,“所以,现在说那个人已经入了京……” “陛下,靖王说,那摩尔教的教主就是冲着陛下来的,此前因为青嶂山的缘故,城里的武装力量被消耗太过,这个时候陛下跟前没有能够防得住那卜花儿的人,所以……” 说到这里,底下的有些结巴起来,“所以王爷要求入城捕贼。” 裕丰帝这个时候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愤怒了,反倒像是显得有些过于平静。 只有紧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态。 灵韵郡君却在这个时候看了宋锦宁一眼,“你男人这是要做什么?” 宋锦宁耸了耸肩,“你说呢?” “告诉赵臻,既然青嶂山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他作为镇守朔州的将领,这个时候应该及时返还。 若是叫大荣看出了端倪,趁机发兵,我大启将损失惨重,且转告他一句话,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赵臻”的目的大家都已经看的清清楚楚,眼下裕丰帝这么一句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对于那位王爷来说,自然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可是这样的话又不能不说。 裕丰帝也没有了继续在这里耗着的心情,当即便表示先回乾清宫,走出去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文武百官这个时候都没有过来么?还是说被宫门口拦住了?” 跟在裕丰帝身边的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老太监,闻言连忙道:“如今京城已经戒严,城外的动静也着实不小。 众位大人今儿都在自己的府邸里,做好开战的准备同那些个逆贼决一死战呢!” 裕丰帝闻言却是笑了一下,嘴角也挂起了嘲讽,“朕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朕手底下的这些爱卿,都是如此忠勇之士。” 没有人接这个话头,一向在裕丰帝面前颇有些地位的齐皇后也不敢开口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备战,一个个的那笔管子的人能备什么战? 还不如先把自己家里的那些个家丁安排好,然后自己直接往宫里来。 而他们一个个的在这个时候当了缩头乌龟,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些人都在观望,未必是倒向了另一边,可是绝对可以证明,他们对裕丰帝并不看好。 对真命天子不看好,这如何能叫裕丰帝不愤怒。 朝堂上养着的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这个血性。 灵韵郡君没有再同宋锦宁说话,而是快不走了过去,然后挽住了裕丰帝的胳膊,“舅舅那里有没有吃的?我一大早过来,连早膳都没有吃,可不可以去舅舅那里蹭点儿吃的。” 裕丰帝没有说话,灵韵郡君也不再说了,只是挽着他胳膊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 乾清宫里冷冷清清,站在门口,看这里头金碧辉煌的宝座,裕丰帝的面上拢了一层寒霜。 作为一位帝王,他这个样子落在别人的眼里,便多了几分落寞之意。 灵韵郡君拉着裕丰帝走了进去,然后陪着他一道坐下,“舅舅,灵韵会一直陪着您的。” 第501章:还能如此放弃了不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同戚芳两个人还是扮作她的丫鬟跟着一道进去,只不过一进去之后,便紧紧地缩在了角落里。 “齐郁何在?” 裕丰帝进了殿,宫里的亲军卫将领自然也就跟着进来了。 听到裕丰帝这句话,老太监立刻回答道:“相国大人一直以来都在青嶂山剿匪,这会儿,应该已经跟王爷会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在一块儿,在京城脚底下呢!” 裕丰帝笑着道:“他们俩是表兄弟,也不知道这感情到底有多深,朕其实倒是有些好奇。” “陛下,城门口王爷不肯退兵,说是先帝爷之所以早逝,便是因为当初受了那卜花儿一枚毒针,今日入城追杀此人,既是为了国事,也是为了家事。 若是没有看到便罢,既然看到了,不能为父报仇,亲自诛杀此贼,着实枉为人子!” “哐!” 一声脆响,裕丰帝直接将手边的茶碗砸了下去,“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朕不配做先帝的儿子吗? 传朕旨意下去,告诉赵臻,如果他这会儿不收兵回去,便视同谋逆!任何人都可以将他诛杀于阵前。 只要有人在朕旨意下达之后赵臻仍旧不退的情况下杀了他,朕就封官加爵!”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神色一凛,谁都知道,裕丰帝的这道旨意下去,结果就直接出来了。 要不然是赵臻直接表明造反,攻入京城,要不然,赵臻带兵回去,此时京城的危机解除。” 此时站在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希望是第二种,但是同样的这么一帮绝大部分的人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靖王这一次是直接摆出了阵仗,不可能因为裕丰帝的一句话就直接放弃了。 更何况,他能放弃,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呢? 难道也如此放弃了不成? 果然没有一会儿,众人就听到了巨大的一声响。 “什么声音?!”齐皇后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当即扶着宫女站了起来,焦急地看向远处。 锦衣卫指挥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色十分难看道:“陛下,靖王反了,彭大人对着王爷转告了陛下的命令之后,靖王便直接一箭射了过来,若不是刚好旁边的士兵反应快,将他推到一边,这会儿彭大人怕是已经利箭穿颈而亡了!” 裕丰帝气的眼睛都红了,“立刻传朕旨意,靖王赵臻欺君罔上意图谋反,令周围各卫所进京勤王!” 灵韵郡君惊骇道:“舅舅这消息竟然没有提前传出去吗?这个时候怎么来得及?” 就是最近的卫所,距离京城也有一两百里的路程,而且人数并不多。 等那些个大部队赶过来,恐怕靖王的兵马都已经将皇宫夷为平地了。 灵韵郡君的疑惑也是其他人的疑惑。 靖王带兵前来的事儿并不是一日两日,京城有可能会陷落也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为何裕丰帝竟然没有提前下达各地勤王的命令? 面对着外甥女以及其他人的疑惑,裕丰帝抿着唇没有说话。 齐皇后像是有些看不过去似的,哭着道:“那可是靖王,是陛下唯一的兄弟,这世上,陛下最为信任的就是靖王赵臻。 所以这一次的事儿,陛下根本就没有想过靖王可能会造反这种可能。 纵然外头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但是陛下从来都没相信过,而且还打算回头要找个机会让靖王在众人面前澄清。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靖王竟然真的敢……” 齐皇后说到这里,忽然期期艾艾地看着裕丰帝道:“陛下,让臣妾出去吧!臣妾去跟他谈,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表姐弟,他多少能听一点儿我的话。” 听到她这么说,裕丰帝忽然道:“按这么说的话,齐相国一直在外头,这个时候还很有可能就在赵臻的身边,难道他是不愿意劝么?” 那些个文武大臣虽然没有来,但是这会儿乾清宫已经全面戒严,此时杵在这里的人着实不少。 何况还有灵韵郡君在,这会儿裕丰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如此驳斥齐皇后,对于她来说,还是头一回,面上着实有些过不去。 但是想到眼下情况特殊,到底也只是自己臊了一会儿,便不再提起。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再一次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城门开了!” 裕丰帝猛然站了起来,“什么?” “五城兵马司里有人给王爷开了门,这会儿王爷已经带着兵进了城,四处搜捕卜花儿。” 裕丰帝的脸色立时变得极为难看,“什么人……” 但是这话锦衣卫指挥使没有办法回答,五城兵马司本来就在赵臻的管辖之内,既然是他的人,谁开了那个门,都没有任何意外。 “陛下!” 齐皇后眼眶红了,看着一旁的帝王,声音有些颤抖,“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裕丰帝看着手底下最后的这些人,像是说不出话来。 灵韵郡君便怒道:“什么怎么办?不是说了么?靖王只是进来捉拿那个卜花儿的,等人捉到了,直接一刀砍了就是!” “不要自欺欺人了!”齐皇后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柔顺,骤然提高了声音,“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靖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么?” 灵韵张了张嘴,好半晌到底还是一个字儿都没有说出来。 “陛下……” 齐皇后的声音同另一个声音重合在了一起,这一次进来的是个内监,“长春宫的那道石门打开了,是一条密道。” 宋锦宁一直跟在灵韵的背后,听到这话,立刻看向了一旁的齐皇后,果然看到她面色微微变了变。 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裕丰帝,喃喃道:“难道说,先帝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早地就替陛下准备了这么个通道。 就是为了防备今日的局面?” 齐皇后这话一下子就打开了大家的思路,就是裕丰帝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说……” 第502章:漫长的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皇后立时激动起来了,“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那长春宫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去过了,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生在这个时候忽然着火了,大白天的不说,而且根本就没有人经过。 然后便是发现了这条密道,这么看来,这条密道就只能是先帝的时候就挖好了。” 她抬起头,十分恳切地看着裕丰帝道:“陛下,您太相信他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眼下他手里有五万大军,就是五城兵马司里都还有他的人,咱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避其锋芒,等到援军到了,陛下再令三军捉拿,陛下!” 齐皇后说着跪了下去,再抬头,便是满脸的泪痕。 听到她如此恳切的发言,其他人也都有些意动,一个个的都看向了裕丰帝。 灵韵郡君便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舅母,你这个提议倒是挺好的,可是今儿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密道,试都没有人试过,你就敢舅舅进去? 你说这是一种巧合,但是有没有另一种巧合的可能性呢? 今儿有人要举事,担心宫门口直接进进不来,所以便提前挖好了密道想要来个里外夹攻! 你说这好好的长春宫,平日里没有什么事儿,今儿忽然冒出个东西来,是不是与眼下的事儿联系起来比和外祖父联系起来更有说服力? 若是舅舅当真进去了,那里头是条死路呢?又或者,那里头早就已经有人在埋伏呢?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是不是比直接面对还要来得凶险?” “陛下,微臣愿意先进去一试。” 忽然有人朗声请命。 灵韵郡君眼睛微微一眯,然后看了一眼戚芳,戚芳会意。 裕丰帝还有些迟疑,齐皇后便道:“陛下,灵韵说的又有道理,不然便先让他下去,若是没有问题,回来复命,咱们再下去。” “嘭!” 像是为了印证齐皇后说的话似的,外头忽然砰的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待众人看过去,才发现是原本守在门口的林公公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时间没有跑稳,一脑袋装在了一旁的门上。 林公公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如此重重地撞了一下,便有些头昏脑涨。 但是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便乱着脚步到了殿中,“陛下,靖王带着兵到了正阳门了。” 齐皇后焦急地看向裕丰帝,“陛下,没有时间了。” 裕丰帝看了一眼齐皇后,然后才转向那个侍卫长道:“好,真便令你去,你速去速回。” 齐皇后立刻催促他,“快些去,里头的情况一定要摸清楚。” 裕丰帝说完方才的话便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林公公道:“他说了什么?” “王爷说,有些事儿,想要当面问问陛下,所以请陛下准许开宫门。” 林公公训练多年,在陛下跟前回话,半点儿差池都不会有,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却不可抑制地发抖,牙齿也在打架似的。 “那你去告诉他,他要和我说什么,让他自己进来。” 林公公像是失了力气似的回了一句“是”,便仍旧是那般不稳的脚步往外走。 这话都撒出去了,也就相当于直接将他的骨灰撒了出去。 灵韵郡君仍旧紧紧地搀扶着裕丰帝的胳膊,然后两个人一道往外头走去。 乾清宫很大,灵韵郡君小时候没事儿闲着玩的时候,还从门口走到舅舅坐的椅子试过,一共需要二十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建造的时候,那些个匠人用心量过的。 可是现在这条路,似乎变得很长,好像那最后的门口,是时间的尽头。 随即又觉得很短,怎么一会儿就到了门口,然后就面对了对面的一群人呢? 宋锦宁看到灵韵郡君面色惨白的样子,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她使了个眼色。 但是那头人已经过来了,灵韵郡君来不及领会宋锦宁这眼神里的意思,当即便朝最前头的人怒道:“赵臻,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样做,对得起外祖父么?!” 这也是灵韵郡君的特权,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儿,先帝对嘉瑜长公主的疼爱,让他更愿意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去疼爱自己的女儿还外孙女儿。 灵韵郡君在宫里头从来不会称呼先帝为君王,而是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喊他外祖父。 这话听得对面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人面色冷厉,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灵韵郡君,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裕丰帝,“皇兄,别来无恙。” 裕丰帝看着他,冷声道:“你知不知道,此时你这般披甲带兵入宫,意味着什么?”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皇兄难道还要跟我讲大道理?那些假惺惺文绉绉的东西用不上,毕竟那是留给史官岁月史书的,但是现在你看看,你身边可有一个文官跟随? 到这个时候,即便皇兄想要用史官的笔来威胁我,也不能够了吧?” 裕丰帝气得额头青筋腾起,但是他却没有继续与赵臻耍嘴皮子,而是看向了落在赵臻后面不远处的齐郁。 “你还在愣着做什么?” 听到裕丰帝这话,赵臻转脸看向拉着缰绳缓缓靠近的齐郁,嗤笑了一声道:“皇兄怕是忘了,我是齐家的外孙,你是觉得你帝王的命令,就一定比我们表兄弟之间的亲情更加重要么?” 裕丰帝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头的齐郁。 然后看着他翻身下马,跪倒在了地上,“陛下对微臣的知遇之恩,微臣永生难忘,只是……微臣也有一些抱负想要实现。 相对来说,靖王其实更适合那个位子,就是先帝,原本也是属意靖王继位,只不过当时出现了一些意外罢了。” 赵臻这个时候便冷笑了起来,“皇兄,你可听明白了?这是你跟前最为信任也最为器重的臣子,他的意思应该已经表达得很直白了吧?” 赵臻说着,一杆银枪挽出了一个漂亮的枪花,然后用力往地上一插,“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503章:天道?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仍旧端坐在马上,面对他的兄长,此时此刻仍旧是大启的皇帝,面上没有半分恭敬之色,“第一,你现在就下传位诏书,自陈当初矫诏即位的经过,然后我会赐你一块封地,你带着你的妻子,去封地生活,自由自在。” 裕丰帝气得忍不住发抖,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看上去仍旧平静,“天大的笑话,当初父皇传位的时候,文武几位大臣都在,司礼监也有人在,朕何曾矫诏?!” “皇兄,这话说出来,你也就是骗骗天下人罢了,谁不知道父皇最疼爱的人就是我,十五岁便让我跟着宋家将军出征打仗,带我出入上书房,亲自教我处理朝政,你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说,父皇属意的继承人是你? 当初父皇忽然病重,我不在京中,若我是父王我也会选择让你继位,因为若是不如此做的话,很有可能会在当时引起朝局的动荡,这一点,当了几年皇帝的皇兄难道想不到么?” 宋锦宁微微皱了皱眉,这样的往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管是赵臻还是齐郁都为曾说过先帝传位时的事情。 裕丰帝终于怒不可遏,指着他道:“你胡说八道!天道岂能由你胡说?!” “天道?”赵臻嗤笑了一声,“皇兄这话越发可笑了,若非天道看不过去,如何会让皇兄绝了后?这就是要告诉你,不是你的东西,你就算是抢走了也守不住!” 这话切切实实地是戳在了裕丰帝的肺管子上。 这么多年,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裕丰帝大概是生不出儿子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敢隐晦地提起。 所有的责任都还是落在齐皇后的身上,这些年后宫无人,也就让齐皇后担了一个善妒的名声。 但是实情如何,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有一杆称。 “所以,皇兄,是时候了!” 裕丰帝红着眼睛,怒视着那个人,那个比自己年轻,可分明又与自己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没有说话。 齐郁在此时适时开口,“陛下,这么些年,您在这个位子上也承受了太多,太医那边说您的情况,您心里也清楚。 王爷有能力,有魄力,而且还是先帝亲自教导的治国理政,所以,对于朝政,您大可以放心,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微臣也会尽量说服他们,让政事儿平稳过渡。“ “好好好,”裕丰帝大笑了三声,“这就是朕这么多年信任的兄弟和臣子,如今倒是知道联合起来,想要朕的性命了。” “皇兄这样的话就莫要说了,这么多年,你在我这里做了多少小动作,您自己不清楚么?所谓的兄弟情,不是你要求我演出来的么? 而外头关于我暴戾的各种传言,到底有多少是从皇兄你这里传出去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裕丰帝无话可说,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此清算旧账更是没有什么意思。 所以赵臻说了几句也就放弃了,“对了,还有第二种选择,那就是,今儿卜花儿还是入了宫,皇兄不幸遇刺,靖王赵臻赶到,诛杀卜花儿为皇兄报仇。” “不!”齐皇后闻言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指着赵臻道,“你要弑君!” “皇嫂可不要乱说,这样的罪名我赵臻担不起,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是那卜花儿杀入了皇宫,这不是臣弟我来晚了一步么?” 齐郁再一次开口,“陛下,这么多年,您对大启江山的奉献微臣看在眼里,方才已经与王爷商议过了,伺候您的封地,可以由您任选。 陛下大可以择一山清水秀之处,与娘娘一道共度余生,寄情于山水,岂不比如此在宫中案牍劳形要好的多。” 灵韵郡君的眼泪大颗地从眼睛里滚落出来,她看着那头的赵臻,恨恨道:“亏得我还以为是从前我母亲看错了,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如今看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母亲真的是早就已经看穿了你。 早知道,早知道我有机会就该杀了你,你竟然如此逼迫舅舅,舅舅……” 赵臻对灵韵也没有半点儿好脸色,“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舅舅不止他一个,我也是你的舅舅,当然,前提是你乖乖听话。 不然的话,我这个做小舅舅的不愿意委屈了你,知道你不想要见到我,不想要叫我一声舅舅,那就只能将你送到你的舅舅身边陪着他一起了,正好他跟前也没有儿女能够帮着防老。“ 这就是威胁了。 灵韵咬着牙想要答应,可是想到哥哥离开前说的话,到底还是将气话给咽了回去。 “好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皇兄,一炷香,我就在这里等着,如果一炷香的时间,你想不出答案的话,那也就只能是我来帮着你选了。” 他的话说完,便有人搬了香案过来,果然在香炉里插了一炷香。 一时间这个画面莫名其妙的诡异了起来。 这么多人乌泱泱地在这里对峙,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平日里那么短暂的时间,在这个地方好像被无限拉长了。 就是那香被烧的速度,似乎也变得无比缓慢。 灵韵郡君在最初的混乱之后,忽然想起来,她连忙转脸看向宋锦宁,却发现宋锦宁已经不见了。 这让她心头大骇,难不成一开始宋锦宁就是骗自己的,这个时候她就是为了混进宫来? 或者说,根本就是在找机会帮助赵臻? 这赵臻出现了这么久,宋锦宁什么时候走的? 时间再漫长,也终究会过去。 线香底下的那根线很快就被烧掉了。 “所以,皇兄,答案呢?!” 裕丰帝看着他,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愤怒,他淡淡一笑,“你杀了我算了,我这辈子对游山玩水都没有什么兴趣,所以……” “皇兄是以为我不敢么?” 赵臻将手里的长枪一撑,那一杆枪便横在了手里,直接指向了裕丰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就是想用你的死,给那些个狗屁史官把柄,让我遗臭万年罢了。” 第504章:是冒充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裕丰帝对于赵臻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也半点儿不恼,反倒还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来的怪异的笑容。 赵臻便冷笑道:“既然皇兄一心求死,那么作为弟弟的人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等你到了下边儿,再好好地去父皇那里告状吧!” 说完他足尖一点,飞身而去,那杆长枪便直接刺向了裕丰帝。 一旁的齐郁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日终于来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裕丰帝旁边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同样十二分的紧张,这个时候,其实就是最好的时候。 不,还要再过一下。 齐皇后则是尖叫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挡在裕丰帝的面前,可是却被一旁的宫女拉住了,“娘娘!” 其他人则是都拿出了戒备的状态,准备一举接下赵臻的攻击。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齐郁看着赵臻的身形略过去,看到那泛着银光的枪头直直地刺向裕丰帝,看着那几个侍卫统领的剑拔出来,就被赵臻身后冲过去的人拦下。 只要这件事情成了,他的事情也就成了。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灵韵郡君方才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即将出现的血腥一幕。 听到这个声音,痛呼出声,“舅舅!” 但是随即她的呼声便戛然而止。 然后…… “嘭!” 有人摔倒在地,可是那个人不是裕丰帝,而是方才正在刺杀过来的赵臻。 他的胸口被一支铁箭从后背穿透,整个人像是从空中掉下到了的鸟儿似的,落在了裕丰帝的脚边。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呆愣了两息之后,众人才想起来,朝那支铁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的宫室屋顶之上,一个黑影快速略过来。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齐齐架起弓弩指向那个人。 可是那人的速度奇快,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来者何人!?”齐郁怒不可遏地看着他,“竟然射杀当朝王爷!”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来人。 众人便看到那人慢慢地扯下了脸上蒙着脸的黑布,然后和裕丰帝面前那个死者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看着十分沉重的铁弓。 “王爷?!” 有人惊呼出声,然后众人便转向裕丰帝脚下的那个人。 林子羽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人翻过来,然后在他的脸上摸了几下,一把扯下来一张面具。 于是那人便露出来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来。 “啊?!是冒充的!” 裕丰帝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赵臻,“这是……” 赵臻快步上前,然后跪下行礼,“臣弟救驾来迟,皇兄受惊了。” “你……” 此时离得近了,大家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王爷看着风尘仆仆,甚至脸上的胡子都长了出来,看着至少有三四天没有收拾了。 “前段时间大荣有所异动,臣弟带兵潜伏前往,所以未曾接到皇兄的消息,前几日回城,才知晓了一些异常,紧急赶往京城的路途中又听说了好些消息。 这紧赶慢赶才终于赶上,幸而皇兄没有出事儿。” 裕丰帝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人,好一会儿才道:“你就自己一个人来的?” “带了人,但是都在后面,臣弟心里放心不下,所以先行赶过来了。” 那头的齐郁自从第二个赵臻出现之后便没有说话,而且还藏在了人群之后。 此时他便是透过人群一直在细细地打量着现在才赶过来的赵臻。 眼神里带了几分狐疑和疑惑。 裕丰帝道:“你都听说了什么?你可知道,这个假冒你的人带了五万大军过来,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朕命令你在朔州镇守,结果你手底下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要如何解释?” 灵韵郡君看着自家舅舅这个样子,心里有些狐疑。 不管怎么说,至少赵臻这个时候赶回来了,也证明了方才意图行刺的人并不是他,而舅舅也因此避免了受伤,这不是好事儿么? 赵臻便又跪了下去,“是微臣之失,此前也不知道自己的军中竟然出现了叛徒,而这段时间太过于着急,也没有时间好好管理手底下的那些人,让皇兄受到了惊吓,是臣弟的不是。” 裕丰帝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的诚意?既然你不善管理军队,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朕便命令你将你手里的兵马大权交出来。 明年就是武举考试,到时候会有更多的青年才俊拥入朝堂,我大启的军队就应该交给有才之士来管理。” 他说着便又指了指方才那个赵臻带进来的人,“你自己看看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们这是在逼宫。 这些都是你的人,如今你的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该给我一个交代,你亲自动手,处理了这些人。” 灵韵连忙道:“舅舅,这……没有必要吧!这么多人!” 赵臻同样为难,恳求道:“皇兄,这些人都是跟着臣弟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也只是受人蒙蔽,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臣弟……” “受人蒙蔽?”裕丰帝冷笑了一声,“就这些人的脑子和他们到了执行力,你竟然还要留着他们? 而且他们是你的人,即便是受了歹人的蒙蔽,也同样要将那些人的话听了进去,确定你坐上这个位子是对的,才会跟随。 眼里心里连君主的人都没有的士兵,我大启还要养着他们做什么?赵臻,朕不是在跟你商量,朕是在命令你。” 赵臻抬眼看向站在上头的兄长,眼底有些泛红,“皇兄,请您三思!” “怎么?难道他们方才说的是真的,你对我坐上这个位子确实是有些不满,所以朕与你说的话,在你眼里也是完全可以敷衍了事的是么?” “皇兄!” 这件事情对于赵臻来说,无疑是最困难的,所以此时他如何也没有办法逼迫自己松这个口。 第505章:杀一个赚一个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灵韵郡君着实看不下去了,便也站出来一道求情,“舅舅,这一次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一方面他们确实是受到了其他人的蒙骗。 另一方面,方才王爷也说了,如今朔州那头大荣蠢蠢欲动,眼下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这五万的士兵,也可以用来对付大荣,何必如此葬送了。 再者,即便明年要举行武举选拔,可即便选进来了十分有才干的人,他们也只不过是刚刚接触这样的事情。 没有战场经验的人实际上很难真的在战场上有什么建树,这一点,舅舅您是清楚的,要不然让他们将功折罪让他们去抗击大荣吧!” 灵韵郡君这一番话,实际上说得很好,正常情况下,裕丰帝就该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 那些个士兵的生命也就有了保障,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裕丰帝方才被那个假的赵臻刺激的厉害了,此时却是如何也不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没有理会灵韵郡君,而是看着赵臻道:“怎么,朕如今已经指使不动我们的战神王爷了? 你可知道这贼子方才说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他人尚且可以保障,你现下要护着的这些人,当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臻立刻道:“臣弟一定会让他们牢牢地守着自己的嘴巴,绝对不将今日的任何一点儿信息透露出去。” 裕丰帝怒道:“赵臻,你是在这里跟朕玩装挺不懂么?朕再说一遍,你要么亲自监督,将这些人全部都斩首示众,要么!你就带着你的人给朕滚,交出你们所有人手里的事情!” 赵臻十分为难,为难到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的汗。 过了许久,看得出来他抉择艰难,“皇兄,我领兵打仗的权利本就是你给我的,你要收回去,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儿,整个大启都在皇兄手里。 身为臣弟的我也一样,只要是皇兄的命令,臣弟在所不辞,如果皇兄觉得在朔州掌兵不适合我,要将我调遣回来,甚至觉得其他的地方的兵防也不适合交给我,这些都可以。 但是如今朔州还在胶着状态,臣弟还得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 所以,能不能等我从朔州回来,将大荣解决了,再回来接受皇兄的任免。” “呵……”裕丰帝冷笑了一声,“你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是想要拿民意来绑架朕,若是真叫你在大荣打了一场胜仗回来,这天下的百姓都会为了你而欢呼,到时候我还如何发落你? 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合适了吧!届时,那么多的百姓走上街头为你求情,我该怎么办?” 赵臻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想的仅仅是尽快结束眼下的事情,然后同大荣的那个皇帝好好交涉,还边关百姓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 所以面对此时裕丰帝的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来人,将靖王送回靖王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王府一步,至于其他人……” “啪!” 忽然有人用力一拍手掌,直接将裕丰帝的声音给盖了过去,还将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士兵正在拍张,然后嗤笑道:“兄弟们,你们可看见了,这个狗皇帝,是想要我们的命呢! 就是王爷回来,替咱们求情他也不肯,本来在朝堂之上,我们这些武将就要看他们文官的脸色行事。 如今到好,我们这五万多兄弟的命就跟不是命似的,一句话就要杀了我们,我们凭什么就比他们低贱? 明明我们吃得苦最多,流血又流汗,到了这个皇帝的眼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弄错了一件事情,就不配活着了!” “是啊!”有了这个人这忽如其来的振臂高呼,其他人都像是醒悟过来了似的,纷纷议论了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狗皇帝拿捏我们?不将我们士兵当人,我们为什么要替他效命!” 另有胆子大的,用响亮的声音道:“兄弟们,这个狗皇帝不让我们活,我们站着也是等死,不如干脆反了算了,如若有这个狗皇帝给我们陪葬,到了地底下,我们也是从前牺牲的那些兄弟当中最体面的一个。 冲啊!杀了他们,杀一个赚一个!” 这些人本来就在面前,冲过来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裕丰帝面色大变,像是没有料到方才明明已经稳定下来的局势,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逆转。 赵臻原本还在跪着的姿态,到了这个时候,便立刻抄起地上的那杆枪,拦在了裕丰帝的面前。 “你们谁敢!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或者是动作太大,他的胸口忽然渗出大片的血迹来。 灵韵郡君就在他的身旁,见状大惊道:“你受伤了?!” 这话同样也叫其他人听到了,当即便有人大喊道:“赵臻受伤了,他也快不行了,咱们今儿杀一个也是杀,不如将这赵家的兄弟俩一起送上路,换一个皇帝来当当!” 不远处的齐郁眯着眼睛看着赵臻此时的脸,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他的胸口处,原来这一趟过来,他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齐郁直接夺过一个人手里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攻击到了跟前。 也不管旁人,直接冲着赵臻就去了。 赵臻虽然受了伤,但是这么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对于危险的感知比旁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几乎是下意识地举枪格挡,然后迅速转身,退出三步,这才发现了冲过来偷袭自己的人。 看到齐郁站在自己的对面,赵臻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表哥!” 这不是齐郁想要面对的状况,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这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解决办法了。 “你受了伤,不是我的对手。” 齐郁淡淡道,然后立刻又举剑刺了过来。 “从来不知道表哥的武功竟然这么好,咱们从小就在一起切磋,看来,表哥骗了我好多年。” 赵臻一面拦下他的攻势,一面道。 第506章:多少都有点儿傻气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面对赵臻的攻势,齐郁显得游刃有余,说话的时候,气息依旧平稳,“我是个文臣,不应该要那么高的武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但是表哥不但武功高强,其他方面也表现得很出人意料,一个在京城处理朝政的相国大人,竟然能集结五万大军。” 赵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相对来说,他的动作似乎凝涩许多。 旁人看着只觉得两个人打得眼花缭乱,实际上两个人身处战局中,便能感觉到对方的状态。 “你受伤了,其实不是我的对手,至少你心里明白这一点。” “那也终究还是得过来看看,”赵臻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意思,“父皇与我说过,这大启的江山,我要帮着我兄长守着。” “蠢!”齐郁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是看着赵臻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似的,“你们赵家的人,多少都有些傻气。 你父皇在世的那些年里,几乎朝政大权尽数掌握在齐家的手里,连你这个齐妃生出来的儿子,都要从小着意培养,对于君王来说,这难道还不够可悲?“ “你觉得你坐到那个位子上,能做得更好?”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至少比你那个无能的兄长更好一些,”齐郁忽然出招,用深厚的内力将赵臻往后逼了两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远了许多,“我其实本来不想要你的命的。” “但是我现在需要你的命,”赵臻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便接着欺身攻了上来,“联合大荣来攻击大启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会娶他性命。” “果然这么多年,你真的是被捧杀坏了,”齐郁的语气越发轻蔑,“若是剥去你这层身份,你又算得了什么?” 赵臻脸上的神色有些发冷,而手上的动作也比方才更迟缓了一些。 齐郁勾了勾唇,“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你可以等我将赵砺杀了,再出现,那么你就是英雄了,可是这个时候你出现了,可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赵臻没有回答,他受的伤着实不轻,而且一路上为了赶路,片刻没有停歇,伤口已经有些化脓。 如今与齐郁交手,伤口再一次裂开,这对他的影响着实不小。 “外头的那所有人都是你的人,从头到尾的所有事情都是你一手主导的,我今日不过是为了陛下报仇罢了,对了!” 齐郁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今儿早上听说,你们兄弟的那个宝贝孩子不见了,我已经让人全城搜捕去了,到时候让你们爷仨一块儿上路,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 我们齐家人丁兴旺,比之于赵家,分明更适合大启帝王这个位子,你说是不是?” 听到说锦哥儿不见了,赵臻的眉头现出了几分焦急的神色。 “就是你的王妃,宁儿不知道去了哪儿,我娶了个疯婆子,却没有想到,倒是失误让宁儿嫁给了你,不过没有关系,天下再大,我也能找到她。 等你死了,我会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你在地下也能看到她同我并肩而立,睥睨江山。” 赵臻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下对付齐郁上头。 这样的沉默显然不是齐郁愿意看到的,所以他的语气也就越发恶劣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你走了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将宁儿接到我那里去住了一段时间。 因为我才知道,原来宁儿才是我命定的妻子,只是此前我误会了,认错了人,宁儿也发现了这一点,我们已经说好了,等你死了,她就用我新安排的身份同我在一起。” 齐郁说这话的时候,期望能在赵臻的脸上看到愤怒,至少是失望和受伤。 可是没有。 赵臻的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无,像是齐郁再说一件不相干的事儿。 “所以,你对宁儿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感情?” 齐郁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顿时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句话本来应该跟你说。”赵臻终于再一次开口,却说了一句让齐郁摸不着头脑的话。 “五代为相,翻遍史书,这样的人家也着实少见,如果你安安分分,你们齐家甚至还能更进一步,成为历史上的佳话。 可是你终究也同史书中那些贪心不足的人一样,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你却不知道,这就是违背天道,就是乱了你们齐家修了这么多世的气运。“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些?成王败寇岁月史书罢了,只要我成功了,便不会有人说这是什么人心不足,说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眼下消除还有心思想这些,倒是不如好好想想,我会将你埋在哪里吧!毕竟咱们也是表兄弟一场,小时候更能算得上是一块儿长大的。” 赵臻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复杂地看想齐郁。 不知道为什么,赵臻这一眼看过来的时候,齐郁的心里有些发慌。 然后他陡然间发现一件事情,对方方才明明还被身上的伤影响到动作有些不连贯,可是现在…… 怎么似乎还越打越精神了。 像是为了给他解惑似的,齐郁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不大舒服。 就像是那些朝政事务繁忙的某个晚上似的,连续多少时间在夜里忙碌公文事项,偶尔他的心脏就会忽然来这么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又似乎不大一样。 他猛然盯着赵臻,心里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你下毒?” “我受伤了,给表哥下点儿毒咱们再交手,这样以来才比较公平吧!小的时候,宋将军不就是这么锻炼让我们切磋的么?” 心口的疼痛忽然翻涌,齐郁只觉得喉咙一甜,然后便有一口腥甜从喉咙深处爬出来。 他极力忍着才没有让那口血吐出来。 但是这个时候,他再与赵臻面对面对峙,似乎已经变得不大明智了。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往后退,在赵臻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就跳到了裕丰帝跟前。 第507章:你会杀了我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偏生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人横向蹿了出来,一下子就将裕丰帝脱离了自己的剑尖所指。 齐郁几乎是立刻便调转了方向,长手一捞,就捞了个女子在手里。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灵韵郡君吓得尖叫都忘记了。 等自己站稳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站在自己后面此时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对于灵韵来说,着实有些熟悉。 她年少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自己会被这个味道包围。 如今倒像是实现了,只是这个实现的过程,着实有些叫人哭笑不得。 “你会杀了我吗?” 灵韵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很平静,平静的不该是现在这个场景里该出现的。 齐郁还没有回答,就听到裕丰帝大声道:“齐郁,你不要伤害她!” 赵臻也收起了剑,站在了裕丰帝的前面与齐郁对峙,“你赢不了的。” 齐郁目光扫过全场,此时他同那个假赵臻带过来的人正在和宫里的亲军卫厮杀在一起。 宫门口进来不容易,更何况还要穿过整座京城,所以双方的人手都不算多。 站在这乾清宫前,两伙人打了个有来有回。 “你真以为这些人是你的人么?”齐郁笑了,“这些人都是我培养出来的,你试试看看叫叫他们,可有一个人真的会听你的? 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而且外头还有四万多人,就是一个个的压过来,也能将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压死了。” 赵臻仍旧是那句话,“你真的赢不了,我可以答应你,若是你不伤害灵韵的话,我还可以向皇兄求情,饶你一条性命。” “不用他求情,只要你放开灵韵,我这就让你走!” 齐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我需要你们来放么?你们兄弟俩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该求情的人是你们,你们赵家的好日子到头了,这天下共主的椅子也该换人坐坐了。” “你这话说出来不觉得脸上臊得慌么?”被他抓在手里当人质的灵韵郡君忽然像是不怕死似的开了口,“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坐着皇帝的美梦? 你觉得京城里的那些人会支持你么?这个时候只要对外宣布一下,此时入宫造反的人是你,不是靖王,你觉得那些个文武大臣,会支持你?“ 齐郁的面色陡然一僵,手里的剑便往前往灵韵郡君的脖子近了两分。 纤细稚嫩的脖颈立刻现出了血线,裕丰帝立刻有些慌了,“齐郁,你不能这样伤害灵韵,她一直爱慕你,此前还多次与朕说过希望朕能赐婚于你们。 你伤害谁都可以,但是对灵韵不行!” 灵韵郡君听到自己的亲舅舅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懊恼的情绪远远超过了害怕,所以她几乎是立刻大声嚷嚷道:“你闭嘴,我才没有,最多不过是那个时候年轻,什么事儿都不懂。 但凡我大个几岁也不可能会看上这样的老男人!” 齐郁活到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叫过老男人。 哪怕是在眼下这般情形下,仍旧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滑稽感。 裕丰帝着实被自己这个外甥女儿给吓得要背过气去,“灵韵别说话!” 然后他转向齐郁道:“方才宫里的消息就放出去了,这个时候估计城里也是一团混乱,但是不管怎么样,文武百官这个时候一定正在往这边赶过来,你没有机会了。 只要你让灵韵安全,朕现在就安排人送你出京,从此以后,朕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齐郁嗤笑了一声,“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所谓文武百官,实际上都是墙头草,我不姓赵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赵家人都死绝了,他们不还是需要推举一位新的皇帝。 除了我还有别的人选吗?” 他说着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接着众人便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四周的屋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了一圈的弓箭手。 而且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以及手里拿的弓箭来看,这些人分明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很有可能还是照着军中的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 “你……”裕丰帝此时有心想要呵斥齐郁,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忽然反应过来,到了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那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只要齐郁一声令下,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射成刺猬。 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是文武大臣,说什么名正言顺,甚至都显得有些好笑。 明明这么多人在现场,可是这个时候,整个场地里忽然变得有些诡异的宁静了下来。 赵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然后将视线转向了齐郁,“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陛下,要不然我们来做个交易。”齐郁的剑还在灵韵的脖子上横着,“要不要听听看看?” 裕丰帝今日对这句话着实有些过敏了,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因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齐豫。 齐豫笑着道:“虽然我不满你们赵家的统领,但是这么多年,我在陛下的手底下做事儿,不得不说,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算起来,陛下对我也还算不错,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您的性命,要不然,这样吧! 陛下动手,除了靖王赵臻,然后传诏书于我,只要说是靖王赵臻意图谋反,被您发现了,但是您受了极大的惊吓,所以没有办法再主持朝政,再加上并没有任何一位皇储可以继承您的位子,所以便将这个皇位让给了我,你说好不好?“ 裕丰帝听了这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连交战都忘记了。 “陛下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靖王?” 一旁的齐皇后连忙哭着道:“陛下,咱们还是答应他吧!这么多年来,齐相国做事儿也从来没有耽搁什么。 或者他就是更适合这个位子,咱们……咱们还是远远地走吧!” 第508章:这个不大好玩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裕丰帝缓缓转脸,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子,“你让朕答应他的请求,然后跟你一起走,将我大启这江山如此拱手相让?” 齐皇后有些不敢看裕丰帝的脸,却还是哭泣着点了头,“陛下,臣妾这是为了你我二人,臣妾只是个女子,却成了当朝皇后,成了这个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陛下给臣妾的,臣妾如何也不能忘记。 实际上臣妾对于这些东西都看得很淡,只要能与陛下在一起,哪怕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也愿意过……” 裕丰帝挥袖打断了她的话,“看在这么多年,你做皇后还不错的份儿上,方才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是没有听见。 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也姓齐,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怕令所大家会怀疑你也参与其中么?” 齐皇后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跪在地上便不敢再吭声了。 裕丰帝冷笑了一声,“你起来吧!自去宫里好好反省反省。” “陛下,若是还做不了决定的话,那只能让微臣来替你做决定了。” 裕丰帝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齐郁道:“所以,你们这些人都是在一处上过课还是怎么?就只会说这样的话么?” 齐郁还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灵韵郡君便冷笑出生,“方才那个假的靖王也是这么与舅舅说的。 你能不能换一个话术,着实这个不大好玩儿。” “少废话!”齐郁听到灵韵郡君说这样的话,着实被气到了,因而说话也变得非常不客气,“在说,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好啊!你来啊!”灵韵郡君这个时候竟然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还害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小时候在外公的膝盖上听过了太多关于从前祖先马背上的故事,这个时候被齐豫如此威胁着,涉及到如此严重的政治事件,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与赵家的祖先又联系上了。 她身上流着赵家的血,她是皇族,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害怕来? “你现在就杀了我最好,本朝没有一位公主,都说我比公主还尊贵,死一个公主,似乎也能有效推进你们现在的这个进度了吧?” 灵韵郡君这般不要死的言论,听得其他人目瞪口呆,只有裕丰帝着急不已,“灵韵别说话,齐郁,朕不可能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做,朕是赵家的儿郎,是大启的皇帝,如果我那样做了,就是背弃了父皇的信任,也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你若是执意想要坐到这个位子上来,那么你尽管让你的人动手,我赵家人,能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陛下!”齐皇后听到这话越发哭得厉害,她当即跪了下去,然后一路膝行到裕丰帝的面前,“陛下三思啊!您还有臣妾,您不光是有天下臣民,臣妾一直都陪在您的身边,不管您是什么样的身份,陛下,哪怕是不为了自己考虑,求您为了臣妾考虑考虑吧!” 裕丰帝没有看齐皇后,而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陛下!” 齐皇后像是极度着急,见裕丰帝不理她,急得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去裕丰帝的袖子。 几乎是同时,被齐豫锁着脖子灵韵郡君感觉到一道寒芒闪过。 脑子里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系列的东西,好像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冲破云层露了出来。 “小心!” 这句话甚至都没有从她的脑子里经过,就从嘴里喊了出来。 裕丰帝面色一凛,下意识地看向已经朝自己刺过来的齐皇后的手。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裕丰帝感觉到自己陡然间被一道巨大的力气脱离开,整个人就像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瞬间后移了半丈。 齐皇后一招落空,整个人都有些发阿蒙,明明都已经离得那么近了,为什么还会落空。 但是这个念头并没有在脑子里存太久,因为几乎是下一瞬间,她整个人就被一脚踢中,直接飞了出去,滚到了齐郁的脚下。 齐郁眉头皱了起来,再看过去,就看到裕丰帝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子。 梳着高马尾,看着有些年纪,偏生身上竟然还有些桀骜不驯的气质。 然后他就想到了那个人,“你是戚芳?” “没想到齐大人竟然还认识我?!” 戚芳双手抱胸站在方才将齐皇后踢开的地方,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见十分随意平常的事儿。 “你去过了欢畅阁!” 戚芳耸了耸肩,“去了又怎么样?不过还是得说一句,那个地方的设计……”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然后看着齐郁一字一句道:“稀烂!” 齐郁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怒容,这一个晚上,只有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了这副神色。 戚芳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个欢畅阁是你设计的吧!所以你的师父是谁?” 齐郁看着她,牙齿咬得在脸颊上凸起。 戚芳立刻笑着道:“其实不用你说,东西做成这样,你的师父自然也就不怎么样了,所以,按照辈分的话,你怎么样也该叫我一声师伯才是!” 齐郁对于那个教自己机关术的人没有半点儿浪好感,更何况那个人还死在了他的手里。 “那又怎么样?到了黄泉路上,你去找他算账去吧!” “用不着!” 戚芳眼看着他开始打手势,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的着急,“你既然是他的徒弟,哪怕他早就已经被逐出师门,看在师出同门的份儿上,我也会告诉你你错在哪儿败在哪儿,不然岂不是我这个师伯欺人太甚?“ 齐郁听到这话,有些警惕起来。 戚芳这个女人,他听过太多次了,从那个疯子的口中。 更不用说,后来戚芳投在了宋岐山处,又成了大荣闻风丧胆的人物。 而此时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明明都已经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这般言笑晏晏,她手里到底握着什么? 戚芳没有让他思考太久,“你这个人,其实比你的师父还要贪心,我想,你师父最后死也一定死得挺凄惨,所以他都没有将最要紧的东西教给你。” 第509章:他受伤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随即戚芳拍了拍手,乾清宫的后殿,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随即便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在最前头的便是段容和宋锦宁。 而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京城几乎所有的文武百官,以及…… 齐家诸人! 齐老夫人此市场一身素衣,头上身上半点儿首饰也没有。 在她身边的是横着刀的侍卫。 然而,齐郁的目光却并没有在自己的祖母身上,而是落在最前头那个穿着十分普通的女子身上。 宋锦宁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赵臻。 他受伤了? 为什么信上没有说。 裕丰帝惊讶地看着这乌泱泱过来的人,满脸的惊骇。 林子羽上前来行礼,“陛下,靖王妃早前被齐豫这贼人挟持,想要利用她威胁靖王,靖王妃便在这个段时间里,故意同意为他策反靖王,令其放松警惕。 利用他的信任,摸索到这反贼在京城内外都已经挖好了密道,而且密道里还潜藏了许多他准备好的黑火药。 属下等便趁着这乱臣贼子带兵攻进来的时候,将文武百官通过各处的密道带进了宫!” 赵臻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边的女子,心里始终紧着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齐郁看着站在赵臻身边的宋锦宁,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看着宋锦宁,然后又看了看戚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盯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齐郁的眼神如此热烈,宋锦宁想要忽视也忽视不了,待一眼接触到,顿时福至性灵,想到了他此时眼神变化的原因。 当即便往赵臻的身后躲了躲。 赵臻自然没有发现,只当她是害怕,还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觉得累了的话,便先去休息吧!” 宋锦宁摇了摇头,没有吭声,也没有再看齐郁那边。 而此时刚刚过来的文武百官已经吵疯了。 有那上了年纪的人,发现最后造反的人竟然是齐郁,当时气的破口大骂,几乎要将孔子孟子搬出来了。 齐郁面对这些人半点儿波动也没有。 他只是盯着宋锦宁的方向,可惜宋锦宁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 “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么……就一起去死吧!” 他这话一出,便朝四周招了招手。 那一支支的利箭便立刻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齐郁!” 齐老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孙子,正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齐郁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齐老夫人,但是眼神已经变得冷冰冰,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在祖母跟前的温顺和平和。 面对祖母此时惊疑不定的眼神,齐郁没有任何一句话,但是眼神里的那种淡漠,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糊涂啊!” 齐老夫人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自己的这个孙子,竟然真的想要谋反。 但是…… 光是看眼前的这个架势,就知道孙子已经输了。 今日这文武百官全部到场,齐郁这谋逆的罪名就坐实了。 纵然这个时候他真的将赵家两兄弟杀死,也绝无可能坐到那个位子上去,因为这个天下不会有一个人为他效力。 文武百官,都是文人,文人多的是不怕死,但怕身后恶名的人。 “收手吧!”齐老夫人原本矍铄的精神像是忽然间库位,暴露出她本来的年纪似的,“你输了。“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了齐郁的心里。 他对于面前的这个老妇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演戏演了这么多年。 所以对于齐老夫人的态度,实际上齐郁并不大在乎。 可是方才的那三个字,却像是一把铁锥子,撬开了他心里的一方角落,让压抑在心底里的所有负面的情绪一股脑儿地跑了出来。 他知道,他已经输了,如齐老夫人表情里带出来的意思一样。 对于他的那个目标来说,他是一败涂地…… 纵然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死绝了又如何呢? 赵臻看着齐郁,“方才的话还给你,只要你收手……” “放箭!” 齐郁冷硬的声音忽然响起,直接打断了赵臻的话。 这两个字一出来,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满朝文武大部分都不会武功,除了少数几个真有气节,能面对生死面不改色的,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是一副焦急惶恐的样子,一个个的纷纷找寻躲避的地方。 而在胆小之人的一阵哭喊声后,众人才惊讶地发现原本以为的箭雨并没有来。 齐郁眉头一皱,立刻看向那四面的屋顶,这才发现那些人竟然一个个地开始往下撤。 而在底下,正是谈影带领的严阵以待的京城三大营的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臻道:“你将那些人调过来的时候,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他们的成分么?” 齐郁忽然想明白了,他看向戚芳。 戚芳轻笑了一声,“怎么?你是怀疑我和阿宁的记忆力?你那张地图我现在都能给你画出来,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难道我们不会采取行动么?” “但是这段时间,京城到地方上,所有的联络……” “真是好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情报网,你有你的渠道,难道我们就没有了么?还是说,你真的觉得靖王一无是处,这么多年对大启军队的掌控是个玩笑么?” 赵臻淡淡道:“大荣的军队确实扯住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可也不至于让我在朔州分身乏力,小郡王这么多年的历练,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更何况,当年宋大将军便是在朔州,所有镇守在朔州的将士,对于大荣军队的作战能力早就已经进行过细致的分析,对他们的进攻路数也分析过成千上百次。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新登基没有多久的大荣皇帝,还不至于就叫我们乱了手脚,之所以让你觉得我们都被牵扯进了泥潭,不过是因为我们在观察你的动静。” 齐郁仍旧不肯相信,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 纵然他布置的时间不够长,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了前世验证的,怎么可能会失败! 第510章:不要再做傻事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前世! 前世! 齐郁的目光忽然转向那头的宋锦宁。 她仍旧躲在赵臻的身后,半点儿没有朝自己这般看过来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样?! 连阿宁都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怎么能帮着赵臻? 前世的她明明那么温顺,每日里只会坐在家里等着他回家,然后同他依偎在一起。 她的世界里就只有自己,眼睛里也只能看到自己,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为什么这一世,阿宁不但嫁给了别人,而且还同别人一起来对付自己! 齐郁想到这里,手上便用了几分力气。 灵韵郡君痛呼出声,脖颈上立时血迹斑斑。 “你住手!”到了这个时候有了底气,裕丰帝的语气便比方才强硬了几分,“齐郁,你知不知道你在作什么? 你今日所犯大逆不道之罪,按照我大启律法,罪当诛九族!你若是这个时候悬崖勒马,将灵韵放了,朕赦免你全族!” 如今的条件已经变了,齐郁的死罪是免不了的,也就是推翻了方才赵臻所说的条件。 齐郁却并没有理会裕丰帝,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宋锦宁的方向,“宁儿,你过来!” 宋锦宁听到这个声音,像是忽然间被魔鬼掐住了喉咙。 灵韵还在齐郁的手里,她自然知道这一点。 可是这个时候的齐郁着实和前世那个人太过于相像了,她的脑子里甚至会因为他现在的样子而觉得有些混乱。 好像前世的那个人穿越了时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赵臻连忙将宋锦宁挡在了后面,“你若是想要换一个人挟持的话,我可以跟灵韵换。” “宁儿!” 宋锦宁又是一个激灵,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时候害怕了。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她伸出了右手,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左手的手腕就被人握在了掌心。 温热的陌生的触感,从对方干燥的手掌传过来,覆盖在那隐隐作痛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就将她从快要溺毙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她抬眼,看到的就是赵臻转过头关切的视线,“他伤害不了你。” 宋锦宁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心里加重这种肯定。 “你不要再做傻事了,郡君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已经错到了这个地步,赶紧放下手里的剑,给陛下认错!” 齐老夫人有些站立不稳,全靠一旁的人撑着,才勉强站着,她抬着手指指着不远处的长孙,语气里全是颤抖之意。 裕丰帝的目光始终锁在灵韵郡君的身上,“齐郁,你如果真的敢伤害灵韵一根汗毛,上天入地,朕也要将你挖出来挫骨扬灰。” 灵韵郡君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怕了,反倒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似的,“其实,我娘是你杀的,对吧?” 她微微抬眼,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也丝毫没有看到那锋利的刀口似的。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齐郁有些过于分明的下颌角,“我娘知道了你与那个姓杜的之间的联系,所以,根本不同意你我之间的婚事,你害怕破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就算计了她,让她丧命在虎口是不是?!” 齐郁根本没有理会灵韵,在他此时的反应里,灵韵就像是一个假人似的,他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也完全不在乎自己此时时不时会不小心要了她的命。 “你知道的,其实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是很早很早以前,甚至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你,别的姑娘多看你一眼,我心里都不舒服。 是我被你的外表骗了,还是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齐郁仍旧没有说话。 “但是后来我渐渐地醒悟过来,直到我娘死了我才醒悟过来,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我娘更爱我了。 她不会害我,哪怕她会为了大启的利益,而伤害我的利益,她都不会害我,关乎到我的终身大事儿,我怎么能不相信她呢! 那是我的亲娘啊!我亲娘给我的选择,一定是对我最好的选择,我当时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有想明白。” 灵韵这个时候像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的自言自语。 虽然声音不是很大,可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身上,所以,勉强还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我真是该死,为了自己的蠢念头,竟然将我自己的亲生母亲害死了,你说我算不算是个祸害?!” 没有人知道她在问谁,像是在问齐郁又像是在问自己。 宋锦宁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 然后她就听到灵韵郡君道:“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已经没了,第二疼我的人,也就只有舅舅了,我这样该死的人,怎么还能接着祸害第二个那般爱我的人呢?!” “不,灵韵!”宋锦宁立刻惊呼出声,“我跟她换!” 然而太迟了,灵韵郡君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力气似的,陡然间伸手直接推开齐郁的右手,然后另一只手准确地朝他的腰腹刺过去。 可是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武功,齐郁却是这天底下顶尖的武林高手。 那长剑就在她的颈边,如此动作,持剑之人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抵抗她的推力往相反的方向,也是她的脖子划过去。 宋锦宁立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似乎大声喊了灵韵郡君的名字,可是却一个字儿都没有听到。 “灵韵!” 她听到的是裕丰帝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嘶吼出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有兵戈相交的声音,有利箭破空的声音,还有男人女人的惊骇哭声。 宋锦宁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那只扶着自己的手。 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站稳的能力。 身边所有的人都化成了某种抽象的线条,在她的身边围绕,看不出来一个人影。 这种感觉,很熟悉,但是很遥远。 赵臻第一时间发现了宋锦宁的不对劲,那头全部都是人,他过去的意义不大,所以他选择直接抱起了宋锦宁,“我带你回去!” 第511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素鸢!” 赵臻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素鸢这个时候并不在,宋锦宁怎么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然而宋锦宁这个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混乱的样子,让赵臻很担心。 “我先带你回去!” “不!”宋锦宁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挣扎了起来,“不不不,我的素鸢,素鸢有危险,齐郁杀了她,齐郁杀了她!” 赵臻觉得这个时候的宋锦宁有些奇怪。 明明这会儿有危险的人是灵韵,为什么她口中念叨的却是素鸢。 “素鸢没事儿,素鸢和锦哥儿在一起,谈影已经将他们都安顿好了。” 这句话幽幽地荡进脑子里,宋锦宁终于找到了一点儿自己的意识,她抬眼看向赵臻,得到了是他肯定的点头。 宋锦宁才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慢慢地恢复正常。 脑子里方才的断了片儿似的情形开始慢慢地回到他的大脑。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以为看到的是一个喋血的画面,然而看到的却是灵韵跌坐在戚芳的怀里,裕丰帝就在一旁,然后命令其他人去围捕齐郁。 齐郁则手持长剑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显得格外阴冷。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宋锦宁身上,准确地来说,是落在宋锦宁和赵臻两个人身上。 因为此时赵臻正抱着宋锦宁。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宋锦宁都有些怀疑,他对于这个答案到底在不在乎。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宋锦宁确定灵韵没有事儿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呼吸和心跳的频率,然后他扶着赵臻的胳膊站了起来。 “齐大人是不是脑部有疾?我是靖王妃,何曾与你有过半点儿关系,你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坏我清白……” “胡言乱语?!”齐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冷笑了一声,“你同我日日夜夜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怎么不说清白了?” 这话一出来,宋锦宁面色骤然煞白,而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锦宁的脸上。 齐家不少的女眷也被带了过来,这个时候那种鄙夷打量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的针似的扎向宋锦宁。 文武百官纵然对于这种深闺秘事保持着自己的矜持,然而也忍不住朝这边的几个当事人投过来好奇的眼神。 宋锦宁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齐郁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就算是在前世,他也从未在外人面前公开过她的身份。 他对自己有一种变态似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让他对她的掌控极为严格,哪怕是她在旁人面前多露了一寸皮肤,他也会想出无数个法子来对付她。 更不要说,当其他人看到她整张脸了。 而现在…… 宋锦宁感觉那些人的目光,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冷风似的,全然地将她包裹起来,刮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身上的皮肤刮掉一层,露出里头不堪的内里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双臂上忽然被人抓住了。 她一转脸,看到的就是赵臻的下巴。 赵臻两只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然后将她整个人都往自己的怀里带,然后看想齐郁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所以你从来都巴不得我好,而且还会在暗地里同我较劲,这大概是从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开始的吧?” 听到这话,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了。 赵臻这个话里头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太大了。 谁都知道齐郁和赵臻,这一对表兄弟,一文一武,牢牢地把持着大启的国政。 没有人敢说齐家的一句不是,也没有人敢诽谤靖王一点儿。 也正是因为他们表兄弟的关系,在裕丰帝这一朝,文武之间的关系,出奇的和谐,比什么时候都要和谐。 再加上这两个人时常在一起,裕丰帝偶尔对谁有所不满的时候,另一个人还会帮着找补。 可是眼下赵臻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所谓的齐郁的身世又是指的什么? 不光此时立在这里的文武大臣,就是宋锦宁,这个多活了一世的人同样不理解赵臻这话。 戚芳便在这个时候轻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堂堂相国大人,也会通过这些内围的秘事来攻击对手。 我们王妃这些时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齐大人艳福不浅,成亲后短时间里,又迎娶了一位天仙般的女子入府。 你可不要说这是我们王妃吧?好巧不巧,您的那位姬妾偶然之下,与我们王妃结识,很是喜欢我们王妃。 再加上齐大人这段时间忙着青嶂山的事儿,没有怎么回去,这位小娘子深闺寂寞,如今还在我们府里做客呢!要不然,我们将她也请过来问一问?也好帮我们王妃做个明证。” 齐郁米乐米眼睛看向戚芳,所以,金娜真的是落在了她们的手里。 那日出现在戏园的人就是戚芳,这就说得通了。 明明已经发现了踪迹,却又这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他忍不住又将视线转向宋锦宁,而这个时候宋锦宁已经平复下来了,她倚靠在赵臻的怀里,如一般的小女人那般小鸟依人的样子。 “青嶂山的事儿,有些疑问,三大营那边应该能查出点儿什么,目前我们得到的信息,分析下来,恐怕与陛下也脱不了关系。 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怎么处理。” 宋锦宁没有将话说透,但是这里头的意思,懂的都懂。 青嶂山的事儿,是个罗生门,对于裕丰帝来说,那是他让齐豫设计赵臻的戏码。 而对于齐郁来说,又变成了他利用裕丰帝对赵臻的不容之心,一举灭掉他们兄弟二人的陷阱。 眼下这个时候,齐郁显然是已经败了。 但是败了,也有不同的死法。 如果是裕丰帝做主宰,眼看着赵臻已经没有希望因为此事而被灭,齐郁又落入网中,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立刻让齐豫闭嘴。 可若是让赵臻来处置的话,那么可以做的文章又很多了。 第512章:罪大恶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担心,陛下会做出该有的选择的。” 听到这句话,宋锦宁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了。 果然,裕丰帝冷声道:“齐郁,你欺君罔上,意图谋反,还陷害靖王,其罪当诛,如今你已经全无胜算了,还不赶紧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毕竟君臣一场,朕也不希望看到你喋血当场!” 齐郁手里还拿着那把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陛下说的是,确确实实是我鬼迷心窍了,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陛下是真龙天子,岂是我这样的小民可以侵犯的,老天爷自然是会帮助陛下的,罪臣知错,求陛下宽恕。” 他说完直接将手里的长剑一扔,然后好不拖泥带水地就给裕丰帝行了个大礼,半点儿都不含糊。 这一下别说裕丰帝了,就是那些被迫过来看热闹的文武大臣都有些惊讶。 当即便有偏激的大臣跳出来,“陛下,这个案子都不用审了,齐郁罪大恶极,应该当场绞杀,且这个人一看就是布局多年,说不定外头还有多少同伙。 这个时候不直接诛杀,后面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陛下,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如此心软啊!” 这话说的裕丰帝的面上一阵尴尬。 同时也有齐家人立刻跪下来给齐郁求饶。 文武百官这个时候是没有一个人敢替齐郁求情的了,都已经这样了,多说一句,就是同党,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齐家人却不得不这么做,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根本就脱离不掉。 而且如果齐郁的罪名能有所减轻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绝对的利好,因为相应的他们的罪名会更轻一些。 裕丰帝看着大家乌泱泱的人头,显得有些烦躁。 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靖王,你怎么看?” “如方才诸位大人所说,这件事情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临时起意,外头一定还有诸多布置。 这个局如果不能彻底拔起来,留下来的忧患不知凡几,既然如此,不然暂且收监,将背后的所有一切都调查清楚,到时候再一并处罚不迟。 眼下处决容易,可如果让线索断了,回头被另外的有心人利用上,恐怕才是真正的灾难。” 裕丰帝闻言深深地看了赵臻一眼,最终用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语气道:“既然这是靖王的意思,那么就按照靖王的意思办吧!毕竟他们是表兄弟的同时,靖王也是朕的亲弟弟。” 这事儿就这么落定了。 齐家众人也被一并收监,全部都押往锦衣卫的昭狱。 齐郁临走之前目光却仍旧锁着宋锦宁,然后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宋锦宁不敢看他,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什么。 可是一旁的戚芳一直在死死地盯着他,到是将他的唇语读懂了。 所以眼看着齐郁被押走,她反倒有些忧虑地看了宋锦宁一眼。 文武百官经历这件事情,同样都是惊魂甫定的样子。 当裕丰帝提议这个时候去上书房讨论整件案子时,便有大臣提出来,暂且还是先缓一缓。 一来这个时候大家的思路都是混乱的。 二来,京城里头还有许多不明势力在游荡。 三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时裕丰帝的精神状态很差,不管怎么样,陛下的身体是第一位的,这个时候应当好好休息。 裕丰帝最终采纳了众人的意见,而且他也着实担心灵韵的情况。 在方才的一刹那,也不知道是不是齐郁忽然间走了神,竟然下意识地去格挡了灵韵骤然刺出的匕首,然后一掌将她拍了出去,而没有割断她的脖子。 齐郁内力深厚,如此一掌对于一个纤弱的少女来说,也着实很难承受。 所以到这个时候,灵韵还在昏迷着,几个太医轮流替她诊治。 宋锦宁没有心情去顾着其他,她去看了看灵韵,见她面色惨白很是担忧。 倒是戚芳在一旁显得很是镇定,“受了内伤,应该心脉有些受损,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太医院这些人的医书好一些的话,十天半个月也就能醒过来了,如果医书差一些……”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大概是意识到,灵韵遭遇这样的事情,可能遇到的下限太低。 宋锦宁当即也不伤春悲秋了,“我们赶紧回去。” 论医术,这世上大概没有那个太医能够跟周默柏相比。 这会儿也顾不上周默柏入宫给灵韵医治会不会引起裕丰帝的忌惮,人命要紧。 等宋锦宁随赵臻一道出宫的时候,京城的街面上显得很是混乱。 青嶂山的那群人如今就在京城里躲藏,三大营、五城兵马司、以及宫里的亲军卫们都在四处搜捕。 更不要说,还有在这一次事件中,对于齐郁的行为做出积极帮助的人,这个时候也都纷纷四处逃窜。 不过王府还是一样宁静。 宋锦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锦哥儿已经回来了,在他旁边坐着的就是金娜。 此时金娜十分开心地嗑着瓜子儿,看着对面的一个男子,两只眼睛里满是欣赏的样子。 而一旁的素鸢脸上的表情看过去,简直像是想要将金娜的那一双眼珠子挖出来似的。 “你……”素鸢压低了声音很不悦道,“你要不要脸,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 金娜着实是太好看了,而且她今日大概是刻意打扮过,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熠熠生辉的样子。 听到素鸢的话,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仍旧落在不远处的谈影身上,“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大启女子这般假惺惺的,喜欢一个男子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一眼,这般小里小气的着实没有意思。 喜欢就勇敢去跟人说就是了,自己没有勇气,还不让别人看,凭什么不让别人看,有本事你在他脸上刻字儿啊!” 素鸢哪怕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着实耐不住金娜这样的说法,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在胡说什么!” 金娜耸了耸肩,然后干脆朝那边的谈影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瞧着你很喜欢呢!” 第513章:早说早解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别说素鸢目瞪口呆,正在跟谈影说话的锦哥儿同样目瞪口呆。 他看着素鸢的脸,小小的人儿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谈影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暗红色。 他连忙对锦哥儿道:“看这个样子,王爷应该快要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锦哥儿呆呆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级还小,可是也知道这个场景的尴尬。 然而他还没能走出去,就听到金娜又笑着道:“你们这大启人,女孩子这般虚伪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这样害羞? 喜欢不喜欢不就一句话么?我又不会缠着你,你说你不喜欢我,我就不看你就是了。” 谈影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即觉得自己快要无地自容了。 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素鸢就在不远处。 他们平日里互相看不惯对方,这个时候被金娜这么说,还不知道那丫头要如何气恼,所幸不理会她。 金娜看他越走越快,大约是觉得很没有意思,便大声对一旁的素鸢道:“你到底喜欢这个木头什么啊?一点儿都没有意思,我这么好看他都不看我一眼,所以你也没戏了,你还是趁早再找一个喜欢的吧!” 谈影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然后看向那边想要跟金娜干架的素鸢。 素鸢一下子脸上就红透了,连忙摆手道:“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这个妖女就喜欢随口乱说,你……” 说到这里,素鸢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道:“你还不赶紧走,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这后头肯定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 你还在这里,想听这个妖女胡说八道不成?” 谈影看向素鸢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光彩闪过,但是扫了一眼金娜之后,到底是没有再停留,大踏步走了出去。 素鸢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朝金娜出招,“你在胡说什么!” 金娜半点儿不怵,把手里的瓜子儿一扔,便与素鸢交起手来。 素鸢着实是被她气恼了,所以下手半点儿不留情面。 金娜的武功不错,可是与素鸢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且在这个地方,她多少算是半被囚禁。 而素鸢则是在自己的盛怒之下,所以没有一会儿,就被素鸢反扣住了双手。 “你不要以为你对我们王妃有大用处我就不敢对你如何,将你这双手折了,你也还是大荣公主!大不了到时候再给你装上去!” 金娜着实被素鸢弄得疼了,连忙大声道:“你这个人着实是不识好人心,我这分明是为了你好,你明明喜欢那个大块头,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不是我,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心意,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结婚生子不成?” “你还说!” “我可没有说错,而且你方才也注意到了,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样的,听到了我的话之后,他的反应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素鸢不是没有看出来,而是方才着实太过于羞赧,根本没有注意看,只恨不能在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会儿听到金娜的话,倒是让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和空白。 金娜便趁着这个时候,骤然出招,终于将自己从素鸢的反剪中挣脱了出来。 然后跳开了几步,一脸不满道:“你们可真是虚伪,不过就是男女之间的一点儿事情就是了。 这世上别的东西不多,男人还不多么?喜欢还不开口,是等着你们黄花菜凉?可别说是怕说出来两个人就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说出来他不喜欢你,你还不能换一个么?早说早解脱。” “你给我闭嘴!”素鸢着实急了,可是这一次金娜已经有了准备,见她冲过来,二话不说就直接跑到里头去了。 素鸢知道宋锦宁快要回来了,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在她那边耗费过多的时间,只能闷着一张脸出来了。 然后便看到旁边的锦哥儿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素鸢这才留意到这个孩子,当即有些窘迫,“世子殿下,您方才……” “其实我觉得方才那位公主说得挺有道理的。” “嗯?” 素鸢没有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殿下你在胡说什么!” 大约是年级的关系,锦哥儿对于这样的话题自然参与得极少,可是想到素鸢是母妃跟前要紧的丫鬟。 这两日也是她在一旁照顾自己,十分用心。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却还是开口道:“你和谈叔叔的事儿,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你既然喜欢他,就去跟他说呀!反正他也喜欢你,可是按照他那个性格,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开口。” 素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看得锦哥儿面上发红,她才问道:“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锦哥儿显得有些窘迫,好一会儿才道:“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只不过……只不过……唉!” 然后他便也转身往外头走了,“横竖我的话就只有这么多,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儿,或许,你可以跟母妃说一说,我……母妃!” 锦哥儿才抬头,就看到那头赵臻和宋锦宁一道过来了。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喊另一个人,“父王!” 宋锦宁看到锦哥儿果然在这里,也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你没事儿吧?那日怎么忽然不告而别,你可着实是吓死我了。” “母妃不用担心,孩儿只是去做了一些事儿,如果不是确定自己安全的话,孩儿是不回去的,不过让母妃担心了还是孩儿的不是,孩儿给您道歉。” 这…… 宋锦宁还能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赵臻就知道,锦哥儿去做的事儿,八成和赵臻有关系。 只是锦哥儿的身份特殊,到底是什么事儿,宋锦宁也不好多问。 在确定他没事儿之后,她也就不再多问。 青莺带着厚厚的册子过来了,看到宋锦宁安全的样子,虽然眼睛红了,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王妃,这些东西都需要您过目。” 第514章:你希望他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以来,青莺这里收集的所有信息、 原本可能还不大明朗,但是这个时候尘埃落定,再往回头看,便能看出很多的问题了。 比如兵部尚书彭闻芝,这段时间的动向就很值得怀疑。 还有好些人家的动静。 赵臻就站在一旁,宋锦宁并没有避着他,所以他也能将册子上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便有些惊诧地看向青莺。 “倒是没有想到你身边如此卧虎藏龙。” 青莺听到这话知道是在夸自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奴婢不过就是帮着王妃大点儿下手罢了,当不得王爷如此的夸奖。” “你们回来了?!” 宋锦宁才要问青莺问题,就听到金娜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然后她像是有些紧张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外头。 确定方才那个要抓她的素鸢不在,她这才懒洋洋地出来了。 “倒是没有想到你们夫妻一块儿回来,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没有托住你么?” 在赵臻的面前,金娜竟然一点儿都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如此公开吐槽她的哥哥。 “大荣皇帝确实是个能力颇强的人,只是可惜,此前朔州的军务他并没有接触过,所以,哪怕能力强,在朔州,想要达到他的战略目的,还是差了一口气。” 金娜耸了耸肩,意思是对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反而问道:“齐郁呢?死了没有?” 宋锦宁听到这话的时候,特意认真地看了一眼金娜的表情。 然后发现她竟然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说这句话,眼神与语气里都没有任何的掩饰。 她明明此前那么爱齐郁,前世的时候,她从金娜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那份感情,。 这一世就更不要说了,以她公主的身份如此没名没分地来到了京城,到了敌国的深处,就为了能够陪在他的身边。 甚至还不惜让自己的兄长,让自己的国家牺牲利益。 “你希望他死?” “不希望!” 金娜的回答又让宋锦宁很是意外,她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的不理解。 金娜半点儿要卖关子的意思都没有,“我当然不希望他死了,他如果是这样就死了,那我是连他的尸体都没有见着,更没有见着他临死前的样子,如此我怎么能甘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落在我的手里,然后我要一点点的折磨他,看着他在我的折磨下对我跪地求饶,然后我踩着他的头,割下他的舌头,挖出他的眼珠,再在他的面前踩爆……” 她说的那么认真,甚至眼睛里还有些狂热的味道,宋锦宁听得毛骨悚然。 从此时金娜脸上的表情,她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的心里是真的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臻也没有想到会在金娜这里听到这么一出身临其境的酷刑,当即皱眉道:“那你是没有机会了,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不少。” “那里头一定包括你吧!毕竟他将你的妻子囚禁了那么久,他还想要你的命,想要你兄长的江山。 你其实更应该去报仇的你说是不是?!你去想想办法,拿到他牢房的信息,然后找机会替我将人引开,然后我再潜入进去杀了他。“ 赵臻没有应下,而是眯着眼睛看着金娜,然后忽然道:“你们还有把柄在他的手里,是大皇子?” 金娜的表演戛然而止。 宋锦宁这才想起来,对于金娜兄妹来说,齐郁还有一个特别大的威胁就是他们兄妹的长兄大皇子的信息还在齐郁的手里握着。 金娜呆了一会儿之后就笑了出来,“齐郁如果都死了,我们还怕他做什么?!” “也是!”赵臻点了点头,“而且你们那位大皇子的信息我已经得到了,也同你的兄长有过沟通,你应该不会怕成这样,那么……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是让你这般恐惧,甚至要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去见他?” 金娜一下子就恼怒了起来,“你们大启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难道我厌恶他不是应该的么?他欺骗了我的感情,他还杀了我那么多人,还威胁我,威胁我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对他恨之入骨,甚至希望能够亲手杀了他?!“ 赵臻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如果是其他的女子,我觉得可信,但是你不会,据我所知,当初你杀你妹妹的时候,还同她在一处吃东西,然后直接就将人给杀了。 你那个妹妹对你很过分,可是你对她的态度仍旧很坚决,一刀毙命,然后便不再多看一眼,这样性格的人,是不会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去报复一个已经失败了的人身上的。” 金娜没有再说话,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然后只是静静地盯着赵臻的脸,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跳出了宋锦宁的院子,往后面宋锦宁给她安置的院子里去了。 赵臻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宋锦宁有些担忧道:“我将她安置在王府,会不会有些不大好?” “没事儿!”赵臻立刻给了他一个答案,“陛下知道她的事儿,也知道如今她在王府。” 听到这话,宋锦宁一下子就急了,“这怎么能行?她到底是大荣的公主,而且刚刚咱们才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这一次的事件纵然是齐郁主导的,可是陛下在里头的出的力,你不可能一无所知吧?” 她见赵臻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样子,便越发着急起来,“这是一个把柄,若是落在陛下的手里了,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赵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这段时间你着实忙得厉害,那些事儿本来不该让你操心的,眼下事情虽然还没有摆平,但是至少咱们应该喘一口气,先休息一下吧!” 见宋锦宁还有话要说,他便干脆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我这一路过来,五六天都没有合眼了,这个地方这会儿着实是有些转不动了,所以,王妃,能不能让本王先安置一下。” 第515章:怎么个死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一个着急,就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虽然突破了齐郁的重重封锁,及时将消息送去给了赵臻,但是究竟还是晚了一些。 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过来,着实是个奇迹。 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伤,她竟然忘了这一点。 所以立时不在多话,让人去伺候赵臻洗漱休息,又让青莺去找周默柏。 青莺无奈道:“王妃,您忘记了吗,方才您一回来,便让人送周大夫去宫里了。” 宋锦宁确确实实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但是赵臻的身上还有伤。 “你赶紧去保和堂请个大夫过来,那是王爷的产业,一说便知道派什么人过来了。” 她说着,便自己先进去了。 说是叫人伺候赵臻洗漱,实际上赵臻一向都不喜欢人近身,所以也只是让人提水准备东西罢了。 两个人的屋子相连,盥洗室又在靠近宋锦宁屋子的这一边。 她此时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就能听到里头的水生。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间就觉得这一切都有些恍惚。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么多事儿一件件的就这么样的过去了,都有些不大真实起来。 但是隔壁屋子里的水声又实实在在地在耳边响着,那个人是真的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真的过去了,齐郁真的被抓了起来,失败了。 她的心,也终于可以慢慢地放下去了。 齐郁是谋逆,他没有机会活着。 区别只是怎么个死法罢了。 赵臻还没有出来的时候,素鸢就先回来了。 “府里一切都好,五爷一直在照顾老夫人,老夫人只是担心您,眼看着我去了,知道您没事儿也就放心了。 让我回来跟王妃说,不要急着回去,家里的一切都好,让王妃将自己的事情先处理完。” 祖母知道当初父亲的死同齐郁有关系,所以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内在的意思是什么她也清楚。 “戚姐姐!” 宋锦宁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句。 戚芳没有一会儿就出现了,坐在院墙上,脸上有些不大耐烦,“也不是只有你男人累着了,我这些日也没有睡好,能不能让我也先休息休息。” 宋锦宁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有些手足无措道:“你……你……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说话?!” “别人?我同你还有什么别人啊!”戚芳笑得很是有些贱贱的,“再说了,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就是耳聪目明的,你们站在这里说话,我就是不想听见也很难听不见啊!” “你……” 宋锦宁气死了,偏生面对戚芳也只能跺了跺脚,“算了,你既然累了,就还是先去睡吧!那些事儿也不是很着急,明日再说也行。” “如果王妃说的是大将军的事儿,那还真的得明日再说,这不是一日两日能说得清楚的,而且里头涉及到的许多东西还没有弄清楚。” 其实宋锦宁对于自己的父亲印象不多了,所谓的报仇,实际上真的没有给自己前世报仇的情绪来得那么强烈。 但是宋岐山到底是她的父亲,父亲的仇,她作为女儿,天经地义的事情,是无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齐郁已经落网,有些事情也确实该好好地清算了。 这般想着,她再一次折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赵臻已经出来了,正在自己的屋子里。 宋锦宁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他不在家,所以也同样如常从他的屋子里经过。 也不知道是赵臻没有注意到还是如何,宋锦宁进去他都没有出声。 所以当她抬眼看到他站在屏风前拿衣服准备穿,而身上一丝不挂的时候,整个人呆立当场。 甚至连喊都忘了喊。 还是赵臻先反应过来,连忙一个快步走到了屏风后头,“不好意思。” 宋锦宁被他这一句提醒,才找到了自己的节奏,连忙道:“没事儿!” 然后快步地穿过他的屋子,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直到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两个人的屋子中间只是隔了一层多宝阁,如果认真看的话,还能看到对面的情形。 只不过那屏风的角度在那里,宋锦宁从这边是看不到的。 可即便如此,此时她的心里仍旧觉得怪异得很,那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和刺激,仍旧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着实不好意思,我忘了已经回来了,就没有留意,你……” 赵臻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宋锦宁一听到这声音,就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像是那窗沿忽然变得滚烫了起来似的。 “你没事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挺到这边异常的动静,赵臻还是接上了方才的话,开口问道。 宋锦宁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没事儿,我只是在想今日的事情,一时太过于投入罢了。” 说完这话,她便又慢慢吞吞地移到了自己的床边重新坐下。 实际上这个时候她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要进屋来。 即便在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之后,她也该立刻转身出去,就算是在院子里呆着也比在这里自在些。 两间屋子这么近,一点儿动静对方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自己这边的不自在不是也明明白白地落在了赵臻的耳朵里么?! “你不用过于担心,齐郁的事儿,会有一个该有的结果。” 宋锦宁一抬头就看到赵臻穿着一身中衣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此时的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身姿笔挺,眉目疏朗。 着实很难叫人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东西。 宋锦宁的心也就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道:“王爷说的是,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多的收集一些证据,他……” 说到这里,宋锦宁忽然住了嘴。 “必须死”三个字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身上还有些血缘关系,而自己同他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有些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并不大合适。 “他确实该死。” 不料,宋锦宁没有说出来,赵臻却将这句话给补齐了。 第516章:有必要解释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转脸看向他,两个人目光相接,宋锦宁立刻在这一刹那的目光交接中,感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或者说,两个人一样的想法。 不知怎么的,宋锦宁就想起了齐郁当着众人面儿说出来的话。 她思索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道:“齐郁说的都是真的,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个话题和方才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宋锦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更不知道,这个话题是否适合在他和赵臻之间提起。 只不过此时看着他穿着一身中衣站在那里,外头昏暗的光线好像一张朦胧的网,慢慢地渗透进来,然后眼前的这一切,好像就都变得不甚清晰,也不甚要紧。 她似乎想要看清楚一些对面人的眼睛、神情,自己也想要再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至于是想要清楚什么,她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办法厘清思绪。 她不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赵臻会怎么回应。 不知道自己期望他如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是过了很久,宋锦宁终于听到了赵臻的声音,“我知道。” “那……” 一个字儿从舌头上滑过,然后戛然而止。 宋锦宁无以为继。 她想要解释什么吗? 但是,有必要解释么? 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夫妻,她这个时候应该是惶恐的,应该要想办法叫他相信,他与齐郁之间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们不是。 既然不是,这样的事情,又何必与他说? 说出来之后,是不是会造成误会? 所以宋锦宁的话停了下来,她像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目光自其他地方扫过,立刻又转换话题,“那现在……” “我不在意。”赵臻却没有将这个话题转过去,他打断了宋锦宁的话,语气温和。 可是这么一句话,却让宋锦宁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似的。 在清溪阁的那段时间里,宋锦宁有些刻意地去避免想到这个问题。 一个妻子,被另一个男人带走私藏了一段时间。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上,都是无可忍受的侮辱。 赵臻本来不应该能平静接受的。 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这种可能的态度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宋锦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不愿意面对的想法,而到了这一刻,听到他说的这四个字,她的心里好像隐隐地已经有了一点儿答案。 一个她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可是…… 在目前她与赵臻的关系中,产生这样的念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于她或者他都一样。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扯出一个故作大方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只是觉得艰难。 “我还是给王爷惹了麻烦了。” 然后她才发现赵臻走了过来,停在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的脚步那么轻么? 这是宋锦宁心里此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荒唐念头。 分明此时她的脑子里不应该是在想这些。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她听到他的声音,这一次近在咫尺,“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太迟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宋锦宁感觉到自己此时的心里应该是透着几分苦涩,她微微垂下头,“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我知道!”赵臻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在犹豫之后,还是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不会叫外头有任何传言流出去的。” 他的声音很温和,至少比他一贯冷静的语气要柔和许多。 宋锦宁却感觉到心里有一种被刺痛的尖锐感。 这让她有些恍惚,不是因为这种忽如其来的痛感,而是产生这种感觉本身。 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当下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这很不寻常,也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好像忽然间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实质。 这是不对的,她在心里用力地告诫自己。 才终于一点点地冷静下来。 她极力地掩饰此时自己的心情,终于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正常了一些。 “那就麻烦王爷了。” 赵臻此时是逆着光站在屋子里的,对面的宋锦宁的脸暴露在光线下,所有表情都显得很清楚明了。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有那么瞬间,他从宋锦宁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破碎感。 待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宋锦宁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骤然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东西,想再开口就已经来不及了。 宋锦宁很快就转过了话题,她绕过赵臻,往外头走去,“大夫这个时候应该快要过来了,我让人进来服侍王爷,青莺那边我让整理了一份东西,关于这一次查出来的所有出现纰漏之处。 五军都督府应该也有材料,到时候两厢一对比,出现的疏漏就大部分都能筛选出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宋锦宁的话,青莺的声音适时响起,“王妃,保和堂的大夫过来了。” 同来的还有谈影和锦哥儿等人。 宋锦宁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让谈影等人进去,自己则吩咐青莺他们招待大夫以及大夫带过来的药童。 然后自己转身出了院子,往后面去了。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宋华婷的咒骂声。 “你不得好死,你看清楚这是在什么地方!你一个大荣的公主,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 不然,我就等着看看,咱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先死。” 宋锦宁诧异地看了一眼跟过来的素鸢。 素鸢也是一脸懵,然后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锦宁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素鸢便走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金鹰翘着脚坐在树底下吃水果,整个人看着优哉游哉的样子。 对面的宋华婷则是红眉赤眼地指着她大声咒骂着,待见着宋锦宁过来,立刻又将矛头对准了宋锦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齐郁都已经败了,你把这个祸害放在王府,你想害死谁?!” 第517章:我不能听你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听到这话就笑了,是对着宋锦宁笑的,“你瞧瞧,你这个姐姐就是这个德性,到了什么地方都摆不正自己的位子。” 她将那只翘起来的脚放了下来,像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点儿兴致与宋华婷说话似的,“搞搞清楚状况吧!这里是王府,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甚至跟姓宋的都没有半点儿关系。” 宋华婷一下子就气得脸色胀红起来,她还想要说几句狠话,然后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跟金娜说那些没有用。 所以她干脆转向了宋锦宁,“齐郁已经失败了,过两日可能就要问斩,这个时候在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上次你问我的事儿,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既然你把她找到了,也就能说明,大荣在京城真的没有什么人了,这个时候,你直接杀了她,才是最好的选择,才不会给任何人惹麻烦。” 对于宋华婷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宋锦宁还是有些惊讶。 不是惊讶于她的动机,而是她竟然能想到这么多前后联系的因果。 “很抱歉,我不能听你的。” 宋锦宁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位公主,留着还有用,不但如此,而且我还要负责将她送回大荣去。” 宋华婷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看着宋锦宁,眼神就像是在让她给一个解释。 金娜反倒笑出了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不错!” “你疯了么?!” 宋华婷失声叫出来,“你都知道她的身份,这里距离大荣可有千里之遥,但凡泄露出半点儿消息,王府都有倾覆的危险!” 宋锦宁挑眉看了看面前很是急切的宋华婷一眼,“那么你呢?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这么急切?你在担心什么?” 金娜始终都没有说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 宋华婷一时语塞。 宋锦宁笑着道:“我知道,你想要摆脱齐郁,放心,之前我答应你的还算数,但是你与金娜公主之间的恩怨,我没有办法替你摆平。 而且,你身上的蛊毒,周大夫不是说了有办法解除么?那么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宋华婷终于忍不住了,“是她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你知不知道在她的手里我吃了多少的亏?我像是一条狗似的在她面前摇尾乞怜,她凭什么!” 宋锦宁耸了耸肩,“我想你应该趁早转变这样的思想,不然过不去的还是你自己,我已经在让人安排你离开了,京城的宋华婷也已经有了替身死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准备出发,至于金娜公主和京城里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这样你才能自由自在地开始新的生活。” 宋华婷有些意外宋锦宁的效率,之前说是说好了,可是这么快就给她办妥了,还是有些惊喜。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份惊喜,比之于此前听到的时候,就浅淡了许多。 尤其是面对着金娜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她都恨不能上前去咬一口。 “你……” 金娜摆了摆手,“你还没有看出来么?这个时候王妃显然是找我有点儿事情,你若是有点儿眼力见儿的话,应该在这个时候回避才是。” 宋华婷有一次被她给气到了。 但是很显然金娜说的是对的。 她原本就是被安排在另一个院子里的,这是听说了金娜在这里,才特意过来找麻烦。 等她的身影消失了,宋锦宁才对素鸢道:“注意一下那边的人,最好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她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素鸢利落地点了下头就消失了。 金娜脸上的表情这个时候才认真了起来,“你找我有要紧的事儿?” “是!”没有了宋华婷在场,宋锦宁也不磨叽绕弯子,“公主回国的事情,我已经在着手安排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不光是京城,还有各个地方上,在这一次都暴露出了不少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必须要尽快查清楚,不然还是会遗留下来许多的麻烦。” 金娜没有了平日里的慵懒,她点了点头道:“嗯,能理解,你接着说,想要我帮着做什么?” “公主不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看出了一点儿问题了吧?” 金娜盯着宋锦宁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说到现在牢里还很安静?” “不错!”宋锦宁点头,“正常情况下,齐郁竟然被关进了镇抚司衙门,应该就活不过今晚了。 可是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一点儿动静传过来。“ “齐郁同你们大启皇帝勾结在一起,想要陷害你的丈夫,如今齐郁失败了,如你所说,这个时候,你们的皇帝应该会杀人灭口,毕竟这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儿。 而镇抚司又是你们皇帝握在手里的地方,所以……着实有些没有道理,为什么齐郁到现在还没有事儿呢?” 此时的金娜再说起齐郁的时候,当真已经没有了半点儿感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冷酷的想要看笑话的残忍。 宋锦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 金娜两只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你是觉得,他们还有后招?” “眼下这样的情况,容不得我不多想一点儿。” 金娜点头,表示对宋锦宁的想法的认同,“这倒是有趣了起来,所以,你说说吧?” “所以,我们还是要从你的身上入手。” “我?” “齐郁既然与陛下勾结,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想与大荣的合作这事儿,陛下一定是不知道的,如果这个时候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齐郁和大荣之间的合作的话,那么……” “那么你们的皇帝一定不会容忍他!” 宋锦宁点头,“所以,公主这一次,可能要做一次两国之间的使者了!” 金娜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已经计划好了?” “不!”宋锦宁摇了摇头,“这是我方才才想到的一个解决的法子,王爷那边我还没有商量,我想先来征求公主的意见。” 第518章:需要一个机会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金娜对于这样的安排很是感兴趣,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这其实很好理解,如果金娜这个时候以大荣使者的身份出场,按照两国外交不斩来使的规矩,她的安全就能够得到保障。 同时,如果裕丰帝认同了她这个使者的身份,那么她哥哥的皇位相当于在两国之间也得到了承认。 同时,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自家哥哥虽然一直不满大启史上对大荣土地的侵占。 可是目前大荣国内的内部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的情况下,他也倾向于两国暂且休战。 等到他们恢复了能力之后,再过来同大启决一死战。 因此,宋锦宁的提议对于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与她都不用躲躲藏藏地离开大启,甚至可以由大启人护送回去。 而对于宋锦宁来说,目的就显得直接多了。 第一,金娜的出现,会让裕丰帝知道齐郁在他背后私底下进行的小动作。 与敌过相通,这一点不管是哪一个得民心的帝王都不敢轻易沾惹。 第二,赵臻也需要借着这个机会,适当地退出。 这一次齐郁案件的爆发,可见裕丰帝对于赵臻的不满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这个时候如果还是过于强硬的话,很有可能很快就能冒出第二个齐郁来。 到时候是不是还能如此顺利,可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如今锦哥儿已经一天比一天大的情况下。 “好,王妃都这么说了,咱们两个又这么有缘,我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先就这么说吧!我等着王妃的消息,至于我兄长那边,我也会与他言明。” 宋锦宁与金娜商议定,外头的天都已经黑透了,青莺就等在外头,见她过来,便提着一盏灯笼引着她回主院。 “王爷受了伤,按道理来说王妃不该避出来的,”青莺忽然开口,倒是将宋锦宁吓了一跳,“尤其是王爷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回来,王妃更应该守在旁边才是。” 宋锦宁认真地盯着青莺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了?” 青莺这个时候侧脸抬起来,认真地看着她道:“王妃,奴婢知道您是想要给侯爷报仇,但是这与您和王爷之间关系的缓和并不冲突。” 对于青莺和素鸢,宋锦宁在心底里是十分看重的。 所以这个时候青莺与她说这样的话,宋锦宁并没有觉得冒犯,反倒想要认真听听她的想法。 刚好行至一处凉亭,今夜里也不冷,她便朝那凉亭示意了一下,“坐一会儿吧!” 等她坐下了,青莺才朝她行了一个礼,面色有些有些犹豫道:“王妃恕奴婢的不敬之罪。” “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客套,如果我觉得你冒犯了,便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听你说,作罢!” 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性格,双方都心知肚明,青莺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自在,点了下头,便果然坐在了宋锦宁的对面。 “齐郁如今已经入了大牢,如方才王妃同金娜公主说的,怕是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可是不管怎么说,眼下的局面就是如此,即便有什么后手,实际上咱们也完全有时间应对。” 宋锦宁点头,“是这样没错,只是如今眼下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我倒是觉得王妃更应该担心更加长远的问题。” 素鸢的脸上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眼看着宋锦宁睁着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便叹了口气道:“这一次的事情,虽然凶险,但是因为齐郁在王妃身上的奇特的关注,我们好歹还是应付了下来。 这段时间,奴婢处理的事情,比从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可也正是因为王妃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看到许多我从前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王妃觉得,陛下对于王爷的忌惮,什么时候能够解除?放弃手里的军政大权吗?” 宋锦宁方才与金娜所谈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往这个方向去。 这一次事情的经历下来,她虽然不确定在朔州,以及其他地方的确切情况,但是也能感觉到如今的军队里已经冒出了一批有些能力的年轻将领。 而很快又要举行武举选拔人才,这也是对于军队年轻将领的一次很好的补充。 如果能与大荣达成和平协议,哪怕只有几年,也够这些新冒出头来的年轻将领历练成熟。 到时候赵臻手里的军权被分出去了一些,裕丰帝对他的忌惮自然也就能好一些。 青莺显然方才已经听明白了宋锦宁的想法,她认真道:“王妃的想法自然是对的,对于王爷身上危机的解除也有一定的作用。 可并不能完全让陛下放下忌惮,因为,王府就只有一个锦哥儿,您只要想一想,如果有一日,锦哥儿真的继位……” 青莺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宋锦宁明白了她的意思。 锦哥儿已经不小了,赵臻是他的生父,而且他与赵臻的感情也很不错。 按照民间的说法,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是锦哥儿肩珧两房。 也就是说,裕丰帝和赵臻都是他的父亲。 这在皇室自然是不合适,尤其是锦哥儿可能会坐上那个位子。 每一任帝王对于自己的身后名都十分在意,这与民间的区别巨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锦哥儿被确立为太子,哪怕赵臻手上里没有了足够威胁朝廷的军权。 裕丰帝对于赵臻的忌惮也绝对不会小。 宋锦宁垂下眼眸,心里已经知道了青莺的想法,却还是问了出来,“所以,你的想法是?” “王妃并没有想过和离归家,不管是王爷也好,皇室也好,都不可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尤其是王妃和王爷的婚事还是圣旨赐婚。 宋家也不可能会接受王妃和离,至于休妻,若是王爷真的休妻,那么王爷身上的罪名直接又多了一条。” 说到这里,青莺叹了口气,“所以,归根结底,王妃您这一世,注定了要和王爷绑在一起了。” 第519章:其实没有选择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像是一锤定音似的,宋锦宁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一锤子给砸了下去。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从前心里总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想,分不出那么多的心思来慢慢考量。 但是眼下经历了这么一场混乱之后,很多事情就暴露在了眼前而不得不去面对。 青莺看出了她心里的沉重,便将自己的手轻轻地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王妃,难道你真的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么?王爷不算是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 哪怕真的往后他做出了什么不应该的事儿,或者让王妃觉得伤心了,至少,咱们还有孩子,不至于这一辈子不知道为谁忙碌。” “孩子……” “是!”青莺非常认真地点头,“生下王爷的孩子,王府就有了继承人,那么锦哥儿完全可以被过继到陛下的名下。 而王妃也算是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只有王府安稳了,咱们的日子才能安稳,这话也是王妃曾经对奴婢说过的。” 宋锦宁想到同赵臻生孩子,心里就开始有些说不出来的发闷。 闷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 “王妃若是觉得奴婢这话说的僭越了,那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奴婢的一点儿愚见罢了。” 宋锦宁听到青莺的这话,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眉头分明半点儿没有解开。 青莺还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转而轻轻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方才与金娜公主商议的事情,还是要回去和王爷好好说一说,不然,若是叫人先传到王爷哪里去了,倒是王妃自专了。” 这样的事儿,宋锦宁从来没有担心过。 她与赵臻本来就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夫妻,不过青莺的担忧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毕竟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候。 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赵臻也已经穿上了常服。 然后宋锦宁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给他准备好的东西,而是在同锦哥儿说话。 走近了才听到,他们说的竟然是锦哥儿的学问。 这个时候,他竟然第一关心的是锦哥儿的学问。 多少显得有些不大正常。 锦哥儿这段时间因为外头的动荡,学习上难免有所松懈,但是对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来说,已经着实算是不错的了。 但是看着他苦哈哈的一张脸,就知道他父亲这个时候不做人。 “王爷觉得怎么样?大夫可又说什么?” 谈影这个时候忽然从暗处冒了出来,代替赵臻回答了问题,“大夫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一些皮肉伤,好好养几日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的错觉,在谈影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似乎看到赵臻狠狠地瞪了谈影一眼。 这让她有些惊异,谈影这般关心他的伤势,难道还关心出错来了。 锦哥儿则是在听到宋锦宁的声音之后如蒙大赦,当即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母妃,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又出去了,没事儿吧你?” 两个人之间问候的话明明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表达过了。 锦哥儿如此反应,显然是为了躲避他父亲此时的考较。 宋锦宁就当自己没有看出来似的,十分温和地与他解释自己没有任何事情。 然后又让锦哥儿好好回去休息,这几日他也没有休息好,会影响身体发育。 这也是赵臻不在的这段时间,宋锦宁一直在提醒锦哥儿的事儿。 毕竟还是在长身体的阶段,晚上总是看书到那么晚,如何都不大好。 可偏生这个孩子也不小了,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有那么一段机缘在身上,所以她也不能说的过多,最多就是提醒一两次。 但是这一次,锦哥儿十分欢喜,认认真真地给宋锦宁行了礼,“孩儿都听母妃的。” 然后便朝那边脸色不大好的赵臻行了个礼,“父王,孩儿先去休息了,时间不早了再不睡觉,母妃说会长不高。” 赵臻的脸色越发发黑了,偏生他搬出了宋锦宁,他也就没有办法了,“今日便罢了,明日早些起来,将这几日落下的功课补起来。” 等他一走,这院子里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 宋锦宁的心里来来回回的还是方才青莺说的话,因而越发觉得尴尬。 “锦哥儿到底还小,已经很用功了,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努力,王爷也不要过于苛责。” 宋锦宁就虽然这么说,目光却一直在看着别的地方。 她其实心里也有些疑惑,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同锦哥儿一块儿上课,并没有察觉到赵臻对锦哥儿如此严苛。 而此时她说了这一番话之后,明显赵臻并不大认同这样将孩子放回去,只不过是碍于宋锦宁的面子,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儿驳斥罢了。 而他们两个人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对于宋锦宁这样安排不满的话,也就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青莺适时打断这样的尴尬,“王爷,王妃时间已经不早了,晚膳都快要凉掉了。” 青莺不说,宋锦宁都忘记了自己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吃晚饭,便连忙道:“那就摆饭吧!” 吃饭的时候,赵臻习惯不说话。 两个人相对寂静地吃完了饭,等青莺端了茶上来,宋锦宁才说起自己与金娜的想法。 赵臻点头道:“这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原本还以为会需要费一番口舌,毕竟在朔州守了那么多年,他与大荣之间也一直都是敌对状态。 尤其是从先帝开始,他的手里便执掌兵权。 眼下自己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是里头的意思,赵臻不可能想不明白。 因而她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想着如何让他同意。 “王爷在镇抚司里可有什么人?” 赵臻闻言从茶杯里抬起眼看向她,“你是想……” 第520章:从前的从前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一看他的这个眼神,宋锦宁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摆手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在想,如果王爷在镇抚司有人的话,或许今晚上应该好好留意一下。” 赵臻却摇了摇头,“其他的亲军卫尚可,但是锦衣卫不可能,这是从父皇手里就一直掌握在帝王手中的。 锦衣卫里头的任何一个都不敢与我车上任何的关系,这是全家都会掉脑袋的事儿,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父子承袭的位子。” 这一点,宋锦宁心里也有所了解,只不过对于赵臻的能力,她总是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 好像这个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去的地方,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事情。 这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没有话说,宋锦宁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就听到赵臻说,“你手里的那副东西,还差一块儿?” 宋锦宁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陡然间生出两分警惕。 随即又觉得自己对着赵臻生出如此警惕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便立刻又放松了。 只不过这细微的一点儿反应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我偶然得知的,并非有意。” 宋锦宁连忙道:“也并非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我父亲的东西,里头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所以……” “我理解,只不过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你现在应该是需要找一个人吧?”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可是仍旧这般藏着掖着似乎也不大好。 最关键的是,赵臻也没有问具体的什么事儿。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我从前是你父亲的徒弟。” 关于这一点,宋锦宁已经知道了,只是头一次从赵臻的口中听到。 “我父王对我寄予很高的期望,高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似乎是想要将那个位子传给我。” 他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出这样的话题,让宋锦宁有些惊讶,又有些惶恐。 她连忙转脸看了一下四周,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退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点儿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父皇带着我在上书房观朝理政,带着我骑马射箭,给我找最好的文武老师,教授我学业和武术。 后来,正好宋将军回京述职,他便将我丢给了宋将军,说是要让我将书上学到的并发策论实际运用上。 所以我就跟着宋将军去了朔州,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半,那个时候我还很小。” 这一点,宋锦宁已经在戚芳他们那里听说了,所以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赵臻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犹豫,“但并不是我一个人去的。” 宋锦宁被他这一眼,看的心里有些发慌,隐隐地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之前,宋锦宁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确认。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赵臻没有让她等等太久,很快他就开口道:“同我一起去的还有同我一起读书的表哥,也就是齐郁。 齐郁比我大,许多东西理解起来也比我快,只不过用师父的话来说,我的天资比他高一些,所以两个人也算得上是不分伯仲。“ 说到这里,对于宋岐山,赵臻的口中已经变成了师父。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对于宋锦宁来说,就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鱼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父亲,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是师父还是更喜欢表哥一些,因为表哥的想法更符合兵家之道,师父是一个真正的将军。 并没有因为我皇子的身份而对我有所优待,但是也没有因为我年龄的关系,而对我有所懈怠,我在边关的那一年半,学了许多的东西。 可是最让我羡慕的还是师父对表兄的偏爱,是真正的偏爱,他甚至还交给了他一些自己独门的剑法。 当然原本也是要教给我的,只不过我一惯习得的剑法与师父的剑法有些冲突,所以师父还是没有交给我。“ 宋锦宁察觉到自己这个时候的心跳似乎有些过于快了,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很难。 所以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男子,等着他说出最后的结果。 “我在军营里也认识了许多师父很器重的人,对于师父来说,那些人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而对于宋家军来说,那些人也是整个宋家军的骨骼和筋脉。” “所以……” “所以,”赵臻从远处的星空将视线转回来,落在宋锦宁的脸上,“所以如果你真的找不到最后的那一个人的话……或许,你应该去找他。” 宋锦宁觉得这个上天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快要给前世的自己报仇,快要给自己的师父报仇的时候,忽然发现,关于父亲的秘密,最后竟然很有可能跟齐郁相关?!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简直就是命运给她开了个笑话。 “虽然你是王爷,但是这样的话,也不可以如此信口开河吧!” 戚芳的声音忽然出现,几乎是同时,她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宋锦宁吓了一跳,她知道戚芳做事儿随心所欲。 可是这里毕竟是王府,而且这会儿还是赵臻在场的王府。 她连忙站起来道:“戚姐姐就是这样的性格,王爷莫要介意,她……” 赵臻笑着摆手道:“我知道戚师姐就是这样的,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 他叫她戚师姐,宋锦宁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盛,但是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他应该不会怪罪戚芳这般偷听的行为。 “你既然叫我一句师姐,就知道当年我一直都与你们在一起,你这个时候与阿宁说那个人是齐郁到底是什么居心? 你想要让阿宁去找齐郁?你不会不知道此前齐郁对她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吧?” 宋锦宁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隐隐地猜到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戚姐姐……” 戚芳却直接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别开口。” 第521章:关于那个时候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的这个反应似乎是让赵臻觉得有趣,他诧异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戚师姐还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是这般不客气。” 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戚芳,还是说让她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宋锦宁,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说的那个表兄,我不知道是谁,当初与你……” “当初与我一道往边关去的人就是齐郁,”赵臻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道,“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做了易容。” “易容?” 戚芳显然有些怀疑,看着赵臻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看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赵臻便接着道:“当时师姐还没有去学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表兄是与我一道出发的,这一点,如果父皇在的话,或许能够证实。 可是父皇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一点,哪怕是翻史书也翻出不出个结果。” 齐郁竟然是易容去的父亲那里,怪不得戚芳他们都不知道,只是提到了赵臻。 可是齐郁分明与自己提到过……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插入两个人的对话,宋锦宁十分冷静而认真道:“我相信王爷说的。” 戚芳才要开口反对,然而一看到宋锦宁的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因而便将嘴巴给闭上了。 这一次换宋锦宁开口,“所以王爷,那个时候齐郁为什么要易容?” 这是问题的关键,宋锦宁问完之后,便一直用力地盯着赵臻的脸,她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似乎能够得到一些她从来没有知道过的事儿,前世今生都不知道的。 赵臻看着宋锦宁的目光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如果不是今日遇到,我可能不会回答。” “你说!” “因为齐郁同师父之间有仇。” “有仇?!” 这个答案不管是宋锦宁还是戚芳,都很是惊讶。 谁都知道齐家五代为相,齐家一直都是大启的顶梁柱。 而忠勇侯府更是在开国时便立下了赫赫军功,这才被封为侯爵。 这一文一武,在大启的朝堂上都屹立了许多年,若是两家有仇,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甚至自家祖母和齐家老夫人还常常有所往来。 赵臻显然被两个人的目光看得很是有些不自在,甚至目光都有些闪躲。 如此一来,就更让宋锦宁心里起疑了。 赵臻不是一个喜欢蝎蝎螫螫的人,很少能有什么事儿,让他是这个反应。 “王爷但说无妨!” 她心里这个时候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哪怕是戚芳在一旁。 “师姐应该知道的。” 赵臻却忽然看向了戚芳,目光中带着几分真诚。 戚芳被他给说的蒙了,“我?”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师姐当初应该是心仪师父的吧?“ 这么一句话,直接让戚芳的表情给冻住了,她看着赵臻,像是整个人变成了一具雕塑似的。 而宋锦宁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完全不知道赵臻方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 宋锦宁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疯狂地转动,可是却一个念头都没有产生,像是大脑已经彻底地死了似的。 最终还是戚芳先反应过来,她苍白的脸陡然间绯红一片,然后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 “也可能是我理解错了,”赵臻却显得有些不紧不慢,显然,他已经从方才尴尬的情绪中调整过来了,“但是我此前确实是一直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师姐同师母的关系不错,那么,应该从师母的嘴里听说过一些事儿,关于……京城的齐少夫人。” 戚芳原本对于赵臻十分的恼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的眉头微微地处着,脑袋稍微偏开来一点点,似乎是在仔细地思索着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有些不确定道:“你说的是……那位疯了的齐少夫人?” 这么看来,倒是确有其事了,宋锦宁心里如此想着。 但是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有一种十分其妙的感觉,眼前的赵臻和戚芳好像忽然间就比她大了一个年代似的。 他们说的都是自己父母的事儿,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在哪里?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出生。 “是!”赵臻点头道,“那是我的舅母,关于她,很多人都觉得很惋惜,她当初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但是却在嫁到了齐家之后没有多久就疯了,只留下了一点血脉,然后便跳井死了。” 戚芳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是说,她生了齐郁,然后就疯了?” “这只是对外的说法。” “那事实是什么?” 戚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锦宁察觉到了她声音里的颤抖,而她同样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有些支撑不住。 或许,她这个时候应该喝口水,着实是喉咙太干了。 但是她的身体却动都没有动一下,她仍旧那般安安静静地看着赵臻。 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是关于她的父母,关于那个时候的问题。 她听自己的祖母说过,因为母亲的任性,她的父母在成亲很多年以后才生了自己,所以她在同辈当中,年龄格外小。 或许,这背后还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缘故? “真正的事实是,我舅母一直以为那个孩子不是齐家的,而是她与心爱之人生的孩子,但是这个她自欺欺人的谎言很快就被戳破了,但是她不愿意相信。 她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离开了齐家,前往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寻求一个答案。” 赵臻说到这里,十分抱歉似的看了一眼宋锦宁。 就这么一个目光,宋锦宁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 “所以……”戚芳也像是被一场什么东西给打败了似的看着赵臻,“齐郁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说了,那是我舅母的自以为,齐家的血脉没有半点儿错处,而且齐家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行踪。” 赵臻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才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来,生下了孩子之后,她就过世了。” 第522章:原来一切都有因果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事情到这里就十分明朗了。 怪不得关于齐家的那位少夫人,鲜少有人提起,不但是齐家的少夫人,就是齐郁的父亲,似乎也从来都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里。 戚芳的脸色有些难看,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这番话,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将军是你师父。” “我很尊敬师父!”赵臻这个时候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在这件事情里头,师父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那位舅母的臆想。 我刚刚说了,师姐与师母的关系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能从师母那里听到一点儿零星的关于过去的消息。” 戚芳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对赵臻这些话仍旧抱有怀疑。 她似乎是安静地想了一会儿,才要开口,眉头却忽然一皱,想说话的便没有说出口。 从她的这个表情里,宋锦宁就看出了端倪。 “所以,你觉得齐郁与我父亲之间的仇怨便是这事儿?“ “这事儿对于师父和师母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据我所知,齐家那位少夫人,对宋将军一直以来都是深闺梦一场,宋将军在此之前未必察觉到了她的情谊。 只是后来……我与表兄一道往师父那里去学习,表兄对师父表现出来的隐隐的敌意,让我起了警觉,后来通过我手里的一些手段调查出来的。 不过,师父从来都是一个很敏锐的人,若是从前不知道,那么表兄对他的敌意他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察觉。 所以我觉得,后面师父一定有所警觉,所以才会对表兄十分上心。” 宋锦宁却是厌恶道:“既然那事儿与我父亲没有一点儿关系,那么不管是那位齐家少夫人也好,还是齐郁也好,我父亲都不该有所愧疚,自然也不至于在齐豫的身上格外下功夫。” “这就是师父的性格。” “将军是这样的人。” 赵臻还戚芳同时开口,然后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再一起转向宋锦宁的方向。 宋锦宁哑口无言。 是了,不管是赵臻还是戚芳,都是与自己父亲接触过的人,只有她,她对自己父亲的性格实际上一无所知,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办法替宋岐山辩解什么。 “所以,你觉得是这个原因,很有可能我父亲将最后一块石头给了齐郁?” “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罢了,”赵臻摇了摇头,“我与师父的接触也不多,但是后来我回了京城,师父也时常会给我写信。 他与齐郁的关系实际上更为亲密,我想他一定猜出了齐郁的身份,那么同样的,也一定会给齐郁写信。 至于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我没有直观的感受,便没有办法判断了。” 宋锦宁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些事情似乎一下子就在她的心里串联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齐郁会想要折磨自己,所以他一开始就是来报仇的。 他将自己从侯府带走,锁在了清溪阁,就是为了折辱自己。 因为宋岐山夫妻已经死了,他的父母也已经死了,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报复。 想到前世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宋锦宁感觉到有一团火在她的胸中燃烧。 前世她只是觉得自己可怜,觉得齐郁变态,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凄惨。 即便要找到一个理由一个源头,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的那张脸。 她以为是自己的那张脸,才让自己有了那么悲惨的命运。 而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因果。 他常常对着自己的脸发狠,并不是因为这张脸过于美丽,而是因为这张脸上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宋锦宁感觉到自己胸中的怒气无处发泄。 明明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不是自己父母的错,是他们母子的偏执,是他们的丧心病狂…… 赵臻和戚芳看到她此时的神情,都有些惊异,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赵臻先开口,“阿宁,你怎么了?” 宋锦宁没有回答,两只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牙关紧咬着,像是想要将什么东西撕碎似的。 戚芳顿时有些担心起来,她连忙过去想要伸手扶住宋锦宁,却被赵臻抢先了一步。 他用手搭住了宋锦宁的肩膀,急切道:“阿宁,你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舒……” 话还没有说完,宋锦宁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仇人似的,当即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一口下去着实不轻,赵臻没有反应过来,被咬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手腕上立刻迸出血来。 宋锦宁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仍旧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戚芳惊呼道:“阿宁,你这是在怎么了?” 赵臻皱紧了眉头,担忧却压抑着音量,“阿宁,你醒醒!” 还不等他说第二句话,戚芳直接一个手刀敲在了她的后颈上。 宋锦宁的牙关骤然一松,然后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赵臻立刻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直接往内室走去,“去把周默柏找过来!“ 戚芳虽然很担心宋锦宁,但是也明白这个时候除了周默柏,其他人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所以也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刻起身往外走。 赵臻将宋锦宁放在了床上,然后快速地将屋子里的灯都点着了。 这才发现宋锦宁的脸色此时看起来很不正常。 方才她咬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凶猛得像是一头野兽。 那是对极度憎恶的人才可能会露出来的眼神。 赵臻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去,将这段时间王妃在清溪阁的事儿,事无巨细,全部查清楚。” 宋锦宁被齐郁关起来的地方叫清溪阁,这一点,赵臻早就已经知道了。 关于这件事情,他觉得宋锦宁应该也不想再次想起,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叫人往下查。 算是替她将这段秘密掩盖。 但是方才她的表现看起来,恐怕清溪阁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 那也是齐郁该死! 第523章:莫名其妙的事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让赵臻惊讶的是,宋锦宁很快就好了,好像那忽然间的失控在经过了一个平静又不平静的夜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当他看到宋锦宁十分自然地在吩咐自己的丫鬟去处理事情的时候,甚至都还恍惚了一下。 “你没事儿吧?” 等到宋锦宁忙完了手里的活儿转过脸来看向他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宋锦宁却是笑了,“没事儿啊!” 说完之后,又像是觉得自己应该给一个解释,“就是昨晚上你们说的事情对我来说,着实有些震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嗯!” 关于昨晚上说的那些事儿,其实对于赵臻来说,也是埋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宋锦宁需要的答案,才终于决定说出来。 但是,他显然没有料到宋锦宁的反应会那么大。 毕竟这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跟彼时的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而存在于那个故事里的人,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头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我去处理,所以……” “王爷自去忙就是了,我这边好得很,你放心,我仅仅就是昨晚上有些不适应罢了,更何况,今日我也打算回一趟宋家,祖母肯定吓坏了。” 赵臻听到她这么说,便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确信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异常,这才点头道:“那好吧!” 如宋锦宁心里所想,宋老夫人确确实实吓得不轻。 只不过此前宋锦宁一直有意地闭塞她的消息,所以对于宋锦宁的处境,宋老夫人也一直都不清楚。 当看到宋阳青也在的时候,宋锦宁还是有些意外,“五哥哥没有去衙门吗?” 昨晚上镇抚司十分安静,那么齐郁的这个案子如今就是朝堂上最为要紧的事儿,他作为都察院的得力干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如此闲暇? 宋阳青笑着道:“确实是忙得抽不开身,但是你今日回来,我晚一些再去衙门。” “你哥哥也一直在担心你,”宋老夫人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孙女儿的脸,又自己忍下去了。 宋锦宁知道她是想到了关于自己父母之死和齐郁的关系。 等进了屋子,宋锦宁大致地将事情说了一些,当然,是从她眼下应该呈现的情况来说的。 宋阳青和宋老夫人都听得很是仔细。 最要紧的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和赵臻都好好的,半点儿事没有。 等宋阳青走了,宋老夫人才紧张道:“怎么我昨晚隐约听说你此前被那个齐郁带走了?” 宋老夫人的话说的相对还算客气,宋锦宁不用深想就知道祖母听到耳朵里的话一定十分不堪。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祖母是从何处听到的这样的话?” “还能是谁?!”翡翠正好捧上果子来,闻言便带了几分恼意道,“还不就是三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就跑到咱们老夫人跟前来这么说了一通,着实叫人心里不痛快。” 宋老夫人也没有组织翡翠这般没有规矩的做派,可见祖母心里也觉得三老太太的话很不应该说出来。 但是宋老夫人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拿一双眼睛看着宋锦宁。 “这是没有的事儿,锦哥儿还在府里呢!这样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会出去,青莺和素鸢都在我跟前护着。 有些事儿,也都是通过外头的人去做的,只有昨日……“ 她原本不想多说在宫里的事儿,可是齐郁那些话到底还是传了出来,那么自己昨日在宫里的事儿,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所以她干脆便将自己如何带着锦哥儿出去,锦哥儿如何不见了,然后自己如何去陈府叫上了灵韵郡君一道入宫的事儿说了。 “我原本是担心锦哥儿,想要入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锦哥儿找到,哪里知道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昨日那狗贼是没有办法了,眼看着自己大势已去,就想着如何膈应王爷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真的如此,王府牢牢掌握在王爷的手里的,他岂会不知道我有没有出去?今日也就不会如此风平浪静了。” 宋老夫人听到孙女儿这话,才算是放下心来。 可是忧虑却没有立刻散去,“虽然是这么说,王爷自然也相信你的清白,但是这样的话,落在外头,三人成虎的,听得多了,估计王爷的心里也难免会有想法。 你这个做妻子的,可一定要注意着些,不管怎么说,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儿,与王爷吵起来。“ “祖母你说什么呢!”祖母当他们是真正的夫妻才会有这样的顾虑,宋锦宁心知肚明,面上只是笑着道,“王爷若是如此是非不分,如何还能执掌兵权这么多年?” 说完便转过了话题,问起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 “也就是昨日有些不大稳当,”宋老夫人提到这些事儿,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此前倒是没有什么,那个齐郁还派了好些人过来,至少他相国的身份摆在那里,外头那些个作恶的也不敢胡来。 昨日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门那里发生了一点儿冲突,齐郁的那些人也都走了,不过外头还是有人,你五哥哥说是王府派来的人,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也没有持续多久,等你五哥哥出去看的时候,事情已经摆平了,听说是有两个人受了伤,我让人拿了银子去抚恤,其他都还好。” “昨日?”宋锦宁愣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昨日的大概是什么时候?祖母可还有印象?” 宋老夫人道:“就是快要早膳的时候,当时我还说让他们帮着送吃的往外头几个门去,别叫他们累坏了还要受饿。 是翡翠带着两个小丫头去的,回来的时候就有些慌张,说是外头有点儿动静,不敢将东西送出去。 正好你五哥哥过来给我请安,恰恰就听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便出去看去了。” 邹氏从屋子里拿着给宋锦宁做的绣活儿出来,连忙点头道:“可不是么!看你五哥哥就那样出去了,我心里着实吓得要死。” 第524章:只是口角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听到这里越听越不对劲,“五哥哥可有说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儿气的冲突?” 宋老夫人摆手道:“我没有问那么多,这段时间到底是都是乱哄哄的,什么样的事儿都有可能会出人命,问不问都是一样。 最要紧的是你哥哥没事儿,我让他不要插手,赶紧去官署比较要紧。” 邹氏也是如此点头称是,“还好,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并没有真的出什么意外。” 虽然祖母和婶娘都这么说了,可是宋锦宁这个时候却还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她胡乱地点了下头,然后忽然问起了珍珠,“如今可还好?” “好多了,”提到珍珠宋老夫人的脸上满是笑容,“这不是刚刚放开,担心她家里人,我让她今日回去瞧瞧了,如今可算是恢复了以往的几分活泼劲儿。” 回到王府,宋锦宁便立刻安排人去查,昨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今齐郁的人都在逃窜当中,所以很多事情,想要查起来,没有了阻碍,也就快了许多。 赵臻那边的进展很快,包括青嶂山的那些所谓的流民的来源,组织的时间,背后的操作等等,很快就摸了个七七八八。 宋锦宁这边的消息也没有等太久,素鸢是带着几分疑惑过来的。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外头那些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冲撞到了咱们家里,然后发生了点儿口角。” 宋锦宁听到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口角?” 素鸢也无奈地耸了耸肩,“确实是叫人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咱们的人调查的,还有戚姑娘那边的结果都是一样,五爷出去之后,就平息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知道形势不妙,立刻就灰溜溜地走了,五爷担心会影响到老夫人,也就没有过多地追究。” 宋锦宁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没事儿就好,昨日不少人家里都出了点儿事儿,还有人闯进去抢东西的,咱们家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祖母那边的人手先不要撤,总要等事情全部了结了才行。” 素鸢连忙点头,“方才王爷也是这么说来着。” “王爷回来了?”宋锦宁有些惊讶,“这个时候……” “回来取个资料,立时就走了,大概是太匆忙了,还让奴婢跟王妃说,这段时间过于劳累,外头的事情暂且不要放在心上,让王妃先好好休息。” 素鸢说这话的时候,朝一旁的青莺看了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从她们两个人的眼神里,宋锦宁也能看出来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摆了摆手,“我昨儿也休息够了,倒是宫里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周默柏还没有回来。 他到底是王府里的太医,如此留在宫中过夜实际上很不合规矩,但是这个时候如此不合规矩,就只能说明灵韵郡君的情况不大好。 “王妃这个时候要入宫吗?” 青莺闻言不是很赞成,“奴婢想着,不管怎么样,王爷这几日应该还是会抽空去一趟,不如王妃跟王爷一起去?” 赵臻毕竟是灵韵郡君的舅舅,嘉瑜长公主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准确地来说,他们皇室这一代,也就这么一个姑娘。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探望探望。 但是宋锦宁知道赵臻的性子,他与灵韵郡君之间本来就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同裕丰帝和灵韵是不一样的。 而且如今他手里的事儿正在忙的时候,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弄清楚,回头还不知道会留下什么祸患。 更何况周默柏本来就是他的人,若是他关心灵韵的情况,周默柏会想办法找到渠道告诉他,他完全不会愿意去跑拿一趟。 只是这样一来,便又落了话柄在外头。 “你拟个帖子递进去吧!王爷不一定有空。” 青莺其实能明白宋锦宁此时心里所想,只是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没关系!”宋锦宁笑着宽慰她,“那日齐郁说出那样的话,宫里多少双耳朵听见了是一回事儿,但是宫里人的眼睛嘴巴都是受过训练的,他们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 如今王爷还在做事儿,凭谁也不能在宫里头叫我难堪,至于那些目光,我若是理会那些,将来就不用生活了。“ 这一次素鸢倒是站在宋锦宁这一边,“就是,谣言这种东西最是烦人,跟黏在身上的蜘蛛网似的,拍都拍不掉,而且一旦有些什么样的谣言,哪怕真的辟谣了,也有一大把的人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如果过于在意,往后我们王妃难道不用出去交际了不成?那些个后宅的夫人太太们,平日里没有什么事儿,最喜欢的就是拿着那些个捕风捉影的事情在背后磨牙,咱们坦坦荡荡地出去,反倒证明咱们心里没有鬼。” 青莺看她们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态度,也就不再多说,点头道:“我去拟帖子。” 原本以为齐皇后重伤之后,宫里头没有人理事,这帖子就算是递进去,估计也要个几日才能有回复。 不想到了晚上就有太监往王府里来,传裕丰帝的口谕,宋锦宁可以明日入宫探望灵韵郡君。 宋锦宁连忙谢恩,赵臻晚间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宋锦宁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犹豫。 “你总不能是信不过陛下吧?” 赵臻这便笑了,“他不敢对你如何的,这一次的事情,齐郁纵然是没有了,但是也对他有了不小的影响,这个时候他巴不得对所有人做出我们兄友弟恭的样子来。 所以你入宫一切都会稳妥,更何况,林子羽还在呢!” 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互相说了几句混乱期间的事情,便各自入睡了。 躺在床上,宋锦宁本来还想问问关于齐郁的事儿,然后就听到了他那边沉稳的呼吸声。 大概是太累了,早出晚归的,听说还要青嶂山京城两头跑。 宋锦宁便将心里的事情按下,第二日郑重其事地入宫去了。 第525章:稳定下来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如赵臻所说,这一次入宫,确实比任何一次受到的待遇都要隆重。 只不过如今宫里没有了女主人,接待宋锦宁的便是御前的一位姑姑,可以算得上是宫中的女官当中最有体面的一个了。 “郡君昨晚上醒了一会儿,早就听说王妃和郡君两个人是好姐妹,大概也是心有灵犀了。” 听说灵韵郡君苏醒了一会儿,宋锦宁喜出望外。 周默柏虽然在宫里头,但是往王府传消息并不难,所以灵韵郡君的情况她一直都是清楚的。 齐郁不是普通人,那把剑没有直接抹到灵韵郡君的脖子已经算是万分幸运了,这一掌受下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实际上的情况比太医在当场做出来的判断还要严重一些。 心脉受损不说,而且脏腑还有些出血。 她先去拜见了裕丰帝。 这位帝王前几日看着还有些器宇轩昂的味道,过了这几日,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见着宋锦宁来也没有多少表示,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难为靖王妃有心,你自便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去吩咐他们。” 待宋锦宁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听到那位君王道:“靖王这几日忙得厉害,府里的事儿就要多托付王妃了。” 这话没头没脑不说,而且还有些奇奇怪怪。 她本来就是王妃,就算是赵臻不忙,这府里的事儿,按道理不也是她的事儿么? 不过,这不是跟皇帝辩论的场所,所以她只是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应下离开。 等到了玲珑阁,里里外外的气氛便显得有些严肃。 她才进去,就看到陈铭坐在廊檐下,整个人有些颓丧的样子。 这是宋锦宁甚少看到过的陈铭的模样,似乎只有长公主遇害的那段时间,他才如此消极过。 仔细想来,那个时候甚至还比现在看着好一些。 “你来了?” 见着宋锦宁过来,陈铭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皮,甚至都没有起身。 看他的样子,应该在宫里已经待了几日了,这又让宋锦宁觉得有些奇怪。 周默柏待在这里,是没有办法,需要他来给灵韵医治,那么陈铭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裕丰帝岂能不知道自家外甥女嫁到陈家只不过是一场形婚罢了。 与这个外甥女婿更是没有多少感情,竟然会留这么个外男在宫里头过夜。 不过这些也只是宋锦宁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在看到陈铭这个样子的时候,其实心里最强烈的感觉是愧疚。 待走过陈铭的身边时,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声,“抱歉。” 那日是她非要灵韵郡君带着她来宫里的,若非如此,灵韵郡君不会遭受如此的无妄之灾。 虽然她说不上来,如今陈铭和灵韵郡君之间的关系,可是他这副样子,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陈铭无动于衷,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 宋锦宁的脚步微微驻留了一下,然后还是跨过门槛进去了。 周默柏在外间打盹,看他的样子,应该也熬了不少夜。 老人家觉轻,一听到动静就醒了过来,看到是他,最初的意外之后便是了然之色,“放心吧!没有大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只是如今身子弱得很,需要好好将养。 多睡睡对她身体的复原有好处。“ 昨晚上醒了过来这事儿,在王府的时候还没有收到消息。 宋锦宁透过纱幔看到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便也没有急着进去,“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按照我的方子好生调养个两三年也就无碍了,王妃不要挂心。” 他一眼看出了宋锦宁此时心里的想法,特意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宋锦宁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心酸,只好连忙点头道:“多谢周叔。” 周默柏摆了摆手,“进去看看吧!如果运气好的话,今日白天还能醒一次。” 宋锦宁便不多言语了,可能真的如那位姑姑说的,她们之间有某些友情上的羁绊,知道自己今日过来看她,所以她今日便好转了许多。 但是这样的念头在看到灵韵郡君那张苍白的脸时,一下子就被击碎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内疚,当时齐郁一掌将她拍飞,她陷入混乱的情绪当中,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看灵韵。 平日里那般活泼的一个姑娘这个时候竟然如此安静,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就不愿意醒似的。 宋锦宁轻轻地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这样的天气里,身上盖着被子,可是手上却是一片冰凉。 素鸢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担心宋锦宁的情绪,“方才周大夫也说了,让王妃放宽心,郡君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很快就能醒过来了,而且这件事情……” 宋锦宁摆了摆手,“去问问伺候的人,现在要做什么。” 这些话落在耳朵里,反倒让她自己越发觉得自己的过分与冷漠,倒不如实实在在地做些事情,埋掉心里的那份愧疚。 灵韵郡君虽然一直睡着,但是却不能任由她这样躺着,过个几个时辰就得替她按摩翻身。 可是又因为她伤着肺腑,这个翻身的动作又不能太大。 还有日常的清洁,喂药。 因为完全没有意识,所以这些事儿做起来并不容易。 几个宫女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将这样的事情交给她,周默柏便笑着道:“王妃开口要的,你们担心什么,难道还能怪到你们身上不成?” 周默柏不是个不着调的,他都这么说了,那自然不会有事儿。 因而几个宫女也就不再阻拦,仔仔细细地教着宋锦宁怎么处理,怎么喂药,怎么喂水,还有按摩的手法等等。 这种事情宋锦宁从来没有做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象是灵韵郡君,她这么做下来,竟然觉得还挺顺手。 陈铭一直在外头坐着,中午吃饭都没有一起。 倒是裕丰帝来了两次,见着没有什么动静,难免担忧。 但是听了周默柏的话,又放心不少。 眼看着到了傍晚,差不多要出宫了,宋锦宁有些犹豫起来。 这个玲珑阁曾经是她和灵韵郡君一起住的地方,按道理来说她留宿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如今宫里没有女主人,还有王府里的事儿…… 就在素鸢想要开口提醒的时候,宋锦宁忽然听到一个气声,“阿宁……” 第526章:醒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刚开始,宋锦宁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诧异地看着一旁的素鸢。 素鸢被她看得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听到了更清晰的一声,“阿宁……” 她立刻扭头看向床上,果然看到灵韵郡君的眼睛虽然似乎还是闭着,但分明睁开了一条线。 “灵韵……” 宋锦宁连忙捉住她的手,让人把灯亮起来。 灵韵郡君这才睁开了眼睛,灯光的映照下,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你醒了?”宋锦宁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她似的,“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啊?” 灵韵郡君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非常努力才扯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事儿了。” “你先别说话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宋锦宁连忙让宫女端了水过来,“我先喂你喝一点儿。” 灵韵郡君垂下眼睑,算是答应了下来。 等宋锦宁转身去拿水,才发现端水过来的人是陈铭。 只不过陈铭这个时候没有看自己,两只眼睛只管看着床上的人。 灵韵郡君脸上仍旧带着那一丝丝的笑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 等两口水喂下去之后,她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周默柏先过来切脉,然后笑着点头道:“不得不说,郡君着实是福泽深厚,这脉象比之于昨日又好了不少,如果这么下去,估计明日就能醒两三个时辰了。” “你怎么来了?” 这一句话说得很清楚,但是宋锦宁却连忙道:“你现在还很虚弱,我们都在呢!你先不要说话,如果累了就直接睡,我就在一旁陪着你。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说,周大夫也在呢!” 灵韵郡君的视线这才落到一旁的陈铭身上,“你怎么也在这里?” “父母亲和祖母都很担心你,陛下特准我在这里守着,你已经昏迷四天了,如果你再醒不过来,我……” “怎么可能!”灵韵郡君却是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陈铭连忙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跟我拌嘴,等你好了,我什么都让着你,绝对不会再跟你吵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我就在这里……” 这句话说着说着,竟然和宋锦宁方才说的话一样了。 灵韵郡君像是想到了这一点似的,她看了看宋锦宁,又看了看陈铭,这才轻轻颔首道:“好,我确实也累得很。” 如周默柏所说,这个时候的苏醒,都是短暂的,不过说了两句话,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不过周默柏切过了脉之后让他们都放心,没有什么大事儿。 正常的劳累罢了。 毕竟如今她身体的所有机能基本上都放在了修复身体的损伤上头。 裕丰帝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灵韵郡君已经睡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大声嘉奖了周默柏。 又说宋锦宁带来了好运,让人给宋锦宁收拾住处,这个时候就在这里住下。 实际上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宋锦宁也确实不大方便再出去。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心思真的去睡。 灵韵的屋子宽敞的很,一旁还有罗汉床,干脆就在这里守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韵醒过来的原因,陈铭看着到底还是比早上好多了。 也愿意跟宋锦宁说话了。 “府里都还好吧?” “嗯,没什么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宋锦宁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陈铭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我们府里死了几个人,祖母也吓坏了,这个时候都还在床上躺着,毕竟年纪大了,经不住那么多的事儿。” 宋锦宁点头表示理解,“我祖母昨日还说起,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听说世祖母这两日已经好多了。” 陈铭胡乱地点了点头,“按道理这个时候,祖母病了,我不该在宫里过夜的,但是我们家里人都很担心她,所以一力要求我不许回去。” 他说完这话,抬眼看向繁星满布的夜空,“实际上我也不想回去。” 宋锦宁看出来他这个时候只是想倾诉,因而也就没有打扰,只是同他一起静静地做在这檐廊下。 “齐氏我们家里的人都很喜欢灵韵,最开始的时候,祖母忧心忡忡,毕竟郡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稍微了解些的,总能知道一点儿。 更何况她身份摆在那里,若是不娇纵,好像反倒对不起她的成长环境。” 说到这里,陈铭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似的,轻轻地笑了一声。 “而且刚开始她到我家的时候,也着实有些过分,见着我爹娘哪怕是祖母,都没有一个好脸色,晨昏定省就更不要说了,没有人敢要求她。” “人家好端端的郡君当着,可不是要去你家立规矩的。” “是啊!”陈铭笑着点头,“我祖母也这么说,没道理,一个姑娘家嫁到我们家日子比在娘家还更难过了,哪怕娘家是皇室。” 宋锦宁想起了从前与陈老夫人相处的情形,也知道这就是老太太的为人,温柔宽和。 “所以,我们家纵然有许多人对郡君有些不满,但是也都只是在心里,面儿上是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甚至祖母还下了令,上下人等谁都不许说郡君的不是,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郡君的身份,我母亲都说,万一她在陛下跟前撒个娇,说我们对她不好呢? 另一方面,也是我祖母心疼她一个姑娘家没有了爹娘,孤身一人。” 陈铭说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情绪就落到了谷底。 就在宋锦宁想着怎么宽慰的时候,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过如今我们家不是这样了。” “哦?” “如今我祖母和父母亲都很喜欢她,就是几个婶婶也都很喜欢,她和我家几个妹妹的关系也不错。” 宋锦宁想到陈家的氛围,由衷道:“郡君本就是个极赤诚的人,只不过是她的身份,让她这一份赤诚没有办法展露于人前罢了。” 第527章:本来就是这样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听到宋锦宁这么说,陈铭越发高兴了,“这一点,你倒是和我祖母说到一块儿去了。我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灵韵也开始往我祖母屋子里去了。 虽然不是按照规矩按时晨昏定省,可是她也不再是随便去露个脸儿走个过场就离开。 有的时候还会留下来听大家说话,我们家的氛围你是知道的,虽然她的身份在,但是大家也只是做到有礼有节。 她倒是一点点地参与进去了,还学会了陪着我祖母打牌九,输钱又输得极为痛快,赢钱更是赢得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不知道,我的那些婶娘妹妹们可喜欢拉着她打牌了。” 陈铭就这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灵韵郡君在嫁进陈家之后的种种事情。 宋锦宁便想到了成亲后变得越来越明媚的灵韵郡君。 果然一个人的生活环境,都体现在了他的脸上。 陈家这样的人家,低调、谨慎,却充满了人情味。 处处讲究规矩,但是更讲究人情。 当初祖母想要将她嫁到陈家去,她的心里有些愿意,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谁不愿意活在放松快活的环境里呢? “后来我祖母跟我说,郡君就是太缺少正常的生活了,她从小就是高高在上的郡君,除了陛下和公主,平日里见着她的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带着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讨好和崇敬。 可是长公主和陛下到底不是普通人,也没有办法给出普通亲长的亲和而日常的爱,所以,她养出那样的一副性子,更多的是因为她从小太缺少这样被人以正常目光看待的生活。” 宋锦宁点头道:“世祖母果然是有慧眼的人,郡君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以真心对待她,她会千百倍地回报,且一直将你放在心上。” 陈铭听到这话,看着宋锦宁的目光有些变动。 宋锦宁也直视着他的目光,两个人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是这对视的眼神里包含的信息,双方都已经明了。 “多谢你。” 但是宋锦宁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却苦涩地摇头道:“我想,你至少应该责备我。” “本来是这样的,”陈铭叹了口气摇头道,“原本心里确确实实有些怨恨,但是今天我想通了。 郡君是郡君,我是我,哪怕我真的在乎她,我这个时候特别心疼她,可是她终究还是她,不管是身为郡君的她,还是普通人的她,她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是她的好朋友。 当你遇到了需要她帮忙的事情时,她选择帮你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我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她什么呢? 而且,方才她醒过来的时候,我也看得分明,她心里是高兴的,她都没有怪你,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怎么忽然发现,二哥哥好像长大了不少?” 宋锦宁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二哥哥了,这个称呼是从前跟着陈晚雪一道叫的,眼下在听到,多少感觉有些陌生。 陈铭愣了一下,很快就爽朗地笑了,“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若是还不能成长的话,岂不是白混了。 雪儿出嫁的时候,都与我说,我都已经成家了,再不长大,她都要嘲笑我。” 两个人说着话,倒是将此前的心结都解开了,又说起来陈晚雪嫁过去的日子,她已经怀孕了,预计明年开春就会生。 按照陈家的想法,明年春天要接她回京住一段时间,她夫婿也有望调到京城来。 到时候他们又能团聚了。 又说起了陈老夫人和宋老夫人的感情。 “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两个人说了许久,一直以来有些疏远了的关系也重新走近了。 宋锦宁挑了挑眉,“何事?” “你可了解过你母亲?” 宋锦宁一下子就想起来赵臻说过的话。 因为赵臻告诉她的那件事情,让她的心里隐隐对于上一辈的父母的事儿,有些抵触。 但是眼下在这样舒服的秋夜里,面对着这么一个能让自己完全放松的好友,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句话好像是忽然就从口中滑出来的似的,都没有经过如何的认真思考,“不了解。” “我是听我祖母说的,当年你母亲在京城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 宋锦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机械似的道:“是吗?” 实际上她的心里想起了此前有一次在齐家,听到一位齐家太太十分不以为然地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可是祖母很少说起她,更多的是说起自己的父亲。 她原本想的是,毕竟母亲过门没有多少年,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陪着父亲在边关。 而父亲到底是她的孩子,自然对自己的孩子更加清楚了解,记得的事情多,所以才能事无巨细地讲的那么清楚。 但是这会儿陈铭说自己的母亲曾经在京城是风云人物,便与自己从前的想法有些冲突了。 祖母在京城住了多少年,京城里的什么事儿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会对母亲知之甚少呢? “因为我有个姑姑便同你母亲是手帕交,你母亲当初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加上家里书香世家,才女加美女,不知道引得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可是你母亲就只喜欢宋将军一个人,而且很早的时候,就直接当众宣布,这一辈子非宋将军不嫁。” 宋锦宁目瞪口呆,“这……”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令堂竟然是一个这么热烈的女子?” 宋锦宁良久才点了点头,喃喃道:“从来没有人与我说过。” “我也是听我祖母说的,你母亲的娘家本来就是名门贵族,只不过是有些门庭落寞,可是总体的气韵还是在的。 宋家也是百年世家,因而你母亲这么说虽然有些出阁,但是也算是促成了一桩好事儿,你祖母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很快就带着媒人上门提亲去了。” 陈铭说到这里,脸上带了两分羡艳。 不知道是在羡慕这样美满的婚姻,还是在欣赏宋锦宁母亲那样如火的性格。 可是宋锦宁的心里,却因为这一番话,如何也松快不起来。 第528章:又是好消息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想起了赵臻说的那个疯了的女人,那个嫁到了齐家之后,就消失了的女子。 也就是齐郁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是不错,是有许多人追求不错,可是也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喜欢她爱慕她。 宋家也不是一般的门第,父亲的画像她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着实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兵法出众,小小年纪就功成名就。 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会少了爱慕者么? 他凭什么就一定会喜欢上那个热烈的女子呢? 可是祖母一向是一个十分注重体面的人,一个姑娘家,当着许多人的面儿说出了那样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让那个姑娘陷入舆论的漩涡,或者说真的终身不嫁? 那么,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父亲对于这门婚事真的满意吗? 他是无所谓的态度?还是不得不为之的态度? 宋锦宁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陈晚雪嫁过去不过半年多,就已经怀孕了。 可是自己的母亲追着父亲去了边关那么多年才怀上了自己,而后哪怕是生了孩子,仍旧不愿意回京。 而是选择将自己交给了祖母,然后接着守着她的男人,甚至陪着他一同赴死…… 宋锦宁猛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细节,一些她从来都没有仔细思考过的细节。 陈铭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当即便道:“我是不是不该提起你的父母,毕竟……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宋锦宁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没有落在脸上,连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很少听到关于我母亲的消息,所以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我还以为我母亲就同这些我见到过的京城的贵女一般呢!哪里知道她竟然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陈铭也笑着点头道:“可不是,我祖母同我说起的时候,我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可与你的性格相差不小。” 宋锦宁的心里有些难受,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不想在接着谈下去了,但是又怕陈铭会因此而心里产生什么想法。 只好胡乱点头道:“可不是,我做事儿还瞻前顾后呢!” 原本她以为自己如今的命运多少与父母为了爱情不顾她的成长有关。 而现在她好像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于母亲来说,只是一个累赘,一个妨碍她同她爱的人在一起的累赘。 怪不得祖母很少说起母亲,大概在祖母的心里也是有些怨怼的吧? 毕竟是她将自己这样抛下了。 “早些休息吧!”陈铭看着宋锦宁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连忙道,“看我,这一时兴趣的,说话就没有了个顾及,这都是什么时候来,那几个丫头都有些熬不住了。” 宋锦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几个宫女都在小鸡啄米似的靠着柱子打盹儿。 周默柏更是在外间的屋子上睡得鼾声四起。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一切多少有些魔幻,这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可是皇宫,这天底下最为讲究规矩的地方。, 可是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却是如此没有规矩,她同一个男人这般大半夜地在廊上聊天。 郡君千钧之躯就谁在里头的屋子里。 而外头还睡了个老头儿。 宋锦宁笑了笑,“我进去了,你也早点儿睡,郡君明日应该能好许多,就需要在一旁多多的照顾了。” 提到灵韵郡君,陈铭的眉眼间都温柔了许多,也比上午看到的时候,多了几分信心,“她会好起来的,和从前一样的好。” 屋子里灵韵郡君还是那般沉沉地睡着,素鸢和两个丫头就在一旁看着。 她习武之人,熬夜似乎是半点儿不会觉得疲惫,那些宫女都是轮班的。 宋锦宁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这才在罗汉床上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因为晚上和陈铭的聊天,这个晚上宋锦宁睡得很不踏实。 时不时地就要起来看一眼灵韵郡君的情况,不过这一个晚上她却是我没有再醒,但是看情况也没有什么不好。 到了早上裕丰帝过来的时候,宋锦宁都有些精神不济。 周默柏早上又把了一次脉,又是好消息。 裕丰帝很是高兴,对着宋锦宁脸上都是笑容,“靖王妃果然不错,听说你是命带福星的,这可不就印证了?” 这话说得宋锦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裕丰帝刚才的那句话是那么随口一说的么? 一旁的周默柏却已经开始汇报后面的治疗方案了,裕丰帝没有多留,便同周默柏出去了。 等到了门口又道:“灵韵这段时间都会在宫里头养着,靖王妃出入宫禁不用那么客套,直接进来就是了。” 宋锦宁连忙行礼谢过,等到那位帝王走了,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方才可有听到陛下说什么?” 陈铭脸上都是笑意,因为方才周默柏的话,听到她这话倒是愣了一下,“我一时没有留意,陛下说什么了?” 宋锦宁便摇了摇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没事儿。” 她原本没有打算留宿,所以也没有带换洗的衣裳,到底还是有些不大方便。 因而便与陈铭说了明日再入宫,自己先回去。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时不时地想起方才裕丰帝说的那句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福星? 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还是说他记错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倒是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父母。 心里藏着事儿,人便有些恍惚。 所以锦哥儿叫她的时候,第一声她都没有听到,还是一旁的素鸢推了她一下,她才看到锦哥儿带着两个太监在不远的地方笑看着他。 “锦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锦哥儿脸上带着笑容,先给她请了安,问起了她入宫的事儿,这才十分规矩老实地回答,“最近府里的事情太多了,皇伯伯说我在府里可能没有办法安心学习。 所以便让我这段时间到宫里来住,而且还给我安排了新的课业,在王府也不大方便。” 第529章:骤然就变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闻言便皱紧了眉,“这是怎么说的?你父亲知道吗?什么时候让人去王府传得旨意?” “父王知道的,昨日下午传的旨,先是送去了父王那里,然后才送到了王府,”他像是猜到了宋锦宁此时心里的担忧,连忙笑着道,“母妃放心,孩儿从前也常常在宫里学习的,早就已经很熟悉了。” 赵臻都同意了,又是裕丰帝的意思,她能说什么。 只是经历了青嶂山的局,她对于裕丰帝着实有些不放心。 但回过头来又想到,锦哥儿到底不一样,对于裕丰帝来说,这个孩子同他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至少他不可能会伤害锦哥儿。 因而宋锦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在宫里注意的事情,让他有事儿往家里送信。 又悄悄地提了一句林子羽,锦哥儿脸上都是笑容,但是很毕恭毕敬地答应了下来。 孩子太乖了,有时候也会叫人觉得麻烦。 等宋锦宁出了宫之后,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今齐郁都已经入狱,从目前的情况看,裕丰帝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动作,那么齐郁定罪的事儿十有八九。 这个时候让锦哥儿入宫是去做什么? 素鸢见她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在担心灵韵郡君的病情,“王妃且宽心,周大夫不是说了么?郡君眼下的情况很好,奴婢想着,等过两天应该就能彻底清醒了,然后再休养两个月,也就能好起来。” 宋锦宁因素鸢的声音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不是在想这件事情。” 正要开口,忽然看到那头宋阳青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过。 宋锦宁看了一眼周围,有些疑惑。 “五哥哥!” 宋阳青大概是着急着什么事儿,脚步匆匆的,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宋锦宁又喊了两句,他才停下脚步。 待看清是宋锦宁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二妹妹。” “五哥哥怎么在这里?” 宋锦宁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镇抚司的后门,从方才看到的宋阳青脚步的方向,他似乎正是要往镇抚司去。 宋阳青笑着道:“最近都察院的事儿,一团乱麻,不光是镇抚司,还有刑部、京兆府以及地方府衙,都有许多资料需要调集。” 他指了指手里的公文,“这老几年前的东西都翻出来了,镇抚司里头也保存了相当一部分的资料。” 这倒是可以理解,宋锦宁点头道:“我也听祖母说你最近很忙,倒是没有想到你还要往这边来。” 宋阳青随意点了下头,然后疑惑道:“你这是打哪儿来?怎么也不坐马车,就这么在外头走着?” 宋锦宁解释自己闷得厉害,正好外头天气好,就走两步权当散心。 “这会儿街上还乱得很,此前留下来的许多事情还没有解决,你自己注意一点。” 关心了几句之后,又问起要不要他去找两个人来护送她回家。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团忙乱的样子,你们都察院更是如此,你才到那边没有多久,可不要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阳青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素鸢,知道素鸢的武功不错,也就没有再多坚持。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开了。 不过宋阳青倒是说的没错,最近的街上确实乱得很。 如今青嶂山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大家的心里仍旧在恐惧之中。 说起来那段时间的事情,众人习惯称之为“青嶂山之乱”。 在那次混乱当中,不少人失去了亲人。 而且还是莫名其妙地失去的亲人。 后来靖王入京,城门口及宫门口发生的暴乱,大家都看在眼里。 如今朝廷已经在捉拿当时的乱党,因而城中也是人心惶惶。 不少人这个时候都走出了家门,往衙门里去,声称需要得到一个解释和一个结果。 那么多条人命,没有人会不当真,尤其是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 所以时不时地就可以看到一群人围在某一个朝廷官员跟前要一个说法。 还有人在街边随意设置路祭。 这在此前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着实影响京城的市貌。 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不能说什么,人命就是在大家眼前丢失的。 因而大街上也是一团混乱,更有那些个泼皮无赖,趁着这个时候兴风作浪,小偷小抢。 而官府因为此前的混乱还没有解决,也就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处理这些小事儿。 宋锦宁一路走过来,都遇到了两三个扒手,只不过很快都被素鸢发现了,也就没有得手。 不过宋锦宁都让她放过了。 着实也因为那一次的事情,很多人的家里丢了生计,难以维系。 明明不过就是那么短短一段时间的混乱,整个京城的气候就完全转变了。 从原本的富裕堂皇中暴露出她的贫穷和无奈来。 到了王府的时候,赵臻竟然在。 宋锦宁有些意外,便与他说起锦哥儿进宫的事儿。 赵臻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宋锦宁的心里就有些担心起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有人在为齐郁开脱。” 听到这话宋锦宁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戚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跟着她一道进来的还有段容。 大家互相见了礼,段容神色凝重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朝堂上忽然多了好些不一样的声音,有些人提出齐郁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被逼的。” “这可是好笑,”宋锦宁冷笑道,“造反这种事情还有被逼一说?” “说是军务上出现了重大亏空,整个军政体系都已经被蛀空了,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把源头给灭掉,齐郁选择了这样鱼死网破的做法。” 宋锦宁这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赵臻,“所以,他到现在还咬着你不放?” “是早就已经有了计划,这几日齐郁在镇抚司安然无恙,就是在等这个结果。” 第530章:调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终于明白了戚芳的意思,并不是裕丰帝不想要杀齐郁。 而是对于裕丰帝来说,齐郁还没有被利用完。 他的目标始终都是赵臻,而且在青嶂山之乱后面他们实际上还有布置。 如果说青嶂山只是以牺牲齐郁为代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以牺牲齐郁加上军政体系的半壁江山来作为赌注。 宋锦宁面色有些发白,她着实难以相信,作为一个帝王,竟然忌惮自己的弟弟到了这个程度。 “难道他就不怕大荣趁着这个时候……” “你如何能说这不是他的又一个计划,如今相国已经坐在了镇抚司的大牢,提出了对靖王的指控。 这么一个人,在这样大的案件里的指控,王爷没有办法不接受,朝廷也没有办法不追究,所以就只能查。 但是这一查,朔州那边必然危险,如果王爷为了大启江山,这个时候与大荣协商,那么就坐实了通敌的罪名,横竖……” 段容看了一眼赵臻,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这话里头的未尽之意,横竖都是陷阱,怎么选都是错的。 宋锦宁看着自己身旁的男人,心里有些堵得难受,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现在到了哪一步,宫里头怎么说的?” “皇兄让我先不要管青嶂山的案子,只管让都察院和大理寺刑部会审,让我先将军中这些年的相关资料整理,交由朝堂审查,为了避嫌,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过问。” 怪不得将锦哥儿带走了,这根本就是在牵制赵臻。 而赵臻如果拒绝,也是一条佐证。 宋锦宁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那出府……” 赵臻颇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到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可以随意出府,但是不能出京,如果去某个衙门需要报备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锦宁感觉到了他语气里深深的无奈。 这让她的心里有些轻微的撕扯般的疼痛感。 这个男人好像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可是这个时候…… “应该不会有事儿吧!”她喃喃道,“王爷一向自律,军政也一向都很严明。” 戚芳嗤笑了一声,“你没有在军队里呆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军队里,可不像是在朝堂上。 按部就班地政令施行根本就不可能,在军纪上可以言明,但是在军务上,却需要多处变通,不然怎么会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呢?“ 相对于段容此时的严肃和认真,戚芳显得很是惬意,甚至还在优哉游哉地喝茶。 似乎是察觉到宋锦宁眼神里的不解,她笑着道:“唉,阿宁,你可要搞搞清楚,我已经退伍很多年了,更没有在赵臻的手底下做过事儿。 我眼下只是个局外人,你不能指望我还要共情他甚至帮着他做什么吧?我也做不了啊!我的那些人在民间还行,涉及到官方的事儿,着实插不上手。” 段容像是为了给戚芳证明似的点了点头,“王爷和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一声。” 赵臻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再开口,听到这一句才淡淡笑道:“没事儿,不过是一时的,你们且管好自己,本王的事儿,本王知道怎么处理。” 宋锦宁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赵臻认真的眼神,便将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等他们走了,宋锦宁才道:“按照戚姐姐刚才的说法,这一次对你的调查……” “如果真的要查,自然是会查出一些事情来的,不过这一次,想要将我直接打倒,也不大可能,毕竟青嶂山的事儿摆在那里,齐郁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更何况,军政想要易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皇兄再怎么急功近利,也不可能一手换牌,总还是要慢慢来平稳过度。 所以,这一次只是有所损伤,没有戚将军说的那么严重。” 宋锦宁将信将疑,对于军中的事情她一向不大了解,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博弈,她更是插不上手。 不过从这一日起,赵臻变得清闲了倒是真的。 宋锦宁早起看到他坐在膳厅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很快就将心里的情绪掩饰好了,“早知道昨晚上应该吩咐下去,让他们做几道王爷爱吃的。” “我对吃的一向不大讲究,”赵臻指着对面的位子让她坐下,两个人相对一起用膳,“不过今日无事,倒是可以陪着你一道回去看看。” 宋锦宁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打自己和赵臻成亲之后,没有多久他就离开了京城,而后他也确实没有去过宋家。 即便是他离京前,去的也不多。 眼下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按道理他确实应该回去一趟。 “好,只是没有跟祖母先说好,怕她会惊讶。” “昨晚上已经打发人去说了。” 宋锦宁愣了一下,便笑着点头了。 对于祖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她过得幸福自在更重要的。 赵臻肯陪着她回娘家,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别的,老人家肯定是高兴的。 果然,到了宋家还没有进门,宋老夫人就在里头喊了,“不是说已经来了?怎么还没有过来?” 宋锦宁还没有开口,赵臻就先笑了,“这不是已经到了?” 宋老夫人听到了赵臻的声音,这才笑着道:“快进来快进来,今天外头起了风,还有些冷,别吹着了。” 等他们进去了,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有祖母他们,几个偏房的人都来了。 宋锦宁一下子便皱了眉头。 打从知道三老太太在自家祖母跟前闹出的事儿之后,宋锦宁着实不大喜欢这些人往祖母跟前来。 偏生第一个开口的还是三老太太,“哎哟哟,我说宁丫头成了王妃之后,可是越来越不愿意与我们来往了,我可是好久没有见着宁丫头了。” 宋源立刻虎着脸道:“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宁丫头是王妃,还当是从前呢?!人家一天天的手里都是事儿,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来看你?” 三老太太被他说的脸上很不好看,却也不好辩驳什么。 宋锦宁还没有开口,宋源便立刻又笑着看着赵臻道:“倒是王爷今日过来,可能给我们好好讲讲里外的事儿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前段时间可着实是吓坏了。” 第531章:老太爷的书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听到他这话,三老太太撇了撇嘴,显然对宋源很看不上。 但是碍于方才他的那句话,加上这个时候赵臻和宋锦宁在场,也不好再说出点儿什么来,就只好去找旁人。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没看到王爷和王妃来了,还不赶紧去奉茶!” 说的却是自己的儿媳妇邹氏。 邹氏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压低了声音嗫嚅道:“翡翠已经来了。” 三老太太这才看到宋锦宁和赵臻的座位上已经倒好了茶,当下脸上有些不自在,但是却只是瞪了自己儿媳妇一眼。 因为有这些人在,有些话就不大好说,一直等用过了午膳,大家都回去了,宋锦宁才终于找到了机会与祖母单独说话。 宋老夫人虽然并不知道外头事情的实际情况,但是也从外头的动向里猜测的到了。 眼下看着赵臻安然无恙,心里自然宽心。 虽然宋锦宁没有明说,但是老夫人看得出来,自家孙女儿与赵臻之间并不是那层夫妻关系。 可是她始终都记得那个时候赵臻同自己提出亲事时候的模样。 所以,对于赵臻,她始终都是用看自家孩子的目光看待着。 至于宋锦宁,自己跟前养着的孩子,自己清楚,那只是没有开窍而已。 两个人既然都已经成了亲,时间长了,该发展出来的感情自然会发展出来,不急于一时。 她细细地问起赵臻在朔州的事儿,对于朔州,宋老夫人同样十分了解,毕竟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在那边镇守了多年。 甚至宋老夫人对于朔州那边的一些风俗人情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那会儿我在府里的事儿着实多得很,但到底还是抽了时间去那边住过一段时间,说起来,条件自然与京城不可相比,但是不得不说,住在那里的那段时间我确实感觉很自在快活。 若是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的话,倒是再想故地重游,只不过,听说那边如今这些年越发的不太平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你们年轻人了。” 宋锦宁看得出来,祖母说起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期盼分明是真的,只不过她老人家一向如此,说完之后,就反应过来,可能他们会真的想办法去满足她的这么个愿望,便立刻又改了口。 赵臻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倒是有些惭愧的样子,“我到底还是比如说宋老将军和大将军。” “不能这么说,”宋老夫人笑得非常慈爱,“敌国之间,在战场上,表面上看的是双方的兵力,但是从长远的角度上考虑的话,真正比拼的却是综合国力。 你是王爷,对于朝政,从前先帝对你的培养也足够尽心,所以我说这样的话你一定能理解。” 赵臻点头道:“多谢祖母宽慰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改口,倒是让宋锦宁有些不大自在地看了他一眼。 此前赵臻也不是没有叫过宋老夫人祖母,可是那一般都是在需要的情况下,比如说是做给某些人看的场合。 但是现在就只有他们三个,他这般称呼是什么意思? 宋老夫人对于他的这句“祖母”却显得很是受用,甚至还眯着眼睛点头道:“我不过就是随便说一两句,国家大事儿,我们内宅妇人不好乱讲的。 朔州那边的情况如何?听说小郡王如今还不错?王爷还要再去吗?” 赵臻一一回答,关于自己如今正在被查的事儿,自然没有告诉老人家省得她担心。 宋锦宁也在一旁帮着遮掩,“京城里事儿还多着呢!王爷也得帮着陛下将事情料理完。” 说的差不多了,赵臻忽然道:“此前听阿宁说过,府里还有老将军的书房,我进来有些疑惑一直没有得到解答,今日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宋老夫人没有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自己丈夫的那个书房,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进去过了。 因为那是最开始宋老将军一个人用的,也没有做的什么要紧东西,所以就是宋楚新在的时候,都没有动过。 而她一向对那些东西也不感兴趣,所以也从来没有进去过,就只有两个世仆,是最开始宋老将军指定的,专门负责进去打扫。 若不是这会儿赵臻提起来,就是宋老夫人都已经忘了这么个地方的存在了。 她立刻道:“你若是想进去看看你们祖父当初留下来的东西,尽管去就是了,他一辈子最看重的都是边关稳定,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上头了。 那一辈子研究出来的东西,除了王爷也没有更好的继承人了,若是王爷能从他往日里什么东西里头找到有用的信息,那着实是件好事儿。” 宋锦宁也没有想到赵臻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么件事儿。 心里隐隐地觉得他在此之前瞒着自己颇有些不厚道,但是想想这事关军务,自己不懂,似乎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没有想到赵臻在得到宋老夫人的许可之后,便转向她笑着道:“那么阿宁陪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宋锦宁还想陪着祖母,此前在周大夫那里学来的按摩的手法还没有好好给祖母试试。 宋老夫人一看她面色犹豫便立刻道:“去去去,那里头还有些东西是你父亲的,你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也挺好。” 自己父亲的? 宋锦宁愣了一下? 还给自己发现? 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 不过祖母都这么说了,宋锦宁也没有办法,她了解自己祖母。 从今天她老人家的态度里就能看得出来,自家祖母这是真的想要将自己和赵臻扯到一块儿。 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可婚都已经成了,哄着老人家高兴也挺好的。 珍珠在前头引路,到了小院子门口就停下了,“从前老太爷的命令,这个院子里不让其他人进去的,所以……奴婢就不陪着王爷和王妃进去了。” 这么个院子竟然就在老夫人院子的后头,只不过隐藏得好,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两个人一进去,便觉得这个院子格外森冷些。 首先是院子里的一颗大槐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枝繁叶茂,几乎盖住了整个庭院。 繁茂的树冠还有一大半落在了屋顶上,好像要将那屋顶给吞噬了似的。 第532章:她是疯了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两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仆走了过来,对着两个人行了一礼,便将手里的钥匙交给了宋锦宁,然后转身进了一旁的耳房。 两个人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这个诡异的气氛,让宋锦宁感觉有些毛毛的。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害怕的话来,因为这着实有些太过于奇怪了,这可是她的家里,她竟然会害怕。 赵臻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而且十分配合地笑了一声,“你如果不敢进去的话,我一个人进去也行。” 被这话一激,宋锦宁立刻挺直了背,“你在胡说什么,我自己家里我有什么不敢进去的,我小时候还常常来这里玩儿呢!” 赵臻挑了挑眉,疑惑道:“方才你祖母屋子里的丫鬟不是说,这个院子谁都不让进么?” 不光是珍珠说过,就是自己祖母方才也说了这个话。 宋锦宁一时情急就给忘记了,然而这话已经说了出去,再收回来,多少有些尴尬。 “那只是对其他人来说,我是其他人么?我可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不管是拦着谁也不可能拦着我不是?” 赵臻甚少看到她这样强词夺理的样子,心里竟然觉得很是可爱,便笑着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不让谁进去也不可能不让你进去。 那么这个地方显然你比我要熟悉,那……你来带路?!“ 钥匙已经在宋锦宁的手里了,方才又说了那样的大话,这个时候不一马当先,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宋锦宁轻咳了一声,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赶走似的,然后才拿出钥匙插进了锁孔。 可是这门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油了,推开的时候“嘎吱”一声响,吓得她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一步,然后人就撞到了后面赵臻的身上,差点儿摔跤。 还是赵臻一把将她扶住了,然后稳稳地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身后,这才笑着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是真的来过这个地方。”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语气里都是笑意,分明是故意这么说,宋锦宁心里很不服气,却又没有办法。 只好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跟着他进去了。 实际上进去之后,反倒觉得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原来这屋子后面就是后面院子里的那片池子,只不过从前面看被宋老夫人的屋子挡住了,从后面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这个小小的院子竟然从头到尾都给忽略了。 这会儿正是阳光铺满水面的时候,临水的方向上又是将近一整面墙的窗户。 加上那两个老仆似乎也打扫得很是细致,屋子里竟然显得十分敞亮,一点儿都没有在外头的那种阴森之感。 而这个屋子里竟然满满的都是书。 宋锦宁去过外院宋楚新的那个书房,倒是有模有样,但是书架上的那些书一看都是摆设,不过就是些《中庸》、《大学》之类的学问经典书目,而且基本上都是一套一套崭新地摆放在架子上的。 可是这里就不一样了,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不但各种各样的都有,而且大部分都是兵书。 那些个兵书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不说,大部分都被翻得有些卷了边,甚至宋锦宁还看到有些是用其他文字写成的。 就是见过了各种世面的赵臻也有些惊讶,“你们家里这是藏了一个兵法库啊!” 宋锦宁目不暇接,只能喃喃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头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说法与方才的说法分明是穿帮了。 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转脸看过去,赵臻已经去翻找自己想寻找的内容了。 宋锦宁倒是想要对这些兵法感兴趣,可惜的是她着实看不懂。 看到那头赵臻那么认真,又不好去打扰,只好自己百无聊赖的闲逛。 在临窗那面的一角,她发现还有一套桌椅,便干脆过去休息一会儿。 摸了一下,桌椅都是干净的,虽然桌上没有任何茶水点心,看看风景也不错。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欣赏过自家的花园,竟然别有一番滋味儿。 从这个角度,偶尔能看到在书架之中穿梭的赵臻,似乎看着也与平日里不大一样。 他今日可能是为了以示亲近,身上穿的是非常随意的常服,一头乌发也只是用一根白玉簪挽着,看不出平日里的霸道和疏离。 而他这个时候又在书架上那般认真而仔细地阅读自己祖父和父亲留下的东西,倒像是一个学生的模样。 宋锦宁不由想着赵臻小的时候的学堂里念书的情形来。 也不知道那会儿会不会像锦哥儿一样的,像是个老学究。 想到锦哥儿,宋锦宁便又想到了裕丰帝将他带进宫去的目的,一时间心里不免又开始担心起赵臻如今的处境来。 这个念头一起,她倒是吓了一跳。 然后她才发现,进了这个屋子之后,她似乎一直都在想着那个人,那个眼下正在自己不远处看书的人。 祖母的话和青莺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像是什么灼烫的火花似的烧在耳边似的。 让她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去拿桌上的茶杯,然后拿了个空,才发现桌上并没有斟上茶来。 “疯了!” 她喃喃了一句。 这屋子里果然是有些邪门的,这个时候她怎么就变得有些不大正常了呢? 还是赶紧出去吧!横竖在这里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就是这么干坐着罢了,不如去陪着祖母说说话。 心里如此想着,便果然起身,才要跟赵臻说一声,就听到了他叫自己的声音。 “阿宁!” 宋锦宁心下莫名一颤,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喊自己的?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阿宁这个称呼,只有关系极好的人才会这么叫她,赵臻…… “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宋大将军的字迹?” 宋锦宁从自己的思绪中一下子抽身出来,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有正经事儿叫自己。 第533章:给谁的信?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似乎也察觉到宋锦宁的迟缓,便又开口叫了一句。 宋锦宁这才醒过来,连忙快步走过去,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怎么了?哪里?” 等到了赵臻跟前,才发现他已经到了书架的最后一排。 这里可就不是书架了,靠墙的这里,还有一张巨大的书案,方才在那头根本看不到这边的情形。 赵臻此时便蹲在那书案底下,底下的柜子已经被打开了,他从里头拖出了一个箱子。 上头有几个字,写的是“悠悠岁月长,不敌一酒香。” 宋锦宁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是她认得这个字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应该是。” 因为小的时候,祖母仍旧时不时地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所以尝尝背着她偷偷地看从前父亲写的家书。 宋锦宁后来也知道那些信藏在了什么地方,趁着祖母不注意,自己也会偷偷去看。 小小的年纪,并不大能理解那种根植于心无法释怀的思念和担忧,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相连的缘故。 看着看着,也常常泪流满面。 被祖母发现之后,她便不再去翻看了。 可是那些字迹,还是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更不用说,宋岐山从前也给宋锦宁写过信,不过对于几岁的孩童来说,信这种东西,根本就无法理解。 所以每每都是一些充满了祝福的寄语,在宋锦宁的成长过程中,宋老夫人便常常念起那些信。 倒是也让宋老夫人的心病一日日的好起来。 所以,宋锦宁对于自己的父亲虽然不大了解,可是他的字迹却还是认得出来的。 此时看着这两句话,她的心里似乎隐约有了一点儿猜测,似乎这里头的东西,她知道是什么。 赵臻抬眼看向她,“能开么?” 这大概是父亲重要的秘密,宋锦宁有些犹豫。 可她还是神使鬼差地点了头,“都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看一看也无妨。” 若是真的有什么丑事儿…… 宋锦宁摇了摇头,不让自己接着往下想。 赵臻便没有犹豫,将那个箱子打开了,然后才发现里头竟然是厚厚的一叠信。 但是每一个信封都是空白的,没有写这些信是写给谁的。 而且在箱子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不过是成人握拳般大小。 这就让赵臻有些犹豫了,宋锦宁将那个瓷瓶拿了过来,然后拔开瓶塞闻了一下,笑着道:“这酒倒是酿得不错。” 赵臻也闻了一下,“是梨花白。” 宋锦宁对酒不大了解,所以闻过一下之后便放在了一旁。 她随手拿起一封信,然后直接拆开了,将里头的信纸拿了出来,递给了赵臻。 “看吧!” 赵臻却没有接过去,“这些还是你看吧!如果你有什么发现,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去书架上看看。” 宋锦宁轻笑了一声,不再逼迫他去做他违背他原则和意愿的事儿。 待看了第一封,宋锦宁便感觉像是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被印证了似的。 这果然是年轻时候的宋岐山写的信,只是这些信里头也跟信封一样,没有人写有关收信任的任何信息。 可是每一封信里都是对某个人的思念。 等宋锦宁看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她耳朵里还能听得到那头赵臻翻阅纸张发出来的声音,可是整个人却像是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她这才发现,原来发疯的人不止那一个。 宋锦宁站在那张巨大的书案前,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该不该接着看下去,或者说…… 该不该继续窥视父亲留下来的遗物。 但是,她又在这里头发现了一些她没有办法忽视的东西。 等她终于一封一封看完,甚至有些机械地将那些信全部都收好了,然后静默地站在了书案前好久,那头的赵臻才察觉到异样。 他连忙走过来,神色间有些担忧,“你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可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你不大方便说?” 宋锦宁仍旧没有回过神,她只是呆呆地站着,然后又有些呆呆地看着一旁的人,好一会儿才道:“我没事儿。” 赵臻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那个箱子,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确实找到了一些关于大荣的资料,是我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这下回去倒是有事儿做了,眼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吧!” 宋锦宁点头道:“好。” 然后便没有多的一个字儿。 两个老仆对于赵臻将东西带出去,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这再正常不过。 但是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宋老夫人交代了什么。 “时候不早了,本来应该留你们吃晚饭,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街上都有些不太平,我也不讲那些虚礼,你们赶紧回去吧!得空再过来就行。” 宋老夫人一面吩咐着一面疑惑地打量着自己的孙女儿,总觉得她此时看上去有些不大好的样子。 邹氏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她悄悄地拉住了宋老夫人道:“宁儿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精神好像有些不大好。” 赵臻这个时候就在旁边,宋老夫人也不大好多说,便笑着道:“中午没有睡中觉呢!她一向都要午睡的你不知道,大概是困乏了。” 邹氏听到宋老夫人这么说,便不再多过问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宋老夫人便嘱咐翡翠,“明儿你找个由头往王府里去一趟,如果王爷不在的话,便问问王妃,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到底如今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家了,不必的从前自在,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心里便有些唏嘘。 赵臻一路上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显然宋锦宁的心思并不在眼前。 一直到了晚上,两个人都躺下了,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还没有睡,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宁,你我到底也算是夫妻,如果你有什么事儿,觉得心里难以裁决,又觉得我可能可以信任的话,不妨试着跟我说,说不定我能提供另一种思路。” 第534章: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但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有宋锦宁的呼吸似乎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种静默而无声的状态。 赵臻便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好几次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和宋锦宁的关系变得亲近了许多,可是不等他进一步,宋锦宁便又开始远离了。 他也着实为了这样的事情伤怀过,可是又深知这种事情急不得,更不能焦躁。 就在他以为这一次宋锦宁也一定不会与自己说的时候,他忽然就听到了宋锦宁开口,“你觉得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他的。” “宋将军……”赵臻的脑子里出现自己还是一个少年时,那个教授自己许多技艺的男人,然后十分中肯道,“宋将军是一个十分豪爽的人,可同时又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 我父亲也教过我许多关于兵法上及武术上的东西,可是两个人给我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我父亲是一个很宽和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与我皇兄有些相似,所以在教我的事情上,也是如此,循序渐进,鼓励加勉励,可是宋大将军不一样,他半点儿没有将我当成皇子。 对于其他的人是怎么训练的对我便怎么训练,甚至还要严格得多,用他的话来说,我是带着学习任务来的,若是没有训好,我的父皇就要训他了。” 这是头一回,宋锦宁听到这样的视角描述自己的父亲。 她没有说话,但是赵臻能够感觉到他在听。 “我记得有一回,我因为什么事儿没有做好,他罚我蹲马步,但是那一回,我着实想要出去跟师兄他们一起打猎去,所以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结果被师父一脚给踹飞了。” 宋锦宁听到这里,呼吸陡然一滞,然后比方才的呼吸声便重了许多。 赵臻察觉到了这一点,便越发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起来。 “可是好死不死,那个地方本来就是大家操练战马的地方,我直接给踹到了马粪堆里,黏了一身的马粪,脸上都糊了一脸。” 提到这个,赵臻也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语气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我那个时候到底还是有几分自尊心,毕竟自己是皇子,除了师父,其他人私底下对我都十分尊敬的,眼下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了这样的丑,当即就有些下不来台。 而周围的人也一个个的有些惶恐,又有些想笑,还不敢笑,偏生只有师父一个人在那里笑得毫不顾忌,他甚至还拿手掌拍起了一旁的战鼓,笑声配合着鼓声,引得大家实在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宋锦宁着实很难想象赵臻一身马粪的样子,不过倒是可以将锦哥儿和赵臻两个人代入到当时的赵臻和宋岐山的身上。 一时间也就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赵臻听到她低低的笑声,这才放心下来,“然后师父便十分嫌弃地拎着我的后领,将我扔进了河里洗了一通。 从那之后,我同营里的那些人才算是真正混到了一块儿,也没有了此前的那些隔阂。”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是为了将这个气氛转变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不过坐在大帐里的师父又截然不同,在对底下的将士发布命令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块铸铁,半点儿情绪都没有,也没有人敢在那个时候跟他说笑哪怕一句半句。 所以,我在师父的营帐里,看到的是铁一般的军纪以及十分日常的将士关系。” 宋锦宁的思绪随着他的讲述,隐隐地看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从前记忆中清晰了不少的人。 倒是难为赵臻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能在记忆里搜刮出自己父亲的样子来。 但她也因为这一番的讲述,心里平静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的那个宋岐山更真实了一些,像是一个更加真实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她似乎看得到,也能隐隐地触摸得到。 “那你对我母亲还有印象吗?” “很难没有印象,”赵臻像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母亲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女子之一。 如祖母所说,朔州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军营却着实算不得舒适,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是一个那么爱干净的女子。” 宋锦宁对母亲的印象比之于父亲还要模糊,那是因为祖母常常会说起自己的父亲,却很少会说起她的母亲。 偶尔宋锦宁缠不过问一句,才会说,她母亲是一个不错的女子,很爱她的丈夫。 所以,对于那个女子,宋锦宁对于赵臻的讲述要更加期盼一些。 “她很少会过问军中的事儿,但是与军中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尤其是宋将军的几个徒弟,大家都叫她师母,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抿唇一笑,然后怯怯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宋锦宁喃喃似的问道:“她很美吗?” 赵臻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肯定道:“美是自然美的,只不过在那样风沙漫天的地方,再美的女子,也着实很难与京中这些世人眼中的美人相比。” 是这样吗? 宋锦宁听到这样的答案有些诧异。 赵臻便解释道:“不过师母的美,倒是不用那样的衡量标准,她对师父的感情就足够让大家觉得她是最美的人了。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军营里头,大将军身上的衣裳是最干净的,而且每日师母都会在路口等着他回来,还会变着花样地带着大家一起改善伙食。” 说到这里,赵臻笑了笑,“我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的美像是与那个地方融为了一体,最要紧的是,与她的丈夫好像合为了一体。” 宋锦宁的心里有些堵得慌,在赵臻有些不习惯的语气停下来之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她觉得其实不大应该问赵臻的问题。 “那你觉得我的父亲喜欢我母亲吗?”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光是她,就是赵臻同样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所以,两个人之间的这个空间,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第535章:从前的事情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锦宁才听到了赵臻的声音,“你怎么会忽然这么问。” “我就是好奇,”她的回答很快,“我想要知道,你不用自己去美化或者分析,只要将你当时的感受告诉我就好了。” “这如何能一样?”赵臻犹豫道,“毕竟我当时还小,对于男女之情,知之甚少……” 实际上现在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赵臻发现自己在心里竟然默默地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有些尴尬。 然后又赶紧接着道:“而且大将军那样的人,多少有些男人家的粗线条,对于这种事情,日常生活中,自然不大容易表露。” “王爷这话不对,”宋锦宁的声音有些低,但是对于赵臻这种练武之人,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难度,“王爷既然能看得出来我母亲对我父亲的种种情谊,如何就看不出我父亲对她的感情呢? 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眼神和一些自发的行为是如何都骗不了人的,你一定能感觉得到。“ 这话让赵臻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让他觉得有些烦躁的莫名情绪。 他下意识地忽然就想问一句,“你真的确定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颇有些有毫无根由莫名其妙。 所以他极力将这份情绪给压了下去,而是仔细地思考宋锦宁方才说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再一次想起,“我不知道。” “那就是没有了。” 赵臻听到宋锦宁的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苦涩。 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所以他直接起了身,没有履行此前他们约定好的承诺,进到了宋锦宁的屋子里。 她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屋子里有亮光,所以这个时候光线很暗,他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 赵臻干脆坐在了她床边的脚踏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黑暗中的面孔,“阿宁,你不对劲,你怎么了?是白天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吗?“ 宋锦宁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移开半分,算是默认了他此时的越界行为。 只是一直以那样的姿势沉默地躺在那里。 “阿宁,如果你想起了什么,你相信我的话……“ “其实,”宋锦宁终于开了口,将他的话给打断了,“我父亲根本就不爱我的母亲。” 赵臻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不是因为宋锦宁此时说出来的这句话。 对于宋岐山和他夫人之间的感情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那忽如其来的情绪分明是因为此时宋锦宁的状态和语气。 “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与我们没有关系,而且,我们也做不出任何的什么事情让他们有所改变。 时间已经抹去了一切,你不该为了他们如此伤怀。” 宋锦宁却摇了摇头,赵臻没有看清,但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动作。 他不明白为什么宋锦宁会在这个时候如此执著,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看了我父亲写的信,那是他写给那个女子的,实际上,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赵臻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超纲。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此前说过的那个人。 “你是说……我的那位舅母?” “从王爷上次的讲述来看,齐家的那位夫人像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疯子,可是实际上,我母亲才是那个第三者。” 赵臻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宋锦宁这话意味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宋锦宁的头发,“阿宁,都是我的错,今日就不该带你进去那间屋子,但是关于上一代的是是非非,已经被时间尘封,我们不该过多地去追究,更不该将那些事情转化为情绪放在自己的身上。 即便你真的发现大将军心仪的另有他人又如何呢?不管怎么说,他们最终成亲,那么就与从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选择。 而且……” 他顿了顿,“不管你父母的感情如何,都不能抹去你是他们的女儿的事实,他们对你的爱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也不会因为从前的过往有任何的磨损。” 宋锦宁看不清赵臻的面容,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自己的面前。 像是在这个黑暗冰冷的环境中,忽然给自己带来了一丝暖意。 她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像是努力在挣扎一个出口,然后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忽然就坐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如想象中一样的温暖而有实感,让她好像在无边的恐惧中,抓到了一根浮木,至少让她触摸到了一丝的真实。 眼下的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至少过去了一大半,那些想要吞噬她的黑暗永远不可能会追到这里来将她吞噬。 赵臻也有些呆住了没有想到会忽然这样。 他愣了一下之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开的双手才慢慢地合拢,将这个小姑娘拥入怀里。 只是这种感觉对于赵臻来说,着实有些陌生,甚至大脑里都因此有些空白。 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荡荡漾漾的东西在脑子里飘来飘去,愣是抓不到一句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出来的话。 最终他也之死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背上,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似的,慢慢地抚着她的背脊。 宋锦宁紊乱的呼吸竟然真的慢慢地平复了下来,然后意识也一点点地回笼。 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抱着赵臻。 而且还抱得非常紧。 他们两个人原本都已经打算入睡,穿着的中衣也算不得厚。 宋锦宁甚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透过两个人之间的衣料传过来。 这似乎,很不得体,宋锦宁在心里跟自己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意识清醒了之后,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双手,舍不得从这个怀抱里挣脱出来。 甚至隐隐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 她不敢去深思这种感觉的来源,所以只当自己还没有清醒,干脆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在他的怀里沉溺。 第536章: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但是…… 意识越来越清醒,她脑子里那个反对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分明。 如此不妥! 终于,宋锦宁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推着他的肩膀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情绪的问题,两个人此时这般相对坐着,距离不过两尺不到,气氛竟然越发暧昧。 甚至她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迟疑了一下之后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辞。 她应该从哪儿说起? 似乎方才的话题已经离得很远了,她好像还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话题,而产生了强烈的情绪,以至于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所以…… 现在到底要从哪儿说起? 有些急迫间,她忽然感觉到眼前的黑影动了一下,然后唇上便被另一道陌生的温热覆盖。 宋锦宁呆愣之间,猛然清醒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地就偏向了一边。 这个吻因为她的缘故一触即离。 随即两个人都呆住了。 一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如此孟浪地亲了上去,另一个不知道为何自己下意识地就躲开了。 然而还是有一个人先反应过来,然后赵臻便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再一次吻了上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方才的一触即止,让他好像一下子冲破了他脑中的某根线,让某些东西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十分确定,他需要这种感觉,他渴望更多。 这一次,宋锦宁忘了逃离,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心脏似乎跳得太快,让她的脑袋有些供血不足似的发蒙。 她的后脑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扣着,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挣脱,可是两只手却只是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袖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赵臻的唇,耐心又急切地描摹着她的形状,她感觉自己像是脱水的鱼一般,渴望又害怕。 然后对方忽然加重了攻势,宋锦宁一下子失神,便被他攻城略地。 这种感觉,像是与自己隔了很远很远,并非是陌生的感觉。 可是却同自己心里厌恶的情绪很不一样。 她下意识地开始回应,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赵臻立刻感觉到,那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不管不顾,立刻化为了欣喜和小心翼翼。 最后,连宋锦宁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放下的,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衣衫凌乱得有些毫无章法。 直到胸口的肌肤被陌生的触碰,宋锦宁才一个激灵清醒。 赵臻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耳旁,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阿宁,我想要你。” 宋锦宁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像…… 这句话并不好回答。 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青莺的声音,她说:“王妃,你需要一个孩子。” 她其实心里是觉得青莺的话是对的,但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单单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份情绪,宋锦宁的眼泪便立刻落了下来。 大概是习武之人的感知比正常人好太多,赵臻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的异常,当即翻身到了一旁,然后轻手轻脚地替她将衣服拉上,“对不起,我……是我不对,我一时冲昏了头脑。” 宋锦宁没有说话,她觉得其实她可以,尤其是在发现了那些东西之后。 不过……就是生个孩子罢了。 不过就是……成了亲的男女之间都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她也并非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男女,她的记忆里,并非没有一点儿记忆,既然如此,何必矫情? 所以,他在赵臻似乎打算离开的时候,身上却抓紧了他的袖子。 或许,这就是一个契机,让她终于可以接受这件事情。 只是她方才真的沉沦了,因为他的那个吻。 她的内心里,真的渴望。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对他这个人的渴望。 吻和吻也是不一样的。 在今夜里,在赵臻的吻里,她才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做和做也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 只不过他说的是…… “所以,”赵臻的手落在他那只手上,语气有些迟疑,“可以?” 宋锦宁没有说话,但是这个时候不说话,就像是一种默认。 她将自己此时所有涌出来的情绪尽数吞下去,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但是赵臻却没有立刻过来,他反倒拉着她的手然后坐在了脚踏上。 只是那一双眼睛仍旧没有放过宋锦宁,“你得告诉我。” 宋锦宁原本已经鼓起的勇气在他这句话之后,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没有办法告诉他。 她永远不可能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出那样的话来。 哪怕这个人是赵臻。 她退缩了,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这一次赵臻握得很紧,像是早就料到她会逃开,又像是早就已经防备好了她的逃离。 “你告诉我,”他往前了一些,两个人在黑暗中面对面,“你真的愿意?” 他的呼吸落在宋锦宁的脸上,昭示着此时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 宋锦宁没有回答他,仍旧无声的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对于赵臻来说过于难熬,他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语气变得有些不像是平日里的他。 “你心里有我吗?你……是真的愿意与我在一起?” 宋锦宁原本已经开始隐藏的那颗心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一下,却不知道言语该如何组织。 赵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阿宁,你喜欢我吗?如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那般的喜欢?” 宋锦宁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的厉害,说出来的话也只有气声,“你呢?” 她连忙咽了口口水,想要重新问一遍,却没有任何机会,吻再一次袭来,只不过这一次,半点儿霸道的气息都没有。 她感觉到的只有对方的温柔和细致,她听到他细碎的声音从自己的唇畔溢出,“我希望你能是我真正的妻子,相护爱慕的妻子。” 第537章:接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好像忽然间有一道烟花在脑子里炸开,宋锦宁怀疑自己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中看到了星星。 可实际上那不是,那是赵臻的眼睛。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眼睛竟然这么明亮,在这样的黑夜里,一点点的光亮就将它们反射得熠熠生辉。 “闭上眼睛。” 他的手忽然覆上了宋锦宁的眼睫,让她原本已经适应了屋子里昏暗光线的视线再一次被蒙蔽起来。 可是一旦离开了视线,没有办法努力去找寻他的眼,其他的感官便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似的。 她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意识,将原本一直死死揪着她衣服的手移开,然后两只手圈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对于赵臻来说无疑是一种鼓励。 他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原本轻柔细腻的吻也慢慢地加重起来。 宋锦宁感觉自己口中的空气都被掠夺一空,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如同暴风雨中穿梭于巨浪之中的轻舟,她不得不努力抓紧了眼前的人,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在细细密密的雨中。 衣裳是如何褪去的已经不可回想了。 她只记得对方灼热的温度,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那种亲近的感觉。 她以为她至少会害怕,但是没有。 她竟然对这样的事情没有恐惧,而是期待,甚至是渴望。 她渴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倒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前世什么都不懂的宋锦宁还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么?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湿润了,然后抬起抱着此时与自己的距离已经近到无法更进一步的男人,“你会善待我的,对吧?” 问出这句话之后,宋锦宁有些后悔。 这不该是此时她会问出来的话。 至少不是重活了一世的她应该问出来的,她重活了一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依靠谁。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问出这句话来,让她忽然意识到,她又掉进去了那个位置。 她又开始害怕…… 赵臻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你害怕吗?” 一语双关的问法,宋锦宁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摇了摇头,“不怕。”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宋锦宁毕竟从心理上来说,不是头一回。 在最开始的生理上的不适之后,很快就适应了他得节奏,也适应了此时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然后她忽然发现,原来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从前她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也曾经常常溃败于自己不多的勇气下。 所以她也常常会在自己的鄙夷当中,尝试一些能够讨好齐郁的事情。 包括让人去买那些相关的书过来看,可是她发现书上写的都是假的。 她从来没有从那样的事情上产生过一丝丝的快乐,从来都只有无尽的痛苦,区别在于,是让她装着享受的痛苦,还是忍无可忍的痛苦罢了。 所以后来她一度都在想,那是因为那些书都是男人写的,那些男人就是为了诱骗女人,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来。 他们本来就是男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女人想法。 但是到了这个晚上,她才知道,原来书上并不一定都是假的,原来,真的会有那样的感觉。 她偶然想起在哪一本在乎体面的女子不会去看的书里头看到过一句话,说,一个女人如果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欢喜的话,身体是不会产生感觉的。 女人的身体终于自己的内心。 原来……如此。 不过,这也只是在最开始她一片混乱中,脑子里断断续续产生的念头,等到了后面,这样的念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太累了。 她疲倦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再去动脑子想那些男女之间的关系和话题。 她都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多少次,隐约感觉到赵臻起来了。 至于去做什么了,她也无暇顾及,总要先睡一觉再说。 所以等到冰凉的触感自身体上传来的时候,她的脑子仍旧一片空白。 然后才意识到,是他在给自己擦洗。 顿时羞得全身火热满脸通红,当就要爬起来缩到床尾去。 但是却被赵臻按住了手,“你别动,还是要处理干净才行。” 宋锦宁感觉自己这个时候一定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虾,方才两个人亲密无间也就罢了,男女间的那档子事儿也就是如此。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 赵臻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害羞,便笑了一声,“你我如今是最亲密的人,用不着害羞,而且,你也不想让你的侍女进来伺候吧?” 宋锦宁想到青莺和素鸢,一下子就泄了气。 虽然说她们两个人都支持自己和赵臻真的在一起,可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她们两个人说。 这会儿忽然让她们过来伺候,显然有些过于唐突。 “你初经人事,毕竟很不舒服,自己下床也不大可能,所以……” 他忽然又笑了一声,和以往的笑截然不同的感觉,“只能是为夫来。” 不过就是夫妻之间很常见的自称,可是这个时候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宋锦宁一下子又热了脸庞。 知道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干脆别过脸,将头埋进了枕头里,当做没有听到罢了。 赵臻的动作很利落,不但替她擦洗干净了,而且还抱来了干净的床单,给她利落换上了。 宋锦宁睡到了干净舒爽的床单上,困意再一次排山倒海似的扑过来将她吞没。 赵臻随后直接睡在了她的旁边。 宋锦宁在迷迷糊糊中还在想着,他这个时候就这样睡在自己的旁边,晚些时候青莺和素鸢进来了,还不是一眼就看到了? 这跟方才让她们进来伺候又有多大的差别? 可是这会儿她着实太困了,因而心里即便有这样那样的话,想要吩咐清楚,也睁不开眼睛。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叫醒她的并不是素鸢或者青莺惊讶的声音,而是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 最开始她还有些迷糊,等到那只手触碰到了她敏感的地方,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王爷!” 第538章:以后便不会了么?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对自己这个杰作很是满意的样子,笑意在她的眼睛里漾开。 然后他就忽然凑了过来,宋锦宁还以为他是要凑过来吻自己。 想到自己还没有漱口,所以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谁知道他却是将嘴唇落在了自己的耳边。 “既然醒了,那就不要辜负时光,继续我们昨天晚上我没有做完的事儿吧!” 宋锦宁一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这外头的天都已经亮了,此时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这个人的样子。 他怎么能在这么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锦宁连忙伸手去推他,“不要,素鸢和青莺马上就要进来了,你……你快回去……” “她们不会过来!”赵臻的唇已经一路从她的耳畔往下,移到了她的脖颈上,然后又往上移,堵住了她的唇,“你的丫鬟们都很识趣,直到这个时候不是该进来打扰的时候。” 这叫什么话! 宋锦宁很想说他一句,可是这个人已经开始四处点火。 明明她想要拒绝,可是张口吐出来的却是让她自己都感觉到面红耳热的声音。 这是她的声音么? 她竟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因而她几乎是立刻用手掩住了唇,赵臻便得以挣脱,十分熟门熟路地就将她身上,昨晚上他亲手穿好的衣裳给剥下了。 宋锦宁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一种看不见的火苗,而这个时候赵臻已经将这火苗给点着了,让她没有办法再违背自己的内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好的精力? 破碎的声音,破碎的思维,在这样的破碎中,宋锦宁慢慢地沉沦,然后终于没有了任何的思考能力。 这一次倒真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只是睡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光是看窗户上的光线,宋锦宁就知道大概是已经快中午了。 可是等到青莺进来,忍着笑意努力一本正经地开口,她才知道竟然连午膳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怪不得自己这会儿饿得厉害。 “王爷说了,王妃估计劳累得很,所以让我们都不好用过来吵醒你,又说如果实在睡得太晚了,便让王妃先喝一点儿粥垫垫肚子,这样才不会难受。” 宋锦宁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来气。 她会饿到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人? 这个时候他倒是假好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莺看着宋锦宁的样子,心里虽然觉得欢喜和好笑,但是她清楚自家姑娘的性子,这样的事儿,绝对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儿,却绝对不能笑,不然姑娘铁定腰不好意思。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去了一趟宋家回来,竟然就将话给说开了,关系还近了一步。 但是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将这好不容易走出来一步又给收了回去。 宋锦宁下床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腿抖得厉害,原本想要自己伸手去拿屏风上的衣服来穿。 可是这还哪里够得着,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因而在心里又难免将赵臻狠狠地骂了一顿。 正要开口叫青莺,人就已经被扶住了。 可是扶着她的手却分明不是青莺的纤纤玉臂,她转头就看到了赵臻含笑的脸。 “醒了?应该饿了吧?我担心你太累了,所以没有让她们叫醒你。” 纵然此时他的笑脸很好看语气听着也很舒服,但是宋锦宁还是很不高兴,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的死活,就不会在她醒过来的时候看不到人影。 若是放在平时,宋锦宁怎么也不会如此无理取闹的闹情绪。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脑子里仔细想想,昨晚上就像是一场梦似的,她都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那个人给蛊惑了,糊里糊涂地就从了他。 这个人是不是练过什么样的妖术?!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种赌气的念头,偏生在钻牛角尖的人身上却又成了理所应当。 赵臻对于宋锦宁忽然的坏脾气也没有任何的抱怨,只是温声陪笑道:“是我孟浪了,做出了种种超出界限的事情,如果你要责怪我,只管惩罚,哪怕你让我去廊檐下跪着,我也二话不说。 但是这个时候,王妃可千万还是要以自身为保重,先好生换了衣裳去用膳吧!” 这样油嘴滑舌的话,简直不像是赵臻能够说出来的,她睁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面前的人。 看得赵臻也浑身不自在起来,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刚刚才从书上看到的这一段,书上说是这样很有用。” 宋锦宁简直一口老血,赵臻这是被人换了魂么? 大概也意识到这样显得有些过于怪异,他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给她行了个礼,“我为昨晚上的事儿给你道歉,如果你心里真的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请你告诉我,我……” “那你以后便不会了么?” 这么一句话,就将对方给问住了。 宋锦宁冷哼了一声从他的手里抽走自己的衣裳,忍着不适,躲到了屏风后头将衣服换了,然后又撇下了他一个人进了膳厅。 赵臻跟在后面过来,有些迟疑,又有些担忧,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青莺和素鸢都在膳厅里等着,眼见着两个人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大对,都不敢上前去问,而是选择用眼神交流。 宋锦宁就当是没有看到她们的眼色,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子边。 赵臻便让她们都退下了,坐在一旁给宋锦宁夹菜。 见她只顾闷着头吃饭,到底还是不得不面对她刚才提的拿给问题。 “虽然说,我希望你有什么不满能够跟我说,我来改正,但是……你刚才说的……我却是不能接受。 覆水难收,你我都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除非你真的厌倦了我,要跟我和离,或者干脆要休了我,那无论如何,你我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变。” 第539章:你不喜欢?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话跟刚才他的那些话不过就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 可能是此时他的表情眼神都太过于认真,宋锦宁没有办法与方才那般回答。 她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显然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赵臻几次想要在一次开口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宋锦宁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等用过了午膳,在想要开口,宋锦宁却又借口自己还累得很,需要好好休息。 “那我与你一起。” 听到这话,宋锦宁立刻就皱起了眉,“王爷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虽然说如今你被困在京城,不能去衙门,但是总不至于就真的这样撂开手不管吧?” 赵臻的手里多的是人,就算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不明面上为他所用,甚至所有军政相关的事情都不能明面上接手,但是他若是真的想要做点儿什么,还有可能会做不到么? 见她眼神表情都没有任何作假的意思,赵臻便也不好勉强。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在书房,今日不出去,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打发人去叫我。” 宋锦宁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自己往屋子里去了。 赵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苦恼。 对于他来说,女孩子的心思着实有些过于难猜,尤其是面对两个人眼下的这个关系。 等到了书房,谈影凑了过来。 他便忽然问道:“我听说你喜欢王妃跟前的那个丫头?” 谈影一听,黝黑的脸庞立刻就红了,连忙解释道:“王爷,这……您这可不要听到外头的胡言乱语就……” “你不喜欢?!” 一句话把谈影给问的舌头打结了,大半天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赵臻便立刻明白过来了,“喜欢就是喜欢,在本王跟前还这般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谈影跟着赵臻这么多年,确实是什么样的话都会说,但是关于这个个人感情方面,却是从来都没有涉及过。 眼下他都说不清是眼前的王爷疯了,还是他自己出现幻觉了。 因而偷偷地打量了赵臻好几次,才终于确定,自家王爷眼下似乎真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想到昨日在家里,老母亲说的话,谈影原本就黑红黑红的脸,这个时候越发红的厉害了,“我……我就是个大老粗!素鸢姑娘一直都跟在王妃身边,人家……“ “你该不会想说那个素鸢是个淑女吧?”赵臻皱起了眉。 倒不是因为觉得谈影这个回答不好,而是觉得自己似乎是找错了人,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木头的样子? 谈影连忙摆手道:“那不一样,虽然素鸢姑娘的性子风风火火的,平日里也练武打架,但是她……她到底是王妃跟前的人,跟咱们平日里打交道的……” 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跟我们这样的大老粗打交道的怎么能一样……” “行了,你退下吧!” 谈影向来是对赵臻话说一不二的,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要退下去。 走到了门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王爷,都不会是王妃要给素鸢姑娘找婆家了吧?” 赵臻还在想着自己跟宋锦宁之间的关系,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话给说得有些蒙了,“你说什么?” “王爷您从来都不过问我们这些人私底下的事儿,更何况还是男女之间的事情,那就只有可能是……是从王妃那里听来的。”谈影越说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没有错。 因而自己也就越发激动了起来,“该不会是王妃想要给素鸢姑娘找婆家,所以跟网页说了,王爷才想到要这么问我吧?” 原本赵臻对自己跟前的这个榆木脑袋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但是眼下看到他露出这般着急的样子,心里忽然齐了一种,不能自己一个人不舒坦的想法。 当即便满不在乎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的事儿本王从来不管,王妃院子里的事儿自然也与你们没有关系。” “不是啊王爷!”谈影一下子就急了,“您可不能不管啊,属下这都已经二十好几岁了,昨日我老娘还在说,跟我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娃儿都已经进学了,我这边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素鸢姑娘也不是普通的姑娘,若是别人将她当成王妃跟前的丫头,想着如青莺姑娘那样的性格,结果娶回去,又发现素鸢姑娘性子跳脱,心里不满意,岂不是两厢受委屈?” 他越说越着急,“而且素鸢姑娘一向都很有自己的主见,依我看,王妃一向那么宠着她,这婚事怎么样也该让她自己做主才是。” 看他那么着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赵臻的心里终于舒坦了。 怪不得这世上有些人就以取笑别人为乐,这不,舒心嘛! 他心里觉得惬意,脸上却是半点儿端倪也没有露出来,淡淡道:“这事儿我就管不了了,如果你跟素鸢姑娘关系不错的话,倒是可以去跟她说说。 毕竟是王妃的人,我总不能去插手她房里的事情。” 不等谈影再说什么,赵臻便摆了摆手,“行了,去吧,本王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手里的事儿也要快些完成。” 谈影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去处理什么事儿。 前几天就隐隐听说王妃院子里的两个姑娘都已经到了年纪,王爷也有意让王妃来真正掌管整个王府。 所以按道理来说,也就到了给这两个姑娘配人,稳住府里的局势的时候了。 刚开始他还没有完全当一回事儿,毕竟从前素鸢跟他透露过,自己跟王妃的关系很好,情同姐妹,到时候自己的婚事,一定是等到她遇到了一个自己觉得不错的男人,然后再去跟王妃谈。 那会儿他听着心里还有些欢喜,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怕自己表现得过于孟浪了。 但是没有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这件事情就已经转了风向,完全不是当初素鸢跟他说的时候的那个样子了。 等谈影走了,赵臻的那份好心情又低落了下去,他还是得要去找个人来问问看看。 第540章:是喜欢王爷的吧?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而说着自己累了,想要休息的宋锦宁并没有睡着,她这个时候躺在床上,只管睁着眼睛,一闭上眼睛就是昨晚上的荒唐。 所以干脆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心情会这么低落。 青莺在外间听了一会儿,确定她还没有睡,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王妃若是实在睡不着,奴婢陪您坐一坐吧!” 她的声音一向都是那样问温温柔柔的,小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儿,宋锦宁会习惯躲到没有武功的青莺后面,似乎只要有她在,闯了祸,祖母也不会真的责备她。 而这个时候她这么说的时候,宋锦宁又产生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赵臻发生了关系的这件事情,她对两个丫头会很难以启齿。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平稳地发生了,然后又这么平稳地叫她们都知道了。 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像这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事情似乎本该如此。 结果,出了问题倒是她自己,她自己的心里过不去这一关似的。 青莺温声道:“其实奴婢一直都没有说过,因为害怕自己猜错,也害怕自己说错了,让王妃的心里留下疙瘩。” “什么?”宋锦宁抬眼看向她,不知道自己跟前这个最为忠心的丫头能有什么事儿是瞒着自己的。 “王妃是喜欢王爷的吧?” 青莺这句话像是问出来的,可是实际上用的却是一种很笃定的语气。 “奴婢心里早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青莺笑了笑,然后说起了从前,“我与姑娘是一块儿长大的,但是我比姑娘年长,所以懂的事情自然比姑娘稍微多一些。 那一年,姑娘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隔壁那个临时教书的先生走的时候,姑娘哭得伤心,那应该是姑娘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吧?” 宋锦宁惊愕地看着她,什么教书先生? 直到这个时候,宋锦宁才细细地回想,才想起来,在自己年幼的时候,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 隔了两世,这个人早就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但是这个时候青莺说起来,她竟然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人。 “我记得那个时候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就是那样亮晶晶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姑娘年少,所以对这样的感情,自己都没有发现,且年纪小的时候,萌生的喜欢和爱慕,同现在又有些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宋锦宁不知不觉地就跟着青莺的思绪在走了,她从来没有与一个人这样谈论过感情,好像这就是一件本来就应该放在嘴里讨论的话题。 “那个年纪的人都是单纯年轻的,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羁绊,不过就是萌生于身体和大脑本能的一种感情,纯粹热烈,但是也能迅速地冷却。 可是如今姑娘已经长大了,面对感情的时候,会有许多的瞻前顾后,会犹豫不决,甚至这样的犹豫,将自己都蒙蔽了,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但是那份情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植于内心,并且在你主动而下意识的拉扯之下变得更加茁壮,姑娘对王爷就是这样的一种感情。” 她的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不搞不定,娓娓道来,就像是一把被信手而无目的弹奏的古琴。 宋锦宁一时听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反驳,“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与他……” “这话姑娘自己一直都相信,从前奴婢也相信,但是后来奴婢不相信了,如今的姑娘您自己也不相信了,不是吗?” 是啊! 她已经醒过来了,她是真的喜欢赵臻。 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都不明白。 昨晚上的时候,她才明白了这一点,似乎有些太晚了,又似乎好像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如果问宋锦宁的话,她大概只能说是稀里糊涂的体验。 “感情是一件不能被控制的事情,姑娘喜欢上王爷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姑娘要好好想想的是,为什么你现在会烦恼。” 宋锦宁被问到了点子上,一下子就觉得痛苦了起来,她心里忽然就觉得很是心酸,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我不知道。” “姑娘应该从自己的身份去考虑。” “什么?” “你想想,从前你虽然住在王府,虽然所有人都叫你王妃,但是你真的将自己当成王妃了吗?” 宋锦宁一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她摇了摇头,“没有。” “因为姑娘的心里始终都觉得您和王爷只是合作的关系,王妃不过就是一个身份的掩饰罢了,不管多少人叫你,哪怕世子喊您母妃,您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真正当成过王爷的王妃和妻子是不是?” 宋锦宁终于感觉到心里的那个让自己非常难受的地方被扒开了一层东西。 “是!”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已经和王爷两情相悦,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再看这个王府,或者说,再看王爷还能同从前一样吗?” 宋锦宁被青莺的话引导着,这从醒过来到现在闷在心里的那个地方,好像被人注入了一道新鲜的空气,让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比如说,那边院子里的那些人,对于王爷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王妃您和我们都很清楚,但是不管是您还我们,都觉得这无关紧要,更何况,王爷早就已经勒令那些人不能到咱们面前来,还有……” 说到这里,青莺看了一眼宋锦宁,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 宋锦宁却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她认真地看着面前她无比信任的丫鬟,眼睛有些泛红,“还有什么?” 青莺闻言便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有先王妃,别人不知道,外头的人不知道,甚至王府里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可是王妃,我们都知道。 那边院子里的人很多,可是都抵不过一个人,抵不过她们长得共同相似的那个人,那个人在王爷心里的地位,如今王妃您还不在乎吗?” 第541章:他的妻子到底是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第一次发现原来青莺竟然这么残酷,她竟然是这般不给自己留一点儿逃避的空间。 就这样直接将所有的事情都赤裸裸地摊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心里感觉到痛苦,感觉到压抑。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压抑什么不知道在痛苦什么。 像是走进了一个琉璃做成的瓶子里,站在里头,绚烂璀璨,可是她觉得无法呼吸,好像被什么东西将那个瓶子里的空气都抽走了。 只不过她看不见,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只是一个人沉默地难受着,然后默默地忍受着。 而素鸢,则是直接将那个瓶子敲碎了,让她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赵臻的挚爱是孙王妃,这个人宋锦宁从来都了解的不多,前世的时候是没有必要。 毕竟那个时候,连赵臻都不是什么必要人物,更何况是他心里爱着的女人。 到了这一世,她也没有必要,却是一种下意识的忽略。 哪怕锦哥儿天天都在自己跟前晃荡,她也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那个女人,要去知道赵臻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个什么模样的。 她想到了昨晚上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做真正的夫妻。 怎么可能呢? 赵臻喜欢那个人,甚至为了那个人背上了难听的名声,为了那个人王府里一个有名分的都没有。 甚至在各个地方寻找那个人的影子,哪怕只是一点儿相似的人,都能叫他不顾自己的清誉,随便带进府里来。 那么,他心里的妻子到底是谁? 所以她错了。 她昨晚上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不该去追问。 如最开始青莺所说,留一个孩子就行了。 甚至连问清楚自己的内心都不应该,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宋锦宁没有再开口,可是眼泪却落下来了。 青莺悄悄地坐在了她的旁边,轻轻地替她将眼泪擦掉。 “奴婢这个时候过来与王妃说这些,不是为了招惹王妃的眼泪的。” 她还是那样的声音,不紧不慢不急不缓,“我从来没有见过王妃这样脆弱的样子,并非不可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宋锦宁终于再一次转脸看了她一眼,青莺的声音越发坚定了起来,“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王妃真的要这样自怜自艾吗? 如果王爷心里真的并不是真的最爱王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眼下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在,那便好好相处就是了,若是有朝一日,王妃真的接受不了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人,而这种难以忍受已经超过了你与他在一起的欢愉,那么离开就好了。” 她说的这样洒脱,宋锦宁有些呆愣住了。 她看着青莺的脸,像是头一次发现青莺有一双非常非常特别的眼睛,她的眼眸那样平静,像是一潭古井。 甚至有一种如果往里头投进一个石块,也不会激起半点儿涟漪的感觉。 “我……” 难道还可以这样吗? 这是宋锦宁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儿。 前世她没有任何的机会感受到男女之间的爱,更没有机会去思考,如何与另一个人相处。 如何处理自己和一个男人之间的感情。 所以,到如今为止,她所有的关于夫妻之间,关于确定关系的男女之间该是如何相处,全部都来自于她的理所应当的想象。 如果她真的决心将自己的心交付,那么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良人,他们将来都会是伴侣,互相忠诚,互相扶持。 可是现在素鸢竟然给了她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选项。 “再退一步,就算是王妃不想要这般将就,也该直接一点,勇敢一点,你心里不明白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为什么在别的事情上,您可以做到果决,可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却显得这样黏黏糊糊的呢?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尤其是你认定他会是你最重要的人的情况下?“ 宋锦宁被他这一番话说得豁然开朗,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半天的苦闷一扫而空。 甚至还露出了个笑容,看这青莺有些惭愧到:“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自己竟然会这么脆弱,遇到这么一点儿事情就像是要将我给打到了似的,你说得对,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 又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问清楚的呢?” 青莺却在这个时候拦下了她,“王妃先喝点儿茶,冷静一下,思索一下方才我说的两种可能,您到底想要接受哪一种? 如果您觉得您可以不追究孙王妃的事儿,或者您这个时候还不想去问这个,倒不如别去开这个口,调整自己的心态是最重要的。 另一个,如果王妃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一点儿瑕疵,那么您也应该冷静一下,然后想想如果要问王爷的话,应该是怎么个问法,至亲至疏夫妻,很多话说出来的方式,很有可能就直接导致了不同的结果。” 宋锦宁一杯茶下肚,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我没事儿了。” 青莺挑了挑眉,像是想要知道她的选择。 “我都不选,”宋锦宁认真地看着她道,“这样的选择对我来说并不容易,那么,我为什么不让他去选?”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王爷两个人到了这个时候确定心意生出感情来也不容易,然后又让我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更是艰难。 那么我不如偷点儿懒,且看看他,我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我要观察他对于我们两个人关系的处理。 如果我能确定他只是一时兴起,那么哦其实也不用去费劲儿思索,如何选的问题,如果他真的将我放在心上珍视,那么有些事儿,实际上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可是这样的痛苦王妃你能承受么?不确定带来的痛苦,难道就一定比选择更轻?" “因为我已经有了问题,不过是在等对方的一个答案罢了,在仔细查找答案的过程中,实际上疗愈的过程就已经开始了。” 青莺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最终却是温柔一笑,“才发现,姑娘真的已经长大了。” 第542章:由着他们去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这话多少显得有些怪异,但是宋锦宁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喝完了茶之后,站起来拥抱了青莺。 “你总是这样护着我,在我需要的时候。“ “因为这就是我这一辈子的使命啊!”青莺像是小时候安慰宋锦宁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王妃可记得从前与我们说过的话?” “我与你们说的话可太多了,”宋锦宁拉着她一道往院子里走去,“你最好还是提示一下我比较好。” “王妃可记得当初说过的关于我和素鸢将来亲事的事情?” 听到这一句,宋锦宁吓了一跳,“你,还是你们有什么想法了?” 这话她自然记得。 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是至亲,前世甚至为了自己丧了命,宋锦宁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们。 婚事关系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对于这样的事情,宋锦宁根本不会也不能草率。 除了外在的条件过得去,最要紧的还是他们之间互相合得来,对方要尊重她爱护她。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青莺说起这个话时,宋锦宁却感觉自己像是心里头空了一块儿似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倒不是我,”青莺连忙拍了拍她的手,“王妃可以留意一下素鸢和谈影,这段时间可能能有好消息。” “那我早就知道了,”宋锦宁抿嘴笑了,“那两个人有时间天天在一块儿,虽然说是比武切磋,但是从前也没有看到过素鸢对咱们府里那个侍卫这样上心过。 而且就素鸢那个性子,根本就不是人家谈影的对手还天天跑过去跟人家切磋,不是还有戚姐姐么?!又戚姐姐在,怎么也不见得她去找戚姐姐切磋。” 宋锦宁说完,才发现青莺正笑着看着自己。 一时不解其意,“你为什么这样笑看着我?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我是忽然发现王妃对于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是看不明白自己罢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用多嘴了,干脆让他们两个人自己闹去吧! 主要是这几日府里有些风言风语,说是王妃有意要将我们两个人配人,素鸢听说了心里有些不大痛快,我是怕王妃一时间会错了意,以为他们两个人是死对头。” “看来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了,”宋锦宁随口说了一句,又转回到了素鸢的身上,“她和谈影两个人也不知道能闹到什么时候,我是想着,横竖也不着急。 他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天长日久生出来的感情,比我们随意指配的,不知道强多少,所以才安心放任的。” 青莺对于宋锦宁这样的话,好像很是感激的样子,便给她行了一个礼,“那么奴婢先待素鸢谢过王妃。” “这是什么话,”宋锦宁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才想到要问,“那么你呢?既然今天的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懒得扭扭捏捏。 在这种事情上头,你比素鸢还要成熟一些,对于你自己的婚事,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再看出来?你有什么想法?不如现在跟我说说,或者说你现在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试着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 “王妃!”青莺有些不讲礼数地打断了她的话,但是语气却很轻柔,半点儿不见冒昧,“奴婢不想嫁人。” “什么?” 宋锦宁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奴婢觉得这一辈子也就是短短几十年,过多的感情纷扰,会让人生变得很累,奴婢是个孤儿,父母兄弟都没有了。 在这个世上,奴婢就只跟王妃最亲,只要能在王妃身边,奴婢就此生无憾了,再去遇见一个人,与某一个人成亲,走进家庭,甚至还要生孩子,产生新的羁绊,面对新的挑战,这真的……太累了。” 宋锦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从来没有想过,青莺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念头。 她对于人生和婚姻,竟然是如此消极的态度,甚至比自己还要消极。 她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的时候忽略了青莺的感受,才会让她有这样厌世的倾向。 “青莺……” 看她喃喃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青莺连忙笑着摆手道:“王妃可千万不要想歪了。 我只是太懒了,就喜欢一眼能够看到头的人生,就喜欢身边的人和事儿,都是简简单单能够处理好的。 我跟在王妃的身边,能够照顾王妃,照顾将来王妃的孩子,偶尔心里烦了,也可以跟王妃告假,去您给我的庄子上散散心。 而且就算是老了,王妃也一定不会丢下我的对吧?王府自然会给我养老,还会给我撑腰,到时候照顾我的那些丫鬟婆子也必然不敢欺负了我。” 宋锦宁呆呆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负你。” “所以啊!”青莺笑得一派轻松,“王妃你想想,这样的日子都已经这样完美了,我为什么还要去给自己增添任务呢? 我又不是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财产或者地位需要我的后代来继承,善堂里有那么多可怜的孤儿孩子,等我老了死了之后,将我剩下的那些个钱财捐献给他们不好么?还给王妃还王妃的孩子们积福积德。” 若不是那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儿闪躲,宋锦宁真的要怀疑青莺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在表达不满,还是她有什么新的计划。 可是两个人太熟悉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就连前世,青莺都是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所以宋锦宁也就看懂了她的眼神,看懂了她的心思,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这样认为,并没有半点儿矫饰的意思。 “好!”她最终点头道,“我到底还是个王妃,到底手里还有些人还有些钱,你这样的愿望,难道我还不能实现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青莺身上这一种恬淡宁静的气质感染,宋锦宁浮澡的心彻底的抚平了。 反倒让她分出了心思想起了如今真正要紧的事儿。 第543章:亲自去问个明白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没一会儿便打发人过来看看宋锦宁的状态。 待听到底下人说宋锦宁正和素鸢在廊檐下说话,而且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才终于放下心来。 只不过难免又有些犯嘀咕,为什么中午看到他的时候那么不高兴,现在跟自己的丫鬟说话的时候,倒是又好了? 青莺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一点赵臻早就发现了,或许这个丫头着实聪慧,已经替宋锦宁将心里的结解开了。 他犹豫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不在这个时候过去打扰宋锦宁。 而是等到底下人告诉他,她们已经进屋去了,而且还在起居室里讨论什么,与平日里一样,他这才从书房回到正屋。 可是正如那回禀的人说的,这个时候的宋锦宁忙得很,她正在跟青莺谈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似的。 不但谈得很投入,连他出现在门口都没有察觉,而且还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原本按道理来说,宋锦宁的气消了,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他心里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可是两个人昨夜里才蜜里调油似的,怎么到了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的激动心情就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吗? 甚至比自己还要冷静的多。 赵臻甚至在门口咳嗽了一声,但是宋锦宁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他点了下头示意,便又接着跟青莺说起了她们的话题。 百无聊赖,赵臻只好自己进了一旁的屋子,然后等着晚膳。 晚膳的桌上倒是气氛不错,虽然两个人仍旧食不言,可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还不错。 等素鸢捧了茶上来,两个人想对着喝茶,赵臻才想要开口,宋锦宁却忽然道:“我想进镇抚司一趟。” “什么?” 赵臻才递到嘴边的茶杯又立刻拿下来,“你说什么?” “我要去镇抚司,要去昭狱,我得去找齐郁,”宋锦宁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反而越发认真笃定地盯着赵臻的眼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有事儿需要找他确认。” 她这样认真的样子,让赵臻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他当然知道宋锦宁在清溪阁没有发生什么,那个地方斗一看被他找理由推平了。 虽然发现了一些与宋锦宁有关系的东西,但是也足够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 当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只不过是带着对齐郁的愤怒去做这件事情的。 可是,哪怕如此,齐郁对宋锦宁的不轨之心却是明明白白的。 那几个从清溪阁里拉出来人,也提供了不少的东西。 更何况,当时他们安排了蔡氏姐妹在隔壁。 如果是在昨晚之前,宋锦宁提出这样的要求,赵臻甚至都未必会过问,因为他知道宋锦宁一向不喜欢什么事情都全部告知。 可是经过了昨晚上的事儿,两个人已经是这世上最为亲密的两个人。 她难道不知道齐郁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个对她有觊觎之心的男人,这个时候在昭狱,一个并不是自己地盘的地方,身上还背负着滔天大罪。 她却在这个时候说要去见他。 赵臻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梗了什么东西似的,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他看着面前的妻子,那个“不”字已经到了嘴边,可是理智还是让他将那个字儿咽了下去,而是努力换成了和煦的表情和温和的语气,“昭狱不大好进,你有什么事儿,不如跟我说,我想办法让人进去摸清楚情况。” 宋锦宁却是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我得自己去,我得亲自去问个明白。” “问什么?”这三个字说出口,赵臻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便赶紧补了一句,“我帮你参考参考,他这个人太狡猾,你没有刑讯方面的经验,恐怕就算是好不容易进去了,也难得到他真正的答案。” 宋锦宁闻言咬了咬唇,看着赵臻的目光有些闪躲起来,好一会儿却让赵臻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王爷,这是我的事儿,我不能跟你说。” “你……” 赵臻一下子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可是面对着宋锦宁的眼睛,责备的话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宋锦宁也察觉到自己的过分,思索了一番才道:“我猜测,齐郁可能真的是我哥哥。” 一句话将赵臻给镇住了,“你说什么?” “我不确定,但是从我昨日翻出来的关于我父亲的那些信里,我很难不怀疑这一点。” 宋锦宁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的父亲搬出来,并且……也只能这样败坏父亲的名声了。 这当然不是真的,却能有效地阻止赵臻接着往下问。 毕竟,关于前世的事情,那是一个永远不能为人道之的秘密。 “这……不可能吧!” 饶是赵臻见过了许多的场面,经历过了许多的事情,可是面对此时宋锦宁抛出来的这个话题,还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宋锦宁只要一口咬到底,“这事儿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王爷……可以安排吗?” 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地下的宋岐山知道了,会不会气的棺材板都飞起来。 而此时对赵臻撒谎,对于她来说,同样是个压力。 他们才刚刚彼此确认了对方的心意,她就开始隐瞒和撒谎,似乎,这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想到这里,她无法控制的又想起了前世…… 好在青莺的声音适时响起,让她一下子从低落的情绪里抽身,“王妃,周大夫回来了,您要去看一下吗?” 周默柏回来了? 宋锦宁和赵臻都很意外,这是不是就说明,灵韵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两个人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起起身去往周默柏的院子。 如宋锦宁所料想的,周默柏虽然看着很是疲倦,但是眼睛里神采奕奕,脸上颇有几分成就感的意思。 “郡君已经好多了,能正常休息,每天也能下床走动半个时辰,只不过不宜劳累,实际上我倒是觉得现在就能回家去了。” 这话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那毕竟是宫里,陛下的选择,没有人能说什么。 等从周默柏那里回来,方才的话题便又不能不继续了。 第544章:镇抚司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都不用起头,宋锦宁就只是那般定定地看着赵臻,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人……很危险。” “毕竟在牢里。” “如今皇兄已经对我十分怀疑。” “所以,我需要秘密进去。” 赵臻沉默,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有说话。 “非要去不可吗?”良久,赵臻再一次开口,显然对此仍旧不赞同。 宋锦宁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弄明白。” 她又将视线转回到赵臻的身上,“王爷,我不是你,你的理想抱负很大,但是对于我来说,很小,我在意的事情不多,就只有那么几件。 眼下,齐郁成了我弄清楚这些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我没有办法不去理会。” 他们此时这般面对着面,比什么时候的关系都要更亲近一些,可是两个人之间横亘着的问题,却像是将他们两个人又推得极远。 到最终还是赵臻让步,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只好依你的主意,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谋划,不然,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从前,我给王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让你为难,我肯定会觉得有所愧疚,但是……”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像是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距离压到了零,然后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笑着道:“但是现在如果还是那样的态度的话,似乎有些太过于生分了。” 赵臻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眉眼间的笑意却是如何都没有办法压下去。 宋锦宁便干脆搂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如果知道多了这么个妻子,多了这么多的麻烦的话,王爷会不会后悔?” 赵臻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来?只能在一次无奈地叹了口气,“麻烦多了就不怕了,多你一个也多不到哪里去。” 宋锦宁闻言颇有些不满,“王爷这个答案,着实算不上是个好答案。” 赵臻便轻笑出声,“不管是不是好答案,也该知道,夜已经深了,有什么事儿,也该留到明天在慢慢来办。” 这句话的暗示性着实太强了,哪怕宋锦宁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个时候也有些红了脸。 但是在心里又不得不感叹,怪不得从古至今,都说在男人面前,女人的撒娇是最厉害的杀器。 就是赵臻这样的男人也没有办法免俗,下回或许可以多试试。 一夜春风不灭自不必说,第二日宋锦宁和赵臻虽然基本上都还在府里,但是手里的事情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停。 如赵臻所说,那里到底是镇抚司,里头关押的人又是齐郁。 宋锦宁这般过去探看,若是被裕丰帝发现了,可算是踩雷的行为。 所以,事情一定要周密安排。 不过好消息是,因为赵臻和齐郁两个案子牵扯太大,各大刑名衙门不得不联合办公,别说大理寺刑部了,就是都察院和锦衣卫都已经联合了起来,京兆府衙的差役有的时候都得多当几份差。 所以宋阳青虽然还在都察院,但是实际上却是三家都在跑,而且不管是镇抚司、大理寺还是都察院,都喜欢将事情往他的身上压。 没办法,年轻人好用,可不就得多劳动劳动。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宋锦宁。 消息送过去没有多久,就得到了答复。 宋锦宁不由感慨,怪不得那些个大户人家都喜欢枝繁叶茂的,尤其是这种进入朝廷的。 只要多一个人,做事儿就方便了许多。 尤其是像宋锦宁和宋阳青这样的关系,他连妹妹到底是要做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是要送人进镇抚司。 不可能像是其他事情那么简单,尤其是这样特殊的时候,少不得还得要进行细致的安排和规划。 宋锦宁就只能在王府等着他的消息。 好在她手里也有许多事情正在忙着,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都安排下去。 赵臻见她忙忙碌碌,生怕累坏了,干脆就过来一起帮忙。 从前两个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是因为两个人都清楚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 对于赵臻来说,宋锦宁有自己的事情,他自然不好过多的过问,生怕引起两个人之间的猜忌。 保持距离是必要的。 可是现在,他将宋锦宁当成自己最为信任的人,自己也就以宋锦宁最为信任的人自居。 有些东西直接过问,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了。 宋锦宁原本还有些不大习惯,后来发现许多事情交给他处理,好了比交给别人效率也高得多,因此也就不再客气,吩咐起来毫不手软。 另一个方面,她也觉得赵臻如今被这样困着,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事儿来,但是心里一定还是有些失落。 手里有事情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念头了。 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有可能坐着坐着,事情就偏了,她就被他拐去了别的地方。 对于两个人这突飞猛进的关系,宋锦宁也终于渐渐地适应。 差不多将手里遗留的问题都解决了之后,宋华婷也就终于可以被送走了。 赵臻虽然被限制了行动,宋锦宁却没有,借着往自己庄子上去的由头,宋锦宁带着宋华婷出了城。 早就有庄子上准备好的马车在那里等着,跟着她的是王府两个已经干了许多年的婆子,宋锦宁将身契也给了她,还松了一些细软。 “里头有你新的户籍,你可以在那里落户,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再搬家去别的地方落户,这都随便你,或者你怕我找到你,改个名字也行。” 宋锦宁指着马车上的东西,“总之,天高海阔,就此分手了。” 宋华婷此时身上没有锦衣华服,也没有什么首饰,甚至脸上的胭脂都没有了,整个人看上去和从前几乎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看着宋锦宁的目光有些复杂。 好半日才笑了一声道:“我本来想说,到底是你赢了,但是后来我想想,这话还是不对,怎么就一定是你赢了? 从此以后,我天高海阔,心无挂碍,可是你却被困在这京城的权势斗争中,咱俩难说谁更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第545章:这是牢房?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果然这就是宋华婷,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在什么样的境地里,永远都还是要比上一比,也不管宋锦宁到底愿不愿意和她比。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就此分别吧!” 宋锦宁的这个态度显然不能让宋华婷满意,她咬了咬唇,却也知道自己终究没有办法在这个事情上头占上风,也就只好认命似的钻进马车。 见她马车远去了,宋锦宁立时回城。 对于宋华婷,最后两个人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分别,宋锦宁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对比前世,宋华婷应该算是得了个好结局吧! 至少命保住了,至少身上也没有任何的病痛。 周默柏已经将她身上的蛊毒驱赶了出来,而且这种东西,显然是激发了周大夫研究不止的心思,如今已经跟赵臻申请了将后花园那一带地方都给了他,让他慢慢地做研究。 宋锦宁一回来,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今天晚上她可以去镇抚司。 宋阳青当值。 赵臻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仍旧不大好看,宋锦宁同他两个人单独腻歪在一起了好久,才终于将他脾气给压了下去。 然后晚上在他不放心的眼神中出了门。 如今京城晚上的宵禁比之于从前不知道严肃了多少。 如今天已经有些冷了,但是街道上时不时传来的巡逻的脚步声却是半点儿都没有迟滞。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压过的声音都好像比平时大了许多。 宋锦宁穿着夜色的斗篷出来的时候,正好一阵寒风起,吹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宋阳青早就已经守在了耳门处,手里提着一盏风灯。 不得不说,宋阳青着实是个心思周到细致的人,这才十月份的天气,他却像是早就已经料到宋锦宁会冷。 她一下马车,就给递过来了一个手炉。 “里头比外头还要冷一些,你一个姑娘家,莫要着凉了。” 想到上一次去宋家,祖母还说起了关于宋阳青的婚事。 宋锦宁看着他那张因为忙碌颇有些憔悴的脸,心里不由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最后会嫁给他。 镇抚司的昭狱,一向是全大启人的噩梦,尤其是对于那些个做官的人来说。 因为但凡进了这个地方,似乎就没有人能囫囵个儿地出去。 这里根本不接受三司衙门的管理,只属于宫里的那位帝王,哪怕弄死了人命,朝堂上的那些文官老爷们多的是替皇权辩护的。 基本上可以说,死在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去说理。 而对于这个地方,所有人的描述基本上也都是一样的,什么阴冷潮湿肮脏,横竖就是什么样可怕的词儿都可以用上来。 然而宋锦宁到了齐郁所在的监牢时,才知道外头都错了,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冷确实是要冷一些,但是其他的…… 至少在齐郁这里不存在。 宋锦宁打眼看过去,甚至觉得这里像是一间客栈的房间。 一般牢房的那种栅栏似的牢门都没有,从外头甚至都看不到里头,充分尊重犯人的隐私。 也不知道是这是昭狱里头真的有这样的规矩,还是裕丰帝给齐郁的优待。 宋阳青只将宋锦宁送到了走廊口就停了下来,“这个人特殊一些,阿宁你也要小心,我在外头替你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对,你直接叫我,我能听到。” 宋锦宁点了点头,“多谢五哥哥。” “一家人说这样的话做什么,”宋阳青摆了摆手,让她快点儿进去,“你和王爷的事儿,一定都很重要,所以,我也不多问,不过这里不能逗留太久,说不定就有谁过来提审。” 竟然还有提审,宋锦宁看到这个牢房的时候,心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 都已经这样优待了,提审的这样有伤自尊的行为就不能减少么? 宋阳青将走廊上的门打开,让宋锦宁进去了之后,便又从外头锁上了。 宋锦宁顺着走廊走,没有多久,便到了那间屋子里。 齐郁听到身后有动静,也没有转身,语气里带了两分讥讽,“这个时候又要叫我入宫不成?都已经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怎么说你们都不信的话,何必还要浪费这个时间。 告诉陛下,这个时候来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他的好弟弟,他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而且若是能叫靖王开口,如今的危机立刻就解除了。” 齐郁说的事儿,宋锦宁并不了解,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齐郁的这些话里隐藏着一些玄机。 可能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的内容。 “你已经没有希望了,何不束手就擒?” 听到宋锦宁的声音,齐郁立刻转身,然后发现是她,脸上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宁儿,你怎么会来?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重要吗?“ 宋锦宁看了一眼屋子,然后在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目光十分平淡地看着他,“我来是有些事儿要问你。” “不急,”齐郁像是过于高兴,然后竟然从一旁的桌子上先给她倒了杯茶,“你能来看我,我心里当真欢喜,一路上一定费了一番唇舌,口渴了吧?先喝点儿茶,就是这里的茶不大好,我已经让他们换了好几次了,仍旧没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 宋锦宁没有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杯子。 “看来你果然对陛下还很有用,他竟然如此优待你,也不怕你会胡乱说话?” 提到这个,齐郁似乎有些得意,他摆了摆手,“赵砺?不可能的!你们都以为到了这个时候,他会对我杀人灭口。 但是你们忘了,对于赵砺来说,最要紧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大荣,而是那位靖王爷,他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赢过的竞争对手。 他唯一的亲兄弟,也是最好的亲弟弟——赵臻!” 齐郁将茶杯放了回去,然后背着两只手,笑着道:“你再想想,这世上,至少是说,这整个的大启,除了我,还有谁能帮着他对付赵臻?” 第546章:总是这样扫兴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把话一口气说完。 齐郁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还是说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事儿,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不吐不快。 他显得颇为得意,“你看看如今,我虽然还在牢里坐着,但是我提供的东西,不就让他有了借口和理由将赵臻控制住了么? 你只要对从前的事情稍微了解一些,就知道,对于我们的陛下来说,他当上皇帝这么多年,何曾这般在赵臻的面前快意过。 赵臻的那些部下,不管是哪一个地方的军队,这个时候都不得不听从这位皇帝陛下的调遣,接受调查。 而那位王爷,只能被困在京城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你不知道吧!赵臻曾经在手底下培养了八个小将,接替他的位子成了各个卫所的指挥使,而且还能在战时一呼百应,直接前来支援。 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了。” 齐郁伸出三根手指,显得尤为得意,“赵臻觉得他这样做是为了加强大启军队的机动性,可是在我们的陛下看来,他这就是将大启军队私有化,将那些将士都培养成他自己的人! 你说说,这怎么能行呢?除非他赵臻就是大启的主人,不然他没有任何的权利可以这么做。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赵砺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摧毁这么多年,赵臻在大启军政体系做的一切建设性的改革,因为那些是对于大启军政体系来说,赵臻个人性质最为鲜明的东西。 等时间长了,到时候,那些军队里的大小将军们,谁还会认那个所谓的战神王爷?” 宋锦宁看着他得意的脸,确定这一次的事情,对于齐郁的打击其实很大。 前世她一直在齐郁的身边,齐郁的路走得也并不平稳,也经历过许多挫折和磨难,可是没有一次他是如此癫狂的样子。 如今他也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好像自己还站在权力巅峰,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哪怕他真的再在乎宋锦宁,再想要跟她分享自己的事情,正常情况下的齐郁也不可能会用这样的状态跟她说话。 可是不得不承认,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宋锦宁的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 因为她知道那些事儿对于赵臻来说意味着什么。 毕竟在王府住了那么久,赵臻的书房也从来没有对她设防过,还有身边的许多跟赵臻相关的人。 她清楚地知道对于赵臻来说,建立一个军事强国的大启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懈怠过,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是眼下却被他的皇兄一点点地毁掉。 自毁长城般地对付他。 还有那些他精心培养的人,虽然赵臻没有明说,但是宋锦宁一经发现了,他其实是真的想要退了。 要不然也不会在她跟金娜商量完了之后,他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这些接替他的人,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可惜了,他的那位皇兄,似乎并不怎么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温和的退场。 可能那位皇帝也不会明白,用这样激烈残酷的手段,反而会让他害怕的东西一步步地变为现实。 “宁儿是不是不爱听这些,我知道你们女人家,从来都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从前你就是这样,我总是忘了这一点,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欢喜分享给你,不管你喜不喜欢,以后我都不会了,我会听你的,尊重你的想法。“ 宋锦宁没有开口,仍旧保持着沉默。 齐郁又说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宋锦宁不愿意听他说这些。 他便走了过来,自己也拖了个凳子坐在他的对面,“你今日过来是赵臻让你来的吗?他是不是想要求我?他知道这些都是我的计划,所以,想让你过来求求我放过他?” 宋锦宁嗤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过于自大了,回头仔细地想一想,你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他可有求过你一次?” 这话让齐郁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盯着宋锦宁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颇有些生气道:“你这个人怎么总喜欢对我说这样扫兴的话?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 宋锦宁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并不熟,这话从何说起? 齐郁也立刻反应过来,颇有些讪讪地笑道:“我是说,你从前,你从前就喜欢对我说一些扫兴的话,惹得我不高兴,然后咱们之间就会有矛盾。 不过现在不会了,我不会因为你说的话我不喜欢听而跟你吵架了,咱们还能见面,就已经是上天的厚待了。” 宋锦宁开始有些怀疑,齐郁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感觉他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 “我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问我事情?”齐郁惊讶地看着宋锦宁,随即又立刻笑着点头道,“你问你问,你随便问,对于你的问题,别说一个了,就是一百个我也愿意,难得看到你这般心平气和的。” “你认不认识我爹?” “你爹?”齐郁愣了一下,然后诧异道,“你说的是宋岐山?” “不然呢?”宋锦宁皱眉不悦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招。” “没有什么花招,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不是宋岐山的女儿,所以你以后不要再以宋家姑娘自居了。” 这是从何说起,就是此前在清溪阁,齐郁也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眼下这…… 齐郁对于宋锦宁像是惊呆了的表情,很是受用的样子,“虽然我一开始就猜到我这么跟你说,你肯定接受不了,但是我还是得将这样的话告诉你,宋岐山真的不是你父亲。 你那个母亲,对于你父亲那真的是一往情深,只是可惜,宋岐山是个木头,而且是个认死理的纯木头,他心里喜欢的不是你娘,你娘跟着去了边关多少年,也没有等到你父亲的真心。 所以……你是你娘跟别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不然你想想,为什么你娘把你生下来就送来了京城,见都不愿意见到呢?!” 第547章:她不再害怕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倏然站了起来,指着齐郁的手指都在颤抖。 疯了,这个人是彻彻底底的疯了,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齐郁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连忙宽慰起宋锦宁,“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你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一点儿作伪都没有,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就凭这些我,我也不可能会欺骗你。” 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泪光,宋锦宁看得心里一阵反胃。 她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裕丰帝确实在这个时候不大好杀他。 毕竟青嶂山一案还有许多的疑点,这个时候如果齐郁死了,很多事情自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是相对一样的,有些疑点也就一起留下了。 也许现在的人们不会议论什么,不会多做评判,但是再往后几十年呢? 正史不会,野史呢? 到时候皇位上坐着的人成了赵臻的后代,他们会怎么评写这段历史。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史书记载比一般人看得重要的多得多。 死人不能说话,可是这个人又不能死,那么疯子呢? 疯子可以说话,但是说的话,可不可信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作为一个上位者,作伪皇帝,他完完全全可以主导齐郁说出一些话来。 比如这一次让赵臻陷入被动的军政贪污案。 但是同时也有许多事情可以让他说出来,但是说出来会没有人相信,就比如此时齐郁跟她说的自己不是宋岐山的亲生女儿的事儿来说。 宋锦宁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事儿,齐郁却像是疯了似的,“你不会不相信我说的吧?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祖母,或许你的祖母可以告诉你一些更多的东西,我是不会骗你的宁儿。 这世上的许多人都会骗你,但是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宋锦宁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认识我爹,还随着王爷一道去我爹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由他来叫你们兵法策论?” 齐郁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他往后坐了坐,看着宋锦宁的脸上带了几分不悦,“你这话是听谁说的?我是齐家人,齐家一向都以读书为要,虽然我从前总是不得不陪着靖王,但是我自己仍旧是科举出身。 那些战场上的打打杀杀,我从来都不在乎,更不喜欢,怎么可能会陪着往……“ “你是易容去的,”宋锦宁打断了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而且,你母亲疯了,疯了的原因和我父亲有关,你是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你选择易容,你想要陪着王爷去,也不一定真的对带兵打仗感兴趣,你只是想要去看看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不对?” 宋锦宁其实现在有些后悔,她发现了齐郁的不正常,按道理说,这个时候就不应该逗留了。 这个人可能给不了她任何一点儿答案,或者说,这个人的脑子都不可能会是清楚的。 还能指望他说出点儿什么来?! 就当她以为自己的策略完全错误,考虑着要不要就此离开的时候,齐郁忽然怒了。 他骤然起身,一把将自己的凳子给踢翻了,然后看着宋锦宁道:“你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是什么人跟你说的?“ “所以,这是真的?你就是想要去看看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你的母亲那般不管不顾地丢下你,甚至让你从小成了别人的笑柄。 所以,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哪怕他一直以来都对你很好,对你很信任,哪怕后来你回了京城,也常常给你写信?” 这话戳中了齐郁的内心,宋锦宁很肯定这一点,她看到了齐郁眼睛里的怒意。 那是一种被戳破了内心最隐秘最狼狈时候的表情。 宋锦宁没有在齐郁的身上看到过这样的反应,但是她知道他是生气了。 而且很生气。 奇怪的是,这一次宋锦宁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怕齐郁,一直以来都很害怕。 前世若是看到他这般动怒,她一定早就已经跑远了,然后再被他抓回来,再被他欺负。 可是这一次,宋锦宁看着他这个样子,却是半点儿都不害怕,她甚至是在打量他,研究他。 头一回,她用这样的心态,这样的目光去审视这个人。 “宁儿!”齐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该去打听这些事儿,这些与你不该有关系的事儿。”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宋锦宁同他一样,直视着他的脸,“所以我得过来问个明白,我得知道所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挑上我,你是想要折磨我是不是?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想要将我按进泥里,是不是?” 齐郁立刻否认,“不!不是这样的,宁儿,你怎么能这么想?” 宋锦宁却没有停下来,“你觉得你不该是那样长大的,你觉得你不该被你的父母那样对待。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我的父亲,可是他已经死了,所以你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向了我,你想要弄死我,但是觉得我死太过于便宜了,所以你要折磨我。 不但从身体上折磨我,还要从心理上折辱我,你让我一辈子活在黑暗中,然后看着你的功成名就,你要我父亲用我的眼睛看到你的成功,像是要让他承认他得选择是错误的。” 宋锦宁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只是一时间分不清她想要逼迫的那个人到底是齐郁还是她自己。 她目光锐利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然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其实,你只是想要取代我的位子,你希望你才是宋岐山的儿子,我的存在,让你意识到这是一个你不可能会实现,甚至骗自己都骗不过的事实,是吗?” 这是宋锦宁心里的那句话,是她在看了父亲的信之后,确定了的,齐郁前世的动机。 但是,显然,前世和今生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此时,齐郁看着她的目光,让她心里生出了怀疑。 第548章:拨乱反正而已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宁儿,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编故事了?” 齐郁的声音含了一丝笑意,听着有些渗人。 但是这个时候,宋锦宁却感觉到了他的清醒。 两个人对视着,宋锦宁忽然间感觉到像是有一种吸力,想要将她吸到某种黑暗的漩涡里,让她永生永世都没有办法挣脱。 “所以,宁儿,你也记得从前的事情是吗?” 一句话,如同一把刀直接插到了宋锦宁的心里。 她大意了。 因为齐郁已经在疯的边缘了,她以为如此直击灵魂的发问会将齐郁逼疯,然后在他的清醒还癫狂之间,她找到那个最真实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再撒谎了,我也不会相信,原来我的宁儿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了,我就说嘛!上天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机遇,我是那个气运加身的人。 宁儿你该是站在我身边最为合适的人,怎么可能上天那么吝啬,不愿意再多给我一点点的甜头? 宁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这个世上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女人,可是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对于这个天下,这所有的一切,这万里江山,我的心里能够想到的人就只有你,我只想将这一切都赠送给你。 我知道,从前咱们之间是有些不大愉快,但是你说得也过于夸张了,不过就是偶然间会有些龃龉,会吵架而已,如何就成了折磨了? 我爱你,我恨不能永生永世与你在一起,对了,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今生我们还能记得从前的事儿,因为那是我以帝王之血对上天做的乞求,乞求你我能再一次相遇。” 宋锦宁骤然间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她看着面前的人,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 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此时面对这个人如此癫狂的眼神,她竟然真的开始怀疑这是真的。 这个人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们还是会相遇,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这是不是说明…… 不不不! 宋锦宁摇了摇头,不可能,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来与齐郁重逢的,她是为了来报仇的。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被唤醒,让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你只不过是个自卑的可怜虫罢了,你觉得自己被父母亏待了,所以你就从别人的身上找补。 你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为优秀的人,你觉得你能够带领齐家走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你谋逆,想要做皇帝,这是做给你的父亲看的。 而你在见过了我的父亲之后,在受到了他特别的关爱之后,你开始怨恨我,怨恨你的父母,怨恨从前发生在长辈身上的一切,你觉得你才应该是宋家的孩子,才应该是宋岐山的孩子。 所以你恨我,你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我的身上,齐郁啊齐郁,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你所有的成就,都是因为这些肮脏的黑暗的情绪在推动着,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 宋锦宁脸上的嘲弄和讥讽,半点儿不做掩饰,落在齐郁的眼睛里尤为刺眼,“宁儿!” 他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你知道我很在意你,也知道我很爱你,对于你,我总是愿意更多的纵然和宽恕,但是你要知道……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耐性很好的人。 有些话,你说完了,我就当是没有听到,但是下一次还叫我听到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哪怕是你,我也会做出惩罚来。” 宋锦宁觉得这个人的疯病又犯了,她嗤笑了一声,“你是忘了你自己现在在哪里吗?虽然你这个地方的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你别忘了,你是在坐牢,你现在身陷囹圄啊!” 齐郁听到这个话却是笑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不过就是坐个牢罢了,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儿,横竖很快就能出去了。 你总不会认为赵家的那两兄弟真的能伤到我吧?你可不要忘了,我亲爱的宁儿,我才是那个真命天子,他们赵家的天命已经到了头了,这是我前世就已经知道的事实。 所以,你等着,等我将那皇后的凤冠拿过来,亲手给你说带上,你就知道我这这个人,从来没有食言过,对你,我比谁都要真心,你要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个世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滚!” 宋锦宁本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过来,可是看到这样的齐郁,她就知道她没有任何的理由要问了,因为问不出个正确的答案。 眼下她面对着齐郁的,不是她此时的自己,而是前世那个始终被他压制着的自己。 她感觉到的愤怒,也是穿越了轮回过来的愤怒,是前世的她在替自己呐喊,“你怎么就不想想,或许,前世才是倒反天罡,所以命运的轮回重新启动,让一切回到正轨呢? 我从来还没有听说过,时间能够逆转,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第一个该怀疑的,难道就不能是命运的路走岔了,需要拨乱反正?!“ “宋锦宁!” 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用了三个字,宋锦宁便知道,他的愤怒又上去了。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乱说话,你在这样,我真的会叫人把你的脑袋砍了!哪怕我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常常在我身边这般乱说话!” 宋锦宁冷笑道:“所以,你其实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死心?哪怕我现在把话给你说得这么明白?哪怕你知道你如今已经没有出去的可能了,你的所有计划和想法都已经被破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锦宁的语气好了一些,让他得狂躁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宁儿,除了不要说那些让我扫兴的话之外,这样丧气的话也不要说了,”他摆了摆手,像是想要将眼前的什么东西拨开似的,“你知道的,前世我没有经历过眼下的事情,但是……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算得了什么?而且,我早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点了,你只要安静地等着,就能等着我出去,到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第549章:当然是要一场大乱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宋锦宁的心里立刻响起了警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做好了什么样的准备?你早就已经想好了你的计划会失败?” “毕竟很多事情都跟前世不一样了,你知道的,所以,做任何的决定之前,我都会在心里好好地考虑可能发生的情况,这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君主该有的素质和思维习惯。 赵砺和赵臻这一对兄弟,一个懦弱一个自负,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在为将来的事情做好打算,你常年在内宅里,所以不知道真正危险的地方在朝堂。 如果我这么轻而易举地夺得了皇位,哪怕赵家的兄弟俩都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办法坐稳,至少要经过很多年的动荡,这一点,我前世已经领教过了。 到时候就会有数不清的赵家的不知道第几代玄孙,不知道是哪个旁系侧枝,一找到机会就会闹出这样那样的乱子。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个手里才刚刚有了点儿权利的人,心里或许会想着,这个位子,我姓齐的能坐的,他姓李的,姓张的如何就坐不得? 从此以后,我的日常就会变成这些白痴一个个的较劲儿,一天到晚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忙活什么。” 他的话说的很直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说话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奇怪。 宋锦宁却听明白了他话里头的意思,她心里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齐郁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可能是真的已经在做了什么计划。 此时再回过头来想想,宋锦宁竟然觉得这才是合理的。 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不然为什么呢? 为什么齐郁能一直以来那么淡定呢? 前世的他明明不是那样的。 “所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宁儿,这你还想不到吗?”齐郁像是看一个小傻子的眼神似的看着她,“乱啊!当然是要一场天下大乱!我需要这个世界都乱起来。 到时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那些人就会知道,和平的日子是多么的珍贵,有人领导着的时候是如何的惬意! 等到那些人都被打怕了,他们不会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来,只会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稳住大局,让所有人从前那些富贵的闲散的生活回来。 到这个时候我再坐上去,不管是那些姓赵的,还是底下姓张的姓李的,都会对我感恩戴德,都会觉得我是救世主,只要他们这么想了,这个世道就真的清净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似乎是很满意,转而笑看着宋锦宁道:“宁儿,我这么与你说,你可明白了。” 宋锦宁听明白了,虽然前世没有经历过他说的这些事儿,可是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不在乎人命,或者说,在他的眼里,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欠了他的,他不在乎体面,因为那只是一种秩序。 而他想要做那个秩序的划定者,眼下的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宋锦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你想要作做什么?” 齐郁像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宁儿是想要问我具体的计划?” 他说着摆了摆手,“这个就不跟你说了,你只是个小姑娘,平日里只管安静地在家里带着就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防着你不管的,谁我都可以抛下,但是绝对不可能会抛下你,外头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操心,你这么小小的一个,心里想多了事儿,容易累着。” 然后他用一种十分深情的目光看着宋锦宁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但是我可以跟你说,宁儿,我没有生气,我永远不会真的生你的气。 包括你说的关于你父亲的那些话,我觉得很荒谬,你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妻子,更何况,父亲对我的恩德,比这个世上任何人还要多,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我。” 这话是怎么理解的? 宋锦宁忽然想到了自己同赵臻撒的那个谎,“你……你该不会是我爹的儿子吧?” 哪怕这个时候的齐郁有些不大正常,也着实被宋锦宁这一番话给惊着了,他看着宋锦宁的眼神里混合了许多不同的情绪,唯一最明显的是惊愕。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宋锦宁连忙道:“我……胡说的。”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想起了敲门的声音。 宋锦宁便站了起来,“好了,我得走了。” “嗯!”齐郁像是有些不舍,但还是挥了挥手,“是该走了,赵家那皇帝,别的本事没有,心眼儿倒是能够排得全世界第一小,若是叫他发现了这真镇抚司你能随随便便进来,估计赵臻能死得更快。” 宋锦宁不愿意听他这样的话,她想要的答案实际上已经有了,这个时候再继续逗留,固然,可能会得到一些东西。 但是…… 风险太大了。 等她出来,就看到宋阳青等在门口。 宋阳青解释了一句,“我马上要换班了,你待会儿不好出去。” 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你没事儿吧?方才我在外头都有些后悔,竟然让你一个人进去了,那个齐郁虽然已经被喂了药,使不出内力,但是,到底还是曾经练过武的,又是个大男人。 你若是在里头出了点儿什么事儿,我真是连后悔药都不知道往哪儿去找去。” “我没事儿,方才没有人发现什么吧?可别连累了你。” “没有的事儿,快上马车吧!” 宋阳青往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便赶紧将宋锦宁送上了马车,又叮嘱了两句,“快走吧!”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很安静了,这巡逻队的人都已经比上半夜要松散了些,毕竟晚上天已经冷下来了。 宋锦宁抱着手炉,这才想起来忘了还给宋阳青,大概是他怕值夜冷带在身上的,现在却给了自己。 宋锦宁打了个哈欠,这一出来,竟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倦意袭来,想着回王府还有一段路,便干脆倚在车厢上先眯一会儿。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眯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在另一个地方了。 第550章:是宋阳青?!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而且身上还盖着被子。 马车仍旧在行进,可是分明眼前已经是一片光亮。 再回想,昨晚上的事情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宋锦宁立刻警觉起来,然后猛然睁眼,就看到齐郁正在自己旁边坐着,手里还拿着一份什么东西在看。 “你……” 她刚想要出声,然后就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齐郁立时发现她醒了,连忙扶着她起来,笑着道:“你这一睡都一天一夜过去了,倒是睡得安稳,前几天是睡得不怎么好吗?” 这叫什么话?! 宋锦宁气极,她这哪里是睡过去了,根本就是昏过去了! 齐郁的话紧跟着就到了,“是了,我忘了,你不是单纯的睡着了,是你五哥哥觉得你太劳累,所以让你好生睡了一觉。” 宋锦宁这才想起来那只手炉,是宋阳青! 齐郁像是没有看到她眼神里愤怒,神色平和地将旁边的食盒拿了过来,然后一一在她的面前打开,“这在路上跑着,也难有什么正经东西吃,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等过了明日,一切就都好了,到时候我让人给你弄点儿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你看怎么样?可别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宋锦宁没有说话,实际上她这个时候也说不了话,只能如此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果真生气了么?” 齐郁竟然还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懊恼此时宋锦宁的脾气,“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你觉得如今的生活还不错,那个赵臻倒是有些花样,哄得你开开心心。 可是宁儿,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你是我的人,你始终都是我的人,我们是夫妻,这一点,你我心里都清清楚楚,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 我不会责怪你变心,不会认为你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但是前提是你要及时醒悟,你得知道自己的错误,不然,将来你我之间还是会出问题。” 宋锦宁真的很像要骂人,可是这个时候她连骂人的做不到,只能拿眼睛这般怨毒地看着他。 她自然可以动手,可是对于齐郁来说,她的力气就像是挠痒痒似的,再没有任何言语的加持下,动手,反倒像是在打情骂俏,落入更加不堪的境地里。 所以她干脆收回了目光,将脸瞥向了一旁。 “你这个人,一向都喜欢钻牛角尖,明明知道跟着赵臻不会有好日子过,为了跟我对着来,还是要这样选择,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你纠正过来,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你只有唯一的选择。”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宋锦宁任何动静,便也将方才一直举着的糕点放下了,“罢了罢了,你想要耍脾气便耍一会儿吧!这也是你的小爱好。” 说完之后,像是才想起来,“对了,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不过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这个药不要紧,过了几天就自动解除了。 如今的你可是没有前世的时候那么乖了,我害怕在关键的时候你会叫出来,虽然说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但是终归是会造成一点儿麻烦,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 宋锦宁没有办法说话,也不愿意听他那些话,所以干脆就一直沉默地对着车厢。 用这种倔强,对抗着齐郁的策略。 想到他说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那么现在都已经是第三天了吗? 赵臻知不知道自己不见了? 可是如今他的行动受阻,就算是知道自己不见了,知道齐郁不见了,也未必有机会追出来。 当然,都已经一天一夜了,马车还在走,宋锦宁可不会认为自己还在城里。 赵臻追不出来,镇抚司他又很难插手进去,一个不甚,惹来裕丰帝的怀疑,到时候,又是他的一桩罪证。 还有自己去镇抚司的事儿,齐郁不见了,事情总会查出来。 到时候要查到自己出现在了镇抚司不是一件难事儿,那么,会不会连累到赵臻? 齐郁和赵臻之间的关系,在某些方面就是一种绑定的关系,因为齐郁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被联系到赵臻的身上。 还有宋阳青。 五哥哥竟然会这样做,他什么时候与齐郁联系到了一起,动机又是什么? 还是说…… 宋锦宁没有办法接着往下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喂给自己的药的原因,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随便想点儿什么,都会觉得脑袋很不舒服,很难受。 所以,没有一会儿,她便又睡着了。 如她所想,她不见了消息很快就到了王府。 镇抚司赵臻确实不容易插手进去,但是不容易不代表不可以。 宋锦宁不见了的事儿,第二日天亮之前,就已经到了王府。 同时齐郁不见了的事儿也一并送了过来。 谈影的脸上有些焦急,“王爷,现在可该如何是好?王妃和齐郁一起不见了,这事儿被宫里知道了,恐怕真的要坏事儿了。” 赵臻明白谈影的意思,但是他相对来说还算镇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将阿宁给找到,然后确定他的安全,至于齐郁……” 他沉默了一会儿,十分认真道:“这事儿还是要落在皇兄的身上,与其等其他人将这件事情报告过去,不如我现在就入宫去。” 谈影觉得这个方案不大稳妥,“王爷,如今陛下对您的猜忌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如果这个时候您去禀告这件事情,很有可能连皇宫都走不出来,到时候……” “那也必须得去,我与皇兄到底是兄弟,血脉相连,有些事儿,也该到了要解决的时候了,不过……” 他忽然顿了顿,看着谈影道,“在此之前,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解决。” 谈影一面担心赵臻,但是军人的天性,让他立刻担起了赵臻临时给他的授命。 “神枢营你且不要管了,有个人需要你们带出去。” 赵臻的声音十分冷静,对于一个三品指挥使职位的任免,说得如此轻松随意。 第551章:着实是太无聊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而此时接受这道任命的人也显得过于随意,“王爷尽管吩咐。” 等金娜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出现在马车旁的时候,脸上多少有些不满,看着赵臻不悦道:“喂!靖王,我可是相信你才会留到现在,可是现在你自己都满身危机,你确定当初的事儿还算数么? 就我我这边不撕毁条约,你这边也没有办法再如此前许诺过的那样啦!“ “公主若是信得过赵臻,那么我们的约定就还有效,如果公主信不过也无妨,这是从前内人与你约好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赵臻都会将你安全地送至大荣地界。” 金娜闻言冷哼了一声,“那个宋锦宁呢?好歹要送我走了,她也不出来看我一眼?着实也太没有礼貌了!哪里像你们大启的姑娘嘛!” 一时间,都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是在夸奖还实在贬损。 不过金娜本来就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所以,在几句抱怨之后,便摆了摆手,“信不信任你呢!我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如果我能顺利回到大荣,总还是要在我皇兄跟前说你们几句好话,至于后面怎么说,那就要看情况了。” 赵臻对于这位大荣公主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上一次的事情人家出了力是实事,所以他也会尽量做到以礼相待。 只有素鸢很不理解,也很不乐意。 尤其是当马车出了京城之后,这个女人开始不安分起来,时不时地就探出头来跟谈影说话,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 “你不是大荣公主么?不是从小就在外头闯荡么?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素鸢的话一点儿都不客气,谈影在一旁却只是傻笑。 金娜无奈道:“我这不是无聊么?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平日里就喜欢聊天,你这个人不对我的胃口,我说什么事儿,你都要呛我一通,我又不是有毛病,自然不愿意与你说话。 那么现在就只有你和谈大哥,我不能跟你说话,自然就跟他说话了,说起来,你们俩之间的地位,应该是他高你低吧!我跟他说什么,你管得着么?” 素鸢被她的话气得要死,忍不住朝她怒目而视,“若不是我们家姑娘说过要等你好一些,你信不信这个时候我都已经把你揍成猪头了?” “这还真不一定,我前段时间找谈大哥学了几招,你可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话素鸢立刻瞪大了眼睛,对象却是旁边的谈影,“你教她了?” 这对于谈影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连忙赌咒发誓,根本没有跟金娜私底下见过面,何来教她几招之说。 偏生金娜实在无聊,就在一旁添火加柴,说得绘声绘色,就差没有将两个人有奸情的话说出来了。 谈影一向木讷,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家会将自己的名节如此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他若是开口辩解,却是连金娜的话都没有办法复述。 因而落在素鸢的眼睛耳朵里,可不就是要误会么? 这两个人吵起架来,可是不得了。 于是金娜的计谋便得逞了,她没有别的想法,仅仅是觉得无聊的很。 对于金娜而言,在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地方生活都没有关系,但是在一个没有意思的地方生活,那就很遭罪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地里,最要紧的,还是要快快乐乐得嘛! 齐郁失踪的事儿由靖王入宫禀告,然后迅速传播开来,为了皇室的名声,裕丰帝好歹还是将宋锦宁随着一起消失的消息给压了下来,不过如谈影所料,赵臻自此没能出宫。 而整个朝廷和地方上都已经开始震动起来了。 因为齐郁消失的消息出现的同时,各地驻军也有了动向。 最开始的是登州卫所,爆发了一次器械矛盾,起因便是地方锦衣卫盘查关于军饷空报的事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就闹起了青嶂山之案。 对于军中人来说,这件事情裕丰帝处理得极不公道,赵臻明明是去救驾的,而且还将齐郁给拿下了,更是平息了京城之乱。 可是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因为齐郁的几句话就开始受到了盘查。 再加上有人在军中散步关于青嶂山之案,本来就是裕丰帝和齐郁联手起来做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赵臻。 因而军中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气,对于裕丰帝充满了怨念。 再加上朝廷派出来的人暴力执法,竟然打死了人,于是登州卫闹了起来。 当即便杀了两个司礼监的太监和两个锦衣卫的人。 登州卫指挥使直接冲进了登州知府衙门,警告衙门不要惹是生非,他们这些人就只有一个目的,上京去讨个说法。 为王爷讨个说法,也为他们这些流血流汗的将士讨个说法。 这可是真刀真枪拿着的士兵啊! 这几千号人,往京城去,这哪里是去讨说法,完完全全就是造反,按照大启律,这都够得上谋逆了! 但是登州知府衙门半句话也不敢多说,若是平时,按照大启文官管武将的习俗,他这个小小的四品地方官还能在登州卫指挥使跟前说上一句两句。 到了这个时候,看着他们手里的武器,以及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的人头,就是再借他是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儿了。 于是登州卫多少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除了登州卫其他许多地方卫所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而这样的消息就像是冬天里在野原里燃起来的野火似的,一下子就在全国各地都蹿开了。 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分子便在这个时候也跟着乱了起来。 再举目去看,这个乱象,好像是忽然一夜之间就闹出来的似的。 后来也有人在分析这一次事变的起因,可始终都没有一个定论。 若说好消息,那还是有唯一的一个的,就是这个时候,已经是秋收结束的时候,至少普通老百姓,没有因为这事儿,断了今年的活路。 第552章:真的乱了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自古,到了王朝末期,往往是风雨交加,各种各样的衰败的原因和乱想都有,但是有两条一定免不了,那就是军政的失控以及地方民众起义。 对于后者,如果一个王朝足够强盛的话,也还能支撑很多年,不过就是一次次的起义和镇压,像是两股势力胶着着接力似的。 可是有一种情况,就是这种地方上的零星乱象,被人组织连接了起来,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然后生出了颠覆王朝的力量。 而此时,大启全国各地就正在上演这样的情形。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整个南边儿一带便都被整合了,形成了一支三十多万人的大军,直接往京城而来。 这三十万可不是乱世里那种手无寸铁的平民起义军,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军队,是从前靖王赵臻努力经营的军队。 另一面西北方向,也集结了一二十万。 到了这个时候,朝廷开始慌了,原本在朝堂上不说话的那些人也开始着急起来,纷纷建言献策,甚至有些逼迫起裕丰帝赶紧处理这样的事情。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一个没有弄好的话,真叫这些人成了事,那就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儿。 对于他们这些在安逸的日子里躺久了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也有人开始替赵臻说话,言明赵臻确确实实是受到了不大公平的待遇,平日里那些个军人都是大老粗,一个个的都只认死理,所以这个时候就只是为了赵臻鸣不平的。 只要按照他们的寻求将事情都处理了,让靖王回去,事情也就能平息下来了。 这样的态度,着实将裕丰帝给气得不轻。 但是哪怕是生气,在这样的长河里却也不能表现出来,甚至他比上一次青嶂山之乱的时候还要镇定许多。 “朕同靖王是亲兄弟,从前父皇在的时候,便一直在指导教育我们,让我们要相亲相爱,这个世上,对于朕来说,再没有比靖王更加亲近的人了。 虽然从前那逆贼总是在朝堂上鼓动风向,陷害朕与靖王,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但是在朕的心里,却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靖王。 朕也想要让靖王出来解释,将这件事情平复下去,但是靖王已经病了,这么多年,他在沙场替朕,替朝廷镇守边疆,大大小小经历的战争不知凡几,身上早就已经有了许多的战伤。 加上最近的情况着实复杂,他日夜操心,受到许多煎熬,所以旧伤复发,如今正在宫里卧床养伤,朕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靖王出面,不然岂不是还要坏事儿?“ 这话一出,朝堂上诸位大臣顿时议论了起来。 查靖王手里的军政之事儿,就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心里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是对靖王的打压。 可是裕丰帝如此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的一干二净,却没有办法叫人说出点儿什么来。 “那……陛下可否下令,彻查靖王在任期间所有军饷之事暂停?” 又大臣抓到了关键,立刻进言道:“如今的乱象起由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那些将士们替靖王鸣不平,若是陛下这个时候下这样一道命令,不管怎么说,总能让安抚一二。” 裕丰帝对于这件事情显然不是很赞同,可是现实是,对于他这位帝王而言,这道指令下不下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 因为已经乱了,所以那彻查的事情早就已经终止了,他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服软。 关于自己对赵臻所作的事情,认错。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另一个,陛下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靖王旧伤复发的事情,自打靖王入宫这么久,就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出来。 不光是我们此时立于朝廷之上的臣工觉得疑惑,天下人估计也有不少同样心里犯嘀咕,从而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不如陛下这个时候放开,让我们大家都进去看看王爷,看看王爷如今的情况,同时往全天下发布召集神医的皇帝令,算是昭告天下如今的情况。” “这个不妥!”一个人提议完了之后,立刻就有人反对,“虽然说如今天下是乱的,但是好歹也只是在咱们大启内部的混乱,若是这个召集神医的命令一发布,岂不是对全天下说明,咱们的靖王已经倒下了? 如今各大关口,我就问问,除了靖王本人,谁还敢说自己能百分百守得住?如果大荣在这个时候忽然发难,我们要如何应对? 碰到国内如今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要面对大荣,岂不是内忧外患,内外夹击?”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裕丰帝觉得自己的脑仁儿都是疼的。 最后大家也没吵出一个能够妥善解决所有问题的答案,所以只能草草地散场了。 不过这一次朝议的事情还是传开了,所有人都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大家都觉得大难临头,好日子已经走到了最后,对于家里人,嘴里也就没有那么严实了,毕竟大家都要想办法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失。 比如安排亲眷离京,比如说安置自己的财产,甚至还有人开始打听南北两方的领头人以及家世。 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及早应对。 当然这些事儿都是悄悄的进行的,可是关于朝廷的讨论却是越来越厉害,就是普通的茶楼酒馆里,都开始有一些激进分子为了朝堂上吵闹的事情而大打出手。 而此时正在宫里头养伤的灵韵郡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当即顾不得那么多,让陈铭带着她找到了赵臻的宫里头,“赵臻!” 她一来也不叫赵臻叫舅舅,十分习惯似的以姓名呼之,“这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听说齐郁跑了?还有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这是要造反了么?” 赵臻没有想到灵韵会过来,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像是有些疑惑,“你……已经好了么?!” 灵韵郡君都要给他气死了,“你还有心情管我?我死不了!我就是想要问你,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宋锦宁跟我说的都是假的不成?” 第553章:小孩子家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赵臻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眼之后,才对一旁的陈铭道:“灵韵的伤还没有好全,伤及肺腑,即便周默柏的医术高超,也得先按照他的要求来才能好全。 不然日后落下病根,一辈子都难痊愈。” 灵韵对于他这话半点儿都不领情,急切道:“外头都已经乱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如果打到了京城,你觉得我还能活? 哪怕我有机会,可是舅舅终究难逃一死,我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都这个时候了,你跟我说什么病根不病根的事儿? 赵臻,你可不要忘记了你姓赵!你是赵家的子孙,如今那些人或许是受命于你,或者是借着你的名头行事。 可是你想想,若是真的叫他们成了,来日,你难道还真的能指望他们拥你上位?人心是被喂大的!” 这些话,是灵韵这一路上想到的觉得能够激发赵臻的。 她在赵臻的眼里始终都只是个小姑娘,没有任何能力能与他对抗,纵然再如何怒气冲冲,真到了赵臻面前,也只能在口舌上使劲儿。 可是很显然,她的这些话对于赵臻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声,“若是嘉瑜知道你如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了。” “你……” “好了,不要闹了,”不知道是不是灵韵的错觉,她感觉赵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荒诞感,因为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她只在裕丰帝的口中听到过,“小姑娘家,不要操心那么多的事儿,先把身子养好。” 然后便对陈铭挥了挥手,“她小孩子脾气,又躺了那么久,心里头憋着事儿没法好好安生,难道你也不知道轻重不成?” 对陈铭说话的时候,赵臻便没有那么温和了。 那一双眼睛一刮过来,就像是深秋清晨的冷风在裸露的肌肤上划过似的,让他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肩膀。 然后想到当初自己也是与赵臻竞争过得,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有些太怂了,才要重新直起身子,赵臻却已经往内室去了。 灵韵郡君还要再说几句,就被陈铭给拉住了。 “好了好了,你也看到了,你说的这些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心里去,与其接着找他这样闹,倒不如先把身子养好些,去陪着陛下。” “养养养,你就知道养,都这个时候了,我……” “是是是,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这么虚弱的样子,若是被陛下看到了,本来就要操心国事不说,还要担心你的身子,岂不是叫他老人家分心?” 灵韵嘴里虽然还在骂陈铭,但是显然也被他的理由给说动了。 可是想到自己今日过来赵臻的态度,仍旧很不舒服,“你刚刚那么怂做什么?你怕他什么?” “是是是,是我不中用!” “胡说!你比他好多了,真不知道宋锦宁到底看上了他什么,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的怪物!” “……” 赵臻的耳力太好,灵韵有伤,行动不便走得太慢,所以小夫妻两个人之间的吵吵闹闹听了个一清二楚。 灵韵走了没有多久,裕丰帝便过来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面色不大好地环视了一圈,这才沉着声音道:“灵韵过来了?” 赵臻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话。 “你的王妃一起不见了,你就不担心?还是说,你真的信任齐郁?” 赵臻闻言不由苦笑,面对着自己的兄长,他有些话真不知道如何说。 而此时的宋锦宁已经坐在了船上。 这是她记忆中第二次坐这样大的船。 好巧不巧,前世她坐上这样的船,也是同齐郁在一处。 只不过,气氛不同。 此时两个人临窗而坐,外头是一片碧海晴空,船舱里的两个人却相对无言。 齐郁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过分放松。 这几日,都没有看到他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儿。 只是静静地坐在宋锦宁的对面,一个人手谈。 宋锦宁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屋子里的声音来源只有落子声和齐郁偶尔的开口。 宋锦宁道这个时候自然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可是她半点儿不想张口,也没有任何兴趣与对面的人说话,因而只是沉默着。 “知道你想念京城里的那些人,用不了多久就又能见面了,宋家的人我都不会动,还有你在意的那些个丫头底下人,你放心,都给你留着。 至于你手底下那几个你父亲的部将,说起来都算是人才,我会让他们做回从前的职务,也算是对你父亲在天之灵的告慰。” 宋锦宁手里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到底有没有看进去,她自己也不清楚。 这些天来,都是齐郁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并非不好奇,而是不想与对面那个人说话。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等到了地方,她下了马车迎接她的是跪了一地的人,“参见娘娘!” 宋锦宁差点儿被他们的这个称呼惊得摔倒,她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旁边的齐郁。 齐郁却显得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对一旁的人道:“纵然是临时之地,但是这些宫人的规矩也未免太差了。” 然后宋锦宁才发现,跟在齐郁旁边的人竟然是个太监! 那样尖声尖气的声音,她只在宫里听到过。 “奴婢知罪,已经安排了嬷嬷在紧急对这些宫人加强指导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陛下和娘娘的下榻的屋舍,陛下请移步随奴婢来。” 齐郁便没有过多追究,随着那个太监一起走,而且还转身等了宋锦宁一会儿。 大约是看到宋锦宁此时惊诧的模样,便笑着解释道:“你这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慢慢来就好了,我此前跟你说的话,绝非诓骗之语。” 第554章:你说什么都可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真的是疯了,他竟然在这里制了一个行宫。 宋锦宁扯了扯嘴角,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跟着他一道住下来。 眼看着他让人布置自己的屋子,宋锦宁出言阻止。 “宁儿,你还有什么疑虑?”齐郁的心情大概是不错,所以跟宋锦宁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温和。 宋锦宁认真道:“我不是自愿跟着你来的,来日若是你被擒,我也只是个人质,不管怎么说,你若是放我,我还有一条活路。 但是如果我如此跟你不清不楚,如果你败了,我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别说什么要跟你生死与共的话,你应该清楚,我没有这个打算。” 两个人如今都知道对方脑子里有关于前世的记忆,宋锦宁说这样的话,着实有些过于大胆。 毕竟前世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这样同齐郁说话的。 可这一世的齐郁也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他听到宋锦宁这么说,竟然笑了,“说到底,宁儿你还是不相信我。” “是!”宋锦宁毫不掩饰,“我这个人现实得很,你若是真的有那个能耐,坐到那个位子,我倒是也愿意站在你旁边,看众生俯首,但是眼下这没有把握的事儿,你要我如何愿意相信?” 齐郁点头道:“行,你总是这样说什么都头头是道,我宠爱你,你说什么都可以,横竖要不了多久,你就得过来跟我认错了。” 宋锦宁没有答话,然后齐郁便吩咐底下人将宋锦宁的屋子安置在了旁边的院子里。 如今宋锦宁跟前没有了青莺和素鸢,甚至没有几个平日里眼熟的小丫鬟,所有人都是生面孔,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样的不放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齐郁到了这里之后,像是已经完全对她放心了,平日里根本就不管着她。 宋锦宁也毫不客气,借着齐郁给的特权,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有一次还从这个巨大的“行宫”走了出去,才知道,原来他们来了临安。 若是齐郁想要夺权,最好的办法是在京城逼宫,但是青嶂山之案也透了底,这么做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如今天下乱象已生,看样子齐郁是想要在南边称王,那么对于北边的赵氏兄弟,他又是什么样的打算? 南边据说那已经集结的三十万大军,到底跟齐郁有什么关系? 下了船来到了临安之后,齐郁就比从前忙的多了。 宋锦宁常常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人,打量着他们的穿着及行为举止,倒是可以肯定,这些人即便不是南边儿这些地方官里头的人,也一定是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出身。 显然,在齐郁畅想的未来里,若是他做上了那个位子,这些人自然都要位列臣班, 虽然可以随便出去,甚至能走出这个宅子,但是宋锦宁毕竟不如从前方便。 比如跟着她的几个人,会阻止她往茶楼酒馆之类小道消息横行的地方去,而在住的地方,她的院子里极为清静,没有人会在她的面前谈论任何政治相关的话题。 所以,如今外头主要是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宋锦宁一无所知。 而齐郁似乎看出了她的无聊,便抽空带她出去游山玩水。 那个架势和阵仗,着实和皇帝出行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宋锦宁看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由好奇,“如今这临安城里的百姓,都不知道他们的君主已经改了姓的,还当自己是赵家天下的百姓,你不觉得别扭吗? 纵然你将你那说的行宫修建的那般漂亮阔大,可是没有人知道你在里头住着,更不会有人认为那是他们的皇帝的居所,可能对于临安城的百姓来说,那只是一个京城来的大官儿住着的,这不是很滑稽么?” 齐郁原本的心情确实很不错,尤其是宋锦宁真的愿意跟他一块儿出来赏景,可是听到她这样话,他脸上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宁儿,我见你在里头闷得厉害,才带你出来散散心,如果你总是这样的态度,什么都要扫我的兴的话,那我也就只能扫你的兴,让你日日都得里头住着不让出来了。” 宋锦宁看了他两眼,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管去看风景去了。 所以,她刚才说的是真的,这边的百姓并没有认为齐郁是皇帝,也就是说,临安的地方上,至少没有做这样的思想工作安排。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们在等京城的消息,眼下京城显然还算稳定,这个时候如果贸然与这边的百姓言明换了一张天,估计反倒会引起暴乱,打乱他们的节奏。 只有等到京城乱了,全天下都惶惶不安的时候,齐郁再站出来,这个时候就是给乱世中的百姓吃一颗定心丸了。 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原本她的猜测是错误的,齐郁其实仍旧是想要攻上京城,所以他将来称帝的地方仍旧在北方,这里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用对这边的百姓单独交代什么。 见宋锦宁不说话,齐郁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宁儿,我说过了,你不要操心外头的事情,那不是你们女人家该管的事情,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在我身边,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就行了。” 宋锦宁却冷笑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吗?日日被你闷在家里,连想要买点儿东西都生怕我跟旁人说话了,这就是叫我高兴?” 她的语气仍旧那样不逊,可是齐郁半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笑着道:“原来是对我有抱怨,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好,你想要去什么样的地方?你想买什么,只管说,我让人带你去。” “那些茶楼酒馆我就不去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松口让我真的去,但是至少我要买些胭脂水粉布料首饰总不能不让我去吧?你让人送来的那些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华贵精致是有了,却一点儿意趣都无,着实无聊的很。” 第555章:悠闲度日?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齐郁不怕宋锦宁提要求,他就怕宋锦宁一天到晚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所以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当即便高兴道:“只要你想,你要将临安城的这些铺子逛遍了都行。” 宋锦宁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般,齐郁忙碌的时候,她就往外头去逛铺子,什么样的铺子都喜欢逛一逛,尤其是那些女人家常去的地方。 然后每日里一堆一堆的东西往住的地方抬。 刚开始齐郁还会过来看看,然后同她一起品鉴一番。 后来忙碌起来,加上着实不是真的有兴趣,也就不管了。 只有宋锦宁乐此不疲,不但将住在她院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都装点了一番,而且还自己开始动手研制起胭脂,做起首饰来。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临安与京城到底不一样,虽然已经进了十一月,却还是一点儿下雪的迹象都没有,街上也仍旧热热闹闹的。 宋锦宁这些时日的胃口不大好,便也不大愿意出去了,偶尔会让外头的人进来给她挑东西。 刚开始齐郁还想要反对,但是看她心情不好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而且他也确实越来越忙了,偶尔宋锦宁半夜起来,还能看到他那边的院子里亮着灯,甚至有那么一两次,都看到了他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的胡茬。 显然是忙活了好几天,连自己的外表形象都顾不上了。 更不用说,那来来回回奔忙的人脸上的惶恐不安的神情,与当初可是截然不同了。 等到冬月初十这日,齐郁过来的时候,眉头都还是紧锁着的,下巴上也起了几个燎泡。 宋锦宁便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人看着这么落拓的样子,这可不该是你现在该有的样子才是。” 齐郁这一次对宋锦宁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么?一天到晚的嘴里就只如此长了刺?” 宋锦宁冷哼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跟你来的时候说过我擅长阿谀奉承,也没有说过,我是那么盼望着跟你来,在你跟前说好话的。” 这话说得齐郁火气都发不出来。 然后他便看到宋锦宁桌子上的东西,不由皱起了眉,“你什么时候制香了?” 宋锦宁耸了耸肩,施施然往桌子边坐过去,“这话问的奇怪,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你的人不是都在盯着么?难道他们都忘了给你汇报了? 百无聊赖,可不就是得要找点儿事情做么?” 齐郁没有搭这话,他快不走了过去,然后从里头捻出一点儿香末,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陡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宋锦宁,“你……” “怎么?你认得这香?” “怎么可能会不认得?这不就是宋华婷给他的香么?这香让他想起了宋锦宁,想起了前世的不少事情,哪怕知道这香可能会有点儿问题。 但是因为关于前世的那些梦,他竟然慢慢成了瘾,甚至割舍不掉,而宋华婷死了之后,这些香也就再也找不到了。 到了今日,他竟然在宋锦宁这里看到了。 “这些都是你弄的?” 宋锦宁的目光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上扫过,“也有几个丫鬟帮着一起弄的,你身边的那几个瓶子里就是她们替我整理好的,你觉得怎么样?” 齐郁陡然一拂袖,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然后指着宋锦宁怒不可遏,“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锦宁疑惑地看着他,“我制香啊!” 然后她将那香末舀进香炉里,再用香器压实,然后轻轻地点燃,香炉里便慢慢袅袅地腾起了一丝极细的烟雾。 那烟雾就在两个人中间飘腾起来。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香味儿,那我换一个就是了,不过,我原本也不是给你做的,你可以在来之前告诉我,我不当着你的面儿用就是了。” “宋锦宁,你一直在算计我?” 齐郁没有被她这些话给扰动,他仍旧盯着宋锦宁的眼睛,“从头到尾,这些香都是你通过宋华婷的手送给我的?!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想起来的那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控制的?” 宋锦宁却还是那种完全不知道他再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话我听不懂,不过你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所以……随便吧!” 她说完,然后便让丫鬟进来,“你们主子不喜欢这个味道,拿下去撤了吧!” 她说的那样自然,好像真的一无所知似的。 可是到了今日,齐郁却很难被她蒙骗了。 盯着面前的这张脸,他甚至有挥拳的冲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这却是如何都做不下去。 齐郁转身走了出去,脸上带着怒气,看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很是胆战心惊。 端着那炉香的小丫鬟更是吓得要死,还没有走出院子,后面齐郁就大踏步走了出来,小丫鬟只好仍旧捧着那香炉退到了墙角根。 按照这些时日嬷嬷教给的规矩,老老实实地给齐郁行礼。 然后正打算起来,才发现停在自己面前的双鞋并没有离开。 小丫鬟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这个院子里很安静,但是不代表整个府里的情况都很好。 最近主子的心情很差,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犯了极小的错误,就被直接拉出去杖毙了。 眼下主子正在气头上,自己这是不是撞在枪口上了? 小丫鬟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出来了,然后就被人捏着下巴被迫抬起了脸,“这个香,要拿到哪里去是?” 小丫鬟声音发抖地回答,“我……奴婢,奴婢要将这香拿去倒掉。” “倒掉么?” 齐郁另一只手连着小丫鬟的手一起捧住了那香炉,“好歹是你们主子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倒了可惜,送去我房里吧!”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宋锦宁就从给自己梳头的丫鬟口中得知,齐郁昨夜里幸了一个小丫鬟。 第556章:帮你们引荐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打前头也不知道那蹄子竟然这么有心机,借着给主儿扔东西的当口就勾搭上了主子,主子一心都在主儿您身上,来了这么长时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倒是叫她得了头筹。” 宋锦宁听到她的称呼,只觉得好笑,也亏得她竟然能混在一起还能说得清楚。 “没事儿,如果你有这个心,我也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梳头丫鬟心里的嫉妒被说穿,一下子惶恐地跪了下来,“主儿明鉴,奴婢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是替主儿不平罢了。” 宋锦宁笑着招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这些人都一样,如果真的有这个念头,只管跟我说,我如果得了机会会跟他说的。 只是有一点,能不能起作用,他愿不愿意收用,那我就说不准了,所以,你们自己好好考虑。” 屋子里一众丫头听了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开始都有些惶恐,后来慢慢地似乎是察觉到宋锦宁说的可能是真的,便有胆子活络的开始动了念头。 “主儿一个人这样跟着主子,也着实是孤孤单单,眼下是没有什么,等有朝一日,主子的事儿成了,倒时候身边可就缺不了人,到了那个时候,主儿可就独木难支了……” 一个心思活泛,胆子大又能言会道的丫鬟立刻跪了下来,开始给宋锦宁陈言。 宋锦宁只是笑着点头,并不做评价,对于她的那些说法也不点评。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外头的一个婆子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时间连规矩也都忘了,“小草没了!直接给打死了,身上一块儿好肉都没有啊!”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吓得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只有宋锦宁疑惑道:“小草是谁?” 那婆子这才想起来规矩,勉勉强强哆哆嗦嗦地给宋锦宁行完了礼才回答道:“就是……昨夜里主儿打发去扔香炉的那个丫鬟。” 宋锦宁这才“哦”了一声,“是她啊?怎么了这是?” 婆子却是不敢说了,刚才那个跪在地上的丫鬟立刻哭出了声,“主儿,奴婢错了,奴婢刚才都是胡说的,奴婢就想要好好伺候在主儿身边,绝对没有一点儿痴心妄想。” 她一开口,方才还不敢说话的丫鬟们一个个都醒了过来,没有别的意思,都是来表忠心的。 宋锦宁看了看她们,然后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我对你们没有要求,有想法说出来的挺勇敢,为了自己的前程好好做打算的,也很有远见,都挺好的。” 这些丫鬟这一下看宋锦宁的目光又全然不同了。 此前自然敬重恭维,不敢造次,可是现在在敬重的基础上生生又多了几分害怕。 宋锦宁在心里叹了口气,齐郁的变态,前世今生其实都是一样的。 倒是没有想到,白白地葬送了一个小姑娘的性命。 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办法替那个丫鬟做点儿什么,表现出一点儿同情都不行。 但是小草的死,也让宋锦宁明白,那香是有用的。 在临安遇到了凌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至少赵臻在行动,那么,也就是说,京城那边的情况,对于齐郁来说,是很不利了? 她的猜测对了吗? 这个想法才起,就像是给她证明似的,过了三天之后,齐郁忽然过来了,“稍微收拾一下,跟我走。” 看他的脸色,这绝对不会是去京城的容光焕发,反倒脸上隐隐透着压抑着的怒气。 宋锦宁故作不解,“走?去哪儿?” 但是这个时候的齐郁没有了好脾气,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躁,“让你走你就走,磨蹭什么?!” 宋锦宁便不再多言,让人随便将她日常的东西收了收。 甚至都还没有收完,齐郁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塞上了早就已经等着的一辆马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进来了。 宋锦宁差一点儿被绊倒,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然后皱眉道:“你若是着急,只管将我丢下就好了,何必……” 后面的话到底是没有多说,因为这个时候齐郁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危险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都在马车上,甚至为了赶路,沿途不断地换马儿。 从马车外头的景致来看,他们没有回京城,而是接着南下。 所以,京城的危机已经解了吗? 宋锦宁看着旁边的人,想了想道:“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或者……我把香给点上?” 通过上一次的香,齐郁已经猜到了他从开始用的那些香,可能就跟宋锦宁有关系。 按道理来说,宋锦宁这个时候不应该去触这个眉头提到这个香的。 可她就是说了,而且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 齐郁看着她,没有回答,倒像是默认。 于是宋锦宁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香器,然后动作十分优雅地燃了香。 齐郁从始至终一直在看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动作。 直到宋锦宁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才开口问道:“你就不怕这香对你也有伤害?” 宋锦宁闻言疑惑地挑了挑眉,“你是觉得我这香点起来是为了害你?” 仍旧在装傻,齐郁再看了她一会儿,便不再多问了。 转而闭上了眼睛。 虽然知道这个女人在害他,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香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打从心底里的依赖。 或许比金娜给宋华婷用的蛊还要厉害几分。 宋锦宁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感觉到脑子里昏昏沉沉,一些前世的片段也断断续续地在脑子里闪过。 让她很有些不舒服。 但是…… 当看到旁边男人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有些痛苦,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不管前世是不是真的经历,实际上到如今也都只是脑子里的一些意向罢了,都尝尝吧! 尝尝那些味道。 齐郁这边仓皇出逃,京城的赵臻也挂帅出征。 裕丰帝站在城门口,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阿臻,你会回来的吧?” 第557章:出征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对于赵臻来说,这个称呼有些陌生,但是仍旧是他心里最喜欢的那个称呼。 “皇兄放心,这一次,我一定灭他。” “没有必要!” 裕丰帝摇了摇头,“历经两代,父皇和你我,终于铲除了齐家这颗毒瘤,剩下一个齐郁,算不得什么,你此去,是去将你的王妃接回来的,不是为了那个齐郁拼命,你要记住这一点。” 提到宋锦宁,赵臻脸上到底还是露了几分担忧之色,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字,“好。” “皇叔,”锦哥儿就站在裕丰帝的旁边,身上穿着太子的服制,看着赵臻的脸上满是担忧,“皇叔您答应过我,要将您这一身的功夫都传授给我,可不要食言。” 早在三天前,裕丰帝下旨,册封靖王世子为太子,赐御前行走早朝观政之权。 所以,如今的锦哥儿已经是裕丰帝的儿子,是大启的太子。 靖王赵臻,自然就成了他的叔叔。 裕丰帝的身后,跟着的是文武百官。 此时再没有一个人,敢说靖王一个字的不是。 当靖王带着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已经京郊三大营,在一天之内,从这些文武大臣所有人的家中翻出了黑火药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埋到了他们的家里,更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基下面,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条地道。 至于一直在宫里养伤的靖王怎么忽然间就好了,怎么忽然间就不受控制,开始统领这些人马的。 没有人再过问。 而此时,裕丰帝将自己的虎符交在了靖王的手里,就是一切的答案。 因为稍微懂一点儿的人就知道,这样的地道遍布京城,根本就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要在京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能借由一次次的京城道路桥梁施工的时候,或者碰到修建什么建筑物时。 甚至这些地道还一直挖到了宫里,与工部自然脱不了干系。 这么多年,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齐家。 而且至少要往前推两代。 这也就使得众人想起了先帝继位的时候,发生在宫里的那场大火,使得皇宫不得不大面积翻修。 甚至还有在更早之前的一些施工记录。 然后,众人也就不难联想到,为什么在先帝时期,整个大启的兵马大权便落在了靖王赵臻的手里。 为什么这么多年,裕丰帝和靖王之间,始终都是这样微妙的关系。 这个平衡,不是因为权利,而是因为齐家。 所以,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一切也都合理了起来。 裕丰帝摸了摸一旁锦哥儿的脑袋,“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为了我们父子,你这都三十岁了,才刚刚有了个孩子,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赵臻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然后才骤然明白过来自己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裕丰帝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你的王妃应该是怀了孕了,只不过她在那人身边,不敢有所表现。” “多谢皇兄,臣弟先行一步!” 裕丰帝不由朗笑出声,“你看看他,到了该着急的时候,还是会着急。” 锦哥儿仰头看向自己的父皇,幽幽地叹了口气,“皇叔恐怕还得花不少心思去跟皇婶解释我母妃的事儿。” 靖王带兵从京城出发的消息,很快就传至各地,原本为了给靖王讨个说法的大军,这个时候都有些蒙圈。 当即便有一些人,打算趁着没名没姓的时候,赶紧回去。 但是也有一些人认为,这可能是皇室弄出来的烟雾弹,就是为了瓦解他们的。 自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开始琢磨,如何让事态顺着自己的意念发展。 不过,从京城为源头,靖王带着人一路南下,到底是将不少民众的心都安抚住了。 老百姓的心思很简单,念头也同样简单,只要不打仗,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比什么都要强。 等赵臻到了福州地界的时候,前方传来的消息是,齐郁已经带着宋锦宁上了大船,打算出海。 一旦出海,在想要将他们找到,就真的没有什么可能了。 赵臻心急如焚,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人。 金娜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看着赵臻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几分傲慢之色,“我说靖王,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求求我吗?” “求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金娜对他这个样子很是不满,“不管怎么说,你们这里乱成那样的时候,我皇兄可是一直按兵不动,这已经足够对得起你们了吧?” “那是因为你们那位大皇子牵扯住了你们而已,你当我傻?” 金娜听到这话脸上便有些尴尬起来,随即便控诉道:“你还有脸说,你跟那个齐郁简直就是一丘之貉,我们明明都结盟了,我跟你的王妃还是好朋友呢!结果你就那么对我们,将老大放出来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为了那个人,我们损失了多少兵力?” “我这不是在帮你们么?至少,那个人现在已经死的透透的,再也不会给你们兄妹带来任何威胁了。” 赵臻这话又让金娜没有办法反驳。 正如赵臻所说,老大如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她皇兄的皇位也算是坐稳当了,所以她这个公主才能如此为所欲为。 “好了好了,那你现在就是说一说,到底要不要求我一下?我可是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的。” 赵臻没有理会她,直接翻身上马离开了。 金娜很无语,对后面跟上来的素鸢道:“你说说,你们这个王爷是不是脑子不大好,还是太要面子了?明明说一句软话,能省很多事儿的嘛!” “为什么要对你说软话?”素鸢极为不赞同似的质疑道。 谈影却不顾素鸢难看的脸色道:“公主,这事儿可能真的得要仰仗您……”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赵臻又骑着马回来了,“好,求你,你说吧!” 第558章:都是你做的?!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天气不错,海面上风平浪静,远处蓝色的海还蓝色的天交接在一起,好像整个人都被裹在了蓝色的球里头。 宋锦宁坐在甲板上,这样的天气里,被海风吹着也不觉得冷。 她终于已经过去了那段难受的日子,早上起床不再恶心想要呕吐。 整个人除了看起来有些虚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竟然还不错。 相反,齐郁的样子却很难看。 短短一个多月,他就瘦了两圈,那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眼底全是阴郁的光,跟着他的人都有些害怕。 此时宋锦宁在甲板上惬意地晒着太阳,他看着宋锦宁的目光,便带着几分仇恨。 “是你做的!” 他不是在问她,而是用的一种很肯定的语气。 宋锦宁却像是没有听懂似的,“什么?我又做什么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都已经败了,你在我面前掩饰还有什么意思?“ 宋锦宁将背靠在了椅背上,让太阳晒在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过了许久,她才点头,“没错,是我做的。” “我要掐死你!” 齐郁陡然间冲了过来,一把掐住了宋锦宁的脖子,“你真的当我不敢杀你吗?” “我敢去镇抚司,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来,你们将我五哥哥杀了,换了个人替他,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必须要见你,不然,你不会死。” 那天在宋家门口遇到的口角,并不是口角,而是他们针对宋阳青设下的局,就那么短短的时间,就将宋阳青给换掉了。 宋锦宁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后来她又见过宋阳青两次,刚开始只是觉得奇怪。 后来等知道了在后门发生的事情之后,便慢慢地想明白了。 “你知道?” 齐郁对于宋锦宁发现了这一点,多少有些惊讶。 “是宋华彰吧?”宋锦宁面露讥讽,“你将他藏了多久?让他对于都察院的事情了如指掌?衙门里的事儿,瞒不过你的眼睛,你有心让他熟悉公务,自然能做得到。 可与此同时,让他对我们宋家里里外外的事情同样了解,却未必能做得那么细致。 那就只能是宋华彰了!” 宋锦宁想到宋阳青,心里头蓦然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带着麻意的疼痛感一点点地扩散开来。 “那日我与他说我想要去一趟镇抚司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担忧的脸上,却藏着一双含笑的眼。 更何况,他没有问我。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去镇抚司,这不是五哥哥做事儿的风格。” 齐郁手上稍微松了一些,然后竟然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来,“原来,这么多的破绽?”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要带我走,如果我再不去见你,你可能就直接跑了,我得让你将我带上。” 宋锦宁终于说了实话,“你不把我带上,我怎么才能杀你呢?”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想要杀我?” 宋锦宁笑了,笑容里满是讽刺,“那不然呢?我重活一世的意义是什么?前世你杀了我,这一次,换我杀你,这不是很公平么? 而且……我已经很仁慈了,前世你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杀干净了,这一次,我却是十分利落地让你们齐家上下一起被发落。“ “那些人……” 齐郁嗤笑了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宋锦宁半点儿不让他自欺欺人,“若是没有齐家那些先人,你齐郁是谁?你有齐家的资源让你读书学习科举入仕?没有齐家的人脉,你能这么年纪轻轻当上相国? 没有齐家,你怎么可能与那些人结交?你在朝堂上能那么顺风顺水?最重要的,没有齐家几代人的野心,你觉得你敢想一想那些你想做的事儿么?” 齐郁的带面色有些发白,盯着宋锦宁咬牙切齿道:“你又来了。” “是!”宋锦宁半点儿不回避他的目光,“我就是喜欢什么都直接说,装腔作势有什么意思。” “还有,”她想了想又笑着道,“你说你前世当上了皇帝,你真的确定吗?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不是这样的?你是在自己骗自己!” “啪!” 一个巴掌打过来,宋锦宁被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嘴角也破开滴下血来。 可是她脸上讥讽的笑容没有半点儿减损,她仍旧是那样笑着,“恼羞成怒了?我都跟你说了,你以为是什么气运,实际上不过是命运的拨乱反正,你这个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你没有半点儿感恩之心,从来就只有你自己,哪怕是对于生你养你的父母,你的内心里都充满了怨恨,对于信任你的君王,崇敬你的部下,你也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宋锦宁指着自己,“至于我!不过就是你的一个执念罢了,我可没有那么自恋,真的会认为你心里真的爱慕我。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连我真正在意什么,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想要一个你心里已经设想好的影子,只不过偏偏那道影子正好投射在了我的身上罢了。” “你闭嘴!” 齐郁陡然间拎起那把椅子朝宋锦宁砸了过来,宋锦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船已经在大海上飘着,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所以也不闪不避,就是有些担心,齐郁如今被那香掏空了身子,砸过来的力道不够,她未必会死,反而落下个残疾什么的。 但是椅子是在她旁边落地的,“嘭”地一声响,碎片溅在她的身上,划破肌肤有点儿疼,但是又没有那么疼。 然后她便看到齐郁气冲冲地进去了。 宋锦宁的心慌了一阵儿,才慢慢地从甲板上爬了起来。 她跟着齐郁在一块儿,吸了好几日的香,对她到底还是有些影响,这些天她便老是感觉自己心神不宁。 不过,快结束了! 宋锦宁站在船舷边上,眺望着无尽的大海,心里想着这般跳下去的话,淹死的概率大,还是被鲨鱼吃掉的概率大。 后一种死法着实有些过于残暴了,她实在接受不了,所以,到底没有勇气跳下去。 于是,她就看到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些黑点。 那是什么? 第559章:海盗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很快宋锦宁就知道那是什么了,齐郁几乎是立刻冲到了甲板上,将宋锦宁给抓了进去。 是“抓”,这一次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然后直接将她往船舱里一扔,“你给我好好呆着,不然我将你扔到海里去喂鱼。” 宋锦宁一句话都来不及说,门就被从外头锁上了。 她在里头喊了半日,半点儿声响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能应答她。 但是外头船舱里的脚步声却很密集。 很快,宋锦宁就知道了,打起来了。 她听到了刀剑相交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战况如何。 她甚至还能听到箭矢没入自己这边船体的声音。 可惜齐郁不知道是在防什么,早就给她换了一间没有窗户的船舱。 现在看来,倒像是好事儿。 她此前听金娜说过,海上有许多海盗,专门靠着抢来往的商船过活儿,而且每个地方的海盗还不一样。 可以知道的是,在大启出海口没有多远的地方,就有一群规模和势力都不小的海盗。 但是受到大启官方的关照,对于官船,是从来不敢动手的。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海盗。 如果真的是,那她活着可能还不如死了。 但是…… 说不定…… 宋锦宁摇了摇头,虽然有可能,但是赵臻并没有任何海战的经验,而且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齐郁的行踪,更不可能这么快就在海上追到。 宋锦宁的心里一团乱麻,外头的声音时有时无,无法判断具体的情况。 她只能如此焦急地等着。 至少齐郁一定会死。 想到这一点,宋锦宁又觉得心里好过多了。 她总算是报了仇了! 凌熙后来给她的香里头,跟原来的有些区别。 不但药效更强,药瘾更重,最要紧的是,真的有毒。 会让齐郁癫狂,内力也会一点点的散失。 从目前她的观察来看,齐郁如今的武功跟从前已经完全不能比了。 而此时跟着他在船上的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利益之众。 齐郁从来没有将别人放在眼里过,哪怕是他的亲人,更何况是那些为他所用的人。 要不就是威逼,要不就是利诱。 如今这群人因为齐郁的关系,都成了亡命之徒,不得不在这缥缈的大海上漂泊,心里焉能一直没有怨气? 不知道齐郁是用什么理由将这些人给稳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空口白牙地许诺了许多的东西。 可是眼下经过这一仗,想必会有不少的人反水,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发现齐郁如今只是空有其表,岂有不杀之理? 再说了,他的这些人都是从陆上带过来的,海战方面可不是海盗的对手,说不定今日过后,这条船就成了一条没有人的幽灵船。 心里将这些事儿全部都想明白了之后,宋锦宁倒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的怀里还有一把刀,如果真的落到不堪的境地里,她可以自戕,至少不会被鲨鱼咬死,痛快一点儿的死法比较适合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今这个船变得晃荡了许多,还是因为心里的念头放下了,宋锦宁竟然慢慢地睡了过去。 等再一次醒过来,却是被齐豫拎了起来。 这个时候外头的天都已经昏暗了下来,齐郁批头散发的进来,身上还沾了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可怖。 宋锦宁一时间都有些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就被他拎到了甲板上,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刀。 得了,这是回到了当初对灵韵的那一招? 宋锦宁在最开始的惊恐之后,冷静下来,才看到对面的情形。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对面的船上已经点上了火把。 而在哪火光中站在最前头的人,不是赵臻又是谁? “停!” 宋锦宁听到自己身后齐郁嘶吼的声音,“再放箭,我先杀了她!” 宋锦宁稍微扭动着脖子,然后看到的就是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所以,齐郁败了。 对面的赵臻确实可能不熟悉水战,但是海盗是真的熟悉的,而此时在他那艘大船的旁边大大小小围着几十条船,一看就不是官家的东西,那就只能是海盗的东西了。 宋锦宁还在想,赵臻是怎么跟海盗勾搭上的,然后就看到了一袭红衣的金娜。 果真像极了她的性格,不管什么场合,总要出出风头。 那头的人都听着赵臻的命令放下了箭,可是金娜却在赵臻旁边趁着他不注意,直接飞快地搭弓,一箭便射了过来。 齐郁猛然一惊,连忙拉着宋锦宁偏到了一边,那箭就没入了甲板中。 赵臻比齐郁还要生气,一把将金娜手里的弓箭夺了过去,“你疯了吗?” 距离实在不远,宋锦宁竟然隐隐能听到对面的声音。 “我必须要杀了他!” 是金娜尖利的声音,她对齐郁果然恨之入骨。 齐郁猩红着一双眼睛,“赵臻,你过来!” 齐郁将刀往宋锦宁的脖子里再近了两分,“你到我这个船上来!和我们一起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那头围在赵臻旁边的人立刻沸腾了起来,宋锦宁怒道:“你要做什么?你不会觉得你还有希望吧?” “总不能我一个人死?要么,我们一起死,要么,用赵臻送我们离开,宁儿,你我生死都要在一起。” 宋锦宁看着对面激烈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你记不记得,前世你也说过这样的话?” 这句话让齐郁脸上露出了两分错愕。 实际上,若不是这个时候,宋锦宁也没有想起这一茬。 前世宋锦宁有一次找到了机会逃离,然后隐姓埋名地躲到了一处十分偏远的地方。 原本都已经逃过了,岂料忽然间出了意外,竟然闹起了山匪。 这个动静引来的齐郁的再一次回头,于是她就被发现了。 但是齐郁和她却一起被困住了。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心里把自己美化了,还是真的如他自己那一时的鬼迷心窍,也说过这么一句话。 宋锦宁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便知道他也想起来,所以,又补了一句,“可是,前世你杀死了我。 我,一个人死的。” 第560章:大结局 - 锦帐春 - 清晓深寒 顾不得自己脖子上的刀,宋锦宁转过脸去看她。 脖颈上的皮肤被刀刃划破,齐郁惊得立刻将刀刃远离了半寸。 于是宋锦宁便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你从来都在骗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 “不!” 齐郁立刻否认,“只有你……” “你想起来了,”宋锦宁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起了一切,你想起来我是怎么死的,你想起来我被你三次打断左手,两次打断腿,你想起来了,我流产了三次,你还想起来了青莺最后的样子,对不对?” 宋锦宁成功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这是前世宋锦宁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过的情绪。 果然,这个人也是会怕的。 只不过还是要靠秦若的药。 “齐郁,你跟我说你这是爱我,我就是很想问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遇你这样的折磨?” “不!”齐郁用力地摇头,“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宁儿,前世我混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我……” 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自己手里的那把刀。 “不,这是为了威胁赵臻的!我不会真的伤害你,我带你走,我已经找到了地方,那里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你我就好好地在一块儿生活,我绝对不会欺负你。” 宋锦宁嗤笑了一声,然后指着对面,“你看,他真的要过来呢!你不会放过他的,对不对?你真正想要杀的人是他,因为前世就是他毁了你的计划,而这一次,从头来过,还是他。” 齐郁盯着宋锦宁,像是想要听懂她此时是什么意思。 宋锦宁却没有接着说了,而是朝对面的船大声喊道:“金娜,这个机会,我送你的!” 说着,趁着齐郁因她这一声大喊而愣神的当口,宋锦宁将他轻轻一推,然后自己便翻身往外跳去。 如她心里所想,齐郁果然直接扔下了刀,过来抓她。 宋锦宁早就已经看好了船舱外的那一处用来固定绳子的凸起,当即一脚揣在上面,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拉着齐郁一道翻了出去。 随即在两个人身体接触的瞬间,藏在袖子里的刀一刀直入他得胸腔。 此时宋锦宁靠着一只手一条腿挂在船壁上,而齐郁则是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船舷。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宋锦宁握着刀柄的手,看着自己没入胸口的刀,然后再将视线上移,落在宋锦宁的脸上。 “你真的……这么想……杀我?” “从头到尾都是。”宋锦宁脸上被溅了血,但是眼神没有半点儿闪躲和迟疑,“我重活一世,只想杀你。” “噗噗噗!” 几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宋锦宁知道,那是金娜的箭到了。 可是让宋锦宁没有想到的是,齐郁最后竟然会在箭风扑过来的时候,挡在了她的后面。 他这是认为金娜的箭术不够好,怕她射杀了自己么? 面对着他瞪大了的眼睛,宋锦宁嗤笑道:“最后一刻了,还在感动自己么?” 齐郁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扯出个笑容,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做到,“还给你了。” 说完之后便松了手,坠入了海中。 随着那一道入水声,宋锦宁感觉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什么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阿宁!” 宋锦宁听到有人叫她,抬头就看到赵臻飞奔过来。 她立刻扬起了一道笑容,可是手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随即也跟着掉了下去。 “阿宁!” 这是宋锦宁最后的印象了,那是赵臻的呼喊。 太累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至于死活,似乎已经不大重要。 后来,赵臻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显然还是压抑不住怒气。 “明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跟他待在一起?你就没有想过你可能也会活不了吗?” 对于这样的指责,宋锦宁无话可说,因为当时她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去做的事儿。 但是这对于赵臻来说显然难以接受,在他看来,这代表宋锦宁根本就没有将他考虑在自己的人生范畴之内。 每当这个时候,宋锦宁便选择带着孩子去玩儿,留他一个人在书房里钻牛角尖。 青莺到底还是不明白,“夫人明明喜欢老爷,为什么就不肯多为他考虑一点儿呢?” “凭什么呢?”宋锦宁十分理所应当,“他要是更为我考虑一点儿,有些事儿也就不会瞒着我那么久,说到底,也是不在乎。” “青莺哭笑不得,这怎么能一样,当时太子殿下还是世子,关于他生母的身份,如何能好好地与您说,闹了个不好,就是后妃与王爷的奸情!怎么说的清楚嘛!”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宋锦宁挑了挑眉,“大不了就跟我说,是陛下同他先王妃生的不就好了,戴个假绿帽也比瞒着我好吧!” 外头的人就在那里,青莺知道宋锦宁这就是嘴硬不肯道歉,便只好笑着摇头不再多说,反倒拿出一封信来,“老夫人那边已经动身了,靖王夫妇离世周年祭刚刚完成,老夫人受不了打击,再一次离开京城,只不过这一次是往咱们这边来,我待会儿便让人去收拾屋子。” 一年前,朝廷得到确凿消息,所有关于靖王的消息全部都是有心之人捏造,实则为齐氏伙同南方海盗等党派所为。 最终靖王带兵出征,连同大荣一起,将海盗赶至远海,只可惜,凯旋途中遇到海啸,不幸身亡。 靖王妃追夫途中,闻此噩耗,经受不住打击,追随而去。 陛下大恸,辍朝二十七日,由太子监国,收拾齐氏造反后续事情。 二十七日期满,裕丰帝又以身体不适为由,继续由太子理政,自己偶尔摄政,分明是放权于太子,想在实战中,培养太子的理政能力。 让大家欣喜的是,太子虽然才刚刚十岁,于政事上却颇有见解,足以安众位臣工的心。 宋锦宁听着那些消息,想想自己从此已经没有了姓名,多少也有些郁闷。 青莺便笑道:“还有喜事儿呢!陛下念在宋家世代忠勇的份儿上,又给咱们家把爵位续上了,如今五少爷得了爵位,可是真正的忠勇侯了,听说老夫人还给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是陈家最小的那个姑娘。” “五哥哥身体还好吧?” 青莺才笑着要回答,就听到外头赵臻语带不满的声音,“这个人也关心,那个人也关心,就不见你关心关心我。” 宋锦宁觉得烦,便笑着道:“老爷还是往外院去一趟吧!好像有人找你。” “谁啊?” 等他走了,青莺才疑惑问道。 宋锦宁抿唇一笑,“还能是什么稀罕客不成?谈影呢!昨日才申请调了过来,今儿这不,来求亲的。” 青莺连忙起身,“这我得去看看!” 宋锦宁见着她走出了屋门,遇到奶娘带着孩子出来,便赶紧把孩子接了过去,一道往外院去了。 日光洒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上,宋锦宁想着,待明年葡萄挂满枝头的时候,她的小姑娘也就到了能吃葡萄的年纪了。 ——全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