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梨园男装听戏 遇“刁难”马爷解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入秋。虽不似年关的寒冷也见天儿的有了凉气,虽有那仍旧刺眼的阳光,却绝对没有伏天的暑热。 兴县。接近晌午的光景,街上的人流如织,本就狭窄不宽的凹凸路面,更是熙熙攘攘。 江南水乡特有的青砖黛瓦,运河穿城的格局,在天高云淡的掩映下,别有一番小桥流水人家的风味。 人群里,一辆高头大马,环佩叮当的古香马车,很快吸引了不少驻足夹道围观的目光。 “哟,这不是夏知州家千金的马车吗?” “哪个夏知州?” “还能有哪个?年前跟那个聚义当铺少掌柜的喜结良缘,咱们还一道去吃过酒席的,你忘啦?” “对对对,大办三天三夜啊,咱县上的几乎都去了。” “这马车不就是少掌柜夫人的陪嫁嘛,你看这小轩窗,这红棕骏马,这配饰,全兴县找不出第二个!” “这大晌午的,不在家好吃好喝的,也不知这少掌柜携夫人要作甚去?” ”我看这路数,八成是要去梨园子听戏。” “不会吧,携女眷一起?夏家顾家都是有头有脸,官宦世家,会如此罔顾礼法?” “跟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议论,疑惑,质疑。 慢慢地,与马车随行的人群越聚越多,大有合围之势。马车还是匀速前行,没有车夫,车上只有两个女眷。 丫鬟秀云,透过颠簸晃动的锦锻遮帘,瞥见马车周围,好奇往里张望,就差把头伸进来的乌合之众,下意识紧张地捏住自己的上身短卦衣襟。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少掌柜的脸上挂不住。” 秀云不无担心的咽了咽口水,眼巴巴望着此刻正漫不经心,取下头上男士礼帽,放在手里不停转着把玩的自家小姐。 作为夏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最重要的任务是时刻侍候在小姐身边,服从小姐的一切安排,可是她从小跟着自己亲娘,受到的三纲五常就是女子不能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更不要说男装入园子听戏了。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回去免不了一顿家法皮鞭。 “怕什么,不就听个戏吗,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们?” “再说了,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只许他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烟花柳巷,听戏听曲,女子只能安守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话!满城风雨怎么了,我就是要满城皆知,我就是要天下男儿都瞧瞧,女儿家也有走出家门,平等自由的权利!” 秀云呆呆望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义愤填膺的女子,恍如隔世: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那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吗? 她哪里想的到,此小姐早已非彼小姐。 就在那个夏小姐不慎入水,一夜高烧未退的黎明,再次悠悠醒转过来的是,正在经受网暴,精神饱受摧残,去天台透气却失足跌落的乔锦心。 成为夏小姐,少掌柜夫人的乔锦心一开始也并未声张,只是默默暗中了解这个夏小姐的各种喜好及背景生平,按照她之前的样子,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 毕竟回到属于她的现实很累,不如在这个不知道什么的世界安身立命,风平浪静了此余生。 可在这个世界就真的能安稳的了吗? 顾家长辈的不断催生,各种规矩教养的狂轰乱炸,动不动就是宗祠一夜的长跪,一年四季的二门不迈,尖酸刻薄的妯娌对话,无处不在的听墙根儿,还有腹黑扑克脸,阴沉的名义丈夫,多少次的夜里,同床共枕的辗转反侧,乔锦心作为一个21世纪的现代女性,她是心有不甘的。 撕掉伪装,彻底摊牌的第一次尝试就是这次男装听戏之旅。 她是明知道这夏小姐的嫁妆马车在这个小县城是标志性的,她也明知道,在兴县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消息不胫而走的速度是惊人的。 有权有势人家的八卦是市井白丁最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谈资,与其说这些人是来看西洋镜的,不如说是来看笑话的。 梨园门前本就是门庭若市,加上乔锦心主仆二人带来的人气,瞬间又拥挤了不少。 乔锦心撩开帘子见已到目的地,大咧咧坐到前面,“吁”的勒停马车,旋即一个漂亮的跃纵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拉下了秀云。 秀云下车见到乌泱泱一群人在看,脸“唰”一下就红了,低着头双手绞着略长且宽大的男装衣角,显得很不自然。 这怯生生的娇俏模样,一看便知是女儿身,围观的立马就有人出声质疑了。 “朗朗乾坤的,你一个女儿家穿着身男装在大街上瞎溜达成何体统?” “就是啊,真是不知廉耻!” 众人附和道。 “女儿家怎么了?你母亲没生你这个畜生之前也是女儿家。” 乔锦心这轻飘飘的一句,噎的对方干瞪眼,嘴里嘀嘀咕咕,只是目送着她牵着秀云往里进。 园子的老板也是班主,袁桂凤,此刻正执扇拱手,笑脸相迎每位前来赏光的恩客,嘴里说的无非就是那几句:您来了,里边请,楼上上坐。 可到了乔锦心这里,却是直接挡在门外。 “少夫人,少夫人!今儿我们这园子男宾多,二楼包厢也满了,您请回吧,改天您想听戏儿,让小厮来言语一声,袁某一定领着梨园上上下下,到您府上给您唱个大堂会,想听多久就唱多久,您看如何?” 乔锦心看着袁桂凤一脸谄媚样只是笑笑,并不买帐。 “我要说不呢?” 平淡的语气配合着乔锦心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浓浓威胁的意味。 袁桂凤面露难色,毕竟乔锦心的身份他还是得罪不起的,可放她上去,楼上那几位身份尊贵的常客那儿又不好交代。 “袁老板不就一个包厢的事儿吗?我那儿还有地儿,挺宽敞的,多容两个人绰绰有余。” “马爷,这不太好吧……” 袁桂凤还是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好,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不过同看一场戏,有什么问题?” 这马爷一身标准的京地纨绔子弟打扮,玄色长袍外套藏青色短罩衫,均以上等织锦为料,佐以精致细密围边,低调又不失华贵。手上那白玉的扳指,打眼一瞧,也绝对不是一般达官显贵能戴的起的。 “说的对,还是这位兄弟明是非。” 见有人为她说话,乔锦心显得很高兴,倒也一点不避嫌见外,对于这位萍水相逢的马爷也很是亲近。 “若是二位不嫌弃,随我主仆二人同去二楼雅间拼桌同坐如何?” 马爷也是兴致很高,他这样的顽主最喜不拘小节的性子,尤其还是位女子,更是与众不同。何况她还是他那天天假正经,没劲透儿了的表弟,顾维均的夫人。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能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呢?想到此处,马爷不由得再次偷偷带着好奇探求又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暗自一人偷偷发笑。 落座便有新茶沏上,乔锦心自然拿过一个茶盘上倒扣的干净杯子,提起茶壶满上一杯,再伸手举起,马爷自是满脸客气的伸手去接,谁知乔锦心下一步直接略过他举在半空的手,端起杯子直接转身递给恭敬低头,垂手站在身后侧的秀云。 马爷见这茶根本没有给自己的意思,悻悻缩回手,假意摸摸自己头上的制式小帽,聊解尴尬。 “秀云,赶紧喝一杯暖暖身子。” 乔锦心误会秀云一路上的哆嗦是冷的,哪成想是她一路不合规矩的出格举动让秀云一路提心吊胆给吓的。 秀云微微抬头,感受到对面炙热又惊讶的目光,尴尬地再一次小脸涨的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姐,您喝吧,秀云不冷。” “不冷吗?你脸怎么了,这么红,发烧了?真是的,这初秋昼夜温差大,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出来瞎溜达。” 乔锦心懊恼着站起身,去摸秀云额头,秀云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是没躲过自家小姐的过度关心,最后便被强行按在乔锦心特意给端的椅子上休息。 马爷摸着自个儿手上的玉扳指,玩味望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越发觉得这弟媳妇儿有意思。 “像少夫人这般体恤下人的,还真不多见。” “人人平等,哪分什么上人下人的。” 此时戏已开锣,乔锦心的注意力都被戏台上的热闹吸引了,答话也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人人,平等?” 马爷仔细品着这四个字,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再次打量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这四个字,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东渡留洋,新学东渐的课堂上,从他那位同窗挚友口中。 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斯人安在哉? 可同样是西洋的男士三件套装,罩在这娇小玲珑的身躯上显得过于宽大,没有男子的意气风发。真是可惜了是个女子。 马爷低头暗自叹息。 第二章 品西厢心生感慨 堵众口维均护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马爷这边思绪万千,唏嘘不已,乔锦心正手捧香瓜子磕的不亦乐乎,戏也是看的挺入迷。 其实,作为现代年轻人,要不是爷爷逼着,乔锦心是绝不听戏的,她从来只觉得这咿咿呀呀,不过是些陈词滥调,太过拖沓。可在这个世道,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偶尔可以出来看戏听曲儿,倒成了极大的奢侈和享受,反而能懂爷爷迷戏成痴的缘由了,确有其极大的魅力。 “你休要一春鱼雁无消息,” “我这里有信频频寄,” “切莫为蜗角虚名,蝇头小利,拆散鸳鸯两下里,切莫要金榜无名誓不回。” 《长亭送别》别有一番哀婉缠绵,也是马爷爱听的选段之一,随着台上婉转莺啼的曲调,也是情不自禁轻轻曲起手指,在膝上慢慢打着节拍,跟着小声和唱。 “要是这张生真不回来,那这崔小姐要怎么办?” 乔锦心双手托腮,痴痴望着台上演员出神,突发奇想。 “什么?”马爷一愣,等听清乔锦心的疑惑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你觉得崔小姐该如何呢?”马爷反问。 “不用如何啊,自己觉得值得就等,觉得不值得就不等,什么时候等,什么时候不等,全凭个人意愿。” 马爷乐了:“你这说上绕口令了啊,再说也文不对题啊。” “不,我这答案才是标准的,感情没有值不值得,都是自己选择的,遵从内心就够了。” “霍哟,你这口气有曾经沧海的意味啊,情场失意?最近跟相公感情不合?” 马爷戏谑调侃。 “表兄,什么时候对顾某的家事这么上心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高声应答。 乔锦心对这魔音再熟悉不过,第一反应竟是开门夺路而逃,哪料到,刚推门探出半个身子就跟来人撞个满怀。再抬头一对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乔锦心冷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立即扭头要掩上门,又被一只大手生生截住。 来人问也不问,目无表情一把将门推开,跨过乔锦心,直接进屋。 “少,少掌柜的,”秀云见到来人,“忽”地一下站起身,三两步小跑慌忙到乔锦心身后站着,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 乔锦心虚无的张了张嘴,几次开口都没能完整自然的问出那句“你怎么来了?” 这样的场面,乔锦心在这次男装出街计划之前就曾在脑海试想过多次,甚至偷偷私下一次次努力演练,试图让自己在这样的状况下显得镇定自如一些,可她忘了本能这个Bug,真就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照样吃瘪。 这也是乔锦心讨厌顾维均的其中一点,总是自带莫名其妙,令人胆寒,生人勿近的气场,明明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哟,小表弟,你来啦!” 马爷嘻嘻哈哈,恢复了他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状态,起身打招呼,还十分幼稚地特意把这个“小”字咬的很重以示强调。 “四衡表哥在京地当差,公务繁忙,怎么有空莅临兴县这个小地方,是上头派了外省的差事办了?” 四衡是马爷的表字,马爷觉得难听很少提及,四衡,四衡,死横死横,听着不雅,却也无奈,长辈起的不好更改。幸好后来他上的是新式学堂,只问姓名不问表字,也就渐渐淡忘了,顾维均如今又特意提起,算是对“小表弟”这个称呼最有力的还击。 “诶,这次你还真说着了,”马爷并未恼起来,反而更加小人得志,“我来兴县就是准备走马上任的。绍城知府,从四品。” 说着话,马爷伸出四个指头,得瑟的在顾维均眼跟前晃来晃去,大秀优越感,也好好出出,自小总被压一头的怨气。 顾维均不为所动,他顿了顿,朱唇轻启,接下来的一番话立刻就让马爷冷汗直冒。 “既是绍城知府,便也是我兴县的父母官,作为兴县遵纪守法的平头百姓,有必要提醒一下,佟大人,按本朝律例,正七品以上官员不得私自到园中观戏,违者参革,杖五十。” “今天这梨园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随意哪个好事又识人的碰巧遇上,再告发了去,表哥您被参上一本,杖责事小,革职事儿大。别这任上还未到,就先丢了乌纱。” “你!”马爷自知理亏,只得带着跟班儿慌忙撤退。 终究还是败在这大魔王的手里,乔锦心摇摇头,在心里给马爷默哀一秒。 “走吧,戏也看完了,跟我回去吧。” 收拾完“垃圾”,顾维均理理衣袖,单手背在身后,转身瞥一眼,立在门边角落良久的乔锦心,秀云二人。 乔锦心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乖乖跟在顾维均身后,再次登上马车回程。 “你看看这顾家少夫人是真不害臊,两个女人家,在梨园这种满是男人的地方,逗留这么久,还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勾当。”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少掌柜的,回去一定休了她。” 同进园子不同,出园子人群的窃窃私语变成了“高谈阔论”,直呼“不要脸的”,更是大有人在。 乔锦心坐在马车里,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羞辱言论,属实气不过,撸起袖子,正欲掀帘出去,好好理论一番,却被刚巧掀帘进来的顾维均一把抓住手腕。 “干什么去?” 顾维均皱眉问道。 “我气不过,就想教训教训那些个乱嚼舌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乔锦心使蛮力甩开顾维均的桎梏,还要执意出去。 顾维均直接反手拉她入怀,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你干嘛!”乔锦心红着脸,俩人此时颇为暧昧的互动,让她登时恼羞成怒。 顾维均并不生气,反而将乔锦心的身子掰过来,面朝自己。 突然伸手为乔锦心整理好衬衣领子,并工工整整扣上最上面的一粒扣子。 乔锦心似是惊恐地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顾维均的一系列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你再仔细听听,外面还有议论的吗?” 顾维均语气温柔了不少,脸上还有了久违的笑意,心情大好,顺手又为乔锦心整理了一下帽子。 要不是看到顾维均刚才面对马爷的正常操作,乔锦心真心怀疑他是吃错药了。 ”没有了没有了。” 乔锦心屏息凝神听了一阵,心慌意乱的低头连忙摆手。 “是你做的手脚吗?” 看顾维均的神情,用脚想也知道这又是他的杰作。 顾维均伸出左手,送到乔锦心面前,缓缓摊开,掌心还有几枚大小不一的小石子,静静躺着。 “也没什么,我只是用这些碎石子警告他们,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乔锦心苦笑,同床共枕大半年,竟不知这文弱书生有这般了得的手上功夫。 看来从今往后,她该好好重新审视她这个好“相公”了。 日近下午,疏影斑驳。 阳光正好,斜斜射进马车里,又打在闭目养神的顾维均的侧脸上,随着马车的晃动,光影的跳脱,晦暗不明。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坐,要不是有秀云陪着,乔锦心能尴尬死。 顾维均一言不发,她感到他又回到了万年冰封的状态,气氛有些微妙。 乔锦心有样学样,也闭上眼睛,但就是心神定不下来,时不时偷眼探瞧。 “以后要上街我陪着,免得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哈?咳咳咳…”乔锦心被顾维均突如其来的出声吓了一跳,还倒霉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你小心点。” “咳咳咳咳咳…”乔锦心被呛得,眼泪直流。泪眼婆娑之间,她发现扶住自己并为自己轻轻温柔抚背的,并不是秀云,而是今天一直举止怪异的顾维均。 这下她咳的更厉害了。 “怎么了这是?受邪风了还是感风寒了?自己的身子也不仔细小心着点。” 乔锦心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下来,又喝了些秀云递过的水才算是好了不少。 只是再抬头,眼眶红红,眼泪鼻涕纷飞的,着实狼狈。 顾维均从长袍内襟里掏出一方锦帕,也没多言语,没给乔锦心任何心里准备就直接上手来擦,乔锦心终于还是受不了,爆发了。 “顾维均你到底要干嘛啊?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乔锦心拧眉吼道,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想跟顾维均这样的腹黑奸商对线。 “我照顾我自己的妻子,有问题吗?” 顾维均手上动作一滞,随即还是坚定继续为乔锦心细细的擦脸,要多温柔就多温柔。 乔锦心摸不透他意欲何为,又人在屋檐下,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随他去了。 “随便你吧!” 乔锦心心里怄气,也只是自暴自弃,随便扔下这么句狠话,但脸上极其僵硬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心里当下的慌张。 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顾维均慢条斯理为乔锦心擦好脸,收拾妥当,再将帕子叠整齐,最后这帕子竟塞在乔锦心手里。 “帕子脏了,夫人帮忙洗洗吧,毕竟这上面的泪涕都是夫人的杰作。” 乔锦心不应,粗暴的将这帕子扔回顾维均怀里。 “又不是我让擦的,还赖上我了。” “我们先下车了,少掌柜的自便。” 说着话,已到顾府门前。 乔锦心心里憋着气撇下顾维均,先下了车,也没管两边小厮的眼色暗示。 “哟,这日头都要落下了,才回来啊。” 第三章 跪宗祠大放逆言 行家法维均挨鞭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乔锦心听着就不舒服。 顾氏也是个大宗族,人丁不少,旁系众多,偏偏到了顾维均的父亲这一支,只有两个儿子。长子不幸英年早逝,撇下一个孤女巧儿及遗孀王氏。 “嫂子!” 见是王氏,乔锦心拉过秀云,连退几步,如临大敌,不知她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王氏狭长的面颊,清白的面皮,凹陷深邃的大眼,颧骨较高,薄唇紧抿。 她缓步而来,在乔锦心跟前站定,也并未正眼瞧过乔锦心二人,只是慵懒随意的摆弄起自己新涂的蔻丹。 “我可不敢自称是你嫂子,打今儿起,你在咱们兴县就是大红人儿,咱顾家多亏了你,可算出了回大名儿了!” 还是她一贯的做派: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巴不得你有事。 “走吧,大红人儿,老爷有请,去宗祠说说吧。” 不等乔锦心搭话,王氏便转身,一抬手就有丫鬟小心扶着,袅袅娜娜进了门。 “又不是没脚,走道儿还要人扶个什么劲。” 乔锦心真是白眼翻上天了,小声吐槽,却还是被人听了去。 “你这话该当着她的面儿说。” 顾维均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下捉住乔锦心的手牵好,便大步流星也往里进。 “我俩斗起来,你也落不得什么好!” 大庭广众之下,乔锦心又要不给顾维均面子,却也轻易甩不掉他牢牢钳制的虎爪。 顾维均反而靠她更近,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话:“信不信待会儿进宗祠,你又要受家法?有我护着,说不定,你还能免一顿皮肉之苦。” “用不着你护!” 嘴上说的这么蛮横,实际乔锦心却没再反抗,脸上表情也有了缓和,任由顾维均牵着,二人并肩,穿过前堂,快进宗祠时,顾维均更是“得寸进尺”,揽过乔锦心肩头,任谁看都是一对恩爱夫妻。 “跪下!” 乔锦心一只脚刚跨过顾家宗祠门槛儿,就听得背身站在祖宗牌位前,拄精致木雕手杖的顾老爷子一声怒斥。 乔锦心早已习惯,也不在乎,旋即双膝跪地。 只是这次,她不再躬身缩背,低眉顺眼,反而倔强抬头,与顾老爷子直接对峙,眼神不卑不亢。 顾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察觉到了乔锦心的这次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端起了他作为大家长的无上威严。 “知道让你来宗祠,所谓何事吗?” “不知。”乔锦心朗声应答,并不怯场。 “放肆!你这什么态度,目无尊长!” 王氏不等顾老爷子开口就平白跳出来帮腔,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顾老爷子并没搭腔,一反常态的并未计较,只是举起手杖嫌弃地从上到下,指指乔锦心。 “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阴不阳的,赶紧去给我脱了,换套得体的,免得脏了我顾家先人的地儿。” 乔锦心万万没想到不过一套衣服,这个封建“老顽固”能煞有介事说的如此严重,好像自己做了多大逆不道的恶事一样。果然这个地方,穿衣自由都是奢望,更不要说其他人权了。她的反抗之路是注定任重道远的。 良久,乔锦心一直昂头没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老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长久以来第一次遭公然忤逆,不禁有些气血上涌。 “爹,阿瑜这身打扮也是为了出门方便,眼下时兴的,牟家大娘子也这么穿。” 顾维钧陪乔锦心一起跪着,为她说话,暗里趁人不注意扯她衣袖,示意她“收敛”些。 他是低估了乔锦心这头倔驴的决心的。 今儿她是铁了心的一条道儿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提到这个牟家大娘子,顾老爷子反而更气了,手杖杵地敲的用力,以发泄心中怒火。 “那牟氏,一个新寡的女人家,成天的在外抛头露面,与男子进出酒肆茶楼,还跟洋人牵扯不清,有伤风化!” “在外抛头露面怎么了?进出酒肆茶楼,结交洋人还不都是为了做生意?这牟家要不是靠着大娘子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早就散了!何况官家都认可牟家的茶叶,也是咱兴县的活招牌,外人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你!你!” 乔锦心这番呛白彻底让顾老爷子受了冲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站不稳,他稳了稳心绪,颤抖着手,气急败坏且又无能地喊管家:“贵福,拿鞭子来,给我狠狠的打,狠狠地打,打她个牙尖嘴利,不知好歹的东西!” “老爷,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王氏勤快的亲自来扶,好生将顾老爷子安顿在两边安放的一张太师椅上坐好,转头见家法鞭子已经请来,准备就绪,立即厉声吩咐“看什么看,没听老爷说什么吗,给我狠狠地打!” 管家点头授意,黑衣的练家子护院便高高扬起手中的长鞭,毫不留情的一抽下去,乔锦心闭眼咬牙准备硬挨,她只觉得这家法鞭上刻的楷体“仁义礼智信”真是笑话。 “啪啪”两声脆响过后,想象中的疼却没有到来,乔锦心睁眼望去,果是顾维均护着,为她生生挡了。 身上不是很厚的料子一下就开了,露出里面刷白皮肉,两道血红的拇指粗印子,看着瘆人。 “均儿,你让开!” 顾老爷子见宝贝儿子遭罪,马上紧张的站起来。 顾维均跪着,特意护乔锦心在怀里“爹,儿子最近忙,冷落了阿瑜,阿瑜恼我了,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不是故意的,您原谅她吧!” “顾维均,我不要你管,你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乔锦心又急又气,努力要挣脱出顾维均的怀抱,却一直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王氏讥笑起来:“我说二弟啊,你这么拼死护她,人家可是并不领情啊。” 顾维均蒙着头,暗哼两声,再几鞭下去是真的皮开肉绽。 “停手吧,赶紧停手!” 顾老爷子见从头到尾挨鞭子受苦的,都是自己这个傻儿子,心里不落忍。他毕竟就只有这一颗独苗了。 “今儿看在均儿的面子上就放过你,今后注意好你自己的身份,守好你少夫人的本分!” 这次乔锦心不再顶嘴,她急着查看顾维均的情况。 她不想为了自己的反叛之路,搭上别人。 “找最好的大夫给均儿看,好生侍奉好你男人。” “还有过几日,等均儿伤好了,来你大嫂屋里学学女德。规矩没立好,才总要使小性子。” “老爷说的极是。” 扔下这几句话,顾老爷子便由王氏好生扶着,扬长而去。 “顾维均,顾维均你没事吧,顾维均!” 顾维均一直垂着头,不出声,乔锦心急了。 “别喊这么大声,耳朵都聋了。” 顾维均抬头勾勾嘴角,故作轻松,伸手掏掏耳朵。 “你,不要紧吧?” 乔锦心语气带犹疑,看向顾维均的眼神里都是歉疚。 顾维均莞尔:“怎么,你心疼啦?那我这十几鞭子不算白挨。” “还有心思开玩笑应该没事。” 乔锦心翻脸比翻书还快,起身扔下顾维均,拔腿就要走。 “你去哪儿?嘶。” 顾维均伸手去拉乔锦心,不想却扯到背后伤口,立刻龇牙咧嘴,疼出声来。 虽是皮外伤,不伤筋骨,但也够他受的了。 他暗自庆幸这十几鞭子是自己受的,换成是他柔弱娇小的夫人,估计是两鞭子下去就要昏厥。 “怎么了?” 乔锦心马上紧张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前查看。 顾维均见她如此紧张关心自己,虽无大碍,还是装的一脸痛苦。 “你这扯到后背伤口了,哎呀,算了,我扶你回去吧。” 乔锦心话刚说完,就把顾维均的一条胳膊搁到自己肩头,两个人以勾肩搭背的姿势,回了自己住处。 一路享受着乔锦心给的优待,顾维均还不忘自己使力气,多撑住自己高大的身躯一些,为她减去些沉重的负担。他也是第一次感知,这个娇小玲珑的身躯是多么的坚实可靠。 “顾维均,你今天是怎么了,处处护着我,甚至不惜为我挨鞭子?你要有什么要我做的就直接说了吧,只要不是杀人犯法,算计他人的,我都给你办。” 二人住的别院比较僻静,走回去的路自然也长些。 乔锦心一路想了很多,她心直口快的性格,总是憋不住事儿,顾维均这一天的迷惑行为,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如就直接摊牌了,开诚布公。 “夏瑜,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吗?见天儿的想利用你?”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你有话直说,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充其量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这说法有意思。” “难道不是吗?这几个字是对我们关系最精准的概括。你看,咱俩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感情基础,成婚后虽同在一张床上,却同床异梦,没有夫妻之实,连同盖一床被子聊天都做不到。日常也是各过各的,没有任何交流,就类似同住同一屋檐下的租客,然后过了这么久,你突然就性情大变,对我亲密的如同老夫老妻,还一副恨不得跟我生死荣辱与共的样子,是个人都怵,觉得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你觉得呢?” 乔锦心一口气说完,等顾维均的反馈。 顾维钧略一沉吟:“你说的有道理,是有点接受不了,那我们今晚从同盖一床被子开始吧,如何?” 嗯,嗯?” 乔锦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有些泄气。 精还是他顾维均精,自己沉不住气,一通竹筒倒豆子亮了底牌,却还是什么也没套出来。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等给顾维均瞧过大夫,并给他上好药了,已经天黑了。 乔锦心自个儿端个小板凳,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看星星。 这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的精神寄托。 有时候看着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她也会想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菜价降了吗?房价跌了吗?有人会记起她吗?一切都结束了吗? 谁知道呢? 第四章 盖同被锦心羞涩 闹乌龙啼笑皆非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满天繁星,还有紫藤花作伴,确实悠然自得,怪不得老也不见你回去。” 顾维均披着长袍,双手环臂,半倚着墙。语气竟有些酸。 “你还不睡?” 乔锦心知是顾维均也没动,更懒得起身。 “有心事?” 顾维均慢慢踱步到乔锦心面前。 “也没什么,就是出来透会儿气。” 抄起自个儿搬出来的小板凳,乔锦心越过顾维均径直回了屋。 见顾维均在身后磨磨蹭蹭的,她边好心转头提醒:“夜深了,你身上有伤,赶紧休息吧。” 顾维均没应,进屋随手捡起一本遗落在案的子集,反而挨着乔锦心最近处找个地方落座,自顾自翻阅起来。 乔锦心正忙着洗漱,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子集上的内容是绝对看不进的,片刻,顾维均便借着书本的遮掩,几次偷眼,余光扫在乔锦心这边。 乔锦心正掬一捧清水,双眸紧闭,低头洗脸。光洁修长的天鹅颈,线条优美柔和的下颌线以及小巧挺立的鼻梁,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灯光下更衬托出水芙蓉,天然修饰的美好。 顾维均看的有些失态,待乔锦心擦干脸上水渍睁眼前,幸好及时挪开眼,不然二人就要目光交汇上了。 “你先忙吧,我先进去了。” 顾维均站起身离开,看似闲庭信步,其实内心“咚咚”直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差点被发现偷看而慌乱。 乔锦心一切洗漱完毕了,也打发秀云去睡,自己则是熄灭灯火,借着月光,蹑手蹑脚进了内室。 四下一片安静。 乔锦心知道顾维均睡眠浅,怕扰他清梦,连呼吸都故意放缓放轻。 床是被床幔围住的,她不知道床上的情况,还是照例轻轻拨开一点儿缝儿进去,仅占用这偌大的双人床榻的一小席,背身朝外躺,伸手一点点向后够自己那条锦被。一探再探。 嗯?乔锦心心下疑惑:今天这被子是怎么了?是晨起秀云整理的太靠里了,还是自己手伸的不够长??正盘算着白天跟秀云好好说道这事儿,她一边儿也不放弃,更努力大胆地将手伸出去,好在这次,她如愿以偿,终于抓到被角。 再猛地一力,便盖在自己身上,又蠕动着向里靠了靠。 这次动作幅度又太大了,一下碰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 乔锦心感到不对劲。 等她费劲换一边侧躺的时候,转头就跟此时正朝外侧卧着的顾维均脸对脸。 不到一公分的距离,鼻尖对鼻尖,再加上顾维均并没睡,睁着眼更渗人。 乔锦心一个机灵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之下,马上起身坐起来。 “对,对不起。” 乔锦心知道自己刚才拽了半天的是人家顾维均的被子,慌忙道歉。 顾维均紧接着也坐起身,面带歉意。 “你的被褥我收起来了,就在衣橱里,上面都是我不小心洒的汤药渍,湿了一大片。” “啊?” 听到这个“噩耗”,乔锦心急忙下地,鞋也顾不得穿,光脚跑到衣橱边打开,拖出来查看。 果真是一大片湿的,透了还不少,估计内里棉花也遭殃,摸在手里凉飕飕的。 “我马上让人给你换床新的吧,这秋天晚上霜重露寒的,最易受凉了。” 顾维均说着话已来到乔锦心身边,俯身细心为她穿好鞋。 乔锦心冰冷的脚触到他温热的大掌,不禁有些羞涩的后缩,却还是被他霸道的捉过来塞进鞋里。 “常贵!”乔锦心还在愣神的功夫,顾维均就已经起身,高呼自己房小厮的名字正要出去,这一嗓子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你干什么去?” 乔锦心及时拉住他,小声问。 “让常贵给你拿被褥啊,不然你怎么睡?” “常。。” “别喊了!” 顾维均还要再喊,乔锦心情急之下,踮起脚,双手大力“凶狠”地紧紧捂住他的嘴。 “这么大张旗鼓的,明天传到老头子那里,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女英雄还有怂的时候啊,我看你今天在宗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顾维均很是受用的捉住乔锦心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调笑着。 “你懂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锦心忙抽开手,从衣橱里又拿出些自己的衣裳,再次回到床边,一件件套麻袋似的,或披或挂或套在自己身上。随后便和衣躺下,闭上眼睛。 “夜深了,你也睡吧。” 顾维均悻悻摸摸鼻子,看着那边乔锦心已经进入就寝状态,只得过去跟着一起歇下了。 后半夜,乔锦心是被冻醒的。 穿再多单衣都不及一床薄被暖和,她侧身蜷缩成一团,双手来回在自己胳膊上摩挲。 很快便有温暖柔软的被子盖在她的肩头。 乔锦心好强,立马条件反射就要推开,又被按住手。 “盖着吧,小心冻坏了。” 顾维均起身把自己身上的都盖在乔锦心身上,还给她掖好被角。 “那你呢?” 乔锦心见顾维均只着一件单薄衬衣,清瘦的背对着自己,还能隐约看见里面缠着的纱布轮廓。 “我是男人,火力旺,不怕冷。” 顾维均闷声回道。 让一个病人为自己承受这些,乔锦心良心实在过不去。 “一起盖吧,你刚受了伤,别明天又感了风寒,到时候老头子又拿我开刀。” 说着话,乔锦心便把顾维均都罩在被子里,照着顾维均刚才的样子也给顾维均掖好被角。 背对乔锦心的顾维均,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这被子不是很大,盖住两个人刚好,一点富裕也没有,乔锦心觉得有些拥挤。 夜色如水,两个人各怀心事,明明都没睡着,却都一动不动假装睡了。 乔锦心感受到被窝里不断升高的温度,有些燥热,渐渐地不自觉面烧起来,连带着浑身上下都烧起来,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煮沸锅里的一只熟的虾子,全身透红,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安静的环境,让她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咚咚”狂躁的心跳声。乔锦心连做几次深呼吸却依旧平静不了。她烦躁的要扯开衣领,却忘了自己是多件衣服叠加在一起穿的,这一下子没按常规法子解,反倒让其中两件的扣子搅和在一起,越扯越紧,乔锦心感到呼吸困难,连忙起身解决问题。 “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一坐起来,顾维均就立马跟装了弹簧一样也起身。 乔锦心没空理他,满脸憋的通红,可越解越手忙脚乱。 顾维均看着乔锦心痛苦难言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哪里身子不舒服。 “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顾维均捉住乔锦心胡乱挥舞的胳膊,感受到了她的滚烫,加上她满头细密的汗珠,更加确定她是半夜忽然发起大病了。 “常贵,秀云,叫大夫!算了,常贵,赶紧备车,去医馆!” 事态紧急,顾维均一下跃起,抱起乔锦心就往外冲。 乔锦心被卡的快要翻白眼了,也根本无力阻止了。 谁能想到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就突然智商下线了呢? “少爷!” ”小姐!” 顾维均大呼小叫的,整个顾家都醒了。 秀云跟常贵慌里慌张的迎上来,穿戴发丝都很凌乱。 “小姐这是怎么了?” 秀云看到顾维均怀里神色痛苦的乔锦心更加慌了神。 顾维均不答,脚下生风。 “常贵,车备好了吗?” 常贵也跟着一道儿。 “少爷,白天您跟少夫人回府之后,这马车就被管严了。我跟秀云没法儿,去膳房把黑豆借来了。您先看着用,实在不行常贵再给您弄。” “能走就行。” 顾维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下赶紧送乔锦心瞧病才是正事儿。 可到了大门口,他才明白,常贵那带着极度讨好的谄媚表情,是什么原因了,也怪他常年不问内院事。 这矮小短脚的身躯不就是头驴吗?看样子,同时驼他跟乔锦心两个人都费劲,更别说赶到到医馆了。 “你成心的吧。” 这种情况,如是顾维均常年的镇定自若也不淡定了。 “少爷,你别小看黑豆,它虽是头驴,却极通人性,力气也大,平日里帮膳房,除了拉磨还会驼菜呢。” 顾维均满脸黑线,后面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驼菜跟驼人能一样吗?你也不动动你的脑子。” 不过,看着怀里已经几乎一动不动的乔锦心,顾维均把心一横,还是跨了上去。 等他把乔锦心也抱上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出发,这驴大爷却蛮横起来,赖在原地不动了。 常贵在前头拉,秀云在后头推。依旧是我自岿然不动。 顾维均烦躁起来,双腿紧紧夹着驴肚子,狠命地拍打了几次,最后失去理智恼起来,竟然出拳直击其颈部。 一声凄厉的驴叫划破夜空。 驴子吃痛,前蹄双双抬起,将二人狠命甩在地上。 顾维均眼疾手快,在乔锦心即将落地的一刹那,英勇无畏的充当了她的肉垫。只是他忘了自己后背身侧有伤。 等乔锦心重重地压下来,他只觉得自己后背要断了,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持续钻心的疼痛。他马上冷汗便下来了。 “少爷!” “小姐!” 秀云,常贵急忙大呼小叫的跑来查看二人情况。 “咳咳,啊咳咳咳” 乔锦心并无大碍,反而通过刚才从驴背上的重重一甩,落地的一噔,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扣子给蹬松了,真也算是因祸得福。 秀云担心的看着乔锦心,在她咳嗽时默默为其抚背。 等好转之后,乔锦心立马把脖领子伸给秀云。 “秀云,你赶紧给我都解开,我被这烦人的扣子给害死了,差点憋死。” 乔锦心越想越生气。 啊,啊?小姐,您不是生了急病么?” “没有啊,都是顾维均那个大傻子,自己搞错了。” “那请问,你可以从大傻子身上下来了吗,夏小姐?” 顾维均郁闷无奈的开口。 乔锦心这才发现给自己缓冲的垫子是顾维均,慌忙站起来,顾维均才得以在常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起身。 “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啊。白天在外面折腾一天回来,晚上还可以大半夜不睡觉,继续折腾。夏瑜,你可真有本事把我们好好的一个顾家搅得鸡犬不宁。” 王氏搀着顾老爷子,在一群提着灯笼的下人的簇拥里站着。 顾老爷不耐烦地用手杖,指指乔锦心。 “继续去宗祠,跪着去吧,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爹,阿瑜只是…” “顾维均!” 顾维均还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快请大夫!” 他倒下去的一瞬,却紧紧抓着乔锦心的柔夷,怎么也松不开。 第五章 学规矩初遇巧姐 阻缠足锦心愤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多亏顾维均的死不放手,乔锦心才获准可以陪顾维均一起养病,只是同时她也被无情的禁了足,作为她一天乖张表现的小惩大戒。 呼啦啦一屋子人第一次到顾维均的小别院,还挺拥挤,幸好终于走了,可以清净不少了。 “走了?” “你,你,你没晕啊!” “废话!那种情况下,我不装晕,咱俩能那么轻易蒙混过关吗?要不是我,你不得又在跪宗祠一晚上。” 顾维均说着话便随意坐在圆桌边上,拿了个苹果,啃起来。 “折腾大半宿,抱着你进进出出的都饿了。” “是你自己蠢好不好。” 乔锦心翻着白眼,也来到圆桌前,拿起另一个苹果来吃。 “哎,兴县就这么大的地方,明天我又要出名了。” 乔锦心边吃边发出感慨,忧心忡忡。 “是啊,明天街头巷尾可能就都要传,聚义当铺少掌柜及其夫人三更半夜,当街双双被驴摔了一个狗吃Shi。” 这种话从顾维均嘴里字正腔圆地说出来,总感觉变了味儿,不过,总算对乔锦心也起到了一定的心理安慰作用,好歹还有个人陪她一起。 顾维均要养伤,乔锦心又禁足,俩人便每天多来不少大眼瞪小眼的时间。 这样过了三两天之后,爱找事的王氏终于派人来通知,去她屋里学规矩了。 “好嘞!” 乔锦心兴高彩烈的模样让前来告知的大丫鬟心里直犯嘀咕。 都说这少夫人是疯了,果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也不敢多做停留,带到话儿就行色匆匆,离去了,生怕会突然祸从天降,惹上什么倒霉麻烦事儿。 “诶诶,怎么就自个儿先走了!” 乔锦心刚换好衣服就马上兴冲冲跑出来,谁知道人就这么先走了。 “小姐,我陪您一道吧!” 秀云担心的很,又是一副愁云惨雾的神情。 “不用,我认得路。” 说罢,乔锦心是自信满满,自个儿就出门了。 王氏的院子,在顾府里相对于顾老爷子的,是第二大的,不仅占地面积大,位置也绝佳,离着顾维均她们的院子也相对较远。 曲径通幽,假山奇石。 走在鹅卵石铺地的羊肠小路,乔锦心七拐八拐的,还是免不了走了不少弯路。 “小姐,小姐,您不能扯开啊,夫人知道了要怪罪的!” “我不要,不要,疼,呜呜呜…” “小姐,不打紧的。忍忍就过去了。夫人也是为了您考虑。”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下地,我要下地!” 哭闹声伴着鸟鸣。 对话的声音听着都挺稚嫩的,乔锦心本就天天关在深院内,真的无聊得很。 发现有闲事热闹可以管,不去凑忙,是不可能的。 也算是给她状若一潭死水的生活增加点调味料。 顾家院子小门虽多,可这内院的墙属实是不高。 乔锦心脚蹬着,不过三两下就已能得意洋洋趴在墙头了。 “你是什么人竟如此放肆?” 不过两个身量未足的小屁孩。 身量高些的,就这么凶神恶煞横眉冷对双手叉腰,以泼妇骂街的姿态,站在另一个的身前,用手毫不客气地指着乔锦心。 另一个怯生生躲在后面,一只脚白色的裹布拆了一半多,时不时偷眼望着乔锦心。 乔锦心心下已明了,这一定就是王氏那孤女巧儿。 “脚上白花花的缠着跟个大粽子一样,这是受伤了?那可不能拆,疼也得忍着,更不能下地走动,赶紧回屋歇着去吧,这样才能好的快。” “我脚没事,都是她们平白要我裹的,裹的紧紧地,一夜夜疼地睡不着觉!” 乔锦心自认为的好心提醒,反倒激起了小姑娘的强烈控诉。 “小姐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怎么就不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呢?” 这小丫鬟老气横秋的语气论调,让乔锦心听着很冒火。 封建糟粕是真害人。 “什么叫都是为了你好,那你倒是来仔细说说,这缠小足对你家小姐有什么好处啊?” “这,这…” 小丫鬟低着头开始支吾了。 “反正夫人是不可能害小姐的。” 实在想不出,她便也只能用这种官方的答案来嘴硬了。 “你看你自己也想不出,这就是因为缠小足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它最早也只是为了迎合所谓的“步步生莲”的畸形审美,更不要说缠足的女性,每日只能困在家里,不能长时间行走,还要忍受皮腐肉烂,鲜血淋淋的痛。” “可娘说了这是老爷的意思。” 巧儿嗫嚅着,她虽是觉得疼,也发了脾气,但也只敢到发脾气这一步了。 乔锦心恨铁不成钢。 “你都叫他老爷了,从来也不敢把他当亲爷爷来亲近,只是怕他,把他当老天一样供着。你娘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是真为了你好吗?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嘘!小心说话,当心被别个儿听了去,割了你的舌头!” 两个小丫头,煞有介事惊恐地环顾四周。 生怕隔墙有耳。 乔锦心不以为意,反而纵身一跃,轻松落地站定。 小丫头们一声惊呼,后退几步。 “你这脚上破布头赶紧都痛快绞干净了吧,免得日后溃烂发炎了更疼。” 见二人还在迟疑着不动,乔锦心干脆利落地拿起石台上线笸箩里,与女红搁在一起的小巧针线红剪子,就直接开剪。 “别!”小丫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三下五除二,连拉带扯再剪,解决的差不多了。 “脚暂时没事,就是裹的太紧了,压迫到脚指骨了。” 乔锦心皱眉抬起巧儿细嫩的小脚翻来覆去的看,见无大碍,逐渐舒展开了眉头。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啊,你娘还叫我学规矩去呢,去迟了,说不定还要挨手板子。” 乔锦心起身又往墙头那去,准备再次翻墙而出了。 “啊,原来你就是我小婶婶啊,怪不得,Emm,怪不得这么,特别。” 巧儿斟酌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认比较恰当的词。 “你是想说我疯癫吧。没事儿,顾家上下都这么说,我早就习惯了。” 乔锦心满不在乎。 “你,小婶婶你不疯癫,你才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见巧儿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乔锦心心里不禁也有所触动。 “赶紧回屋吧,这十天半个月的我都要来学规矩,以后天天来看你。” “真的吗?那可要说话算话呀。” 巧儿是真的满心欢喜一脸期待。 “小姐!夫人知道了,是要生气的。” 小丫鬟扯着巧儿的衣袖,不满的提醒。 “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只要你不告密。” 巧儿立即转头,拉着小丫鬟的手郑重其事略带点央求道:“喜鹊,这事儿千万不要告诉娘了,可以吗?” 小丫鬟喜鹊面露难色。 “可是小姐,您每日的生活起居认字学习,从早到晚的一应事儿,我都要向夫人汇报的。漏了一件都要挨鞭子的。” 乔锦心无语:这是把自己女儿当犯人在看呐,控制欲太强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见喜鹊还在犹豫,巧儿竟换了副狠毒面孔。 “再说了,娘让你挨鞭子,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不好过!” 喜鹊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姐,加上年纪小,一下子蒙了,只得胡乱地点头。 见喜鹊答应了,巧儿便立即恢复了平日的和颜悦色。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过几日我便跟贵叔讨匹新到的云锦,让吴妈妈给你做件新罩裙!”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愧是长在深宅内院里的,看巧儿也不过十二三的年纪,一出手便知,她这么些年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宅斗套路。 乔锦心唏嘘不已。 “明儿个,我早些时候来,给你讲讲外面精彩的世界!” “好呀,好呀!” 巧儿一脸向往,脸上终于有了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天真烂漫。 “还有啊,那足也别缠了。没那个必要!” “可娘问起来…” 刚才那一番哭闹,巧儿也只是耍耍小性子,真让她忤逆自己的母亲大人,还是不敢的。 “哎呦,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懂啊。来时你就裹着,不在时你就解开。先瞒天过海一阵,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等东窗事发了我再给你想办法。”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了,明儿见!” 乔锦心出完这个不负责任的“馊主意”,就一个潇洒自如的挥手,一跃下地,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背着手离去了。在她自己的认知里,今天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用自己的爱心和智慧,感化救赎了一个被封建糟粕无情迫害的小姑娘。 王氏此刻正在自己屋里品茶,听丫鬟通报乔锦心到了,也并不着急起身招呼,就让她在院外干站一个时辰,算是给桀骜不驯的她,先来个下马威,借以灭灭她的嚣张气焰。 等王氏满以为自己目的达到了,得意洋洋出来看的时候,却见乔锦心饶有兴致地在抓偶然飞进的两只麻雀,满院的扑腾。 王氏的脸立马就黑了。 “满院子疯跑得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你从头到脚哪有一点顾家少奶奶的样子?还不给我赶紧站好!” 乔锦心撇嘴,极不情愿地缓慢站起身。 “这女子啊,就要讲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咱们顾家,你除了要伺候好少掌柜的,最重要的是一切服从老爷的安排。老爷让你向东你绝不能往西。老爷让你站着,你绝不能坐下了,听懂了吗?” 王氏慢慢围着乔锦心,一圈圈地转着踱步训话,快把乔锦心给转晕了。 “听懂了,老爷是天呗。” 乔锦心不屑地回答。 “也可以这么理解。” “今天过来,先从抄写《女戒》开始吧,雁儿,带二少奶奶进戒房,抄不完不许出来!” “是。” 丫鬟谨遵王氏指示,带乔锦心进一间极其狭小且四不透风的密室,甚至都没有窗户。 乔锦心有些郁闷。 在这样的密室呆坐一天,她要憋屈死。 可眼下她又不能立即跟王氏翻脸,不然哪还有借口出来。 自古大丈夫能屈能伸,乔锦心提笔一咬牙,抄就抄吧,不就是抄书吗,上学的时候上课讲话,也被老师罚抄过,就当练练心性,练练字吧! 第六章 听故事姐妹同心 救喜鹊以死相逼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乔锦心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甩着酸痛的胳膊,乔锦心心里亲切地问候了王氏几十遍,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撒气。 路程才过一半,就见秀云提着灯笼来迎,身旁站着顾维均常贵。 “你们怎么都来啦?” 乔锦心有些意外。 “怕你有事儿啊,你去大嫂那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我派人去打探,只听说你被罚在戒房抄女戒,详细地一概不知。” “怎么样,为难你没?” 顾维均温和开口,语气里尽是关切。 “快别提了,活活抄了一整天啊,没吃没喝的,抄不完还不许出去,你说惨不惨。” 乔锦心嘟着嘴直抱怨。 秀云回身把灯笼交给常贵,自己则扶着乔锦心,边走边为她仔细揉肩。 “真是稀奇,以你现在的脾气,没撂挑子?” 见乔锦心无碍,顾维均放下心来,话锋一转,出言调侃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撕破脸只会两败俱伤,对大家都不好。” “这戒书抄的值当啊,不到一天的功夫,你就懂忍让了。” “什么值不值当的,道理我都懂,跟抄这该死的女戒有什么关系。”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维均现下的话,句句让乔锦心听着不舒服。 “赶紧回去吧,明儿我还有正事儿呢!” 乔锦心不耐烦地摆摆手,加快脚步,甩开众人一个人跑在最前面。 提到这正事儿,她又云开雾散,眉开眼笑的。 “什么正事儿?” 顾维均追上来,注意到了乔锦心的表情变化,来了兴趣。 “就不告诉你!” 乔锦心再次傲娇地跑开,秀云无奈地在后面直呼:“慢点儿。”随后便又去追。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府也多亏乔锦心近段时间的本分,安生了好一阵子。 乔锦心每日照例去王氏那学规矩,再刁难都忍下来了,脾气好的很。 王氏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很满意,殊不知与此同时,乔锦心正慢慢地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她的独生女巧儿。 要独立自主,要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 每日的故事主角,不是亲自挂帅的穆桂英,封侯立传的秦良玉,就是击鼓抗金的梁红玉,要么就是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故事讲完,还总夹杂点秀云喜鹊在街面上听得的实时新闻,说到最多的还是这牟大娘子。 这牟大娘子搁在现世,妥妥就是个成功的女企业家,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的,给女人强行戴上无形枷锁的地方。 她凭一己之力,使得牟家的茶叶铺子遍地开花,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远渡到了大洋彼岸。 这次更是亲自押送货物,与商船一起出海。经过琉璃岛时遭遇海盗,凭借过人的胆识跟智慧,与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里三通谈判,斗智斗勇,最终得以保全一船人的性命及货物安全,更是赢得了里三通的钦佩,当场认了妹子,亲率得力手下一路保驾护航送到目的地。 这样的人物事迹,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乔锦心心潮澎湃,真想跟这位巾帼英雄见上一见,好好领略她飒爽的英姿! 巧儿故事听的上头了,还硬拉着乔锦心演起来,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打闹着,咯咯笑作一团。 “巧儿,谁在你屋里头啊,笑的这么开心?” 王氏突然带着一大帮子人鱼贯而入,带来了一大批花花绿绿的衣服配件还有首饰。 “哟,少夫人也在啊,怪不得这么热闹。” 王氏进来,场面就立即冷下来不少,乔锦心也顿时觉得扫心,起身便带着秀云告辞。 “嫂子既然有事,就不叨扰了,我们先回去了。” “别忘了,下午还要来戒房背女德,背不上来可是要罚抄的哦。” 王氏还不忘在背后提醒。 “忘不了。” 乔锦心咬牙切齿的应承,心里真恨不得把这万恶王氏千刀万剐了。 见乔锦心二人走远,王氏才换了副厉色,疾步到巧儿边上坐下,用手直戳着巧儿脑门。 “你把娘的话当耳旁风啊,谁让你跟这个疯丫头走这么近的?” ““可是娘,小婶婶待我很好,说话也很有趣也温柔!” “那是她故意营造给你的表象,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听娘的话,娘说的绝没有错。” “日后,离着她远点,听见没。” 巧儿头低的极低。 “听见没?” 王氏加重语气又厉声问一遍。 巧儿还是没答,只是极其轻微的点头算是勉强应了。 训完话,见巧儿还是自己那个乖巧女儿,王氏又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脸。 “过两天老爷六十大寿。你叔伯堂兄都要来,给你特意做了几套新衣裳,赶紧过来试试!” 巧儿一下抬起头,不解的问:“娘,老爷过寿,为啥给我买新衣服呀?” 王氏拿过几件,在巧儿身上比划着。 “你懂什么?到时候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富绅商贾,被哪家看上了,你下辈子就不愁了,娘也就放心了。哦,对了,这几天把你那琴技再好好多磨炼磨炼,娘跟老爷求过了,到时候在寿宴上献曲一首,也好出出风头。” 巧儿心下立即明白这场寿宴献艺意味着什么,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娘,巧儿还不想嫁人。” 王氏只当巧儿年纪还小舍不得亲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过来轻拍她的手柔声安慰。 “知道你舍不得娘,可是姑娘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如今正是如花似玉的大好时候,再晚些时日就不值钱了,赶紧趁现在挑个好的才是正事儿。” 巧儿悲伤的撇过头。 “说到底您跟老爷就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巧儿话音刚落,王氏就又突然变了一个脸,一个巴掌怒不可遏甩在她脸上。 “这说的是什么话?娘和老爷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嫁个好人家,过去享福的还不是你自己?狼心狗肺的东西!” “打今儿起你就给我在这好好练琴,哪儿也不许去!” 说着话,王氏抬眼阴鹜瞧了瞧,站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喜鹊。 “小丫头还是心性不定啊。雁儿,喜鹊就交给你了,明儿个叫王妈妈吴妈妈照看小姐。” “夫人!” 喜鹊吓的瘫软在地。 “娘,不要!” 巧儿终于硬气一回,随手拿起同样的针线红剪子,寒光毕现的,锋利的前尖儿死死抵在细嫩的脖前,轻轻一刺便可划破。 “您今天带走喜鹊,就不要怪孩儿不孝了。” 王氏没想到巧儿如此过激,吓得语无伦次。 “巧,巧儿你,快放下,先放下。” “您先答应放过喜鹊!” 巧儿情绪激动的喊。 “娘没说要把喜鹊如何啊,乖孩子,赶紧放下。” 王氏边作安抚,边不露声色慢慢靠近。 “不要过来!” 巧儿机警,马上察觉,激动的又后退几步,与王氏又保持了不少距离。 王氏无奈只得作罢,后撤两步干着急。 “您不要骗我了,之前的丫鬟小彩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被您带走了就再没回来过,我四处叫人打听,前一阵才听说是卖在了妓馆里,被哪个贵公子哥给糟蹋死了。现在您又要带走喜鹊,是又要把她卖到哪个妓馆?” 王氏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直白地把自己这些黑心的烂事曝光的是自己亲生女儿,一时也慌了神。 “胡,胡说!这小彩明明是自个儿走失的,怎么无故赖在娘头上?巧儿,你这又是听了哪个烂舌头的的挑拨?是夏瑜么?明个儿就找她算账去!” 巧儿无声的落泪,眼神无助且失望透顶。 “娘,这不关小婶婶的事儿,您怎么还无端诬赖别人?小彩的事儿我不问了,我只求今日您放过喜鹊,算我求您。” 王氏静默了片刻,旋即便平稳的朗声道:“小姐今日身体不适,找个大夫来给开几副药。” 领着呼啦一大帮人退出去,经过巧儿身边时,王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还在倔强握着红剪子抵脖的决绝女儿。 见王氏一行人走远,保住了喜鹊,良久,巧儿才敢长舒一口气,手中紧握的红剪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后背湿了一片,人也瘫软下来,站不住了。 “小姐!” 喜鹊踉跄站起身,涕泪横流的冲过来紧紧拥抱她,两个小姐妹劫后余生一般抱头痛哭。 乔锦心不知道巧儿喜鹊这对小姐妹,在她走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接着几日她照常来到巧儿的住处,院子里都不见人。观察一会,又发现进进出出的是两个老妈子,也不见喜鹊。 让秀云去打探,也只听说小小姐是身体不适,具体的一概不知。 乔锦心郁闷,不过去王氏那学规矩却越来越勤,每次都很配合。 “嫂子,巧儿到底什么病啊?” 乔锦心实在忍不住了,某日直接在一个抄写顾氏家规的午后,问起了前来检查的王氏。 “不劳你费心了弟妹,有大夫照顾,好的很。倒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过两天就是老爷六十大寿,这兴县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还不乏京地的官员亲眷,到时候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出了洋相,那顾家可就声名远扬了!” “六十大寿啊,那人一定很多了!” 乔锦心并不理会王氏的阴阳怪气,只听到人多就兴奋起来,反倒看的王氏有些不安。 “你可给我安分点,别又捅出什么大篓子!” “有嫂子多日的悉心教导,怎么会呢!” 乔锦心面上说着客套话,打着哈哈,小脑筋已经在飞速运转起来,想着如何在寿宴这天,趁乱偷溜出去透透气了。毕竟掐指算来,距离她上次出门又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最好是如此,再闯祸,小心老爷的皮鞭子!” 王氏狠狠警告着。 “知道啦。” 乔锦心嘴上答应着,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第七章 过大寿四方来贺 溜出府初遇蝶衣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顾维均伤好了之后就很快忙碌起来。 不仅要管铺子里面生意的事情,还有顾老爷子过寿的一切事宜。大到搭台子请戏班子,小到安排座次,宴席菜谱,一切用度开销,都要他过目。 忙的总也不见人影。 不过这王氏也没闲着。打着顾老爷子的旗号,借着帮忙张罗的名义,今儿个从帐上明目张胆支出个几百,明儿个从帐上堂而皇之支出个几千,顾维均好脾气的都应承着,从来都很爽快。王氏心里美不颠,只当是这顾维均识相,张口要的数目越来越大。 巧儿又三四日的没有动静,对外永远说是在养病,也没说具体是什么病。乔锦心用尽一切法子去打听,都是无功而返。虽有担心,乔锦心想着王氏再狠,总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也就稍稍宽慰了些。 初四这天,整个顾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膳房更是天不亮就掌灯忙碌起来,老管家贵福领着常贵等一众小厮,脚不沾地的忙前忙后。看看天,心里算算到点了,再带领着一干小厮到门口接待客人。 “哟,李掌柜的,这么早您就来啦!” 贵福热情洋溢高八度的中气十足嗓音,听上去就喜庆。 李掌柜赶忙撩袍子下马车来,上前客气作揖道贺:“恭喜恭喜呀,这顾老爷作大寿,只能早到哪有晚来的道理,您说是不是啊老管家!” 李掌柜的随行小厮恭敬呈上大红的礼单,再由顾府的专门小厮高声念出,且有专人记录。 “东城福海茶楼李掌柜,赠红玉玛瑙一串,五彩琉璃盏一对,恭祝顾老爷福如东海水,寿似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里边请,里边请!” 贵福也不多客套,递个眼色让后面的小厮带人进去。 日上三竿。 接近中午的光景,顾府内部早已高朋满座,流水席早已开宴,人们推杯换盏的,时不时下位置来,走动走动人情,多交几个朋友,多拉一些关系,场面好不热闹。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得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 “好!” 三尺红台上的戏早已开锣,面容俊俏的小生惊艳开嗓,夺得一片喝彩。 乔锦心托称身体不适,一早就告了假,躲过了后院的大姑娘小媳妇无聊的茶话会,实际也是为了找个由头溜出去逛逛。 “秀云,你快点儿!”乔锦心压低嗓子不耐烦直催促道。 又是一身男装。只是这次是为了便宜行事,乔锦心特意偷了,顾维均那个家伙的一件不常穿的湖蓝色长卦,配一顶玄色小帽,一头秀发编成一股大辫子垂在脑后。这是这个地方的男人最普通常见的打扮,没有那天的一身洋西装来的那么扎眼。 “小姐,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吧,万一被抓到了又是一顿打。” 秀云皱眉,满脸担心。 “怕什么,今天顾府上下都在给那老顽固过大寿,忙乱的很,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俩都早就回来了。” 老顽固是乔锦心给顾老爷子这个封建大家长的新“昵称”,她觉得这个称呼是最合适他不过了。 不由分说,乔锦心拉着秀云就直奔自己早在几天前,就踩好点的狗洞附近,虽然钻狗洞这种事的确比较伤自尊,可是跟墙外自由自在的空气比起来,这点尊严着实是不算什么。 “诶,这哪里来的大帐子?” 刚到地方,乔锦心就懵了,是她始料不及的突发情况。 “哦,小姐,这是凤祥戏班的帐子,方便换装打扮的,昨天就有了。” 秀云见怪不怪,她昨晚去门房刚巧碰上这儿正在搭,自然是知道什么情况了。 “可咱们要从这出去啊。” 计划被打乱了,乔锦心有些闹心。 “啊,这里?这里怎么出去,爬墙吗?外院的墙可很高啊,恐怕咱们还没翻过去就被发现了。” “废话,我都知道。你小姐这么聪明的脑袋这些会想不到吗?以前这一带有一个废弃的狗洞,未免被人发现,我还特意又多拿了几块砖头,遮挡了一下。只是现在被这戏班子的靠墙临时帐子给罩住了。” “哈?小姐,你的意思是,咱们钻狗洞出去??” 秀云瞪大眼睛,再次刷新了对自己小姐的认知。 “只要能让我们自由那就是金洞!” “好了,少说这么些没用的,咱们过去吧,一会儿见机行事!” 乔锦心带着必胜的决心,二人径直走向这个偌大的帐子,还没到很近处,就听到一个女生咿咿呀呀的唱腔。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唱的好!” 唱的实在是太好了!” 乔锦心边不断摇头晃脑鼓掌赞叹,边一把掀开帐帘子直接进来,也没经过对方同意。 “你,你是谁?” 帐子里除了一应的各色戏服口髯,官靴宫帽,水袖扇子,台子上还有粉扑红油,颜料画笔。一个身披贵妃戏服,绝色姿容的姑娘就站在当间,惊慌失措。 “还是这女声的贵妃醉酒有味道,男人除了梅大师,哪能唱出这如泣如诉的痴怨呢?” “不过你这词啊,还得再改改,要把这贵妃的恨也唱出来。” 乔锦心倒也不客气,随手拿了张台子上的红表纸及毛笔,提笔凝思片刻,马上就回忆起来,不一会就在纸上潇洒写下: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分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一蹴而就,加上这几日托王氏的福,练字练的多了,字迹也是潇洒飘逸,自成一派。 乔锦心吹了吹还没干的墨迹,拿起来看着,很是满意。 “诺,你就照我的词儿去唱,保证效果一准儿的好!” 姑娘拿在手里细读了一会,不一会便抬头舒展眉头,露出笑颜。 “先生果真是懂戏之人,等今日下了戏,我便交给哥哥,让哥哥照此改改!” “诶,我这可是专门为了你改的,给你哥哥做什么?刚刚听你的唱腔表达,看你这眉眼神态,这戏再合适你不过了,相信我,你哥哥师哥们不会比你更合适的!” 乔锦心笃定的眼神,反倒叫她犹豫,眼神也失去了光彩。 “先生,这么好的唱词给我又有何用呢,我只是个女子,自古女子就不可登台唱戏,这唱词给了我也只是糟蹋好东西,如何能传扬出去,广为流传呢?” 乔锦心一听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出来,拍案而起。 “这是偏见!这样的旦角,婉转悠扬的嗓子本就是女子占优势些,凭什么不让唱?” “姑娘,你听我的,这词儿你自己收好,再自己打磨打磨,相信我,总有一天你可以登台唱戏,成名成角的!” 乔锦心激动起来,抓着她的手拖起举在胸前,目光坚定。 她也顿时心潮澎拜起来,眼里起了希望的火光。 “相信我,你可以的!” 乔锦心紧握她的手,她便感觉自己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师父,今儿在台上我表现的如何?” 帐子外突然响起了人语。 “是哥哥他们回来了,你们赶紧走吧。” 姑娘察觉情况,慌忙让乔锦心二人离开。 情急之下,乔锦心她们自然而然,就一头冲那隐蔽的狗洞去了。 “先生!” “先生!” “嗯?” 姑娘唤了两次,正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全身匍匐着,认真开始钻狗洞的乔锦心才知道是叫的自己。 “先生,小女子袁蝶衣,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袁姑娘小脸通红,蹲在地上羞涩的望着乔锦心。 “夏瑜,后会有期!” 好在乔锦心娇小,这狗洞也够大,乔锦心才得以回身笑嘻嘻告了个别。 “后会有期。。。” 袁蝶衣满脸的依依不舍,不无留恋的目送凝视着,乔锦心一块块垒好的砖头后面,逐渐消失的面容。 “小蝶,在跟谁说话呢?” 袁桂凤刚进帐篷就看自己妹妹一脸慌张地起身。 “没,没什么。” 袁蝶衣是个老实姑娘,一说谎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 袁桂凤狐疑,查看了四周,很快发现端倪。 “小蝶,你又背着我偷偷学戏?” “我,我…” “不是告诉你好好在帐子里呆着,看好东西就行了嘛,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戏啊。” “师父,小蝶想学就让学嘛,又不登台,权当个戏耍。” “你懂什么,祖师爷说了女子学戏不吉利,晦气,会阻了戏班子红火的。” 袁桂凤数落完妹妹,又开始四下里找东西。 “春生,看见我搁台子上的红表纸没,一会要顾家给包喜钱的。” “没见着啊,小师妹你见着了吗?” 春生也帮着四下里寻,随口又问了句袁蝶衣。 “我,我不知道…” 袁蝶衣手里紧攥着这张红表纸,紧张的要生出汗来。 得亏是这外衣不合适袖子长,能藏里头,看不出。 袁桂凤是无奈的摇摇头:“你说你这么大个人,连张红纸都看不住,还想学戏?真当戏是这么好学的吗?” “小师妹只要能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师父您也别太操心。” 春生来劝,也是帮着小师妹说话。 “嫁个好人家?戏子最是位低身贱,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能给小门小户作妾都不容易。” 袁桂凤嗤笑,眼里尽是自嘲。 “师父,实在不行,我可以照顾小师妹啊。” 春生嬉皮笑脸的,暧昧的朝袁蝶衣眨眨眼。 袁桂凤抬起就是一脚,直接踢在他屁股上。 “你做梦!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妹子,能便宜了你们这么些穷白丁?” 袁蝶衣从头到尾都没吱一声。 她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夏瑜抓着她的手说的那句“总有一天你可以登台唱戏,成名成角儿的!” 不管是真是假,从此以后在她心里,便有了本不该有的念想。 第八章 逛大街“巧”遇马爷 忙回府巧姐出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不起眼的一顶藏青制式小轿,随行的也只三四人,贵叔却是撩起袍子一路小跑,毕恭毕敬早早下台阶,上前迎。 轿夫默契放下轿子,在大门正中,抬首昂然站着,气势很足。虽同是普通家丁,青衣小帽短褂快靴的装扮,可这体格儿,搁在顾府,妥妥得是个护院打手。 跟在轿旁的小厮很是客气,紧走两步上前来迎。 “贵叔不必多礼。我家少爷说啦,官阶再高,也不能丢了亲戚不是。这是家宴,只把他当作小时候那个爱玩泥巴的鼻涕虫就可以了。” “那如何可以呢,今时不同往日,知府大人身份高贵,还念旧情是照拂,我等还是不能坏了规矩。” “里面已开席,请大人下轿随小人入上座吧。” 贵福屁颠颠的主动上前掀轿帘。 “诶!” 这边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便已将轿帘完全掀开。 空无一人。 贵福一脸疑惑,回头发问。 “大人呢?” “贵叔,您看您着什么急呢?大人来的路上,突遇公文处理,便先回衙门了,责令我等先将这贺礼送到,他稍后便来。” 说着话,两个银锭便已悄悄塞进贵福宽大的衣袖内。 “贵叔今儿您也不容易,忙前忙后的,得空去茶楼,请您听曲儿去。” 这小厮小表情小动作极多,也是个心思极其活泛的。 贵福不动声色的收下,面上一顿客气。 “哎呀,太客气啦,听曲儿就不用啦,府内事务也多,几位小哥先随我进去吃酒吧。” “那就谢谢贵叔特意招待啦。” “好说,好说。” 两个人继续相携着,客套几句便进去了。 “这几个人什么来头,用得着贵叔亲自迎进去?” “这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官轿,这几个轿夫一看也不是寻常人。能来贺寿,跟咱们顾家还有亲戚关系的,也就刚承了知府的表少爷了。” 常贵目送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解释道。 “啊,还是外面的空气让人身心舒畅!” “小姐,您小点声。” 乔锦心好不容易溜出来,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好。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吃着喷香刚出锅的青团子,耳边是茶楼瓦肆里传出的,吴侬软语的评弹小调,情不自禁当街舒展了个大大的懒腰。 “来串糖葫芦不,这位小姐?” “谁是小姐,看清楚了,我们是男人!” 刚出街不久,女儿身便被人一语拆穿,乔锦心很是慌张。 “可是那位客官说这把糖葫芦是给二位小姐的。” 乔锦心随着小贩手指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手执纸扇,一脸笑意的熟悉面庞。 “你怎么也在这?” 碰巧遇上熟人了,乔锦心接过那一把糖葫芦扛在肩头,惊讶的过来叙旧。 马爷“啪”的收起扇子。 “挺巧啊,我正好一个人在街上逛逛,谁成想就碰上你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在去顾家拜寿途中,正遇到乔锦心二人从狗洞里鬼鬼祟祟钻出来,这才一路尾随,找了个由头,“刚巧碰上”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的?平时在顾府管着,这些街面上的,有烟火气的吃食哪里见得着。” 乔锦心扛着这一大把糖葫芦并不生气,反倒随手拿了个,美滋滋吃起来。 “上次在梨园,我看你除了香瓜子就那山楂糕吃的最多了,只是这街面上没有零嘴铺子,不然就给你包两袋带回了。” “不用,不用,冰糖葫芦就挺好!” 乔锦心咂巴着嘴,细品滋味,很是满足。 “前面有个馆子我常去的。厨子过去在宫里当过御厨的。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一道去尝尝?” 马爷顺势提议。 乔锦心吃的满嘴红红的糖渣子,听见又有吃的,开心的直点头。 “走啊,你带路!” 见乔锦心爽快答应,马爷脸上的笑意散的更开了,甚至僭越了,转身状似亲密的,用拇指给乔锦心抹去她嘴角的糖渣子。 “走吧!” “干嘛,你是嫌弃我吃的满脸都是吗?” 可乔锦心却在原地不动,声音冷下来,略带不悦的问。 “啊?” 马爷一愣,不知道是哪句惹恼了她。 “我有手,能自己擦,大街上一个男人给另一个同行的擦嘴角,不怪异吗?”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你已经“出卖”过我一次了,我可不想有第二次了。” 马爷苦笑。 “那只是逗你开的小玩笑。” “小玩笑也不行,兴县就这么大,一点小事儿就搞得满城风雨的,尤其你还算是个大官,诶,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你太危险了!” 乔锦心越说越觉得不妙,手里的糖葫芦也不要了,一股脑儿又塞回马爷怀里,煞有介事,躲瘟神一般,带着秀云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一时间的变化让马爷也没能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拔腿去追。 “你等等我啊,夏兄,夏兄!” 马爷在后面大呼小叫的,乔锦心更慌了,马上提速,只想赶快甩掉这个难缠的货。 只顾着后面的“追兵”,没看前方,等听到“哎呦”一声,再“刹车”已经为时已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 乔锦心连声道歉,赶紧去扶起被自己鲁莽撞倒的那人。 “少夫人?!” 乔锦心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连忙又迅速低下头,闷声闷气,故意压着嗓子的答。 “什么少夫人,你认错人了。” “少夫人你别装了,秀云都在儿。” 乔锦心抬头望天空,四十五度的忧伤,心里苦涩:她不过上个街,还没到五分钟,就碰到两个熟人,还都给一下认出来了,真是太难了。 乔锦心只得鬼鬼祟祟拉着刚站起身拍打灰尘的常贵,拐进一个相对安静,没有人的巷子,继续说话。 “常贵,回去之后千万别跟你家少爷说啊,算我求你了。” 乔锦心掌心合十,不断搓着手,卑微祈求。 “可是少夫人,少爷一早就知道了啊,他让我出来就是来找您回去的。” 常贵也很无奈。 乔锦心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有“卡啦”一下,玻璃清脆碎了一地的声音。 “那我还是晚些时候再回去吧,反正回去了也没好果子吃。” 既已被发现,乔锦心破罐子破摔,不如玩痛快了再说。 “可少夫人,巧儿小姐出事了,您确定不回去看看吗?少爷说了,要不是您,巧儿小姐也不能做出这么样的傻事儿。” 这话意味深长,明显顾维均知道了些什么。 乔锦心脸上严肃起来。 “巧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提到巧儿,常贵吞吞吐吐半天斟酌,本不愿在街面上多言,但见乔锦心逼迫的眼神,还是说出了实情。 “巧儿小姐,巧儿小姐她,她在老爷寿宴上,当众绞了自己头发!” “什么?” 秀云以手掩口,一声惊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损毁呢?何况在老爷寿宴上,当众断发,这是公开咒老爷死啊。” 乔锦心沉默。 一个十三的小姑娘,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听说是老爷当场拍板,给巧儿小姐定了福海茶楼李掌柜家儿子的亲事,巧儿小姐才一时冲动激愤。” “什么?就城东福海茶楼那个李掌柜的吗?兴县谁不知道他那宝贝儿子是个瘫子,还是个痴傻,这老顽固是疯了吗??” 乔锦心到了实情,真是要气炸了。 “少夫人,您是不知道,李掌柜这次在席间,直接命人抬了三口大箱子,打开都是货真价实,金灿灿的金锭子啊。人家说了,咱们巧儿小姐嫁过去,就把在绍城生意最好的丝绸店还有十万纹银同样作为聘礼。” “真就土大款,给自己儿子买老婆呗。” 乔锦心不屑。 “反正老爷当时也喝高兴了,一拍板儿,就允了。” “他那是早就预谋好了,要把巧儿当件商品待价而沽,到他的心理价位了,就果断抛售,老资本家了。” 乔锦心冷笑着。 “巧儿呢,巧儿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常贵长叹一声,“在思过堂关着呢,听说,晚上老爷还要召集顾府上下,当众施家法,以儆效尤呢。” “按着家法这要抽几鞭子啊?” 乔锦心右眼皮直跳的,总觉得不安。 “常贵不知,少说也要几百鞭子的吧。” “几百?” 乔锦心一惊,这拇指粗的鞭子顾维均挨上十几下,都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巧儿一个十三的小丫头,如何能吃的住?这不得被活活打死? 几个人不敢耽搁。 回去不用钻狗洞了,常贵早备下了两套干净小厮衣裳,二人换上,低头跟着便可以安全的回到内院。 顾府内宴席已经散尽,一路走来,院内院外,大大小小的灯笼,寿字红绸,在秋风里,摇摇晃晃,反倒衬得有些萧瑟。收拾残局的小厮,丫鬟均是脸色凝重,低头做事,更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仿佛之前的欢乐热闹喧闹都只是一场水中幻影。 “少爷,她们回来啦。” 屋内长时间的沉默,只听得“啪啪”清脆的熟练打算盘声。 乔锦心忐忑,不知道顾维均什么意思。 常贵朝秀云使个眼色,秀云明了,便立即跟常贵离开了,只留下孤独无助的乔锦心,内心流泪。 “你打算一直在外面站着吗?” 顾维均清冷的声音响起。 “哦。” 乔锦心这次懒懒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 第九章 出恶气大打出手 见偶像竟遇故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顾维均眼皮也懒得抬,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算盘拨的山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不错,还知道回来。” “不是你让常贵叫我回来的么?” 乔锦心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儿,小声嘀咕。 “你到底跟巧儿说什么了?” 顾维均终于停下手中的活儿,认真看着乔锦心,好整以暇等待下文。 “你派人监视我?” 乔锦心突然抬头,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维均并不接茬儿,随意地十指交叉,掌心合十,身向后仰,定定等着乔锦心的答案。 “没讲什么,你不用知道。” 乔锦心心里真是堵的慌,她不想自己在顾维均面前如此透明,一点隐私都没有。 顾维均站起身,漫不经心整理身上的长袍。 “你不说也没事儿,找喜鹊来问问就行了,就怕要多耽误些时候,巧儿可能等不及。” “你是说你有法子救巧儿?” 听顾维均言语间的意思,是他能够救巧儿,乔锦心马上眼睛一亮,抬头有了希望。 “前提是,我得先清楚来龙去脉。” 言已至此,顾维均故作姿态拿捏起来,再次重申要求。 “也没说什么,”乔锦心没法,“就是天天聚堆儿一起说故事,讲新闻,巧儿最喜欢梁红玉,杜十娘,也佩服牟大娘子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她们都是独立女性的典范!” 顾维均看着越说越激动的乔锦心皱头越皱越深。 “独立女性?这些离经叛道的新潮思想都是你灌给她的吧。我原以为你只是贪玩,心性不成熟,原是存了这些心思。” 乔锦心一听这话,火气上来了。 “什么叫离经叛道?什么叫我灌给她的,我说的这些有错吗?你们这些个男人都把女子禁锢成什么样子了?不让这个不让那个的,还为了一己私利迫害女孩子缠足,好像女子生来就是你们男人的附属品一样。” “官家早就禁了缠足的,只是个别老派的还会承袭,正常谁家小姐还缠足?” 顾维均反驳。 “还哪个?你们顾家,你大嫂,你亲爹!别的不说,就今天席间,可以突然之间把巧儿说卖就卖了,还是个那样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爹可真是禽兽不如。” 乔锦心骂的痛快,完全没顾顾维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好一阵沉默。 顾维钧无言以对。 乔锦心的话虽难听,但是句句是大实话,他不得不承认。 “他毕竟是顾家的一家之主,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顾维均叹口气。 “考量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好日子,卖亲孙女赚钱么?这得亏是个孙女,要是个孙子让他掏个十几万两聘礼,不得肉痛死?” 乔锦心小嘴巴巴的,没完没了的,句句夹枪带棒的,竟颇有自己一直最痛恨的王氏的风采。 顾维均又是一阵沉默。 乔锦心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气呼呼冲出门去。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都靠不住!巧儿我自己想办法救,实在不行鞭子我替她挨!” “常贵,你跟着少夫人,有什么事赶紧来报。” “是。” 顾维均怕乔锦心惹出事端,赶紧叫上常贵跟着。 自己则小心把桌上的账簿一本本收好,锁在一个精致的铜漆柜里,连上两道锁。 乔锦心果然直奔思过堂而去,这次更加“肆无忌惮”,一脚踹开紧闭的小门,巧儿就昏迷在里面。 “巧儿,巧儿,你醒醒!” 乔锦心抱起巧儿,为她整理好额前凌乱的秀发,见她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干涩,嘴角还残留的血迹,马上明白了过来。 她气势汹汹,刚出门,就撞上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老妈子。 “你什么人啊,敢擅闯思过堂?” 其中一个撸起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肉手臂,粗着大嗓门,用手傲慢指着乔锦心。 乔锦心冷声问:“是谁打的?” 另一个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遍乔锦心,鄙夷的啐了一口。 “一个丫头,身上穿着家丁的衣裳,这是刚从哪个小哥儿被窝里爬出来的,啊,哈哈哈哈哈。” 两个老妈子眼神暧昧猥琐,张狂放肆的笑作一团。 乔锦心看在眼里。如同是两团恶心的五花肉直颤。 “啪!啪!” 毫不犹豫,扬手,两记清脆的耳光便打在两个老妈子脸上,俩人的大笑还僵在脸上,捂住红红的巴掌印子,面面相觑,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给打了。 “好啊,你敢动手,反了天了。” 挨了打的二人立即恼羞成怒,冲向乔锦心准备左右开工。 乔锦心并无惧色,摆开架势,两个灵巧的闪躲,现身,二人便因身体笨重无法及时站稳,最后还都是脸刹,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哎呦。” 二人在地上不断呻吟着,一个扶着老腰,一个摸着后脖颈,靠着自己或是相携着长久地都站不起来,嘴里还直撒泼高呼着:“毁容了,毁容了。” “你们的脸啊,毁容就等于整容了。” 轻松解决了麻烦,乔锦心忍住上前踩两脚的不文明冲动,不屑的“切”一声,拍拍手,又急着去看巧儿的情况。 “小婶婶…” 巧儿已经幽幽醒来,精神还很不济。 乔锦心心疼的抚着她肿的老高的嘴角,恨恨道:“这帮毒如蛇蝎的老女人,刚才真应该再多甩她们几个大巴掌。” “好了不说这些,我带你离开这儿吧。” 慢慢扶着巧儿站起身,乔锦心一下背起她,准备往处走。 “顾家的思过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顾老子威严的声音如约而至响起。 乔锦心不慌不忙转身。 “我只知道,巧儿现在需要回去好生躺着休养。” 乔锦心扶着巧儿继续往前走,并不惧他顾老爷的威风。 “还不给我拦住她!” 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大汉从众人身后窜到前面排,如一道人墙,死死封住乔锦心的去路。 “给我把两人压到祠堂,等候发落!” “顾老爷,动用私刑可是要吃官司的哦。” 还没等几个护院动手,一道沉稳清脆的女声又响起。 顾老爷子转身。顾家今日也是真热闹,她竟然也来了。 “牟大娘子私闯民宅,老朽也可以一纸诉状告到衙门。” 他很是不悦地皱眉,语气不善。 “哦?是吗?那要问问佟大人接不接了?” 牟大娘子满脸笑意,转头看向身后。众人循着她视线望去,一身暗红锦袍的男子,举着一把展开的山水折扇,遮着面儿,款款而来。 到跟前,扇子一拿开,果是阴魂不散的马爷。 乔锦心虽不待见马爷,但首见传闻中的牟大娘子,还是内心狂喜,如同小迷妹般,暗地里偷偷从头到脚打量了人家一遍又一遍。 这牟大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一件利落干净的白衬衫,外套烟灰的西装马甲,配上同色系的马裤长靴,一把子头,整齐的梳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倍儿精神。 看她手里还拿着马鞭,鞋上还有不少泥垢,许是刚风尘仆仆赶回来,行头都没来得及换,便拍马赶到了这里。 再抬眼,看看一会严肃脸,一会对自己挤眉弄眼的马爷,乔锦心心里会意了大半:这救兵是他马爷,不辞辛苦特意搬来的。 “四衡啊,你今儿个怎么没来寿宴啊,是真的公务繁忙还是做大官了,不把我这个姨夫放在心上了?” 马爷陪笑着。 “哪能啊,四衡从小孤苦,无依无靠,要不是姨父姨母照顾着,哪有四衡今天啊。” “嗯,你还没忘本。” 顾老爷子满意点点头。 “既然做了大官儿了,那闲杂人等就少来往来往,免得沾了晦气。” 见马爷还认这层亲戚关系,顾老爷马上蹬鼻子上脸,颐指气使,话都说的高人一等,满脸的傲气。 “哎呦,顾老爷这您可误会佟大人了,今儿这热闹是我非要来凑的,外头都传这顾家孙小姐得了失心疯,寿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剪辫子咒长辈。 我这不是刚从外边儿做生意回来,得了不少新鲜玩意跟宝贝嘛,而且啊,还得了位得道高人,我想着让高人过来啊,帮着看看,说不定能有不少眉目。” 说到此处,牟大娘子故意靠近些,压低继续说道,“这高人神得很,要不是有他做法,那江洋大盗里三通,怎能像灌了迷魂汤似的,听我差遣?” 顾老爷子虽然眼中仍存疑惑不解,但也一时间被唬住了。 “我就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哪有如此的能耐。” 顾老爷嗤笑。 “还不都依靠高人神通!” 顾老爷半信半疑,拄着手杖在一边不动声色。 牟大娘子见顾老爷子没再出声提意见,就很快张罗起来。 “先生?徐先生?” 牟大娘子回身张望。 人群自动分为两拨儿,纷纷给这高人让路。 高人一身青蓝灰棉布道袍,束发盘发髻,顶髻以简单的木簪别住,手执拂尘,缓步前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只是面上看着太过年轻,不像是道行深的。 “你们想干什么?” 乔锦心警觉起来,以老母鸡护崽的姿势,把巧儿完全护在身后。 “牟大娘子,我原以为你是个新女性,没想到跟他们也是一丘之貉!真是看错你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乔锦心的满心欢喜就变成了如坠冰窖的彻骨寒心。 可当她彻底看清高人的脸时,又是一阵错愕。 是他? 第十章弄玄虚获取信任 欲行刺王氏暴毙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面若中秋之月,目似点点星河。 总有一个人在你的目光里是那么熠熠生辉,流光溢彩的。 对于乔锦心来说,徐旻便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从小学到中学都同班,大学又是校友。家又离的不远。 徐旻从小到大就是校草学霸,乔锦心则成绩平平,也就文科能偶然拔尖儿。 可突然有一天,自卑的乔锦心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蹦蹦跳跳跟着徐旻一起去上学了。 她从警告她离徐旻远点的女孩那儿,学到了一个词儿:不配。 她选择听从屈服,渐渐地,她开始故意疏远徐旻,甚至为了躲着他故意逃课。 她天真地以为,这样可以换来息事宁人,安稳的校园生活。 可当某一天的放学傍晚,她被几个人堵在破败的巷子里肆意羞辱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的乖乖就范,言听计从,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永远记得,自己那天正和为首的邱筱宁厮打在一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就是这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子主人,从天而降,带着光环,单枪匹马冲到她面前。俊美双目圆睁,怒斥施暴者,又坚定地牵起她的手,护她在怀里,带她离开。她还记得,那天他带她回家擦伤口时的温柔责怪,还有眼中的心疼不忍,还有他告诉她的那句话:“妥协懦弱只会让你无路可退。” 一瞬间乔锦心面对这张高度酷似的脸,很是恍惚。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眼眶里涌起一阵潮湿温热,可谁知对方,却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老爷这腿疾也有数日了吧。” “而且,还有不断加重的趋势。” 他径直掠过乔锦心,走到微微颤抖的顾老爷面前搭话。 “也是突发,大夫说是风湿,陈年老疾堆积的,治是治不好了,只能缓解了。” 顾老爷子没开口,都是老管家贵福答的话。 “这一到阴雨潮湿天气,骨头里头疼也让人受罪。小道这里正有一帖符咒可助解这疼痛,不知老爷可愿一试?” “额…这…” 贵福踌躇犹豫着望向顾老爷,顾老爷轻咳两声并没表态。 “既然老爷不信,小道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牟娘子,小道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他似是感觉自己的“专业”遭到了侮辱,气呼呼做势要转身告辞,牟大娘子忙上前拦着“先生,先生!顾老爷哪是不信任您啊,只是怕您这药效太猛,身子骨一时承受不来。” 牟大娘子不断跟顾老爷及他身边贵福使眼色,贵福与顾老爷子,眼神做短暂交流并又立即意会,走下台阶来,嘿嘿笑着也帮着打圆场。 “大师,您看您这说笑的,您的本事牟大娘子才跟我们偷偷言语过,哪敢质疑,就有劳您现场显神通,给我们大家开开眼!” 贵福这以退为进的话术,明里暗里,一是想看这野道士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二他若是装神弄鬼便当场拆穿,连带着让牟娘子给说法。 他这才缓缓转身,脸色缓和,点头应允。 “如此,便献丑了。” “麻烦取碗清水。” 提出要求之后,只见他不慌不忙走进思过堂里边,正对着香案供桌,从长袖里取出一封黄表纸,左手食指中指夹着,竖到鼻前,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贵福跟着,伸长脖子努力凑过来观望,瞪大眼睛不放过一个细节。 思过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都在看热闹。 乔锦心趁着人多混乱,顾老爷子也被人群围在里面,将虚弱的巧儿交给刚好到场的秀云,自己则悄悄移动到马爷身边,拿手肘捅捅同样踮起脚尖,好奇张望里边情况的他。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乔锦心压低声音,小心询问。 “我也只是个看热闹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少夫人,要救巧儿小姐出去,第一步就是要获取顾老爷信任。” 乔锦心没想到牟大娘子会主动来答她,有些惊讶的抬头。 “所以,后面的事还请少夫人配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乔锦心望着这笃定温暖的,如沐春风的笑容,似有魔力般让她不安急躁的心莫名沉静下来。 她用力地点点头。 思过堂里,徐先生念毕,淡定将这封“加持”过的黄表纸借着燃烧蜡烛的火源点燃。 趁着火焰燃烧殆尽之前,蓝色的火焰突然一下蹿起老高,这徐先生顺势稍一抬手,差点儿撩到离的最近的贵福的衣角。 “妈呀!”贵福是一声惨叫,不自觉向后退去了一大步,也没站稳,一下摔了个大屁墩儿,很是狼狈。 “贵叔!”众小厮急忙上前来扶。 徐先生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窃笑。 抬脚跨过地上乱作一团的贵福等人,端过丫鬟手里的清水,将手里残余的这符咒灰烬,尽数抖落在碗里,再伸出青葱玉指,轻轻搅拌。 “老爷,这符咒可保您月余无优。” 顾老爷子看着这一碗黑呼呼的东西,不禁皱眉。 “就没有一劳永逸的符咒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这受寒气侵袭时日不短,要想去根儿,还是要不少时日的。” 顾老爷子想了想,端过碗,凝视斟酌片刻。 这徐先生状似无意,其实内心慌的不行,就怕这老狐狸识穿了。 直到见他憋着气,一下子一饮而尽,才暗自松口气,算是大功告成了。 “如何?” “确实不疼了,先生法术果然令人叹为观止!” 一碗下肚,顾老爷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感到了神奇,立马不由得对这“高人”也多了几分好感信任。 “老爷没事就好,小道也就放心了。” “老朽这把老骨头,以后还要多麻烦先生操心了。” “无妨!” 徐先生笑着摆摆手,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现场突然变得一团和气。 “我那孙女真是邪祟上了身了?” 顾老爷子对这说法仍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老爷,小道只问您一句,平日里孙小姐是这般张狂乖张的性格作派么?” “这孩子一直很乖巧啊,从没发生这样的情况。” 顾老爷子蹙眉仔细回忆着。 “刚才随牟娘子进府,就觉得您这府邸宅院邪气过重。再者我刚近处得瞧见了孙小姐,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无神,许是孙小姐为弱智女流,容易受这邪气侵袭,被迷了心智。” “如今,这些邪气越聚越多,形成一团黑气盘旋在顾府上空,也阻了顾府不少运势。” 说罢,他煞有介事,脸色凝重地走出思过堂,仰望天空,恰巧最近的天也是灰蒙蒙的,没有什么生气,更加应景。 众人深以为意皆是大骇。 “怪不得这一年,聚义账上盈利那么少,竟是有邪祟在作怪!” 顾老爷子恨恨用手杖拄地,少了些许该有的恐惧,竟满是深恶痛绝。 “先生,您开个价儿吧,多少钱能让这挨千刀的邪祟滚出我顾府,不阻我顾府运势?” 在贵福的些微搀扶下,顾老爷子也可以脚步飞快地,同样到思过堂外,来寻求“高人”帮助了。 果然,最重要的还是挣钱,孙女儿的事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徐先生略微一愣。 知道这顾老爷贪财,但没想到他这么贪财,孙女在挣钱与发财运势面前都一文不值。 他心里一瞬间,开始更加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这样吧,孙小姐我就让牟娘子先带回去好生调养着。顺便为她驱驱心魔。这邪祟在顾府盘旋多日,已逐渐成小气候,小道还需回去做做准备。七日之内,必再到贵府,一举铲除邪祟!”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客气!” 两方寒暄一阵子之后,牟大娘子一行人带着巧儿便就告辞离开。 马爷临走前,还故意以扇掩面,只露一双眼睛,递给乔锦心一个油腻的飞眼儿。 乔锦心恶心的直翻白眼,连忙摆手,满脸嫌弃,无声的用嘴型告诉让他快走。 “你们要带我的孩子去哪里?” 即将登上马车之际,蓬着头的王氏突然冲出来,疯癫的样子,呼天抢地,差点惊了马儿。 “娘!” 巧儿忽然就有了气力,挣扎着下了马车,先一步抓住王氏的手。 “巧儿,巧儿,你没事吧。” 王氏红着眼,平日里爱净的她也完全不在意地上脏,直接半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巧儿面颊,用拇指仔细拭去巧儿眼眶里不断溢出的泪珠子。 “娘,我没事。”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段时间是娘不好,是娘让你受苦了。” 王氏用指尖不断给巧儿梳理着散乱的发丝,眼睛里有了巧儿久违了的,属于母亲的慈祥与温暖。 巧儿没动任由王氏,随意摆布。 眼泪继续无声地滑落。 王氏摆弄一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细细端详了巧儿一会儿,嘴角噙着的微笑,比天边落日余晖的晚霞还要美上几分。 巧儿痴痴地继续凝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少了戾气怨恨的自己的亲娘是这么明艳动人。 “小姑娘收掇整齐了,就是好看。” 王氏再次伸手摸摸巧儿发丝,如同是在细细爱抚一件珍宝。 “娘…” 巧儿这声娘还没有喊完。 王氏却神情大变,突然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大门口站着送行的,顾老爷子一群人。 顾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小巧的红剪子便直插而来,王氏此时眼里血丝布满,充斥着仇恨与绝望。 “老爷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贵福挺身而出,在王氏作势刺下去的一刹那,奋力推开王氏,三个人同时倒地,只是王氏在倒地之前又迅速地用这红剪子对准自己心口刺进去,血溅当场。 顾老爷子虽受了不小惊吓,但也只是受了轻微划伤及倒地的刮蹭。 “娘!” 巧儿撕心裂肺的哭嚎,把乔锦心从无比的震惊拉回现实。 王氏竟然就这么死了。 第十一章 验尸身笑容诡异 上衙门怪事频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有命案发生,马爷自然义不容辞。 他立即吩咐身边的下人元哥儿,拿着自己随身的印鉴作凭证,到兴县县衙叫人来。 自己则一脸凝重眉头深锁,背手上前查探情况。 “四衡,今儿这事算是我们顾家的家事,就不劳烦衙门插手了。” 顾老爷站起来,手上长长的口子还在不住的往外渗血,却率先想着怎么最大程度保护顾家名声。 “老爷,您的手!” 贵福在一旁惊呼,随后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条上等素娟帕子,很加小心点给顾老爷仔细地包扎了一下。 “姨夫,出了人命,衙门就得管,何况这王氏在自尽之前,有致您于死地的意图,您不想查查清楚么?” 马爷虽爱胡闹,但不合上面规矩的事,还是万万不会做的。 “只今儿一日,我顾府出了太多事儿了。只当是为了我这张老脸,四衡,姨夫麻烦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顾老爷子略“纡尊降贵”,放低姿态,用长辈身份来求,这已经是他能退让的极限了。 “姨夫,查是一定要查的,这事儿由不得你我。但小侄儿答应您一切都低调处理。” 马爷态度很坚决,只是给了些缓和的余地。 顾老爷知道自己回天乏力,改变不了什么,只能仰头长叹自己人老不中用了,无力的摆摆手,转身苍凉携着身后的呼啦一干小厮丫鬟,落寞的回到那红漆高门里。 马爷蹲下身,把王氏尸身翻过来,见她面上光洁透亮,如同剥了壳的水煮蛋,只是脸上带着的诡异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他脸上马上显出疑惑凝重之色。 “怎么了这是,发现什么了?” 马爷抬头,才发现乔锦心,牟大娘子一众人就在身后。 “要帮忙吗?我让几个兄弟,搞辆板儿车把这尸身运到衙门去。” 牟大娘子是做买卖的实干家,首先想到的是实际搬运的问题。 马爷站起来,拍拍手。 “也好,等那帮县衙的人过来,还不知道要到何时呢!” 巧儿因为忧思过度,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再次昏了过去,由牟大娘子手下干练女随从照顾着,在马车上躺着休息。 其他几人,骑行的骑行,押车的押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兴县县衙进发。 这郎朗青天的,王氏的尸身就这么用一块白布罩着,由牟家几个护卫抬着。 虽然不用穿过集市,这不同寻常的一行人还是在哪都是绝对的焦点。 不少好事者要不是因为有驱赶,早就一路跟随,一起到县衙看究竟了。 果然,这就是马爷口里的“低调处理”。 兴县县衙离着顾府也不算远,主城区的尽头,也算闹中取静。 见到一块阻人视线的巨大照壁,便是到了。 走过甬道,绕过照壁便是县衙门楼,门楼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兴县”两个大字。 夜幕一下降临,沿下挂着的四个硕大的灯笼成了主要照明。 大门东侧有一架鼓,架上有一大鼓槌。 马爷跟乔锦心一前一后“噔噔”拾级而上,在衙门口站定。 两扇黑漆漆的大门紧闭。 乔锦心不做犹豫,抡起鼓槌就“咚咚”两下敲起来,里面马上就有不耐烦的声音出来应。 “吵什么吵,今儿个都歇班儿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诶!”马爷不依,上前一把拉住他作势要合上的县衙大门,脸上还是那副笑。 “这位官爷,百姓有人命案子或是大冤才敢击鼓,县衙不该立即承接受理么?何况,现在天色也不算晚。”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兴县衙门到点就关,甭管什么事儿,明天再来,真急的,沿着这条路往绍城,找新到任的知府大人。” 里面的人很豪横,里外里的意思是这里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这是什么道理!” 乔锦心看着这敷衍推诿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兴县的案子,当然是兴县县衙处理,哪有越过一级让府衙处理的。” “你们爱找谁找谁,反正今儿个这没人,几位请回吧。” 话赶话到这里,他竟直接瘫下来放狠话,这泼皮态度哪有一丝一毫县衙官吏该有的做派。 “放肆!县太爷呢,把你们县太爷叫出来!” 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态度,如是马爷的好脾气也被激怒的不行。 “呵,真是给你好脸了,县太爷也是你说叫就叫的?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种下面的“小鬼”才最是难缠。 “哎呦,这不是郑老四家大兄弟么,我说怎么听声音这么耳熟那,出息啦,吃上皇粮了啊。” 关键时刻,牟大娘子笑眯眯款款上前,熟络亲热的打招呼。 那所谓的“高人”徐先生也跟着走上前来,就站在离着乔锦心几步的地方。 乔锦心几次忍不住偷眼去瞧他,终于被他转脸发现,小心思暴露了,乔锦心赶紧把目光挪开,脸唰一下变得通红。 好在天色已暗,没人发现。 从见他的第一眼,乔锦心对这徐先生总有莫名的情愫,一方面是过于酷似的脸,巧合的是,竟然也是姓徐。 “哟,牟大娘子也在啊。” 牟大娘子的出现瞬间又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吃上是吃上了,就是没吃饱的时候。” 有了牟大娘子做调和剂,这小吏的语气也缓和轻松了不少,竟开始唠了些家常。 “大兄弟这话听着,怨气不小啊。” “为公家办事,哪敢有怨言哦,”说着话,他看向牟大娘子,眼珠子转了转,意有所指:“哎呀,就是哦,不知道家中的重病老娘还能拖到几时哦。” 牟大娘子是个伶俐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马上会意,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在对方手里。 “我刚嫁到牟家的时候,不懂规矩,老是跪宗祠挨饿,要不是那时候,在后厨帮厨的郑大娘心善,总给我偷偷留饭,说不定也早就饿死了。” “我老娘就是这么个心善的,只可惜命不好。” 他脸上显出的尽是所谓的感伤,可又掩不住看见银票的喜悦。 一见有钱拿,是一点儿不含糊的,不动神色收下,没带一丝犹豫。 乔锦心最鄙视这种有钱便是爹,见风使舵的,不禁在心里翻着白眼,不过两张银票就把自己丑恶嘴脸暴露无遗。可想而知,这兴县县衙里都是一群怎么样的酒囊饭袋。 “大娘的病会好的,毕竟这卧床大半年,没怎么治还能硬挺着这么久,身子骨是真硬朗。” 牟大娘子心知肚明,半年多前,郑大娘早已仙去,自己当时还特意差人去郑老四家送过抚恤钱。这在衙门当差的独子竟是不知,可想而知,他是如何孝敬双亲二老的。 “是是是…” 小吏脸上立马显出窘迫,只能不住的连连称“是。” “诶,大兄弟你今儿是值夜么,县太爷是出去了么?不在内堂?” 一番敲打,牟大娘子马上话锋一转,说明来意。 “牟大娘子也是来找我们家大人的?” 见牟大娘子不再咄咄逼问老娘的事儿,这小吏暗自庆幸,松了口气。 “也没什么,这两年官家不是倡导种植罂粟,以烟养枪嘛,我们牟家也想掺一脚,包个山头搞个几万亩,想跟咱县太爷聊聊关于这用地税收的事儿。” “好说!好说!我这就进去禀报!” 小吏很是配合,对牟大娘子的事是真上心,p颠颠就去了。 “果然还是银子好使!早知道我让元哥儿直接带着银子来,拿什么印鉴啊。在这帮人眼里也不过是块废弃石头!” 马爷摇头自我反省,语气里尽是嘲讽。 “不出意外的话,你那送信的应该还在兴县大牢里关着呐,罪名估计就是假冒朝廷命官。” “那倒是,以小见大。手下人这么无理蛮横,见钱眼开,与市井泼皮无赖无异,这县太爷也绝对是个颠倒是非,昏庸无能之辈。” “牟大娘子!” 乔锦心忽然轻唤一声,打断二人对话。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你真打算在兴县种植罂粟么?” 乔锦心一脸认真严肃。 “那可是福寿膏的原料,能玩意害死不少人。” 牟大娘子尴尬的笑起来:“哦,呵呵,我当是什么事儿呢,随口一说的托词,怎么能作的了数呢。” “福寿膏叫人上瘾,就是毒品,拿它挣钱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杀人魔。” “不会的,不会的。。。” “您会说出这样的托词,就说明有了这样的念头!” 乔锦心的顶针,让场面又尴尬起来,几个人都默默不语,牟大娘子也是一时语塞。 这徐先生这时候倒是对乔锦心侧目留心了起来,这股拧把劲儿也让他似曾相识。 “吱呀”一声,门又再次打开一点小缝。 “里边请。” 换了个家丁打扮的,半躬身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穿过仪门,又是一条修得齐整的甬道通往大堂,甬道上是一块石坊,上书苍劲有力三个大字:威生廉。 东面有户房,钱科,粮科,西面是吏,礼,兵,刑,工五房。 县衙大堂巍峨森严,上方有“明镜高悬”“执法如山”“克己奉公”匾额,正中是山水朝阳图屏风。 绕道大堂之后,才是通入内宅咽喉。东边为军器局,西边是架阁库,宅门两旁设有“门子房”。 过了二堂便是内宅。仅一间屋子灯火通明,有人声喧哗。 “老爷,人到了。” 领路的,紧走两步上前在门边等回话。 “进来。” 将门打开,坐了一屋子的人,围着圆桌喝的正酣。 坐主位的是个清瘦十分的小老头。 半白的头发,额间的皱纹,如刀削斧刻一般,一件褪了色的青灰不接的长衫空空荡荡,枯瘦的手中紧紧握着小巧的酒杯。 “李大人有贵客到,也不见你多喝点。” 旁边紧挨着坐的五大三粗的汉子,端起酒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喝的兴致正高。 “没什么事儿的话,几位请回吧。” 小老头冷着脸,下起了逐客令。 汉子粗鲁撕烧鸡腿的手停住,撇撇嘴,吸吸鼻子,不情愿招呼另几个人起身。 “狗子,王二,你们几个别吃了。” 汉子粗鲁的一手提起一个精瘦矮小男子,一手拎着另一个还在努力夹蚕豆的精壮汉子后脖领,站起身。 “那大人,我们就不耽误您办公了,先回去了。” 对着这小老头毕恭毕敬,还强按着另外二人给鞠了一躬才好生退场。 “几位吃好,喝好!” 等着几人走远,李大人才悲愤的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蹒跚走到马爷面前朗声道。 “下官李岳林参见佟大人。” 马爷一愣,马上扶起行礼的李岳林。 “李大人,快请起!” 第十二章 倒苦水知县受胁 遇“旧友”马爷兴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佟大人,随我来。” 李岳林起身便领众人走出门去,又一阵穿梭,跨过奎光门,到了牢狱,一个硕大的“狱”字,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更显得阴森,里面静的出奇。 马爷等人随着进去,一路经过每一间,竟都是空无一人。 “李大人,兴县治安这么好的吗?竟一个在押犯人都没有?” “都放了。” 李岳林淡淡回应。 “放了?” 马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都是征赋纳税交不起的,或逃荒到县上,为老娘娃娃盗粮食,抢口饼子吃的,抓都抓不完,县衙也没闲钱供饭,不放了谁养?” “快壮班都遣散了,现在的兴县衙门也是徒有其表,就如同卑职,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县官。” 李岳林仰头长叹一声。 “爷!” 原本蹲在大牢里郁闷的元哥儿,见自家主子现身,兴奋的一跃而起,来到门前,双手扒着栏杆来看。 李岳林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也不废话直接利索打开门放人。 “赶紧走吧。” 李岳林背过身,摆摆手。 “李大人,有什么难处还是要尽早上报官家的好,这样擅作主张,随意行事,是要坏了律法的,公明何在,威仪何在。” 马爷觉得这李大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出言好生相劝。 李岳林冷哼一声。 “呵,威仪?瞧见刚才那几个粗鄙之人了么?碧山上的土匪也敢来我县衙讹人,确实,威仪何在。” “这伙匪徒竟如此猖狂!讹到县太爷头上了?多少人,有什么装备?今儿回去我就写道文书请上头派军剿匪。” 马爷听完也是义愤填膺。 “不麻烦了佟大人,胡统领已经在城外三里地驻扎了。” 李岳林并不领情。 “官家派军来剿匪这事儿,怎么你比我先知晓?” “这卑职就不知了,只是这剿匪需准备的二十万两经费,卑职是万万拿不出的。” “烦请佟大人回府衙路上经过胡统领驻地,帮着带个话,这匪兴县剿不起。” 李岳林拱手又行一礼。 乔锦心突然明白这佝偻小老头眉间额头那深刻的皱纹里藏着多少无奈。 “可兴县百姓长期受这伙匪徒骚扰也不是个事儿啊。” “能忍则忍吧,毕竟他们最多就讹个几千两,挑的也主要是富贾乡绅。” 李岳林无奈摇头。 马爷一阵无言沉默。 “李大人,我看您穿着吃食一应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更没有巧立名目苛捐杂税,连朝廷要交的赋税都收不回来,身上哪有银子,他们怎么就瞄准您了?” 乔锦心不解。 “我到任,带着我那相依为命的孙女惠兰,进城第一天就被那山寨主燕明相中,骚扰至今了,每次无非是一通威逼利诱,让我把孙女嫁与他作压寨夫人。” “李大人,您这般体察兴县百姓疾苦,是个好官,剿匪的事儿不一定要那个什么胡统领,府州也一样可以的,是吧,佟大人?” 乔锦心此话一出,马爷差点被自己口水噎着。 “额,这剿匪之事,兹事体大,还是要回去慢慢从长计议的。” 马爷无奈,这么大的事随意就包揽下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感情这活儿不是她干。 “嗯,是得从长计议,得先摸清对方的兵力部署,各处布防,再对症下药,看要派多少兵力,搞个什么阵型,战术。” 乔锦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都已经开始往战略部署上想了。 “那下官就替全兴县的百姓,谢过佟大人了。” “李大人快请起…” 李岳林这一谢二跪的,直接把马爷架在道德制高点上,这大帽子一扣,一时半会儿的想摘也是难了。 马爷苦笑,这弟妹什么时候跟他那倒霉表弟一样,坑死人不偿命了,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群人从兴县县衙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常贵早早就在大门外踮着脚,焦急的四处张望。 见门开了,秀云跟乔锦心走出来,急忙跑上前去叫。 “少夫人,您可算出来了,少爷在家都等急了!” 乔锦心不慌不忙来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常贵顿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脸上神情却着急:“少爷背上的旧伤复发了,疼的直叫唤,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乔锦心看出端倪:“旧伤复发赶紧找大夫啊,找我做什么,再说了,他背上的那点伤不是早就好了吗,疤痕都消的差不多了,药还是我每天给他抹的,他没告诉你?” 常贵一时语塞,没想到乔锦心学这么精了。 “你回去告诉他,近几日我都不回去了,就宿在牟大娘子那里,巧儿受了刺激惊吓,要人好好陪着照顾。”说着,她这才转头征求牟大娘子同意“牟大娘子,可以吗?” “没问题。少夫人爱住多久住多久,随你高兴。” 牟大娘子很是爽快,也乐意自己多个伴儿。 “可是少爷那里…” 常贵嗫嚅着,估计他一个人回去,少爷又要黑好一阵子的脸。 “哎呀,就这么回,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回去吧,天儿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乔锦心带着秀云跟着牟大娘子上了马车,马爷及那位徐先生则骑马在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真是造孽了,王氏的事儿还没了呢,又给我揽了个剿匪的活儿,真是要么不来活儿,一来就扎堆儿。” 马爷摇头,自言自语的,一旁的徐先生以为在跟自个儿对话,就接了:“说到底,还是您佟大人打心眼儿里愿意接,不然按您的性子谁又能强迫的了呢。” 马爷转头,饶有兴趣,细打量起这“高人‘。 “先生之前认识佟某?” “佟大人说笑了,只是之前听说过大人一些事迹。在下一届草民布衣,哪能有幸结交上像佟大人这样的人物啊。” “如此看来,先生确与我一多年未见的同窗十分相似啊。” 马爷仔细瞧着这如此熟悉的眉眼,眼里此时有疑惑,更多的是兴奋。 “是吗,那草民可真是荣幸之至。” “那先生认识一个叫徐汉林的么?” 徐先生依旧笑着摇头。 马爷有些泄气,只是面上没有马上表现出来。 “佟怀信,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啊。” 马爷拱手自报家门。 “不敢当,佟大人,在下徐旻。” “那以后便称呼你为徐兄了。” “佟大人抬爱了。” 一番寒暄,两人算是认识了,只是一路上马爷仍旧多次忍不住的,去偷眼望这身边并驾之人。 心里还是存有很大疑虑:这世上真有长相如此酷似之人吗? 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姓都一样。 还是说着徐汉林有兄弟在? 马车里,几个女眷坐在一起,倒是相对安静。 巧儿还在昏睡,秀云仔细照顾着,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 牟大娘子看着正盯着巧儿睡颜出神的乔锦心突然开腔。 “这小丫头还挺刚烈,就是命苦。” 乔锦心点头:“是啊,其实还是个孩子,谁知道有那么大勇气。” “不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常说喜欢梁红玉,穆桂英,近的也有,就是您!” “实不相瞒,我也是您的小迷妹!” 乔锦心说的兴奋,全然忘了自己说的是新词儿。 ”迷妹?” “就是迷恋,崇拜您,仰慕您的意思!” 乔锦心慌忙解释。 “仰慕我?仰慕我什么,仰慕我年纪轻轻,丈夫都没见着一面就要守一辈子活寡? 还是仰慕我一年到头脚不沾地的满世界做生意养活一大家子,还要顶着不守妇道的骂名?” 牟大娘子虽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可眼神里明显带着疲倦落寞。 “妹妹,我比你年长不少,看的也比你远些。 这个世道能容得下女人的地方太少了,要想安身立命,平平安安,就得擦亮眼睛找个好人家。 像你,运气好,好人家是找到了,少掌柜的人不错,他是真把你放心尖尖上的,要好好珍惜。” 这番推心置腹的苦口婆心,反倒让乔锦心失望。 她没想到自己仰慕的女英雄,实际上还是个想过相夫教子小日子的小家子的小女人,许是种种外因让她一步步到了今天,有了这女强人的人设。 “他才没把我放心上呢,我俩都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而且,我也不用靠他。” 乔锦心侧了身子,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那是尊重你,他要是不自在意你,会在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穿男装大摇大摆去梨园听戏的情况下,还能特意接你回府,替你挡鞭子? 还有今次,他知道你一定会莽撞拼死救巧儿,才会一得知我回城的消息就忙不颠找我,求我帮忙解困,难道不都是为了你?” “您不是马,佟大人搬来的救兵么,怎么又跟顾维均扯上关系了?” “我与佟大人是半路遇上的,一同前来,有什么问题吗?” 牟大娘子柔声解释。 “哦,没什么,是我自己搞了乌龙了。” 乔锦心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暗暗的又记了马爷阴险小人一笔。 送乔锦心一众女眷平安到了牟家,马爷主仆二人再掉头,问牟大娘子借了几个家丁,连夜继续赶路回自己府衙。 毕竟乔锦心巧儿二人还好,自己跟元哥儿都是男人,在寡妇家留宿,流言蜚语也难听,何况还拉着王氏骇人的尸首,停在人家院子里,容易把起夜的活人吓死。 还是那清冷的月光,照着疲倦不堪,低头机械赶路的一群人,还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木板子,任哪个半夜赶路遇上了的,都要汗毛竖起,魂飞魄散。 第十三章 为小憩非躺尸板 吓统领无心之举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马爷这一天没进什么吃食了,水喝的都少,跟着瞎折腾了一天,半夜三更的,此时还要赶路,困乏的很,一路打瞌铳,小鸡啄米,几次差点没坐稳,从马背上摔下去。 元哥儿是真吓着了,别还没到地方就把主子给摔坏了,太危险了。 “少爷,咱们还是同乘一匹吧,我勒着缰绳,控着点马,您也好在马背上些微眯会。” 元哥儿建议。 马爷迷迷瞪瞪的,哈欠连天,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维持清醒。 “马上睡着不得劲,脖子坠着疼的紧。” 他边说着边神色痛苦的用手扶着僵硬的脖子,有些难受。 随后下定决心似的,突然收住缰绳下马,直奔了抬王氏尸首的几个家丁而去。 “哥儿几个!停一下!” 几个家丁听的这一声招呼,立即止步,纷纷朝后,好奇看着向他们疾走而来的佟大人。 “大人有何吩咐?” 为首的微微弯腰躬身询问。 马爷此时心里最后悔的就是之前在牟府门前,逞一时男子义气,拒绝了牟娘子提供的“娘们唧唧”又花里胡哨的马车,怕这一路上回去,有损了自己知府大人的威严形象。 可事实上这一路荒郊野外的,还是大半夜,真有说谁看见也就孤魂野鬼了。 悔是真的悔。 “几位兄弟,打个商量。” 他脸上突然换了副讨好的笑,看的几个人毛毛的。 “本大人呢,今日辛苦,奔波劳碌了一整天了,现在就想安安稳稳找个地儿躺下歇歇脚,眯一小觉。” 几个人一脸懵,面面相觑,还是不知他何意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爷顿了顿,继续道:“这王氏啊,已经死了,躺在这板儿上啊,也是浪费资源,不如把她这尸身抱到我马上,让元哥儿看紧些,换我在这板上休憩一会儿。” 几个人明显受到了冲击,心道这佟大人莫不是疯了吧? “哎呀,这还有七八里地儿呢,实在是撑不住了。” 马爷又是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眼睛都红了。上下眼皮子直是打架。身形都站的不稳了。 “这,大人,这样不大好吧…” 几人还在为难,总觉得是不妥。 在死人躺过的板儿上眯觉,睡的着吗? 就不怕刚一入梦,只女鬼的冤魂就来索命? 见几人不应也不动,马爷反倒先急了,直接上前,动手掀开盖在王氏脸上身上的白布,扶起尸身,还不忘招呼还在马背上的元哥儿也下来搭把手。 “爷,您还是再忍忍吧,咱们先赶路吧。” 元哥儿带着哭腔,哭丧着脸,下马的时候腿肚子都是软的。 虽跟着自家爷这么多年,他乌七八糟的出格事儿也干了不少,可这样不敬畏死者的事儿还是头一遭。他从小就听得,民间传的,关于小鬼索命的故事也不少,再加上这个没有人烟的氛围,腿抖的愈发厉害了。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把手啊。” 马爷见元哥儿也不搭理他,有些恼了。 “哦,哦…” 元哥儿虽要吓得尿裤子了,可少爷的话又不得不听,强忍着眼泪恐惧,痛苦扭曲着,五官挤成一团。 到这女尸近处,特意撇过头去不看,剧烈吸气呼气几次,给自己鼓劲儿,双目紧闭,嘴里不住碎碎念叨着:“别找我,别找我,是我们爷让我做的,别找我。。。” 等他全身僵硬,硬挺着帮着把这王氏尸身挪到马背上,还是不敢睁眼。 “小兄弟,你方才捏的我好疼啊,还是也一同上马来陪陪我吧。。。” “妈呀!” 元哥儿本就吓得六神无主,听这悠悠的声音,也不辨别男女,转身就着急着要遁走,却被马爷“嘿嘿”干笑两声一把拽住。 “胆儿真这么小啊?我吓你那,呆子!” 果然是他家爷爱作弄人的恶趣味又出来了。 “爷!”元哥儿嗔怪着跺了一脚,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没法儿。 王氏尸身在马上。 因她胸前的小剪子还未拔去,只好暂时就这么让“她”仰面朝天躺着。 马爷又拿来原本覆在其全身的白布单子,当作绳子给“她”固定好。 “行了,齐活儿。” 他满意地一拍手,再叮嘱元哥儿。 “你骑着马把这尸身给我看好咯,别半路摔掉了都不知道,听见没?” 元哥儿含泪“嗯”了一声。 合着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他都要跟这个死尸并排,还要跟她诡异的脸对着,他这个好主子,果真一如既往,会体恤下人。 一切安排“妥当了”。 几个家丁虽心里觉得不可思议,“惊世骇俗”,可毕竟出来时牟大娘子就说了任其差遣,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马爷一个跃身跳上木板,美滋滋躺下,领头的家丁,一声“起”便一起合力,将板子抬起,一行人继续赶路。 这硬邦邦的板子,硌得慌,还窄,睡着虽不舒服,但总算是可以躺着了。 马爷跷脚看着天上的稀疏昏暗的星星,有些小惬意。 “爷,咱们好像到了那个什么胡统领的驻地了。” 又走了几十米,元哥儿突然叫起来。 马爷赶紧坐起来看。 灯火通明的大帐,有士兵抗雪亮刀叉,八尺长的苗子,白蜡杆,还有握着洋枪的在来回巡视。 却也见几个兵勇,随意坐在地上支起的一口大锅前,里面还在不停“咕嘟咕嘟”翻涌烹饪的肉香,一路随着风,源源不断送到了马爷的鼻子底下。 马爷饥肠辘辘的肚子就这样被唤醒了。 “呵,大半夜生火吃肉,自由散漫,这哪像是来剿匪的,分明就是来享受的,真是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走,去会会!” 嘴上说的义正严辞,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白吃食的机会罢了。 马爷心里盘算着一会的说辞,顺便也会会这个不要脸皮的敲竹杠的胡统领。 按照马爷的发号施令,几个人不敢怠慢,朝着驻扎地就去了。 他便又舒服的躺下,头枕着双臂,想着一会就有肉吃了心里乐颠颠的。 马爷哪里知道,这在帐外席地而坐,自由散漫半夜吃肉的,哪是什么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分明就是胡统领带着他两个亲信军师在喝酒侃大山。 还是眼尖的军师醉意朦胧间,第一个发现了来势汹汹的马爷一伙人。 “统,统领,您看前方是不是有一队人马过来?” 胡统领也喝了不少,眯着眼,细瞧了一会,大着舌头,打着酒嗝说道。 “你说的是那两匹高头大马,一匹坐着人,一,一匹不知道压着什么东西的那个?嗝。。” “统领,我瞧着是人,胸前还插着把东西!” 军师说出来的话都变调了,明显吓得不清。 “胸前插东西不就死了吗,那还能是人吗,那不就是个死人了吗?” “死,死人?” 胡统领回过味来,酒也醒了一大半儿,激动站起身瞭望。 “那前面四个人是不是还抬着一个?” 后半夜,月亮已在深浅不一的云层里进进出出,忽明忽暗,一会看的清楚,一会就又看不真切。 “我觉得他们冲咱们来了。” 军师紧张的声音带着颤抖。 “爷,他们好像看着咱们了,站起来在那看呢。” 元哥儿在马上实时通报着观察到的消息。 “哪儿呢?” 马爷立马坐起身转头也看。 “诶,怎么看不见了呢?” 不过五十米开外的距离。 “阴风习习”。 天上的月亮似乎还故意开了个小玩笑,钻进厚厚的云层。 待再出云层恢复天地间的明亮之后,可把胡统领几人给吓够呛。 原本抬着的东西突然坐起,是个头戴小帽的年轻男“鬼”,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几人,距离又被拉近了不少。 “鬼,鬼!” 胡统领脸都绿了,连滚带爬跑回大帐里,吩咐左右把大帐帘子赶紧放下,熄灭了所有的灯火,摸出随身携带的袖珍火器,紧紧地攥在手里,不一会就出了满手的汗,扳机都快抠不住了。 马爷他们并没有靠近大帐,在大铁锅面前停住,正奇怪没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马上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大帐不仅没人巡逻守卫了,更是没了灯火。 马爷叉腰在原地站着,摸着下巴疑惑:“什么情况?” 不过,面对这一锅香气四溢的肉汤,他还是高兴异常的蹲下来,毫不客气,招呼元哥儿家丁几个一起,坐下来吃,最让他激动的是,刚席地坐下就发现竟还有酒。 几个人酒足饭饱之后,打着饱嗝儿,也不细究大帐为何突然放下,就这么满意的准备起身扬长而去。 说到底,还是主要为了蹭顿饭。 “什么东西啊?” 刚晃晃悠悠地走出两步,马爷感觉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硌着脚了,捡起来定睛一看,就是个做工精巧,四四方方带有祥云图腾的铜片子。 “这玩意不错啊。” 也不管是谁的,马爷揣在兜里就带走,几个人继续赶路。 吃饱喝足脚力也足,很快就到了灯火通明的府衙。 同样爱手持一把折扇的齐远,携府衙上下站在门前,还在候着。 他收着信儿说他们的知府大人要连夜把女尸运回来,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焦急地等来等去总也不见人影,这入秋的深夜,他竟燥的连连来回摇扇,为自己扇风去热。 见到元哥儿一行人终于现身,他喜不自知,收扇撩袍,小跑去迎。却不见马爷,直纳闷。 “大人呢?” 话音刚落,一阵均匀的鼾声就在他身前不远处极有规律的响起,伴随着一句模糊不清的“好酒”梦中呓语。 人群里已经有了切切的笑声。 齐远满头黑线。 一低头,果见他们堂堂知府大人,正四仰八叉由人抬着,躺在一块不宽的,十分像棺材板的木板子上,手脚都随意垂着,一个不小心的翻个身,总有掉下去的危险。 他也不怕摔死。。。。 想他堂堂齐公子,风流倜傥,与世无双,满腹的经论才华,盖世武功,却要沦为这种货色的师爷,还要顺便护他周全,想想都觉得憋气的很。 “都看什么,还不赶紧把大人抬进去!” 齐远皱眉以纸扇掩鼻,还是能闻到他佟大人身上的酒气。 他满脸愠色叫人,给他的好大人“料理后事”。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大中午。 宿醉的马爷还在被头疼折磨的脑子发昏,没缓过劲儿来,就被他亲爱的齐师爷叫去研究案情了。 第十四章 找线索维均对线 再吃瘪马爷倒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醒了?” “啊。” 精神萎靡不振的马爷扶着昏沉的脑袋,脚步虚无,应了一声。 “佟怀信,我听说,昨晚上抬你回来那块板子原本是用来放那王氏尸身的,是这样吧?” “嗯啊。” 马爷抻抻身子不以为意。 “呵”齐远冷笑,“怎么那王氏英魂没把你捉了去。” “诶,齐远咱俩可是一起留过洋的,鬼神之论都是无稽之谈,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你能,就怕你这种半懂不懂还特胆儿肥的。 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随性胡搞瞎搞,现在当了官儿了还这个德行。 你这带回来的尸身本就过了不少时间,还被你绑在马上,一路颠簸,额外多了那么多淤血紫斑,让仵作怎么验?” 提及此事齐远就气血翻涌,他的好大人是真会搞事情。 “说了半天,你就是找个由头数落我的。” 马爷在齐远屋里随意转了两圈,坐下给自己沏了杯热茶。 “不用验了,中毒死的。” 他小口啜饮,开口笃定道。 “中毒?什么毒?她胸上不是插了把剪子的么?” 齐远摸不着头脑。 “齐远,你看的不仔细啊。” 马爷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略微又吹了吹。 “她那剪子小,外面露出的也多,明显捅的也不算深,血是流了那么一点儿。倒是她三十来当的年纪,皮肤却如十六七的少女,吹弹可破,你不觉得奇怪么?” 齐远脑子里立马闪出了王氏那诡异骇人但栩栩如生的笑脸。 “你是说,藏红花色水芹?怪不得仵作验不出来呢。” 齐远不可思议。 马爷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嘛,齐兄,不愧是山下先生的得意门生。” ““不对呀。”刚一得出结论,齐远还是觉得很不靠谱。 “这藏红花色水芹,气味芬芳,味道甘甜,却有剧毒。本是当地部族给死刑犯人喝的毒药,据说喝了的人都会面带诡异微笑而死。 可它只长在塞丁岛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官家在沿海开通了多少通商口岸,你以为是摆设?再说了咱朝,像牟娘子这样,世界各地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你是说,凶手极有可能,通过牟娘子,拿到了杀人用的藏红花色水芹?” 齐远拧眉猜测。 “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还是要找牟娘子问问情况。” 马爷略一沉吟。 “先去趟顾府,到王氏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也好。” 齐远点点头。 乔锦心一晚上没回来,顾维均失魂落魄的,多少有点“孤枕难眠”的空落落。 憋了满肚子的气和郁闷正没处撒呢,他倒霉的表哥是一头撞上来。 “少爷,少爷!” “什么事儿?” 顾维均本想靠着练字儿来舒缓烦躁,贵福的两声叫嚷,让他好不容易稍稍平缓的心更为急躁起来。 贵福到跟前,发现自家主子语气神色不善,怯生生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恼了。 “表,表少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找不痛快么?” 顾维钧抬头,凶巴巴的问。 “说是来问大奶奶被杀的案子的。” 顾维均站起身:“嫂子不是自杀的么,怎么又是被杀的了呢?” “不知道啊,表少爷是这么说的,如今正带人在大奶奶院里问话呢。” 顾维均搁笔起身。 “走,去看看!” 王氏院子里,围了一堆人。 马爷跟齐远拿起桌上的每一样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被一盘与这古色古香的精工梳妆台,完全格格不入的琉璃小罐子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 他两只手指捏着端起来,放在阳光下旋转着透光的扫,意图看清里面的内容物。 “这是夫人托人从广府带回来的珍珠霜,能美颜的。” 王氏的丫鬟雁儿在后面赶紧答。 “能美颜?”马爷听了雁儿的解释,笑着扬眉。 “用了能像你这小脸蛋一样白皙水嫩?” 说着话他就顺势想在雁儿脸上摸一把揩油,刚好这动作被匆匆赶来的顾维均截住。 “佟大人究竟是来办案子的,还是来我府上找乐子的?” “哎呦,何必这么认真嘛,又不是你媳妇儿。” 马爷回身见是冤家顾维均,又马上跟上了发条似的犯欠。 “哦,对了,你这几天应该心气不顺吧,毕竟刚被媳妇撅的那么难看,阿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肆无忌惮,顾维均的脸就越黑的可怕。 “大人,正事儿要紧。” 齐远见顾维均的脸色愈发难看,小声提醒。 毕竟这是在人家地盘,闹崩了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马爷似乎并没有眼力见儿,继续嚣张的刺激顾维均。 毕竟这么多年了,见他顾维均吃瘪可真是“百年难遇”。 “你说你跟弟妹怎么就总也处不来呢,我看着明明是个豪爽义气,大大咧咧的姑娘啊,能玩也会吃,跟她一起还挺开心的。” 不可否认的是马爷跟乔锦心在一起确实觉得很自在。 “你闭嘴。” 顾维均此时的脸已经有锅底那么黑了,嫉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场的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的,到时候传出去又不知道要说多少“不守妇道”的这种闲话了。 马爷是根本不会想这些,只顾自己当下的爽,继续嘴炮。 “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曲么,喜欢上哪儿消遣么,希望去哪儿玩么?” 他继续得意洋洋道:“不知道吧,还好意思做人家相公?对自己夫人的了解还不如我一个外人多。” 齐远看着周围人很有深义的目光,不停在马爷跟顾维均二人身上扫来扫去,越发觉得气氛不对。 “别说了,咱们先回去吧。” 齐远怂了,拽着马爷往外扯。 “回什么回啊,我跟我表弟叙旧呢,一会儿再说。” 齐远看着脸色阴沉的顾维均,一头的冷汗,想着一会,要不然还是撇下这个疯狂作死的大憨子,自己先跑吧,免得对面一会儿下狠手,伤及到他这个无辜。 顾维均却是在马爷满是挑衅意味的目光里,从善如流,一一回应。 “她喜食酸甜,最爱山楂糕,喜听贵妃醉酒,爱喝杭来铁观音,至于想去哪个地方,咳咳,我也清楚。” 话及至此。他却突然轻咳,脸微红,才继续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去的。” 马爷一时语塞,有些没想到。 他一直以为顾维均生性冷漠,谁也不放在心上,对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夫人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没想到是真的上了心了。 “我家大人昨日宿醉刚醒,脑子还不大灵光,今日来贵府办案,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切莫放在心上。” 齐远瞅准机会,捂住马爷的嘴,脸上陪着笑,径直将人往门外拖。 “今日天也不早了,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马爷因为身高压制,受制于齐远的大手,嘴里只能无谓“呜呜呜”地发出怪声抗议。 齐远专注于如何把他弄出去,完全没看到顾维均在他们快到门槛边上,“贴心”伸出的一只脚。 马爷倒是注意到了,可他完全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此时只能加大呜呜呜的动静,双手用力拍打着齐远的胳膊以作提醒。 齐远哪懂他的意思,当下只觉得马爷又挣扎着要挣脱出来搞事,反而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就这样,不出意外的,齐远跟马爷二人双双摔倒。 由于马爷一直是被齐远控制在身前的,整个人几乎是结结实实跟大地来了个深情拥抱。 齐远因为有马爷这个大肉垫,安然无恙。 “大人,你,没事吧?” 站起来看着马爷一嘴的血,齐远目光闪躲有一丝不安。 马爷自认倒霉的坐起来,那张破嘴是终于闭上了,可这下也出了大洋相了。 他缓缓站起身,揉了揉磕在门槛上的下巴,感觉自己一嘴的血腥味。 “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吧。” 顾维均此时却突然变了一副脸,如沐春风,看那表情,纯良无害。 马爷憋气的一把推开:“扫在择脏了,(少在这装了)诶,我所话择么漏风(我说话怎么漏风)?” 刚一开口,马爷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大人,你门牙掉了。” 齐远叹气,好心提醒。 “啊,森么?”马爷下意识捂住自己说话漏风的嘴,满眼里都是窘迫。 “城东张记补齿铺的掌柜我认识,祖传技艺,镶牙如生,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顾维均揶揄的眼神里,藏着小小的胜利雀跃。 “不用里猫哭耗子了,顾维均!” 这句话,马爷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他灰头土脸,没有捂嘴的手一把推开他,夺路而逃,齐远紧接着出门去追。 从此俩人的梁子算是又加深了不少。 “今儿佟大人在这个院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但凡有一点泄漏出去的,一律沉塘。” 见人远去,顾维均立时沉下脸来发话,清冷不带温度的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入耳。 每个在场的连忙低头称“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都知道,少掌柜的话绝不是闹着玩的。 马爷折腾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去了那家张氏补齿铺,别的地儿要么就是只拔牙,要么就是没有手艺师父。 “哟,这不是马爷吗?今儿这是怎么了?摔着脸啦?” 这一声吆喝,引得门外正候诊的不少人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马爷忙用衣袖遮脸,含糊其辞。 “里,里愣错棱了。”(你认错人了) 掌柜的也是个热情好客的,更是个常年在梨园茶楼,烟花柳巷混迹的浪荡子。 想当年,血气方刚的时候,在胭脂胡同跟同样狂放的马爷,争头牌月影姑娘还起过冲突,动过手。 “哪能啊,您在圈子里也算一号人物,隔着几米我都能认出来。” 马爷总感觉这张友好的笑脸之下,藏得是恨不得当即弄死他的面目狰狞。 “脏贵的曾会缩笑(掌柜的真会说笑)。” 马爷脸上表情现出不自然,虚无的“嘿嘿”干笑两声。 躺上操作台,面对着手拿小锥小锤的张掌柜的,还是不由得发怵。 “放心吧,当年咱们在胭脂胡同的那点小误会,我早就忘了,绝不会现在乘人之危的。” 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了,这还叫不记得? 马爷内心泪流满面,只能默默又无助的闭上眼睛。 “胭脂胡同什么事儿啊,你们怎么了?” 齐远站一旁陪着一起来的,比起佟大人的“门面”,他更关心八卦。 “为了个清倌人大打出手呗。” “哦?说说呗!” 齐远马上来了精神。 “齐乱,里够了(齐远,你够了!)” “躺好!” 马爷刚一发威就被张掌柜的按回去。 于是圈子里立马又流传了,马爷冲冠一怒为清倌人大打出手,被熊地被人打落门牙的风流韵事。 第十五章 逞英雄独上碧山 救美人终得“相认”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却说乔锦心这两日在牟府过的挺滋润,每日三餐按最好的来,跟在牟大娘子身边,出入也自由。 巧儿虽还是心神恍惚,从不开口,毕竟有专人伺候照料,更没人随意欺侮。 看着巧儿安然恬静的美好睡颜,乔锦心终于算是松口气,放心出门,再度穿上男装,直奔绍城府衙而去。 “小姐,等等我。” 秀云眼尖,也早知小姐有意图。 “我去趟府衙,你在这儿照看好巧儿。”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乔锦心刚要转身,衣袖被秀云紧紧攥在手中。 “我有正事儿。” 乔锦心拍拍秀云拽着自己的手,当作安慰。 秀云没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就那么眨巴眨巴,直勾勾地可怜瞧着她。 乔锦心看的心软了,无奈的挥挥手同意了。 “哎呀,行吧,行吧。” 又是五六里的脚程。 马爷在府衙里捂着嘴郁闷的猫着,对外称有公务一律不见客。 只是没成想,这闭门首先挡的就是乔锦心二人。 “佟大人在吗?” 乔锦心小心走上前问道。 “佟大人公务繁忙,暂不见客。” 守门的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答。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夏瑜求见。” 乔锦心不死心。 “什么下雨下雪的,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对方不仅不买账,还不耐烦起来,乔锦心是直接被赶到台阶之下。 “这么凶干嘛啊,你们大人在我面前还要陪笑呢!” 乔锦心也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对方见识见识自己“沙包大的铁拳头”,幸得有秀云勉力拦腰抱住拖着。 不然吃亏的一定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乔锦心。 “小姐,算了算了。” 秀云极力抚着乔锦心的后背安抚着。 “不行,一路打听来打听去的,走了那么远的路,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乔锦心气不过,推开秀云,原地双手叉腰转了一圈,抬头看了看四周高不可攀的围墙,再看看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怒目而视”的守卫。 沉思片刻,最终是冷静下来,识时务的放弃了硬闯以及翻墙的打算。 不过临走怂怂地虚张声势,放个狠话还是可以的。 “今天就不跟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计较了,改天一定让佟大人好好收拾你们几个!” 几人都懒得抬眼看她,只当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口出狂言的傻子。 “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在府衙吃了个闭门羹,乔锦心怏怏不乐,却也并没有回牟宅的意思。 “上碧山。” 乔锦心此话一出,秀云马上惊叫起来。 “小姐,那是山匪的地界,您去那儿干嘛呀?” 她这个小姐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没什么,就想认识认识这个燕寨主。” 乔锦心说的轻松,却听的秀云心惊肉跳的。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小姐…”秀云苦着脸。 “怕什么,你看这碧山风景多好啊,苍翠批被,云雾缭绕的,就当踏个青了。” 乔锦心指着不远处的碧山,深呼吸一口气,很是向往。 秀云可没心思欣赏这好风景,急着要劝。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这样单枪匹马的,太危险了。不如回去跟少掌柜的报备一下,或者找牟大娘子商量商量再看,如何。” “来都来了,走吧。” 乔锦心哪管这些,打定主意就绝不会头。 秀云劝不住,也只能跟着。 南方的山,不常见猛兽,就是蛇鼠虫豸猖獗,一时大意,就要着了道,更不要说满山的雾气。 乔锦心二人也是第一次进山,没经验,也不认得路,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下好了,还没见到人家寨子就先在这山里迷了路,回去都困难。 乔锦心走了半天,终于腿疼了,实在支撑不住,随便找棵大树靠着坐下休息,不住地敲腿缓解。 秀云贴着乔锦心站,警惕地四下里张望。 ‘秀云,你看什么呢,赶紧过来坐着歇一会儿啊。” 乔锦心坐的舒坦,就招呼秀云一起。 秀云不应,整个人紧张地缩着,状如惊弓之鸟。 “小姐,我总觉得,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偷偷跟着咱们。” 说着话,秀云四下里寻找,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趁手的木棍子握在手里,放缓动作,直棱着耳朵,继续警戒。 乔锦心不以为意,只觉得秀云过于草木皆兵了。 “你这毛病啊,我小时候睡前,爷爷给我讲完野人婆婆的故事之后也有。” “哎,不提了,这一提啊,我倒想我爷爷了。” “小姐,老太爷仙逝的时候还没您呢,怎么给您讲故事?您怕不是记岔了吧?” “啊,嗯,嗯。。” 乔锦心嘴里含混着,自己是一时忘了现在是夏瑜的这个身份,还好是秀云没有深究。 她正暗自庆幸,一条青色节环小蛇快速游走,倏然间已到眼前,眼看就要顺着宽大袖子往里头钻,等秀云发现的时候再奔过去,已然来不及,只得大叫着提醒:“小姐,小心蛇!” 一道利落帅气的白影瞬间闪过。 等秀云定睛一看,竟是之前给老爷作法的“高人”徐先生。 只是他今日不作道士打扮,身上是一身淡蓝的寻常布料长袍,寸头,不见男子的长辫。 秀云抬头无意间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竟慌乱的羞红了脸。 这“高人”可真是好看。 她心里赞叹着。 徐旻此时站在那,反而有些尴尬,原本他出手是打算来个“英雄救美”的,哪知这“美”也不是一般的“美”,区区一条小蛇,在她这里,完全不在话下。 乔锦心见到来人,也很慌张,捏着蛇七寸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这小蛇经此一役,也算领略了这位女侠的厉害,赶紧阿弥陀佛开溜,不敢存报复心思。 “徐,徐旻?” 乔锦心一时大脑空白,下意识还是说出了那个心里埋藏已久的名字。 徐旻很意外,薄唇微张,有些惊愕:“少夫人也认识徐某?” 他不过也刚到这个世界不久,总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给任务,还要被威胁,而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夫人,又是怎么知道他的?难道是那个人? 心下存了不少狐疑,自然对乔锦心有了提防。 “嘿,嘿嘿,咱们不是见过嘛,在顾府。” 乔锦心打着哈哈,随后立即小心翼翼问:“那个,你真的叫徐旻?就那个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文的那个旻?” “是啊。” “徐是双立人的徐?” “对啊。” 这么巧,还同名同姓?? 不会他也穿越了吧?还运气比我好,本体穿过来的? 乔锦心这样想着,心中一阵激动,那止不住的欣喜已经开始暴露在脸上。 “真巧,我有一个多年的朋友,跟你同名同姓,长得也像。” “哦?” 徐旻也觉得好生奇怪。 毕竟说他像自己某位旧友故人的,乔锦心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他这张脸,在这个世界,雷同度如此之高的吗? “他是G大校草,学计算机的,不知道你认识吗?” “你,你是?” 徐旻的瞳孔随着乔锦心的一字一顿开始慢慢放大,震惊中他不自觉抬起手,指向乔锦心。 “你,你,我,学长…” 乔锦心见徐旻这个反应,当下是确认无疑了,自己也一时慌了手脚,语无伦次起来。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欲说还休的眼神… 徐旻脑海里立马浮现了一张脸,他瞥见一旁满头问号的秀云,还是及时打住,满脸凝重,朝乔锦心微微摇头,让她收敛情绪。 乔锦心憋着满腹的委屈要倒,却见徐旻制止的小动作,只好都化作一滩苦水再生生咽回肚子里。 也是,秀云在这里,虽说秀云对自己是耿耿忠心的,可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不要暴露的好,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乱子。 “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风大迷了眼睛。” 乔锦心以衣袖拭去还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抬头勉强平复了起了波澜的情绪。 “徐先生这也是要去碧山山寨?” 好不容易遇到徐旻,相见却又一定要装客套,乔锦心又是一阵心酸苦涩。 徐旻避开乔锦心有千言万语的眼神。 “少夫人也是找燕寨主的?” 确认过眼神后的徐旻,反而多了几分冷漠疏离。 “佟大人要剿匪,我就是先来打个前哨的。” “我看,少夫人是自己强出头,佟大人只作戏言,没陪着你过家家。” “你!” 乔锦心气绝,没想到徐旻也会喜欢说这些个难听的风凉话,看来还是这个地方的风水有问题。 “没什么别的事儿的话,徐某就先告辞了,少夫人请自便。” “那我们走吧。” 乔锦心根本没眼力见,下意识又如过去般亲昵挽着徐旻的胳膊,毫无顾忌。 徐旻眼底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秀云偷偷跟上,及时从身后一下子将乔锦心跨着徐旻胳膊的手拿出来,再放到自己臂弯里。 她抬头笑着解释:“先生莫怪,我家夫人平时是男子做派,大大咧咧的,没有别的意思,先生见笑了。” 徐旻落得轻松,反倒心情大好给了个笑脸。 “不碍事。” “走吧。” 秀云被这一笑又搞的小路乱撞,好一阵才反映过来这样不妥,心里懊恼着“红颜祸水”,果然能迷人心智,心下更是下定决心,不能让这“祸水”把小姐的魂儿勾了去。 一路无话。 秀云更是故意拉着乔锦心略迟几步一路跟在徐旻后面。 即使乔锦心拖着她几次要上前去找徐旻搭话,徐旻也是故意健步如飞,确保三人绝不并排。 这样拉拉扯扯,追追停停了一路。 “什么人?” 穿过层层雾气,才见寨子,才见把守放哨的。 “你们这山匪做的也太不专业了,我们人都到你们大门口了,你们才发现。” 乔锦心“啧啧”摇头。 “哦,那依着小兄弟你的意思,该如何呢?” 一个黝黑的汉子正巧打里面出来,把守的立马毕恭毕敬站好,低头行礼。 “寨主!” “原来你就是寨主啊,怪不得呢!” 这寨主正是那日在兴县衙门吃酒的憨汉子,乔锦心有些意外。 “怎么,不像么?” 他走到乔锦心面前站定,将三人细打量一圈,疑惑道。 “几位小兄弟看着都颇有些面熟啊。” “燕寨主贵人多忘事,前几日有幸在李大人后衙内堂照过面。” 徐旻忙上前解释。 “哦,原来是李大人的贵客啊,里面请里面请。” 没想到这燕寨主这么快就对她们放下戒心,乔锦心噗哧一声竟乐了。 “霍哟,寨主也不怕我们几个别有用心,就敢这么平白往里迎哦。” 这燕寨主反而憨憨一笑:“小兄弟能说出此番话,就一定也是心胸坦荡之人。” “也未必。” 见这燕寨主是这么个憨厚老实人,乔锦心对于“剿匪”这事儿更加有谱儿了。 第十六章 为起义欲绑知府 作诱饵“勒索”夫家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燕寨主几日前到兴县县衙,回来路上可有见那驻扎人马?” 乔锦心落座不久就正色直奔主题。 “小兄弟是说城外三里骁骑营的人马?” 燕明拧眉回忆道。 “正是!” 乔锦心颔首点头。 “那燕寨主有否派人打听这队官家人马此行所谓何事?” 乔锦心继续发问。 “剿,剿匪!” 燕明的跟班狗子在一边抢话道。 “既知如此,寨主可有应对之策?” 乔锦心扫了一圈燕明及屋内山寨众人,都只是低头抓耳挠腮冥思,不见吭声的。 她莞尔一笑。 “寨主可否听我一言?” 燕明急切。 “小兄弟但说无妨!” 见自己成为了屋内的焦点,乔锦心清清嗓子,开口道: “这驻扎的一部,领军的胡统领此番明为剿匪,实为勒索,借剿灭你碧山的名义,狮子大开口,管你未来老岳丈要二十万两,若是不给就不动,顺带扣他个剿匪不力的大帽子。这事你管还是不管?” 燕明闻言,大力一拍桌子愤怒起身。 “岂有此理,竟然欺负到我老岳丈头上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如今当朝内忧外患,人人自危,官家连每月照例要给的俸银都拿不出,这些个大头兵不懂官老爷巧立名目敛财的套路,就直接明着敲诈勒索,更加肆无忌惮。” 徐旻叹息一句,补充道。 表达完愤慨,燕明还是没有主意,忙再求教。 “那依二位之见该如何?” 虽为草莽,这燕明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当初也是被劣绅地主霸占家产,诉之无门,才被逼上碧山占山头自立为王的,谁想到靠着宽厚义气也笼络了百十号弟兄。 “燕寨主跟百来号兄弟,在这山上靠着打劫劣绅,苦撑着能到几时呢?” 徐旻插话进来,笑着反问。 “寨主您可以不为自己考虑,总得要为这百十号兄弟想想吧?” 徐旻接着循循善诱。 “这位兄弟的意思是…” “晖州巡防营的郭统领,对寨主神交已久,不知寨主可愿一叙?” 徐旻试探着提出,小心观察着燕明等人的态度反应。 “你的意思是让我大哥学那水泊梁山上的宋江,受降朝廷?做梦!” 不待燕明回话,一旁的狗子就先跳了脚。 “两位还是请回吧。” 燕明的脸也登时冷下来,马上起身下了逐客令。 徐旻依旧坐着,反而放松的笑了。 “燕寨主,着什么急呢,我话还未说完。” 徐旻不慌不忙,起身慢慢踱步到燕明身边,拍拍燕明肩膀。 朗声道: “天下苦这腐朽朝廷久矣,各地起义暴乱更是层出不穷,饿殍遍野,还做顺民的,只有死路一条。” “兄弟这是…?” 燕明转身,不知徐旻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晖州不日就要脱离朝廷,地方独立,不知寨主可愿助上一臂之力?” 徐旻兜了一个大圈子,才终于说明了来意。 乔锦心不无吃惊的望着他。 合着换了一个世界,他比自己还要激进,直接成了革命先锋领路人了。 “诶,我们不是在讲应对剿匪之策么,怎么说到起义的事儿了?” 乔锦心察觉问题,大声提出异议。 “这两者并不冲突啊,这枪炮声一响,驻扎在兴县城外的人马定要开拔支援,这骁骑营不过是花架子,仗着手里有几杆子洋枪横横,正规军打几下就冲散了,怕就怕驻防在绍城的水师提督李兴,这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有他在,鹿死谁手怕就不一定了。” “那你要燕寨主干嘛呢,何况燕寨主手下弟兄也没趁手家伙啊,难道拿着烧火棍,去战场上组团当炮灰啊?” 当事人燕明还没出声,乔锦心倒替他跟徐旻辩论上了。 “找燕寨主肯定是要让燕寨主做最拿手的事情。” “什么?勒索,绑票?” 燕明听着乔锦心脱口而出的两个词儿,很有些刺耳,马上给纠正。 “小兄弟那叫劫富济贫。” “都一样了,还不都是不正当手段。”乔锦心不以为然。 燕明噎的无语。 “你要他绑谁啊?”乔锦心转头继续问徐旻。 “这个人,你认识。” 徐旻说的神神秘秘。 乔锦心蹙眉更疑惑了。 “到底谁啊?” “佟怀信。” 这个名字一出口,乔锦心就“啊”了一声,不可置信。 “你开玩笑的吧?没事绑那个傻子干嘛?” “你眼里的傻子,可是人家皇太后的心头宝。” 徐旻一脸“不可说”的讳莫如深表情,反倒让乔锦心更加好奇。 “他不就是个四品官,平日里成天在街上瞎溜达的纨绔子弟么,还能有什么?” “你看着吧,他一旦有事了,那皇太后一定比皇上出事了还紧张呢。” 徐旻笃定道。 “比皇上出事还紧张?不会吧,这皇太后亲儿子已经没了,新皇帝也是侄子辈的,总不能佟怀信是…” 乔锦心感到自己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又总觉得不可能,“他要真跟皇太后有什么瓜葛,那怎么还只是个四品,不可能不可能。” “他在京地当差了两年,调到绍城也是最近的事儿,再说放外省做官的,谁不眼馋绍城知府这个肥缺,都挤破了头,偏偏是他一个没资历的来做,不是上头说好了特意照拂的还能是什么?” 徐旻娓娓讲清里面深浅关系。 “别的也就不多言语了,只能说我讲的这些东西绝对可靠,你们信我便好。” 徐旻望着众人半信半疑的眼神,言词恳切。 乔锦心也是真没想到,在这里徐旻依旧比自己消息灵通的多的多,不过这样的皇家秘辛,随意宣扬真的好吗? “你们要绑佟怀信威胁朝廷?” “也不一定,就是给郭大人争取些时间,牵制一下李兴。” 乔锦心也不多做纠结了,秀眉一扬,话锋一转。 “你写一封勒索信叫人送到顾家还有绍城府衙,就说你绑了我,顾家少掌柜夫人。” “哈?” 燕明反应过来,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出来了。 “你,你是女的??” 徐旻哂笑:“也就寨主这样天真的人看不出她是女的。” “这样光写,顾维均那个腹黑奸商会不会不信啊,用不用我割点头发什么的,增加些可信度。” 乔锦心又双手环臂问徐旻意见。 徐旻摇头:“不会,他一定信,这会儿跟着你的下人应该已经回去报信儿了。” “不过,”徐旻也有不明白的事要问,“你怎么肯定你被绑了,佟怀信就也一定会来呢?” 乔锦心也是有恃无恐,如同在自己家一样,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剥好,塞到嘴里吃起来。 “他俩是死对头,顾维均近一阵,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对我十分在意,这佟怀信就喜欢给他这个表弟找不痛快,我被山匪绑了的事儿就一定会掺合。” “到时候进山了,还不任由燕寨主兄弟们处置?” 燕明只觉得乔锦心对着自己这明晃晃的笑,有些可怕。 一个妇人,连自己相公都算计。 原来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所言非虚,也不晓得自己温柔可人的惠兰会不会也是这样。想到这儿,他不禁自己打了个寒战,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我还没答应你们绑这知府呢。” 燕明幡然醒悟,不知不觉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把自己和众兄弟都给安排了。 “燕寨主,到如今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是您有主意也不值当一直问我们这两个外人不是?” 乔锦心笑的纯良无害,又是一番循循善诱。 “反正我跟徐先生是不会害您的,不然我们大老远孤身上山来送死也没意思,何况我们人一直在这里,您若是发现问题了,直接把我们绑了不就得了?” “嘿嘿,也是也是。王二,快,按这个少掌柜夫人的意思写两封勒索信。” 燕明听得乔锦心一习话,顿时又云开雾散,咧嘴傻乐,赶紧张罗手下喽啰办事。 这边还有些文化的王二刚一挥而就,不待呈给燕明,就被乔锦心一把夺过。 “你这字也太丑了吧,还有错字,再说了一千两也太少了吧,我堂堂一个知州千金,兴县第一当铺掌柜少夫人,就只值这一千两?” 王二嘴里还咬着毛笔,犯难直挠头:“那写多少?” 乔锦心淡定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 “是五万两啊,傻子,快写,等会儿我给你把错字改了。” 于是很快的,在顾府内,顾维均收到一封由带血布条捆绑的匕首插着的“鬼画符”。 再见那上面清秀娟丽的圈圈改改的字迹,顾维均脸又黑了。 绍城府衙内的佟大人此时正在发脾气。 “谁让你们擅自作主把人给我轰走的?” 他听说夏瑜有亲自过来找,却被他这些个不懂事的手下给无情撵走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是您说的,对外一律称在公干,谁也不见。” 两个值守的也委屈。 他不想再听这些令人生厌的解释废话,摆摆手叫停。 “好了,好了。那有没有留什么话?” “嗯…” 值守俩人低头不语。 “嗯什么,说啊!” 看二人又一副要死不活,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火气又冒上来了。 “她说:今天就不跟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计较了,改天一定让你们佟大人好好收拾你们几个!” 这值守学的惟妙惟肖的,还颇有几分乔锦心的张牙舞爪的气势,硬是把他们原本生气的佟大人给逗乐了。 “有意思,有意思!” 这连声的有意思还没叹完,就听得外面有人来报。 “大人。” “进来!” 敛起笑意,佟怀信端坐在书案前,摆起他知府大人的姿态。 手下呈上东西。 “人呢?” 仔细辨认半天,见信上写的被绑之人是夏瑜,佟怀信不淡定了。 “让他给跑了。” “废物!一群饭桶!” 匕首就这么被撒气掷在地上,“丁棱当啷”。 “元哥儿,备车,去顾府!” 衣服都顾不得换,佟怀信大呼小叫出了府衙,马不停蹄就要赶往顾家。 “大人,去哪儿?” 刚出院子,几个精干的护卫来拦。 佟怀信见他们头就疼。 “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们不用跟着了。” 几人虽不拦着了,却还就跟着。 “说了不用跟着了,听不懂吗?” 几人颔首退下,暗地里仍留一名功夫最好的继续神不知鬼不觉跟着。 到了顾府门口,正撞见顾维均上马,压着口大箱子仅带一随从要外出。 “夏瑜真在山上么?” 佟怀信下了车就直接奔到顾维均马前,拽着他的缰绳不让走。 “弟妹都不叫了?” 顾维均只斜眼看他,关注的点果然清奇。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乎这些?” 倒是佟怀信先急了,原地直跳脚。 顾维均狠狠地,大力扯过他手里的缰绳,嘴里只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不牢您费心了,佟大人,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可以救。” 话一说完就扬起马鞭一挥,蹬腿发力,一骑绝尘而去,贵福在后面直跳脚喊着“慢点儿少爷,等等我。” 佟怀信来不及发脾气,三两步再跑回车上,让驾车的赶紧跟上。 于是很快的,二人便又在碧山脚下相遇了。 第十七章 同被绑“争风吃醋” 问案情疑窦丛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哪位是顾家少掌柜的?” 说话的是在此叉腰恭候多时的狗子,携着手下五六个弟兄。 顾维均下马直言:“在下正是。” “绑了!” 狗子不由分说,一声令下,便有俩人拿着两指粗的麻绳,上前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顾维均却是丝毫没动,任由对方处置,常贵也是被一壮汉拦着在后面,跟个蚂蚱似的蹦跶,嘴里直嚷嚷:“放开我们家少爷,你们这些死山匪,有本事冲我来!” 狗子再怎么说也是匪,最听不得这种挑衅,来到常贵面前,拔出匕首,直接用刀背在他脸上拍了拍。 “小兄弟说话客气点,我手上的刀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退下!常贵!” 顾维均转头怒斥,这才叫他安分的闭上了嘴。 “顾维均,你也有今天!” 一旁的佟怀信见顾维均被捆的跟个大粽子似的,脸上是早就乐开了花,全然忘了自己此时也同样身处险境,好不到哪儿去。 “这位便是佟大人吧?” 狗子上前确认身份。 “咳咳,知道本官身份还不速速将人都给我放了,免得以后要吃牢饭!” 佟怀信清清嗓子,自以为是的自报家门,顺便还想显显官威。 “呵,找的就是你!给我绑咯!” 狗子冷声喝道。 “诶诶,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谁敢造次!” 见他们来真的,佟怀信慌了神。 “朝廷命官?”狗子嗜血一笑,“信不信我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杀咯?” 此话一出,佟怀信便心道这原来是一伙亡命之徒,当下是叫苦不迭,原是自己太过大意,未带一兵一卒就敢孤身前来,这么轻易就落了套了。 此刻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人身安全问题,主要是影响不好,这件事若是日后传扬了出去,说他一个堂堂知府被一群山匪给绑票了,还是他自己生生的自投罗网,那可真就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诶诶诶,怎么我还比他多绑一道啊,这不公平!” 佟怀信正暗自哀鸣,募地发现,领头的狗子已经亲自过来,痛痛快快给他绑上了第二道,如果说顾维均是绑成了大粽子,那他就快被绑成一个球了,幸亏没把腿也绑起来。 狗子没搭理他半分,顾维均倒在一旁无情嘲笑:“还能因为什么,你可是朝廷狗官,狡猾的很。这位兄弟,再捆紧一点,免得他耍什么花招!” 狗子虽没应,但委实把这绳子捆的够紧,佟怀信明显感到自己手脚被绑的生疼,都快要被绑残废了。 “顾维均,你这个无耻阴险小人!” 面对顾维均在一旁咄咄逼人的煽风点火,佟怀信气不过,咬着牙也要还击:“兄弟,兄弟,你别看这人长得正气凌然的,其实花花肠子最多,你这区区的一道根本困不住他。” 狗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确认把他佟怀信绑紧之后,站起来两手一摊。 “绳没了,就这样吧。” “嘿,凭什么,你们山匪绑个人还要区别对待的么,这个世道还有天理么?” 虽是件“极小”的事儿,却硬生生把佟怀信这么多年被“对待不公”的怨气,一下子就都激发出来了。 “不过就是件小事儿,你也别太较真儿。自小你就爱钻这没意思的牛角尖,再说你现在也比我身份高贵,做了官儿了,还用小家子气在乎这些?” “那是自然!” 顾维均这一番勉强的恭维,对佟怀信很是受用,他马上偃旗息鼓,和顺了不少。 也是没想到,最后安抚好佟怀信的竟会是顾维均。 “好了!” 狗子听的二人一直在耳边叽叽歪歪,吵吵囔囔,不耐烦一声暴喝,再这么墨迹下去天都要黑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有什么话到山上跟我们寨主说去!” 佟怀信如梦初醒,这才又想起此行所为何事。 “夏瑜呢,夏瑜怎么样了?” “说了叫弟妹,弟妹,你听不懂么?” 顾维均不喜欢佟怀信直呼夏瑜名讳,每次一出口就皱眉,现下更还是要继续打这没有用处的口水仗。 “那我跟他说弟妹,他也听不懂啊。” 佟怀信眨着眼睛,装傻充愣。 “表哥,这你就没意思了,夏瑜是我妻子,你的表弟媳,保持距离不懂吗?” 顾维均眯着眼睛警告,特意把“弟媳”两个字咬的很重。 “她还是我的红颜知己呢,我们们玩的好,多亲近些,与你何干啊?” 作为还击,佟怀信又加故意,把“红颜知己”四个字咬的很重。 二人目光交汇处如同短兵相接,电光火石之间,激烈异常。 狗子也虽觉得头大,也不管二人间的无聊较劲,直接将二人提溜起来,系在一起,二人如同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偏偏还有各自的想法。 “走啊!” 狗子拽着绳头,猛力一“噔”,在前头的顾维均倒是听话往前,后面的佟怀信就没那么配合了。僵在原地不动对峙。 “你走不走?” 顾维均无奈,只得走到佟怀信跟前用身子撞着他往前,还要带哄的。 “你不是说要去救夏瑜的么,在这赌气撒泼,天亮都到不了,怎么救?” “顾维钧,你敢说我撒泼!” 一听顾维均又状若无意的“诋毁”,佟怀信又打了鸡血般的来了劲头儿了,不过嘴上虽凶狠,行动上是有所松动了,也跟着不情愿的一起往前。 折腾半天终于可以上路了,狗子心累的擦了擦额头汗水,威胁贵福元哥儿不让跟着,自己这一队人马,则压着顾家带来的一箱银子,浩浩荡荡启程了。 话分两头,这边师爷齐远刚从外面查探消息回来,就有兵卒来报佟大人又自个儿出去了。 “又去哪个园子,还是戏楼茶馆了?” 齐远知道其爱玩瞎逛的秉性也没太在意。 “好像是找顾掌柜的,一起去碧山了。” “碧山?” 上官晓心里咯噔一下,心觉不妙,接过手下人递来的那封勒索信细读。 “你们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上山救人了,荒谬!” 读毕,齐远剑眉倒竖,把这勒索信重重拍在案桌上。 “大人千金之躯,当初王爷从护卫军里千挑万选出你们几个,就是要你们好好跟着,护大人周全,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现在可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怎么交代!” 齐远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水果盘一应扫落,那茶壶里滚烫的液体,商量好似的,一应溅洒在埋头跪着回话的人身上。 “傅大人已经跟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上山了。” 回话的面不改色也没动,依旧严肃回话。 “备车吧,去趟水师提督府。” 齐远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佟怀信这个祖宗,是真不让人省一点心。 “您是说找水师提督李兴?” 齐远点点头。 “来前王爷说了,若是有什么急事可找李兴帮衬。” “好,属下这就去办。” 碧山之上,一行人还在苦逼赶路。 “顾维均,顾维均!” “喊什么?” 顾维均不耐烦的答。 佟怀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突然主动小跑上前,也没有故意犯欠,找与他并肩正常说话。 狗子一行人继续赶路也没理,只要他不作妖娥子,就都随他去了。 “王氏那瓶子劳什子珍珠霜,我带回去了,里面被人下了东西。” 佟怀信忽然没头没脑挑起这个话题,一双鹰眼扫视的他是极不自在,这都让顾维均很不舒服。 他便特意与之拉开不少距离,面上冷漠,仅淡淡回了个“哦。” “你猜里面有什么?” 佟怀信继续发问。 “什么?” 顾维均答的漫不经心,如同在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藏红花色水芹,是一种来自神秘岛屿的剧毒植物。食之或是长期接触,都有可能叫人面带诡异微笑而亡。” “哦?是吗?佟大人这药理学的有误吧?这藏红花色水芹,明明是美颜圣品,用之能令肌肤白嫩,不生细纹,如同妙龄女子般面若桃花,不然嫂子房里也不会特意在账上,每月支出一大笔定时采买啊。” 顾维均蹙额提出疑问。 “你是说这藏红花色水芹,是王氏自己特意弄的?” 这个结果,佟怀信是万万没想到的。 “是啊,每个月定期,最近几个月还加了不少量。” 佟怀信不再多言,陷入沉思。 “怎么,佟大人不信?” 顾维均反问,马上抛出更有力的证据。 “要不要去顾府查一查帐目?各院的一应开销支出,我那儿可都是清清楚楚每一笔,每一款都记录在册的。” 本以为是个凶杀的人命案子,没想到却很大概率只是个意外,佟怀信本想上任就破个离奇人命案子,涨涨威风,事到如今真是有些扫兴。 “回去再说吧,眼下救人要紧。” 佟怀信满腹心事的低头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心里还总觉得不对。 可这王氏一个长期在深宅大院住着的妇道人家,又是上哪知道这些美容养颜偏方的呢? 除非是有别人用心之人… 想到这儿,佟怀信抬头,盯着前方不远处顾维均的挺拔背影看了良久。 会不会是他呢… 第十八章 认兄妹锦心随性 被拆穿心有不甘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寨主,人到了。” “哪呢?” “快进寨子了。” 原本蹲坐在椅子上的乔锦心赶紧强行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苹果,其余的便随手扔掉,猴子似的一跃下来手背身后坐好。 “快快快,给我捆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燕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让你的丫鬟动手吧。” 乔锦心当下是急死了。 “哎呀,不就捆个人嘛,哪儿这么多破事,你们平日里绑那些个太太小姐的,也这么守礼数?” “那哪能一样呢,她们是人质,少夫人是朋友,怎可同日而语呢。” 此话一出,乔锦心听着还挺感动。 “燕寨主仁义,既真心把我当作朋友,那我夏瑜也认你这个兄弟。” 乔锦心话里,兄弟的意思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搁在现代就是指的哥们,女孩子在现代有玩的好的哥们的比比皆是,乔锦心也没太在意。 哪知道这燕明是会错意,以为是要认干兄妹了。 “少夫人的意思是认作异姓兄妹?” 燕明眼里竟然是惺闪过一丝激动。 他初见乔锦心时,正是那股洒脱不羁,毫不扭捏的大丈夫浑然做派,没将她认出是女子,只道是唇红齿白的玉面小先生。 而作为女子她敢只身入“龙潭虎穴”,谈笑风生,嬉笑怒骂,有头脑也是个真性情的。 遭逢乱世,能有这样的胆识气魄,天下少见。 关键是她真是厉害角色,还是有地位身份的,日后定能帮上大忙。 这样的女子,如今要认他做兄弟,他自是巴不得的很。 “也可以啊,认你做大哥了,总能给我绑了吧。你这绳子太粗了了,秀云是绑不结实的,没用。” 乔锦心倒也无所谓,她是怎么样的都可以,就是要赶紧把眼皮子底下的事儿给办妥了,才是真要紧的。 “那说好了啊,完事之后歃血为盟,敬告天地,咱这兄妹关系可就真定了啊。” 燕明就怕这干妹子到时候就不认帐了。 “行行行,赶紧的,别废话了,人马上就到了。” 乔锦心火急火燎,实在是墨迹不起了,跳起来抓着自己刚认的大哥过来给自己绑好,还要时时叮嘱绑严实点。 堂里兵荒马乱的,一切成埃落定,刚各自站定,进入角色,就听得佟怀信的大呼小叫。 徐旻知道这种场合,他是万万不可出现的,趁着目光焦点都在外面时,闪身隐没在看大热闹的人群中。他也眼尖,一下就看到人群里还有一劲衣打扮的人低头同样在隐藏,便也多留了几分意。 “推什么推啊,我自己会走!” “夏瑜!” 还没进屋,佟怀信远远见到被五花大绑,控制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人质”乔锦心,就不顾一切要往里冲。 “你们对她做什么了,快放开她!” 狗子很快和一汉子过来把他按到在地,又随意从自己身上掏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下的一块,乌漆麻黑的破布头,粗暴地直往他嘴里塞。 佟怀信愤怒的唔啊唔的,狗子嫌弃的在地上啐了一口。 “吵死了,到地方了都不安生。” “进去!” 顾维均随后才进的堂来,跨过门槛的脚步滞了一下,就由后面押他二人前来的喽啰推搡着进屋了。 “想必这位便是燕寨主了。” “初次见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少掌柜的还要多海涵啊。” 对于顾维均,燕明竟表现的相当客气。 “燕寨主,给我夫人松绑吧,这戏都做过了,也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吧?” 顾维均回以礼貌微笑,嘴上是毫不留情直接拆穿。 “少掌柜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大老粗实在听不懂啊。” 燕明嘴角不自然的一列。 顾维均也是对他报以友好客套的礼貌点头,随后便开始跟乔锦心喊话。 “阿瑜,你在牟家也几日了,现在又跑到燕寨主这儿胡闹,准备什么时候回顾府?” 乔锦心听着顾维均这料定了的语气,还有责备意思,一下破功,沉不住气了,吐掉本是用来堵嘴里帕子,心有不平。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维钧伸头努努嘴,示意她看,刚刚被她随意一抛,“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啃的残缺又奇特的苹果。 “你吃果子的习惯是从上到下,慢慢围着啃,一圈一圈的吃。被绑票的还能招待的到果子吃,你不觉得奇怪么?” 乔锦心当下后悔自己太大意,不注意这小细节。 “还有你那叫人送到的勒索信,怕我看不懂,就找个识字的来写啊,还当起教书先生来在上面涂涂改改,就怕别人不当儿戏,真以为我糊涂,不识得你的字迹是不是?” “最近练字了,字写的不错,跟过去有天壤之别了,还以为你不认识呢。” 乔锦心低头瓮声瓮气的答。 “我夫人的字我能不认得?” 顾维均不气反笑,竟还有无可奈何的宠溺。 或许从他认定她的那一刻起,她便是在他这里的独一份儿,唯一的特例吧。 “好了好了,既然都知道了,都解了吧。” 乔锦心难受的扭动着,叫人帮忙,可怜燕明刚完工的大工程,还要再好生解开。 松绑之后的乔锦心,扭扭手腕活动一下,马上又绕到顾维均身后,要着狗子他们帮忙一起松将开来。 大家都松绑了,只有佟怀信被遗忘在地上,他也只能无谓的像条虫一样剧烈的拱来翻去,试图刷出存在感。 乔锦心哪是忘了给他松绑,只是在迟疑要不要松。 看佟怀信在地上蹭的绳子都要磨破一道了,乔锦心才一脸纠结的的俯下身,拿掉塞他满嘴且挺深的脏布头。 “呸呸呸,咳咳咳,这哪个臭水沟里烂布啊,一股陈年旧抹布的味儿,熏得人都要吐了。” 嘴一得已解放,佟怀信抱怨的言语就喷薄而出,连带着咳嗽出来的口水基本就是个淋蓬头。 乔锦心猝不及防接受了一番“洗礼”,急忙后退与他保持相当距离,却还是在那张嘴的一张一合之间发现了“新大陆”。 “霍哟,你啥时候装了颗绿门牙啊,挺时髦的啊。” 乔锦心这一喊,马上吸引了不少人上前促头来看花样精,佟怀信见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要暴露,窘迫的紧闭着嘴,不敢再发一言。 原是那日在张记补齿铺子,他张口便要了最贵的义齿,镶完了才知道是翡翠的。 这翡翠虽也是贵重之物,但这剔透泛绿的色儿,还是门牙,一张口就满嘴泛绿光,这要是出门打交道,到哪儿都是焦点,都是笑柄,又总不能时时刻刻捂着嘴。 他老觉得是那张记故意报复,又找不到把柄,便在府中郁闷呆着生闷气,外出抛头露面要见客外出的事,一应是师爷齐远在张罗。 “哎呀,怕什么,没人嘲笑你。” 乔锦心好心拉起他坐好,开始为他解绳子。 “我都听说了,你为了一个姑娘跟人打起来磕掉了门牙。” “哪有什么姑娘,你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 见这谣言,乔锦心都信以为真,佟怀信又憋不住开口,赶紧解释。 “哎呀,为了心爱的女人动手,挨揍了不丢人,我觉得还挺爷们的。” “是吗?” 听到乔锦心的肯定,佟怀信竟然莫名心头一漾,泛起一丝小涟漪。 虽然这肯定的事情是子虚乌有的。 “那你是喜欢替你出头的男人了?” 佟怀信趁机又跟乔锦心谈上心了。 “也不一定,但他最起码要尊重我吧。” 乔锦心还在一道道慢慢解着绳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还是我来吧。” 这温馨场景,顾维均看的心里越来越堵,干脆是过来直接抢活儿。 “你要干什么,我不用你解!” 佟怀信“弱小无助”的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一片黑气环身的顾维均,黑云压城般逼近。 幸好乔锦心也在这里,就更加故作柔弱,惊恐万分的往后挪,头直靠着乔锦心肩膀。 “顾维均你干嘛啊。” 乔锦心皱眉,单手拒着顾维均,另只手则毫不客气的狠狠拧着着佟怀信的后颈皮。 “你俩能不作了么?” 顾维均不理,他冲着佟怀信恶狠狠瞪眼。 “你离她远一点!” “我就不!” 佟怀信一脸傲娇,死猪不怕开水,被乔锦心拧的生疼,照样紧紧抱着她胳膊不放。 “起来。” 顾维均也上前来拽她另一只胳膊,两个人暗中较劲的。 “你们俩,有完没完啊,我又不是玩具!” 乔锦心大力甩开二人,独自站起来分头数落。 “你!堂堂知府,又是做表哥的,事事退让一步又能怎么样呢?” “还有你!仗着自己聪明绝顶,心思缜密,老是暗地里给人使绊子,你不招他,他个没脑子的能成天跟个疯狗一样,追着咬你么?” “也是,”顾维均眉开眼笑的,深以为意。 “夫人说的句句在理。” “夏瑜,你什么意思?” 佟怀信原以为是要和解,回过味来才发现是暗搓搓骂他是没脑子的疯狗。 “没什么意思,佟大人,你好好在山上休息,过两天燕寨主会派专门的人送我们下山。” 乔锦心惊觉自己出言不妥,马上换了话题。 “过两天?明天不走吗?” 佟怀信一脸疑惑。 “不好了,大哥,我们被包围了。” 言语间,外头有人来报。 “多少人?” 不清楚,山下兄弟说约莫着有百十来号。” 燕明还算冷静:“慌什么。” 随后他叉腰,一指佟怀信:“给我绑咯!” “是!” 两边兄弟马上应了上前绑人。 “凭什么?” 可怜佟怀信刚刚解放一会,就又被绑上了。 第十九章 剿“叛军”执意离开 救知府道出真相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山上多少人?” 水师提督李兴拿着一手持望远镜,坐在白马上瞭望。 “百十号吧。” 齐远握缰驾马上前与他对话。 “布防松散,也没什么硬家伙在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好对付。” 李兴观察了一阵马上得出结论,果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 “关键是佟大人在他们手里,强攻万一逼急了,狗急跳墙就大事不妙了。” “你看这山也不高,就是这雾气浓重,这伙山匪老窝一定就在山顶上。你与至义就在这儿喊话,牵制住,我带一队人从后山突上去,直捣黄龙。” 齐远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道:“那就按李大人的意思办吧。” 胡统领见不用自己冲锋陷阵,心下暗自窃喜,随声附和着,就当凑个人头。 原是齐远到了水师提督府,恰逢丢了调令的胡统领到老师这儿诉苦,于是便跟着一道来了。 至义是胡统领表字,比起自己的恩师,这胡统领是千万分之一的不及,就是会虚伪掩藏,在老师面前装的正派大义,实际也就是个鼠辈小人。 李兴掉马,点名,调兵遣将,挑了几十名精干的,组成小队,整装待发。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一路疾驰下马,跌跌撞撞来报。 “李军门!” 李兴眼神不好,听得远远有人叫他,眯眼聚光的拿起手中望眼镜来瞧。 “你,你是?” 一眼看出是自己相熟之人,李兴翻身下马,激动的拉起乔装打扮,改头换面的老友,差点就要老泪纵横了。 来人虽也激动此次重逢,但他此次前来,毕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报。 “李军门,晖州,晖州要乱!” 李兴刚要开口叙旧,久别重逢的激动立马被这个爆炸的消息全部浇灭。 “郭勋,郭勋要占晖州!” 老友接着话茬上气不接不接下气继续说完,却因为太过着急,也只能说个只言片语。 不过这只言片语,已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那就是谋逆啊,好大的胆子!”李兴听了是怒火攻心,吹胡子瞪眼。 “这小子当初在顺天练兵的时候,就花花肠子弯弯绕的多,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军门快随我前去吧,耽搁不得,晖州一乱,这江南各地都不得安宁。” 老友 李兴当机立断,飞身上马准备赶往晖州救急,便开始布置。 “至义!” 李兴声如洪钟,一下把昏昏欲睡开小差的胡统领给惊醒了。 “老师,何事吩咐?” 虽心有不耐烦,面上他是一点儿也不会表露出来,反倒是毕恭毕敬,真就是表里不一。 “你带这一队人马先上山,从后面突进直插其老巢,把佟大人给救下来。” “齐先生!” 他又转头交代齐远。 “一会至义上山,你就喊话吸引对面注意。” 齐远脸上却显出意见。 “李军门,佟大人还在山匪手上呢,您这么撩挑子走人,恐怕不妥吧?” “对啊,老师,佟大人的安危要紧!” 胡统领也要帮腔。 要他孤身带这一小支人马涉险,又要走没人走过的不寻常山路,他心里是一百二十个的不情愿。 李兴不以为然,因为心急,嗓门更是提高了不少,震得人耳瓜子嗡嗡作响。 “这佟大人的一人安危,有晖州全城百姓的重要吗?再说了,已经交代了至义去做了,又没有说不救。” 李兴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倔老头,做了决定的事儿,也最多就是知会你,绝不会因着外界干扰,做任何一点改变。 他还特意叫上风尘仆仆,赶来通知的老友也一起上马启程。 齐远急了,驾马横在返程路当间,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黄坠穗子的白玉佩举在手里。 “和亲王口谕,一切均以佟怀信身家性命为重,今儿您必须先把佟大人毫发无损的救下来才能走!” 李兴老脸一板,眼又一瞪,大的如铜铃。 “老夫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连皇上娘娘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小师爷,敢狐假虎威,假借和亲王名义威胁我?” “来人啊,给我捆咯。” “是!” 两个军士利落应声,是上前一把就将齐远从马上拉下来,再三两下就捆起来,扔在李兴马前,最后一一回到队列。 齐远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当众受这奇耻大辱。 李兴纵马示威般故意从齐远头上越过,跑处起几米远后,才转头看向胡统领,又大声叮嘱了一句:“至义就按我说的办,这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师,您早去早回!” 胡统领嘴上是这么说,暗地里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怎么在路上好好拖时间阳奉阴违了。 李兴见胡统领答应的挺痛快,当下就放下心来,快马加鞭,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齐远在地上吃了不少马蹄扬起的尘土,恼怒着破口大骂:“老匹夫,今日之事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此时李兴早已跑远听不到了,齐远放的狠话只能飘散在风里,消逝在空中。 “齐师爷,倒是忠心啊。” 胡统领下马,走过来拉起他,为他松绑,顺便给他拍去身上尘土。 “这老头真是野蛮的很,说话做事都没轻没重的。” 齐远拿掉身上最后麻绳,余怒未消,面上虽不说,但刚才李兴驾马从他身上越过的一瞬间,他还是心有余悸的。 “这佟大人究竟何方神圣啊,王爷都这么上心关照?” 胡统领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顺道着想打听点内幕。 “做好你老恩师给你的任务,不该打听的就莫要再问了。” 齐远并不给机会,他嘴巴也紧,不该说的绝对只字不提。 “还有啊,救不出来啊,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齐远不透露半分也就算了,还突然厉色警告。 胡统领讨了个没趣,不再吱声,心气儿也不顺:不过就是抱了根粗大腿,一个小小的师爷,不入流的,还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面说的,王爷家的狗也是尊贵的狗,仗人势他也要笑脸相迎伺候好咯。 “什么时候上路?” 齐远还是时刻关注着救人的事宜。 “啊啊,马上马上。” 胡统领打着哈哈,假装掸掸掸马鞍子,整整软盔甲,实则是为了拖延。 齐远眼不瞎,早已看出了这胡统领的怠慢懒惰,当下是立马又冷声威逼厉喝:“动作快点,再不启程天都黑了。” 胡统领连连点头称是,一步跨上马,招呼小队跟他前进。 见人动了,齐远稍松了口气,但又委实担心这眼神一直飘忽不定,贼眉鼠眼的胡统领,半路又搞其他名堂。 夜还是不可避免的降临。 佟怀信被五花大绑之后,就被扔在一间破烂不堪的柴房里。 饥肠辘辘,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大人!” 恍惚间,佟怀信似乎听见有人声,可他毕竟太饿了,还以为是幻听就没太在意。 “大人!” 又是一声悠长的轻唤。 “哎呦!” 伴随着一颗从天而降的小石子,一下砸的佟怀信痛的清醒了。 “谁啊?” 佟怀信站起来抬头仰望,就见一劲衣人将食指放在鼻前,示意他噤声。 佟怀信认得这是一路从京地护他来兴县绍城的护卫军头头,姓傅。 看来自己是有救了,当下欣喜不已。 这傅护卫从天而降,在佟怀信眼中都带了救世主的光环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佟怀信压低声音小声问他。 “属下一直跟随大人,发现大人被绑在这儿,就暗中伺机营救。” “跟的好,跟的好!”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们让我进去吧,燕寨主说了的,准许我进的。” 没过一会儿,佟怀信就听到一串窸窣开门的动静。 傅护卫闪身跳回屋顶,刚好乔锦心带了一个食盒,已向他款款走来。 “折腾一天了,累了吧?” 乔锦心说着便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香味勾着人肚里的馋虫。 “你还没吃呢吧?这山里没什么,只有几个鸡蛋,我找了点葱花给你搞了碗蛋炒饭,赶紧趁热吃了吧。” 乔锦心边说着,就把这颜色金黄,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端出来,又把筷子塞在他手里。 “这是你做的?” 佟怀信捧着这一碗热乎乎的蛋炒饭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乔锦心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看你可怜,才大发慈悲给你做专门做的啊,赶紧全部都吃了,一粒都不许剩。” 佟怀信喜滋滋捧在手里,刚要埋头苦吃,却感受到一阵疾风,一道黑影闪过。 他感到不对,刚要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傅护卫早已一记手刀将人弄昏睡,乔锦心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瘫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一切都是那么快速静默,门外站着看守的俩人竟毫无察觉。 拽着佟怀信一下又飞身跳到屋顶上,傅护卫仗着极上乘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出去。 “你,你动夏瑜干嘛,好好说不行吗?” 一口气跑出寨子,又跑出去好远,佟怀信才气喘吁吁停下,大声质问起他。 “大人,这顾夫人就是合谋绑您的主谋之一,您还看不出吗?” “何况这苦肉计最开始就不是演给顾少爷看的。” 傅护卫直接丢了个重磅炸弹。 佟怀信闻言,一下子神色凝重起来,死死咬唇,不信:“你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的,就是单纯绑您上山,好作拖延。这样,郭勋才好一举拿下晖州。” “不是夏瑜自己胡闹?” 信息量太大,佟怀信一时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第二十章 遇女鬼原是蝶衣 惰统领撞“鬼”吓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在开玩笑吧,夏瑜怎么可能跟叛军有瓜葛,她一个深闺女子。” 佟怀信短暂哑然之后,仍只当是在说笑。 “大人,那个牟氏身边的高人可不是一般人。” 傅护卫却突然聊到其他。 “你是说,那个徐旻?” “他是郭勋的幕僚。” 佟怀信略一沉吟。 “查一下他吧,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在不在葵酉留洋生之列。” “大人这是?” 傅护卫不解其意。 佟怀信摸着下巴,陷入回忆,脑海里两张脸不断碰撞重合几次。 “他跟徐汉林长得太像了…也太巧了。” 此时,傅护卫听得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再见那点点火光,料是寨子里的人发现追来了,赶忙拉上佟怀信。 “大人,他们追来了!” 佟怀信抬眼见果是如此,慌忙拔腿跑路,等燕明等人追到此处了,哪还见的到半点儿人影。 “徐先生,要不然就不追了吧,这马上就到半山腰了,官府的人就埋伏在那儿。” 燕明扶着腰,气喘如牛,面前是一片深不可测的茂密。 徐旻冷声断然拒绝。 “不行!此是正是关键时刻,若不能牵制住李兴,郭统领那边就危险了,一定要找到他!” 燕明犯了难:“这碧山这么大,野路也多,三更半夜的怎么追啊!” “今天就是把碧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抓回来!” 徐旻握紧拳头,一拳击在树干上。 “走吧走吧!” 燕明见识到了他的决心,也是无奈,带着兄弟们继续朝前摸。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乔锦心举着火把,带着另外一小队人马,前来汇合。 燕明摇摇头:“人早就跑没影了。” “继续追吧,费这么大劲把他弄来,总不能是这么轻易就功亏一篑吧。” 乔锦心也没什么方向,只能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 一直在一旁站着没说话的顾维均,此时已经施施然走出来,同样举着火把,四处查探,到一棵参天的古木近处,终于发现端倪,仔细的反复摸着树干上,并不起眼,但像是刻意人为刀刻的神秘图符。 乔锦心几人也凑上前去看。 “这是什么?” “这是护卫军的专门联络暗号,这两个字符连在一起,就是后山的意思。应该是给后面接应的特意留的,看来我们的佟大人果然是身兼要职,此行绍城还有护卫军保护。” 原是这傅护卫早前怕接应的人马扑个空,做无畏火拼,特意用暗语留了汇合地点,没想到反露了马脚,留下了线索。 “事不宜迟,赶紧到后山!” 徐旻一听,又燃起希望,可燕明及山寨其他众人就只是面面相视,并不动。 “走啊!” 徐旻皱额吼道。 众人面露难色,没人挪步。 “徐先生,后山有女鬼,吓人的很,一到后半夜就唱戏,那声音阴森恐怖的很,好几个兄弟起夜出来撒尿都听到了。” 还是燕明解释了缘由,这害怕胆小的神色与他这壮实的大个子体态十分不相衬。 “是啊是啊,这后山白天都没人敢去,更不要说这三更半夜了,何况那里荒无人烟的,杂草丛生的,随便不小心晃了眼,被毒虫猛蛇给咬了吞了也不无可能。” 王二极尽所能,几乎用尽自己所有成语库存,把后山描绘的骇人十分,就只有一个目的:警示众人,后山不能闯。 徐旻冷哼一声,心中万分不屑这些人的封建愚昧。 “是真有女鬼,还是你们胆小怕事,随便找个托词不敢去了?我原以为大家都是这顶天立地的绿林好汉,原来也不过如此。” 燕明最受不得人激,听到徐旻这样一套说辞,立马就又上头了。 “徐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燕明要是怕他朝廷官府,还敢跟你们合作,绑那劳什子绍城知府?笑话,狗子,走,去后山,继续追!” “大哥,这…” 狗子还算理性。 “这什么这,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燕明板起脸强势起来,狗子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集结弟兄往后山进发。 乔锦心顾维均二人也随着大部队一起。 只是乔锦心有话要问,故意没跑动起来,稍稍拖在了后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二人久违的并肩同行,顾维均心里氤氲开了丝丝清甜,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什么。” 顾维均正独自品味这甜蜜,乔锦心冷不丁的一问,把他拉回现实。 要是她能不说话,不闹腾,永远安安静静地就这样呆在自己的身边该多好。 可惜天不随人愿。 “你是说护卫军那个?” “嗯。你是怎么认识护卫军的专有图符的?” 顾维均似不愿多提及这个话题,本是灼灼盯着乔锦心的双眸,突然就没了生气,又变得如往常一般冷漠。 “少年时,我进宫做过同宣皇帝伴读。那时候就一直习武,后来进了护卫军。” “哇,你这么厉害啊,还做过皇帝伴读,皇宫里什么样啊,公主娘娘们好看吗?” 乔锦心一连串兴奋发问,兴致高涨等顾维均给自己讲讲皇宫见闻。 “就那样吧。没什么好说的。” 顾维均淡淡回应,没什么温度。 乔锦心听这样的语气,如同是被当头泼了一瓢子冷水,知道顾维均是不想提,也就只好识趣的撇撇嘴,不再说话。 两个人静默的走了好一会之后,乔锦心实在憋不住了,高呼着“大哥”,一个人先冲到前排,找燕明去了。 顾维均没去追,一个人举着火把,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了那个初长成的少年。 一日日倚着朱红的大殿高门,出神望着院墙的,那可以自由飞进飞回,反复横跳的雀儿。 那日渐消瘦的背影,那从满目华光到毫无生气的眸子,那如风中枯叶的残破之身,他只觉得心里如锥刺的疼。 “你听没听见什么动静啊?” 此时残月如镰,伴随着乌鸦嘎嘎的叫声,巨大的扑棱棱的振翅声响,在这寂静空旷的夜里都显得突兀。 佟怀信一早就听到有女子咿咿呀呀的吊嗓声,想这荒郊野岭的,怕是自己听错了。 傅护卫停止脚步,侧耳静听,马上得出结论:“声音像是那个洞里发出的。” “走,去看看!” 佟怀信只要好奇,就必须要去一探究竟。 傅护卫急了,赶忙拉住他。 “大人,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等齐先生来接应吧。” 傅护卫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以小心为妙,只是他忘了,这一路自己这个主子哪是什么安分人。 “去那山洞里等也一样嘛,怕什么!” “大人!” 傅护卫终究是劝不住的。 佟怀信先一步踏进洞里,他无奈,只能前后脚跟着。 谨慎走了一段,才见里面竟有成一间收拾干净的内室。 烛火摇曳间,一个身段不错的背影,穿戴整齐一套头饰戏服,举手投足间都是娇媚,她练的投入,等转身才募然发现佟怀信二人的存在。 “哦,惊扰了小姐雅兴,小姐莫怪。“ 见是美女,佟怀信上前假正经作一作揖,聊表歉意。 被人发现秘密,袁蝶衣一下子没了刚才的自信光彩,涨红着脸,如往常一样,躬身驼背,紧张的靠墙,就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佟怀信见她这副神色,知道是自己把她吓坏了,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撤后一步,柔声安慰道。 “姑娘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碰巧听见这山洞里有动静就过来查看一下。” “姑娘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洞里啊?你家在哪儿啊,要不要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去啊。” 佟怀信自顾自说了一通,却完全得不到一点回应。 “姑娘,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啊,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袁蝶衣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出去,随手甩掉头上笨重头饰,一口气冲出洞外,到了开阔处撒丫子就跑,只留佟怀信二人愣在原地。 “我有那么可怕?” 佟怀信一脸懵的转头问傅护卫。 傅护军也是很蒙圈,机械摇摇头。 却说齐远胡统领一行人这一路“爬”的艰难。 加上夜色已深,好久没吃过这么大苦头的胡统领,更是一步三坐,非要齐远一遍遍的催,才不情不愿起身继续赶路。 真是费了好大劲才走了路程一半。 齐远如是再神通广大,总也不能赶猪起飞。 “哎呦,不行了,歇会儿。” 齐远攥紧拳头,在心里默默计算这是这胡统领第三十七次坐下。 “起来啊,你不是才休息的嘛?” 齐远咬碎了牙,理智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殴打这货,绝对是要惹出不少事端的才勉强忍住了没动手。 “哎呀,吃不消了吃不消了,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儿…” 胡统领边连连摆手说着话,顺势竟蹬鼻子上脸,躺了下去。 “起来!” 齐远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大力狠命踢了一脚他身上盔甲。 这胡统领躺着舒服,哪肯轻易起来。 正当他闭上眼,准备小憩会儿之时。 一道白影“嗖”的一下,从他面前飞速穿过。 他一下睡意全无,坐了起来,语气带颤。 “刚,刚刚是什么东西窜过来了?是不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齐远心中好笑,原来还是怕鬼,就坡下驴,半恐吓半威胁。 “既知是女鬼还不赶紧上路,小心她一会折返回来吃了你!” “对对对,此地不宜久留,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这下他是完全吓醒了,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后面的十几军士,大步流星,是一路疾走疯跑。 “胡统领,您倒是慢着点啊!” “不能慢,佟大人还等着咱救呢!” “好了,走吧!” 齐远忍着不断抽搐的嘴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招呼众军士,大家继续赶路。 郭统领一个劲儿只顾埋头赶路,没注意自己已跟大部队拉开了一些距离。 于是很快的,他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佟怀信正扭头跟傅护卫说话,没注意前面。 胡统领本就觉得蹊跷,等他抬眼一看,吓到魂儿都掉没了,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颤抖着连呼两声:“鬼,鬼啊!” 随后便没出息的一翻白眼,昏过去了。 佟怀信满脸的委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自认为也是一个俊俏风流的人物,怎么今天见到他,一个个都视若洪水猛兽,山中鬼怪,他有那么可怕? 想到这他心里更加郁闷了。 第二十一章 莽校尉执意上山 为夺枪献计献“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大人!” 佟怀信本还在郁闷,齐远带人已经赶到。 见齐远到了,佟怀信眉间舒展了不少,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那这人怎么办?” 齐远顺着佟怀信手指的方向,看向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胡统领满脸无语。 “真不知道这货的统领之位是怎么混来的,根本就是个只会嘴上说漂亮话的饭桶!” “饭桶也要带回去啊。” “你们几个把你们大统领抬走!” 齐远皱眉招呼着。 几个军士面露赧色,抬手抬脚,迅速“清场”,实在是丢人现眼。 山下的人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耐心早就耗光了。 “不行,我要上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说不定准是出事了。”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胡统领的亲信,也是他的亲堂弟。 平日里倒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就是太过莽撞,总是闹事儿,胡统领无奈,只能将他带在身边做个小头目。 虽然武艺不精,可他性格豪爽,常请帐下兄弟吃酒,有什么事儿叫一声,也是有不少人应承的。 军师看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架势,赶忙来劝煽动的。 “校尉,校尉!莫要急,莫要慌,统领身经百战,这些山匪还是不在话下的,咱们只要安心守在这里就好,万不可打草惊蛇。” “接应?接应个棒槌的接应!我大哥出事了你管不管?李兴那老家伙管不管?为救一个什么狗p的知府,把我大哥都搭进去了,你要是怕事儿救麻溜的给我滚一边去,小爷没空听你这瞎白活。” “兄弟们,有不怕死的都跟我上山去,咱们把大哥救出来!” “好!” 不过寥寥数语,在场的兵士都动了,实在也不少,军师势单力薄,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最后只能气急败坏跺脚,原地打转。 “大哥,等一下!” 乔锦心这边跟燕明一路带着山寨弟兄搜寻,骤然感受到了一些震动。 她把火把交给燕明,跪地贴耳细听,果是马蹄和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听的出是有不少人在急行军,且距离不远了。 “快,所有人赶紧熄火隐蔽!” “怎么了这是?” 燕明忙问。 “官府的人上来了,人马应该还不少!” 燕明出来只带二三十人,手上也没什么家伙,人数还吃亏,一旦碰上,必定凶多吉少。 知道事态紧急,事不宜迟,他赶紧让大伙四散隐蔽在各处,屏息待这伙人过去。 乔锦心正费力往树上爬时,顾维均早就一个纵身到了粗壮枝桠上坐稳,伸出手优雅准备接乔锦心上来。 谁知乔锦心早已轻车熟路,脚蹬着用力一使劲也上一下就上来了,根本也不用顾维均。 就是这空间太小,两个人挨的太近,几乎完全贴在一起了。 “校尉,这有三条路,我们往哪去?” 走到这儿,是个三岔路口,疾行的军士犯了难。 这郭校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一条道儿走到底吧,实在不行咱再掉头!” “是!” 短暂的停留之后,一群人又乌泱泱极速离去。 乔锦心为了看仔细些又怕被发现,是一直扭来扭去,顾维均虽一直没动,也怕她掉下去,还特意一只手揽着她腰,就是暗地里悄悄的面红耳赤,掌心都不自觉是发烫了。 “这骁骑营果然装备精良啊,十个里八九成都是崭新的洋枪火器,端在手里是真神气!” 乔锦心悄声感叹着,呼出的热气还有丝丝缕缕飘到他脖颈处。顾维均只觉得细细痒痒的,喉咙发干,不自觉“咕咚”吞了吞口水。 “怎么你喜欢?改天我给你弄一把来玩玩?” “嗯,也不用,我自己能想办法弄着!” 乔锦心眼波一转,计上心来,马上着急忙慌着,下树去找燕明,与他商量细节。 顾维均怀中佳人已空,刚才的丝丝悸动荡然无存,不禁心中惆怅,很是失落。 想来她夏瑜是真有本事,可以把人心搞的忽上忽下,任他顾维均明明着是个孤傲冷漠的人,也要白白为她抓心挠肝,之前竟一点也看不出。 “大哥,妹子给你搞点硬家伙当作我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样?” 乔锦心摩拳擦掌的跑到燕明身边提议。 “什么硬家伙?还是不要了吧,哪能让妹子妹夫太破费了。” 燕明只当乔锦心要送他什么值钱的东西,连连拒绝。 “不破费,就是要大哥还有手下弟兄配合。” “什么意思?” 问其想法,乔锦心倒也不客气,自信在众人间来回走动分析起来。 “我刚才在树上看了,这伙人也就五六十来个,虽然多数手上握有洋枪,可架不住领头的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再硬的家伙到这帮人手里也是浪费,不如咱们借来使使,武装一下自己。” “你的意思是搞这些官家兵手里的?” 燕明是吃了一惊,这小妮子胆子是真大,口气也是不小。 “不然勒?枪杆子多腰杆子才硬,这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在这乱世,要想不被人欺负,说话硬气,手里没几杆子枪怎么行!大哥,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乔锦心几句话说的燕明上了头了,他一咬牙一拍大腿,发狠心,一点头。 “干!妹子你说怎么搞?” “进了这碧山,还不是我们的主场?我进山就看见有一处平缓浅滩。这骁骑营不善水战,咱们就把他们诱下水,伺机动手,速战速决。” “你是说埋伏在水里?” “对啊,寨子里水性好的兄弟应该不少吧,随便挑上几个在水里扑腾扑腾,也够他们受的了。” “可是这帮子大头兵又不是傻子,总不会平白无故自己进水里去吧?” 主意是好主意,燕明还是觉得乔锦心有些异想天开,纸上谈兵。 “这个好解决,无非就是随机应变,诱敌深入,这个我可以。” “不行!” 一听这话,顾维均立马就急了。 “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别瞎逞能。” “我没闹着玩,我很认真的。” 乔锦心争辩道。 “我是女的,更不容易引起怀疑,能省不少麻烦。” “那也不行。” 顾维钧抓着她的手,态度很坚决。 “哎呀,没时间了,你别闹了。” 乔锦心皱眉并不领情,直接忽略顾维均,继续转头跟燕明等人商议。 “大哥,你们赶紧到河滩那儿埋伏好,等我消息,我设法把人都引过来。 记住了,人全部下水了再动手,务必一击即中,绝不能让他们摸着枪,不然就都危险了。” “妹子,你放心,兄弟们我一定都叮嘱好,倒是你。狗子,狗子,你来!” 燕明招手叫来狗子。 “大哥!” 狗子本在集结弟兄,听得燕明一声招呼,立马上前应答。 燕明给他布置任务。 “狗子,你跟着小姐一起去,少一根头发丝,回来就把你剁吧剁吧喂鱼,听见没?” “大哥放心,就是狗子没了命,小姐都不会少一根汗毛!” 狗子拍拍胸脯,满口保证。 “我也去。” 顾维均见拗不过乔锦心,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自己能做的就是伴在左右,寸步不离。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什么徐先生会跟他异口同声。 他特意侧目,饶有深意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圈。徐旻也不看他,只是目光胶着在乔锦心身上。 “随便你,但是有一条儿,”乔锦心严肃指着顾维均,严正警告:“一会儿全程都要听我的,不要随便出声。” 要跟就跟着,她也不是很在意,就怕他顾维均自个儿主意大,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好,一切都依你。”顾维均欣然点头同意。 “徐旻,你跟我大哥一起去吧,有你在,我还放心点。” 乔锦心对着徐旻马上就如同川剧变脸一样是温柔似水,顾维均能看出她对他的不同,他又开始心里堵的慌了。 这胡校尉急行了一路。 这一路上安静的过分,除了野花野草,林子一片,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要不回头换条道儿再走?” 事到如今,这胡校尉也不敢向前了,勒马缓行,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不久的决策。 “校尉头前不是说一条儿道走到黑的吗?” 一个军士质疑。 胡校尉想想不能食言,只得领着继续上路,就是没之前速度那样快了。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点虚。 乔锦心他们有狗子带路,一路抄近道很快就追上了。 二次目睹了这郭校尉的蠢样子,乔锦心嘴角勾了勾,心里胜算不免又多了不少。 乔锦心打定主意,就将身蹲下,给自己脸上抹了不少灰。 随后更是把身上长袍的领子给扯开了不少,露出胜雪的脖子及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头上的瓜皮小帽也扔了,头发搞的蓬乱。 顾维均心里对那个徐先生耿耿于怀,一抬头见乔锦心手上动作,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他伸手要给乔锦心系上,又被乔锦心低声呵斥制止。 “你干嘛,别捣乱!” “你干嘛?不是诱敌么,就这么个诱法?” “哎呀,不这么搞,他们怎么能相信我是从山匪窝里逃出来了的呢?” “你少管,让你不要随意出声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乔锦心不悦地站起来,懊恼着早知道就不带这个麻烦精一起了。 顾维均这次没说话了,默默地给把自己的脸也搞的乌漆麻黑,学着乔锦心也扯衣领子,顺便又从地上搞了两把灰,把乔锦心露出的地方也给抹黑抹均匀了。 狗子也效仿。 抬起头来还要咧着嘴傻笑,似乎是期待着乔锦心的表扬:“小姐,我也弄好了。” 乔锦无力的扶额,感觉自己这趟是带了大傻和二傻出来了,她突然很后悔把秀云一个人关在寨子里,不让她跟着了。 最起码秀云没这么蠢。 “狗子,你在暗处接应吧,你这行头一看就是山匪,不合适。” “可是,小姐。。。” 狗子满脸委屈的站起来。 “哎呀,这晚上没啥雾气我认得路,你就不要操心了。” 不管怎么样,摆脱掉一个傻蛋还是好一些的。 二十二章 诱敌入不知分寸 入圈套溃不成军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天已微明。 胡校尉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竟看到两个人影在前面不远处晃动。 不由得心头一喜,当下是一夹马腹,快速近前移动。 飞驰而来的“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乔锦心一看人来了,马上戏精上身,扶着胳膊是满脸的凄惶之色。 “军爷,军爷…” 这尖利做作的调门儿,这一言难尽的浮夸演技,顾维均在一旁是频频掏耳皱眉,满脸嫌弃。 几番要开口,怪只怪此时的乔锦心太过投入,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 “军爷,军爷救命啊,军爷,军爷…” 胡校尉的马刚一到跟前,不待对方开口询问,乔锦心早就先发制人,甚至为了效果逼真,假装是突然重重摔倒在地,真是卖的一手好惨。 顾维均呆在原地,嘴角抽搐。 她也真的是能豁的出去。 只是这戏是不是有些浮夸的过头了? 这都能信的人,岂不是就是个傻子? 这胡校尉就是个四肢发达,脑子一根筋的主儿。 见人摔倒,他马上一勒缰绳,身下骏马放缓了速度,上前查看,不过也止于查看了。 他虽不聪明,还算谨慎,并未翻身下马,而是在马上坐着问话:“姑娘,可有看到一小队官家人马打这经过?” “嗯,嗯?” 娇弱弱仍伏在地上不动的乔锦心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情况?她都这样了,问都不问一句的吗? 她想的一大堆故事情节,自己怎么被拐上山受尽屈辱,怎么历尽千辛万苦逃脱,怎么与山匪不共戴天,请军老爷给自己报仇雪恨的故事,还怎么继续展开下去? 她都已经憋好一肚子委屈眼泪,拿捏好撒娇装柔若可怜的语气,做好了有可能的要牺牲色相的准备了,结果就这? 好吧,真就是这胡校尉完全不按剧情发展路线来,乔锦心一时间很有些尴尬。 “你们是骁骑营郭统领一部的吧?” 顾维均是实在看不过眼了,伸手扶起此时仍伏在地上不动,有些下不来台的乔锦心,主动上前跟这胡校尉搭话。 “你什么人?” 胡校尉抬手用马鞭指着,自己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不起眼青年,疑惑发问。 “是胡统领救了我夫妇二人。” 顾维均开门见山。 “你们见过我大哥?” 见有堂哥消息,胡校尉二话不说,翻身下马,着急忙慌凑上前来问,什么防备都不存在了。 “哎。” “怎么了?”顾维均这一声叹,胡校尉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统领此次上山,虽英勇,可山匪人数众多,双拳难敌四手,难免吃亏,我二人也是刚刚他拼死突出重围送出来的。” 顾维均说的动容之处,竟眼泛泪光,乔锦心都不禁在心底要为其呱呱叫的不俗演技鼓掌。 “我大哥现在何处啊?” 胡校尉当下听得早已是心急如焚,直满心懊恼着,自己当初为什么没一起跟着上山,陪在左右。 “校尉跟我前去吧,现下前去解围,说不定还赶的急。” “走,走,一起上马,前面带路!” 语毕,立马有军士牵马上前,让顾维均安顿。 顾维均一个灵巧跳跃,轻松上马坐稳,再弯腰顺势一拦,马下呆立着的乔锦心就也已上马,拥在他怀里,一系列动作是行云流水,颇为飘逸潇洒。 “你会功夫?” 胡校尉有些诧异,投来探寻眼光。 顾维均原本满心是为了抓住这个不多的机会,在乔锦心面前耍个帅,却差点要暴露。 现下胡校尉问起,当下有些慌张,责怪自己的不沉稳,面上还是很平静,语气也平常自然的多。 “哦,学过一点,据是轻功,逃命而已,不顶什么事。” “骑马也不成问题吧?” “不成问题,劳校尉挂念了。” 顾维均拱手客气,礼数周全,胡校尉也不再说什么,只催促着赶紧赶路。 一片漆黑之中,远处地平线已隐隐有一片深浅不一的沁染朱红,明艳瑰丽,预示着东方的红日即将升起。 一匹红棕马上,一男一女一双璧人相偎相靠,均速稍快奔于最前,其后紧跟有条不紊的大部队,沐在一片刺破黎明黑暗的霞光里,似梦非梦。 乔锦心伸手,慢慢握住又摊开。 这缕缕霞光,在她指缝间穿梭,看似握在手里,实则都是虚无。 很快地,光芒万丈的太阳一露头,就迅速为周遭天空的深红填充了金黄,夺目绚烂的让人挪不开眼。 “冲破黎明黑暗后的日出,原来这么美啊。” 乔锦心感叹着,震撼于眼前大自然创造的绮丽之景。 顾维均没应,只匆匆瞥了一眼,感受微寒的秋风,看着怀里稍微缩了缩身子的乔锦心,稍又控缰放缓速度,才得以稳当单手为她扣紧长袍领子。 还要嘴里边絮叨:“你这哪儿找的袍子?这料子夏不透气,秋不御风的,秀云也不给你多加件里厚的内衬,这么单薄也不怕冻着。” “我年轻,吃的多,身体好。不怕冷。” “阿嚏!” 乔锦心挺直小身板,一拍胸脯,哪知道这个flag还没立几秒,一个没忍住直接一个大喷嚏打到顾维均偏过的侧脸上,喷的顾维均一脸飞沫。 顾维均石化了。 他也不是嫌弃,就是,嗯mmm,有点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你擦擦。” 乔锦心吸吸鼻子,又用揉过鼻子的“乌鸡爪”到顾维均脸上胡乱摸一气,本意是为了擦干净,在顾维均看来都抹匀了。 嗯mmm,有点恶心。。。 即使是这样,顾维均念着是乔锦心第一次这么主动与他亲近,也是忍着没推开乔锦心的手,只是在后续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僵着脸,不敢动。 狗子脚程快,在林子两边快速穿梭,观察着动向,见乔锦心在“虎穴狼巢”里,还能自如的嬉戏,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大哥刚认的大小姐,肃然起了不少敬意,果然是女中豪杰! “磨蹭什么,快点儿!” 胡校尉拍马上前,又来催促。 “知道啦!” 乔锦心一个白眼,“乌鸡爪”一下把着顾维均握缰绳的手,大力一甩。 “驾!” 这一下用力过猛,顾维均还没反应过来马就嘶鸣一声,后退一发力蹬腿冲出去了。 “你松手!抓紧我!” 终于是前方一片和缓浅滩拦住了去路,那么巧,他们还是来到了约定了的地点,看来这一切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顾维均本想伺机甩掉这路人马,带着乔锦心一路狂奔,远离这是非,可事到如今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平静的湖面偶尔还泛起几个调皮鱼儿咕嘟吐出的水泡泡。 顾维均高声“吁”的一嗓子这下是终于勒停,马儿抬起前蹄,利落的把两人直接甩在地上。 “哎呦!” 肇事者乔锦心最先坠落,摔了屁股,顾维均有功夫傍身,在地上滚了一圈便利落起身,这才关切扶起乔锦心。 “你没事吧?” 乔锦心狼狈站起身。 “没事儿。” “怎么不走了?” 胡校尉驾马才赶到。 秋风习习,吹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只是不见了水泡泡。 “校尉,前面河滩虽不算险急,也不深,可河中有不少圆滑砾石,容易摔倒,须得下马步行涉水方能安全通过。” 胡校尉亲自下马来,到最浅处随意捡起一颗细瞧,鸡卵大小的半透明黄色石子,捻在手里的确是滑。 “这中间的水深吗?” 望着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延展很远的水面,他还是有些迟疑。 “我来试试吧。” 顾维均还没反应过来,乔锦心就已经痛快下水,一路慢慢趟到中心,水差不多没过了她胸口。 “军爷,军爷您看!” 乔锦心在水里乱扑腾着,溅起不小水花,证明无事。 “这水不深,下来吧,不从这儿走,咱们要绕不少路呢。” 见乔锦心在水里安然无恙,水位的确不深,胡校尉放松了警惕,下令渡河。 所有人陆续下马的下马,收枪的收枪,一个个下饺子似的往水里去,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小小浅滩河道变得热闹起来。 乔锦心见已上钩,自己任务完成,急忙撤退,随便找了个水草茂盛的地方,掩人耳目,悄悄上了岸。 此番她是出主意又出力,豁出去了,就看她这个刚认的结义大哥给不给力了。 秋风还在吹,带动着树叶一阵阵“沙沙”的响。 天刚擦亮,山中林子里大部分还有太阳照不到的黑暗。 乔锦心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但是内心里是火热兴奋的,她在暗处里默默紧张数着人头,一,二,三,四,五... 到第五十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的时候,一下子从水底钻出的静候多时的汉子。 如同是暗夜里蛰伏已久的猛兽,上来就一个勇猛的抱摔,将人困在水里。 骁骑营本就怕水不善水战,这突然之间,凭空冒出的几十个人高马大的让他们顷刻间方寸大乱,在水里那就是一只只软脚蟹。 刚站起来没多久,就又要被按在水里好一顿摩擦,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乔锦心在岸边,看着胡校尉被燕明按着脑袋,一遍遍脸怼河床吃泥沙,笑的是花枝乱颤。 转头看见随着水流飘走,渐行渐远的一杆杆洋枪,急的跳脚,“扑通”一声下水,一一去收。 顾维均也跳下水,帮着一起。 “谁被你惦记上了,都要倒霉。” 顾维均摇头感叹,他这个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顾维均你好意思说我,没有你,人家胡校尉也不会来啊。” 乔锦心忙着收战利品,嘴上倒也不闲着。 “主意是你出的。” 顾维均甩锅回怼。 “我出的怎么了,这胡统领明面上敲诈勒索,唯利是图,就是个小人,我借他几十支洋枪怎么了?” “你倒是会说话,理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顾维均轻笑反讥。 “你也别说我,这事儿你也出了不少力。” “反正出了事儿,咱俩谁都跑不掉。” 乔锦心直接耍起无赖。 “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目光灼灼。 只可惜乔锦心没捕捉到。 “大哥,大哥!捡枪,捡枪啊!” 她还是在乎战利品的事儿。 这把可比游戏里抢装备爽多了。 她喜滋滋抱着枪不撒手,稀罕的不得了。 第二十三章 出言训默然无语 丢人马雪上加霜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她美了一会,才终于一一安置好身边捞起的几只洋枪,再爬上岸,见燕明他们明显占上风,完全控制了全盘局势,才完全把心放在肚子里。 “好叻!” 燕明也很高兴,首仗大获全胜,收获颇丰,这一切都靠这个刚认的机智妹子。 打扫完“战场”,天已大亮,胡校尉及手下军士全被活捉,满身疮痍狼狈不堪。 见到乔锦心二人缓步而来,被反手捆着的他,马上怒目相视,青筋凸起,愤怒爆喝:“刁民恶妇,助纣为虐,与山匪勾搭成奸,不得好死!” 燕明直接反手一个”熊掌”劈的他仰翻在地。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大哥,不要紧的,我被人坑了也这样。” 乔锦心倒是心宽想得开,还反过来劝燕明。 “我生平最恨这些个臭当兵的,一天天的正事不做,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没一个好东西。” “大哥,有些事情啊,切莫以偏概全了。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是不可取的。” “更何况,留着他们还有大用处呢。” 乔锦心意味深长瞟一眼还在恼怒挣扎的胡校尉,继续进言。 “什么意思?” “这洋枪是弄到手了,可你会使吗?怎么填充,怎么换弹夹,怎么发枪,怎么瞄准,这些一应不都要人教?” “妹子的意思是,让这些人来教?” 燕明诧异比划了一圈,坐在地上被他二十多个兄弟拿枪指着的俘虏。 “不然勒?,语间,乔锦心随便走到一汉子身边,夺过他手中拿反的枪,掉个个儿,才又还给他。 “连枪头枪屁股都分不清,这玩意到你们手里连响都听不到。” 汉子有些羞愧的低头,其余人也有陆续调转方向的,看这架势不在少数。 “也不是我不愿意,你看他们也未必就肯吧。” “休要做梦,就凭你们?不过是耍了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等着吧,你们这些蠢贼,朝廷马上就会派人把你们剿灭的干干净净!” 胡校尉此时虽已是“身陷囹圄”,还是气焰嚣张的很,也根本不把燕明他们放在眼里。 乔锦心缓缓蹲下,逼视着他。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哪那么多借口? “再说,你有大哥照顾还能看着吃口热饭,可这些个平头百姓呢?” “你以为他们是心甘情愿做山匪的? 官逼民反啊,你去山寨里看看多少是拖家带口的,有三四岁的娃娃,还有七八十的老人。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涉险到这条件恶劣的山寨来,做山匪,为了好玩么?” 乔锦心一口气说完,因为激动,有些哑嗓哽咽。 脑海里浮现了不久前在寨子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特意端给她一大碗热乎乎的菜饭,自己转身咬着发硬的死饼子。 她追着跑到孩子住处。 一家几口都在就着稀不见粮米的汤吃着难以下咽的饼子,她第一回感到自己手里这碗,白白的还冒热气的“粗茶淡饭”有多么珍贵。 那一刻她心里堵的慌。 “算了,妹子,跟他说这些干啥啊,没意思。” 燕明拉起乔锦心,牛眼里也有些湿了。 胡校尉总算是消停了,没再言语一句。 “大哥,我再留几日吧,等你们都安顿好了,我再走!” 看胡校尉这能折腾的架势,乔锦心还是很不放心。 “好好好!” 有乔锦心为他“分担”些,燕明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 只是顾维均有不满了。 “不行,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去了,爹问起来没法交代。” “那你先回去报平安呗,我再留几天。” “不行,你在哪我在哪。” 顾维均横竖都不愿意,态度还很强硬。 “随便你吧,反正我已经答应我大哥了。” 见二人因为自己山寨的事,起了争执,燕明也不好意思。 “要不然这样吧,好妹夫,我叫人去顾府送个信儿,就说二位在山寨平安,让老爷子莫要挂念。” “算了吧,大哥,你让人送信,那我们通山匪就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 你还不如再送封勒索信,再勒索个十万二十万的,毕竟这少掌柜的,顾家独子,身价怎么也得是我这个少夫人的双倍吧?” 顾维均满脸黑线。 “你倒是会算计,讹自家银子还讹上瘾了。” 乔锦心不以为然。 “练兵,充装备不都要钱啊,再说了这些人归顺了,又多了几十张嘴吃饭,哪样不要开支?是吧,大哥?” “是的,是的。” 燕明乐不颠,他这可真是天降大馅饼,乔锦心此刻在他眼里已经不仅仅是妹子了,还是个吉祥物,小福星,招财猫,散财童子。 顾家很快又收到了第二封勒索信,据顾府下人传,顾老爷接到这带有顾维均一小撮头发的“血书”,已经是吓的魂不附体,只是真到凑银子的时候,又没动静了。 胡统领被吓昏过去之后,是被四个人当被杀的牲口抬回去的。 实在没有好去处,就安顿在了佟怀信的府衙里。 待他悠悠醒转过来,睁看到的第一个,就是背手而立在他塌前,居高临下,定定俯视着他出神的佟怀信。 他使劲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幻影之后,霍的起身坐起,惊恐往后直退。 “这位鬼爷,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为何频频跟着胡某,阴魂不散呢?” “不然我每年清明中元,多给您烧点要纸钱元宝,求求您放过我吧……” 言绝,他是身似筛糠,诚惶诚恐,双目紧闭,眼角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看样子的确怕极。 齐远闻声赶到,见到这样的胡统领,完全没有之前的“能耐我何”的无赖样子,哭笑不得。 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胡统领遇上佟怀信这个魔王,也就跪地求饶的份儿了。 “这,怎么人家了,把人家吓成这样,好得是个统领。” 齐远望着嘴里还神叨叨念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恶鬼退散,恶鬼退散…”的胡统领,转到佟怀信跟前小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一见我就这样,我还郁闷呢!” 佟怀信也无辜。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合着齐远不是闲来无事看热闹的,是来报信儿的。 “好消息。” 佟怀信素是捡高兴的先听。 “李军门连夜奔袭,势如破竹,大破晖州城,全歼郭勋一部,叛乱已平。” “好!” 这样的好消息,佟怀信听的连连称好,喜上眉梢。 虽然这李军门是把他撇在一边的,但是佟怀信知道什么为重,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由衷佩服,还是很拎得清的。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跟这胡统领有关了。” 齐远打眼一看这胡统领还是神神叨叨的,怕再刺激他,只得小声在佟怀信耳边言语。 “这胡统领的堂弟胡校尉,带着几十人马杀上碧山,连人带枪都不知去向,估计是被山匪给俘了。” “什么?枪也给劫了去了? 这骁骑营的都是饭桶还是猪啊? 好好的非自己上山送人头送装备的,这么没脑子的吗?” 佟怀信看着塌上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齐远阻拦,上前就粗鲁拎起他衣领子。 胡统领吓了一跳,用手遮挡着,嘴里念叨着“不要杀我。” “你看清楚,我是人不是鬼!大白天的,鬼还能在此揪着你衣领说话么?” 佟怀信本想再逗逗这没出息的大统领,如今事情紧急,还需要他处理。 “你,你不是鬼啊?” 放下手,郭统领懵懂疑惑怔怔望着佟怀信,确定真伪。 “你觉得呢?堂堂一个统领,被什么子虚乌有的鬼神吓的屁滚尿流的,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你赶紧起来,你骁骑营出事了,你的好堂弟八成连人带枪让人山匪给劫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对刚刚稳住心神的胡统领来说又是个晴天霹雳。 他老人家调令还没找到,这已经是严重的失职。 没想到他这不省心的堂弟又来雪上加霜,这下他不仅官职是保不住了,搞不好要下大狱,送了命。一想到这,他又是吓的不轻。 秋日清晨本是微寒较冷的,他却在短短下塌的须臾功夫,满头大汗,着地的腿都使不上力了。 可惜他也不是美娇娘,不会有人去扶他。 “你打算如何啊?” 待他刚下地站稳,佟怀信又咄咄逼人出言相问。 他显得很虚弱,嘴唇翕动无力的张了张。 “不知道,等我老师凯旋归来之后,再找他商量吧。” “你的人被劫了,你不应该立刻赶奔,踏平他碧山山寨把人都救回来么,怎么遇事都要找你老师商量?” 见这胡统领无能的样子,佟怀信怒其不争。 “你知道什么,胡来是我手下猛将,这伙山匪连他都能手到擒来,实力是万万不容小觑的,就这么贸贸然前去,不又是白白送死,有去无回吗?” “没本事就没本事,借口还挺多啊。” 佟怀信打定主意这都是借口托词,出言相讽。 “想我胡至义入军十余年,带兵打仗的事儿,你清楚还是我清楚?轮得到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指手画脚?” 胡统领有资历在,话说的也是倚老卖老,佟怀信最烦这种论资排辈儿的。 在京地他见的太多了,一个个开口闭口想当年,想当年的,遗老遗少最讲究这些个,让他颇为嗤之以鼻。 “哼,缩头乌龟!” 佟怀信一句绝杀,转身理也不理,随他如何。 好给佟怀信打圆场的齐远这次也罕见的一言不发,直接无视,一道出了门。 胡统领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在给他脸色看,心里虽然记恨,可眼下自己自身难保,只能一一受着忍在肚里。 盼只盼他这老师,可以早些归来为他解了这燃眉之急。 第二十四章 亲送药成“登徒子” “计”得逞再同床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姐,咳咳咳咳。” 因着兴奋,一直没合眼的乔锦心又熬到了晚上,终于有睡意了。洗去疲乏的推开房门,准备好好睡个安稳觉,秀云却掩鼻不住咳嗽,像是感了风寒。 “怎么了这是?” 一见秀云有恙,乔锦心紧张起来,抵额试温,嘴里喃喃自语。 “还好,不算太烫。” 秀云整个人往后缩,挣脱乔锦心,背过身去,低头闷声闷气的讲:“小,小姐,秀云身体不适,怕是要咳一个晚上,我出去睡吧,别扰了您清净。” 乔锦心原本以为秀云是在铺好被褥,没太在意,这话一出,她反应过来,马上强势拖住,已将门打开至一条缝儿,正欲要出门的她,一把夺过她臂弯里夹着的一应被褥枕头。 “秀云,这寨子里本就干净清爽的屋子不多,你出去了上哪去睡?再说了,咱们分被窝睡,又不对着,不要紧的。” “秀云也是为了你好!” 门是虚掩的,乔锦心忙着拦人抢被褥,并未及时关好,顾维均得以钻了空子,一下子钻进来。 “你怎么能在门外偷听我们女孩的私房话,还不打招呼就堂而皇之就进来了,出去出去!” 乔锦心借着被褥的大体积又强势把顾维均“驱逐出境。 “你自己没掩好门,我只是刚巧路过听着了。” 顾维均一个灵巧的背身,避开这硕大被褥攻击,绕到乔锦心身后,还能腾出手来为她接住将将要滑落在地上的枕头。 “咳咳咳咳。” 秀云又忍不住喉头的骚痒,咳嗦发作,看来这症状是不轻。 “秀云,你去找徐先生拿些药吧,他懂些医理,随身带了些西药,貌似也治风寒的,一吃就见效的。” 顾维均这好心的提议一出,乔锦心就又生出疑问了。 “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徐先生这么熟了,还知道他有西药?” “我跟牟大娘子常来常往的,跟徐先生交好有问题吗?” “秀云,你现下就去吧,不然一会儿他歇下了再打扰,总也不大好。” 因着乔锦心的关系,顾维均待秀云也是很好很周到的,换着他自己身边的贵福感了风寒,他是问也不会问的。 “可是,少掌柜的…” 秀云还是犹豫,毕竟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只是求药,不要多大功夫,秀云还是觉得心上别扭,怕人误会,何况还是那个“红颜祸水”。 一个大男人,要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只会祸害良家妇女。 想到这儿,她又硬气起来,直接拒绝了好意。 “少掌柜的,不用了,秀云是乡下丫头,西药这种贵重的东西实在消受不起。” “那你就这么干咳一个晚上啊?让你去你就去,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一个人啊,那我陪你!” 因着是要去找徐旻,乔锦心整个人欢快起来,放下手里东西,欢欢喜喜拉着秀云要走。 秀云注意到少掌柜的脸色不好看,赶紧拉着乔锦心婉言谢绝。 “小姐,小姐!算了吧,我自己去吧,您先跟少掌柜去他屋吧,您在一边我睡不安稳。” “那好吧,秀云,你拿了药吃了就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秀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乔锦心也不好死乞白赖,不想造成她人困扰,她也能体谅秀云的不容易。 送走乔锦心跟顾维均,秀云长舒一口气。 这出戏是顾维均特意找她来演的,目的也就是让二人再度和好如初。 只要自家小姐过的好,她也都乐意,何况她看的出这少掌柜的对小姐是真心实意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死心塌地伺候好小姐,可每次见到少掌柜的对小姐这份心思,她的心里总会情不自禁,不受控制的去幻想,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有个小郎君,为她动心思,为她起忧思呢? 正想着,门外竟响起了有节奏又有节制的规律敲门声。 秀云紧张的站起来,没有应声。 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寨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屋子,突然有人敲门,的确诡异。 “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 只是敲门,并不出声,光这一点秀云就可以有众多不好的预想了。 毕竟这山上的光棍条儿不少,指不定是来试探,要馋她身子的。 她矮下身子,悄咪咪把刚准备端出去倒了的洗漱水端在手里,来到门边,栖在门一侧站好。 门外的敲门迟疑了,随后停了,秀云一直揪着的心刚放下,它有咚咚的响起来,这次比之前拍的力气更大。 门外一直不放弃敲门的是受了顾维均嘱托的徐旻。 原是二人刚在回屋路上,顾维均特意携着乔锦心敲开徐旻的房门,说了秀云的情况。 当然,这对于顾维均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在徐旻面前变相的宣誓了一回主权,告诉他乔锦心是有夫之妇,不要有其他念想。 徐旻也没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对乔锦心一直也只是发小的青梅竹马关系,反倒是乔锦心一直对他存着非分之想。 当然这份感情,乔锦心一直是深植于心,秘而不宣的。 他想着秀云要这样一个人咳一个晚上,于心不忍,带着药来看看情况,哪知道到这里,房中烛光虽亮,还有人影憧憧,就是没人应声,他怕是出了什么事,又大力拍门。 正着急担心,门却“支呀”的开了,徐旻不作他想马上冲了进去,随即“哗”的一声,从头到脚,把他淋的个透透底底,透心凉。 铜脸盆“当啷”掉在地上,秀云不知所措的惊慌站在原地。 “徐先生,我不知道是您。” 秀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整个人贴着墙站,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嗫嚅道。 徐旻这一身棉布的袍子极其吸水,他只觉得当下自己身子是重了不少,捞起宽大又沉甸甸的袖子,能挤出来的水也是“哗啦啦”淌了一地。 一个小姑娘家,也不能多怪她,多说什么。 徐旻苦笑一下,并不多提,只是抬起没淋湿的另一只手,递上了一个棕色不透光小瓶子。 “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一片,多喝开水,症状能减轻。” “谢,谢谢。” 秀云为自己的一时鲁莽感到抱歉,又不知道怎么切入表达,还是低着头不敢对视,脸也涨的通红,耳根子的可以滴出血来。 徐旻看出她窘迫,自己在这呆着也极不自在,东西既然已经送到,那便离开对大家都好些。 “你吃了药就早些休息,蒙头睡上一觉,出身汗第二天也许就没事了。” “嗯,嗯。” 秀云支吾着答应,只想赶快结束这尴尬地直脚趾抠地的对话。 徐旻转身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秀云刚抬起的头,又马上深埋了下去。 “哦,还有。你好了之后,记得一定要把药还给我,我也只有这一瓶。” 这药是他当时穿越,裤兜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手机早就在上次什么起冲突的现场摔个稀巴烂了,还被人踩的四分五裂,也就这塑料药瓶子结实也小,没遭了“毒手”,倒被顾维均看见问起还惦记上了,徐旻也只有认倒霉的份儿。 “哦,哦。” 秀云嘴上唯唯诺诺的答应,心里刚对其建立的一点幻想跟好感又全部败光了,说到底还是个小气家伙。 “哎呀,好累啊。” 到地方,乔锦心大咧咧直接一跃大字型躺在原本属于顾维均的床上,整个人埋在被褥里,动也不动。 顾维均默默地跟进来,插好门,嘴角带着满意的笑。 “我这太简陋,委屈你了。” 顾维均过来坐在乔锦心身边,甚至开始着手为温柔为她拖鞋。 “你干嘛?” 乔锦心原本放松的状态马上进入一级警备,顺势滚到一边。 顾维均又要开始做奇奇怪怪的多余动作了。 “你上床不脱鞋啊。” “我就这样躺一会儿,我自己会脱。” “还是我来吧。” 顾维均强硬掰过乔锦心的腿,仔细为她褪下长靴和白袜。 “这鞋不合脚吧,走了一天磨的水泡都出来了。昨天还下过水,怪不得你走路姿势怪异。” 乔锦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蜷缩起脚趾,一把推开顾维均,小脸又羞红了。 她虽不是封建女子,可自己的脚老是被人全神贯注仔细盯着看,她还是极不好意思的。 “顾维均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啊,老是盯着我的脚看?” 顾维均把她脚抱在怀里,不让她随意抽走。 乔锦心跟条泥鳅一样又开始扭来扭去挣扎,顾维均稍使力气,拍了一下。 “别动,我给你上药!” 说着话,已从长袍内层来掏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倒了些粉末到乔锦心脚上的大水泡上。 “斯…” 刚上药是一阵疼痛。 “这是三七粉,刚上的确有些疼,你忍着点,马上就好。” 很快顾维均又拿出那块常伴左右的帕子,给乔锦心仔细包好。 乔锦心看着他的温柔举动,那认真样子堪比他拿着账簿对账,心中不感动是假的。 “好了,早些休息吧,不早了。” 上好药,顾维均把乔锦心好生安顿在床铺上,又伸手要给她解袍子。 “你干嘛?” 这回乔锦心终于掌握了一次主动权,自己抓着衣领子不让碰。 “你睡觉不褪外袍的吗?” 顾维均好笑。 “我自己可以。” 乔锦心自己慢慢动手来解,顾维均就这么站一边看。 “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啊,转过去!” 顾维均摸摸鼻子还是笑,转过身。 “好了吗?” “好了。” 第二十五章 魇噩梦相拥而眠 求结拜吃闭门羹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等他再次转过来,乔锦心已经缩在被子里,只露一个头。 顾维均攀上床,过来为她仔细盖好被子,两个人靠的极近,乔锦心都能感到顾维钧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 她不无紧张的撇过头,还好马上顾维均就爬起来,坐起身,转头拿起她脱下的外袍放好,又自己去熄灯火。 黑暗中,乔锦心感觉背后窸窣一阵,被窝一下被掀开,一个温热的东西直接贴着她就进来了。 “你,你贴我那么近干嘛?” 乔锦心被吓着了,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她只是僵着身子不动,没转过去。 身后的顾维均反而得寸进尺,伸手把乔锦心整个人圈在怀里。 “怎么,这一天一夜,搂搂抱抱这么多次,还不习惯?” “什么习不习惯的,听不懂你说什么,赶紧松手!” 乔锦心脚蹬着,去扒他牢牢圈这自己的手。 “夏瑜,”顾维均不顾她的激烈反应,突然出声叫住她。 “嗯?” 乔锦心感到顾维均叫她的声音里,情绪有些不对。 “不要推开我好不好,我现在只有你了。” “怎么了?” 乔锦心第一次听顾维均这么可怜巴巴跟自己示弱,很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呀。” 可是不管怎么问,回答她的都是一片均匀的呼吸。 乔锦心偏头,发现顾维均双目紧闭,神态放松,似是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真是哭笑不得:上一秒还在装可怜,这么快就睡了? 睡归睡了,可是牢牢箍着她的双臂是一点松动意思都没有。 乔锦心使了半天劲,脱不了身,反而被顾维均一个翻身,腿也被扣的死死的。 两个人又如上次那般脸对脸。 “顾维均,顾维均你别装死啊,我知道你没睡,顾维均!” 乔锦心手已经解放了,放肆在顾维均脸上乱拍。 顾维均可能吃痛,慢慢松开了乔锦心。 乔锦心这才得以一个人倚一边,安稳的睡。 困意逐渐袭来… 后半夜乔锦心被身旁翻来覆去,甚至开始踢被子的顾维均吵醒了。 “你动什么啊,顾维均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实在忍不了了,一下子坐起来准备把顾维均弄醒,却借着月色,发现顾维钧神色有些不对劲。 顾维均依旧眼没睁,长长睫毛有了颤动幅度,眼皮收紧,痛苦的蹙额,额头鼻尖有了汗珠。 “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刚发问完,顾维均已经开始轻微的晃动身子,整个人不再翻来覆去的了,只是这喘息的频率越来越快,十分急促,明显是被梦魇着了。 这种情况,蓦然叫醒他不好,乔锦心只能紧张关注着身旁人的一举一动,顺手给他一下一下轻抚胸口,才慢慢叫他起伏剧烈的胸口,归于平静。 好一会功夫,她看着顾维均情势有了好转,刚松一口气躺下不久,可顾维均又情绪激动起来,又开始不安地颤抖起来,原本紧紧抿着的薄唇,还突然清晰的叫了一声“娘!” 乔锦心马上又惊坐起来,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跟之前一样为其一下下抚胸口,嘴里学着长辈口吻,不住念叨着:“均儿乖,均儿别怕,娘在这里。” 这下顾维均终于又不闹腾了。 乔锦心见他睡安稳了,也要躺下,可是刚才被顾维钧胡乱抓住的手,怎么也拿不出来。 这次她只是稍稍试了一下,就随他去了,小心的躺下。还主动靠近,摸着他的满是冷汗的冰凉额头,缓缓让其靠在自己的肩上。 想来这个家伙也是个可怜人,她自从嫁过来就没见过她那所谓的婆婆。 据说是在自己院子里上吊死的。就死在顾维均小兄弟俩正在玩耍的院子,一墙之隔的别苑。当年的他们一个十三,一个五岁,懵懵懂懂里已经没了亲娘疼爱。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人情味。 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也需要安慰慰藉,他也有柔软的一面,只是可能冰冷的后宅生活还有封建礼教,让他忘了如何去表达。 那么这样一来,乔锦心自己想通了很多东西。 他突然接近她,对她百般的好,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上散发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伟大的母性的光辉吧,而他一直以来最缺的不就是这个吗?或者说她跟他记忆中的母亲有很多相似之处,才让他自动开启了亲近雷达?这算恋母情结吧? 一瞬间乔锦心感觉自己升华了,浑身散发着圣母玛利亚的光圈,看顾维均的眼神目光都慈祥和蔼了不少。 第二日清晨,声声欢快鸟鸣唤醒了被乔锦心完全搂在怀里的顾维均。 许是最近忧思加上各种事情接踵而来,他好久没睡这么死了。 睁眼就见小小的乔锦心整个环抱着他,眼底滑过一丝小惊讶,马上就再闭上眼,好好“享受”起来。 乔锦心第一次投怀送抱,这样的甜蜜可是很难得的。 他是绝对想不,不过一个晚上,乔锦心对他的感情已经完全跨越了一个维度,直接成了负有责任的“亲情”。 功夫不大,就是“咣咣咣”的敲门声。 “妹子,妹夫起了没,妹子?” 燕明的破锣锅大嗓门,不仅把门口树上的鸟儿都吓走了,也把还在跟周公喝茶的乔锦心给一下吵醒了。 真是大煞风景!顾维均心里骂着燕明的粗鄙,也不能阻了乔锦心起来去应。 见乔锦心已经跌跌撞撞,摸索着下床,他便也心气不顺的倏然坐起。 好不容易的温存荡然不在。 乔锦心打了一个大大哈欠,眼泪像是把上下眼皮给粘住了,睁不开,捞起外袍一下套在身上,凭着感觉的扣,几粒扣子也都牵搭不对,一一扣错了。 门乎的一下大敞,果是燕明带着狗子在门前。 “大哥,一大清早的什么事儿啊?” 乔锦心哈欠连天,还没睡醒。伸手揉揉眼睛,勉强睁开还很虚肿的眼睛。 昨晚因着顾维均折腾到后半夜,她才能睡上安稳觉,还没好好睡上几个小时,燕明又来叫了。 “妹子,哥是来找你结拜的。” 燕明一脸兴冲冲,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说话间,顾维均已经穿戴整齐,也到门口,见乔锦心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皱眉把她拉到跟前,一颗颗扣错的的扣子为她一一重新解开了再好好扣整齐,亲昵举止完全不避讳在场其他人。 “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寨主昨晚拉着大伙喝了一晚上的酒,要不是,额,这少,哦,是姑爷…” 狗子看着顾维均的脸色,小心斟酌称呼。 “要不是姑爷拦住了不让,说是您身体不适,不宜饮酒,我大哥一定会拉您一起,喝个痛快!” “不是说了吗,叫我寨主,以后大哥就是我妹子的专有称呼,只有我妹子能叫我大哥,听着没?” 来之前,燕明跟寨子里上上下下刚立了两条新规矩。 一是这寨子里,除了他还有大小姐的话也须得听,若有不从的,便视为大不敬,要剁手剁脚的,重则赶出山寨,从此莫问前路。 二,就是从此以后,一律称他为寨主,称乔锦心为大小姐。 燕明揪着狗子耳朵警告叫其注意,狗子“哎呦,哎呦”的直呼“听着了”,燕明才松开手。 “大哥,结拜也不急于一时吧,现在困乏的很,下午好不好,下午。” 乔锦心痛苦的仰着头,再次闭上眼睛,魂儿早就又飞到床上安然躺着了。 “大哥,您先请回吧,阿瑜这个状态,魂不守舍的,你们结拜也不吉利不是,下午再说吧。” “可是现在东西都准备好了,人都到…” 顾维均直接把乔锦心带回屋里,不等燕明他们继续说下去,直接“啪”的一声,无情将门关上,一点儿余地都不留。拒绝的干脆彻底。 燕明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碰了一鼻子灰,还不能发作,只能眼巴巴等着。 谁让他稀罕这个妹子呢。 “大哥,这顾少掌柜的,也跟着大小姐叫您大哥,您怎么没恼啊?” 狗子此言一出,正好给燕明撒气。 燕明毫不客气二次揪起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那是我妹夫,叫我大哥怎么了,倒是你,我再说最后一遍,叫我寨主,寨主!” 狗子的耳朵遭受燕明的狮吼功洗礼,差点就聋了,只是无谓的点头打摆子,跟中了邪一样。 “大哥,您小点声,太吵了!” 屋里是乔锦心不耐烦的叫嚷。 “好好好,大哥这就走,不打扰你休息了。” 燕明答完乔锦心的话,轻手轻脚,终于是拖着狗子离开了。 说是睡到下午,乔锦心直接从日上三竿睡到日薄西山。 连秀云端来的吃食也没怎么进,随便扒拉两口就又倒头睡去了,叫都叫不醒。 顾维均再怎么愿意跟乔锦心躺在一处,也受不了整整一日,都跟这床榻缠绵悱恻,也只是撑到大中午就急着穿衣坐起,接下来一下午也没有打扰,日常要了几张纸,一只笔,端坐在桌前,写写字打发时间。 燕明是一下午来看了几次了,见房内没有动静,也不敢随意打扰造次,免得又惹的妹子不高兴了。 事实上这场歃血为盟的仪式,是燕明那瞎眼的老母亲急着要办的。 第二十六章认闺女老妇欣喜 还肉菜体察疾苦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她生平最大的心愿是燕明可以找一个好媳妇,可以过上老婆儿子热炕头的平淡日子。 如今他们母子俩被逼上碧山,落草为寇,她也不奢望什么。 竟有个好人家的闺女,愿意跟她这不争气的儿子结拜,她也很是想见见。 也主要这山上都是半大小伙子,不然就是跟她一样的粗鄙大嫂子大娘,没有小女儿家的细心体贴。每个人都忙忙碌碌,更没人真心实意陪她好好说说话。 只是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一丝眉目。 “阿明啊,”燕母拄着拐站起来,另一只手往前不住地摸索。 “娘,孩儿在呢!” 燕明赶忙握住母亲在空中摸索的手,扶着她再坐下。 “那丫头,怎么还没来啊,是不是不嫌弃咱草莽出身,不愿意,又反悔了?” “干娘,怎么会呢,能有这么个好大哥,阿瑜上赶子都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妹子!” 燕明喜出望外,看向大堂门前,果是乔锦心顾维均二人。 “大哥!” 乔锦心一路满面春风,跟堂内所有点头打过招呼,一路到临时搭的供桌香案前,先是一把携过燕母的手,再谦卑蹲下身,伏在老太太膝上,,一口一个“干娘”,软软糯糯的小声音甜甜的,还乖巧。 燕母激动的不住摸着乔锦心嫩生生的小手,一声声应着“哎”,心都快融化了,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燕明在一边,也十分动容,这个妹子果然认得好,不用别的,光是这自来亲近,讨他老娘欢心的本事他就十万分之一的不及。 这一下就把老太太的心完全俘虏了。 不仅完全不怪她姗姗来迟。 接下来,歃血为盟的什么什么仪式,到了要割破手指,滴血交融之时,老太太更是横加阻拦,心疼坏了,说是这是男子的规矩,女子不用一应都按着来。 “娘,这是规矩,敬告了天地的,不能儿戏。” 燕明跪在地上,被自己老母亲横加干涉,感觉佘了面子,很不好看。 “敬告什么天地,娘都认了干闺女了,那就是你亲妹子,还用歃血什么,依着我看啊,这酒也甭喝了,伤身,你俩给娘磕个头就算礼成了。” “不行!” 原本就搞得乱七八糟的仪式,顾维均还要横叉一杠子。 “又怎么了?” 燕明刚准备俯身磕头,听得顾维均阻止,只得又抬头问他意思。 “给高堂磕头,只有二人成亲了才需要,你俩只是认干兄妹,又不是成亲,没事给长辈磕头做什么?” “也对也对,这一拜我要等着我儿媳妇给我奉茶的时候再受!”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这样吧!” 乔锦心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耗光了,她是真搞不懂,不过要认干哥哥,哪来这么多讲究说法,规矩俗套? “反正说出大天去,你们都是我亲人!” 乔锦心这在堂内的霸气宣布,终于平息了无谓争执,燕明心里也是暖了不少。 接下来是喝酒吃饭,寨子同乐。 “妹子啊,我们苦啊。” 席间燕明喝的满脸通红,话也多了起来。 “你知道这些菜都是哪来的吗?” 燕明指着桌上这五六个菜,其中不乏鸡鸭鱼肉,万分心酸的说。 “大哥,你喝醉了。” 燕明不说,乔锦心也心中有数,所以一上桌,无论燕明等人如何招呼,愣是一筷没动。 “我,我没醉。我就是觉得我这个寨主当得太不得劲了,让全寨上下老小都跟着吃苦,她们在山下是受蛮兵抢,吃不上饭,可在我这山寨依旧吃不饱,是我无能,呜呜呜呜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哥,一切会好的。” 乔锦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略安抚一句,不再说什么,只是任由其发泄,过了一阵子,又偷偷叫来狗子,一一问了几个菜的来历。 “这些菜都是哪几家的?” 狗子直挠头皮,很为难的样子。 “大小姐,寨主不让说啊。” “他自己都说漏了,还要瞒我?” 面对乔锦心的眼神压制,狗子只好投降,老实交代。 “那肉是东边彪子家的,鸭是王二家老娘送来的,鸡是张麻子大哥杀的,鱼还有几个素的都是李婶子送来的。” 狗子对着桌上的盘盘道道,如数家珍,只是乔锦心听得很不是滋味。 这顿饭,果真就是硬生生凑出来的“百家宴”。 “那酒呢,饭都吃不饱了,哪来的大酒喝?” 这个问题,乔锦心早就想问了,这么穷的寨子,偏偏这酒水没断过。 “嘿嘿,俺家在县城有酒铺子,俺爹是兴县的酿酒好手,十几年了。” “该不会是你回去偷的吧……” 乔锦心见狗子鬼头鬼脑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几分。 “大小姐你这话说的,是我爹允的好吧。” “你骗鬼吧,这么些酒也值不老少钱呢吧,你爹会同意你这样就这样搬到山上爱霍霍咯?” “反正我爹成天就只知道守着那些个酒,还不如让我拉到山上来,给兄弟们解解酒馋虫!” “喝,再喝,妹子你咋不喝呀!” 哭完的燕明突然咋呼惊叫,吓了众人一跳,但却很快皮软倒下,鼾声大震。 “狗子,把桌上菜都装起来,前面带路,一家一家还回去。” 乔锦心马上招呼起来。 “不好吧,大小姐,这都是各家心意,别家想送还没有那。” “这样的心意,我受不起,我不可能吃的心安理得。” 狗子还在摇摆不定。 “不要废话,赶紧装起来,前面带路!” 乔锦心烦这狗子一直在她面前扭捏的姿态,也是很不客气,直接给了一脚。 狗子这才麻溜领命干活,不再争辩。 几家人家分散在各处,路也是极其不好走。 乔锦心顾维均狗子三人,都拿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夜色里。 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有些事都是要夜里办,山里危险,照明又不好,几次都是顾维均在后侧护着,不然乔锦心一定要崴了。 “这是哪家?” 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时有时灭,时撩起的焰头大,纸屑烧的卷边灰烬,飞蛾子一样极力飞起,飘的不远就幻化做一团烟气,毫无踪影。 如同乱世里裹挟的他们,是一片片身无定所的浮萍,想要极力留在世上,最终都是一泡幻影。 “好像是李婶子带着小虎在烧纸钱。” “我说李婶子怎么非要今天下山去,原来今天是小虎他爹的忌日。” 狗子唏嘘着,看着这对相依为命的一老一小,心里泛起伤感。 “小虎他爹怎么死的?” 一想到这李婶子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还专门为自己精心准备了佳肴,乔锦心心里涌起了不少酸楚,内心的过意不去更加深了。 狗子叹一声,定定看着跪着抽泣,蹲着不断添纸的小虎跟李婶子。 “去年秋天,慈漪镇好不容易迎了回丰收,家家户户高高兴兴收粮屯粮,哪知道半月不到就遭了官军的劫了,小虎家也算富户,最先遭劫,他爹就是被官军的乱枪打死的。” “那他家其他人呢?怎么只剩小虎跟李婶子了?” “小姐,您说,抢也就抢了,他们为了销毁罪证,还要放火烧了整个村子!要不是当时李婶子带着小虎在村头玩耍,及时躲了起来,也难逃一死。” “你是说朝廷的兵?官抢民粮,还屠村?如此丧尽天良?” 乔锦心突然明白了燕明对官家兵深恶痛绝的原因,也有些后悔自己“劝人大度”的自作聪明。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个世道,都只顾自己,哪还管天理王法?听说宫里的皇太后要过六十大寿了,那些个当官的,哪个不是挤破了脑袋去送?送的那是钱吗?那是我们老百姓身上的血,身上的肉!” 乔锦心没接话茬,只是调整情绪状态,待李婶子将祭祀黄纸都燃尽了,领着小虎要往处走的空档,才抬腿直追,仍旧装作毫不知情,迎上去。 “婶子,忙着呐。” 李婶子听见响声,牵着小虎转过身,见是一个陌生女子热情叫住她,扫视她一圈,眼里闪着疑惑。 “婶子,这是大小姐。” 狗子连忙上前介绍。 “哎呀,原来是大小姐啊,看我这有眼无珠的。” 李婶子伸手便直接给自己面上拍了一巴掌,把乔锦心惊了一下子。 “婶子这是做什么?” 狗子见怪不怪。 “小姐,李婶子在大户人家做下人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您别太在意。” “这是什么坏习惯,改了改了,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咱寨子里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好好,都听大小姐的。” 这李婶子依旧一脸讨好的笑。 乔锦心摇头,看来这“奴性”,一时半会儿想改了,还是很难了。 习惯成自然,有些东西时间久了,刻进骨子里了,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婶子饭吃了没?” “吃了的,大小姐您还没吃吗?” 李婶子一脸懵,不知道这大小姐什么意思。 “小虎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小虎,姐姐特意带了好吃的。” 乔锦心二话不说,夺过狗子手里的篮子拎着就要进屋。 小虎一听有好吃的,屁颠颠跟着乔锦心直打转。 “大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婶子赶紧进屋点灯,帮着乔锦心安置。 “不还意思啊,婶子,这赶着路,菜都凉了,得麻烦您再热热。” 乔锦心边拿出来,边不好意思。 “大小姐,这不都是我今儿一早送去的菜吗,怎么您又。。。” “哎呀,李婶子我吃不完,就给您送回来了,不浪费嘛。” “好了好了,天不早了,李婶子您赶紧带着小虎吃完,早些歇着吧,不早了。” “可是,大小姐。。。” 第二十七章 降校尉邀共赴“宴”露心魔身背人命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婶子话还没说完,乔锦心就脚步匆匆离开了,完全不给对方说话拒绝的机会。 她正感慨这大小姐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菩萨,就见小虎手里把玩着一个精巧的小玩意。 “小虎,你过来。” 拿过小虎手里东西,李婶子仔细瞧了瞧,是块做工极好,玲珑剔透的可爱玉兔子。 “小虎,谁给你的?” “刚才那个姐姐,偷偷塞给我的。” 小虎眨着葡萄眼,吃着手,含糊的说。 李婶子知道又是这大小姐的好意,现下追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第二天去还了。 乔锦心何止是送了这一件贴身戴的玉兔子。 剩下几家,乔锦心还分别送了手上的辟邪小叶紫檀串子,白玉的压襟,连带着顾维均随身会带的鼻烟壶也送了,最后要不是顾维均狗子俩人拦着,乔锦心能把自己身上这件还算值点钱的袍子也给脱了。 “你这袍子虽做工不错,料子不怎么好,就算拿去当了也值不得几个钱。” 顾维均以专业视角的分析,终于让乔锦心放弃了这个念想。 “那你这件应该还可以吧,堂堂一个当铺老板,总不可能穿的很次吧。。” 乔锦心“嘿嘿”奸笑,居然把主意打到顾维均身上。 顾维均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马上轻笑着出言反客为主。 “你想扒我身上的也等回去插好房门再说啊。” “你!” 看着顾维均笑得一脸纯洁无辜,乔锦心气绝。 胡校尉在山上,跟他的这帮子兄弟,不过三两日就被乔锦心要求松了绑。 只是还有人要紧看着,但是有时间可以出来放风,也算有了些自由。 他对有人搭救,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略略怀疑,主要是他从乔锦心那得知原本要救的大哥,根本也不在山上,极大概率是并无大碍,而现如今他自己有麻烦,却毫无动静,多少心里有些失望怨气。 这也怪不得胡统领。 他是原本指望着自己老师给自己掌舵撑腰,哪想到这老师回来路上被皇太后一道圣谕,加太子太保,即刻到京地监工怡园新修事宜,一时半会是也爱莫能助。 他顿时没了主意,更不敢上报,只有窝囊窝着。 “又出来溜达啦?” 李家婶子兜了筐山上刚采的殷红野果子,热情洋溢上来打招呼。 有了寨主三令五申,要把这几位军爷当贵客,全寨子上下其实都会他们客客气气的。 “啊,嗯。” 胡校尉有点不适应这么质朴的好客热情,面上有些不知所措。 “刚采的,新鲜的还带露水的,尝尝。” 不由分说,这李婶子是直接从筐里掏出一大把塞到胡校尉怀里,其后跟着一起的,也分到了不少,每个人手里都捧的满满当当。 胡校尉低头看着双手捧着的果子,若有所思。 “李婶子你又去采果子啦!” 乔锦心本在一边,状似无意,实则留心观察这一堆人动向。 见李婶子与他们的互动,似乎是对几人有所触动,背手走出来,假装是偶发撞见,来打招呼。 “大小姐!” 李婶子抱着筐,兴冲冲到乔锦心面前。 “大小姐,我摘了一筐野果子可甜了,您要不要尝尝?” 乔锦心从李婶子极力伸过来的筐里,拿了两个,随手在衣服上擦擦,便往嘴里送。 贝齿一咬,一股清香汁水便涌出来,味甘脆甜,是山林的精华。 “婶子你真行,每回都能摘到最甜最香的果子!” 乔锦心边吃的汁水四溅的,边竖起大拇指直夸地李婶子更心花怒放。 “大小姐,你要是喜欢这一筐都给你,明个儿我赶早儿,再去一趟多摘点回来!” “不要啦,婶子,这果子虽好,可我不喜欢酸甜的东西,您早些回去带给小虎吃吧,他一定喜欢。” 知道李婶子人实诚心眼好,乔锦心更不可能公然占这便宜,她找个借口推辞,让李婶子把自己辛苦多时的成果,拿回家去。 “那大小姐,你喜欢吃什么,一会到我家,我给你做!” “就清炒马蹄菜吧,我一直觉得这菜只有李婶子你做的最香!”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中午饭来我家吃啊!” “好嘞,慢点啊,婶子!” 目送李婶子喜不自胜的背影,乔锦心脱下了面上欣喜高兴的面具,面无表情走到胡校尉面前。 “一会到饭点了,你跟我到李婶子家吃吧。” 他等了这几日的乔锦心与他对谈,聊归顺的事儿。 “你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这样的四字成语都在他心中盘旋了一阵了。 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面了,乔锦心依旧只字不提。 胡校尉一根筋是想不通,他的脑子也只能琢磨一件事。 很快到了晌午,乔锦心如约来叫他。 燕明听说她要带着这个“刺头儿”独自吃饭,非要叫上几个壮实汉子一起,顾维均也是非要跟着。 结果,跟李婶子说好了是她乔锦心一人赴约的,最后活生生组成了一只小分队。 小虎蹲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跟狗尾巴草,逗弄搬食的蚂蚁,一抬头见一行人由远及近的走来,原本的兴致勃勃马上烟消云散,他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撒丫子进自己院子,费力的卡上木栅栏,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乔锦心见小虎这样的反应,叹口气,到栅栏前定住身形,出声来唤。 “婶子,婶子!” 不大一会功夫,从里面走出了个围着破却洗的干净的围裙妇人,见是乔锦心,蜡黄的脸上登时笑开了花。 “呀,大小姐您来了呀,饭快做好了,进来进来。” 一顿摆弄,这栅栏终于开了,乔锦心先走进来,后面跟着迟疑的胡校尉。 顾维均知道乔锦心此行的目的,也不想多加李婶子家负担,拉着另外三人只站在不远处匿身看。 “呦,还多一个人啊,你看我,没准备周全。” 李婶子见访客还有胡校尉,有些始料未及,但并不怪乔锦心二人的唐突,反怪自己的考虑不周。 其实她哪是考虑不周,怕是米缸不周了。 “李婶子,不用特意准备,你跟小虎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都一样的,别客气,是吧,小虎?” 乔锦心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此时警惕躲在李婶子身后,正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紧张窥探他们二人的小虎。 小虎头一缩,往后一躲,乔锦心伸出的手心落了空。 “小虎,你怎么回事,这么不懂事?” 李婶子有些生气的把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虎,强硬拖到众人面前,厉声数落起来。 小虎小小圆圆的短脸,写满了愤怒,他突然一下子一把甩开李婶子的手,冲到胡校尉跟前就开始,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这孩子气的雨点儿般的小拳头,虽然对胡校尉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并没什么,他也完全可以一把提溜起这个小鬼,让他不再放肆。 可稀奇的是,胡校尉一动不动,任由其发泄,低着头也一声没坑。 “小虎,够了够了。” 许是小虎认得这身衣服,有了阴影。 乔锦心见孩子这样,也有些不落忍,一把拉过他,蹲下身来,抱在怀里,轻拍安慰。 她有些自责,不该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孩子,让孩子又再一次回忆了不好的噩梦。 “他爹是怎么死的?” 胡校尉站在原地,嘴唇微微翕动,看了良久,才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去年春天,慈漪镇子官兵抢民粮,他爹被乱枪打死了。” “这事儿,你清楚么?胡校尉?” 乔锦心眯眯眼随意问的最后一句,竟直击胡校尉要害。 “这,这是上头允的,军饷迟迟发不出来,问农户借,借点儿。” 他结巴着低头,目光闪躲。乔锦心品出有事。 “好一个借点儿!” 她抱起已经开始呜呜哭鼻子的小虎,突然声色俱厉。 “这样的年月,小家小户的别说余粮了,上餐吃了下顿还不知在哪儿呢,哪有的借给你们?还不都是你们抢的?” “抢也就算了,还要伤人命!畜生不如!” 胡校尉抵赖不过,一下子跪倒在地,神情痛苦。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非要来夺我的枪的,情急之下走火了,他才死的,我不是真的要杀他的。” 胡校尉颤抖着捂脸不愿面对,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也是心魔。 午夜梦回,他也能见到那个男人七窍流血,让他偿命。 乔锦心原本是想着用小虎的遭遇控诉一下官军的恶行,顺带着敲打敲打胡校尉,让他弃暗投明,哪知道还炸出来了这么大一件事情。 “胡来,你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 乔锦心放下小虎,过来狠狠拽着胡校尉衣领,让他抬起头来再问。 “我不是人,是我的错。” 胡校尉却不答复,只是一个劲忏悔。 “是你带人去的周村,火也是你放的?” “是我乱杀了无辜,我有罪!” 胡校尉依旧不搭,只专注在一件事上。 见他这幅恍惚模样,乔锦心怒不可遏,也不多问了,直接甩手两个大巴掌,毫不客气。 “这两巴掌,是为因你家破人亡的乡亲们打的,至于别的,且不论是不是你杀了小虎的爹,你也是伤了人命了。” 乔锦心沉默了一会,长久了才要做决定。 第二十八章 寻短见初露功底 打商量劫捐官银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走吧!我们寨子里不可能留滥杀无辜百姓的人。” “当然,如果你一下山就找你们统领来剿匪也可以,我全山寨一定破釜沉舟,倾尽全力一搏到鱼死网破!” “到时候,你手上沾的可就不止一个无辜百姓的命了,还有山寨这老老少少一百多条人命,夜夜扰你,袭你,叫你永无宁日!” 乔锦心犹如阴间判官的鬼魅神色,阴恻恻直勾勾盯着,胡校尉是真被吓着了,他从跪地不起,到瘫软如泥。 鬼神到底存不存在,乔锦心不知道,可它们有时候的确对人能起到一定震慑作用,成为约束工具。 “胡校尉真就这么下山了,怕是这胡统领也要把他认做山匪同党了。” 顾维均带人缓步而来,眼看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小虎抱着乔锦心大腿不放,求抱,马上眼尖的,先出手。 小虎被顾维均抱的不舒服,不停挣扎,身子还是倾斜向乔锦心,顾维均哪会给他这个机会,面上是一片温柔关切的好好哄着,暗地里竟悄悄将自己的凉手塞这不老实的小子后脖领子里,冻地他直往后缩。 “还管他死活做什么,我是真低估他了,原来他还是个滥杀无辜百姓的刽子手,这样的人留不得。” “你不是想他留在山上教狗子他们使枪的嘛,教会了再赶走也不迟啊。” “诶!” 这厢乔锦心跟顾维均还在争论胡校尉去留问题,站在一边的狗子就拧眉听着,哪注意到他胡校尉竟然会突然暴起,乘人不备去夺狗子腰间的匕首。 “你要做什么?” 发现不对时,那匕首已经完全握在胡校尉手里,出了鞘,毕现的寒光,极有威慑。 “呵,”乔锦心不怒反笑了。 “胡来啊胡来,你可真配的上你的名字,整天就会胡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胡来下一秒是直接把这尖利匕首对着自己,不无悲壮的,声泪俱下。 ”反正我大哥是舍了我了,我也没什么去处,一命抵一命吧!” 说罢就两眼一闭,决绝要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乔锦心心下一急,高抬腿,一个快速转身,飞起一脚,稳准狠,精准击打在胡校尉握着匕首的右手上,有外力的作用,这匕首便瞬间被踢飞出去老远。 这一脚下来,别说顾维均了,就是狗子都傻了眼,乔锦心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副看似娇弱的小身板,还有如此好身手。 她日常只觉得这副身子提气,上树上房顶爬墙都毫不费力,今日一试,倒是有底子在的。 “阿瑜,原来你会功夫?” 顾维均也是没想到他这个小娇妻还有不错的武功底子。 “我也不知道啊,情急之下就这样了。”乔锦心摸摸脑袋,自己都是懵的。 “现在怎么办,把他赶下山?” 顾维均看乔锦心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也就不问了。 “先留着吧,我去找大哥商量商量,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咱们寨子里寻死觅活的,晦气死了。” 看了眼已经被狗子制服在地,又被狗子随身带的绳索绑严实了的胡校尉,乔锦心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的脾气极左极右的,也是个极容易走极端的主。 这世道不好,人也大抵不正常了。 想到这,乔锦心自顾自摇摇头,先离开了。 “大小姐,不留下来吃饭啦?菜都得了啊!” 李婶子在一边被忽略多时,见乔锦心要走了才终于敢出声。 听见李婶子招呼,乔锦心转头,见她还是之前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甚为不解。 “婶子,有些东西我想问问您,不知道冒不冒犯。” “大小姐,您问呗,我就是农妇一个,没那么多讲究。” 李婶子还是那副温和的笑。 “那个,小虎家过去是对您不好吗?” 乔锦心小心斟酌着字句,也做了些铺垫。 “没有啊,老爷少爷都待我极好的。” “那,怎么,怎么完全不见你面上有波动?” “波动?波动啥?” 李婶子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怪不得别人,我也换过不少主人家了。今儿还风光着,明儿也许就败落了,不过早晚的事儿,分分合合,生生死死的早就看淡了。” 李婶子说着,迈步走向顾维均,接过小虎抱在自己怀里来哄。 李婶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心里还算通透,晓得乔锦心在讲她麻木不仁,可是对于她来说早就习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过下去。 “婶子是我唐突了。” 乔锦心十分抱歉,面露愧色。 “大小姐哪儿的话,不碍事的。” 李婶子并不责怪。 “婶子,我们还有事呢,饭就不吃了,改天。” “那,大小姐忙吧。我就不送了。” 李婶子没再说什么,抱着小虎转头跨进屋里。 进了屋,关上门,她把小虎放下来,才靠着墙慢慢坐下来,双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呜咽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到。 小虎早就哭饿了,刚一放下,闻着味儿就小短腿撩地飞快,使出吃奶的劲儿,爬上桌子小手捏起一些来仰头往嘴里塞。 这边乔锦心三人压着情绪不稳的胡校尉来找燕明。 燕明这次劫枪算是初次尝到些许甜头,心中是蠢蠢欲动,心心念念着要再干一票。 正乐颠颠总结经验,正巧着乔锦心赶到了。 “妹子,你来的正好!” 燕明眼里只有乔锦心,见她进屋,兴冲冲直接过来拽起她胳膊,拉到自己桌前,给她看早前绘制的碧山一带的地形图。 “大哥这是怎么了?” “妹子,我想再干一票,你帮帮哥哥?” 乔锦心皱眉,暂不表态,听燕明下文。 “王二前两天去县上给老娘买药的时候听来的,说是这张员外啊准备给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捐个官,关系都疏通好了,这两天就启程到京地。” “所以呢?你是准备劫他们买官钱?” “是啊,反正都是黑心钱,不如我拿来给寨子里老少改善改善。” “我们顾家不是才给你送了五万两么,还不够?” 乔锦心笑着反问。 “哎呀,妹子妹夫的钱哪能随便动,真到万不得以,实在没招了再说。” “大哥倒是真仗义!” “那是自然!” 燕明听不出反话,只当是夸他,反倒骄傲。 “张员外财大气粗的,到京地绝对要带不少护卫,大哥你能搞得定?” “嘿嘿,”燕明憨厚一笑,“那不是有妹子你嘛。” “大哥,你真把我当万能的了?” “之前也是侥幸,老天爷眷顾,运气好。再随意下山,惹恼了他李兴,咱全寨子都要遭殃。还是小心行事为妙,不要轻易下山,依托这有力地形咱们才有些胜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休养生息,让兄弟们都操练好,别真到了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一败涂地,那到时候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了。” “妹子这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听了乔锦心一番煞有介事的苦口婆心,燕明并不在意,反而成竹在胸。 “我让线人打听过了,如今这李兴在京地做监工修园子呐,这什么胡统领丢人丢枪的,也蔫巴了,至于那个佟大人,也缩在府衙闭门不见客的,没什么大问题。” “哦,是吗?” 一听这话,乔锦心心里就有了些想法了。 对于燕明的提议也心动了。 “这张员外此次还带了一车宝贝,一应是要去打点各级官员亲王的,生怕一路北上遭劫,是特意找镖局雇了俩老道的镖师做打手。嘿嘿,哥哥不才,混了个兄弟进去做内应。” 说到此处,燕明更是面上显出不少骄傲神色。 “可以啊,大哥,学聪明了啊!” 没想到这燕明还懂得里应外合,早做打算,自然要竖起大拇指由衷的夸赞。 “嘿嘿,反正,妹子这回你是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次哥哥我是势在必得,就是第一次干有些没底,可咱不是有个聪敏过人的妹子嘛,有妹子指点还能有闪失咯?” “呵呵,大哥言重了。” 有了之前的一点成功经验,虽然乔锦心也的确信心大增,但她还不至于被冲昏头脑。 “他们一共多少人,从哪儿过?” 乔锦心略沉吟片刻,也有些动摇,细问起详情。 “妹子,你看!” 见乔锦心来了兴趣,燕明喜形于色,抬眼见顾维均狗子二人还在这儿,话又止住了。 “诶,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蹙眉发问,有些不耐烦。 “大哥,我们一早就进来了,随着你聪敏过人的好妹子一起!” 顾维均温和笑着回应着,随便随手从地上提溜起一进门就被随意扔在地上多时的,此时仍旧一副半死不活样的胡校尉。 “还有他!” “有事吗?” 燕明语气里的不耐烦又多了几分。 “这话你应该问你妹子!” 燕明转头,看向乔锦心却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 “妹子,原来你不是特意着来找大哥的哈,我还以为咱们兄妹俩是心意相通呢?” “嘿嘿,有事有事。” 乔锦心被恶心的掉了不少鸡皮疙瘩,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 “怎么了,你说!” “大哥,胡来去年在慈漪带人抢过老百姓粮食还杀过人,我觉得留不得。” “什么?这乌龟王八!” 燕明一听就来火了,亲自来拎起他。 “妹子,我就说吧,他们这些官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第二十九章 急下山接新任务 要离别初露心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大哥,你说吧,是赶下山还是杀了给小虎李婶子报仇?” “狗子,拿刀来!” 燕明也不客气,一声暴呵让上刀来。 狗子麻利操起一把大砍刀,随手一扔,一道优美弧线划过,一下被燕明接在手中。 手起刀落,乔锦心“诶”字还没出口,燕明就一下削去他背后辫子,一下凌乱散落下来,狼狈不堪。 胡校尉本是一心赴死,睁开眼,自己却只是少了辫子。 “滚吧!” “仓啷”一声,这刚刚还挥舞的虎虎生威的大刀是应声而落,燕明并不多做解释废话,算是饶了他一条狗命。 “大哥,你这杀人诛心啊,他没了辫子,还是被俘了放归的,日后回了军中也是万万混不下去的。” 顾维均明白燕明这意思是,毕竟这人死了是一了百了,苟且活着才是痛苦。 “这是他的事。” “狗子!” 燕明沉声再叫狗子吩咐道。 “把他扔到山脚下,有多远扔多远,别再让我见着!” “得嘞!” “走!” 拽起胡校尉狗子领命带着两个兄弟,下山办事去了。 “大哥,其他人就留着吧,都是手下做事的,要么是拉的壮丁,要么是实在吃不饱饭才当的兵,都是穷苦出身。” “妹子你看着办吧,哥哥不过问。” 燕明大手一挥,这些小事实在是没有讨论的必要。 “妹子咱们还是继续谈谈劫他张员外捐官银的事儿。” 只要谈及这个话题,燕明就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好像这就是到嘴的一块大肥肉。 “嗯。大哥你说说看。” “额,妹夫在这儿……” 燕明迟疑着眼波一动,望着顾维均的眼神里带着些许不信任。 客套归客套,真到要紧的时候,燕明还是对他有几分不放心的,他老感觉这小子有股阴沉沉的味道,捉摸不透。 不像他这个妹子没有那么多小九九。 顾维均识趣,虽然心下有些不爽,还是转身出去,还贴心关上门。 “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燕明见顾维均出去了,才又手指地形图,眉飞色舞给乔锦心说已在心中打好腹稿的全盘计划。 顾维均背手漫步在寨子里的人为踩出的一条小径,心中却心绪如麻。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山寨子待多久,可总归以他们的身份如此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下山的。 只是看他的阿瑜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正想着,他见有一人远远背着包袱从山林深处走来,停下脚步细瞧,是张熟面孔。 “徐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维均冷不丁的出现,吓了徐旻一跳。 “哦,顾掌柜的也在。” “背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 “哦,在寨子里叨扰多日,准备下山去了。” “不多住几日了?” “不了不了,还有要事在身。” 徐旻笑笑,准备绕过顾维均去找乔锦心她们告辞,毕竟一起下山的,一个人就这么悄悄走了也不合适。 主要还要还秀云前两日特意送来的一件给他换洗的袍子。 当然他也没注意,这为了表达把他淋的一头一脸的愧疚,让他换下的干净袍子原本是秀云自己穿上山的。 拿给他时,秀云也没做他想,只是觉得他一个白面书生,穿不惯山里人的破麻布袋子。 “徐先生,下山的路在那边。” 顾维均几次都恰如其分阻挡了徐旻继续往前的脚步,两人针锋相对走了几步,徐旻才抬起头。 “哦,我知道,临走之前,我是准备跟少夫人还有寨主打个招呼。” “你找阿瑜他们啊,都在屋子里谈要紧事呢,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 “秀云在呐,秀云还在她屋里头休息,你要不要去看看?” 顾维均似是故意,再次特意提起秀云。 徐旻却马上拿下身上包袱,交到顾维均手上。 “那我还是走吧,秀云那儿,麻烦掌柜的把这袍子还给她,就说我徐某人感谢她的好意。” 交代完了,徐旻转身就要潇洒下山,“诶,徐先生,等一下!” 顾维均叫住他,绕到其前,来跟他说话,却完全不见刚才的轻松和睦,反而是有些阴郁。 “徐先生,之前答应我的事,下山了可千万别忘了,七日之期,算算也就这两日了。” 徐旻心中咯噔一下,见顾维均突然神色大变,才确认他还是那个,当初用知道他所谓光兴会成员身份的把柄,威逼他乖乖就范的,六亲不认的狠角色。 徐旻面露难色。 “顾掌柜的,我看就算了吧,老爷子身体弱,一直这么刺激着,真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 他倒是真为了顾维均好,毕竟是亲爹,第一次本就已经算逆行倒施,第二次,他说什么也不再愿意了。 “你在教我做事?” 顾维均不带温度的声音冷冽异常,他阴狠盯着徐旻,很快又让徐旻记起他们第一次交锋时,他带给他的无限压迫感跟不寒而栗。 “徐汉林,你给我记住,这是你当初答应的条件之一,要是不能一一好好完成,我也不介意这两天就下山,把你妄图刺杀当今皇太后的阴谋证据,不小心都一一透露给佟大人。” “相信佟大人一定也会很重视的。” “顾维均,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徐旻一直被人时时威胁着也是心烦意乱,一时间也有些恼羞成怒。 主要是他作为所谓的徐汉林,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这样的未知,才是真正让人忌惮的。 他也一直是遵照传达的命令行事。 光兴会这个神秘组织,他并不十分了解,却如同是在他身上安了摄像头一样,无处不在,即使如今他身在这闭塞,消息不灵通的山寨子,今早一觉醒来,他还是在自己床头收到了那封一直神出鬼没的特殊“无字信笺”。 他照例私下查看一番,根本没有人进来的迹象,只得无奈放弃。认命般拿着东西,来到桌前,仔细涂了些许一直随身携带的紫蓝色溶液,取下烛台罩子,略微烘烤,很快的,便有字迹显现出来。 “今晚子时城东福海茶馆,新任务。” 任务来了,他只有照做,否则他得不到那赤色的药丸,又是好一阵的如蚂蚁噬骨钻心的痛不欲生,那样的滋味他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他打开小瓷瓶,拿出倒数第二颗。 他把这小小的一颗,小心捏在两个拇指之间,定定出神看了一会。 嘴角禁不住泛起自嘲自讽的笑。 对他来说这东西甘之如蜜糖,毒之如砒霜。 因为它,自己坠入无边地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因为它,如登极乐世界,飞入云端,飘飘欲仙。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以他一个在现实世界的成年人的目光,他明白这个东西的效力同d品是一样的。 谁能想到在现实世界,花花天地,灯红酒绿,他都没着了道儿,反而在这个乱世竟被这样的东西给精神控制,真是讽刺。 尽管如此,他还是依旧选择将这捏在手里的,仰头咽下。 “顾掌柜的放心,徐某答应的事一定办到。” 徐旻躲了顾维均的骇人目光,想着也是自己多管闲事,反正也是拿钱办事,所谓的组织也是同意了合作的。 真是不知道这顾少爷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有多少深仇大恨。 “最好是如此,徐旻记住你说的话。” “少掌柜的!” 秀云来找乔锦心,正巧碰上顾维均徐旻二人在说话。 “秀云,找阿瑜么?” 顾维均听见秀云的声音,转头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温和,完全没了刚才的阴狠。 “徐先生也在这里啊!” 秀云其实很早就注意到徐旻,还要特意装成是到近前了才发觉。 “来的正好,秀云,徐先生有话要跟你聊,我就先走了!” 顾维均笑咪咪的,把手里的包袱又转交到秀云手里,自己先走一步,留给二人不少独处空间。 徐旻觉得有些虚无。 他由衷佩服顾维均自由切换的如此迅速。 “你……” 秀云跟徐旻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秀云低下头,心里莫名多了些小期待,不安地绞着包袱一角。 “我要下山了,来辞行的。” “啊?” 秀云慌乱的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瞪圆了。 “你这就要走了?” “对。” 徐旻回的干脆,也不多解释。 “哦。” 秀云的语气里竟有明显的失落。 “你跟你家少夫人也说一声吧,就说我走了。” “哦。” “那就这样吧!” 一切交代好了,徐旻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诶,诶!” 见这回人真的要走了,秀云突然急了,也不顾矜持,追了上去,甚至脑子一热,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有事?” 徐旻有些惊讶秀云的反应,抬起手,看着秀云抓着自己的手。 秀云这才察觉自己这样不妥,慌忙放下手,小脸通红,低头,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 “还能再见到你吗?” “哈?”徐旻听是听见了,只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以后还能再见吗?” 秀云误以为徐旻没听着,涨红着脸,脑子又一热,直接大声吼了出来。 整个山林都回荡着她的那句“还能再见吗?”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徐旻表情凝重,只给了她一句这样一句很隐晦的回复。 秀云知道这话的意思,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都一下子碎了。 情爱果然都是骗人的。 第三十章 秀镖技碾压众人 入陷阱连连受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我误会什么了?” 秀云迅速反应过来之后,反倒问徐旻。 “你……” 徐旻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没好意思说下去。 “是你误会了什么吧?”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不是就好。” “你!” 看着徐旻现下松了口气,秀云又被气得噎在当场,堵气转头,拿着包袱头也不回就走了。 徐旻见她气鼓鼓的背影,完全搞不懂,也并不多作他想,自顾自就摸下山去了。 胡校尉被赶下山之后,他这帮子跟随他上山的交好兄弟,早就骚动起来,几次问了他去向,脾气急的更是起了冲突。 “干什么,干什么!” 乔锦心及时赶到,带着秀云,身后是顾维均狗子狗子。 几个看守的一见来人这架势,连平日里一直伴着寨主左右的小头目狗子也只有作跟班的份儿,可想而知其身份。 几个人立即低头哈腰,毕恭毕敬,齐齐喊了声:“大小姐!” “你们把我们校尉弄到哪儿去了?” 领头闹事的见乔锦心身份不一般,就直接找她要人。 “他手上沾了我们寨子里亲人的鲜血,留不得,赶下山了。” “你们要想下山也可以,只要过了我一关,是去是留你们自己选。” “好,你说!” “狗子东西拿来。” 乔锦心并不接话,只是看向狗子。 狗子急忙从腰间取下几枚小巧的镖来恭敬递上。 “大小姐!” 乔锦心拿在手里掂了一掂,拿在手里用握飞镖的姿势试了试,还算顺手。 这是她的隐藏技能。 十多年来面对欺凌暴力孤立,她哪怕当时隐忍着,没有立即出手,过后,她也一定会在自己拉上窗帘的黑暗小屋里,在小小的飞镖盘上一一写下这些施暴者的姓名,甚至贴上照片,一次又一次把它们扎烂扎透了。 时间久了,熟能生巧。 她自然就能做到,无论何时何地,看或不看,只要手里有镖发出去必中。 虽然狗子给的镖是金属的也比较重,好歹事前她都一应试过,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环顾了一周,正愁不知道用什么作为目标,一阵唧唧啾啾的鸟鸣传到她耳。 她抬头就见这参天大树枝枝丫丫密密丛丛之间有个鸟窝藏在最高处,可以隐约看见,一只大鸟在来回穿梭,衔取小的枝杈还在加固。 乔锦心估算着高度,感觉还是很有把握的,转头就给同也在看的一群人出题了。 “看见没?这树上有鸟正在搭窝呢,你们谁能一次把这鸟窝打下来我就放谁走,不然就安心留在这山上任我差遣。” 几个人对视几眼,眼里有了些不屑跟轻蔑。 小女子果真是小女子,这么小儿科。 “我先来!” 还是那个带头闹事的最先上前,接过乔锦心手里的镖,对着鸟窝,眯起左眼瞄准,控制力道,一甩出去。 众人目光都追随着那飞出去的镖,只见它将将要够到鸟窝边缘,就突然一下子坠落,只是在下落过程中顺便割下几片叶子,最后跟长了眼睛似的,极速坠落,砸在同样在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出神看的发出者脚面上。 “哎呦。” 乔锦心捂嘴偷笑着看他被砸了狼狈样,等了一会,才清咳一声继续问:“还有谁?” “我!” 陆续有不服气不信邪的,一一上前来试。 要么是力气用过了,抛过头了,要么就是力气太小了,边都挨不着,还有一些还是败在角度问题。 这大鸟许是被人打鸟窝打怕了,这建窝的角度位置很有些刁钻,真要想打下来,绝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所有人都试了一遍,无疾而终。大鸟还在稳稳当当,一步步按部就班加固它的巢穴,唧唧啾啾的声音还越来越嘈杂,听在几人耳里是放肆的嘲笑。 “还有谁?” 乔锦心抱臂环视他们一圈,见无人吭声,嘴角一列。 “一个鸟窝而已,这都打不下来?” “你,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定打的下来!” “呵,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不能一次把握好的,都要没命的,这个道理,你们校尉统领没教过你们吗?” “你一个妇道人家,也就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人群了有人不屑,出言反击。 “我要说我能一次打下来呢?” “不可能!你要能一次打下来,我们就供你随便差遣!”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乔锦心一拍手,眼睛里有了熊熊的斗志。 她接过狗子手里剩下的唯一一枚镖握在手里,后撤两步,左右摆头,找到最佳角度位置。 一会睁左眼,一会闭右眼的,感觉差不多了,便把心一横,手中的镖直接脱手,旋转着飞了出去。碰到一根略粗的枝丫以后,原以为要就此掉落,居然只是反弹了一下。 惯性加大的力量让它一下子火星撞地球般,不管不顾冲向鸟巢,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里,这个原本动不到其分毫的鸟巢,从高高的粗壮枝杈间华丽跌落。 唧唧啾啾的声音也终于闭嘴了。一切都清净了。 “怎么样?” “好!” 狗子拼命的鼓掌,心下很骄傲。 乔锦心原本自己也发虚,提心吊胆跟着这镖的运动轨迹,好在结果是好的,老天爷助她,大话没说破了,孤注一掷赌赢了。 一群人不说话,是没想到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妇人还真有那么几分本事。 “你,你不过是侥幸。” 领头的觉得有些佘了面子,一群大男人统统输在一个小女子手上。 “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哦?那我倒想问问,几位军爷连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都玩不转,岂不是连小孩子都不如?” “你!”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几位事前说了若是我家夫人能打下来就供她差遣,怎么还要出尔反尔啊?” 顾维均也上前来帮腔。 “不会,说到做到!” 话虽如此,乔锦心知道这几个人还是心有不甘,毕竟她是个女人,让他们一下子心悦诚服,还是比较困难的。 “妹子!妹子!” “妹子,张员外带着人到河西口了!!” 燕明那大嗓门子,隔着几丈远,都能让人一震,乔锦心掏掏耳朵,等他到自己面前让他镇定。 “大哥,不要急,慢点说!” “人,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咱们的人不是早就埋伏好了吗?” “朝廷的人也在!” “多少人?” 这个情况是乔锦心始料未及的。 “二十多人吧,我看着跟一般的兵士不一样,黑衣皮装,束紧的衣袖,怕不是高手。” “是护卫军的人,佟大人也在列么?” 这打扮顾维均熟悉,联系上次佟怀信也是被这护卫军的人救走的,想必是同一波人。 “在啊,妹子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煮熟的鸭子让它就这么飞了!” 燕明一拍大腿,急得要命。 “不急,大哥,咱们一道儿看看去,情形不对再撤。” “我也去!” 这次顾维均要跟着,乔锦心并没有反对。 这一车东西,说是打点各级官员的,实际大部分都是进献给和亲王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亲王怎么可能让其有闪失,自然就要派人来押送。 正好这佟大人也要赶趟儿,给皇太后祝寿,顺便去怡园会会监工的李兴,当然是因着混在护卫军里的胡统领的死皮赖脸的请求。 张员外坐在马车里,车外是骑马与他并行的佟大人,他十分惶恐,几次掀开帘子邀请佟大人到里面来坐。 佟怀信当然拒绝。 他虽帮着护送,也是和亲王亲信,但这卖官鬻爵的事情,他还是不敢苟同的。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夏瑜她们在山上的情况,虽然他也知道夏瑜帮着山匪绑了他,可他就是恨不起来。 他甚至几次旁敲侧击,警告傅护卫不要声张出去,只他二人心中有数就好。 这种感情很微妙。 同样的,他也知道那个徐旻也是反贼,他不反感,他甚至希望他是那个自己熟知的叛党徐汉林。 “吁!” “大人,快下马,前方有埋伏!” 不过出神的须臾,傅护卫就来报出事了。 佟怀信急忙翻身下马躲了一会,一群人煞有介事等了一会,发现毫无动静,才敢查看,原来前面的人马是掉进一个巨大又挺深的陷坑里,因为有厚厚杂草掩盖众人都没有注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马都弄上来,佟怀信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继续上路吧!” 他哪里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过才又走了几百米,便听到“嗡嗡嗡”的声响,佟怀信心觉不对,急忙下令停止前行。 哪知道冷不丁两只“嗖嗖”冷箭射出,“大人小心!” 傅护卫刚一个飞身扑过去,把佟怀信护在身下,才发现这箭是擦着他们背后而过的,根本就不是冲他们而去的。 “不好!快捂住脸躲起来!” 等佟怀信意识到这箭的意图之时,早就为时也晚,那被箭射的掉落的野马蜂,一下子如潮水般蜂拥而至,不管三七二十一,逮到谁就下嘴狠狠蛰,以报自己被惊扰的大仇。 一行人跑的跑,叫的叫的,一个个都蹲着捂着头“哎呦哎呦”的叫,队伍早就被冲散了。 “啧啧啧。” 顾维均见这凄惨样子,只有摇头感叹可怜的份儿。 对于他这个表哥,他就算有心下去救,也怕这马蜂把自己蛰成猪头。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虽也是些小把戏,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已经让对方陷入被动,乔即使是他什么正规的皇家护卫军也吃瘪,锦心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第三十一章 急休整待王爷命 哄王妃花尽心思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吁~!” 痛苦的马嘶鸣划破长空。 刚从陷坑爬上来没多久,本就惊魂未定,如今又突然横遭此劫。 拉着一车宝贝的良驹也是张员外家特意好饲料好饮水专人照看的,可谓“娇生惯养”,只出这一次“任务”。 哪知道同样是吃了被蛰的苦头,它便立即狂躁起来,完全不受控制,脱缰而逃。 紧连着的本就主要是几块木头板子,当下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先是断了一根车杆子。 随后又半拖半拽的疯跑了一段,整个车身是终于支撑不住了,“啪”的一下子便四分五裂,几口大箱子应声而落。 是摔的摔,倒的倒,翻的翻,掉出来里面不少花花绿绿,各色金银财宝,珍珠玛瑙。 阳光一照,差点晃瞎在矮坡上,小心隐蔽的几人眼睛。 “哇,不得了,不得了,果然是条大鱼啊!” 乔锦心看的两眼放光,盯着眼睛都直了。 又见这群人,此时是疲于应对野蜂侵袭,根本无暇顾及这几箱子东西,心里更是猫挠似的,抓心挠肝,痒痒的不行。 “大哥,这个口子咱们留了多少人?” 乔锦心咽了咽口水,直接发问。 “不多,就五六人。” “妹子,你忘啦?咱们的人主要都布置后面小雁岭呢,不是说好了前面两道是前菜,后面到地方了再动手的么?” 燕明一五一十把原本计划说一遍,提醒乔锦心。 “哎呀,大哥,你自己看,眼下他们连驼宝贝的马儿都跑丢了,根本溃不成军,现下是最好的机会,咱们只取财,不求其他,不如趁乱现在动手,还省了后面兄弟们的事了。” 乔锦心紧盯着那几口黑漆漆的,已经露财的大箱子,见它们一直孤零零躺在那儿,本就是个巨大诱惑,再加上她观察了一会根本无人问津,这就如同是游戏中被人召唤了,却正好掉在你面前的“空投”,你不去捡,都对不起特意掉你面前的好运。 富贵险中求。 想到这,她当下更是胆子大了起来,有点喝高了,上头的感觉。 “大哥,把那五六个弟兄集中起来,咱们拿上家伙什,打秋风去!” 瞅准机会,乔锦心不由分说,也不打招呼,突然一下子就灵巧的翻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 顾维均刚伸手出去要拽住她后衣领子,却是没乔锦心快,硬生生是徒手抓了个寂寞。 “不好,大哥,叫上你的人快跟上!” 顾维均交代完了,单手一撑马上也奔了出去要追。 想他的小妻子又突然犯浑,可能是比镖赢了,再加上两次小试牛刀有了不俗表现,就飘了,单枪匹马就敢自己去闯。 他有些后悔,不应该事事由着她,只是现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混乱的人群里,又是傅护卫第一个镇定下来,反手捂住脸,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折子,一拔开就燃烧起来。 随即就扔在最近的,那其中一根摔断的木制车杠子上,那火蛇迅速吞噬了整个,随后他随便捡起一根树枝再取火,拿在手里当做武器,不断挥舞,驱散这野马蜂。 被火熏过的大马蜂,再凶狠也是四散而去,慌不择路的甚至飞进了火光里,烧断了翅膀,最后一一燃成灰烬。 见有成效,不少人纷纷效仿,即使被蛰的满脸包,都要挣扎着边胡乱挥动胳膊驱散,边靠近火源。 “快快快!” 乔锦心这边带着五六个人,身旁跟着燕明顾维均,鬼鬼祟祟。 三大口箱子,里面东西是不少,可也不轻,乔锦心招呼几人把掉在地上的都拾掇进去,盖上。 “诶,呀!” 乔锦心涨红着脸,使出吃奶的劲,试了一下,果然纹丝不动。 是她莽撞了考虑不周,忘了这箱子的重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一下带的走的。 眼下只好做取舍了。 “这太重了,这样不行的,不能都要了,先拣几件最值钱的,剩下的稍微带些走。” 几个人蹲着以箱子为掩护,将剩下箱子撬开,先挑金子后拿翡翠,装的都沉的快走不动道儿了,才罢休。 “顾维均你怎么不拿啊?” 乔锦心自己手里忙乎着,正拿出一个景泰蓝的笔洗往怀里揣,却被顾维均拦住。 “这箱子里最值钱的是那些字画,方砚,那一块就值你怀里那些加起来的所有了。” “真的啊?” 乔锦心不可思议拿起那不起眼的小小方砚,拿在手里上下左右的看。 “哎,亏你还是当铺掌柜夫人,一点不识货。” “哦哦哦,都听见没,别拿那些没用的坛坛罐罐,光拿扇面字画,文房四宝听着没?” 乔锦心小声吩咐,几个人便快速把之前不要的压箱底的书画,“破石头”都拿出来抱在怀里。 “什么人?” “走走走,快走!” 远处的火光里,已经有人往这边过来,乔锦心怕吃亏,赶紧叫上所有人四散躲两边密林里撤退。 等傅护卫带着另外两个护卫军一起赶到之时,哪里还见得到人影,只有被撬开的,早就被洗劫一空的大箱子。 “可恶!” 傅护卫一生气,随手拔剑出鞘,劈开了其中一口原本装满字画玉石的空箱子来泄愤。 他们护卫军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被戏弄一番不说,还被劫了财,丢人现眼到家了,这样的情况如何向王爷复命? “怎么了这是?” 一直躲在车上,没敢下来的张员外身后跟着情况也还算好的佟怀信,前后脚奔来,看着一地的狼藉,当时就瘫在地上干嚎起来。 “我的唐伯虎字画啊,我的秋居山名图啊,我的端砚啊,都是我私藏多年好不容易搜来的宝贝啊……” 佟怀信皱眉。 “好了,别鬼哭狼嚎了。” “先收拾收拾上路吧,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地方休整再做打算。” 后面佟怀信一行人是小雁岭也不去了,经过乔锦心她们这么一闹,是地方也不去了,直接缩回县城。 原地待命,请王爷圣决。 “滴滴!”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缓缓行驶过一量黑色小汽车。 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头,无论摆摊的,身抗扁担的等活儿搓手的苦劳力,抑或是初来乍到讨生活灰头土脸的乡下汉子,都要伸头望几眼,冷不防就踩到了,早就见怪不怪的京地本地人士的鞋。 “会不会看路啊,土包子。” 被踩的见是这是一身穿粗衣的乡下汉,马上就给了脸色。 “您包含,您包含!” 车还是被堵的纹丝不动,车里人很有些不耐烦了,修长且白如玉的手指,往上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圆框小墨镜,往坐上一靠,又是连着“滴滴滴”按了三下车喇叭。 “这是哪位大人物,能开的来这么个气派的大轱辘盒子,真厉害!” 乡下汉子双手交互着藏在袖子里,京地的深秋,毕竟已经有初冬的寒意了。 “你懂个p!这叫汽车!是咱和亲王的宝驾,本是去年洋大人进贡给咱当今皇太后的寿辰贺礼,皇太后坐不惯,就顺手赏给了王爷,整个天朝都找不出第二台!” 本地的忍不住科普。 “王爷!” 刚到王府门前停下车,就有焦急等在门前的跟班,小邓子匆匆来迎。 下车“彭”的关上门,和亲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保养得宜的面上有些懊恼。 “王妃呢?王妃今日心情如何?” “回爷的话,王妃现在房中等您呢。不过,”这小邓子顿了一下,凑近压低声音对和亲王耳语。 “王妃现下正在屋里砸东西发脾气呐,爷多注意着点,别再惹恼了。” 和亲王摘下墨镜,掏出丝帕仔细擦干净,再递给小邓子,深呼一口气,拉拉整整身上马褂。 “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有佟大人送信来说……” “其余的等一会到议事厅禀告!” 小邓子本还想告知正事,却都被和亲王挡了,暂且搁置,现下他最重要是,要把不开心的王妃哄好了。 “诶,你看我这一身,可以吗?” 小邓子正要转身退下,却被和亲王一把拉住,摊手敞怀让他把关。 小邓子打量一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本就是十几年前旧款式,只是王妃曾出言夸赞,没想到今儿个一早,这王爷就p颠颠,自己开车去做了一身,到现下才回,原也是为了讨得王妃欢心。 修长高挑的个头身材,上翘细挑,入飞云鬓角的桃花眼,配上英气的剑眉,雌雄莫辩。 虽然实际已是人到中年,年近四十,岁月却呆他极好,没有什么痕迹在他脸上停留,依旧如少年般,妖孽的可以让不少豆蔻少女怦然心动。 这样的人加上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贵公子气质,自然穿什么都标志合适。 “怎么不合适?” 看着小邓子只是呆呆望着自己出神,不说话,和亲王皱眉询问,还紧张的,自顾自上下自检了一通。 “没有,没有,合适的很,合适的很,王妃一定会欢喜的!” “那就好!” 得到肯定,和亲王才敢迈步,嘴里声声唤着“馨儿,馨儿!” 刚到门前,一个瓷瓶就“嗖”一下飞出,“怕啦”一声,摔在地上,是粉身碎骨。辛亏是他躲的及时。 “怎么了这是?” “你还知道回来?” 里面的人见他到了,坐在床上,呜呜呜呜哭地伤心,站了一屋子的侍女,大气也不敢喘,只是默默低头屏息站着。 “还愣着干嘛?都给我滚出去!” “是!” 得了特赦令,一群人才呼啦啦瘫也似的离开这事非之地。 “馨儿,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呜……” 第三十二章屡哭诉求见皇儿 赠火器终肯下山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怎么了这是,馨儿?” 和亲王把人好好的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哄孩子似的柔声安慰着。 “我,我今儿又去宫里了。” 王妃抬起头,泪眼婆娑,声声哽咽着,抑制不住地不断抽着。 和亲王知道又有事发生了。 “然后呢?” 他接过她手中绢帕,仔细为她拭干净泪痕。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有丝丝心疼。 “马唯宁!马唯宁这个狠心的女人!”提到这个名字,王妃就突然咬牙切齿,狠厉起来,原本的小女人模样变得狰狞不少。 可见得她对之的恨意之深。 “她不让我见我的衍儿!” “她害死自己儿子还不够,还要硬生生拆散我们母子,教骨肉分离了七年!如今,我只是想见上一面都难的登天!”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再怎么说她如今也是皇太后又是你长姐,馨儿,直呼名讳还是不妥的。” 和亲王有些烦躁的蹙眉,他最不喜提及这个话题。 “呵,她如今的富贵荣华还不都靠我的衍儿维持着?” “王爷!” 王妃忽然是激动,抓住和亲王的胳膊,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您设法把咱们衍儿从宫里救出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团圆,找个清净之地隐居起来,远离这朝堂事非,嗯?” 和亲王躲过王妃渴求十分的眼神,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毫无选择,只能听凭秋风让其纷扬而落的枯叶。 “馨儿,你要知道,身在帝王之家,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你我的。” “是由不得,还是王爷您舍不得?” 王妃凄然一笑,嘴角不屑的上扬冷笑。 “放肆!” 如是和亲王再对她好言好语,好声好气,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性。 都说这伴君如伴虎,王爷的荣宠也是朝不保夕的。 这么多年,外人只知他对自己不错,可这各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品得清楚。 “王爷请回吧,妾身今日身体不适,要歇下了。” 这语气已全然听不出刚才的情绪起伏,也不带温度。 语毕,王妃便自顾自栖身躺下,扯上锦被,背身对着。 和亲王听的动静,再转身已见人安然躺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此打住。 她这样的姿态,便是要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了。 静。 屋里只听得怀表“嗒嗒”走动的细微声响。 和亲王在屋中尴尬立了不少时候,望向那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儿,最后也只能仰头叹一声。 从内怀里小心掏出尚带余热的纸皮袋子,小心特意给放在桌上。 “今儿上街,特意到北街市口胡同给你捎的,你最爱的那家,糖炒栗子,还热乎的,一会起来尝尝。” 背身的人依旧不言语。 “那我走了,好生照顾好自己,少哭哭,对眼睛不好。” 依旧得不到回应的和亲王,心里也是无奈苦闷,撂下最后一句关心,一步跨出屋去,小心的掩好门。 “爷!” “嘘!” 在不要处站了好一会,恭候着的小邓子见人出来了,出声来叫。 “王妃歇下了吧。” 怕扰了清静,和亲王扯着小邓子到远些处,再继续边走边谈。 “王爷,人在议事厅侯着多时了。” “又出什么事了?” “说是绍城过来的进献品被人给劫了,损失不小。” “不是让他佟大人带着护卫军一路押送的么,这点小事都办不清楚?” 本就因为王妃闹腾的事,心气不顺,现下听到这个坏消息,更加心烦意乱。 小邓子看出自家主子的不爽,不敢再随便出言,紧闭嘴,低头小碎步跟在大步流星的和亲王之后。 “王爷!” 议事厅中早就立着一名黑衣黑脸的严肃人。 听到动静,见到来人,直接利落单膝磕地,躬身弓背,低头行礼。 “王爷!” “说!” 和亲王也不废话,进得厅来就直奔主题。 “东西被人劫了,就在碧山一带。” “又是碧山?” “是绑了佟怀信的那伙山贼?” 只一个地名,和亲王马上做了初步推断。 “据查探应该是。” “有意思。这伙山贼胆子不小啊,绑架朝廷命官,扣了骁骑营不少军士连带着洋枪一起,现下还敢抢到本王头上来了,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伙人此前都只敢绑当地的富商太太,吃奶娃娃做要挟,如今突然之间就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顺便做了些分析,反倒让盛怒之下的和亲王来了兴趣。 “头前傅诚说的那个什么郭勋的幕僚,可有查到什么没?” “王爷是说那个徐旻?” “如何?” “只知道其在为光兴会做事,别的一概不知。” “光兴会?这么容易就让人查到了该不会是个饵吧?” 和亲王自言自语着,又继续发问。 “别的呢?跟那个叛党徐汉林有什么瓜葛?” “卑职无能,暂时一无所获。” “有意思,真有意思。” 和亲王没得到想要的信息,却不责怪,只是原地转了两圈,慢慢思忖。 搞得一直跪在地上回话的人心下忐忑。 “这碧山之上,定是混进了什么非同寻常之人,这事你们给我们好好查查,东西我可以不要,人务必要给我找出来!” “是!” 幸好王爷并不追究,他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下去吧!” 和亲王挥挥手,打发走人。 “是!” 领命之后,黑衣严肃脸转身极速而去。 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剩和亲王跟小邓子二人。 “王爷,这事真就这么算了吗?” 小邓子瞧着主子脸色,小心翼翼的问。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能大张旗鼓去找?” 和亲王端起桌上盖碗茶,反手潇洒让它划开一道小缝隙,也不管杯中水早已经凉了许久,就往嘴里直倒。 小邓子也没管。 这位爷喜欢西洋玩意,出使多次,也习得了不少西洋习气。 不论什么天,就不习惯这冒热气的茶水,酷爱喝的俱是凉的冷的,更不爱茶叶。 “那这伙人劫了朝廷人马,器械,还绑过朝廷命官,讨伐也是替天行道的事。” “你懂什么,现下最要紧的是把这园子修好咯,把皇太后的五十寿辰给办的漂漂亮亮的,其余都是小问题。” “不过,若这徐旻真有这么大本事,本王倒挺想见见的。” 放下杯,和亲王嘴边一摸意味深长,若有似无的笑,一时让伺候多年的小邓子也看不明白了。 又候了几日,佟怀信接到王爷秘信,竟是就此作罢,打道回府。 他心头一喜,正中他下怀。 打发了又一番哭嚎的张员外,终于是可以腾出手来管自己府衙的事了。 碧山山寨内。 “手要稳,端平喽,目视前方,跨立站稳!” 乔锦心十分满意的背手在空地上看寨子兄弟被分成几股,都有人带着训练,搞得有声有色,像模像样。 “可以啊,有点起色了。” 顾维均悄无生息,来到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乔锦心被他吓了一跳。 “是你看的太入神了。” “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哪儿来的?” 顾维均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把小巧精致的火器,送到乔锦心眼前。 她马上眼睛亮了,抢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看着,是爱不释手。 “知道你喜欢,那些长杆的不适合你,特意给你寻了把精巧的,好开,随身带着也隐蔽。” “谢谢!” 乔锦心感激的仰头,甜甜倒了声谢,低头继续满心的鼓捣。 “你喜欢就好!” 见乔锦心欢喜的紧,顾维均也开心,不枉费他特意连夜下山花重金,辗转托人搞这一把,花再大力气都是值得的。 “我教你使吧。” 不等乔锦心表态,顾维均便携着她握有火器的手,单臂伸直,整个把她圈在怀里,带动她的食指扣动扳机,“彭”一声,轻微的后坐力让二人握着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对面的树干上便有一个清晰的小窟窿眼。 这不小的响声,引得正在操练的所有人都不住地往这边看。 “哇,不错呀!” 开过一枪之后,这火器还冒着一缕缕轻烟。 这火器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乔锦心第一次开真实的枪,上大学军训她都没轮着摸真家伙,这下兴奋的是无以复加,关键这以后还是她专属的。 “怎么样?” 顾维均看她激动地直跳脚,笑咪咪的也跟着开心。 “这以后真的归我了?” 乔锦心小心把新费的宝贝擦了擦,再次确定的问上一问。 “特意寻来送给你的,你说呢?” “你真好,谢谢!” 得到确实答复,乔锦心欢蹦着,一下跃起如可爱兔子,甩这顾维均胳膊直晃,有点忘形。 “阿瑜,咱们回去吧。” 到这时候,顾维均见乔锦心在兴头上,就又提了一次下山的事。 “为什么?寨子里的事还没料理完呢。” 乔锦心还是不大乐意。 “我昨个儿下山,见着牟大娘子了。” “府衙说是查清楚了,大嫂是自杀,要咱们顾家派人去领了好生安葬,只是爹他老人家身体原因,迟迟不动,毕竟这丧事操办要有人主持。” “也是,巧儿至少要见上她娘最后一面。” 乔锦心沉默一阵。 “就今晚吧,收拾收拾就走!” 顾维均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终于是劝动了。 第三十三章回顾宅老爷有异 嬉在床以为同房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晚来天欲雨。 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不算大,却真真实实能感受到气温一下又降下来不少。 夜。 萧瑟寂寥。 三柄油纸伞突然出现在早就空无一人的街头,不紧不慢停在一处幽门深深的宅院之前。 里面并没有灯,门前挂的照明灯笼也是黑着的,死气沉沉。 远看就是一只在暗夜里潜伏许久,张着深渊巨口,待人乖乖上门,好将其一口吞噬的怪兽。 乔锦心收伞,提袍,仔细脚下水坑,同顾维均一道,到屋檐下,伸手拉起,有力扣响了一侧门环。 金属敲击的声音比巴掌有穿透力的多,不大功夫,门倏然洞开,探出头的是一脸憔悴的贵福。 “爷,爷,爷?少夫人?” 贵福以为自己花眼了,结结巴巴,一个激灵完全醒了。 “贵福,几日不见,还给你家少掌柜的长辈分啦?” 乔锦心笑着调侃,伸手推开大门,一只脚已经完全跨进来。 贵福激动的手足无措,甚至开始掉起了金豆子,委屈的跟两位主子哭诉自己的遭遇。 “您二位不在的这阵子,整个府上,上上下下的都要给咱们院脸色看,就连倒恭桶的也几天不来了,就是觉得您二位是在山匪窝里,永远回不来了。” 哭诉归哭诉,一路跟着,贵福也没闲着,抢着把三人身上背的手上拿的行李包袱,都一应自己背着。 “不给倒恭桶啊,这就过分了,那咱们房里不得臭死!” “少夫人您放心,秀云不在,咱院子的都是男人,全出去方便解手,屋里干净的很。” “出去?能出哪去?你们该不会在后面那个假山拐角……咳咳咳” “额,偶尔,偶尔。” 被一下猜中,贵福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着可疑红晕。 乔锦心无语。 一想到自己过去还经常躲在那假山里面,偷吃叫秀云从街面上带回的小吃,而如今这个曾是自己“秘密基地”,藏着自己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估计早就成了腌臜不堪的“污秽之地”,乔锦心在心里悲愤哀鸣。 “咳咳咳,贵福,怎么你也开始守门房了?” 顾维均觉得现下讨论的这个话题不太妥当,赶紧重新起头,换了一个。 “哦,贵叔都在照顾老爷,好像是最近老爷忧思,整宿的睡不安稳。” “爷,要不您去看看老爷吧,看到您平安归来了,兴许能好些。” “呵,他忧思的怕不是钱没了吧?” 乔锦心并不客气,直接出言相讥奚落。 “去看看吧,好歹得报个平安。” 顾维均拉拉乔锦心衣袖,眼里居然有肯求。 “行吧,你非要我去也行,我可不保证一会出言不逊,把他老人家又给气出个好歹来。” “你好赖也收着点,硬对硬也没意思。” 乔锦心没再出言反驳,算是默然同意了。 “诶,额呵,咳咳咳咳咳……” 雨突然下大了不少,簌簌唰唰,掩了不少天地间的声响,只除了这老人重重的串串咳嗽。 窗影子里,一个佝偻的身躯正以诡异的姿势坐着,下颌骨前突,似是整个灵魂都在贪婪的,吸取着面前的一缕扑面而来的“神仙气”。 大雨如同幕帘子,遮挡了一切视线。 四个人均没有发现异样,到跟前,只知道灯还亮着没熄,说明人还没睡下。 “老爷!” 常贵谨慎的开嗓,里面的人没应。 “老爷?” 又略略抬高音量来唤,依旧一样。 顾维均把常贵推到一边,亲自上阵。 “爹,儿子回来了,开开门。” 不是大吼,有节制且音量适中,若不是房中人耳背,是绝对能听着的。 回答他的依旧是下的越来越急的雨声。 “爹?爹!” 顾维均贴耳,能听到屋里还有偶尔的人声轻咳,确定有人在,马上大力的拍门,“彭彭彭”的,又一阵子无果,门又是从内往里插好的,他只好要撞门。 “敲什么敲?” 正卯足了劲儿,要往里冲,门终于是“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爹?” 开门的竟是顾老爷子。 “回来啦?” 见是儿子,顾老爷子也没表现的特别意外激动,一切都很平静。 开门以后,他自己就又坐回桌前,好像有几分恍惚。 “爹,你的腿不要紧吧?贵叔呢?” 顾维均试探着询问,还要四下扫视一圈,就只顾老爷子一个人在屋内。 “哦,我没事,好的很,用过徐先生的神药啊,腿好多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顾老爷子还要特意欢喜站起来转一圈,走两步,所言非虚。 “那爹,儿子就退下了,天冷了,您也早些歇着。” “啊,哦哦,好好。” 顾老爷子看向众人的眼神略有迷离,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精明算计。 乔锦心本还要再说什么,此时已经被顾维均强硬的按着肩膀推出门去,她的视线一直定在一直坐在桌前,还在愣愣发呆的顾老爷子身上。 那个神态,如同是被人勾了魂魄的提线木偶,没有生气。 顾维均也注意到乔锦心的视线,只是他更细心眼尖,看到了桌上还有一小撮未完全燃尽的纸灰。 他嘴角肌肉细微动一下,也不算是笑,冷漠无情。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回到自己院子,换下干爽的衣裳,乔锦心提了自己心中困惑。 “什么?” 顾维均特意又加一床被褥,雨夜湿冷,怕寒气入侵。 “老顽固不对劲,你看他刚看人的眼神,说话神态,整个都变了,见到许久没回来的你也一样,整个人都木木的。” “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晚上一宿宿睡不着精神不济,脑子木了反应慢也情有可原。” “再说,最近府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咱们又许久不在,所以啊,我早就说要回来了。” “不对不对。” 乔锦心用力咬着下唇,直觉告诉她此事有很大端倪。 “怎么不对了,你少瞎分析了,留着精神明天想想怎么好好对付,英明神武佟大人吧。” “怎么,这么快?明天就去府衙了?” “是啊,再不去头七都过了,嫂子的亡灵上路都安生不了。” “我想先把巧儿接回来,带她一起去接她娘。” “也行吧,总不能一直让她流落在外头。” “可是老顽固那里……” 乔锦心还是忌惮着这顾老爷子会再翻旧账,那巧儿便还不如继续留在牟大娘子那来的安全。 “你放心吧,事情都过去了,爹也是一时气极了,又抹不开面子,才会如此,现在一切都平息了,谁还会想的起这些?毕竟是亲孙女,还真能把她怎么样?” “那可不一定,当初那可是真打,也没见得念在亲孙女面上,下手轻点。” “有我保着,你放心。” 顾维均抓起乔锦心的小手,包在自己两掌之间,感受到冰冷,还为她揉搓取暖。 “又这么冰冰凉?” “不要紧的,不早了,赶紧睡吧。” 面对顾维均的温柔,乔锦心依旧不是很习惯,虽然这段时间的共患难,二人的距离其实拉进了不少,不似之前那么排斥别扭了。 “好。” 顾维均嘴角上扬,眼也是笑的月牙弯弯,等乔锦心慌里慌张躺着了,才熄灭烛火,轻车熟路,从背后抱着她腰,一脸满足安然的贴着她后背。 “你,你干嘛?要睡就好好睡!” 乔锦心当然不习惯又用手肘捅他胸口。 “不抱着我睡不着。” 又是无赖的口吻,同样的不给反驳机会就又厚着脸皮,也不知道真假就猝然进入梦乡。 伴着他均匀的一呼一吸,乔锦心也只得睡了,最起码今夜他没有闹腾。 清晨唤醒二人的是窗外的呼呼风声。 一夜的大雨,四处据是有些刺骨的湿冷,还是灰蒙的天,让人也心情积郁。 乔锦心想早些起来穿衣服,一脱开被窝就感觉钻风,几次撩开被窝,进来又出去,最后想着在被窝里穿外衣外裤。 “你这样掀来掀开的,热气都跑没了。” 本还在被窝里睡着的顾维均,很早就被乔锦心给吵醒了,他没有起床气,只是一个侧身,单手撑着自己脑袋,悬空架着,认真看着乔锦心在干什么。 “可是冷啊,衣服都是冰冰凉的,我不想下去穿。” “那你先躺着暖暖,我来。” “诶?” 乔锦心不知其何意。 不由分说,顾维均又又又一次,按着乔锦心肩头,让她好生躺着,自己给她好好掖着被子,自己坐起来,一下子把被面上乔锦心拿来的所有要穿的都抱在自己怀里。 “诶诶诶,你拿我里衣干什么,你个流氓!” 看到顾维均手上动作,乔锦心脸一下子就红了,一下子直挺挺坐起来,劈手来夺。 “你不是嫌穿着冷吗?我给你暖暖!” 顾维均抱的更紧了,嬉皮笑脸的躲闪,背过身去,就是不给。 “顾维均你别太过分啊,赶紧还给我!” 乔锦心冷声指着偏头正看她的顾维均警告。 “急什么,一会捂好了马上给你!” 顾维均好是突然找到了逗乔锦心的乐趣,就是不给。 一气之下,乔锦心是也不管冷不冷的了,直接一掀被褥,用脚蹬到床下,硬抢。 于是,不明所以,推开门,送来洗漱水的秀云,一大早就看到自家知书达理的小姐就这么大咧咧骑着,跨坐在少掌柜身上,被褥也早就踢没了,二人都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胸前起伏不定。 一见这架势,秀云立马退出去,差点踩到,随后正要欢喜送早膳的常贵。 “不能进!” 秀云双臂抬起,一脸严肃的潮红。 “哈?为啥啊?” “小姐跟少掌柜的在办正事!” “什么正事?” 常贵一脸懵。 “你自己听。” 秀云红着脸,让到一边。 里面乔锦心跟顾维均还在继续争抢。 她已经掌握了不少主动权,扯着把顾维均耳垂捏在手里。 “顾维均!你赶紧!” “啊,啊,啊,好好好!” 常贵贼兮兮的,一副了然神情。 “少夫人可真厉害!” 第三十四章闻下葬忙来吊唁 谈聘礼落井下石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光不白,晃的人窒刺目。 顾维均回来以后,顾家又有了主心骨,正常运作起来,首要的便是大少奶奶丧事。 疏篷简陋的马车缓缓止停在顾宅大门前。 “班主,到了。” 车上,袁桂凤掀开帘子,就见顾家门前已挂起白花,换上白色纸灯笼,便是晓得已归来了。 虽然顾维均已是尽量低调的处理,接王氏尸身回来也是悄悄安排在晚上,背不住专门打听消息情况的。 袁桂凤正要将身下去,却还是高估了自己。 蓦然的一阵晕眩,他原本搭着车篷一侧的手用力扣紧,手背跟骨节处均有些泛白,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才得以慢慢松手,下车。 又有几个人出来布置,便又定了定神,匀步上前,恢复他往日的职业相迎笑脸。 “几位小哥。” “呦,这不是袁班主吗?” 因着袁桂凤还不是名角儿的时候,就常被叫来唱戏,进进出出的已成常客,顾府上下自然都识得。 “少掌柜的喊您来唱堂会了?” “没有没有,当然若是少掌柜的有需要,也是义不容辞的!” “唱堂会就不必了,毕竟大嫂的死,对我们顾家来说也不算多么光彩。” 顾维均正带着常贵出门,赶去处理当铺的堆积多日的事务,迎面就碰上了上门吊唁的袁桂凤。 “少掌柜的,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且不说当下大少奶奶死的如此蹊跷,再说老话也说了莫论亡人是非。光不光彩的,少掌柜的总也要叫一声大嫂吧?” 顾维均走下台阶,离的近了些,脸上有些玩味。 “袁班主今儿个话有些多啊,不同寻常啊。” 袁桂凤意识到自己言多失态,赶紧慌乱低头,眼神躲闪。 “袁牟只是感念大少奶奶平日的为人,说了两句公道话。” “公不公道话暂且不论,还是希望袁老板日后谨言慎行,切莫恣意妄言。” “少掌柜教训的是。” 袁桂凤低眉顺眼只有颔首鞠躬赔不是的份儿,这一番话是他逾越了。 顾维均不屑瞥了其一眼,注意到了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上系的相思豆红绳子,与接巧儿回来时,她一直紧攥在手中不放的状是一样的。 他眸子暗了暗,深深望了袁桂凤几眼,却脚步不做停留,就这么把人晾在了门前。 见其并不受少掌柜的待见,其余的人也就四散而去,把他当空气,各自忙起手里的话儿。 “呵,下九流的就是下九流的。” 等人走了不少时候,袁桂凤才直起腰,他嗤笑的自嘲一句,黯然登上马车返程。 没有光影,没有鸟鸣。 轻车就是晃动的厉害,他只感到更加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 翻江倒海的除了胃,还有他本已经磨平磨碎了,以为再也不会起波澜的心。 那些年少不顾一切,不想后果的沉迷堕落,他一直去逃避的懦弱妥协,他胆战心惊的源头,突然一下子消失了,他反而感到了无尽的空虚。 “停车!停车!” 他跌跌撞撞几乎是摔下车的,到一处河沟,吐的畅快。 来之前,他明明什么吃食也没进,酒倒是喝了不少,肚腹里是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酒跟酸蚀喉咙的胃液。 “班主,班主您没事吧,班主?” 赶车的没见过这样的袁桂凤,老实巴交的他六神无主,只能立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 袁桂凤吐了一会,感觉好一些了才摆摆手,虚弱着叮咛。 “带你出来是觉得整个戏班子,你的嘴最严。今儿这事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明白吗?” “明白,明白!” 赶车的连连点头。 袁桂凤好好站起身,也有随身布帕子来擦,他觉得好一些了,才又启程。 或许,他吐的不是那些酒,而是他这么些年的屈辱不安,受尽的白眼刁难。 接回王氏尸身来的那么顺利,反而成了顾维均一块想不通的心病。 佟怀信见到他二人,既不问与碧山山寨关系,也不细究账簿一事,只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节哀顺变,就没了下文,一直到他们出了府衙都不再发一言,着实不像他平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聒噪性格。 让自己摸不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情,顾维均下意识就会后怕不安,一直忧思。 守灵,起棺,抬棺,撒纸钱,哭灵,下葬。 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该有的程序都得走完,就是可怜了巧儿,一个十三四的丫头,跪在长明灯下整整一夜守灵堂。 天不亮,鸡都没叫,披麻戴孝要走在最前头送葬。 一抔抔黄土渐渐掩盖了棺椁,所有人就站在坑变默默望着,秀云雁儿继续往里撒着纸钱元宝。 乔锦心把巧儿从背后圈在怀里,担心她小小年纪,承受不了,又要哭泣。 可巧儿全程都是面无表情的严肃望着,平静的好像与之并无关系。 一夜之间,她似乎成熟了不少。乔锦心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只能祈祷老天,再少降临着不幸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最根本的困境还是存在。 王氏刚下葬了几日,就有人嚷嚷着打上门来。 彼时,顾维均正教着乔锦心看账簿,也好接了大嫂的位置,好好管理后院。 “李掌柜的!” 顾维均到中厅,拱手客套出来相迎。 “顾老爷呢?” 李掌柜的来势汹汹,不愿意跟小辈多言语。 “哦,爹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您找小侄便好。” 到目前为止,顾维均还是好声好气的。 “呵,收钱的时候是亲自乐呵呵收的,出了事就托称身体不适了这是何道理啊?” “再说了,聘书婚书你们顾老爷子可都收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让我们李家怎么收场?” “那,依着李掌柜的意思,该如何呢?” 首先还是摸清他意图。 轮到自己提要求了,这李掌柜是一点都不含糊。 昂首挺胸,全然没了平日里巴结顾家,顾老爷子的舔狗惺惺作态的范儿。 “这先前的聘礼收了就收了,也是我们李家的诚意,只是这后面的十万两还有这绸缎铺子,恕老朽直言,这孙小姐的好像不值这个价吧?” “值不值这个价,都与你无关,我们顾家不嫁!” 乔锦心从阴影里走出来,脸很臭,她最讨厌这种把婚姻当做生意的行事风格,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巧儿现在是掉价了,要再谈谈价码。 还在这个档口,上赶子就怕自己家吃了亏,真是贱不贱那。 “退婚?你你顾家丢的起这个人吗?啊,少掌柜的,我看经孙小姐这么一闹,全兴县还有哪家敢要啊,也就是我李东福心善,想着该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李掌柜的一副吃定了的悠闲神态,反而在停里四下打转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样,这个摸摸,那个拿起来敲敲,看看。 “你!” 顾维均拽住冲动的乔锦心,冲她摇头让她退到一边,自己则晃晃悠悠到这李掌柜身边,笑着提醒。 “李掌柜的,事儿不要做绝了,真要是撕破脸了,您自己想想后果。” “落井下石,敲竹杠,也要看人下菜碟的,您说是不是?” “这样吧,婚事我们顾家认,可您大庭广众下答应的东西,不做数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各退一步吧,丝绸庄咱们共同经营,利润收成各占一半,如何?” 李掌柜眉毛胡子动了动,眼中精光闪了闪,权衡了利弊,终于是勉强点头同意。 “嘿嘿,” 来这一趟,明里暗里过了几招,他感觉到了这个少掌柜的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突然换了一副脸,又成了先前的谄媚样。 “虎父无犬子,少掌柜的也颇有顾老子想当年叱咤商界的风范!” “掌柜的说笑了。” 顾维均皮笑肉不笑,只是扔暗地里死死扣着乔锦心手腕,不然她有所行动。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李掌柜的就不送了,还有要事,就不留您了。” “也好也好,那就不打扰了,关于纳采,成婚的具体日子等下次,再准备妥当了登门相商!” “一定,一定!常贵赶紧送送!” “是!” 顾维均打着哈哈,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暴动的乔锦心了。 “你干什么一直死死抓着我?” 见人走远,乔锦心终于出声抱怨起来。 顾维均终于放开了她,满意点点头。 “不错,有进步,今回没有口无遮拦。” “是,我憋着没骂他,我是想着挣脱你直接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呦,瞧把你能的!” “你为什么同意这门荒唐婚事?” 乔锦心直接大声质问。 “你小点声,被下人听见了不好。” “回答我!” 乔锦心不买账反而吼的更大声。 “你现在太激动了,先回去休息,消消火,等你理智了,我一会再同你说。” “好,我现在好声好气的同你说,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同意这门婚事?” 乔锦心抱臂气鼓鼓的,但是音量小了不少,勉强稳定心绪,等顾维均的解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就要遵守的。” “何况,你没听他说吗?爹聘礼也收了,帖子婚书都交换了,板上定钉的事,万一咱们悔婚,他们告到官府上,巧儿还要平白无故受牢狱之灾,这样划得来吗?” “那怎么办?” 第三十五章 假应承暗中谋划 随送嫁准备闹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少夫人!” “嗯。” 几个捧着果盘,脚步匆匆的丫头,见了乔锦心急忙半蹲矮了身子行礼,相对的,乔锦心并没有反应过激,而是终于学会了端起少夫人的姿态,略略颔首,答应着。 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 巧儿的事,顾维均本以为乔锦心会发好一阵的脾气,最起码也要生他好一阵子的气。 结果那日听到他说“必须嫁。”这句,乔锦心当场甩脸子走人之后,第二日又恢复平静,好像是一下子想通了。 不仅不再提及,甚至愿意照着顾维均的要求安排,学着做管家主母,渐渐持重,初见成效,有了主人家的样子。 顾维均就立在不远处的廊檐之下,看乔锦心都拿捏应付的到位,嗪着欣慰的笑,转身满意的离去。 半月过去,顾家又从全白撤换成了大红,同样是刺眼。 “巧儿,巧儿?” “小婶婶?” 巧儿带着喜鹊出来迎。 熟悉的场面。 丫鬟们排着长龙,一个接着一个的鱼贯而入,手里一应捧着金翠首饰,明珠玉珰,丝制绣鞋,压轴的是秀云捧在手里的那凤凰红衣,流光溢彩。 巧儿看懂了来意,震惊的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小婶婶也高兴我嫁?” 乔锦心欲言又止,也过来挨着她坐,把她双手都握在自己怀里。 “巧儿,委屈你了。” 乔锦心是真的心疼这个可怜小姑娘,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在一众下人看来,不过是少夫人在劝着孙小姐,早些收了心,安心待嫁。 “巧儿,我走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 依依不舍松开拥抱,乔锦心有些激动,差点破功失态,硬是把差点夺眶而出的泪倒逼回去,心里有千般滋味感慨,同时也更坚定了她的信念。 巧儿被松开之后,有些愕然,她看向乔锦心的清澈眼底有些惶惶不信,可那双晶亮的眼眸主人却异常坚定,如同在告诉她“请相信我!” “夫人今日在府里,如何?” 聚义当铺后厅里间,顾维均忙着整理死当的陈年物什。 “说来也稀奇,少夫人送了嫁衣首饰过去给小小姐,俩人在屋里还说了些话。” 汇报的依旧是日常跟着乔锦心的常贵。 “哦?” 顾维均捏袖,轻掸其中一个沾了不少灰尘的铜貔貅,然后掉来覆去的看。 “也没说什么,就是劝小小姐,说是什么委屈了,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常贵知道自己主子事无巨细都要听得,赶紧倒了个干净。 “嗯,倒像是她会说的话。” “别的没有了?没什么特别的么?” 顾维均还是疑心。 “没有了,走的很匆忙。” 常贵苦着脸,仔细又回忆了一遍,确定的答。 “行了,你下去吧,继续看着,有什么事赶紧来报。” “是!” 打发走人以后,顾维均继续忙埋头做手里的事儿,心里嘀咕着许是真的,乔锦心就是想通了也接受了。 “噼!啪!” 红色爆竹一下子窜到天际,很快在空中炸响,留了一团白烟,四散的飞屑掉落八方。 迎亲的队伍也是一路鞭炮齐鸣,吹吹打打,领头的坐着高头大马,胸带大红花,喜气洋洋。 当然也只是这李掌柜的小侄儿,并不是瘫着的李少爷本人。 到门前,一下马,也阔气,随即招呼着撒了不少小钱。 围观看热闹的,忙都弯腰哄抢,有的还为了这一个两个拌起嘴来,一度有些闹哄哄的。 顾老爷子是罕见的出来迎宾,固执站在寒风里,身躯愈加佝偻,新做的崭新小褂,棉衫也遮不了加速老朽的疲倦。 “爹,您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儿有儿子呢。” 顾维均稳当搀扶着他,生怕他要站不稳。 “巧儿大喜之日,我看着她出门。” 顾维均能感觉到顾老爷子的坚定,他的心有些柔软的动了动。 “新娘子出门!” 扮的大红大绿的雁儿,一亮嗓子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啪”的一打,一把红纸伞下,由一个老妈子搀扶着,缓步走来一个身量未足的身影。 大红盖头下,锦衣雾绡琼琚,腰芳流琏纨素,攘朱袖见玉手,皓腕约双金环。 “伞头红红,新娘出门!” “茶香酒香,和谷满仓!” “子孙满堂,百年好合!” 伴随着一长溜儿的吉祥话,雁儿站在最高的台阶之上,从自己臂弯里挎着的红色小篮筐里,不断拿出各色的花生红枣桂圆白米一类,一次次抛洒在这撑着的红伞之上, 确保这新嫁娘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好兆头。 目送着人被送进了礼车,迎亲的感到是任务完成,万事大吉,急忙就上马掉转头往回走,也不懂规矩,随意就拱了拱手,以示礼貌感谢。 顾老爷子准备好的赠言硬是没派上用场,气的吹胡子瞪眼,嘴里嘀嘀咕咕,骂了一句:“无知小辈,没有教养。” 顾维均心不在焉的,他人群里鹰眼搜寻了一圈,却并不见乔锦心身影,心想着今儿这日子,她没来送嫁真是不应该啊。 “阿瑜,阿瑜?阿瑜!” 他把顾老爷子送回自己屋里,果然就急吼吼回去找乔锦心。 “阿瑜你怎么了?” 走进内室,就见她大白天掩被,好好躺在那儿,只是肩头一直在簌簌的不停地抖。 “阿瑜?” 顾维均走近,温柔地把她掰过身,才惊叫出来“秀云?” 秀云被堵嘴绑着手,见是顾维均,马上呜呜呜呜的激动发出声响。 “你家小姐呢?” 顾维均及时给她拿走了堵嘴的帕子焦急的问她。 “小,小姐跟着孙小姐到李,李家去了,还特意藏了您送的火器在腰上,也不让我跟着。少,少掌柜的,怎么办?” 秀云一口气说完,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纠结心焦的眉毛拧成川字,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带着火器?” 顾维均有了不好的设想。 “常贵呢,常贵,常贵!” 顾维均气急败坏的喊着日常派去看着乔锦心的常贵。 “彭,彭!” 两声清晰的声响,分明是有人用脚蹬柜子发出的。 顾维均循着声音打开衣柜门,果然被捆的严实的常贵就在里面。 “让你看着的人呢?” 顾维均愤怒的把人拖出来起,同样除了嘴里的异物来问。 “少夫人说她亲自去,让李家退婚。” “荒唐!她怎么又自作主张!” 顾维均真是气疯了,第一次这么完全爆发,更是把无辜的常贵扔在地上,踢了好几脚来发泄。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 李宅内。 前院的喧闹,觥筹交错都与后院毫无瓜葛。 一直盖着红盖头的巧儿,从天不亮就开始梳妆打扮,只临近出门前,喜鹊趁乱给她端了碗甜汤,胡乱喝了几口。 送亲,接亲,跨火盆,敬茶,拜天地,一整套下来,都到傍晚了,她还要饿着继续干坐着等。 毕竟还是孩子,饿不得,她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难受的愁眉苦脸。 “喵呜,喵呜!” 几声猫叫如约而至,她原本黯淡的眸子马上一亮,一把掀开那阻碍视线的红盖头,跳下床,三两步就来到门边,谨慎的稍稍侧耳探听一会,才放心的拉开门,放人进来。 “小婶婶,你怎么才来!” 巧儿撒娇似的嗔怪着,边欢蹦着把乔锦心拉到里屋坐着。 “哎呀,别提了,我去给你到后厨弄吃的了,人多眼杂,进进出出的,好不容易才能混进来。” “来,你赶紧吃!” 说着话,乔锦心居然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打开是两个鸡腿还有些冷盘儿,巧儿两眼放光,“哇”的一声喊起来,乔锦心吓得赶紧竖起食指在唇边,让她小点动静。 “小婶婶,你打算怎么让他们退婚啊?” 巧儿饿急了,一手一只鸡腿啃的满嘴是油,哪里还有所谓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吃你的,剩下的事别管,我自然有我自己的主意。” “够不够?不够我一会再上后厨给你拿!” 乔锦心伸出手用拇指摸去巧儿嘴边吃的多余碎屑,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连哄带吓,让这臭不要脸的李家父子乖乖就范。 反正她现下手里有硬家伙,这就是她的底气。 过去她也遇过李掌柜的这样的无赖,凭借她以往的生活经验,面对厚颜无耻,爱耍横耍无赖的,你就要以毒攻毒,比他更加横行霸道,这样他反而才会怕你。 当然这样铤而走险,石破天惊的事要是跟顾维均这厮商量了,她就一定干不成了。 与其被人拿捏着,不如主动出击搏上一搏,只是她这近一个月的暗度陈仓,韬光养晦,“卧薪尝胆”,真是要憋屈死了。 还好是巧儿人虽小,嘴却严,没有透露出去,还能表现的毫无破绽,把顾维均这“老奸巨猾”的狐狸都骗的团团转。 诶,好像这样说顾维均有些不妥当…… 乔锦心摇摇头驱散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看着还在认真大快朵颐的巧儿,乔锦心气成丹田,深呼一口气,集中精神,拔出自己腰间的火器,握在手里。 “李东福,希望你识时务些。” 乔锦心眸子紧了紧,眼里居然有了顾维均同款狠厉。 第三十六章 立规矩脚锁金铃 弄嬷嬷人仰马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少奶奶!” “快,来人了。” 耳听得门外陌生老媪热情的呼唤,乔锦心一个骨碌站起身,顺手夺走巧儿拿着的吃食,迅速拉着她到床按着肩膀坐好,重又盖上红盖头。 “不要怕。” 见巧儿放在膝上的双手,指甲紧紧掐抓着衣摆,乔锦心低声安慰,自己则再折返到桌边收拾了一下桌面,最后还是选择了钻进床底,噤声趴伏着躲起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乔锦心只能看到这群人,下身着深蓝布衫裤,带乌绫裤脚滚边的裤脚,应该俱是伺候的丫鬟婆子。 “少奶奶金安多福!” 领头的婆子笑着,一脸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泛着光的油腻,许是为了应景,耳边还簪着朵红花。 巧儿看向外面都是红红的一片,她光听这声音就先对这婆子心里产生了厌,略微已经坐不住了。 她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待着。 那婆子见这新主子并不搭理她,想她小小年纪还挺傲慢,脸冷了冷,面上还是装着笑,继续道出来意。 “我们少爷今儿身体不适,一早歇下了。这揭盖头的如意称,只能由我这奶妈代劳了,少奶奶不介意吧?” 面上是尊重的询问语气,实际她是话音刚落,便一把抄起,一旁丫鬟恭敬捧着的红木盘里,同样绑着红花的喜庆镀金小称。 不由分说,一下子就挑起巧儿的盖头。 巧儿没做准备,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受了些惊吓,眼睛闭了闭,好一会才睁开。 她懵懂了眨眨眼。 果然,这所谓奶妈同她想的一样,细脚伶仃的身材,上粗下细,宽的如脸盆的大面盘子,分的很开的细长眼睛,眯的不怀好意。 这奶妈早就听说新娶的少奶奶年纪尚小,还刚死了寡母,不受娘家待见,今日这初次见面,畏畏缩缩的,心里更加势利眼的看轻。 “好了,礼成了,打今儿起,您就是咱们李家的少奶奶了。” “还不赶紧给少奶奶行礼!” “少奶奶!” 身后站的几个小丫鬟,听得吩咐招呼,马上都整齐脆声声低头屈沈给巧儿行礼。 巧儿歪头看着眼前这一堆人,适应自在了一些,反正又都是女流,紧抓衣摆的手逐渐松了开来。 乔锦心见这一双原本在她面前晃东晃西的小脚,终于转过去了,以为她们打算出去了,心头一松,揉揉撑地的手肘,准备好爬出来。 这脚的主人却又蓦然转身,一拍脑门。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 她又两步上前从另一个托盘里一把拿起那小巧精致的金色铃铛,一步步朝着巧儿逼近,那笑在巧儿眼里是诡异狰狞,吓得她是缩脚上床,连连后退,颤声问着:“你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老爷吩咐的,这金铃铛等少奶奶一进家门就要戴的,吉利!” “不要!” 巧儿小女孩的嗓音本就尖细,这一声穿透力更是极强。 乔锦心在床底下能感受到巧儿的无助害怕,可是她不能现在出去阻止,不然她还没见到李家父子二人,就要暴露,当场抓个现形。 眼下她只能咬碎银牙,紧咬下唇,心里骂了无数脏话,想着一会把账都一并,跟那李掌柜的一笔一笔算算清楚。 巧儿还在床上挣扎着不住地踢腿,这奶妈也没落得好,结结实实挨了好几脚,脚上涂的白腻子都灰了几块。 “过来给我按着少奶奶的脚!” 她恼羞成怒,脸上那“和善”的笑也早就没了,凶张毕露,几个丫鬟也只得赶紧唯唯诺诺,过来帮忙摁着人。 “叮啷,叮啷。” 这金铃铛还是如愿以偿,被牢牢栓在巧儿青白略紫,细嫩的脚踝上。 “呜呜呜呜呜呜” 经此一遭,巧儿被这阵仗给完全吓哭了,放声呜咽的不能自已。 “少奶奶,大喜之日的,不能哭的,哭是要触霉头的。” 奶妈喘匀了气息,听得巧儿的哭声,有了三分不耐烦,还特意使眼色,遣了其中一个丫鬟过来安慰。 说是安慰,其实也就是拿帕子捂嘴,还要疾言凶着威吓:“别哭了!” 巧儿受人威胁,只能识时务,哭声小了,只是还忍不住抽搭。 那丫鬟又快速胡乱给巧儿擦了擦,脸上的香粉都掉了不少。 “少奶奶,到了我们李家,就要守我们李家的规矩,别妄想着还能回顾家撑腰。” 奶妈见巧儿在自己淫威下识相了,免不了要得意洋洋,再些倚老卖老。 “这李家我也呆了几十年了,有些规矩禁忌啊,得空老身也愿意好好教教。” 你愿意教,谁愿意学啊,啊呸! 这些让人上火的p话,乔锦心在床底下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本就因为这老太婆一直不走,手肘撑的生疼而心情不佳,谁知道她做了波恶事还要叽叽歪歪这半天,心里的火已经快要按耐不住,几次按住了要掏出火器的手,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说这老家伙还不值得。 正心烦意乱之际,刚才被她抓在手里的,已经被吃了不少两个鸡腿如受到感招,就这么猝不及防闯进她的视线。 她盯着这俩残缺的鸡腿看了一会,邪魅一笑,艰难又小心的匍匐过去抓起来。 认真盯着那几双还在她面前直晃悠的脚,认准了其中一双,又是以握镖的姿势,算好距离,果断出手。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打中她。 “哎呦!” 听到这一声惊呼,伴随极大声音的“轰”的倒地声,乔锦心只能看到一肥胖的大p股对着自己,整个躯体就那么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趴着,与地面严丝合缝。 “严妈妈!” 几个丫鬟慌忙去搀扶,只是这奶妈过于身宽体胖,几个人合力,使出全身气力,一时还没拉的起来。 这奶妈吱哇乱叫,一方面是摔的不轻,一方面是被几人扯的拽的胳膊疼,最后还是扫了所有人,自己晃晃悠悠,踉跄站起来的。 乔锦心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要不是现下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躲着,她一定会到她面前放肆开怀大笑,让她这么大年纪,没皮没脸,欺负一个小女孩。 被她踩过的那只鸡腿,早就成了一摊看不清的灰色肉泥,只屋子里那拖出去的,长长的一道油渍痕迹,清晰的显示了它之前的运动轨迹。 “这什么东西?” 奶妈扶着老腰站起来,捡起那个让她摔的很惨的罪魁祸首,到眼前仔细辨认。 却不想被早就下床,到跟前的巧儿踮着脚一把抢过,藏在身后。 “我从家里出来,怕饿着,自己带出来的鸡腿子!” “好啊,新娘子还偷嘴吃!” 到这时候奶妈彻底不装了,现了她原形。 “把少奶奶关起来,吃的都端走,明儿个早膳也甭用了。既然有本事自己带吃食,那应该饿不着!” “是!” “哎呦,哎呦……” 说完这通话,奶妈由两个丫鬟扶着,不停呻吟着,一群人慢慢出了屋子,最后是落锁的声音。 “你们凭什么锁了我,开门!开门!” 巧儿焦急的大力拍着屋门,却再也没有人应。 院子里一树的枯枝张牙舞爪的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没有叶子也能时不时地沙沙作响,宴席也差不多到阑珊处了。 顾维均一早就带人也到席间,只是远远地坐着,目光追随着这李东福,每一桌的敬酒,招呼,来来往往。 只要他紧盯着这李东福,就一定能等到他的小妻子,毕竟她的目标就是他。 “怎么样?找到没有?” 行色匆匆的常贵一到面前,顾维均就拉着他到暗里,满怀希望的急切询问。 “前院招呼的小厮下人都问过了,都说不清楚,李掌柜的身边也没见着可疑的,许是还没进来也未可知。” “不可能!她一定进来了,都快一天了,找不到她人,一定跟巧儿就在后院!“ 顾维均笃定的摇头。 “可是少爷,后院都是女眷,咱们也进不去啊!何况这天也不好,开始刮风了,马上应该也要散席了。” 常贵又是一副苦瓜脸,他能感觉因着少夫人,自家主子又要开始大作了。 顾维均此时像是完全听不见。长久的立在原地,愣愣出神望着那从李宅后院一侧角门被打开。 “滚出去!” “妈妈,求求你了,我爹还等着我卖身的钱看病那!” 一个梳麻花辫的姑娘被连人包袱直接给毫不客气的扔了出去,任凭她怎么哭嚎,回应的只有铁面无情的冰冷一句。 “老爷说了你是断掌,克身边人,留不得。” “那是在干嘛?” 顾维均下巴一指。 常贵循着顾维均的指向望去,摇头叹息。 “哎,又赶走一个,这李家明明缺下人的紧,这李掌柜的还见天的赶走这个赶走那个,跟闹着玩似的。” 顾维均没说话。他又喉结动了动,古怪咕哝几句,看得常贵有些发毛。 这是被少夫人搞得魔怔了么…… “走吧!” 正想着顾维均突然伸手轻拍一下常贵其背,把他从思绪中抽回。 “去哪儿?” 常贵第一回被主子好意搭着肩,如同兄弟般对待,很有些不适应不习惯的缩脖拱背,多少是受宠若惊的。 “没办法了,只能想办法混进去了。” “啊?” 顾维均答非所问,听得常贵也云里雾里。 “咱们两个男的目标太大,所以要改头换面,乔装打扮一番。” 即使到了这一步,顾维均依旧说的十分隐晦。 “哦。” 常贵还是没有明白主子意思。 “姑娘。” 这被人扫地出门的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抬眼,就见一个长相俊秀,温润的少爷在跟她说话。 她不再垂泪,抹一把脸,暗自理好发丝,转头一脸期许的眸色含情,还带着些许楚楚可怜的羞涩。 “姑娘,能把你的衣裳卖给我二人么?” “嗯,额,啊?” 不止这姑娘,顾维均此话一出,连常贵也不可思议叫出来。 第三十七章 着女装混进后院 拔枪指逼签休书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来人啊,来人啊!” “都快一个时辰了,巧儿这样敲没用的,叫破喉咙都没人会理的,别拍了!” 乔锦心托腮坐在桌边,眉头紧锁,一遍遍用手指来回荡着桌沿下,锻面桌布流苏穗子。 看来这李家也是个吃人的牢笼。 “巧儿,不要急,这婚一定退的了!” 话虽如此,可眼下她们二人都被关在这里,门窗紧锁,真就是密室,首当其冲的,出去就是个问题。 天又完全黑了,呼呼的风越刮越烈,门窗都要跟着晃动。 这样一个妖风作怪,不见明月的晚上,李家上下都早早收了活计,猫在屋里,不敢随意走动。 基本都是黑着火,门窗紧闭,早早歇下了,摔的不轻的奶妈也趴在自己铺上,边小声哼哼,边咒骂着这天气阴森古怪。 院子里,两个鬼祟的人影。 大作的风卷起飞沙走石,枯树叶子,都成了锐利武器,压制着露天,还在室外的人,不能睁眼。 这风中凌乱的二人,连原本遮丑的墨水蓝色头巾,都给掀了卷到天上,到空中乱舞,只好虚无的跳脚抓两下,可也都是徒劳,又怕太张扬了要暴露,赶紧低头赶路,也只是心急的凭借感觉找。 “彭!” 不小的动静,突然炸响,随后又马上被“呼乌”的狂风给掩盖了,听得不似真切。 “在那边!”顾维均敏锐的捕捉,开口又灌进了不少寒风,都顾不了得了,拔腿就往声源处赶。 好在离得不远,刚到地方,就见一个小巧的矫健身姿一闪而过,快的很,消失在回廊尽头。 只那一个酱紫的衣袂,顾维均确定就是。 顾维均几下冲过去,硬是不见了。 可惜还是略晚了一步。 “小,小叔叔?” 巧儿站在门边,见来人一身的女式对襟蓝布棉袍,还挺合身娇俏,只是结合了他的身份,和惯常的状态,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她去找李东福了?” 找人归找人,还是要适当了解情况的。 就是这女装还挺扎眼…… 完全颠覆了他平日的形象。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顾维均泰然自若,好像根本没有女装这回事情,自己此时身上穿的也是日常的男子长袍。 巧儿稀奇的几次抬头,盯着他特意看了好几眼,他也毫不在意,查看了被一枪崩残的铁锁,连带这木门也穿了一个眼儿。 “胆子可真大!这就敢随便在人家府上动枪了!” 他是懊恼不迭,她今日做的一切出格的事,那都应该一应算在自己头上,当初是自己特意把这“行凶”的,交到她手上,还教会她怎么用的。 “额,那个,小婶婶……” 巧儿绞着手含糊着。 “别瞒着了,我能追到这儿来就是都知道了。” 顾维均皱眉,一想到乔锦心宁愿相信个十三的娃娃也不相信自己,心里十分郁闷。 “额,啊?嗯。” “她知道人在哪儿么,就敢随便带着家伙乱闯?” 看巧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维均也只是嘴上抱怨一通,收拾了地上残局,把巧儿推进门里,叮嘱她不要出来,让常贵在这侯着等信,最后才掩好门,把这锁头归到原样,才自己一个人朝乔锦心消失的方向循着疾步跑去了。 他是真低估了乔锦心的。 她到后厨偷拿吃食的时候,早就偷摸踩好了点,找到了他李老爷李少爷的住处,借着大风的掩盖,到处也没人,大摇大摆。 一下子就找到地方。 这李宅上下,只这一间还亮着灯,两个交织的人形,动了动,映在窗上。 乔锦心到门前来也不多作客气,掏出家伙事儿,直接霸气的一脚就把这小门给踹开了,里面的人有些颤声的慌张。 “谁,谁?” 乔锦心见其中一个转头的正是当日,在顾家中厅大放厥词的李东福,也不含糊,马上就亮了亮乌黑锃亮的家伙,到他面前,一下牢牢顶住了他后腰。 “李掌柜的,别来无恙啊。” 李东福走南闯北的,也见识得这火器的厉害,这可是能把人脑瓜子崩成豆腐脑,把人身子打成筛子眼的,开不得玩笑。 “女英雄,女英雄,您要什么尽管言语,何必动刀动枪的,一切都好商量的。” 李东福被腰间顶着的东西吓得面无人色,冷汗直冒,整个人被点了穴似的,夸张地抬着手,动弹不得。 “李掌柜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日前才在顾家中厅见过面的,这么快就忘了?” “你,你是顾家少掌柜的夫人?” 李东海略回忆了一下,瞳孔紧缩,恍若大悟,怪不得打从一进门就觉得这人眼熟,果然是在哪儿见过的。 “少废话!赶紧给老娘在这休书上签字画押!” “啊,啊?” 李东福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少夫人,这休书自古都是男方家出的,您这不符礼教吧?” “什么礼不礼教的,老娘不吃这一套,你只管签字画押,别的不用你管!” “好好好,签签签!” 李东福点头如捣蒜,被乔锦心压着到桌上,痛快的签上大名。 “还有!掌印!” 乔锦心眼里揉不得沙子,又把枪一指,李东福无奈,本想耍些花招,随便蒙混过去,这下也只得将手掌又涂了些墨汁,结结实实规规矩矩按好。 不过这样惊世骇俗,他头一次见的文书在面前,就算在黑洞洞枪口下,李掌柜的还是忍不住好奇拿起来吹了吹,欣赏大作一样,读起上面内容。 今有兴县顾氏族女顾怜,夫从李氏非所愿得,泣泪哭嫁。故立此休书,听凭改婚,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特立此文约为照。 “要媳妇,要媳妇!我要媳妇儿!” 原本半躺窝在旁侧,傻呆呆注视着一切发生的李少爷,突然就发了失心疯一样的闹起来,扑腾着一下子从塌上连带着垫的几层棉胎心,一块摔到地上。 “瑞儿,我的瑞儿!” 李掌柜的见儿子有事,就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暴走而去。 “不许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乔锦心也搞得紧张起来,情急之下,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扣动了扳机,“彭”的一声巨响过后,李掌柜的搂这自己儿子在地上,抱头如鹌鹑,瑟瑟发着抖,嘴里不禁低求 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干什么!” 门口一声叱喝,乔锦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从身后一个僭越下了枪,顺势将她圈在怀里,牢牢握着她正蓄了全力准备一击的手肘。 “顾,顾维均?” 还是是未施粉黛,头巾也掉了,乔锦心还认得出。 “闹这么大动静还不够吗?赶紧走吧,一会有人来了就走不掉了!” “等等!” 被顾维均推搡着临出门,乔锦心挣脱开,还不忘去拿桌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凭证。 想着不大放心,还特意到那父子二人跟前,用笔三两下给那病的李少爷大概齐涂了个墨掌,操控他手,啪一下盖在她拿来的休书上。 “好了,走吧!” 把这纸张小心翼翼的叠了一层又一层,再仔细揣在内衣襟里,乔锦心这才心满意足起身。 “赶紧走吧!” 身后是早就等的焦急不耐烦的顾维均,一把拉起她也不管外面的风是不是大地能把人刮走带跑,就这么迎着,去找常贵他们。 “你来做什么?还有啊,你穿女装可真不错啊!啊哈哈哈” 一路跑进廊檐,乔锦心刚喘匀了气,就马上发表了自己对顾维均这身打扮的观点。 “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来说笑,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顾维均无语翻了个白眼,还是拉着她继续略放缓了速度,不过还是急步的往前赶。 “咱们现在是要回去救巧儿么?” 乔锦心毕竟下午才把李宅整个后院都逛了一遍,认得这方向是去巧儿所谓“新房”的。 “不然呢?你都把她新房打穿了,丈夫公公恫吓了一遍,这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乔锦心不屑的撇撇嘴。 “结下就结下呗,以后不来往不就得了,我看这李东福就不像个好人,还是属于良心坏透了的那种。” “呵,你倒说的轻巧,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今日惹了他,他日后必定寻到机会就往死里报复!” 顾维均说的如此煞有介事,乔锦心反而不在乎的耸耸肩,挑挑眉。 “怕什么,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他奸咱们就比他更奸,玩阴的?呵,谁还不是千年的狐狸。” 顾维均哭笑不得的无奈摇摇头。 “你这些歪理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怎么了,你甭管它从哪来的,只要实际有用就是王道!” “那你用火器指着人家脑袋,有什么收获吗?” “怎么没有,有用的东西到手了啊!” 乔锦心骄傲的拍拍胸脯,毕竟这休书就藏在其中。 “你逼着李东福给写了休书?” 刚在屋内顾维均本就疑惑想发问。 “那哪儿来得及啊,我早就写好了,他只要按个掌印签个字就行,而且,我写明了是咱巧儿休的他李少爷。” 言于至此,乔锦心还特意强调了她这休书的特色。 “这做不得数的吧?古往今来,哪有女方写休书的?官家也不认啊。” “诶,这你还真说错了,我特意翻了本朝的律例,都只说合离要凭休书或协离书,可没强求一定是男方来给出的,只要双方签字画押便都认可。” “虽未强调,可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顾维均还是觉得乔锦心想法天真。 “这约定俗成也是人习惯了遵守的,怎地,有些不公平的奇怪规矩改一改不应该么?” 第三十八章 放消息满城风雨 亲登门以退为进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这顾家小姐与野男人苟合,大婚当日就私奔,还把李家上下搅和的鸡犬不宁的。” “听说啊,这顾小姐就是个灾星,先是克死亲爹,又把娘给克死了,成亲当日啊那个妖风刮的,骇死人,之前在顾老爷子寿宴上还当众绞了头发诅咒长辈,说不定就是精怪上身了。” “哎呦喂,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啊,哎呦,得亏她是跟人跑了,不然我那在李家做工的姑娘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呐!” “哎呦,秀云啊,又来买点什么?” 见秀云挎着个小篮过来采买,刚刚还三五聚堆在一起兴致勃勃热议的摊主婆娘,心虚慌张地站起来,把手里的一把索然无味却还磕的起劲儿的淡瓜子,揣到外搭子缝布口袋里,扬了一把壳子,又在身上抹了两抹,讨好的来招呼。 秀云目无表情,特意从内怀里掏出平时不怎么用的丝绢,拿着一角抵在鼻尖,无端地垮眼蹙鼻,满是嫌弃之色。 “王家嫂子,你这什么味儿啊,跟踩了几天的猪shi牛粪似的。” “怎么会呢?有吗?” 她四下里特意闻嗅了一番,抬脚也查看,没发现异样之后,还回头扫了一圈还坐那,等她忙完了,好一会儿再继续瞎白活儿的“三姑六婆”。 个个都瞪着青白凸出的死鱼眼,也是没有头绪。 “别找了,王家嫂子,嘴臭就少言语,多照看着摊子生意,别到时候黄了,一家老小活的都难。不像我们顾家,好歹高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都比小门小户强多了的。” 秀云说完就随意把刚挑拣的两个长瓜,重重撇回一堆里,收好她的绢帕抬着下巴就扬长而去。 她本也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息事宁人的性格,只是跟着自家小姐,她越来越发现,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忍着只会更受煎熬。 “一个下人丫头,在街坊面前还摆起主人的谱儿了,啊呸!” “哎呀,别管她!” 几个人站起来拉这王家嫂子坐下,瓜子又新一轮磕起来,东家长李家短,反正都唠人家不好的事儿,甭管真假。 自己日子过得苦不苦,难不难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不能比我过得好过得舒坦。 就如同是那被她们从嘴里一次次重重飞喷的瓜子皮儿,那恶毒的嘴脸,唯恐天下不乱,假的也能说成真的,添油加醋,而且越说越传越邪乎,不容得你不信。 不论在什么地方,舆论都可以成为武器刀子。 人们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咳咳,咳咳咳……” 顾老爷子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他那迅速变白稀疏的发辫,都在无一例外印证着他的力不从心。 顾家开始长久飘散着挥发独特的药香味儿。 照理这个点顾老爷子还病恹恹歪在塌上,却不想是又立在天井,精神头看着还可以,呆呆望着那古木疏疏斜斜。 似乎是跟这秋日的阳光一样,还想再蹦跶一会,传递些热能。 多少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蔽旧的太阳弥漫在空气里,折射着灰尘成微微呛人的金粉,揉进眼睛里昏昏沉沉。 “老爷,李家来人了。” 贵福过来微躬身前倾。 “去把孙小姐请来。” 顾老爷子收回视线,有丫鬟扶着到中厅会客。 来者正是李掌柜李东福。 见出来迎的是顾老爷子,李东福拱手客气。 “亲家,亲家近来身体可好啊?” “劳您挂念!” 顾老爷子由一众丫鬟搀着坐下,摆摆手,叫人看茶。 他没有了平日的傲慢,还挺和善,主要他这不成器的孙女闹的,知道人家上门来说理的,他心里有愧。 “实不相瞒,此番我们是来登门致歉的。” 顾老爷子满目惊讶。 “这,这该如何说起啊?” “哦,是我李家照顾不周,不然这孙小姐温婉娴静的,如何能大婚当夜就闹事出走,现下还不归呢?” 李东福面上说的是自己的错,实际句句是臊顾老爷子的脸,怪这顾家小姐没有家教,不知廉耻。 “何况你家少夫人还硬逼着我家签了那什么什么休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女方逼着男方签的?” “啊,亲家,亲家……” 顾老爷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激动的微微站起身,来怕越说越激动的李东福的肩膀。 也怕丢人,转身又沉声扫了让厅中站着的一应下人都出去,自己则再次坐下,好言相劝。 “巧儿年幼,心性不成熟,可能是还念着家里就又跑回来了。” “回来了?” “是啊,当晚就回来了。” “外面满城风雨都说是跟野男人私奔了,您听听,您听听,我李东福虽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可大小也算有头有脸的,这让我们李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李东福边说着边激越往自己脸上拍了几巴掌。 顾老爷子伸手去拦,拉着他手叫他冷静。 “贵福,孙小姐呐?” 言毕不到须臾,贵福就领着人到中厅。 “老爷!” 巧儿低眉顺眼行礼,她还不认识李东福,根本不知道,现在这厅中二人正在讨论,可以决定她后半辈子命运的问题。 “巧儿,你在家也安生住了不少时日了,赶紧跟你老公公回去,都是成了婚的了,成天还留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巧儿一听这话,这才慌张抬头,上下打量起厅中坐的来人,用手颤抖指着。 “你,你不是签了休书了吗?” “放肆,要叫爹,一点规矩都不守!” 顾老爷子又大力一拍小桌,巧儿一看这架势,当下反应过来,从地上马上站起身,转头就要往门外跑。 “我要找小婶婶,小婶婶!” “少夫人同少掌柜的外出收账了,要过几日才回的!” 贵福哪能由得她胡闹,眼疾手快的,一把拦腰就把巧儿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小婶婶,我要找小婶婶!” 巧儿还在奋力挣扎着,整张小脸因为过于用力都被扭成一团儿。 “找她作甚?她自己都是个只会胡来的,能帮得了你什么?” 顾老爷子摇头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巧儿,只是这巧儿如今还这样不懂事。 “巧儿,听话,到了李家好好做你的少奶奶。” 顾老爷子走近,怜爱的捧起巧儿的小脸,为她一一整理,因为大幅度反抗,而早就不听话跑出来的的发丝,凌乱鬓角。 “我不,我不去,要见小婶婶,小婶婶!”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一下让厅中都寂静了。 巧儿这结结实实挨的一巴掌,除了面上连到侧脖颈上,都有红红的印子。 虽病着,生气起来打人依旧下的了黑手。 “亲家带走吧,以后不用送回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顾家以后就当没这个丫头!” 顾老爷子盛怒之下,说的话很是刺耳,也让巧儿彻底死了心。 “这,这不好吧……” 李东福感觉这下玩脱了,要是这以后顾家不认这个孙女,他花大价钱娶的亲除了传宗接代,还有什么意义? “哦,您这个亲家没得说的,我们顾家还认,只是这不懂事的丫头,我是管教不了,以后还要多劳烦李掌柜的了。” 顾老爷子见是李东福反倒和颜悦色了些,说罢还特意客套拱拱手。 “人,你们带走吧。贵福!” 顾老爷子一个眼色,管家贵福立即把巧儿交到李家人手中。 “不好意思了,本来应该是我们顾家把人给送回去的,还麻烦李掌柜的亲自跑这一趟。” 顾家大门前,李家人怀里轻松抱着轻飘飘的巧儿,感觉没有一丝重量。 她不动也不说话,更像一个精致的木偶,眼神空洞。 “不碍事的。” 李东福假笑着迎合。 “老爷说了,孙小姐以后要李掌柜的好生教养着,应该也要费不少功夫。” 又是几条大黄鱼悄无声息塞进李东福袖子里,一摸到这熟悉的冰凉触感,李东福马上眉开眼笑,这回这笑是绝对地打心眼儿里,发自肺腑的。 “关街面上那些传闻,也顺便麻烦李掌柜的消除消除,毕竟对咱们两家都不利不是。” 贵福又将身靠近,悄声多提了个要求,在二人之间来回划拉。 “哪个不怕死的敢嚼咱们顾家的舌根?等我明日一并处理了,叫他再胡说八道!” 李东福装傻还突然就大声义愤填膺,显得自己与此事毫不相干。 “李掌柜的,我们家老爷叫您一声亲家公是给您面子,可您要是总背地里搞些小动作,那这层亲戚也别怪我顾家不认了。” “嘿嘿,贵管家这说的是哪儿的话。” 面对贵福的突然变脸,李东福有些汗涔涔了,他自作聪明的一系列操作原来都在这老头子的眼里。 看来还是行事要收敛一些。 “顾维均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乔锦心打从出门就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出事,尤其是刚才。她觉得自己的心猛地坠了一下,好像被人狠狠拽着,生疼又没有缘由。 “还长着呢,才走了一半的路,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顾维均也察觉了她的不舒服,感觉坐过来握紧她双手安慰。 “怎么了这是?太颠簸了晕车?” 第三十九章成知县出手相助 忆前尘问连环案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橘黄的几盏交汇路灯,汇聚一群乱糟糟无头撞的蚊蝇。 照着一个过于矮小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梳中分油头的一米七多的三十加男子。 二人手里各提的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路边大排档里刚搂来的边角熟食,几听超市打折的,临近过期的啤酒。 墙面上一个用白漆涂的画了圈的醒目大“拆”字。 踏及楼道,漆黑一片。 稍有不慎,就要踩着私拉的横七竖八的线路。 转过几层,矮小男人到一道紧闭的破旧门前,摸黑掏了一遍全身,找不见钥匙,只得“咣咣”大力敲门。 门内的少女,留着齐刘海,扎一个简单的松垮马尾,穿着宽大蓝色运动服,只点了一盏如豆的小台灯,凝神趴着,她斜歪着头,过电影般回放着白天那个男孩递给她热牛奶时,沐浴在金色阳光里温暖的笑。 挥之不去。 屋里的彩色电视机时好时坏,伴着这嘈杂,听到有人砸门,她一个激灵,抬起头,警惕的竖耳朵听了听,又慌忙的到外间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故意调高了音量。 还要故意弄出些声响,大着嗓门说话,假装家里有大人。 “爸,外面好像有人在砸门!” 说着话,少女熟练地在屋里穿个上一双小皮鞋踢踏着来回走动,假装是父亲过来了。 “一个人在家里瞎捣鼓什么呢?赶紧开门!”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少女赶紧跑过来打开门。 门外果是父亲,还有一个没见过的新面孔。 那样的打扮,脸上挂的油笑,都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看什么看,快叫王叔叔!” 父亲挤过她也不多作解释,招呼“客人”坐下。 “还傻愣着干什么,去拿碗筷啊!” “哦,哦。” 少女迟疑着迈步,总感觉身后有双贼溜溜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在游移。 于是东西拿齐全了以后,她没好气的甩了脸色回身摔了门,把自己整个埋在自己小床上。 三年了,自从母亲离开,已经三年了,她不知道这样跟着父亲浑浑噩噩的日子,什么时候可以到头。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没关,地方台主持人,还在用一口不大标准的播音腔,播报着晚间新闻: 近日,本市连续发生多起花季少女坠楼事故,截止发稿前已有六人死亡,两人重伤。警方目前仍在全力调查中,我台将持续跟踪报道。 伴着这无聊的新闻,她的眼皮子越来越重。 她实在太累了,竟然就如此沉沉的睡去。直到一双邪恶冰凉的手伸向她最后的一片温暖的港湾…… “小姐!小姐!” 还好是一路上走的并不快,秀云拍马赶到的时候,顾维均正带着乔锦心下马车休整透透气。 “秀云,你还会骑马啊?” 乔锦心见秀云在马上的英姿,颇为飒爽,没想到她一个小丫鬟,会的也是不少。 “小姐您忘了啊,这骑术还是您教给我的啊!” 秀云勒缰绳下马,有些奇怪小姐说的话莫名其妙。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乔锦心心虚的一拍脑门,哼哈的又一次掩饰过去,话锋一转。 “看你火急火燎的样子,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姐,李家的人上门又把巧儿小姐带走了!” “你说什么?” 乔锦心霍的站起身,瞪大了眼睛。 “真的,就今儿早上的事!” “TMD!这是专门趁着我不在玩阴的明抢!走走走,要人去!” 如是乔锦心平时再怎么注意,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许去!” 见乔锦心一副干架的气势,顾维均一声爆喝,直接制止。 见乔锦心被他这突然的一声给震住了,才又开口,柔声细语继续讲道理。 “这就是巧儿的命,你再怎么去蛮横的抢人要人都没用的,爹只会一次次把她送回去。” “他送一次我要一次,他送多少次,我就再抢回多少次!” 乔锦心捏了捏拳头,轻轻一跃是上了马,拉着秀云一起,两个姑娘家同乘一匹,“驾”的一嗓子娇喝,就扬长而去,只留顾维均常贵马夫三人在原地。 “让开!让开!” 两个姑娘在街头,横冲直撞的骑着马飞驰,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不少受惊的行人站在两旁是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乔锦心也并不在乎。 她这身子应该也是半个练家子,会功夫马术也极佳,又稳当还快。 凭借过硬的技术,一路畅通到李宅门前,下马叫嚣着让人出来,根本无人理睬。 乔锦心气的叉腰,正要开始骂街的时候,大门是终于“吱悠悠”的开了。 “就送到这里吧,李掌柜的实在客气了。” 李东福一脸的谄媚奉承,老脸红了不少,看来是陪了不少酒水。 “哎呀,徐大人今日赏光到我李家门上吃酒,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的。” “掌柜的言重了。” 被唤作徐大人的男子一身常服,竹根青窄袖长袍,酱紫芝麻地一字衣襟,珠扣小坎肩,梳着油亮的乌黑长辫,发尾坠着小翠玉的饰品。 “徐,徐先生?” 秀云最先捂着嘴认出来。 “徐旻?” 乔锦心也愣住了。 这身打扮样式,此番是完全的脱胎换骨,活像是变了一个人。 “哦,李掌柜的,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旻见来的是秀云乔锦心,当下也有些慌张,尤其是对上秀云那疑惑探究不解的目光。 一挥手就有藏蓝的小轿子来抬。 “诶,徐大人,既有案子上门,就请审完了再走也不迟嘛!” 李掌柜的见麻烦来了,欺负徐旻年轻,又是新官,本质就是文弱书生,刚刚宴席间也和颜悦色的,以为好说话,借着酒劲儿,急忙携了徐旻的手,紧紧箍着不让其离开。 徐旻被牵制着,一时也脱不开身,只好等下文。 “这刁妇要将我那儿媳妇拐走,徐大人管还是不管?” “诶,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啊,明明是你家签了休书的,本就两不相欠了,现在还光天化日的,又不择手段将人接走了!” 两边各执一词,徐旻听的糊涂。 “李家大婚是县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说有休书,那休书呢,休书拿与我瞧瞧。” 乔锦心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自信的掏出来,特意递到徐旻手上。 徐旻挣脱了李东福一直拽着自己的手,拧眉粗粗浏览一遍。 “大人明鉴啊,这是她逼我签的啊,做不得数的啊!” 李东福有些急切的,到徐旻耳边再又辩驳了两句。 “李掌柜的,本官只问一句,这上面的笔记还有这掌印,是不是您及令郎的?” “是倒是,只是这……” 李东福听着徐旻这口气心里有些不妙。 “这样重要的凭证可不能乱签的啊,李掌柜。” 徐旻此话一出,李东福就知道其意了,原也根本不站自己这边儿。有些蔫了,随后立即伸手去抢那证据休书,妄图撕个粉碎。 徐旻扬手一抬,朗声严肃要求着。 “李掌柜的,莫要强求了,赶紧把人好生送回去,别等县衙插手了,公事公办的难堪。” 徐旻说这话是有些底气的,毕竟他是今时不同往日,更与那原兴县的知县李岳林截然不同,有银子有人。 “听见没,把人好生送回来,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 有做官的徐旻撑腰,乔锦心底气十足,占了上风。 李东福垂头丧气,拱拱手,别过脸去,不情不愿道了句“谨遵青天大老爷法旨。” “怎地?不服?” 徐旻听他阴阳怪气的腔调,扬扬眉毛又问。 “小人哪儿敢啊,您可是咱兴县父母官啊,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一顶一的公正严明!” “送客!” “哎,还是做官好啊!” 李东福吃了大亏也不敢当面多言语,最后一个走进去,亲自关阖门。 重重一把摔了一侧,只敢把气都一股脑儿撒在自家门上。 乔锦心出了口恶气,心里舒坦了。 一路偷偷跟着徐旻的官轿子,才发现是回了兴县县衙。 “你成兴县知县了?” 轿夫压轿子,徐旻下轿子,乔锦心翻身下马,激动跑到跟前问他。 徐旻挥手让轿夫下去,无奈领着乔锦心二人进了大变样的县衙。 一路都有人问徐大人安,捕快,快慢班都一应在朝气操练。 见自己男神发达了,乔锦心不禁也骄傲起来,情不自禁抬头阔胸,双手背在身后,讲讲派头。 到后堂,徐旻退了秀云在外面等,自己要跟乔锦心单独聊聊。 秀云面上有些失望,说心里不胡思乱想是假的。 “我就在外面守着。” “好。你……” 不等徐旻话说完,秀云有些堵气的转身,一掀那蓝色门帘子就出去了。 徐旻尴尬地挠挠有些不适的假发头皮,又进了后堂。 “乔锦心!” “我就知道!!” 徐旻转身就准确的叫出了她的真名实姓,乔锦心真是要泪流满面了,给徐旻一个爱的抱抱。 “小点声!你离远点!” 徐旻一伸臂膀,拒乔锦心千里之外,皱着眉。 “你怎么了啊。以前你也不是这样的,学长!” 乔锦心垮着脸。 “说说吧,那死的几人是不是都跟你有关系?” “什么意思?” “邱筱宁,何敏,赵君心,唐颖,秦家慧,还有胡丽娜,都前前后后无故坠楼身亡了,与你无关?” “她们都死了?你怀疑我?” “能把她们几个联系起来的也只有你了。” “你为什么不看看她们这么多年,对我都做了些什么?!!” “这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乔锦心,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心有阳光的好姑娘。” “徐旻,如果你长时间生在黑暗里,你告诉我怎么心有阳光?” 乔锦心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此时看向徐旻的眸子不再是亮晶,而是灰蒙的。 爱和不爱原来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要的一份纯粹的信任都那么难。 “人不是我杀的。如果我真要动手,绝不会让她们死的这么轻易。” 用最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徐旻叹口气。 “既然都到了这儿了,我也不问了,好自为之吧。” “只是作为多年的学长,我提醒一句,你那枕边人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他连自己亲爹都害,你还是小心点。” 第四十章查药滓再生嫌隙 质老父替母血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20世纪五十年代末,美国动物心理学家哈里哈洛,做了一系列关于猴子的实验: 将刚出生的小猴子从猴妈妈身边带走,关在实验室里。 实验室里有食物,同时还有一个铁丝制的且上面放着牛奶瓶的假猴子,以及一个毛茸茸的绒布玩偶猴子。 小猴子一开始都围在铁丝制的假猴子附近吃奶玩耍。 慢慢地它每次便飞快地在铁丝猴子那儿把奶喝完了,又迅速回到毛绒绒“猴子妈妈”身边。 尤其遭到不熟悉的物体,如一只木制的大蜘蛛威胁时,它还是会同样,毫不犹豫选择逃到毛绒“猴子妈妈”身边,紧紧抱着不撒手。 似乎这样,才能给它们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而这些从小被剥夺了母亲,脱离了族群的小猴子,以后犹如是得了精神的疾病,即便再次回归族群,也根本无法融入。 它们中即使成年了,被迫受孕产下幼崽,也无法承担照顾孩子的重任。 甚至当自己的幼崽爬向自己的时候,它们会暴躁的攻击。 严重的更会毫不留情,一口咬下幼崽手掌或脑袋。 这样一个残忍十分的实验,深刻揭示了灵长类动物的行为,极其重要的内核是爱。 但它不是自发产生的,而是通过亲子关系,族群关系逐步习得的。 这个实验的演讲视频一直存在乔锦心的手机里。 是她后来在常逛的校园论坛下载的。 她第一次看的时候,是在大一选修课的课堂上。 能容耐500人的报告大厅里,座无虚席,每个人都想领略全国顶尖心理师的风采,尤其听说还是个翩翩公子,青年才俊,年轻有为。 关于心理学,乔锦心也算入了些门的。 有的人学心理学是因为好奇神秘,或者学术或者为名为利,而乔锦心是为了跟自己和解,她想跟整个世界和解。 她不想被恶魔推进无尽的深渊里。 她坐在最后一排,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不想被熟人认出来。 距离这么远,她本就有些近视,就算她认真地伸长脖子去看,根本也看不清讲台上的情况。 只听见下面掀起一浪浪兴奋的小小惊呼,然后那好听的男声就有力的回荡在整个厅里。 直到乔锦心实在抑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逃也似的捂着脸,拉开就近在一侧的后面,夺路而逃。 哈洛的猴子,被抛弃的猴子,啊哈哈哈哈。 晴天白云之下,一个身着宽大连帽卫衣的不起眼女生,蹲在偌大的操场边,放声的大笑。 没人会注意她的眼角早就渗出不少泪来,只当她是个异类。 第二天,顾家就迎来了送巧儿回来的马车。 疏篷鄙陋,一匹迈不动道儿的老马,着实寒酸。 乔锦心一早就带着秀云在门口迎了,伸长了脖子,满心欢喜。 “小婶婶!” 大老远,就见巧儿从那窄小的通口探出大半个身子,极力的伸手挥动来打招呼。 乔锦心也激动,自己费尽心力,保的孩子终于可以平安归来了。 “巧儿你记着,从今以后有小婶婶护着你,没人能够欺负的了你!” 乔锦心把人搀下马车,打发了赶车的回去。 上前给巧儿整整衣襟,像是特意说给谁听的,在门前大声宣布着。 “你看我干什么,我还能欺负的了巧儿?” 回身见顾维均也在,乔锦心想起早前徐旻对自己说过的话,古怪的看了他一会。 “我又没说你,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乔锦心没好气的又呛了一句,说话没来由夹枪带棒。 “这又是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紧抿嘴唇,不再说什么。 晚上,她让秀云特意搞了些老顽固每日喝的汤药渣滓。 秀云拿着东西偷摸上街,转了一圈,找了个医馆确认了一下,俱是些强身健体,补气血的,没有异状。 只是隔天,顾维均在屋里懒懒倚靠在床头,披衣读文时,貌似无意问出了这么一句:“你让秀云去街上医馆做什么?” 乔锦心拧了条手巾准备擦脸,听到顾维均这一句话,动作略有一滞,稍显出愕然之色,但面上极力让自己平静如常。 原以为他只是喜欢派人跟踪自己,没想到他现在是无孔不入,顾家一切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不就是换一种方式的全方位软禁么?自己不知不觉也成了他的金丝雀了。 控制欲是得寸进尺,容易上瘾的。 乔锦心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说了假话找补。 “没什么,最近总觉得头晕,不想去医馆瞧,让秀云帮着去问了问,吃些什么好补补。” “明儿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吧,省的让人提心吊胆的。” “嗯。” 还好是顾维均没有追问下去。 不用验证,她确信徐旻的好心提醒不是空穴来风的。 临近年关了,寒意更甚。 贵福缩手在窄袖里,吆喝着上下布置,哈出的水蒸汽凝结成小水珠,只停留一会就成了泡影,消散尽了。 顾家在年前,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就是给少夫人过寿。 这是少掌柜的一早就花心思,吩咐了大办的,全府上下哪敢怠慢。 黑洞洞的屋子里,只有一束光亮,四下是一片死寂,有些阴森可怖。 与顾家一片的祥和瑞气都格格不入。 顾维均推开门,被屋内的一股子阴湿霉味呛的皱眉,忍住不适,轻唤了几声。 “爹?爹!” “烟!” 骨瘦如柴的干枯骷髅手,一如鬼魅,从黑暗里不知从何处伸出,突然抓住了他裤脚。 顾维均没有吓着,反而慢慢蹲下,小心扶起这骷髅手的主人。 “爹,您怎么伏在地上,快起来!” “贵福怎么当的差,这屋子这么阴冷潮湿就让您住这里,也不点碳火。” “烟,给我烟,我要烟!” 顾维均说的每一句,顾老爷子是一句没听得进,只是反复念叨着,嘴里喃喃急切着要烟,要烟。 “爹,急什么呢,只要您听话,烟有的是。来,儿子给您点上!” 扶着人稍微坐起来,顾维均在顾老爷子渴盼的目光里,掏出怀里准备多时的精致木制小锦盒,小心从里面捏了一根出来,递到顾老爷子手里。 顾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接过以后,就已经忍不住了,放在鼻下是反复的嗅嗅闻闻,贪婪又滑稽。 顾维均从袖间又掏出一盒洋火柴,同样是取出一根“嚓”的一下,燃起小火苗,逐渐旺了不少的火光,成了二人之间唯一的照明。 “爹,儿子给您点上!” 小心用手捂着,顾维均把这火源,凑到顾老爷子叼在嘴里的卷纸烟旁。 红色的点亮了亮,随后就伴着舒服的一声长长嗟叹,顾老爷子从口里,晃晃悠悠吐出一团白色雾气,似乎有抽人魂魄的妖怪,藏在这袅袅腾腾之中。 吞云吐雾之间,顾维均就这么居高临下站着看着,再暗也不点灯。 一根很快就结束了,顾老爷子还不过瘾,虽恢复些理智,还是眼睛发愣发直,如同被欲望支配的行尸走肉。 他晃荡僵直站起来,把手一伸,横在顾维均眼前。 “爹,不能多抽,一次只能一根。” 顾维均蹙额推开他手,可这双手又弹回,固执难缠。 “给我!” 顾老爷子原本空洞的双目猛地通红狠辣起来,眼球上布满血丝,大有不给就要暴走的趋势。 对顾维均来说,此时的他只是个听他摆布的傀儡。 顾维均冷笑一声。 傀儡不听话,他一定要出手整治的。 他在顾老爷子无比期待的目光里,再次掏出被垂涎许久的木盒子。 特意单手奉着,到顾老爷子眼前,瞬间就变脸,把这盒子里的东西全都慢慢一起倒在地上,再用鞋底一点点,给碾的粉碎。 顾老爷子“敖”的一嗓子,跪在地上,卑微的去一点点拣那成泥屑的残渣碎沫,活像一只受人欺凌无度的丧家之犬。 顾维均看着这个曾经的不可一世,说一不二的男人,如今被自己搞成这副人不像鬼不像鬼模样,心里有几分快感,可也悲哀。 顾老爷子已经开始,如瘫烂泥,在地上扯着嗓子干嚎。 长时间缺水干涸,喉咙里咯咯的咳痰,明显的颗粒感刺剌剌,肺里如同一整个破风箱发出了共鸣。 顾维均还是笑。 心如死灰的笑,伤心欲绝的笑。 “呵,你也有今天。” “你不是喜欢钱,喜欢银票吗?给你,都给你!” 顾维均轻抖着手,从怀中直接掏出一沓银票还有散钱,发泄地一张张扔撒在顾老爷子身上。 顾老爷子忙着把好不容易聚堆的,还带有烟丝的灰烬捻一些到鼻子里。 对他曾经所最心爱之物,他还是最后用手一张张拾掇好,抖落干净,收整齐,码在一起搁在一边。 “这么多银票,还可以换不少烟丝抽的。” “是啊,果然在你心里,还是银票最重要。” 顾维均慨叹一句。 “顾谨廉,于你来说,我娘到底算什么?陪达官显贵酒的清倌人,还是生意场上交换的筹码?” “从头到尾,她只是你用来敛财,达到目的的工具是不是?” “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弱女子?这么多年,你到底有一刻,真心拿她当结发妻子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回答我!” 顾维均拎起顾老爷子脖领质问。 “原来你恨了我那么久。” 到此时顾老爷子才翻动了他开始青灰的眼珠。 “我不恨你,我只想毁了你,就像当初,你毁了我娘一样。” 那双缎面鹅黄的绣鞋,在他眼前晃荡着,是秋日在天上的断线风筝,永远都回不来了。 第四十一章 忍议论如芒在背 故找茬身世“成谜”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恐怖场景。 可能是无边的狂野和参天的高木,没有尽头的狂奔伴在黑黢黢中窥伺的眼睛。 可能是暗无天日的地停车场,金属刺耳的划过墙壁敲击,点点靠近。 可乔锦心的恐怖场景是每一个太阳朝气蓬勃的早晨,快要打上课铃的操场。 她脚下打着绊儿,眼前因为剧烈狂奔有些花,肺在剧烈扩张,嘴也大张着,灌进来不少空气,喉头也剧烈疼痛,带着咸腥气。 铃声大作。 她不敢停下飞奔地双腿,奔跑的尽头是一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的面孔。虽不再清晰了,可永远在那儿。 迟到即是地狱。 李老师走过来,熟练地一把连着乔锦心和书包提起来,扔进门边的墙角,几乎是完全镶嵌在木门门框与墙的缝隙之间。 再打开教室门,这就形成了一个浑然天成而又稳定的三角囚笼。 里面并不黑,有光可以透进来。可乔锦心觉得越来越暗,越来越窒息。原本可以平息下来的肺反而被这窒息感捏紧了,更疼。 早读课下课铃打响了,乔锦心的世界再次完全亮了。 她本能朝里缩了缩,又抑制不住饱含感激地乞求望着。 李老师看了她几秒,这几面尤为难捱。 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 恐惧来源自于未知。 李老师又把拎出来,所有学生都在。 是当面示众时间。 四十几束如刺的目光,有幸灾乐祸悻悻看戏的,有假装引以为戒同仇敌忾的,有无动于衷与己无关的。 那如最终裁决,末日宣判的口吻,诉说了她往日一切的罪状。 迟到,上课讲话,某日没做作业,最重要的是,临近的一次月考考试成绩拖了全班后腿,语气里听上去,带着鄙视厌弃。 “作为一名学生,连最基本的每天上学不迟到都做不到,还念什么书!” 这最后一句对乔锦心的“盖棺定论”,气急败坏之余,李老师猛地扯下乔锦心的双肩小熊书包。 这是她升了中学,收到的来自爷爷温馨鼓励的礼物,一直很珍视爱惜的。 看着它如同块弃之无用的破抹布一样,被嫌弃扔出教室,书包里的一应学习用具,书本资料散落一地。 乔锦心迟钝呆板立在原地。 她没有愤怒也不难过,她只是担心刚才在拉扯过程中,有没有把她的小熊给扯坏了。 李老师怀抱着书本离开了。 她终于敢出去拾掇自己的东西,出教室课间自由活动的孩子们在她身边来回穿梭,表面上无事发生。 可事实上,从这一刻起,被扔出教室的,除了她心爱的小熊书包,还有她自己。 甚嚣尘上。 兴县最近又有了爆炸的新闻。 人人都在疯传这顾家的孙小姐,其实是个野种,根本就是她那死鬼娘,玩了个下九流的小白脸,有了身子,没法子才生下来的。 还要遮掩着非说是顾家的种儿。这顾家也是冤,替外面的野男人养了十几年,得亏不是个孙子,不然还要家产旁落。 “你们说这孙小姐会不会是袁老板的种儿啊,仔细看这眉眼间还挺相似的,根本没有大少爷半点影子。”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尤其那双眼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剪秋水之瞳,除了袁老板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诶?过几日凤祥班还要来咱们府上再唱大堂会,据说袁老板还要亲自登台,到时候巧儿小姐坐在台下,不知道要作何感想啊?” “这还轮不到你们几个丫鬟操心吧?” 乔锦心刚好带着糕点来看巧儿,大老远就听见,几人在巧儿院子门前就议论,生怕旁人听不见。 “你们几个这么闲的吗?在这嚼什么舌根子,还不赶紧去干活!” 秀云也是看不上这样的,出言呵斥一通,几个人一哄而散,低头不敢多造次,匆匆离去。 “巧儿,巧儿?云片糕吃不吃?热乎的!” 乔锦心提裙袍跨进里屋。 屋子里,只孤零零坐着巧儿一人。 明显的情绪低落,低着头死死用指甲掐着手掌,怔怔盯着腕子上戴着的,王氏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红绳子串的相思豆。 “想娘啦?” 乔锦心过来挨着她坐下,柔声问她。 “不想。” 巧儿吸吸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假话。 抬头眼眶里已经打转了晶莹,语调也是有些压抑着哭腔。 “小婶婶,我真的是扫把星吗?” “哪个嘴欠的胡说的?” 乔锦心撸起袖子,在屋子里大呼小叫。 “没,没有。是我自己觉得。” 巧儿拉着乔锦心衣袖让她坐下,依旧低着头。 “好啦,巧儿你不要成天猛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啦,还明儿我领你出去,好好逛逛,透透气。来,先吃点甜的,吃了甜的就能开心起来了!” 说着话,这一小片糕点就塞进了她口中。 这云片糕本是巧儿最喜欢的吃食,只是现下她尝在嘴里觉得齁甜也腻,浅浅舔了一点,就搁下不进了。 “怎么了,没胃口吗?” 陪着巧儿呆呆坐了一会,乔锦心重重叹息一声,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心病难医。 门外的议论早就入了巧儿的耳,这个年纪本就敏感爱多想,也半懂不懂,那日回到顾家之后,她反而开始心绪不宁,卧立难安。 这一进一出,还是全都变了味儿了的。 她就这么活在下人的窃窃私语里,只要她一到,还都是特意避讳的离开。 可那耐人寻味的直勾勾眼色看的她如芒刺背。 这样的痛苦她不知该如何宣泄表达,只是默默受着忍着。 她随后每日夜晚,躺在床上,听着夜漏滴答,毫无睡意。 双目放洞无措盯着那黑洞洞的顶上。 那里已经渐渐有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不停盘旋,随时可以把她吞噬。 她惊慌无助抱头打赤脚下床,瑟瑟蹲在角落。 长时间的压抑,她终于已经丧失了拼命喊叫的能力,发不出半点声响。 寂静之地,寂静无声。 不管这王氏为人如何,下一辈都是无辜的,何况这闲话都直接传到孩子门口了,乔锦心多少还是要过问一两句的。 无非也就是背着巧儿,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三令五申,旁敲侧击,明里暗里,再立立规矩,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背不住阳奉阴违的,况且还有整个兴县的悠悠众口更难堵的了。 做寿这一天,那才真是盛事。 顾家门前更是比肩接踵。 这些人哪是来祝寿沾喜气的,倒像是凑热忙找乐子的。 生意场上的,还是一波一波的送,尤其牟大娘子最给面子,那喜气的礼品单子,完全展开拉出来可以拖到地上。 管家贵福正挡着没拜帖的不让进,这档口,久未露面的佟怀信到了。 “呀,佟大人!” 贵福抛下那人,让其余小厮接手,自己又先一步积极过来接待。 “许久不见了,佟大人也不过府坐坐。” 面对贵福的高涨热情,佟怀信有些淡漠疏离,开口都是淡淡的。 也没有了一惯的笑脸。 “顾维均在忙什么呢?” 他也不再称呼他为“小表弟”,公事公办的严肃。 “啊,少掌柜的在前厅招待客人呢,大人有事?” 佟怀信与身后半步之遥的齐远,交换一个眼色,才转头来回贵福。 “不急,等他都忙完了再说也不迟。” “那大人还是里边上座吧,马上就开戏了,今儿可是凤祥戏班的封箱场,袁老板亲自上阵,错过了又要等一年了。” 贵福乐呵呵给佟怀信介绍,殷勤地请人进去。 “哦,是吗?” 这噱头,听得佟怀信都不由得心下一动,不管后面如何,当下先好好享受一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袁桂凤每次登台都要一个人待会儿。照例是把所有人都支开,只自己一个人在帐子里。 他一身琉璃白,对镜描眉画眼,涂的细致,不想镜中突然闯进一个身影,正含笑望着他。 “少掌柜的?” 他描眉的黛笔一个不稳,猝然落地。 “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袁老板?” 顾维均扬了扬手中的红绳相思豆。 那是他曾经年少怀春时,送给王氏的定情之物,只是王氏从来都好生收着的,没想到会落在顾维均手中。 “少掌柜的何意?” 袁桂凤强装镇定,弯腰俯身去捡那掉落的黛笔。 “哦,这是我前几日捡的,我记得袁老板有一模一样的,所以问问。” 顾维均话说的巧妙,明明已经心知肚明,还故意含糊着不点破。 “袁某不知,少掌柜的许是眼花记错了。” 袁桂凤暗自松了口气,心里思忖着或是这王氏死后,不知道被哪个侍候丫鬟给翻出来的,来自我安慰。 “哦,我记起来了,这是巧儿贴身戴着的,好像还是我大哥留给她的。” “我得赶紧去还与她,这孩子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魂不守舍的,爹留给的东西还能当个念想。” 顾维均一拍脑门,如同是刚刚忆起。 “袁老板,实在抱歉打扰了。” 留下这些不得不令人遐想的只言片语,顾维均刻意转身离去。 “爹?” 袁桂凤跌坐在地上,虽着的单薄,额头已开始渗出不少细密汗珠。 “袁郎,我若想给你生个孩子,你要是不要?” 那时候还是个眉眼吊尾似一汪春水的小姑娘情态的王氏,吐气如兰,勾的他神魂颠倒。 他说:“那就生呗,只是有了我这个爹,要入下九流的,一辈子被人瞧不上的,你也乐意?” 王氏媚眼如丝,大红的蔻丹在他微敞的精壮胸膛游走。 “那可不行,我的闺女必须要是人上人!” 这传闻难道是真的? 袁桂凤一个人呆呆瘫在原地,怎么也起不了身。 第四十二章 唱堂会新添命案 搭王爷摇变同知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半夜三更,街头巷尾,除了几声狗吠,偶尔打破宁静,别无异状。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店主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百无聊赖,趁着没人光顾,懒散翘脚在柜台上,嘿嘿痴汉笑着,手指上下滑动刷着手机。 “叮咚!” 推门而入,又撞响的门铃,让他不得不收敛些,正色把脚挪下来,瞥了一眼这深夜的来访者。 松垮的运动连帽衫整个罩着,看不清面貌,竹竿子抽条的身材,站直了,也有接近一米七的个头。 应该还是个学生。 进去逛了几圈,这人才又到他面前询问。 “有大的行李箱吗?” “要多大的?” 他“腾”的站起来走出柜台,领着人到后面杂物间去翻找,挑出几个合适的。 “就黑色最大那个吧。” 粗略扫一眼,就马上指定了目标。 “两百。微信还是支付宝?” “现金。” 扫条形码收银时,尽管是把脸埋的很低,还是无意间漏出那中长的几柳发丝。 那迟迟不愿拿出的白皙手背上,几块触目惊心的淤青紫红,很是抓眼。 她感到对方探寻的目光,更是加快速度,从上衣插兜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扔在收银台上。 随后就默默提着东西,再次推门而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黑暗里她慢慢抬起头。 那散落的凌乱头发,遮挡了她大半的清秀面庞。 额角,唇边,眼角,俱有不同程度的破裂红肿,苍白的唇瓣抖地厉害。 两百块的箱子质量,还不是那么好的,这“卡拉拉”的并不顺畅的磕绊声响,足以说明一切。 两边的矮层居民觉得暂时吵闹,但也都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时是哪个,在外混不下去的打工青年,坐的末班车晚归了。 “师父,顾家少掌柜的派人来言语了,说是要最后加一个游园惊梦!加五百!” 春生如同是捡了天上掉的馅饼,面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袁桂凤接过新的大红剧目单子,以及一并送来的不少喜钱,面上苦笑一下。 心道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并不烈的太阳,到了晌午照样晃的他目眩。 台下人多,乱哄哄的,顾维均不像顾老爷子那么讲究,只留男宾,家眷也一同在席。 几个调皮的孩子坐不住,就这么围着戏台一圈圈的转,手里的铜制拨浪鼓,“波楞波楞”摇的直响。 一圈圈的白晕。 台下乌压压一片,他看不真切。 笙箫,横吹,三弦儿一起,过门儿,那些扮做小姐书生柔情蜜意的往昔,一一不受控制,跳到眼前。 他有些晕眩不适,定了定纷乱心绪。 拿捏好身段嗓音,稳定亮声。轻转莺啼,如泣如诉,余音绕梁。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转身甩袖间,他当下一怔,恍惚间,他似是见到王氏,正手肘撑着身旁小台子,双手交握,单拎着帕子,满目光华的,痴痴望着戏台之上,浓烈炙热。 他终于笑了,释然的笑。 不疑有他,他直直跨向,那张向他不停招手的,微笑着的,又晕在白光里的熟悉脸庞。 不顾一切伸手去牵。 一脚踏空,整个人便如断翅的蝴蝶,垂直跌落,鲜血渐渐蔓延开来,猩红一片。 一声声惊呼,席下四散而逃。 人人嘴里高呼着:“死人了,死人了!” 离的最近的佟怀信跟齐远一个箭步就冲到最前面,把人翻过来,两指一探鼻息,真的没气了。 又死一个。 佟怀信皱眉动动其手脚,仔细看了整体外观,除了刚才蒙头跌下的擦撞伤痕外,最主要还是眼眶里被深插的,这说粗不粗的铁制小短棍。 “波楞鼓?” 环顾四周,齐远很快就寻得一个精致特别的铜制鼓面。 这么寸这么巧,这鼓棒会刚好落直,插在这两地砖的缝隙之间,真就是意外? 佟怀信狐疑。 “班主!” “师父!” 台上台下的,凤祥班子的一干人也吓懵了,等反应过来纷纷呼天抢地的来哭丧,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乔锦心在跟巧儿本就坐在前排,巧儿更是亲眼目睹着,人就这么朝她诡异的笑着直直摔了下来,搞得她毛骨悚然,惊魂未定。 “什么情况?” 乔锦心把巧儿护在怀里,捂着她脸不让她看这血腥场面,自己却好奇往直前凑,厚脸皮来搭话。 “眼窝子被扎穿了,当场毙命。” 佟怀信答道。 “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要好好查查。” 佟怀信初步查验了一翻,就又打发齐远叫人来办案,自己则转身要找顾维均。 “顾维均呢,我找他有些事情。” “在前厅那,好像有什么重要客人,你自己去看看呗!” 乔锦心努努嘴,给他指了方向,低头终于注意到了,袁桂凤脖颈间那根特别编制的红绳。 她把巧儿交给秀云照顾,自己则大着胆子绕过那摊血迹,伸手去拨弄他脖领处。 “小姐!” 秀云不无担心惊叫一声,提醒她不要动,这一嗓子把乔锦心吓的不轻,差点一p股就直接坐在血泊里。 “秀云,你别一惊一乍的。” 转头,她还是小心翼翼把那红绳子抽了出来,果然是跟巧儿手腕上的别无二致。 不会吧……难道这袁桂凤跟这王氏… 乔锦心想到这儿,赶紧趁乱就一把扯下了这红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自己衣袖里。 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 “顾维均!顾维均!顾维均你给我出来!顾维均!” 佟怀信一路单枪匹马,不顾阻拦,大呼小叫地杀到中厅,见到中厅里坐着的人,脸色变了变,赶紧俯身行礼。 “王爷金安!” “呦,佟大人别来无恙啊。” 和亲王今儿一身深红的袍子十分庄重应景,戴一副金丝的链搭架鼻梁小镜。 多少有点斯文败类的气质。 有和亲王一衬托,虽属同一挂的,佟怀信就逊色多了,少了些狂放不羁的妖媚,颠倒众生相了。 “佟大人这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所为何事啊?” 有大佬懒懒开口,佟怀信不敢造次,惶惶俯首赔礼。 “佟怀信不知王爷在此,造次了,还请王爷恕罪!” “佟大人,托你办的差事也千万多上些心,可别再像上次一样办砸喽,不然这绍城知府换谁来当都一样,你说是不是?” 和亲王慢条斯理的开口,面上是漫不经心的,实际是拿了短处来威胁。 “王爷教训的极是!” 佟怀信一听这番话,头扣的更低了,更不敢出言争辩。 “好了,本王与顾掌柜的,哦,不,本王与顾同知还有要事商谈,你先下去吧。” “顾,同知?” 佟怀信到这时,终于是不可置信,抬起头。 “晖州乱过,本王不放心,想找个自己人可靠些。” 和亲王不理会佟怀信的大惊小怪,继续提点。 “佟大人,别整日蒙在你那府衙啦!得空多到附近州衙县府,多走动走动,早换了不少些了。” “就比如那个徐旻,他可是禄亲王亲自托人,安排到兴县做知县的。” “徐旻?” “不用这么惊讶,我也纳闷。查探了这么久,结果成了他禄亲王的棋子,真是冤家路窄。” 和亲王冷笑一声,心有不甘。 “不管怎么说,有顾掌柜的,哦,不,有顾同知的助力,本王也不算亏!” 话锋一转,和亲王又满意地拍拍顾维均肩膀,春风和煦的脸色怡悦。 “王爷抬爱!” 顾维均会看脸色,知道其不喜欢过于谦卑,只是微微颔首致谢。 “王爷,这光兴会的秘密据点貌似就在兴县。” 顾维均望了还跪着的佟怀信一眼,欲言又止的神色。 和亲王了然,当即赶了佟怀信出厅。 “你先下去吧。” “是,王爷!” 佟怀信满腹疑问狐疑迈步出中厅,实在是搞不懂,这顾维均是什么时候搭上和亲王这条线的,现在甚至还一跃成了晖州同知,不得不佩服其手段高明。 “接着说!” 和亲王本就一直对光兴会这个组织心有忌惮。 几年前创立至今,一直蒙着神秘面纱,据说是用秘药邪术操控人身体行为心志,来为其卖命,涉及各个阶层领域,是无孔不入。 还好目前来说只是求财。 和亲王这几年也是倾尽财力物力追踪其痕迹,要的就是完全归为己用。 “这徐旻来兴县做知县,无非是为了做地头蛇,好给他们总部做长久的保护伞。” “说不定这禄亲王都是被人操控了的。” 顾维均顺理成章又推测一波,给和亲王更多消息。 “连亲王都敢下手,这光兴会实属猖狂!” 和亲王愤怒地一拍桌子起身,阴狠的眸子晦明不定。 “想不到这小小的兴县,也是暗流涌动,暗藏杀机。” “顾维均!” “王爷!” “你到晖州上任之前,给我好好盯着这徐旻,只要铲除了这光兴会,本王赏你个二品顶戴,如何?” “谢王爷恩典!” 第四十三章 绕心结小橘惨死 捡少女似曾相识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污水横流的幽深曲折,废弃破巷。 几个背着书包的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围着一个,充满油渍,半满不满的废弃泔水桶,兴奋,欢呼,雀跃,激动,鼓掌,呐喊。 乔锦心路过,不明所以,好奇簇了头,瞄上几眼。 都是背影,围的也密,她只能听到稀里哗啦的巨大声响,还有几声变了音的凄惨鸣叫,听的她心直揪。 像婴儿绝望的哭泣声伴随着扑通挣扎。 再略仔细辨认,她认出其中一人的背影:正是班上学习的委员邱筱宁。 她再孤僻再不合群,没人带着玩,也知道邱筱宁。 这是个横行霸道,有自己的小团体的主儿。是学校的大姐大,校内校外都有人。 完全不像她平时表现的那么岁月静好,五讲四美。 何况她爸爸,还出资为学校捐了栋楼。 老师校长,学校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喜欢她,夸她好。 惹了她就基本等于,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诶,这不是那乡下戆头乔傻子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锦心刚准备,拔腿走人之际,还是被有意无意,扫视巷口的邱筱宁给一眼瞅见了。 乔锦心只好假装没听见,转头加快脚步。 “把她给我带过来!” 邱筱宁见乔锦心并不搭理自己,恼羞成怒,当即便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几个对其忠心耿耿的“死侍”,马上冲了出去,一个切断乔锦心前路,另两个连拖带拽把乔锦心,又生生拽回了巷子里。 对面街边的发廊三色彩灯,旋转着变换,具有三线小城市特色的老旧霓虹灯招牌,“啪”的一声打开。 “滋滋”通电的电流声过后就亮了,闪了几闪,又不给面子的全都一应灭了。 几个大人奇怪,寻了梯子,携了工具箱来修电路。 谁也没有注意对面,幽深没有照明的巷子,此时正在发生什么,哪怕有巨大不寻常声响,也与他们毫不相干。 人被捉住了,如同待宰羔羊,押到眼前。 邱筱宁很满意,抱着自己胳膊,态度十分倨傲,白了她一眼,开口问她。 “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 乔锦心不屑看她这丑恶嘴脸,倔强撇过头去。 邱筱宁没恼,反而略略退后一步,来回走动着,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圈。 见她手里紧紧握着,刚开封一袋的小鱼干,轻蔑笑了笑。 “你经常来这喂野猫?” 乔锦心不做声,依旧不理也不答。 “是黄底白花,额头带白点的那只吧?” 乔锦心脸色变了变,终于抬头正眼看了邱筱宁。 见她有了反应,邱筱宁故作惊讶抱歉,捂着嘴,夸张假意,阴阳怪气的道歉。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看是不是桶里的那一只?” 一股不详的预感迅速汹涌到心头。 乔锦心用力挣脱了那两人的钳制。 更不管那泔水桶到底有多脏,颤抖着大半个身子攀附在边缘。 伸手进去,疯狂搅动着大捞。 等触到一个尚还温热,柔软的东西,她的心一下子缩紧,凉了半截。 原来,就在她迟疑的几秒钟里,这个曾经喜欢用毛茸茸脑袋亲昵蹭着自己,给自己安慰的治愈系小家伙已经脑袋耷拉,完全沉没。 它的生命就这么,在这一群恶魔手里被残忍蹂躏。 谁说孩子就是洁白无瑕的天使啊。 乔锦心把它小小的身子完全提溜起来。 它的肋骨一定是被踩断了,腹部突出一个奇怪的锐角。 它的皮毛不再如往日的油量,黏糊糊的,像坏了的一摊腐肉。 她没有哭,也哭不出来。 她有些手足无措。没有医院,没有钱,家里也绝不允许这么脏的“东西”进家门。 她突然好想爷爷,想那一片一望无际的油菜地,想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伤的这么重,就算送去治疗,小橘大抵也是必死无疑的了。 她只能缩着手,什么都做不了,深深的无力感,是巨大的阴影,一直笼罩了她整个人。 她起身,站起来。深秋夜晚,寒风冷冽,袖管尽湿也丝毫不在乎。 她抱着小橘,想给它最后找一个温暖干净的地方。 邱筱宁有些扫兴。 乔锦心的出现,还有她木讷“匪夷所思”的行为,除了让她觉得嗤之以鼻,就是索然无味。 她皱着小巧圆润的鼻尖,姣好的面上显出不少嫌恶,恶毒补了一句。 “真是在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呆傻了,做什么都木兮兮的。” “站住!” 熙熙攘攘的街头,几个还围着白围兜的,手拿锅铲擀面杖的男子,当街叫嚷着。 一道人影在前头飞速穿梭,几近快出残影,身手敏捷矫健的很。 乔锦心又一次着了男装,带着秀云出来透气。 顾维均虽一直派常贵监视她,可也从未限制她自由。 她越来越发现这顾家深宅不院藏的秘密太多,顾维均不限制她外出,可却限制她在宅子里的活动范围。 老顽固似乎也许久不露面了。 更不要说接二连三出的命案。 乔锦心脑海里挥之不去徐旻最后跟她说的小心枕边人的忠告,细思极恐。 王氏,老顽固消失了,那第一顺位的既得利益者便是顾维均。 若是人都是他杀的,那她整日对着的,是怎样一个魔鬼? 说不定哪一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把自己杀了也不无可能。 毕竟自己现在是笼中之鸟,他要对她下手是轻而易举的。 乔锦心这才终于切身感受到,自己离死亡威胁,原来这么的近。 “小姐!小心!” 惊呼过后,乔锦心直接被撞翻在地,等她起身皱眉要开骂时,看着蹲在地上乖顺又狼吞虎咽的人,不忍心了。 “你没事吧?” 她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尘土,伸手给那人。 抬头,她对上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尤其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让她怔住了。 黑白分明的黑曜石般眼仁,在阳光下折射着宝石的华光,这可怜巴巴的眼神,她似曾相识,只是它不来自任何一个人,而是来自一只猫。 “你跑啊!你再跑!” 紧追不舍的几人赶到,看架势要把这小丫头拎回去打死。 反正她也只是个小乞丐,贱命一条。 这双眼睛的主人,立即扯着她袖子一角不放,委屈的用脑袋蹭着她胳膊,嘴里是“嗯嗯,呜呜”的,像是极力在请求。 “几位,有什么话好好说,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乔锦心本也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管闲事的。 可这姑娘的眼神,还是让她鬼使神差的出手了。 “半个月了,她到我们铺子里偷了半个月的糕饼了,你说要不要好好清算?” 拿擀面杖指着讨说法的,气的脸通红,唾沫横飞的,嗓门也不小。 “这么多够了吧?” 没等对方说个数,乔锦心已经从内袖里掏出个不小的银锭子,不屑扔在地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就扬长而去。 在这个世界,有钱有地位,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说话硬气,顺便打脸。 “你多大了?家住哪里?” 乔锦心停步,转头柔声问,身后一直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丫头。 黑瘦的小丫头,不说话,只是眸子晶亮,歪头看着她。 乔锦心以为她没听见,又放慢语速语调再问一遍。 “我说,你,多大了,家住哪儿?有没有亲人?” 小丫头如故,还是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着,懵懵懂懂望着她。 “小姐,”秀云拉过乔锦心,小声说着:“小姐,这丫头不会是个哑巴吧?” 乔锦心偏头,特意又瞅了她一眼。 “不会吧,哎,可惜了,多灵巧的一个孩子!” 回了顾宅,领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秀云把人再带到跟前。 “小姐!” 乔锦心转身,手上的一卷簿倏然掉落。 洗干净的她更让乔锦心不可思议。 发现乔锦心的异样,她便直直盯着,慢慢踱步到乔锦心身边,甜甜的笑着,在秀云乔锦心惊愕的目光里,突然凑近跳起来,捧起乔锦心下巴,亲昵用鼻尖磨蹭着。 乔锦心僵硬的低头,看着这个满眼是自己,含着星星的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她吞了吞口水,震惊之余,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块额间的独特胎记。 “小橘,小橘……” 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她还是没有忍住,百感交集,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也许这就是天意,前世她对不起小橘,小橘也是她的心结遗憾,一直不敢面对。 如今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丫头,如此多的巧合,她真就是上天在这个世界,送给自己最大的礼物。 “从今天起,你就叫小橘。我的贴身丫头小橘。好不好?” 看着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眸子亮了亮,闪出幽幽的光芒,乔锦心越看越觉得这就是猫的眼睛。 她把她紧紧揽在怀里,抱着。 用手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脑袋。 于是,顾宅里凭空多了一个叫小橘的丫鬟。 不爱说话,也从不言语。 就是很得少夫人宠爱。 谁也不知道她从何而来,身世如何。 只晓得,少夫人一日三餐都要赏她鱼吃,煎炒烹炸。 第四十四章苦童年乡村留守 奇丫头举止怪异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爷爷,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四五岁的乔锦心天真无邪,眨着清澈无比的大眼睛,毫无杂质。 爷爷戴着一个大草帽坐在田埂上,粗糙的大手灵巧飞快地,用脚边刚收集的,各色野花野草编织花环。 “妈妈爸爸呀,要照顾小弟弟,”爷爷很快完成,便嗪着满意的微笑,扣在乔锦心的毛小脑袋上。 边轻声细语娓娓给乔锦心解释。 “等地里的洋芋花开到第三茬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来接我们小心心了。” 于是小小的乔锦心,从那日起便天天守在这一望无垠的地头,或者蹲或坐着,双手撑头,盼着那一片翻过的地,冒芽,抽藤,开出来小白花。 风雨无阻。 天上风云际会,不停变换,一会儿是牛牟牟叫,一会是狗汪汪吠。 不知名的鸟儿也来凑热闹,故意落在她肩头,试探啄一啄,这一动不动的,是不是是个栩栩如生的雕塑。 “吃饭啦!” “吃饭啦!” 她这才慢吞吞拖沓着脚步往回走。能让她唯一还有点时间观念的,便是爷爷在门前,扯着嗓子喊她回去吃饭的时刻了。 春去秋来,四季变换。洋芋花开了几个三茬,每一次都较之上一次大朵明媚,她的个子也窜出来不少。 她攒了好些东西要给爸爸妈妈看:比如她已经工工整整描完了的字帖描红本,她做的每页都对的二十以内的加减计算。 她也画了她们一家所有人的全家福。上面有她,有爷爷,有大黄,没有画脸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直到她已经学会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能把那一本小册子上,所有唐诗都倒背如流的时候,爷爷从屋子外领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她早就不去看洋芋小白花了,因为爷爷告诉她,只要把眼前这一摞描红本都描完了,爸爸妈妈就会来接她了。 “心心!” 女人叫了一声,随后一把抱住她,勒的她生疼,随后更是眼泪情绪决堤,哭的嚎啕。 男人站在一边,看不出情绪,尽是疲惫憔悴之色。 “心心,快叫妈妈!” 见乔锦心没反应过来,爷爷急忙出声提醒。 “妈,妈妈?”乔锦心太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有些陌生生疏,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箍了这个女人的背回应,贪婪嗅闻她身上气味。 这便是她多少个深夜,午夜泪湿哭醒,渴望已久的怀抱。 爷爷在一边,默默矗立良久,才转身不看,挥挥手道。 “你们带走吧!孩子也该去城里上小学了!” “那我们走了。” 男人也不客气,目的既已达到,便就一把拉起,还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母女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个子高挑的女人,身旁站着一个矮她大半个头的男人,俱是城里人光鲜打扮。 这样的画面,经过村子里的各家各户,田间地头,免不了有人要饶有兴趣,驻足看一会。 这样一个已在县城扎根的家庭,其实依旧还遵循着传统老观念:一定要一个男孩。 乔锦心一路被妈妈幸福的抱着,她明白这是回家的路,开朗起来,兴高采烈问了一堆问题。 爸爸一句不悦的“闭上嘴。”才让她噤声乖巧。 她以为这是幸福快乐的起点,可其实是噩梦的开端。 这就如同是小区里,深夜无人的活动区秋千。荡上去时以为自己是在顶端的,可以鸟瞰全世界。下来时,才如梦方醒,自己不过是三更半夜,因残酷现实,辗转不得入眠的可怜虫。 对于小橘的出现,顾维均一开始不以为意。 不过是她自己花钱买了个丫鬟,开心就好。 他照例忙到深夜,等会别院时,灯早就熄了,人都睡下了。轻手轻脚掀开帐帘,长驱直入,钻进被窝,从背后圈住眼前这个软香红玉在怀。他往前移了移,又靠了靠,满意的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对方肩头。鼻尖还能萦绕着她身上好闻的淡淡茉莉香。 还没睡的稳,他惊觉自己展的一臂,被一冰凉小手捉住。 他被冻得一个激灵,登时睁眼。 起身抽回自己胳膊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钻心刺痛。 他痛的急忙大力甩开了,将被咬处拿到近前,借着室内微弱光线辨认。 果是一排均匀细小,整齐还深的牙印。 他举目四望,马上发现肇事者。 夜色里,眸子泛着幽幽绿光,还在对自己呲牙咧嘴,作危险的小丫头。 顾维均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这是?” 闹这么大动静,乔锦心也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丫头完全护在怀里。 摸着她小脑袋作安抚。 “小橘不要怕,小橘要乖。” 顾维钧沉着脸,冷声问“她怎么在床上?” “小橘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没我陪着睡不着,怪可怜的。” “哪有丫鬟跟主人同寝的道理?让她赶紧下去!” 顾维均话刚说完,原本情绪已被安抚下来的小橘,又跟打了鸡血一样,“腾”的竖起来,嘴里亨亨唧唧的。 顾维均摸着自己刚才被咬的极深的差点出血的伤口,还是有些忌惮。 “这丫头,怎么跟头野兽是的,见人就咬?” 乔锦心捂着小橘侧脸,继续安慰,抚背“顺毛”的手法。 “可能受了刺激了吧,这个世道,哎……我救的她,自然会负责把她好的。” 乔锦心叹了口气,信誓旦旦。 “不行!太危险了,万一她哪天跟畜生一样,发起狂来,伤了你……” 顾维均急着要劝。 “你真多虑了,”乔锦心只是淡然一笑。 “她只是个身无二两肉的小丫头。” “再说,你派那么多人看着,我这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不都在你掌控之中么?能出的了什么事?” “你在怪我?” 顾维均听出乔锦心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没有,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你有权决定顾家所有事务,旁人只有顺从的份儿。” 这话听着刺耳悲凉。 “你不是旁人,你是我顾维均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顾家的女主人!” 顾维均急着要表明心意,只是乔锦心抱着小橘,腾不出手让他握着共情。 “我知道的,你先出去吧,你在这儿,大家都睡不安稳。” “阿瑜我……” “你先睡偏房吧,我让秀云给你再送盆碳火过去。” “不用麻烦了,我让常贵去安排。” 最后他垂头丧气,不再强求。 三言两语之间,顾维均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疏离感。 这还只是开始。 随后的日子里,乔锦心对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不仅不发脾气,更不会说一个“不”字。 笑容也只是示好的工具,不是真正的欢喜。 她在他面前,这么近却那么远。 “哇呜!” 雪中血梅盛开之景。 小橘晃着双腿,坐在屋檐之上,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小橘,你快下来!” 秀云在下面急的直跳脚,这小祖宗,一个不注意就窜到房顶上去了,这小姐一会儿见了还不得急死。 屋檐下的人们,已经开始七手八脚搬来梯子。 众人把着梯子,几个小厮慢慢一点点往上,小心翼翼地接近。 “嗯,嗯嗯!” 刚能够到她晃荡的双腿,小橘却突然兴奋起来,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惊呼里。 嬉笑玩闹着,纵身一跃而下,一个漂亮的腾跃加速度,划过一道优美弧线。 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让她略略滑行了一段,但还是稳稳抓地,落在珊珊赶来的乔锦心跟前。 “都散了吧。” 乔锦心见怪不怪,牵着小橘进了屋子,日常拿出一只顶端有羽毛扎成的小木棍子,吸引小橘注意力。 这个玩具一拿出来,就完全抓住了小橘的视线,她迫不及待去伸手去捉那羽毛片子,乐此不疲。 乔锦心摇摇头。 “小橘,以后不要爬那么高的地方了,以后姐姐跟你玩,好不好?” “嗯,好。” “你,你会说话?” 脆生生的娇嫩声线,回荡在屋子里。 乔锦心惊恐的四下张望一下,才确定声音真就是,从眼前这个少女,嘴里发出的。 “嗯嗯。” 她眨巴着眼睛,虽尽量克制了,看得出还是注意力很不集中,所有心思都在乔锦心自制的“逗猫棒”上。 “你,是不是我喂的那只小橘猫?” 虽然问出这个问题,乔锦心自己也觉得很荒谬,可这些猫的习性巧合,不由得不让她多想。 “小橘!小橘!” 一提及这个,少女脸上元气满满,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嗯,嗯,小橘。” 乔锦心有些泄气,这丫头哪是会说话,只是个学舌的鹦鹉,在重复她日常说的话。 她有些落寞失望地坐下,这羽毛片子便完全落在了小橘手里。 乔锦心以为她会一直摆弄个不停,哪知道功夫不大,这小丫头扔了羽毛片子在地上,过来蹲在她眼前,仰头一脸认真抱膝望着她。 “我没事。小橘。” 乔锦心起身,把她拉起来,却猝不及防手里被小橘塞了什么。 “什么?” 乔锦心抬起手心摊开。 是张字条。 居然是她熟识的现代简体字。 乔锦心,好久不见。 第四十五章 要移植动歪心思 追小橘再见恶魔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战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斑马线后规矩站好,等那个允许通行的绿灯闪烁。 “姐姐,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七八岁的小男孩不无依赖的,牵着身着某中学校服的,挺拔少女的衣袖,来回晃动着撒娇。 他的脸色不好,有些积蕴发黄,嘴唇颜色不是常人的粉色,更不是泛白,却是略微的带酱紫。 幸好是罩了件外套,遮挡了一些,不然不难发现,他干瘦的四肢,配的那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古怪像个ET。 他音量着实不小,在二人身后越聚越多的,同样等待通行的人群里,突兀又聒噪。 少女把头埋了埋。她的脸颊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得滚烫,一只手握着的小熊书包肩带,用力地紧了紧。 她感到自己此时成了一座汪洋大海上的浮岛,或者是一个被随意扔在,满是观众的大舞台中心的社交恐惧者,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目光审视。 漫长的几十秒有如一个世纪。 小男孩还是兴致高涨,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抱怨着父母不让出门,或者在学校在医院的种种,尽管马路上喧闹的很。少女甚至可以听到人群里轻微的笑声。 她情不自禁向右边挪了几步,和小男孩保持距离,直到大波的行人从对面相对走来,后面的人也一起涌上来,脚步匆匆,直到淹没了她们姐弟二人,她才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跟着混迹在人群里。 不显眼,才有一些安全感。 走过人来人往,滴滴叭叭的街道,拐进一个小岔路,画风突变。 端着钢盆借热水的,坐门前逍遥抽烟的,紧挨在一起的保健用品店和丧葬一条龙花圈纸钱店。 及眼都是拖鞋睡衣,懒散稀松。 少女又紧张起来,她终于转头来抓起弟弟的手,眼神威吓着叫他闭嘴,只想尽快安全通过,这事非之地。 她不想被一些好事八卦者,抓着细细拷问家里事,她不想说反倒显得她不礼貌,不尊重长辈。 “呦,小心啊,去接弟弟放学啦?” 一路小心点疯跑,还是躲不过同楼的邻居。 少女嗫嚅着,冒冒失失嗯嗯啊啊了两句,就又逃也似的飞奔上楼。弟弟在后面被硬拖着,差点跟不上要摔一跤。 原本满脸笑容的女邻居,听着两个孩子“咚咚”上楼的声响,马上变脸,面目可憎。 她用力骂了两句。 “赔钱货,痨病鬼。” 家里的门是虚掩着的。 不用推开,少女便能听到里面你来我往的,日常指责对峙,伴随着稀里哗啦,打砸抢夺的动静。 “姐姐,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楼道里昏暗,小男孩在少女后面,屋子里的透出的光线,在他脸上成了一道阴阳昏晓的分割线。 劝是绝对没有用的,还极有可能被针对,再平白挨上几下。 家里太小,只刚好够父母“施展拳脚”。 她带着弟弟坐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准备等里面的战火平息了再进去。 “要不是你生了个赔钱货,至于还要再生这个小子吗?” “你看看,从出生到现在,天天都提心吊胆的。还要花这么多钱!” “你说话凭良心啊,儿子生病怪我吗?你自己天天酗酒,把身体搞坏了,现在儿子有病你怪我?”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去问了,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移植。” “最好是直系亲属移植,只要二十万。” “咱俩的身体状况,可以移植?” 可怕的静默。 “丫头也快成年了,实在不行就让丫头……” “乔建国,你还是人吗?从丫头出生到现在,你要么把她丢乡下,接回来还是为了照顾儿子当佣人,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都别再想动女儿一根手指头!” “你倒是撇的干净啊,最好带着这俩拖油瓶都给我滚出去,也省得在我眼前晃悠碍眼。” “好,这是你说的!” 绝望的女人最后摔了茶几上的硬质厚玻璃大茶缸子,碎锋利渣滓落了一地。 “小姐!小姐!来人啊,来人!” 熙熙攘攘的街上,瞬间汇入的七八个统一藏青蓝的一抹样式,立时出动,如早埋在暗处,随时迅猛出动的豹子,直扑而前。 犹如神助的少女,拉着另一人,游走穿插自如,专拣人群密集处去。 所到之处同行自如顺畅,毫无压力。 追赶的明显慢了下来,逐渐差了好几个身位,最后只能烦躁的大力将拦在面前的人,暴力推开,免不了要犯众怒。 “你推我作甚,这么大块头还非要往这挤来挤去的。” 一番推搡不耐烦,再加上言语摩擦,于是这群人就一个个被绊住了。 成功甩掉这群人之后,二人还根本没有降速刹车的意思,尤其这跑在前头的小丫头,是轻轻松松,气也喘的很均匀。 “不行了,不行了,小橘,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乔锦心停下来大口的呼呼喘气,感觉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小橘终于愿意停下来,松开她,只是还没安静立一会,就又窜出去了。 “小,小橘,你去哪儿?等等我!” 乔锦心累的双手发叉着腰,还要再踉跄着去追她。 “乔小姐,好久不见啊。” 一路追到巷子深处,明明没有路了,只有一堵光秃的石头垒墙,可小橘就是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个头戴高礼帽身着燕尾服,系着小领结的男人单脚蹬墙壁,靠在一侧,食指中指一并,自以为很帅的飞手致意,应该是恭候了她多时。 这装杯的出场方式,乔锦心有些无语,但又不得不捧场式的鼓了鼓掌。 “你也穿过来了?” 乔锦心扬扬眉毛,斜眼问他。 “怎么到这边这么落魄了,还改行做魔术师了?” “啊呸,乔锦心你有没有眼光啊,什么魔术师,这是欧洲贵族服饰好不好,我特意找人量身定制的。” “那么特立独行难看的字,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笔。” “说吧,绕这么大的一个弯,把我引过来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边,人变爽快了嘛,走吧,跟我进去吧,有人在等你。” 装杯男其实是她的大学同学徐真。他走过来拍拍她肩,随后又转身走向那面砖墙。 他手指一一滑过每一块砖,最后确定的拿出其中最不起眼一块。 几秒过后,轰隆隆的声响,原来这其实是一扇藏有玄机的暗门。 乔锦心扇掉面前空气中的粉尘微粒,还是觉得味道呛人,用手捂住口鼻,跟着一道进入。 悠长的密室,两边俱有照明的壁挂灯,转来转去,豁然开朗之时,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密室。 红色的高级绒毯,真皮沙发,红木的桌子坐椅,照明的是欧式的银制烛台,还有常青树,发财树,巨大的琉璃容器,有一尾金色的大鲤鱼。 别有洞天。 “又见面咯!乔锦心同学!” 乔锦心是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他依旧能过得贵气逼人,高高在上。 “李老师,您可真会享受,到哪儿都可以过得这么精致。” 李老师优雅的从真皮沙发上起身,端起他同样精致的下午茶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温热咖啡。 “这咖啡,还是巴西的最香醇,这个地方的都不够味。”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有这个瘾,一天不喝就浑身疼。” “不过现在,我不需要了,我找到了真正对胃口的。” 他特意靠近,将这一杯袅袅升腾热气的,在乔锦心眼前缓缓倾倒的一干二净,眸子却是如看猎物般,死死定在乔锦心身上。 乔锦心虽不知其何意,可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头皮发麻。 “送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倒完之后,他随手一松,杯子就地滚落,骨碌转了一会,原本还被捧在手心的宝贝,转眼成了弃物。 “什么?” 乔锦心不解。 “那个唤起你很多柔软回忆的孩子啊?怎么样,像不像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小橘?” 他笑的温文尔雅,声音语调依旧如当初在学校报告大厅,一样的清晰低沉,好听。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反正也是随手捡的,催眠调教了一下,给你做个小宠物还不错吧?哦,不,她可不是一般的宠物,她应该是兼备了猫的可爱,还有狗的忠诚,怎么样,够刺激吧?” “你……” 后面的话,乔锦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一下子瘫软在地,没想到来了这里,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戴着天使洁白羽毛翅膀的恶魔。 “乔锦心,你是我见过的资质最好的学生,可为什么你要一直执迷不悟呢?” 李老师蹲下来,还是盯着直视逼迫她不放。 “以前我觉得,我有使命要改变全人类的行为模式,让世界充满爱。没想到居然碰到穿越这么荒诞派的事情。 既然如此,同作为先进文明的受益者,咱们就有使命来主宰这个混乱的世界,重新制定规则秩序!” “李斯翰,不论在哪个世界,你都没有权利用外来残忍的干预手段,控制别人,这样的实验行为是违反道德的!” “少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抨击别人了,你不也是随意夺取别人生命的杀人犯吗?” 乔锦心的眼皮动了动。 她喉咙里只能生硬发出咯咯的响动,想说话又完全说不出来。 第四十六章独外出撇下亲弟 受要挟指使下药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秋,深夜。 少女独自一人徘徊在开放小区的健身活动地带,只有这个时间点,这片区域才都是她的地盘。 她瘫坐在简易秋千上,修长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抱着荡绳发呆放空,完全不知道不远处,一双眼睛,已将她的小动作情态,都一一尽收眼底。 秋风簌簌,少女紧紧了身上衣服。 只身着一件驼色高领毛衣的男人,也并不在意,他全神贯注,反而因为小小兴奋而浑身发热。 “呜呜呜呜……” 小女孩的哭声尖细,少女很快就注意到了音源的方向。 “让你看着弟弟,怎么还让弟弟受伤了,你怎么当的姐姐!” 伴随着重重的几下捶打,一个凌厉的成年女声,充斥愤怒。 “妈妈,我错了,妈妈对不起!咳咳,咳咳!” 尚还稚嫩的童音,伴随着激动大喘气哭泣而剧烈咳嗽,带着哀求的不断道歉,听着很是可怜。 少女知道自己离的很近,也不敢随意站起来观望,毕竟有大人,怕惹到事端。 “要是弟弟眼睛治不好的话,你就把你的给他吧!” 女人狠毒的瞬间决定,不管真假,听着叫人心寒。 “妈妈,不要啊!” 渐渐远去,消散在风里的最后祈求,让少女浑身发冷的直打哆嗦。 她静静呆坐一会,看看天色,还是准备起身回去,只是脚上莫名的灌了铅,走的很慢。 男人尾随着她走了一路,直到她拐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洞楼道里。 他双手插兜,随口吹起了电影杀死比尔里的经典口哨曲子,心情不错。 弟弟又感冒了,呼吸声很重,吵的她睡不着。 她蜷缩在自己很不合适的小床上,用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睁着眼,望着外面又小又不圆的月亮,奇怪着怎么是血色的。 一夜无眠。 城中村还有鸡鸣。 天还没亮,少女便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父亲外出干活,六点多就要走,早上吃不到热乎的,是要憋一天闷气,最后都撒在家里的。 母亲长年不在家,她是家里唯一的女性,就要主动承担起,操持家里的任务。 “我给你请了假了,今天就不去学校了。” 父亲一坐下,随手拿了一个热气腾腾,刚烙的饼子,就着菜粥吸溜吸溜的大口喝着。 “你弟弟今天要去排腹水了,你领他去。” 少女拿过盛有刚在粥里,窝好的几个白白的鸡蛋的碗,推到弟弟面前。 习以为常。 “还去那个黑诊所吗?” “那怎么能叫黑诊所呢?我看大医院排也一样,不就吃点药,通个导管的事儿么,都一样!” 父亲不耐烦,夹着筷子来回比划着,好像他才是权威的医师。 “哦。” 少女一夜没睡,眼睛刺痛的很,筷子在粥里搅动着,没有胃口。 去黑诊所要坐公交车,少女拿上学生卡。 迟疑一下,还是拿起了茶几上的双肩小熊书包。 “姐姐,又要去了吗?” 弟弟的脸色更不好了,小肚子大的厉害,挺的难受。 少女嗯了一声,穿好鞋,打开门。 早晨七点,公交站台。 站的清一色儿,一早非要赶着早高峰出门,晨练买菜的老头老太。 也有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 少女与弟弟并不站在一起。 弟弟所有心思都在手上的,姐姐刚给的礼物奥特曼上,掰扯来掰持去。 17路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萨”一声开放前门。 大批的人蜂拥而至,不客气的往上挤,尤其是那么大爷大妈,勇猛如下山老虎。 这时候,少女才在人群之后,靠近弟弟,提醒玩的入迷的他,该上车了。 “记得姐姐教你的,上车先投币,知道吗?就是把这两个硬币,扔到那个司机师傅边上,铁的盒子里,记住没?” 少女抬头确定车门还没有关,急忙将弟弟往前一推一送。 两个人一前一后挤在上车的人流里,只是等弟弟兴高采烈,完成姐姐交给的任务时,转头却发现并没有姐姐身影。 车门已经无情关上,不回头的冲向下一站。车上人挨着人,一个孩子面对陌生林立的车厢,无依无靠,懵懂无知的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只能专心致志继续玩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奥特曼玩具。 顾宅内。 别院深深,门帘紧闭。 从那日回来之后,乔锦心就整日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也不见客,就连隔三差五要去看巧儿的事儿,也抛诸脑后。 “小橘,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乔锦心抚着小橘的光洁面颊,眼神失焦。 她紧藏在衣袖的一只手里攥着一个小巧的木制小瓶。 提醒着她两难的抉择。 密室的一切还在眼前。 “这样吧,乔锦心你为我做件事。” 李斯翰好像可以看穿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盯的她发毛。 “你那名义丈夫顾维均,现在攀上和亲王了,见面应该也不难。” “你把这里面的东西,想办法加在他的杯子或者饮食里。怎么样,简单吧?” “这是什么?”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对你其实也造不成多大实质的影响,最多,是你的朋友受罪。” 他话音刚落,徐真就把一人带进来。 “徐,徐旻?” “你怎么了徐旻?” 豆大的汗珠挂满了徐旻额头,他手脚俱被绳子捆了,嘴里被塞了棉布巾。 他浑身颤抖着,极力克制,受了极大痛苦,甚至开始抽搐。 乔锦心手忙脚乱给他松绑,拿掉嘴里塞的东西,李斯翰却在一边不停咋舌,算是好意的提醒。 “我劝你,还是给塞回去的好,毕竟这发作起来,跟全身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骨头似的,滋味可不好受。要是不小心咬断了舌头,这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算你的还是我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斯翰!” 乔锦心歇斯底里,眼里是熊熊怒火。 “你别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我跟你一起毁灭!” 李斯翰只是用食指塞进耳朵,减少乔锦心的大吼大叫的“噪音”,对他耳膜造成的伤害。 “乔同学,你说话小点声,这密闭的空间回声大,我年纪大了,耳朵可吃不消。” “我不想做什么,乔同学互利共赢难道不好吗?再说,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的白马王子,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看看,他多难受啊,多像一条毫无尊严,垂死挣扎的环节动物。” “好,我答应你。” 乔锦心望着这个,曾经在国旗下代表全校发言,意气风发的,在大学生联合辩论赛上舌战群儒,力斩冠军的有为青年,如今是就这么蠕动在她脚边。 或许痛处已经让他失去了自我意识,他只是一条在岸边被暴晒多时,濒临死亡的鱼。 “好!” 李斯翰一等乔锦心答应了,就将手里的瓶子抛给她。 转身从上衣的小马甲衣兜里,自然掏出来另一个同样的。 乔锦心死死盯着他随后一系列的动作:打开,倒出一粒细小的红色药丸,捏住徐旻两腮,迅速塞入。 有了这灵丹妙药,徐旻果然渐渐安稳,整个人都松垮下来,仰躺着,一动不动,整个人如同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是一周的量,一周之内你搞不定,他照样要受这万蚁噬骨之苦。” “啪嗒!” 小橘拽着她衣袖突然晃了几下,她想的出神,手里的东西应声而落。 同他精致考究的用品比起来,李斯翰给她的木制瓶子,质量并不好,只是这样随意一下,就摔开了,里面咕噜噜滚出的东西,瞬间吸引了小橘的吸引力。 她用手来回拨弄来拨弄去。 “小橘!” 乔锦心忙制止了她,小心捏在两指间,把这几粒一一捡起来,聚拢在掌心。 总觉得这东西跟李斯翰喂给徐旻的是一样的。 可这不是解毒的解药么? 难不成也看剂量,用药人属性? 晚上,连吃了几夜闭门羹的顾维均,站在屋前,等着里面的人影吹熄了灯才移步离开,万般愁绪,准备去新腾出的书斋,再凑合一晚上。 房里,三个女子均在帐子里坐着,根本没睡。 “秀云,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 事到如今,乔锦心还是准备都跟秀云摊了牌,毕竟没有秀云的帮忙,她是走不出去的。 “小姐,您怎么了?” 秀云一直觉得最近自家小姐都神神秘秘的,也有心事,可又不好多问。 “其实,其实我不是你家小姐。” “我叫乔锦心,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只是阴差阳错之间占用了你家夏小姐的身体。” “小姐,你没事吧?又发烧了了?” 秀云只当她在说胡话。 “真的,不骗你。” 看着对方无比认真的眼神,秀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但眼神里透出的依旧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以你的认知,一定以为我说的是天方夜谭。” “可假的就是假的,这小姐少夫人我是做不下去了。” “我想带小橘走。” “那我呢?小姐?” 一听要撇下自己,秀云激动起来。 “秀云,你不能走,你要替我照顾巧儿,还有徐旻。” 乔锦心携着秀云的一只手,抱着放在自己心窝处。 “答应我好吗?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第四十七章 为筹钱面试工作 掉陷阱沦试验品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咖啡店里飘出的氤氲香气。 布鲁斯爵士乐弥漫的小性感,充斥在这个文青的小天地,每个单独的小隔间包厢里,人手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伴着一本新皮刚拆封的书,最多可容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切切的说话声,偶尔有几声轻咳。 一个男人身着灰色高级西装,脚蹬考究的意大利定制皮鞋,手执一本,刚刚在包厢内书架上,抽出的《九型人格》,翻动着,陷在圆形小沙发里,修长笔直的双腿,有些无处安放。 服务员小姑娘,在已婚妇女同事的撺掇下,局促的微红着脸,被起哄推到包厢。 所谓害羞的推辞扭捏,手上诚实的急忙掏出补妆的粉饼盒,略微照了照,理理鬓角,才揣到兜里,露出一个甜美得体的笑容。 推门而入,及眼一个英俊男子,低头冥思。 他个子很高,略长的下巴,内双的平行四边形眼型,整齐洁白的贝齿,透着儒雅。 “先生,要续杯吗?我们这里可以免费续杯的。”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特意身子像他靠了靠,倾斜的角度很大,确保他可以目测到,自己紧身毛衣包裹的浑圆傲人上围。 他抬头似笑非笑,开口就是不客气的,别有深意的奚落。 “是吗?可是我一向喜欢C杯或者D杯,我看你们这最多只有B杯吧。” 姑娘张了张嘴,突然反应过来这衣着考究的绅士,对她开了h腔,有些恼怒的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诶,开玩笑啦,何必当真呢,其实也可以偶尔换换口味的。” 他捉住对方的手腕,戏谑直视着,小姑娘挣扎了一下,只是小声叫了几声“放开我”,就红着脸顺从了。 他又抓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张卡片。 “明天下午三点,不见不散!” “流氓!” 小姑娘最后还是红着脸甩开了他,跑出了包厢。 过道里,她将手上的卡片郑重其事,拿到眼前。 她的感觉没错。是一张房卡。 富二代果然玩的花,上来就给房卡。 可是理智还是敌不过贪婪的欲望,这烫金的黑色卡片,此时在她眼里是改变命运的通行证,天降的恩泽。 不可能不把握。 “不好意思,让一下。” 原本空无一人的寂静过道,脚步匆匆的女人,如同凭空冒出来的,吓的她手间的房卡掉落。 “不好意思。” 女人背着老旧女式单肩包,一件普通的黑色长摆风衣,随意挽了个发髻,还是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平日疏于打理。 眼角虽有鱼尾纹,眼皮也有些耷拉,依旧盖不住那双深邃的眼眸光华,尤其那瞳仁,熠熠生辉的晶亮,没有人到中年的混浊。 这是一种洗尽铅华,褪去稚嫩的美。 女人低头表达了歉意,就有些不礼貌的直接跨过她,她有些生气的回头,要理论两句,哪知道下一秒,对方找到地方,转动门把手,像是还跟里面的人,点头打了招呼,才进去的。 那正是她刚刚出来的那一间。 想着刚才这女人上不了台面的衰老容颜,还有不去流的土气穷酸打扮,对比年轻漂亮的自己,小姑娘自信的挺挺胸前二两肉,捡起那房卡,红唇用力亲了亲,才好生收进上衣口袋。 包厢内二人相对而坐。 男人例行公事般翻动着手中,中年女子递过的一沓文件,皱眉看了看。 “朱女士,我想来之前,你应该都了解清楚了,我们实验室的要求。”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盯着对面坐着的人,很诚恳。 “我知道的李先生,我以前也给医科大学研究室干过,就是那种试药的,从来都是严格按照要求执行的,您可以找介绍人去问问。” 中年女子急切的表达自己如何能胜任这份工作,毕竟报酬丰厚。 “行吧,那就麻烦您在这保密协议还有聘用合同上签个字,现在就跟我走吧!” 男人也很爽快,直接甩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到桌上。 中年女子从腿上的破旧挎包里,掏出笔,苦着脸看了几页,发现有好些专业名词,很多还是一些奇怪的蝌蚪符号,根本就看不懂。 又看了几页,她就直接翻到最后,大笔一挥。签名,日期这几个字,她还是看的懂的。 “走吧,今天就开工吧,正好今天有个项目。” 男人收拾了桌上的一应文件,排到公文包里,拿上自己深灰呢子大衣外套,径直出了这小小咖啡店。 他无视了刚刚还言语调戏的小姑娘的暧昧挤眉弄眼,冷漠如陌生人。 小姑娘不甘心的跺脚,想着明天在酒店,怎么收服这浪荡公子。 她哪里知道这浪荡公子,感兴趣的根本不是她的曲线。 黑色特斯拉缓缓驶离县城市区,越开越荒。 中年女子坐在后排,透过车窗,呆呆望着窗外,极速后退的光秃秃电线杆子,愣神发呆。 她没察觉异样,毕竟她也曾去过好些地下药厂,非法试药,这些公司就喜欢把总部设立在城市边缘。 何况她心里还牵挂着儿子女儿的生活费,更为儿子的巨额手术费一筹莫展。 她拧眉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借高利贷,车子倏忽间就停了。 男人“叮叮叮”倒车停稳,熄火下了车,中年女子也赶紧抓起自己的包,狼狈下了车。 荒草杂生的三层毛坯,钢筋林立。 硕大的一根排污管道,就那么肆无忌惮,将汩汩的刺鼻难闻污水,直接排进水沟小河里。 附近的植被俱已枯黄,几近死绝,土里有白花花的,巨大不明肉球在不停蠕动着,看的人作呕。 空气里飘散的难以名状的气味,让人生理有些不适。中年女子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异常。 可她已经签了合同,再恶劣的环境也只能硬着头皮呆下去。 “走吧!” 男人感到身后的中年女子有些迟疑,特意回头来叫她,等她走到自己跟前才继续迈开步子。 “这个地方,附近化工厂多,我们也举报过多次了,整改力度不够。” 男人注意到对方的眼色,脸上表情变化,马上给出解释。 “哦,不碍事的,我们乡下化肥厂也这样,随便把污水排水稻田里,真的缺德!” 中年女子表示理解,还特意聊了些别的,缓解气氛。 男人嘴角藏了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完全放下心来。 其实他也为什么好担心的,到了这个地方,她就是发现了端倪,也绝对逃不出他手掌心。 “哔哔”按下一长串数字,哗啦啦的铁门一打开,果然是一个配备齐全的实验室。 照射的冷紫,冰封蓝灯,一排排试管,大小烧杯广口瓶,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罩,一只成年的猴子在愤怒的冲撞。 透明的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就像是动物园里特意打造了,供游客兴致勃勃观赏动物用的。 里面是巨大的好几个,有一人高的,落锁铁笼子,只是用遮光布遮的严严实实,也不知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物种。 男人开始穿上白色大褂,戴上防导电手套,还戴了特质眼镜。全副武装,并示意中年女子同样穿戴好装备。 “其实很容易。” 他带着人,从一个小门绕进去,走进了透明玻璃墙的另一侧,然后直奔主题。 他拉闸打开一侧电箱,举起一旁放着的并不起眼的铁质长棒,抓着有橡胶保护套的一侧。 “一会你听到我操作室的峰鸣声,就把这电棒插进笼子里,每个笼子前面都贴着编号的,你按照编号插进去就可以了。” “就像这样!”说着话,男人已经大力按下了这裸露的电棒开关,蓝色的电流环绕其上,有些骇人。 男人果断把打开的电棒插到其中笼子里,“嗷呜嗷呜”的阵阵凄惨的狗叫尖厉,划破耳膜。 中年女子本能后退一步,觉得很有些残忍。 “没事,这狗也是实验对象,就跟小白鼠差不多。” 完成示范的男人,满意的将这电棒,塞进中年女子手中,自己则径直出去,顺便锁了唯一可以出来的小门。 “好,2号!” 男子坐在可旋转的办公椅上,快活的转了两圈,才到操作台前,果断按下红钮,凑到话筒旁下指令。 监控画面里,中年女子双手握着电棒,顿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打开电棒,扭头闭眼,全力捅进那2号笼子。 她明显感到这电棒已经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可巨大火花四溅的电击,却没有引起任何回应。 这2号里面的活物是没有感觉么,怎么都没有反应? “2号!” 屏幕前的男人,邪恶的笑着,朱唇亲启,如同地狱的撒旦。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中年女子逐渐胆子大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利落了不少。 “2号!” 蜂鸣响起,依旧是2号,中年女子不疑有他,继续。 第三次,第五次,第七次,连续十多次电击之后,她有些劳累,趁着广播里间隔的空隙,将电棒关了,歇歇手。 “现在把三组笼子的遮光布掀 起来,查看一下实验对象情况。” 终于要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刻了,操作室里的男人亢奋的站起来。 中年女子,一一揭开这三个神秘的笼子。 一号毫无疑问是狗,三号也是一条狗,她正自责自己今天虐待小动物了,却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连哭都不会了,开始生理性干呕。 她爬到笼子前,摸索着寻找打开笼子的办法,只听广播里无情的嘲讽,判了她死刑。 “怎么样,电击自己亲生儿子的游戏好玩吧?” 第四十八章 夷兵入皇城不保 欲投井天降救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天未明,飞驰而来的配着明黄鞍子的骏马一路疾行,“哒哒哒”进了内皇城。 “蛮夷之兵已攻入东韶门,微臣冒死叩请,老佛爷移凤驾宫。” 高坐上的妇人,坐的端正,没有花甲同龄人的老态,长年注意保养,穷奢极欲的她,生平第一次衣着缟素,不施粉黛,未戴护甲套。 “皇上呢?” “回老佛爷,皇上就在殿外侯着。” “走吧!” 她坐了一会,才一拍双腿慢慢起身,一旁伺候多年的太监,便默契的早来搀扶。 她皱眉甩开其手,执意自己一人独自扶着那硕大的朱红门柱,跨过高高门槛,走出殿外。 细雨微蒙,候她多时的小皇帝龙袍发辫均湿,面上也被雨水糊了一片,哪里还有作为九五之尊的天子威仪。 “亲爸爸!” 见她出来,小皇帝急急上前来行礼唤她。 殿内的新式留声机,胶片还在吱悠悠的转,转出的曲调唱词,句句入耳。 “道只道身不由己入帝王家,繁华归尽一纸荒唐,几十载光阴徒流颜辞旧,念只念痴心未改梦难圆……” 殿外参天古木下的那口枯井,她淹死过同宣帝的丽妃,许是命格使然,天道轮回,注定了她也要殒命在其中了。 “亲爸爸!” “老佛爷!” 小皇帝一个箭步没抓到半片衣袖,一众的宫女太监在其后惊呼连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佛爷,何必守着这虚有其表的华丽金丝笼一起灭亡呢?暂且避祸,徐徐图之。” 皇太后睁眼,自己竟在一陌生“男子”怀里,一身西洋的男士套装,一顶礼帽,应该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生,美中不足是面上戴了个遮了一半脸的面具,瞧不见整张脸。 她心里有了莫名的情愫,第一次觉得这西洋的男装,竟没那么讨厌了。 果然这衣服是无辜的,主要看是什么人穿。 这小生松开她,也不行礼,身边随时跟着,一个身量不高,天真可爱小书童打扮的年轻小儿郎。开口直接说明来意。 “山下老师身体有恙,不能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故命我前来。” “老师来信言明了,朕都知道,乔先生到的及时。” 小皇帝如同是见了救星,很是激动。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好好好!” 危急关头,小皇帝终于也鼓了勇气,架着皇太后一只胳膊,一大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徒步相携着,出了宫门,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宽敞马车,扈从队伍千余人,浩浩荡荡,不可谓不壮观。 这几千人的大迁徙,很是拖沓,未曾携带雨具,均被寒凉的秋雨淋个精透。 皇太后小皇帝的车驾在队伍最前。皇太后几次掀帘一角,都能见到这所谓乔先生在雨中乘着马匹,与她同行。 身上的衣服颜色深了不少,帽檐也不断垂下水滴。 她犹豫着,要不要让对方进马车里来躲避一下。 “砰,砰砰砰!” 警告式的枪响过后,“嗖,嗖彭,彭!”两发子弹竟直接从宽大的明黄遮帘子里穿过,瞬间打穿了马车的一侧内壁。 “护驾,护驾!” 老太监的嗓子都喊的变调了发哑。 要说还是这乔先生反应迅速。 单手撑了马背借力,一跃而起到马车上,与“他”这小书童一左一右,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分别带下皇太后及小皇帝,护在身后。 “小橘,掏家伙!” “嗯!” 相互对视一眼,二人同时从上衣兜跟腰间,或掏出或拔出均是小巧的左轮。 身后的队伍早就乱做一团,四散奔逃。 四个人下马车之后,一路找掩体躲避,一路找机会奔逃。 这乔先生与其书童,枪法极精,瞅准了,距离合适,便是一枪干倒一个。而且对方的还是一枪一上膛的长条步枪,不轻便,也不够灵活机动。 一来一往之间,自然对方伤亡大一些,有七八人之众,而乔先生二人是毫发无损。 “乔先生枪法真是精妙!” 小皇帝见对面原本气焰嚣张,刚才还横行在街头的洋鬼子,如今被乔先生“他”们,随便几枪给打怕了,抱着枪,或猫着腰,或趴着掩护自己,还有干脆不露头的。 真是生生出了口恶气,过瘾爽快之余,更是伸出大拇指叹为观止的称赞。 不懂人情世故的小橘,原本在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敌人动向,小皇帝手舞足蹈的乱出声,让她好一阵皱眉,便直接用另一只尚还空着的手,反向紧紧捂住其嘴。“呜!呜!” 小皇帝没想到一个小少年手劲可以这么大。 “嘘!” 她转头瞪着眼,把枪管竖到面前,让他噤声。 小皇帝明白了其意思,赶紧乖乖点头,小橘这才松了手。 “应该只是小股人马,估计最多不超过二十个。” “咱们子弹也不多了,小橘,速战速决!” “嗯!” 又是默契的一个对视,二人在弥漫的硝烟中,身形如闪电。先是又两枪干掉不露头的,捡起掉落的步枪单手拎着当大刀耍,抡起来就狠狠用枪托砸向其余敌人脑瓜子,几下了结掉一个。 剩下的畏畏缩缩,从四面八方走出来,逐渐将二人包围住了,上膛瞄准,准备射击。 二人微微一笑,兜里腰间迅雷不及掩耳掏出的暗镖,随手甩出,精准无比,大致都中在喉咙处。 仅存的两三条漏网之鱼,见身边的同伴是如多米若骨牌一样,逐一倒下,吓得是p滚尿流,哭爹喊娘,枪都不要了,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穷寇莫追!” 小橘抱着枪还不甘心追了一段,被喝止了,最后朝他们逃窜的方向,空放了一枪才停手。 “走吧。” 二人又随手各拣了两把长枪,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到小皇帝皇太后跟前。 “一人拿一把吧,这兵荒马乱的,有了这个还能傍身。” “奴才罪该万死,让二位主子受惊了!” 一切归于平静,眼前的危险暂时解除。 这老太监才姗姗而来,矫揉造作伏在地上,挤出几滴眼泪。 “公公,我看刚才子弹飞过来的时候,您跑的倒是挺快的啊!” “乔,乔先生说笑了!有乔先生得力护着,老奴在一边岂不是白白添乱?” 一句调侃让老太监面露羞赧,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圆话。 “走吧,休整一下,我看这人跑的跑,散的散,看来今晚要在这附近的农庄里过夜了。” 天又冷,小皇帝他们这些宫里的本就娇生惯养,稍淋了点雨就已经开始直打摆子,嘴唇发紫。 皇太后年纪大了,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走吧,找个人家借住一宿,暖暖身子,吃点热的!” 这落魄的一群人连着敲了好几户的门,才终于是有人愿意收留。 真是落魄凤凰不如鸡。 有了前几次教训,也不敢亮明身份,怕又被当成有不良企图的骗子,拒之门外。 “大嫂,屋里头还有吃的吗?麻烦给我们弄一些吧,我们给银子!” “哪能事事都由乔先生揽去了,李德喜!” 皇太后一个眼色,这老太监马上从内怀里摸索,掏出两个金元宝,响亮拍在灰蓬蓬的矮桌上。 “把你家最好的吃食都拿出来,招待好咯,还有赏!”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有大内总管那味儿了。 农妇粗糙双手,在破布围裙上狠狠擦了两把,才小心翼翼将其中一个拿起来直接放在嘴里,用大牙咬了咬,辨别真伪,确认没问题之后,就欣喜的抓起另一个揣好。 高兴的点头如捣蒜,“诶,诶”的满口答应。 功夫不大,两盘少的可怜有些发黄的蔬菜,一整碗黑黢黢的,难辨真身的东西,以及几海碗有些混浊的稀米粥便端了上来。 虽然一整天滴水未进,面对这一桌的东西,小皇帝及皇太后还是干看着,筷子都没提。 老太监会识眼色,主子没说的话就是要他发声提的。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他拿起一双筷子在菜及粥碗里,愤怒来回搅动,还顺带着溅出不少。 “公公,这怎么就不能吃了?” 乔先生语气里虽波澜不惊,可紧紧夹住老太监乱捣的手的筷子上,传出的力道大的惊人。 老太监被夹的生疼,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只能表情扭曲着,无力“啊啊”直叫唤。 “乔先生误会了,李德喜不是这个意思。” 皇太后出声打圆场,乔先生才松了他,将这有些弯曲的土筷子,在自己衣服上,随意擦了擦,便自顾自吃起来。 “这是粗稻壳子,这年头,寻常老百姓谁家还吃的起大白米,也就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吃不惯了。” “这就是他们能拿的出的最好的东西。” 说完这话,“他”端碗直接喝起来,眼前又是几年前碧山山寨的情形。 小皇帝端起碗,也蒙头吃起来,虽然这碗来之不易的粥实在是剌嗓子。 皇太后睫毛动了动,也终于是秀气端庄的翘起兰花指,将碗端起来,吹了一吹,小口小口的吸溜。 用过晚饭之后,入夜休息,又是要烤火,又是要丝绒被的,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还是这乔先生出手。 “他”带着书童小橘,直接将农妇送去的几床被子都抱走,连下面原本垫的棉花胎心也一并搂去。 “千金之躯,怕是这些都用不惯吧。” “不,不,用的惯。”皇太后拦住“他”,拿过这些床褥都抱在怀里。 转头就狠狠瞪了老太监一眼,凶巴巴吩咐。 “李德喜,赶紧铺好!” “嗻。” 老太监唯唯诺诺答应着。 第四十九章被威胁广播“发疯” 见怀信寻觅战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继续练一套模拟卷。” 大一大二的计算机课,对于乔锦心她们这些文科生,不过就是为了迎接一级B考试。 上到这样的课,大部分人都是心不在焉的,要么在下面偷偷刷手机,要么直接用面前的台式机,登录自己各种社交媒体账号,看动态,踩空间。 乔锦心还算老实,先完整刷了两套题,做下来感觉不错,看看两边,就也开始动别的心思了。 她的手机是二手的,很多软件用了闪退,何况她也不舍得,每个月少的可怜的流量。 能在课上白嫖,当然开心。 她兴致勃勃登上QQ,马上右下角闪现的消息,如雨后春笋,不停地冒。 她一个对话框,一个对话框的打开,只是这些消息都来自一个人的。还俱都是照片,偶尔有几个小视频。 她点开大图,一张张浏览,由远及近的拍摄角度,都是同一个地点,一个破败不堪,污水横流的巷子。 一个崭新的黑色行李箱,几乎沉没在恶心的泔水桶里。 微机房里的老旧空调立式机,就那么对着她嗡嗡哄鸣的直喷,吹得她口干舌燥,她握着鼠标的手被汗水完全打湿,黏糊糊有些不好操控。 她嘴里小声喃喃叨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手上开始迅速叉掉,所有照片的页面。 至于那个视频,她根本不敢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打开。 她像鸵鸟一样,伸长脖子,警惕性四下了里望了望。 每个人的全副精力,都聚焦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幸好她是坐在最后一排的。 她稳了稳心绪,用力咽了口唾沫,点开这一片漆黑的头像。 简介资料空空如也,归属地是国外。 不到一秒,右下角这黑黢黢头像,又如鬼魅般跳动起来。 不想事情败露的话,照我的话做。 你是谁? 她颤抖着双手在键盘上,噼啪打了半天,删了打,打了删,最后也只在对话框里,敲下三个字。 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屏幕这端,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内宽大落地窗前,惬意品着咖啡的英俊男人,交叠着双腿,满意看着,四肢着地,趴伏在他脚边的,戴着精致黑铁脖链,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孩。 她用头蹭了男人的裤脚,随后小巧的舌头,便开始努力舔舐他蹬的那双做工考究的意大利皮鞋。 男人感受到了异样,脸上的表情晦明难辨,低头毫不手软,狠狠踹在女孩侧脸上,嫌恶的直接利落脱掉了脚上的这双皮鞋,毫不怜惜的一齐砸在,吃痛爬到墙角的女孩裸露的光洁背部。 “敖呜呜,敖呜呜呜呜” 女孩嘴里如惨狗的哀鸣声。 他赤脚一步一步,踩在高级鹅绒毯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将滚烫的咖啡完全倾倒在女孩面部,尤其是刚刚舔舐过自己的红舌头。 “啊啊啊,斯!” 女孩痛的倒抽一口凉气,终于发出了属于人类声音的痛苦呻吟。 “我最讨厌虚伪欺骗。” 男人冷酷的嗤笑一声,手中的银制咖啡杯掉落,轱辘滚了半圈之后,无辜躺在红毯上。 G大校园林荫小道。 “阳光明媚的中午,慢慢将这些文字揉匀,倾入高温的水,用情绪泡制一杯茗茶。袅袅的烟雾中,有文字在渐渐升腾,那上下沉浮的,是不一样的思绪和灵魂。大家好,这里依旧是你们熟悉的马克。” 大学校园广播里舒缓流淌的美妙音乐,伴着低沉恰到好处慵懒的男音,是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大二女生乔锦心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在常穿的上衣连帽卫衣兜里,总感觉四周的目光有追随自己的,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甚至特意走近。 手机偷拍的闪光灯,喀嚓声,都让她无所适从。 少年时熟悉的身心不适感,又如同黑色的巨大漩涡,向她张牙舞爪扑来,试图将她完全包裹住。 两个身着黑色皮衣的魁梧男人,或夹着或拿着男士手包,频频向过路学生打听情况,认真做掏笔本子做记录,也会出示照片,以供指认。 戴上帽子,她低头加快了脚步,反而成了两边路人的焦点。 “这是不是学校论坛说的那个女生啊?” “应该是,照片上那件连帽衫跟她现在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是那个推同寝下楼梯的那个么?” “我的天哪?真的假的?女版马加爵啊!” “天哪,好可怕啊,不会是反社会人格吧,这样的人怎么还在学校里到处溜达啊,保卫科都不管管的吗?” 她用余光,瞄到那两个魁梧男人顺着一个路人手指方向,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在大道上飞奔起来。 “站住!” 声后响起一声爆喝。 她不敢有一丝懈怠,脚下生风,为了甩开身后两人,拼尽全力,她不是漫无目的的疯跑,刹车左拐,一步跨几层台阶,直冲上三楼,转动门把手的同时,直接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将其撞开。 里面的人,听到这突然其来,“彭”的一巨响,急忙站起身,扭头见到来人,眼中小小惊讶一翻,摘下耳机。 他压低嗓音的同时,对乔锦心做个保持安静的手势。 “乔锦心,你来做什么?” 此时整个校园正充斥着,主播徐旻也就是马克,刚刚精心挑选的一首《I will always love me》。 乔锦心只愣了一秒,就迅速反身带上并锁好门。 只一瞬间,她便一把抢过了徐旻桌上的立式话筒,整个校园所有人都被“兹”的巨大电流音,吵的皱眉捂起耳朵。 “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12级生物工程系的乔锦心!” “乔锦心,你疯了吗?” 校园宁静的午后,以这种方式被彻底打破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校园论坛里一篇,转发过百万的帖子,从标题就赚足了眼球,什么《惊!女版马加爵为小摩擦制造意外,室友血溅天台》。” “那几张动作模棱两可的相片,拍的这么模糊,自作聪明如你们,居然能人肉扒到我头上,问题是这就是真相么?” “乔锦心你够了,快还给我,不要闹事!” 徐旻伸手去抢,但看乔锦心转身看他,如此血红的双眼,也有些被吓唬住了。 “乔锦心,你冷静一点,把话筒给我。” 他软了些语气,耐心劝解。 “彭!彭,彭!” 广播室外,那两个魁梧的男人已经赶到,架起胳膊肘,准备靠一膀子蛮力气,将门硬撞开。 “邱筱宁你以为,你找那些地头蛇做的龌龊事情,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吗?” 她开始发起疯来,前言不搭后语。 “彭!Bom!” “不许动!” 一阵的墙体落灰飞沫颗粒漫天飞舞。两个魁梧男人虽跑的不够快,可这体格是真的不错,竟然硬生生把这广播室的门给撞开了。 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将乔锦心给摁倒在地,双手反绑着,从裤兜里摸出银闪闪的大铁“手镯”,卡搭一下给拷的死死的。 “邱筱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关头,乔锦心咬牙切齿略撕心裂肺放的狠话,还是通过广播话筒,传到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大人,门外有个自称是您同学的乔先生求见。” “乔先生?哪个乔先生?” 如今二次回了税务衙门,做个闲散编外人员的佟怀信,经过了起起伏伏,也逐渐喜清净,为人简朴,搬了个僻静住处,心态也变得平和。 “佟大人,近来可好?” 来人已带人进了宅院。在廊檐下立了多时,一见佟怀信亲自出来相迎,才笑意盈盈转过来。 “你是?” “怎么,不过三四年的光阴,这就不认得人了?” 说着话,这乔先生笑意盈盈特意除了面上的面具,还是那张俏丽的小脸,只是较之以前,多了几分成熟老成的坦然自信,眉宇间透露着不俗的英气。 果是在外三年,学成归来的乔锦心。 只是如今的她对外的身份是山下先生的特派使者,小皇帝的议政顾问。 乔铭先生。 “你,你怎么回来了?” 佟怀信惊喜的语无伦次,他一直以为三年前在码头的那一别,怕是今生今世,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还不是为了变法的事,小皇帝原本是写信托了山下老师的,无奈老师身体不行,就只能派我这关门弟子代劳了。” “话说,你们这么多人当初东渡留洋,各行各业的都学了些,唯独这先进的思想理念没有借鉴一下啊。” 几人一路说着话,已从曲折廊沿一路到了书房落座。唯一的下人一一添了茶水就识趣退下了。 “你这够冷清的啊。” 乔锦心端起杯子浅尝一口,打量一番。 “这人啊,都喜欢削尖了脑袋钻营富贵之地,我这地方这么穷酸,自然无人问津。” “我回来之前,山下老师可是特意提了你。” “怎么说?” “佟怀信,”乔锦心没有正面答他的话,而是放下茶杯,郑重其事站起来。 佟怀信不明所以,疑惑着也跟着一道起身。 “此次变法意在强国,改积贫积弱之局面,为数万万同胞不做亡国奴。可也前路未知,凶险难测。” “所以,佟先生,您愿意同我们一起战斗么?” “好!” 握住乔锦心这只已有指茧的手,佟怀信感受到了力量。 “只是,你也要注意隐藏好自己身份,顾维均也在京地。” “好。” 这最后的善意提醒,又让乔锦心突然心里七上八下。到底她这次接受任务,回来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 第五十章 救蝶衣久别重逢 被社死初见恶魔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说书唱戏劝人芳,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 折扇一展,醒目一拍,开场词一亮,整个座无虚席的瓦楼,便已是叫好一片,捧场期待的掌声雷动。 待掌声逐渐息止,说书人才清清嗓子,撸起长袖,慢慢道来。 “今日,咱们不说这桃园三结义刘关张,也不说这姜太公年逾古稀,愿者上钩佐天下。” “那还说什么啊?” “诶,这位看官算是问着了。“说书人一合折扇,指向台下,算是互动。 ”今日,咱们就说说这变法护国第一人,乔铭乔三爷!” “要说这乔三爷何许人也?皇帝亲师之一山下伊文坐下关门弟子,东渡留洋多年习得真经,为一改我朝上下积贫积弱之局面,也为一扫屡战屡败之丧气。” “变法就能让这帮洋鬼子滚出去了?” “您还别说,还真就可以。都说这乔三爷是人中的龙凤。八夷之乱于危难之中,凭一己之力,敢单枪匹马,只身闯入重重包围之地,七进七出,救皇太后与皇上脱险,还能将百余名洋鬼子,杀的是哀嚎遍地,片甲不留。要不然这皇太后跟皇上怎会如此器重一个外来人?” “呵,荒谬!” “这位先生何意啊?” 所有人都安静的侧耳听着,或沉思或抿茶水,这突然的质疑就显得清晰突兀。 “且不说你这小小瓦楼,公开大肆议论朝堂之事,会不会掉脑袋,单只说这七进七出,英勇救主的故事,怎么听着有常山赵子龙的影子?”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淹没了这不大的地方。 “是不是收了这个什么,乔三爷的钱了,故事都没攒好就出来现了!” 说书人有些慌乱,明显没有临场应对这些个搅局的经验,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 最后只能在一片越来越大的嘘声里,有后台的护送着匆匆离场。 “走吧,常贵!” 始作俑者搁下杯子,站起身缓步就出了门。 京地的大街,相对于那个小小兴县,的确要繁华热闹的多了,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也多。 蓝眼睛黄头发的,各种“奇装异服”的随处可见。 他如一个陌路过客,面无表情穿梭其间。 所有的吆喝喧嚣,一切如他都是毫无意义。 常贵小心翼翼,只敢不远不近的保持一断距离再跟着。 自从少夫人出走后,少爷已经三年没笑了。 “云片糕,山楂糕,枣泥糕!” 他的脚步终于做了停留,在这热气腾腾,满是小蒸笼的摊子前,驻足停留。 “先生,买两块糕点带回去,给夫人尝尝吧!” “给我都包起来,我都要了。” “好嘞!” “先生,一听您就是南方口音,我这糕点都是正宗的绍城做法,入口软糯,甜而不腻,您吃好了再来!” 自家糕点被这大主顾包圆了,摊主一高兴,自然要再多夸赞一番。 “你是绍城人?” “是啊,先生莫不也是绍城地界的?” “不是。” 拿过一大包东西,身后贵福上前结账,他漠然转头便见到前头不远处,一大群人在围观,越聚越多。 男子大声指责呼呵之声不绝于耳。 虽现下身着便装,且是休沐,如今身为九门提督,这京地街面的事,他也要捎带管一管。 拨开人群,一男一女立在当间,都是粗布短衣打扮,灰头土脸,明显都是做长工的,男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你走不走?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男子皱着眉,直往后躲,极力撇开跟女人的关系。 女人倔强的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角,任凭身后的几个短褂的家丁怎么也拖不走。 襁褓里的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或许是被这人多势众的场景吓坏了,也或许是母子连心,感受到了母亲身处的绝望困境。 男人换了一边,好好哄着孩子,还要继续不耐烦地,赶着自己妻子回去。 “袁蝶衣,你快走吧,你总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逃出来,儿子都被你吓坏了。” 不过三年的光景,岁月已将这曾经台上也是风光无限的英俊小生,摧残成一个尖嘴猴腮,目光游移,卖老婆度日的杂碎。 人变恶了,怪世道不好,活下去艰难,怪老天爷不公平,逼得他卖妻。 “卖妻养儿子,可以啊。” 僵持之时,人群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很快走出一戴有面具礼帽,身着体面西洋服饰的人。 正是只身一人的乔锦心。 “姑娘,你没事吧?” 她几下精准击打在几个家丁的臂膀穴位关节处,疼的几人龇牙咧嘴,松开手抱着各自胳膊,原地打转。 袁蝶衣透过面具看到那双关切的眼睛,干涸起皮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动着,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之后,还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姑娘?姑娘!” 乔锦心伸手去轻拍其脸,没有反应,又去掐人中,气息是有的,抱着轻的可以的身体,估计又是一个饿昏的。 乔锦心摇摇头,一把将其公主抱抱起,径直离开人群。 “这位壮士,就这么抱着人不清不楚的离开,恐怕不好吧?” 顾维均一个箭步冲上前,举起胳膊拦住其去路。 乔锦心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手上一抖,差点不稳,把人给摔在地上。 这么巧这么寸,这就遇上了。 幸好是小橘不在。 她稳了心神,也不敢多出声,怕自己这带着心虚的颤抖之音一发出,就立马露馅了。 她将人放下,靠在自己怀里,从兜里拿了几张银票,直接扔在地上。 然后又将人整个背在身上,默默走出了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 顾维均没再做阻拦,目送他远去背影良久,才唏嘘感叹着,捡起那两张大面额的银票,掸了灰尘,送到依旧在哄孩子的男人手中。 “找个正经差事做做吧,别苦了孩子,春生。” “少,少掌柜的?” “把袁蝶衣的卖身契拿回来,好之为之吧。” 顾维均拍拍他手,有些伤感。 “常贵,刚才那人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回去路上,顾维均还在想着刚才救人那人。 “是奇怪,好像见了少爷您之后,就开始不一样了。” 常贵也是个人精,在一边也看出了端倪。 “你说,他是不是认识我?” “不知道,反正大白天戴着面具上街,光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 G大校园广播室内。 “走!”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她去哪儿?” 关键时刻,徐旻尚存理智,见两个陌生男子要将人就这么拷走,马上质问其身份。 “这还看不出来吗?警察,办案的!再阻拦你就是妨碍公务!” 说着两人已经将人拎起来,押解到了门口。 “哪个分局的,警号,警官证,要扣押多久?” 面对两个彪形大汉,徐旻这小鸡仔的小身板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不过他依然如我,固执守在门前。 “南林分局的,出来办人命案子的,告诉你小伙子,你再这样横加阻拦,我们连你一并拘到局子里,听见没有?” 面对这样强横的言语威胁,徐旻最终败下阵来,向后略跨一小步,低头让出地方。 这两个所谓警官也毫不客气,直接将他冲撞出去,手上银镯子也并没有做一点遮挡,如游街示众般,穿过学校人最多的区域。 那探寻的眼神,渐渐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剜人皮肉,将人凌迟的刀子。这一刻,她在这个学习生活了,长达两年之久的校园里,已经宣判她社会性死亡。 “抓起来了,快看居然抓起来了!” “大快人心!” “真的是她啊,帖子是真的啊!” “我就说苍蝇不丁无缝的蛋,有照片为证,铁证如山啊,哪容得了她狡辩!” “你看看,要不是舆论的力量,警察叔叔哪能这么快将人绳之以法啊!” “微博贴吧里还是有不少神探的好吧!” 甚嚣尘上。 乔锦心低着头,无力反驳。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都很愚蠢,真是讽刺。 她的所谓激进战斗,反倒让自己成了跳梁小丑,更加坐实了,她自己明明子虚乌有的罪名。 她有些累了,随它去吧,说不定真是自己杀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结束了难熬的“游街示众”,三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五菱宏光小面的。 乔锦心终于感觉到了异常,提出了异议。 “你们不是警察吗?抓人不坐警车吗?” 回答她的是毫不理睬的一片静默。 “放开我,我要下车!” 她开始用力踢蹬车座,拼命的挣扎,换来的只是粗暴的两个大嘴巴子,打的她嘴里都是鲜血。 她的“银镯子”又多了一副,好将她拷在车座上控制住。 她只能卧倒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任眼泪四溢滑落。 “你好啊,乔同学!” 杂草丛生的三层毛坯,钢筋林立。 儒雅的男人,身后站一个脖戴金链子的三十加男子,还是面带油腻的笑。 “怎么样,我送你的大礼还喜欢吗?” “你,你,你没死?” “哦,你说王雷啊,他怎么可以死呢?他可是我最得力的住手!” “放心,以后你也会是的!” 第五十一章求拜师仰慕镖技 训畜生出手狠毒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费力的睁开双眼,微微侧头,是一个天真的小小少年郎,戴着乌毡帽,在床边坐着,双手撑着头,眨巴着黑白分明,黑曜石般的灵动双眸,一动不动认真守着她。 “你醒啦?” 见她总算是醒转过来,少年郎显得很高兴,忙不迭从一旁的小桌上,又端来一碗尚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黄底汤药,飘着一点西洋参的小圆片。 也不让她起来,掏出一方帕子,小心仔细为她掖在胸前,便开始一勺一勺,认真喂她喝药。 望着“他”那一丝不苟,极力要照顾好自己的神情,袁蝶衣虽身处陌生环境,觉得“他”没有恶意,反而心安。 这便是小橘的魅力之一,但凡与她接触之人,很难将她与坏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这是一种初始状态的本真纯良。 一口一口喂到药碗见底,大功告成,小橘这才收了东西,心满意足的出门而去。 这汤药一入喉,袁蝶衣便感觉一股暖流在浑身游走,很快就恢复了些气力。 跟着气力恢复的,还是迟来的,突然如潮水般攻陷她的痛苦记忆,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下了床,打开屋门就要出去。 “身体这么弱,要到哪儿去?” 不过走出去了两步,却又再次跌到那个初见的面具人-乔锦心的怀抱里。 “孩子,我的孩子!” 她喃喃自语着,精神还很恍惚。 “你安心在这养着,孩子过两日会给你接过来的。” 乔锦心信誓旦旦的承诺,扶着她又转身回了屋子。 “这么久没进吃食,先进些清淡米粥调养调养。” 将人送到床榻上,好生安顿好,拿了清粥的小碗,便开始同样的悉心喂食。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袁蝶衣并不张嘴,只是执拗的反复念叨着,魔怔的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乔锦心搁下手中小碗,重重叹口气。 “好,我答应你,现在就把孩子给你抱回来,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把这送来的所有东西都吃干净咯。” “小橘!你照顾好人,我出去一趟。” “嗯!” 小橘用力点点头。 乔锦心出了屋子,转身透过门缝,看了看屋内坐在床榻上的人,已经开始直接端碗,也不管烫是不烫,仰脖一饮而尽,才不无痛惜伤感的,好生掩好屋门,很是唏嘘。 京地虽大,有的是只要使银子,就能得到消息的办法。 “您说的那个是春生啊,就住这附近,看见没,前面一条儿道儿走到头,有个村子,外来逃荒的,抽大烟的,白擦子,卖力气活儿的,染了脏病的穷娼妓,什么三教九流的都在那儿了。爷往那去要多加小心着点儿,那儿的贼溜子可不少,光天化日就敢明抢。” “好,好,多谢了。” 大概了解些情况的乔锦心,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告辞,临走前潇洒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银锭子,拍在桌子上。 “爷,常来啊!” 摊主见这大银锭子,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了,急忙收拾了摊子,生意也不做了。 同样跟着乔锦心从馄饨摊起身的,还有一戴着草帽的黑瘦少年。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他紧紧盯着不紧不慢前行的乔锦心的身影。 乔锦心突然蹲下,特意用手假装掸了掸锃亮皮鞋,借余光果然瞄到那个,有些慌张,用手拉低草帽帽沿,好做遮挡的少年。 她嘴角略略上翘,心想着上钩了。 原地拖延了一些时间,她才趁其不备的突然起身,几个箭步就闪身进了一处幽深的巷子。 黑瘦少年等了一会,再一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当下便急忙在人群里四处搜寻,他绝不能让这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找来寻去,他便如乔锦心预料的拐进了这个巷子。 “找人吗?” “是找我吗?” 等少年看清从黑暗里慢慢走出的人,稍事惊讶的愣了一下,立马从怀里掏了刀子,熟练握在手里,语气不善地威胁。 “把你身上值钱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败露了就直接改抢劫了?” “不然你带我去你们村子,我把所有银子都给你如何?” 乔锦心没恼,还是好声好气的与之沟通。 “少废话,把银子都交出来!” 少年人根本就不理睬,还是气焰嚣张的叫嚣着。 “怎么就说不听呢?” 乔锦心摇摇头,万般无奈之下,拉开上衣怀,伸手进去掏。 少年人一脸期待,以为她是要掏大面额的银票或是银锭子,也放松了警惕。 哪知道,下一秒两个高速旋转的暗镖,是突然疾速朝他飞来,快的都容不得人去反应,便十分精准的,一个打落他手里的白刃刀子,另一个直击膝盖。 他重重跪在地上,好在这镖只是平面与他膝盖手腕接触,疼是生疼,但也不难看出,出镖者是绝对的手下留情了。 “这下总可以带我进村了吧?” 从头到尾,乔锦心只这一个诉求。 有个本村的带着,她也好方便快些找到人,完成托付。 “你要进村子干吗?是要杀人雇凶?还是犯事了,花钱找人蹲牢狱顶罪?” 少年皱着眉,勉强站起来,忍着依旧存在的骨头上的隐隐痛楚。 “呦,原来都是做的这样的买卖。不过你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凶险,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少年有些意外没想到,乔锦心来的目的如此简单。 “春生,你认识吗?” “春生?就那个混不下去的戏子?” “你知道?” “跟我走吧。” 少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被乔锦心出手略加教训了一下,偃旗息鼓,反而变得乖巧了。 他好不容易站起身,一瘸一拐,单腿点着地,慢慢带路在前面。 这村子远离了尘嚣,可绝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就是个贫民窟。 见有外人进来,瘦骨嶙峋的野狗率先叫起来,整个村子俱都是残破的土石块垒起来的,有的人家门都烂的挂在框上,脚下的土路,永远是坑坑洼洼,不平整的,还要当心踩到屎尿。 也有人养牲口,养鸡鸭,只是与人的吃住,混在一起,整个村子空气里飘洒的,难以言说的骚腥气。 乔锦心一路走着,几次差点就要呕出来,硬是顶回去了。村子里人也不少,扛着锄头,拿着扁担,拎着烟锅袋子的。 只要她们二人经过的地方,必定有面黄肌瘦的人木然地停下脚步,瞪着青黄的眼珠,直愣愣盯着看。 春生的住处很好找,孩子时不时哭闹的声音传的很远,循着声儿,就到了一处矮墙之外。 “就是这儿了。” 少年任务完成,转头跟乔锦心一本正经提要求。 “钱我也不要了。” “你倒是想的美,我还能真摸钱给你。” “能不能把你这镖技教给我?” 他摊开紧紧握着的手,掌心里是那两枚刚才乔锦心用来教训他的小巧暗镖。 乔锦心笑了。 感情这小子是看上她使得出神入化的手艺了。 “看见没?” 她也同样摊开手,伸到少年人面前。 “什么?” “我手上这大大小小的茧子跟伤口。这都是这些年苦练镖技,留下的,你吃的了这个苦?” “有什么吃不了的,挨饿受冻,被拇指粗的皮鞭子毒打,蹲大牢,烙火钳,我都受过。这点小罪,真不算什么。” 少年一脸骄傲的撸起袖子,布满的是丑陋如蛇的长长可怕疤痕,有的还未结痂,一看就是不日才受的新伤。 “你叫什么?” 乔锦心看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沉默了一会,很是于心不忍。 “我叫大力,娘说男孩子就该有一把子力气!” 说着话,他还要特意提气,秀一下自己根本没有的肱二头肌,另只手拍了一拍,证明自己的所谓强壮。 “你呢,你叫什么?晨叔说江湖之人都要互通姓名的。” “乔铭!” “你就是晨叔书里说的那个乔三爷?” “怎么,你还认识我?” 乔锦心有些意想不到。 “碰!” 老旧的门被一下子粗暴踢开,打断二人对话。胡子拉碴的男人,灰蓬着头,抱着啼哭的婴孩脚步匆匆。 “站住!” 见人出来,乔锦心大喝一声,可这春生根本也不理睬,低头跑的是更快。 “他不会是又没钱抽大烟,要卖儿子了吧?” 大力在一边小声嘀咕着,叹气摇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乔锦心拽着他,不敢相信。 “你看,那个方向是赖麻子家,村里都知道,这赖麻子干的营生就是卖孩子卖女人。男孩就能卖个好价钱。” “这畜生是疯了吗?才卖的老婆,又卖儿子?” “大力,你带路,我今天不把这畜生扒层皮,就不姓乔!” “好!” 赖麻子也是个以贩养吸的主儿。 虽家徒四壁,可这各式各样的烟枪杆,不同纯度的烟土花样多的很。当初这春生便是他带上路的。 “怎么样,这新到的烟够劲儿吧?” 烟雾缭绕之间,两个佝偻躺着的男人,已到了忘我的禁地,哇哇大哭的孩子,连同着襁褓,就这么随意搁在油腻硬桌上。 “你们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破门而入的乔锦心,又是两镖,榻上二人握着烟枪的手顿时被扎的鲜血淋漓,皮肉生生被划开,深可见骨。 “啊啊啊” “孩子,我抱走了,你这样的人不配做父亲。” 第五十二章为脱嫌深夜作戏 初上朝初露锋芒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褚色细格子纹理的落地长摆钟,齿轮咬啮走动的清脆“咔哒”声响,甚是有节奏的悦耳。 加上精雕的做工,上好的用料,让这个本就在不可多得的物件,摆在厅里更是耀眼,足以见得主人身份高贵。 佟怀信在厅里等的须臾功夫,就已经按捺不住,起身背手,凑近那透明的表盘罩子,看了又看。 “怎么,你喜欢?” “这是利物王储特意进贡的,跟太后那石英钟是一套的,喜欢赶明儿请工匠给你一比一打造个一样的。” 和亲王手托一个黑漆漆紫砂罐子,伴着极大吵闹的“唧唧”虫鸣声,宝贝似的好生安放在桌子上,随后就潇洒,把别在耳后的草叶杆子拿下,“嘘嘘”吹着口哨,逗弄罐儿里的蛐蛐儿。 “下臣惶恐,不敢劳王爷费心。” 和亲王抬眼,望了望只是躬身行礼的佟怀信,身子向后一仰,撩袍翘起二郎腿。 “听说她回来了?” “臣愚笨,不知王爷所指何人。”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和亲王眯了眯桃花眼,算是警告。 “这满朝上下都议论这从天而降的神秘面具人乔先生,真当我的情报网络是纸糊的?” “这乔先生便是夏瑜吧?” 和亲王一语中的,佟怀信并不吱声。 “本王没有恶意。” 见佟怀信沉默不语,他语气又软了下来。 “三年前若不是她顾夫人通风报信,本王早就着了光兴会的道儿了。” “再说这光兴会无孔不入,若只你们二人孤身作战,怕是凶多吉少。” “怀信,说到底你已跟随本王多年,也算是本王心腹,这几年特意将你排挤在朝堂之外,也是为了护你周全,你该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 “王爷的好意臣下心领了,但这所谓乔先生到底是何背景,臣是真的一无所知。” 看佟怀信是铁了心的,油盐不进,和亲王起身,阴冷的眸子暗了暗,围着他定定转了两圈。 “三年前,这顾夫人是你专程托关系弄去琉岛的,而这乔铭也是山下伊文三年前,才收的关门弟子,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伸手拍了拍佟怀信肩膀。 “回去好好想想,转告一下乔先生,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云波诡谲,若无人扶持,一切变法变革都是痴心妄想。不要以为有皇上撑腰就真能翻出天去。” “这些话王爷还是亲自传达吧,私相授受,结党营私是朝堂大忌。下官人微言轻,不敢造次。” 佟怀信低着头闷声闷气的答。 “啪,啪,啪。” 和亲王顿了顿,突然鼓起掌来,嘴角一抹冷笑。 “佟怀信我倒是小看你了!” “你下去吧。” “嗻。” 佟怀信起身,按照礼数依旧低着头出门。 “小邓子!” 佟怀信跨出前厅没多久,和亲王便唤来下人。 “王爷。” “叫顾维均来。就说本王有他夫人消息了。” “嗻。” 灯火烛光摇曳,衬的肌肤胜雪。 蹙眉屏息,奋笔疾书的乔锦心,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哗啦啦翻阅手中书籍,专注而忘我。 屋外的下弦月如镰,一道黑影轻松闪进院子内。 乔锦心下塌的老宅本是一遗老活不下去变卖的祖宅,老井台,枯榕树,古朴自然。 整个宅子加上乔锦心不过三四余人,守卫空备。 轻功上乘的顾维均,自是来去自如,轻轻松松。 不费什么功夫,他便身轻如燕,纵身一跃,翻身上房顶。 凝气提神悄悄走步,不弄出声响。 再小心翼翼拿下一片其中瓦砾,很快屋内那一束光便成了他唯一的光源。 虽然昏暗,但也足以窥探出屋内情形。 屋内之人,坐的笔直,白日里整天戴着的面具早已经被卸下,不过由于角度光线问题,顶上的顾维均只能见一模模糊糊的侧脸。 他听得和亲王给的讯息,自是深信不疑,只是还缺少验证。 他此行只是想得个真相。 “先生,先生?” 屋外突然响起的一个温温柔柔的好听女声嗓音,伴着“叩叩”两下的敲门声。 “进来!” 放下笔的乔锦心用她伪装的略粗男声音调唤人进来。 “支呀”一下,门是被小心推开了,袁蝶衣俏生生立在门前,手里托着一放着小盅的木托盘。 “夜深了,先生仔细伤了眼睛。” 袁蝶衣贴心的将盛这托盘搁在书案空边儿上,盖子一打开,便是一片水汽的升腾白雾,带着些许清甜的香气。 “先生晚膳用的不多,这会子应该是饿了吧。” 她善解人意盛出一小碗,用调羹略微搅了搅,再稍微吹上一吹,双手奉着端到乔锦心面前。 “你还别说,我还真饿了。” “姑娘,送来的,当然要赏脸都吃完的。” 单手接过小碗的乔锦心,歪嘴一笑,并着调羹在一处,仰头就豪爽作势要将这一碗爱心莲子银耳粥,悉数倒进嘴里。 “先生,仔细烫!” 袁蝶衣没想到乔先生如此给面子,惊呼一声,过来准备劈手夺碗,哪知道这乔先生虚晃一枪,只是略抿了一口,便飞快将碗磴在桌上,自己则反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先,先生!” 袁蝶衣忽闪的美眸,闪过一丝惊愕,随后便是满面的绯红,说话也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自处。 “怎么?嫌弃我脸上这道伤疤丑陋?” 乔锦心抱着她,挑眉故意发问。 “不,在蝶衣心里,先生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假话。” 乔锦心松开其手,袁蝶衣才得以慌乱起身。 “袁姑娘不用安慰,我这副丑陋面貌,怕是世间女子难有不害怕的吧。” 乔锦心慢慢惆怅起身,背对着袁蝶衣,斜眼望着这顶上不一样的略微暗淡的光点,假意是重重的叹口气心生感叹。 “不,先生,您是真英雄,真男儿,蝶衣敬您,打心眼儿里感激您,若不是您,蝶衣母子哪能脱离魔窟,在这世上哪有安身立命之处?” 袁蝶衣激动上前几步,要表达心意。 “先生,您若不嫌弃…” 听到这里,乔锦心惊觉这戏,已经有按她意料之外的剧情方向发展的苗头了,赶紧刹车扼制。 她做这出戏不过是为了在这暗中窥探之人面前,把这乔先生的人设给立住了,故意造些暧昧亲密互动的举止。她原以为袁蝶衣会被她这露出的丑陋尊容给吓到,哪知道这丫头大有要动了真情的意思。 “袁姑娘,天不早了,早些去歇着去吧。” “先生…” 袁蝶衣还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立在原地,望着那“落寞”背影,转身收拾了东西,叮嘱着乔锦心也早些休息,才出去掩上了门。 屋内极静。 细微的“兹”一声,那块略暗的光点消失了,乔锦心才长舒一口气,回到原位坐定,慢慢好生一点点撕下这特意找这说书的晨叔,专门用特制药水做的人皮面具。 虽然足可以以假乱真,只是这药水对人体皮肤并不友好,长时间戴了,有烂脸的危险。 方才为了让对方清楚瞧见自己的狰狞可怖面容,她才特意起身,站在光源角度最好的地方。 也亏她敏锐,近些年除了镖技,轻功,耳力练就的也算不错。 那人刚到屋前,她便感知到了些许端倪。 这样好的身手,她有理由相信便是顾维均亲自来探的。 不知究竟是否蒙混了过去。 也是多亏佟怀信当日的及时通气,她才得以有所防备。 既然她回来之事,和亲王都得到信儿了,那么李斯翰应该也很快便会找上门来。 想到这儿,她不禁再次忧思起来,担心秀云也担心徐旻二人的安危。 一别三年,从佟怀信那儿,她也得知徐旻在秀云的尽心竭力帮助下,整整一年的光景,反反复复,终于摆脱了那小红丸的控制,就是精神还是时常恍惚,情绪喜怒无常的古怪,如今更是在佟怀信秘密安排之下,在某个风景秀丽之处,安心静养。 黎明初晓,熹光微亮。 乔锦心住的宅子最大的优点便是离着内皇城近些,每日可少受些起大早,赶早朝的痛苦。 东华门前,朝房内,躬身的大小官员早就站定了,也只开口相互寒暄一句,愁云惨雾的着朝服,面颊和藏在袖中的双手俱已冻的通红,苦苦等待着,此时已经身置明和殿中,一本本翻阅祝版(官员所写文件)的皇帝上朝。 虽经过两场被动的对外战役受了重创,可这老祖宗的规矩还是要好好守着的。 虽然一个个的都冻地牙齿上下直打颤,可戴着面具的乔锦心一跨进来,这帮子人便马上来了精神。 “如今这朝堂之上是何等怪人都能登的了,真当是戏园子搞杂耍的了?” “又是和亲王一派的吧?上次弄个斗大的字不识的人进户部,这是又收了多少银子?” 乔锦心虽是实实在在身着的二品锦鸡的补服,可几个戴三四品花翎的文官武将,仍就眼高于顶的摒弃,言语之间净是不屑的奚落。 乔锦心并不恼,只是随意捻了捻红色朝珠,朗声道。 “徐铮,任布政使牵连贪墨案外放雷府道台,又受禄亲王照拂,调任京地,后又由禄亲王亲提,现任太常寺卿。” 遮羞布被完全撕开,这徐铮已颤抖掏帕子擦额上汗水。 “周大人,原太医院院使,后宫一个五品,只两年光景便连着擢升三级,小可初来乍到,为官之道还要向周大人多取经。” “乔大人,皇上请您进殿问话。” “公公,带路。” 人走后,只留满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原来这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乔先生。 第五十三章逛香楼晓理服人 俏花魁深明大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杨白花,飞入深宫里。 宛转房栊间,谁能复禁尔,胡为高飞渡江水? 江水在天涯,杨花去不归! 安得杨花作杨树,种向深宫飞不去! 镂空玻璃灯罩,明晃晃的油灯。门两旁还有对联镌刻在砖雕上面,门前还有牌坊。那气派劲头儿,一点儿不比大买卖人家差。 里头传出伴着拍子的胡杨琴小曲儿,还有放浪的莺莺燕燕调笑声。 抬头望一眼这豪华又较为前卫的彩楼,乔锦心立整衣领,抬脚拿出派头,自信迈入。 “这位爷不是熟脸啊,慕名而来?” 老鸨子会“识人”。见乔锦心一身的打扮,派头,光是胸前的怀表链子,辫尾坠饰都是非金即翠,价值连城,自然不会怠慢。 “杨淑华。” 乔锦心也不废话,直接报了名字。一条大黄鱼便已抛到老鸨子怀里。 “诶,诶,好勒,杨姑娘房里头正好没人,老身这就为爷带路!” 得了好处,老鸨子眉开眼笑,即刻领着人拐到后堂。 “杨姑娘,有贵客到!” 到一幽深长廊头房前停下,老鸨子客气拍门。 不大功夫,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半老徐娘的妇人,看了二人眼色,斟酌着开口。 “姑娘今儿个感了风寒,身子不爽利,怕传了贵客,要不安排到别的姑娘屋里头吧,像一等房的如烟姑娘,现下应该屋内没客。” 老鸨子转头看乔锦心脸色,面上有些挂不住。 “贵客专程千里迢迢,为杨姑娘而来,就算病死了也得见上一面。 怎么嫌我这庙小,容不小您这尊大佛,还当自己是那个千人捧的香饽饽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还是早些认清现实吧。” 老鸨子尖酸刻薄,冷嘲热讽一通,大有火力全开,要在这门口骂街之势,乔锦心赶紧拉住,淡定开口。 “姑娘不愿见就算了吧,乔某不勉强,只是乔某此次要将这块紫水晶物归原主,顺便带些话给姑娘。” “什么话?” 乔锦心话音刚落,不施粉黛只着单衣的女子便“忽”地敞开门,走出来,虽然鼻头双目通红,唇无血色,面色苍白憔悴,却是另一番娇柔生姿,病若扶柳无骨的美,谁见了都要心疼。 “姑娘肯听在下一言?” 乔锦心不由分说,直接一步跨到门里,自顾自在床前大红圆木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喝上了。 “你认识李大人?” 抓住妇人为自己披在肩头的厚衣裳,杨淑华蹙眉望着这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门外老鸨子见二人已进屋热聊,便也不做打扰,贴心掩上门离开了。 “杨姑娘指得是利物王公李斯特大人?” “你不认识他?” 杨淑华听出端倪,马上拆穿,脸上泛起不悦,下起逐客令。 “先生请回吧,小女子身体抱恙,就不伺候了。” “姑娘,乔某此次是为胶州数万百姓而来的,杨姑娘也是胶州人,真的忍心看着同胞乡亲生灵涂炭,受外邦奴役,肆意凌辱践踏?” 乔锦心来之前找晨叔专门找人打听了,这杨淑华与这李斯特相交的过往。 原来这李斯特原本在这利物王室里是最末流一位,一直也不受女王待见,顾出使京地多年,心情苦闷,常来柳顺胡同喝花酒排解,一来二去的,就同这当院头牌杨淑华相好上了。 两人更是山盟海誓,这李斯特更是常常为着杨淑华豪掷千金。 虽最后逃不过招回国的命运,故二人临别之际,互赠信物,这紫水晶便是杨淑华寻遍多方,才辗转得来的稀罕物,也算不辱没了对方高贵的身份。 只是一年归来,利物政变,重新洗牌,他已手握重权,成了高高在上的利物王公,同另外几国一道,商量着如何将这天朝巨大的一块肥肉,吃干抹尽。 “先生言重了,杨淑华不过一介女流,又出身烟花柳巷,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杨淑华虽身在这小小的彩楼,书寓,大门不出。 但在这所谓腌臜黑心之地,往来的王公大臣也不在少数,他们似乎更愿意在这样声色犬马之地高谈阔论。 讨论朝堂之事,各方各派,贪墨,中饱私囊,尔虞我诈,点到说破。二两酒下肚,完全也不避讳她们这些在旁添酒水作陪的外人。 这里反而成了天下消息最灵通之处。 都道婊子无义,可不也是往来的无情无义,弃之如敝履么? 如今飞黄腾达的洋大人还能记得住她这个身份卑贱的妓子? “姑娘,有件事情您或许不知。” “当日这八夷之乱,主帅之一便有您昔日的情郎李大人。” “所以呢?” 杨淑华并不惊讶,这也是坊间都传遍了的消息。 “当日这联军之所以没去胶州而只占了京地,便是李大人竭力劝阻的结果。” “不得不说这李大人对姑娘还是有感情的,随身随地都带着姑娘赠的这紫水晶,连睡觉都紧紧握着,乔某弄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乔锦心说罢,便将一红色锻面锦盒从上衣兜中掏出,拍在桌上再顺势推到杨淑华面前。 杨淑华打开,里面果然躺着自己送出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紫水晶。 她有些动容,见物如见人,颤抖伸手仔细的来抚摸,感受其温度。 “杨姑娘,这八国组的代表团已陆续抵达,不日便要开始谈判,不出所料,便是我朝割地赔款,与上次别无二致。 此次利物在这八国之中,也有足够的话语权,毫不夸张的说,李斯特大人可以起关键性作用。” “先生的意思是,让小女子做说客?” 杨淑华皱眉蹙额,听得仔细。 乔锦心杯中茶水已空,便搁在一边,顺势起身。 “这是一方面,希望姑娘能好言相劝,免得再起战乱,另一方面也希望姑娘能探得些风声,好让我方在谈判桌上博弈之时,能有些胜算筹码。” 见杨淑华还在拧着眉头思索,乔锦心继续劝道。 “姑娘,乔某知道此去凶险万分,只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你我皆只是这乱世的浮萍,无根随处而飘,苟且偷生,只现如今已在风口浪尖,别无选择。” “先生。您请回吧。” 杨淑华静静听了一阵才给答复。听不出情绪。 “那乔某就不多做叨扰了。” 乔锦心失望的起身,失望的迈出几步,就听身后杨淑华又继续道。 “李大人现下榻在何处?” “姑娘这是肯了?” 乔锦心欣喜转身,这面带倦容的绝色女子,有些精神不济,但依旧倔强。 “杨淑华不懂什么朝堂之事,若是能凭我一人之力,少些干戈,愿为一试。” 寥寥数语,语气平淡,世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卑贱不知廉耻的,可此刻乔锦心眼里她便是一个女英雄。 “姑娘!” 欣喜之余,乔锦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既已经决定,又哪有退路。 就像她自己一样。 开弓哪有回头箭? “姑娘,先随我回府吧,身子养好,过几日,乔某自有办法让姑娘跟李大人见上面。” 千言万语她还是咽了回去,她记得临行前,山下伊文对她的告诫,成大事不可心慈手软,一切小我的妇人之仁都可能是全盘的一败涂地。 夜色里,一辆香风阵阵的马车穿街过巷,很是招摇。 车前牵马徐徐而行的一人,脸戴面具,男子的中等个子,不算高,却英姿挺拔。 “呦,乔大人,这是刚从胡同里回来啊,得了个哪位美人一夜春宵啊?” “这又是哪位大人,抱歉,下官初来乍到,朝堂上之人,属实还认不全。” “你!” 撩下这一句傲慢的话,乔锦心牵着马又继续前行,只留那带着几个幕僚一道出来的二品大员,气的直跳脚。 “不是对满朝文武履历过往如数家珍么?会不认得本官?这么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大人息怒,不过是一朝小人得势,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让他好好记住大人的。” 听得方才对话的杨淑华过了一会,不无担忧,也掀开帘子,瞧了瞧四周没人注意,才偷偷同乔锦心说话。 “先生,咱们非要如此大张旗鼓行事么?恐又要惹出不少非议事端了。” “乔某有意为之。姑娘莫怕,有乔某在,这事端再怎么也惹不到姑娘身上的。” “有意为之?” 虽有疑问,杨淑华也懂人多眼杂的道理,急忙放下帘子,怀着满腹心事,回身端坐好。 “姑娘,怎么了?” 一直伺候在身边的王妈妈温和问她。 “没什么。” 一路从繁华的街道,走到无人的空巷,终于在一处独门独院的宅子前停下。 “先生!” “吁!” 乔锦心刚刚勒停马车站定,掀开帘子拉下座里围紧斗篷的女子,就见立在门前,待她多时的袁蝶衣满心欢喜跑下台阶来迎接,身后跟着同样等了多时的小橘。 “这位是?” 见一同回来的,还有位气质如兰,娴静如花,目似水杏的女子,一时之间对比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小女子杨淑华,见过乔夫人。” 杨淑华施施然到袁蝶衣面前,半蹲身行礼。 “乔,乔夫人?” 袁蝶衣一时间有些恍惚,心中又泛起一丝丝异样的涟漪。 第五十四章去酒会施苦肉计 遇试探霸气“护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顺滑红酒摇晃在高脚酒杯中,悠扬小提琴曲在空气里缓缓流淌。 身着西洋小马甲,戴领结的侍从,推着装满精致西点的托盘,往来穿梭,周围都是金发碧眼,身着西洋宫廷盛装服饰的男女。 这其中一名被众人环伺,众星捧月的男子,身着黑底红纹紧身窄袖丝绒公爵服,深邃蓝色眼眸,这便是利物王公李斯特。 今日同样盛装出席的乔锦心是一身黑色燕尾服,作陪的杨淑华牡丹锦团的锦缎长苏绣衫,外罩绛红面披风,优雅挽在乔锦心臂弯里。 夜风渐寒。 不过几步路,挽着自己的杨淑华突然顿住,在原地略微曲着身子,摸着小腹,面色苍白似在隐忍。 同为女性,乔锦心反应过来,一步上前,捉起她其中一只冰凉的手,好生的揉搓哈气,再按住她虎口两个穴位,慢慢揉按。 “你身子骨弱,注意保暖,以后这种特殊日子更要注意休息,一会疼了就使劲按虎口这两个穴位,哪只手都行,能缓解。” 乔锦心的手温暖有力,随着她的动作,杨淑华明显觉得缓解不少,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又缓冲了一会,杨淑华才二次挎上乔锦心臂弯,只是这一次,她的手被直接抓着,搁进了乔锦心温暖的一侧口袋里。 杨淑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十二岁便被卖到园子里,如今也有十多年光景,也算阅尽千帆,却从来没遇到像这乔先生这样的,体贴入微之人,说是心中不起波澜是假的。 二人很快走到公馆前,掏出请帖递上。 接过乔锦心二人递的请帖,两边侍从面面相觑,当即走出一高一矮两人,互相再对视一眼,假意恭敬请二人到一处低矮小门前。 “Please!” 侍从手上干净的白手套十分显眼,两次向这小门做邀请的动作,意图再明显不过。 她们二人不配走正门,只配走这必须低头通过的小门。 乔锦心看了眼其中一位同样黄皮肤,留辫子的侍从,嗤笑起来。 “怎么,给洋人办差办的满嘴只会说鸟语了?” 随后她又高声,字正腔圆,一字一顿的转向另一名侍从,继续说道。 “李大人特意请乔某来,便是要走这狗洞?” “今日我乔某要是从这狗洞过了,那李大人这府邸不就成了狗窝了?怎么,今儿个是各国名犬交流大会?” 乔锦心这话说的属实精妙,杨淑华在一边暗自拍案叫绝,为了努力维持自己仪态,曲起手指搁在鼻前掩饰一番,才好不容易让自己憋着不笑出声。 几个人僵持了一会,乔锦心也定定不动。 耗了不少功夫,见实在是僵持不下,又不可能来硬的,那白皮肤高鼻梁的侍从,脸上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拉着另一个两人交头接耳,耳语一阵,最后还是决定留下一人在原地,另一人进门汇报情况。 半盏茶的功夫,那洋人侍从又回来了,满脸的漠然傲慢收敛了不少,态度也是缓和了不少。 “乔先生您请随我来,李斯特公爵已恭候多时了。” 他操着一嘴音调怪异的蹩脚官话,又毕恭毕敬请她二人回了正门。 “哎,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入乡随俗,就是这平仄卷舌还得再多练练,改日乔某不介意来府上授课,免费。保管叫你们每个人都说的字正腔圆。” 得了便宜的乔锦心还不忘要嘴贫两句,走道的功夫,便是又回到了正门。 这回是光明正大,正儿八经由人请着从铺着红毯的大门而入的。 见人进来,李斯特端起酒杯起身,扫开一众,径直来到二人面前。 “乔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一口流利的官话,带着地道京地口音。 他话音未落,打一个响指,便又有着装统一的侍从带着托盘,送来两杯红酒。 “还要多谢李大人抬爱,邀请乔某前来。” 乔锦心知道,这酒是一定要喝的。不喝就是不识抬举。再一目测也就两个三分一的量,不算很多,有些大意“轻敌”的不在乎。 她也不管自身酒量如何,端起面前两杯,就猛地一下分别干了个干净,也丝毫不给杨淑华喝的机会。 毕竟是交际场子的新手,不懂这不到万不得已,杯中酒须得留三分,也是自己留三分余地的道理。 杨淑华有些惊讶乔锦心这一举动,饶是在欢场混迹多年,也不曾遇到为自己挡酒的男人,心中又涌起不少感动。 李斯特侧目,饶有兴趣看她仰脖一饮而尽,又盯着一旁杨淑华看了良久,开口道。 “乔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啊,有艳冠京地的杨姑娘作陪,难怪如此舍不得。” 乔锦心喝的有些猛,肚里又没食,立了一会,酒精有些上头,当下已经开始头晕冒汗。 这下她是叫苦不迭,根本也没心思听李斯特的弦外之音。 她真没想到这酒后劲也足,只是同作为女性,单纯体谅杨淑华这几日来红,刚才就已经下腹不适,再一饮酒怕要雪上加霜。 反正都要喝不如自己都喝了也好,结果真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有好下场。 杨淑华察觉出了异样,连忙扶稳住,也听的出李斯特话里话外的意思,冷哼一声接话茬道。 “乔大在府上有夫人管着,好不容易寻着机会,一时贪杯,怎么又扯到本姑娘头上来了? 若是日后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坏了本姑娘的名声,大人负责吗?” “负责,今后你的一切” 这话说的语气不善,但很明显是在撇清关系,李斯特脸上笑容多了几分,叫人来扶了乔锦心到一边休息。 “淑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摒下旁人,李斯特拉着杨淑华到屋外一安静角落单独聊。 全然不觉此时屋内,侍从打扮的混进来多时的小橘,也同时闪身跟了出去。 “有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身份高贵,淑华配不上!” 杨淑华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泛起些许酸涩恨意,眼泪是止不住了。 “怎么配不上,我现在就跟所有人宣布,你就是我李斯特的爱人!” 说罢,他又冲动执起杨淑华的手往回走。 杨淑华却执意不走,拖延时间,两人拉扯之间,小橘已找到最佳位置。 杨淑华抬头望向不远处,见小橘已准备就绪,杨淑华才慢慢跟着他的脚步。 “小心!” 一声惊呼过后,杨淑华一个飞身将李斯特扑倒在地,自己则被这不知从何方向杀出的一柄飞刀,划伤了脸,长长一道口子,渗着血。 “来人,抓刺客!” 李斯特反应过来,一声高呼,奈何自己院内的亲卫队人太少,反应也慢,毛也没追到,最后只是象征性朝天放了几枪,顶多就是威吓。 “淑华,你的脸!” 杨淑华摸到脸上血迹,惨然一笑道。 “只要你没事,我的脸毁了就毁了吧。” 李斯特紧紧拥着她。 “不会的淑华,我一定治好你!” 乔锦心当晚是被人抬回去的。 袁蝶衣一人在宅子里,哄了孩子先睡下,就一直心神不宁在前厅坐着等人回来。 后半夜,才见乔锦心一身酒气不省人事被抬回来,忙将人扶进卧房,打来热水,要为其擦拭。 她坐在床沿边,仔细解开了那冰冷的面具,毕竟这面具下的样子她早已见过,也不足为奇。 可等真正揭开,她还是吃了一惊。 倒不是这面貌较之以前更丑陋,反而是一清秀异常的英气脸庞。 这张脸她还认识,是多年前鼓励她好好学戏,成名成角的夏先生。 不,准确的说是夏小姐! 她心中顿时千百种滋味,不知是喜是悲。 时隔多年,本已经心死的自己,却与之再次相遇,又救赎了她,让她本来干涸的心,又喝足了水,兜兜转转却又是她。 袁蝶衣不明白,这好好的夏小姐怎么就成了这乔先生,想她在顾维均那恶魔身边呆了那么久,每日也一定过得战战兢兢。 幸好是逃了出来,她辛苦隐藏着身份也是无可厚非。 袁蝶衣怀了满腹心事,为她擦洗收拾一顿,心疼爱怜的抚了她脸颊,最后还是为她小心带好了面具。 次日,乔锦心酣睡一整晚,也一大早醒来,唤了几声无人应,想着小橘可能又出去喂野猫了,便起身穿衣自顾自出去了。 既然杨淑华成功送到李斯特身边了,接下来便要商议其他事宜了。 她记起须发皆白,年逾古稀的徐中堂,也是此次天朝谈判的代表,几日前邀她过府,病榻长座,颤巍巍谈了这些问题。 说到底这八国相聚均是为了一个利字,古语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有让这八头豺狼鬣狗为了争食,而明争暗斗,才有保全的余地。 “乔大人,这么早?” 一只脚,刚踏出宅门,今日一大早巡视的顾维均,便上前来搭讪。 “这位是九门提督顾大人吧,失敬失敬!” 此番乔锦心没有逃避,大大方方看礼,也是为了消除怀疑。 “乔大人何必这么见外呢?你我还是外人?” 顾维均走上前故意凑近了,已经完全越过了正常社交距离。 乔锦心本能后退两步,在顾维均面前她还是很难自持。 “顾大人,好久不见啊!” 乔锦心转头,原是袁蝶衣出来看热闹。 顾维均见来人,脸上有些不自然,很快便恢复了。 “袁姑娘也在这?” “怎地,这京地只许你这个杀人嫌犯来得?” 袁蝶衣看似娇娇弱弱,一开口也呛人的很。 “袁姑娘,光天化日,这话可不能乱说。” 顾维均面对袁蝶衣咄咄逼人的气势,有些招架不住。 “是啊,这世道到哪都不能说了真话,一不小心我袁蝶衣明儿个横尸街头,又要怀疑到您顾大人头上。” “乔大人,看来这袁姑娘对顾某偏见颇深,今日就告辞了,改日再聊。” “改日也没这个必要了,你来一次,我便要说一回,有本事,顾维均你将我也杀了灭口,就没人知道你做的那么肮脏事了!” 袁蝶衣阴郁凶狠的警告他,她已经失去了哥哥,哪怕是拼了命,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乔先生。 第五十五章记孩提初遇夏瑜 接密旨“戏”夷使臣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先生没什么要问的吗?” 见乔锦心一人不发一言,转身回去,袁蝶衣紧走两步,跟上她脚步,急急问她。 乔锦心脚步一滞反问道:“问什么?” “我的身世,我跟这顾大人的恩怨。” “袁姑娘,这是你的私事。” 乔锦心冷漠的回复,抬脚继续前行。 “先生!” 袁蝶衣又激动冲她背影大喊。 “只要您一句,蝶衣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袁蝶衣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乔锦心叹一声,转头。 “乔某只求姑娘一件事。” “什么?” “姑娘万事请一定先保全自己跟孩子。” “当然有乔某在一日,必定护姑娘母子周全。” “先生……” 袁蝶衣眼中湿润,哽咽着不能自已。 顾维均府上,身着一身藏蓝简布袍的佟怀信不请自来。 “今儿吹的什么风?” “怎么不欢迎?” 佟怀信也不客气,进的厅来,直接撩袍翘二郎腿,自在找地坐下。 顾维均抱着胳膊站着等他下文。 “说吧,所为何事?” “过几日便是与八国的首次会谈。这你知道吧?” “知道,下月初七。” 顾维均挑眉。 “顾维均接旨!” 佟怀信突然一脸严肃,从长袍衣袖中拿出一封密信,顾维均愣了一下,小心接过拆开,果然是上好雪白宣纸,几排工整苍劲小楷,末尾加盖了国印。 顾维均脸色凝重,花了不少功夫,仔细阅读清楚之后,才抬头盯着佟怀信。 “阅后即焚。” 佟怀信并不多做解释,又抛出一句。 火折子掏出来,随意晃动两下,点着了宣纸,一切化为了灰烬。 “这是密旨,不能透露出去半个字。” “好了,任务完成了,告辞!” 佟怀信起身抖抖被坐褶皱的袍子,要离去时,被顾维均一把携住了衣袖。 “乔铭是不是阿瑜?” 这个问题对顾维均很重要,他心底确定又忐忑的七上八下。 佟怀信拿掉他紧紧抓住不放的手,淡定开口。 “顾维均,我要说不是,你信吗?” “难道不是吗?” 顾维均突然激动吼起来,他受够了这样弯弯绕绕,快要被逼疯了。 “你看,你只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只一句话,阿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她不属于顾家,更不属于你。” “你说什么!” 顾维均听不得这样的言论,一把抓起佟怀信衣领,与之对视,脸色骇人阴森,眸子瞪的可以吃人。 佟怀信并不惧怕,他不客气的拍了顾维均揪他衣领的手,冷哼一声,继续道。 “面对现实吧,一直以来,你对夏瑜的爱就是窒息的圈禁,她是人不是你抓来随意摆弄的宠物!” “我没有!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顾维均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双目通红。 “为了她好?顾维均你也太一厢情愿的自私了吧?” “为了报仇,你杀了王氏,杀了袁桂凤,甚至连亲爹也不放过,机关算尽,心计重重,夏瑜怎么可能还呆在你身边?” “佟怀信,你说话要讲证据!” 佟怀信冷笑一声。 “顾维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如今你有王爷撑腰,我虽然动不得你分毫,可你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佟怀信话一畅快说完,便潇洒转身扬长而去,只留顾维均将厅中摆放景观小树栽,几下推倒,四下里满地的泥尘土,磁碎片。 “呵,举头三尺有神明?那娘受的苦,大哥蒙的冤,神明为何不睁开眼看看?” 他坐在地上垂头,如同受伤野兽般喉咙发出嘶哑的呜咽,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孩童时的欢乐场景。 那还是在遥镇,红扑扑苹果脸蛋的小男孩,一个人在粗壮柳树拂面的小河前,抱着膝盖,顾影自怜。 不过又是背不下书,父亲便在学堂当着所有半大不大的孩童面前,重重用藤条抽了他的小腿几十下,伤痕累累,红肿不堪。 他觉得委屈,觉得疼,可是他咬牙忍着,大人们都告诉他,男儿有泪不可弹。 “小哥哥,你怎么了?” 听的这软糯的女童声,他木然抬头。 傍晚十分,天边夕阳将天空染的瑰丽。 扎着羊角辫,眼珠乌溜的可爱小女孩,就这样沐浴在一片霞光里,向他伸出手,如梦似幻。 他如同受了感召,情不自禁抬头痴痴与她对视良久,却一时又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小女孩一点也不认生,自顾自在离他很近处坐下,竟然是一直光着小脚丫子没穿鞋,挽起裤脚,那双白玉圆润的小脚,就这样直接插进清澈见底的河水中,一荡一荡,搅动起圈圈圆圆不小的连串水花。 “小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呀?” 小女孩试图将这戏春水的乐趣传达给他,将这水花溅起的更大。 他身上被淋湿了不少,眉头皱了皱,特意又往树后侧蹲了蹲,有些嫌弃这丫头的疯。 没想到功夫不大,这小丫头又锲而不舍上岸来。同样月他抱着膝盖蹲着,撇着头偷偷观察他。 两人又这样保持一致的动作,僵持了好一会子。 “小哥哥。” 小女孩可怜巴巴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哥哥,要不然你就哭出来吧,有什么难过伤心的事,哭出来就好受多了。” “不要!” 六岁的男孩子很倔强,尤其在小妹妹面前更不能丢了面子。 “小哥哥,你哭吧,我肩膀借给你!” 没想到接下来,这小丫头直接席地坐在他身旁,故意用肩头撞他几次。 “爹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小男子汉,怎可随意落泪?” 他再次抬头理直气壮的回敬。 “男儿怎么啦?男儿就没有哭的权利啦?这是偏见! 我爹说了我们女孩可以跟一般男子一样习武射箭,学习马上功夫,那同样的你们男孩也可以想哭就哭!” “来吧!” 小女孩再次拍拍自己瘦弱肩膀。 当然,这样惊世骇俗之举,还是让这个从小受严格世族教育的他,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只从此,在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存在了这个精灵一般的女孩。 多年后,当一切的黑暗冰冷将他的内心与外界冰封起来之后,他终于偶然间知道了,这个童年的白月光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 只是如今,他亲手将她弄丢了。 曾几何时,他被复仇蒙蔽了双眼,他以为只要自己紧紧握住了就能牢牢抓,可感情是握不住的沙,偏执只会将对方越推越远。 十多年过去,他依旧是那个只能像小刺猬一样,环住自己的可怜男孩。 初七这天,整个京地内城,滴滴叭叭的小汽车鸣笛声是此起彼伏。 不用多做辨认,便是那这几国的代表的车。 毕竟在京地有这么洋气大铁盒子的,除了和亲王也无第二人了。 “你们搞什么?这都检查第三回了,不知道我们赶时间吗?” 已经被这内卫拦下第三次的李斯特,终于是爆发了,用力砸了车顶,发泄情绪,朝低头给他行礼,态度恭敬的好脾气顾维均怒吼着。 “大人,今儿个签条约,都传这民团要搞破坏,皇上怕有闪失,特意吩咐了凡是进内皇城的都要一一排查清楚,绝不放过可疑人员,这也是为了各位大人人身安全考虑。” 顾维均话说的恳切,态度也极好,李斯特收了握紧的拳头,也不好发作,只得再次打开车门,让同行几人一道下来,让顾维均的人上去例行检查。 几个差役上去象征性看了看,很快就从车里钻出来,报告说没有异常。 “顾大人,这下可以放行了吧?” 李斯特不耐烦的抱着胳膊,湖蓝色眸底的怒火清晰可见。 “大人,人可以进去,车不行。” 顾维均微笑着,又提了一个让李斯特不能接受的要求。 “什么意思?” 李斯特嗓门又大了不少,不耐烦的原地打转,就差直接从腰间拔出小巧配枪,当场毙了这一路给他难堪之人。 “大人莫要激动,” 顾维均突然凑近,手掩嘴畔,小声神秘的透露。 “皇上授意下官特意在此恭候,想与大人私下谈谈关于割让赔款给利物的具体事宜。 毕竟利物是大国,其他七国都只仰利物之鼻息,不过就是投机沾了些光。 我天朝当然更愿意与利物交好,也好寻得更好庇佑。您说是不是?” 一番话下来,李斯特眼波转了转,点点头。 “那请带路吧。” 二人徒步穿过白石汉玉垒的雕龙甬道,又是曲折的回转长廊,很快便是一间不起眼的屋子。 顾维均为其推开门,做了请的手势。 李斯特狐疑探头查看了一下,才谨慎畏缩的踏进去,外边顾维均已经“啪”一下,为他贴心关上了门。 “李大人,又见面了。” “请!” 端坐在一张宽大桌案前,此时已经换上朝服的乔锦心,落落大方,臂一展,请李斯特对面落座。 李斯特见这偌大的地方,除了乔锦心所坐的太师椅,可供他选择的只一条寒酸的条凳。 他斟酌了半天,还是不得以小心翼翼坐下,还特意气沉丹田,扎了稳当马步,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个大p蹲出洋相。 随记 今天状态很差就不更正文了明天更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临近过年有些崩溃,更新不稳定,今天特意腾了时间来写,提笔也没动。 成年人世界太累了,虽然我也还没成家,天真苦苦支撑自己的梦想,可是真的好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时是个头。 此刻我一个人在黑灯瞎火的房间,心里很平静。 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顿温饱?为了小有成就?为了扬眉吐气? 我记得小时候回来告诉父母作文拿了省奖的时候,他们的漠不关心,不以为意,我也记得我懵懂无知的时候被老师当全班扔书包出教室,晚上放学时,母亲在校门口众人面前甩的那羞耻的一巴掌。 时至今日,这一切都教我成为一个骄傲倔强又极度自卑的人,我始终在跟自己和解,可是好难。 它是一条调皮的黑狗,时不时侵占你的阳光。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同情,也不是为了给拖更找借口,这就是最真实的我。 今天的我再一次努力的克服了心里的执念痛苦,2021年来了,坚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希望人与人之间不要这么冷漠,最简单一句关心的“你没事吧?”,可以温暖很久。 也希望我可以在未来正视自己的坏情绪,假面的微笑一旦戴上了,真的很难摘下来。 这本我会更下去到完结,不会放弃它,这算我第一本有想认真写好的书,上架应该也会晚一些,加了很多元素,也想讲好这个故事。 新年祝福大家了,希望大家摒弃那么多杂念,认真努力的过好每一天就够了,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们,奥利给! 第五十六章受召见巧儿拦车 屡试探旁敲侧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秋风猎猎。 “卖国贼!” “走狗!” “狗官!” 一个个臭鸡蛋,烂菜叶子,无情又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无边的愤怒投掷而来,辛得跟在一旁的小橘早有准备,斜插里跨前一步,硕大油纸伞“啪”的撑开挡了。 乔锦心一行人在一片骂声中,徐徐前行,面对各种戳脊梁骨的恶毒言论,她们仿佛充耳不闻。 上了马车之后,依旧有闹事者在外拍车厢堵着不让前行。 乔锦心经过这几年历练,虽不再冲动,可也不是那么愿意随意吃亏的。 她也知道这在条约上大字一签,不管做了什么努力,那都是罪人,没什么好辩驳的。 可这些难听的话,实在刺耳。车厢里,她在昏暗中静静坐了一会儿,还是从暗袋里摸出一个大子儿,夹在指缝里,悄没声息一下打在马p股上,受了“鞭策”的马儿,立马一扬双前踢,“嘘吁”的长啸一声,甩开一众,兀自狂奔而去。 免不得横冲直撞一翻。 辛亏是这块地方原本幽静没人,要不是这些专程蹲守的,哪有这么热闹。 小橘察觉危险,飞身而出,站在马车头前,娇喝两声“让开!”紧紧抓着缰绳控制。 两边的人一脸惊惧之色,只敢四散闪躲,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伸张正义”的。 但很快小橘就掌握了局势,在这马车即将要出巷子,进繁华路段之时,及时刹住了车,有惊无险。 她清脆拍拍手,转头刚要回马车内。 “里头坐的可是乔大人?” 一道娇俏如莺啼的女声,隔着幕帘子,听着年纪不大,且有些熟悉。 小橘跳下马车,开始打量起对面,先好奇问了一句。 “你谁啊?” “放肆!怎么跟少奶奶说话呢?” 对面赶车的家奴,一顶小毡帽,上好的斜纹深底棉袍子,看得出家底不薄。 “东叔,按着理儿,也该是咱们向乔大人见礼。” 说着话,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帘子一角钻出。 面若白银盘,额前齐刘海,大艳红披风,一头乌黑发丝被风吹得上下翻飞。 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能从眸子里读的出老成。 由下人扶着缓缓下车,直奔乔锦心的马车而来,看也没看小橘一眼。 “小女子顾怜给大人请安。” “顾,顾怜?”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乔锦心心里咯噔一下,她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衣摆,指节一一泛白。 她早该听得出,这熟悉的声音跟巧儿的如此酷似,那个她心心念念,最后还是没有保护的好的孩子。 “巧,巧儿……” 她低着头,鼻头一酸,晶莹的泪很快就从眼眶里掉出来,打湿了她的平整气派的朝服。 她走之后,虽拜托秀云好好照顾,可这一切于巧儿毫无意义。 她像失去了灵魂的娃娃,如当日王氏在她面前自尽之后一样,整日一言不发,坐在自己院子前,从白天到黑夜,直到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喜鹊跌跌撞撞跑来,满脸是泥巴叶子的喊,孙小姐投了河。 车厢里的人还在无声无息,暗自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车外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明白这首领为何要她千里迢迢进京,为何故意用顾怜这个名字,为何要拦这朝中新贵,乔大人的车驾。 乔锦心终于长舒一口气,让自己平静,手上已经被自己掐出不少深深浅浅的红印子。 她将双手缩在衣袖里,再三稳定好心神,才下定决心掀帘子,与之对视。 “大人!” 见人终于舍得下车了,她面上显得很高兴。 乔锦心跳下车,定睛望去,差点惊诧踉跄着站不稳。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对比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少了些许孩子气,五官身形都长开了,是个实打实出挑的美人。 乔锦心有些恍惚,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伸了出去抚上了对方小巧玲珑的脸。 “大人,您这是?” 对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思议望着乔锦心的动作。 乔锦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阴郁又闷声道了句“对不起。” 才又带着小橘匆匆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只留这主仆二人在原地呆站。 “走吧,咱们也走。” 她意味深长看了看乔锦心她们消失地方,朱红鲜艳的小巧嘴边,勾起一摸若有似无的笑。 掀开帘子,她的好相公还在躺着,双眼紧闭,面色痛苦,额角布满汗珠。 她妖孽一笑,将身趴着到他跟前,贴的很近。大红的蔻丹在他不正常潮红的面上,来回滑动。 “乖,再忍一会,到地方了,姐姐就给你红糖丸吃。” 乔锦心在车驾里,久久不能平静。到了宫门前,她依旧神色恍惚,下车时,要不是后面有小橘接着,一定会站不稳摔倒。 小菊一言不发,可眼神里写满了关切担忧。 毕竟这是进宫,受老佛爷召见,若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行将踏错一步,或是一句话说的不高兴了,人头落地也未可知。 乔锦心笑了笑,站稳身形,用力的拍拍小橘肩膀,教她放心,转身拍拍身上尘土,利落翩然而去。 永寿宫内,几个小宫女正端坐在临时搬来的小桌前,手执小笔,认真照着一旁的大大“和”字,一笔一画临摹。 皇太后自己,则请了京地最出名的春庆班子,为自己打板走过门。 身法走步,一板一眼都很像那么回事。一看也是多年的票友。 “在兴头上呢,乔大人稍后。” 见人到了,大太监李德喜迎上来,朝里努努嘴。 乔锦心点头明了,站在廊下垂手侯着。 殿里传出婉转悠扬的曲调,两道女声咿咿呀呀相和。词儿曲儿她也熟悉,是昆曲的怜香伴。 功夫不大,伴奏声戛然而止,伴着胡琴最后一个尾音,一身素净淡粉色对襟水袖戏服的小宫女,哭哭啼啼跑出来,脸上的红粉油彩糊了眉眼一片。 “怎么了这是?” 李德喜皱眉拽住她,询问缘由。 “奴婢愚笨,记不住唱词,扫了老佛爷雅兴。” “下去!” 李德喜烦躁拜拜手,让人退下。 “乔大人来了就进来吧。” 里头气氛破坏了,皇太后便索性也不唱了。 听得里面皇太后吩咐,李德喜转过脸来,细声细语对乔锦心说道。 “乔大人,进去收着些,别又惹恼了。” “多谢公公提醒。” 乔锦心随意一拱手,转头一脚便跨进殿里。 “都下去吧。” “嗻。” 满屋子人呼啦一下,提板凳的提板凳,抱乐器的抱乐器,低头小碎步都极速离开。 很快偌大的殿内,只剩乔锦心与皇太后二人,李德喜更是最后小心“吱呀”将大门掩上。 “给老佛爷请安。” 乔锦心只是低头,并没有躬身伏地行叩头大礼。 皇太后坐在临窗的坐炕上,一旁摆设着洋漆木柜,陈设御笔金字围屏、黄杨木香几、花梨木座铜鳅耳炉。 最惹眼的一个硕大的瓷器盆,一应的鲜果,一看就不是为了吃的。 这样的光景年月,竟然还如此铺张浪费。 乔锦心心中重重叹息一声。 果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皇太后摆弄着手上护甲,静默一会才开腔。 “听说,乔大人也爱留恋风尘,前些日子,还买了个当家头牌,不成想给那利物的李斯特拔了去,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不过是杨姑娘本就心属这李斯特,微臣也不好拆散,让美人心中郁结,倒不如成人之美。” “你倒是洒脱。” 皇太后起身抬手,乔锦心受意上前搀扶,走下台阶,慢慢在屋内踱着步。 “乔铭啊,你既是皇上不远万里请的贵客,也是皇上信赖倚靠的重臣,自然也要多担起些责任。皇上年轻气盛,好些东西我这个当娘的不便多说,你们这些近臣也要多提点着点。” “老佛爷所言极是。” “还有啊,以后少去去那些个烟花之地,传出去多难听,我这参你言行不端的折子可压着不少了。” “老佛爷教训的是。” 乔锦心从头至尾都低眉顺眼的模样,很让皇太后受用。 “乔大人还没成家吧。” “禄亲王家的荣宁也差不多到出阁的年纪了,赶明儿我让皇上保媒,结上这一门亲事如何?” 乔锦心闻言马上跪伏在地,连声拒绝。 “公主身份高贵,臣位卑不敢逾越。请老佛爷收回成命。” “哎呦,乔大人,你们留洋回来的不是都喊着什么人人平等吗?出逃那晚,所作所为哀家可还历历在目,怎么这会子怕逾越了?” 乔锦心仍旧一句:“还请老佛爷收回成命。”态度坚决。 毕竟这真公主嫁过来,她真实身份一暴露,别说一切计划成泡影,还要背上个杀头的欺君之罪。 何况这禄亲王素来与和亲王不和,用海军军费修园子一事,也是他多次带头反对,此时突然提及,恐是为了试探的成分居多。 “乔大人请起。” 皇太后过来搀扶,见乔锦心惊惧惶恐如此,反而笑颜一展,又道。 “乔铭啊,哀家看得出,你对皇上是忠心耿耿,这样吧,哀家赏你两个色艺俱佳的宫女,也省得你日后去不该去的地方,落人话柄。” “谢老佛爷恩典!” 乔锦心终于松了口气,不得不重重叩了个响头。 第五十七章帐暖戏忽悠二女出谋略筹赈灾款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翠凤声清引洞箫, 乍出花丛香意浓。 晨梳宫髻试妆媚, 胭脂红障玉颜羞。 红烛芙蓉帐暖,春色旖旎。 琵琶乱弹,裙边袖底,酒酣耳热。 袁蝶衣听着这淫词艳曲,这放肆笑,逐渐烦躁,再加上怀里的儿子1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喂奶也不喝,也不是拉了,也没有发热生病,只一个劲的哇哇大哭,怎么也哄不好。 她终于是心烦意乱的从坑上一下坐起,只批起一件在地下“哦,哦”不停打转,继续哄着。 小橘倒是很淡定,百无聊赖在这庭院里时靠时蹲,口中叼一支杂草梗,自己摆弄着,也挺自在。 折腾到后半夜,乔锦心终于是从里面“毫发无损”的走出来,除了脸颊脖颈处深深浅浅的唇印,好歹是守住了大部分“阵地”。 她虽喝了些,但不过是掺水的,假意醉了。 小橘古怪的看了她几眼,最后探头探脑,想进去看看里面“大战”的情况如何。 乔锦心发现她企图,马上反手掩好门,点着她的小脑门警告着。 “看什么看?小小年纪不学好。走走走!” 小橘被一路强行推着,稍微侧身偏头对乔锦心说道。 “要不要去看看袁姐姐,这么晚了,她屋里还亮着灯呢。” 乔锦心停下动作,听得袁蝶衣住处方向,确有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也有些不忍,便点头同意着一道去了。 屋里烛光可见剪影。 袁蝶衣还在哄着孩子,可是都是徒劳,她只能一遍遍拍着襁褓,看得出束手无策。 乔锦心在门前立了一会儿,感念她这么小的年纪经历了这么多,还要坚强的为人母,有多么的艰辛不容易是常人体会不到的,心里酸楚。 “袁姑娘,是我,开一下门。” 等袁蝶衣过来开门,见到衣领敞着的乔锦心,立时羞红了脸偏头,抱着孩子,说话也结结巴巴。 “大人,这,这么晚有,有什么事?” 幸亏是这小娃娃的大哭声反而掩盖了些许尴尬。 乔锦心见袁蝶衣的神色,恍然想起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马上拿出兜里帕子,胡乱的擦拭一通,低着头。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觉得有些丢脸。 “我就是来看看。” 说着话,她脑子一热,明明知道自己身上脂粉气酒气对孩子不好,还非要从袁蝶衣手里抢过襁褓,好生温柔的哄起来,随后更是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精致红皮面拨浪鼓。 随着手里“波棱波棱”的摇动,小娃娃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不少,哭声渐渐小了不少。 最后他水汪汪的葡萄眼,就这么追着波棱鼓的摇晃转动,看样子很是喜欢。 见这小玩意很受孩子待见,乔锦心也很开心,顺势把它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孩子喜欢,你就留着吧。” 安抚好了孩子,乔锦心又把他交还给了袁蝶衣,连同这拨浪鼓一起塞到她手里。 “你早些上床歇着吧,精神不好带不好孩子的。” “一会我让小橘再给你添点,把炕给你再烧热些。” “先生!” 她心里满满感动。 紧走两步又要说什么,还是只能埋在心里。 “早些休息吧!我们走了。” 出来之后,乔锦心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夜风让她清醒了不少。 看来她的酒量还得再多练练。 “你给她们下药了吧?” 小橘在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然嘞?我还真能跟她们怎么样么?传出去不得是死罪?” “公主我不敢动手,这两个小宫女我还是忽悠的了的。” “你干脆跟袁姐姐结婚得了,还能挡了这么多麻烦,反正她是一定会给你保守秘密的。” 乔锦心第一次在小橘嘴里听到这么多话,说出来的却是如此不靠谱的提议。 她马上转身就给小橘头上一个暴栗。 “亏你想的出来?别在这瞎说八道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我没胡说。” 小橘不悦的撇嘴,小声嘀咕道。 “真的,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可不想以后整天给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小橘说完就摸着被揍的地方,嘟着嘴,丢下乔锦心离开。 “你现在是长本事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乔锦心气结,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小橘,心里竟会有如此想法。 她原本打算着,借高调逛园子的名义打消些各方对她的怀疑。 同时皇太后对她也更放心些。 毕竟有缺点之人才好控制。 这两个宫女利用好了也是一步好棋。 药下的有点猛,两人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 “二位妹妹醒了?” 一睁开眼,二人惊觉自己竟还在昨夜躺的床炕上,只是她们伺候的乔大人早就不见踪影了,只一个金钗玉饰的端庄女子,抱着个吃奶小娃娃,小橘帮忙搬把椅子,她便毫不客气的,这样定定坐在床前。 一副正妻的架势。 “你,你是何人?乔大人呢?” 衣衫不整的二人登时坐起来,扯过锦被遮住,很是慌张。 “我是何人?” “你们觉着呢?” 袁蝶衣换了只手,继续抱着孩子。 “这孩子的名字是你们乔大人起的,世平,世平,一世平安,怎么样,寓意好吧?” “夫人!” 这样明摆着宣誓正宫主权的戏码,这两个宫女在宫中也见得不少了,虽然她们二人都是老佛爷亲赐,说到底也只是个妾氏。 不管得不得乔大人荣宠,要想在这乔府上好过,不惹麻烦,这正妻的马屁也要拍好的。 二人反倒没有因为昨晚的“一夜春宵”而恃宠而骄,反而姿态很低,一前一后是翻身下床,也不管身着如何,对着袁蝶衣就是一一伏地恭敬行礼。 小橘在门外,切切偷笑,还是袁姐姐厉害啊,三两句话就把这一家主母范儿给立住了。 上书房内。 一切用度摆设都很简朴,只几扇山水屏风还比较考究。 小皇帝将十几道折子,气愤一应推在地上发脾气。 “与西,昭通,十几省大旱,瘟疫饥荒肆虐,国库空虚,尚拨不出银子赈灾,这帮子遗老遗少,倒是兴致高涨的很,还有心思招猫逗狗,如今还敢大肆搞这斗蛐蛐儿赛事,真是嚣张的很!” 乔锦心默然一一捡起这三道折子,仔细瞧了瞧。 都是联名上书,这些官员都是一派,一看就是禄亲王的手笔。 “皇上,表面上这弹劾的是主办的张道冲,实际便是冲着和亲王去的。切莫被别有用心之人当枪使了。” 对于小皇帝,乔锦心是知无不言。 小皇帝略略沉吟一会儿,背过身去,慨叹一声才道。 “朕又何尝不知,只是这皇族之内的奢靡之风早该好好杀杀了,更不要说他们圈地霸市,着实可恨。” 小皇帝单手握着拳头,重重打在自己另一只手掌心处。 “皇上,朝堂之上早就分了两派,和亲王出事必有老佛爷兜着,若冒然下手,怕是只会伤了皇上母子间感情。” “那要如何?” 小皇帝也迷茫了,他毕竟亲政也没多久,好多事还是皇太后把持的。 “皇上,依微臣之见,当前首要的还是赈灾。” “既然国库亏虚,何不集满朝文武之力,筹措赈灾款。既然这张道冲这么热衷张罗,那这筹集赈灾款之事宜,就全权交与他处理,若筹措不来,或是远达不到的,便提头来见!” “好法子!乔铭替朕研墨!” 小皇帝激动起来,三两步跑到书案前提笔,又略沉思,斟词酌句。 “这张道冲是和亲王的头号亲信,手里握着的秘密关键不少,和亲王一路人,平素在各省翻台道台,大肆卖官鬻爵,敛了不少财,这回可要叫好好放放血了。” 小皇帝冷笑着,手里的御笔就没有一刻停过。 乔锦心凑上去,看这小皇帝写的诏书谕旨,那明晃晃的八千万两,着实也把她吓了一跳。 这小皇帝也太敢要了,八千万两,恐怕这朝廷全年的财政收入,都远远达不到。 “皇上,这和亲王说到底是您的生父,咱们下手还是要悠着点的吧。” “别跟朕提什么生不生父!他不配!他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保自己一世荣华。” “是臣口无遮拦,罪该万死。” 触了逆鳞,乔锦心赶紧下跪赔罪,虽然年纪不大,毕竟也是天子,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乔先生请起,是朕失态了。” 小皇帝发了脾气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了,平静下来就去好生扶起乔锦心。 “皇上,国事政事还是不要感情用事的好。” “这八千万两属实太多,万一逼得太紧,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了,得不偿失不说,怕是朝堂内外要掀起不小波澜。毕竟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 “那你说写多少?” “三千万两,就三千万两。和亲王应该掏的起。” “好,就按你说的!” 这边小皇帝刚借龙烛之火,烧了之前写的诏书,外面便有小太监慌慌张张进来报。 “皇上,和亲王妃哭哭啼啼又带人闯进来了,拦都拦不住!” “怎么又来了。” 小皇帝一脸的无奈。 “就说朕今日抱恙,让她回去早些歇着吧。” 小皇帝不耐烦打发人出去。 “衍儿,衍儿!” 只是此时人已经一脚跨进殿里,见到那明黄的背影当即是眼前一亮。 “衍儿,我的衍儿……” 这一声声真切呼唤到此时,竟带了哭腔。 小皇帝不敢转身,也不动。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根本不敢面对。 第五十八章上书房针锋相对传秘技假手操纵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王妃还是请回吧,皇上与乔大人有政务商谈。” 身后小太监知道气氛不对,紧走两步上来拉着劝人出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了吗?”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的确,她毕竟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有这一层身份,旁人也不敢多加造次。 “和亲王妃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老佛爷!” 满屋子人见款款而来的一行人。又呼啦跪倒了一片。 “给亲爸爸请安!” 小皇帝听得动静,急忙转身也撩袍行礼。 “和亲王妃不在王府内好好养病,这又是发的什么疯,闹这么这么大动静擅闯上书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和亲王妃也不拐弯抹角,啐一口冷笑道。 “少在我面前摆你那副皇太后的架子,别忘了,要不是我们马家,哪有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今天。你不过是我马家调教的一颗棋子罢了。” 和亲王妃不管不顾,一如往常做派的“疯言疯语”。 她总是有刺激皇太后失仪的本事。 倏然间,两记响亮的耳光,就火辣辣不留情面的甩在了她脸颊之上。因着手上指尾长长护甲套的缘故,脸上登时划了一道长长血口子。 “怎么,怕了?恼了?狗急跳墙了?” 和亲王妃并没因为花了脸而大呼小叫,她早就已经将容貌富贵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置之度外,这么多年斗来斗去,她换来的只是母子的形同陌路。 “马唯馨,趁哀家还念姐妹一场的时候,给我老实呆着,要是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十个和亲王也保不了你!” 和亲王妃并不将这警告放在心上。 “你那养在宫外多年的野种知道你什么德性吗?啊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均是倒抽一口凉气。 好好的上书房,被和亲王妃搅和的不得安宁,连小皇帝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慌里慌张的下旨。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和亲王妃撵出宫去!” “嗻!” 又是一圈太监宫女,抬手的抬手,抓胳膊的抓胳膊,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和亲王妃,好生“请”出殿外,任凭她拳打脚踢,嘴里直高呼着“我不走!”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什么闲杂人等都放进来掌嘴!” 皇太后余怒未消,盛怒之下还踢翻一个小太监,剩下的人更不敢多做辩驳,马上领旨跪在地上,左右开工,重重的拍在自己面皮上,一个个都下手极狠。 乔锦心看着这掌嘴的“壮观景象”,暗自摇头兴叹,这不把人当人的腐朽体制何时才能是个头。 和亲王妃这么一闹,皇太后设在小皇帝这的贴身侍卫更多了,美其名曰为了保护皇上安危。 虽说是已经还政,可依旧看的很严。 对于他来说,被选做皇帝,是天选也是不幸。 话分两头。 到了京地,如今已是满天朝最大烟土产业的幕后运营人,怎么也得给自己挑上一处最阔的宅子。 “夫人,这是前朝贪臣时大人的院子,抄家抄的虽然值钱玩意没有了,可这装潢,布局还都是一定一的,您看如何?” 介绍人一脸谄媚的小心观察着对方脸色,就怕这大金主一个不满意,这笔大买卖就泡了汤了。 红色的斗篷过长,略有些拖地。 她不动声色,在院子里四下逛着,推开一道中门,没成想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一大片圆形开阔的花坛是一个中心,充足的阳光,令里面的花花草草长得相当茂盛,就是杂草比较抢眼。 “哦,这花坛还没收拾,比较脏乱,改明儿我叫花匠来填平了,保证不给夫人添麻烦。” “不用。” 她终于轻启朱唇开口。 将那一双大红的上好锦缎苏绣绣鞋,跨进那污泥坛里。 一步一步踩出一个个如莲的小脚印。 大红的斗篷也沾了不少土泥,也被一些快有一人高的杂草,刮的直沙沙的响。 “夫人这是……” 在旁人惊讶的眼光里,她蹲下身,小心捧起一些泥土,仔细放到眼前嗅闻观察,沐在美好的阳光之下,展露她美丽的笑颜。 “东叔,就这里吧。” “好的,少奶奶。” “嗯。” 东叔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对方怀里。 拿到钱自然是喜滋滋点上一翻,那猥琐的表情,让东叔都情不自禁白上一眼。 入夜。 灯火通明的密室内。 买下这处宅院还有一最大的好处,便是它自带藏金银财宝,不义之财的密室。 “啪!” ”啪!” 两声响彻的鞭响回荡悠长。 “你这力道不对,握鞭的位置更不对。” 嗓音好听的低沉男声,带着些许不耐烦。 “首领,调教这活儿本就不是奴家这么愚笨的,能做的来的呢。” 娇嫩的女声甜甜的,有撒娇的意味。 “我的小乖乖,你不是一直都做的很好么?” 男声笑道,语气里竟有诡异莫名的“宠溺”。 “来,继续!” 又是一鞭子。 这两鞭子其实只是凌空抽的,并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 即使是这样,抱头蜷缩成一团的男子,早就瑟瑟发抖,不一会竟从裤脚管处流出不少液体。 他已经受了半个多月的折磨,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抽了一道道布条,挂在身上,深浅不一的紫痕清晰可见,有些结了黑色的痂,可见受的抽打不少,如今是被打怕了,有了条件反射。 对面墙边还默默靠着一人,正默默目光空洞注视这眼前发生一切,似乎是没有知觉。 他本就是被一层紧致的蚕丝衣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子。 他的潜意识里认同自己是一个不吃不喝的娃娃,既然是娃娃更没有性别没有痛觉。 一切只听凭主人的意愿。 比如今天,主人为他精心套上了华丽繁复的盘扣斜襟,配着花鸟鱼虫的图案,织锦流苏穗子垂着。 “首领,你看我这新制的娃娃还可以吧?” 二人教学活动间隙,女声骄傲着,像是在展示一件自己精工雕琢的艺术品。 “看着还不错,就是还不够味儿。” 男声给予了肯定,但表示还不够。 “那首领觉得该如何?” “古希腊神话里,有个美神叫维纳斯你知道么?” “美神?没听说过。” 女声显得很迷茫。 哒,哒。 不紧不慢的皮鞋踏地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便是“仓啷”一记,刀剑出鞘的声响,金丝眼镜的镜片寒光一闪,手起刀落两次,这所谓的“娃娃”便被齐刷刷断了两条臂膀,鲜血汩汩,染红了一片,地上几乎要汇出了一条细流。 人还没来的急疼的叫出来,就当场晕厥过去,如同商场里的试衣模特一样,直直倒下。 男子优雅掏出兜里的手帕,慢条斯理擦去脸上溅到的血迹。 再又擦了擦手,随意丢弃在地上血泊里。 “怎么,怕了?” 他回身望着,此时怔怔盯着他,有些失神的少女,剑眉一扬,满不在乎。 “这就怕了?罂子,你可是我的王牌,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以后组织怎么放心叫你办事?” 少女很快回神,闻言便也报以魅惑一笑,甚至是慢慢俯下身,从这仍在出血的伤口处,用两指沾上一些新鲜血迹,送入口中,闭上双目,享受般细细咂莫。 这原本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逐渐挥发了不小的血腥气。 见少女如此神色状态,男子很满意的嘴脸噙着笑,转移了话题。 “怎么样,跟这个乔大人见上面没有?” “见是见着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见我的时候,总表现的那么不自然。” 少女慢慢起身,沾了血的鞋底,踩的四处是骇人的血印子。 “哦,怎么说?” 男子闻言兴趣来了,马上追问。 “怎么说呢?” 少女单手抱胳膊,撑着下巴,陷入沉思回忆。 “我总觉得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有千言万语,总之很奇妙。” “可能是愧疚呢?” 男子面上带着稳操胜券的自信,再次踱步到少女身边,从身后抱着她双臂,暧昧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罂子,我要你让这乔大人臣服于你,调教成对你唯命是从的一条狗,你做的到吗?” 少女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随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 “首领的命令,义不容辞!” “好!” 得到少女的肯定答复,男子站直身子,心情舒畅。 “罂子,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可别让我失望哦!” 下了命令之后,男子便双手插进下身西装裤裤兜,十分悠闲的扬长而去,甚至吹起了欢快的口哨。 没错,还是那首Twisted Nerve,杀死比尔中的口哨曲。 这个男人便是那个乔锦心一直想法设法摆脱的恶魔。 罂子毫无疑问便是那日万念俱灰下,跳河自尽的巧儿,不幸的是她再次落在了李斯翰这恶魔手里,被药物控制加上洗脑,成功成为了李斯翰的忠实信徒棋子,如今更是变成了他设计控制乔锦心的关键一环。 李斯翰从未放弃对乔锦心的洗脑操控,至少在此之前他是从未失手过。 第五十九章被罚过往思静庵 捡大力瘟病缠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马氏妇唯馨得沐天恩,贵为王妃。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妖言惑众,品行不端。奔嚎于宫内,有失妇德。但念其秉性淳良,受奸人所惑,罚居思静庵,悔过静思,望其循规蹈矩,谨言慎行。 和亲王李珩,玩忽职守在先,放纵妻室、疏于管制在后,命其于府中检思言行,闭门省过。 钦此!” “罪臣接旨!” 伏叩于地,再双手奉上,和亲王无奈接过圣旨,心中苦涩。 虽是皇帝下诏,可很明显这是皇太后授意的。 “和亲王,这近来行事还是加小心着点。” 宣读的太监李德喜,将明黄布的圣旨交到其手上,还好心的提醒。 “公公,能否在老佛爷跟前帮忙今言几句?带几名仆从一道去思静庵?王妃一向身体孱弱,这马上入冬了,我怕她身子熬不住。” 李德喜摇头叹息。 “和亲王,不是咱家不帮,老佛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仍在气头上,此时进言无异于火上浇油,等过一阵吧,过一阵风头过了。” 李德喜安慰的拍拍和亲王,便领着两个同来的小太监很快出了门。 “咳咳咳咳……” 不住重咳的和亲王妃由一个下人搀扶着出来,用帕子一角掩着口鼻,不难看出形容枯槁。 “不用求她了,我马唯馨这一辈子都不用求她。” 她单手扶着才能勉强维持身形,摇摇欲坠。 和亲王心疼的急忙来搀扶。 “馨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和亲王妃将自己的手从和亲王怀中抽离,倔强的依旧站着。 “安排马车,我现下收拾收拾就去。” “可馨儿你……” 和亲王伸手,可他的王妃却已经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她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留那几句骄傲的话。 一个转身,便是一辈子。 和亲王府上下都站在门前,愁云惨雾目送王妃一个人单薄的登上简陋的单篷马车。 那纯白色的梨花外披风,簌簌的抖着,一阵一阵吹进和亲王心底。 那也是一个秋日的清水早晨,年少不羁的他一人一马车,单腿抵靠在车套子上,手拎着酒壶,漫无目的奔驰在郊外。 秋风卷落叶,黄片坠枯碟。 这样美丽的意境里,一串银铃的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纯白的窈窕身影,那灵动如林间小鹿,一下子就闯进了他的心房。 更不要说后面三番两次的“偶遇”。 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心思,故意营造的机会,也知道她并不如眼前自己所见如此单纯,可他明白,她为了自己想要的,付出了多少。 义无反顾,从不后悔。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没有互相完全坦诚,这便就会是一个悲剧收场。 只身坐在车驾上的马唯馨,闭上双眼,手中默默拨着一串念珠。 她的心静不了。 被她推入河中溺亡的侍妾,因胎儿太大,难产而死的小家格格,一碗毒药灌哑的伺候丫鬟,还有永远开不了口的稳婆。 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直到自己也有了身子,她没日没夜的睁着眼,担惊受怕着还在肚子里的孩子遭了不测。 她疑心每个人都是来复仇的,她的一日三餐都要先喂了狗吃了没事才敢动。 等孩子呱呱一落了地了,她更是备加仔细的呵护,谁成想还是被人夺了去。 名正言顺,理由正当。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孩子,可十几年过去,她除了越来越疯,什么都改变不了。 其实她心里早就清楚,即使她的衍儿要回来了,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冥冥之中,她终于相信了什么叫因果轮回。 车走到几近黄昏,才终于是停了,驾车的车夫,在外喊了句“王妃,到了。” 马唯馨施施然,缓步下车,盯着这庵前门匾额看了良久。 “老佛爷,您这是怎么了?” 永寿宫内,单手撑头冥思的皇太后,心中也不好过。 她原本也只是个市井的小妇人,嫁人生子,有自己的小日子。 有朝一日,这似水平淡的小日子,却被强行闯入的一伙人打破。 她被告知是这马大人,早年在外养的私生女儿,如今找她回来是为了能够参加新帝的选秀。 真是荒唐可笑。 二十多年都未曾找过,如今来寻就是为了选秀? 何况她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且已为人母,这样大的漏洞内务府会查不出? 她不想杀头,也惦记儿子,可是这马大人根本也不念及骨肉亲情,不仅杀了她的丈夫,还要拿着她孩子的性命作威胁。 她心如死灰,哪知道进了宫,却一路顺风顺水,最后竟被选了宁妃。 可宫里的每一步都处处暗藏杀机,她要自保,活着见儿子,就要一步一步走好,走到最高位,成为这三宫六院的主人。 这皇后她虽没做成,可她肚子争气,怀上了龙嗣,也是道广帝唯一的儿子。 那一年,道广帝薨。 她母凭子贵,从妃直接晋升为皇太后,垂帘听政,权倾朝野。 她哭的最为哀恸,倒也不是为了道广帝,而是她的父亲大人告诉她,她那个在宫外的孩子,失足跌落山崖,下落不明。 对于道广帝,她有说不清的情愫。 这是一个对她极好的男人,为人也温和善良,可是她并不爱他,在她眼里,先帝只是个长年体弱多病,沦为前朝斗争的牺牲品。 她擦干眼泪,心如玄铁。 她马唯宁母子是绝对不会再像个软柿子一样,任由他人揉搓。 整顿朝纲,肃清外戚干政,一通政令下来,也初见些成效。 只是她忘了,人心隔肚皮。 总有人会在薄弱处大做文章,比如这母子亲情。 她的好儿子在外人的挑拨,尤其是他所谓的好外公,马太保的挑唆下,一次次大殿之上的言语冲撞,言辞激烈表达不满,俨然是水火不容。 她一怒之下夺了马家世袭爵位,贬了族内所有受牵连者官职。一道懿旨一下,称皇帝有病,只能静养,实质是圈禁禁足,生活起居一应都有专人记录汇报。 那年的冬天,京地特别的冷。 她的好儿子却偷偷央求了一个宫人,想从结了冰的湖上溜出去看看。 他微服改装还没走出多远,便被监管的太监发现扯了回去。 她得知以后,恨忤逆之子,到现在还要挑战她的权威,于是她一气之下,杀鸡儆猴,在他面前活生生叫人打死了这个宫人。 如今回想,或许那血腥场面,让她这个傀儡皇帝儿子,彻底失去了希望,才会郁郁而终的。 她心中有些不忍。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好在,那个宫外的孩子还在,也是和亲王多方打探还是找到了他。 她心下一软,终于念及了些旧情。 “李德喜!” “奴才在!” “宣和亲王进宫!” “嗻。” 乔宅门外,一名黑不溜秋浑身的少年,脚步虚浮踉跄,用尽浑身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是到了那漆黑大门之前,大力的拍门。 “有人吗,有人吗!开门!” 他终于是站不稳一下子跌在那高门前。 门是被小橘打开的,她探头看了半天没见人影,刚要回身,谁知自己的脚踝却被人一下子捉住了。 她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甩开那桎梏的一只手,重重踩了下去。 少年只闷哼一声,随后就昏死过去。 小橘镇定下来,见发现脚步这黑乎乎一团的,翻过来一看竟是个人,面上额头烧的黑红。 “诶,醒醒,醒醒!诶!” 她在他面皮上重拍了几下,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她只得单手扶起,将之扛在肩头,捡回府里。 只是刚一接触她便感觉到了少年极烫的体温,伴随着他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打摆子,症状不轻。 “怎么了这是?” “大半夜的谁拍的门?” 乔锦心出来匆忙,只肩头多披了一件,便出来察看情况。 小橘没吱声,停了脚步。 乔锦心几步上前,见这张黑瘦的脸是大力,有些惊讶的叫出声。 “大力?” 原来是认识的,怪不得烧成这样,会来这里敲门。 “小橘你去请大夫!” 乔锦心不由分说将人一把背起,直冲进自己屋里。 “师,师父。” “你醒了?” 乔锦心听着大力微弱的唤,有气无力,也不真切。 “村,村,村里。” “村里怎么了?” 乔锦心虽一直在问,脚下也不敢耽搁一下。 “晨,晨叔……” “晨叔怎么了?” 说到这里,大力又再次昏死过去,头也跟着垂下来。 “大力?大力!” “大力,你别睡啊,大力!” 乔锦心见此情况是真急了,慌里慌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怎么了这是?” 连袁蝶衣也出来瞧,整个乔宅登时灯火通明。 乔锦心的屋内立内不少人。 两个妾氏用手里帕子捂着嘴,也站着远远的看。 三更半夜的,医馆都歇业了,这郎中还是小橘从人被窝里硬薅来的。 深秋的天,大力身上穿的明明很单,躺着地方却浸湿透了一个人形印子。 “嗯!” 小橘把人往前一推,下巴一指,让其看病。 那大夫也年近半百,拿着老花镜上前凑近看了几眼,马上一p股跌坐在地,随身的药箱子都摔开了。 他仓皇往后直缩着,用窄袖口极力掩口鼻,模糊不清的直喊着“瘟,瘟病!” 第六十章似非梦大脑受控 查成因深入探访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白的刺眼的实验室,蓝紫灯光下反射的光,晃的人眼晕的白地砖。 硕大被黑布蒙盖的神秘笼子。 空无一人。 她扶着略微有些沉重的脑袋缓慢的起身。 “嘶。” 接触到冰冷的金属质地,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让自己脑袋沉重的,是头上这个凭空多出来的金属头套。 她双手奋力往上拔了几下,可惜这头套与自己的脑袋严丝合缝,自己的再三努力,怎么都是徒劳。 鼓捣了一会儿。 她终于是放弃了努力,开始研究怎么出去。 门看样子应该是大有玄机的,不用钥匙密码。 也不是指纹人脸识别。 她思考了一会。 又自顾自捣鼓着,终于发觉原来,这门竟然跟这神秘莫测的黑色大铁笼子连着,只是借着光线原因,又很隐蔽,不是一下子能看得出的。 她迈出一小步的脚,犹犹豫豫的,还是收了回来。 她摸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这个变态的实验室里,哪怕藏了什么基因突变的怪物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是真怕这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恐惧源于未知。 可她又不得不去碰这个笼子,再不抓紧时间从这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怎样的极致“人生体验”。 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变态是绝对舍不得让她安静舒服的“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似乎更喜欢玩游戏,那种猫鼠游戏,他享受的是虐杀过程的快感。 他要的是她全方位的恐惧和绝望。 细思极恐。 她满脸痛苦扭曲,脑袋上箍紧的头套也似乎是有感应,释放的电流,一下下刺激着她的大脑,疼的她双手抱着脑袋,哀嚎连连。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她如同是受到了加持鼓舞,想要出去的愿望愈发的强烈。 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出去,出去,出去! 于是她的整个身体被迫接受这个指令,等她再次清醒过来之时,她早已经站在了那个硕大笼子之前,而自己的双手也早就一下子,生生扯开了,这遮挡未知的黑布。 一大一小的两个瑟瑟颤抖的身躯,都有结实粗链子锁着,就系在脖子那里。 虽然这一大一小都蜷缩着,尽量将自己团成一团,因为冷,也不想自己的“春光乍现”被看了精光。 她认得出,这分明就是一大一小,两个活生生的人! 她可能的“啊”了一声,倒退一步,重重跌跌后爬,不敢靠近。 突如其来的光亮,加上声响,让笼子里的两个人穆然抬起头,几目相对的一刹那,几个人都是一愣。 “小心!” “姐姐!” 尤其是那个小一些的见到熟悉的来人,更是激动的直接站起身,渴望的伸出乌黑的干枯小爪子,迫不及待的想让姐姐放自己出去。 那样子像极了幽冥地府之中的小鬼。 “姐姐,姐姐!” 小身影孩子兴奋的唤她,弄的他脖子上的大铁锁扑棱棱的直响,发出极大的噪音。 她不敢认,还是缩着身子,屁股挨着地,慢慢往后一点点的退。 “小心,小心,我,我是妈妈呀,你不认识了吗?” “不,我不是,你不要靠近我,我不是,呜呜呜呜呜呜……” 一旁的女人不着片缕,蓬头垢面,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又哭又笑。也将她吓得不轻。 这样的场面太诡异,于她来说太震撼,她经历的再多,也不过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 她缓了好大一会,接受了眼前的这一切之后,爬了几次才好不容易站起来,摇摇晃晃再一次来到笼子跟前,跪在地上,浑身抖地厉害,眼睛瞪溜圆了,眼泪鼻涕还是涌出来一大把。 找来找去,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笼子的钥匙。 又是一道蓝光环绕着电流,注入她的脑中,她如有“神助”,又获取了信息。 轻车熟路,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找到一个小保险箱子,调对四位数的密码之后,箱子“啪”的一下,应声而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可也有一张卡片。 上面有清秀有力龙飞凤舞的血红色钢笔字,似乎是特意弄花了一些晕开了,触目惊心。 她拿起钥匙,同时也拿起卡片。她端详了卡片上的文字一会,转头看了一眼笼子这边。 “姐姐,姐姐!” 弟弟还在兴奋的向她挥手。 母亲则还在暴风哭泣,不能自已。 她又一次站在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她叹息一声。 她早应该想到,这一切又是那变态设计的困局游戏。 她选择救出母亲和弟弟,就打不开这扇铁门,困在这里,错失这唯一给的机会。 反过来如果她坚定不移的要想从这安然无恙的出去,就要狠下心来按下那开关,踏着母亲弟弟的尸身出去,不然这门是永远不可能从里面打开的。 这是卡片上写的,给她的两条路。 上面甚至警告了她,不要耍什么花招,这门可以自动感应,里面有没有足以让它可以完全“敞开”的“血色猎物”。 脑袋上的电流又“滋滋”发出电波,她的脑海里更如同是加强力buff,魔音绕耳着“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缓慢移动到笼子前,嘴里也同时机械重复着“出去!出去……” 机械抬高手,准备用力按下那笼子前的“毁灭”按钮。 “小心心!” 像是黎明前的黑暗里,突然撕裂了一道口子,那温柔的呼唤,带着闪闪的金光降临。 “爷爷!” 她的眼睛湿润了,眼前是那个站在一片白色洋芋花海中,头戴草帽的和蔼可亲的老人。 “小心心,你在这儿干嘛呢?来,跟爷爷回去!” 老人说罢朝她伸手,微笑着又转身要离开。 “爷爷!爷爷,你别走,爷爷!” “大人您没事吧?” 晃荡不停的马车内。 乔锦心大呼小叫的满头大汗的醒来,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人袁蝶衣的怀里,马上一轱辘爬起身,正襟危坐,坐在对面的小橘,却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双手抱着胳膊。 她被盯的不自在,眼神游移到别处,温和推开袁蝶衣递过来好心为她擦汗水的手帕,有些心虚,有些庆幸。 原来是一场梦。 几个静坐一会,实在安静,乔锦心轻咳一声,看了袁蝶衣一眼,又开启话题。 “袁姑娘,此行查探瘟病情状,凶险异常,你还是找回去吧,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世平想想。” 袁蝶衣收回手,脸上也严肃起来,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大人,蝶衣不怕,何况有大人陪着,吉人自有天相,碟衣跟着也不会有事的。” “可……” 乔锦心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小橘一撩帘子看了看外面,一句“到了。” 就漠然一人先下了车。 “大人放心,蝶衣一路北上,路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会有事的。” 袁蝶衣显得满不在乎,也随着一道下了车。 车厢里反只剩下乔锦心一人,摇头叹息。 那日还熙熙攘攘的街口,如今大白天也是空无一人。 茶楼酒肆,各家各户窗门紧闭,当日的无名村一片,不知何缘故,好像比之前更显阴沉。 “等一下!” 几个人刚要踏进村口,却被乔锦心一把拦住,她从内衣兜里,仔细掏出几块整齐干净,尚带余温的棉布帕子,一一交给袁蝶衣跟小橘,再三叮嘱。 “把这帕子系上,捂住口鼻,不要拿下来,进去不要随便乱摸乱碰,尤其是生了病的人和他用过的东西知道了吗?” “咱俩都碰过大力了,袁姑姐姐也跟你有亲密接触,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还有意义吗?” 小橘自从上次解“封印”之后,话是越来越多,还比做杠精。当下更是直接翻了大白眼,嘴快的马上吐槽,乔锦心面对拆台也是毫不客气,照着她的小脑袋就给了个大爆栗。 “你能,就你知道的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好防护懂不懂,防护!” “好了,好了,系上就是了,别吵了。” 袁蝶衣第一个身体力行,响应号召,乖乖将这棉帕子系起来,驾轻就熟踏上了这片久违了的土地。 她被乔大人救下之后,原本是再也不想驻足这个她梦魇连连的地方,可听说这里出事了,她还是忍不住想着回来看看。 毕竟这里除了她那畜生不如的丈夫春生,还有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孙婆婆,晨叔。 “晨叔,晨叔?孙婆婆!” 袁蝶衣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寻过去,小橘跟乔锦心便也在身后跟着。 村子里难闻的气味是越来越大,路边随处可见的从之前的骨瘦如柴的野狗,走鸡到如今猫儿鸟儿的僵硬不动的尸体。 也有迎面走来的人,走着走着,便突然浑身无力倒地不起,剧烈的咳嗽一阵,胸前剧烈的起伏,青筋直爆,咳在地上的痰里有丝丝血迹。 乔锦心皱眉用手隔着帕子捂着口鼻,远远站着看了一会,感到不对。 这是上呼吸道感染的疾病吧? 肺结核?不像啊。 难不成是鼠疫? 一想到鼠疫她浑身一个激灵抖了一下,她记得爷爷说过,这病厉害的很。 这要真是鼠疫的话,那一旦控制不当,京地就要成一座空城了。 第六十一章 被封禁又遇维均 被下药夜半惊魂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生石膏、大黄、知母、水牛角、丹皮、赤芍、生地、黄连、黄芩、全瓜蒌、半夏、连翘、白茅根、仙鹤草、三七粉。” 乔锦心拿着手里的方子拧眉细读。 晨叔在病榻上烧的半寐半醒,十分恍惚,鼻翼剧烈收缩,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凡是感觉稍微气顺了些了,就断断续续的表达。 “抓,抓,药!” “好!我知道!” 乔锦心跟着爷爷,也通晓些药理,都是些清热解毒的。拿着这方子刚转身,许久不见踪影,四下查探走动的小橘,突然神色略变的大力推门进来,弄的门山响,动静很大。 “怎么了?” 见小橘的神色,乔锦心也被搞得心神不宁。 “封村了!” 小橘冷静吐出这几个字。 “走,去看看!” 三个人脚步生风,刚走了两个岔路口,果然见到那巨大的路障长栅栏已经架起来,全副武装的兵勇正握紧刀剑,严阵以待的阵势,指着里面正试图翻越障碍,到外面来的人。 乔锦心几个箭步冲到最前面,隔着路障朝他们喊话。 “叫你们头领来,就说知政参事乔铭有要事相商。” “乔大人?” 人群两边散开,走出来一人乔锦心也熟悉。 “顾大人?” 原本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可此时此刻,大局为重,她要为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人着想,她是所有人的希望。 “乔大人怎么在里面?来人,豁开个口子,放乔大人过来!” 顾维均见是乔锦心也吃了一惊,急忙让放人过来。 “嗻!” 几个手下二话不说,开始搬路障,可乔锦心却并没有出去的意思。 “顾大人好意,乔某心领,只是乔某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里的村民自生自灭。” 乔锦心这话说的很明确,很坚决不容辩驳。 顾维均有些恍惚,他的眼睛早就自动将眼前这个自称乔大人的,过滤成了那个倔强的小女人。 随后便也不由自主自动自愿的,走入了这个危险的村子。 身后的兵士都惊呆了。 “大人,您这是?” “不用管我,你们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放任何一人出去,也不要放任何一人进来,听清楚没?” 顾维均朗声吩咐着,所有兵士低头只得齐刷刷又回了句“嗻!” “你这又是何必呢?” 乔锦心摇头叹息,一直以来她都搞不懂顾维均的所作所为。 明明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对她却一如既往的匪夷所思。 这无缘无故的爱总让她想起那个叫李斯翰的变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契机就盯上了她。 无论如何,她绝对回不到过去那个夏瑜,做不回那个夏小姐,顾夫人。 “顾大人,唱这一出,又有是何居心?” 跟在乔锦心身后的袁蝶衣还是持怀疑态度,抱着胳膊用防御姿态,甚至还特意站到乔锦心身前,如临大敌的,盯着顾维均。在她的认知里,顾维均就不是什么好人,以防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顾维均不接话,当周边一切不存在。稍稍斜插一步,避开袁蝶衣,只定定认真望着乔锦心。 “你都进来了,我要买药什么的,找谁?” 虽戴着面具,乔锦心依旧受不了顾维均灼灼的目光,急忙将头略微扭向一边,有些尴尬不自然的嘴角抽动着谈正事。 “要什么药?” “就这个。” 顾维均跨上前一步,缩短了与之的距离,接乔锦心递过来的纸,粗略的看了一圈,除了三七,都不是难寻的药,抬头又多问了一句“要多少?” “能找到多少,拿多少。最好再多给我备些生石灰,酒精,香胰子。消毒用。” “酒精是什么?消毒又是什么?” 听着乔锦心在一边板着指头,如数家珍,努力回忆,顾维均一脸迷茫。 “就是,就是能够消毒的啊,怎么消毒都听不懂。” 乔锦心有些抓狂,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解释传达意思,小橘嘴角上扬,笑着上前打圆场。 “就白酒就好了,实在不行雄黄,硫磺,艾草,白醋,能熏杀驱虫的都可以。” 顾维均终于是点点头,又走到栅栏边唤来手下一个小军头,将这要抓药的方子,好生交到其手上。 “孙良,你去,按乔大人他们说的办。” 叫孙良的军头利落应了,将方子叠好,又领了几个随着一道,按要求办事去了。 在栅栏里的几个人各怀心事的站着,气氛有些凝固。 乔锦心看着不远处的,那不久之前还冲她大声吠叫过的黑犬,摇晃着“嗷呜”两声,也倒了地,嘴边流着血红的涎液,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跟一旁的死鸡死鸭一道成了僵硬的尸体。 若没有管,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最后的命运就会跟这些野狗鸡鸭一样,悲惨的死在这里,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乔锦心四下扫了一眼,瞥到一户空无一人的人家,破败都是蜘蛛网的墙角,有一些农具,带老铁钩子,还挺锋利。 她用帕子稍微包了要握处,抄起来,就奔着几人原本站着的方向过来。 可把顾维均吓的不轻。 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他一度以为是冲着他来的。 等乔锦心到他身边时,他反应过激的一个闪身,这才发现人家哪儿是冲着他来的,只是把那几具动物尸体,用这铁钩子聚堆在一起了,好做处理。 “小橘,火折子。” 小橘略略颔首,知道乔锦心的意思,马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开吹了吹,一下子扔在这些小尸体上。 “通知挨家挨户,把死的人都聚集到村头来,注意尸身用被褥单子裹好,运送尸身的都要护好口鼻,不要直接接触。” “好!” “嗯!” 乔锦心很快镇定下来,成了现在这个小团队的主心骨,立即下了指令。 另外三个人,除了早已经习惯了的小橘,以及本就对乔锦心言听计从的袁碟衣都马上应声答应分头行动了。 顾维均愣了一会,在原地依旧陪着乔锦心不动,定定看着火光里被烧的噼啪作响的皮毛骨架,一点点被火舌吞噬融化掉。 “你还不去?” 乔锦心拎起裤脚管,慢慢蹲下,捡起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干,撩了聚起些尘土,防止火势扩大。 “我也去?” 顾维均表情古怪的站在原地,没想到这个小女人如今不仅进了朝堂,连他也使唤起来了。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乔锦心的语气很强硬,带着压迫感。 顾维均撇撇嘴。 “那你一个人在这?” 乔锦心没答他,只又继续说道。 “你要不愿意去,就让你的手下人打些水来,集中焚烧完了之后,要全村消杀,没有干净水不行。” “好,我这就去办。” 顾维均终于转身离开,张罗起水的问题。 乔锦心长长舒了口气。 她就怕单独跟顾维均呆一块儿,总算是把人打发走了。 深夜,疾风骤起。 破砖垒起的薄薄墙皮,钻风也就罢了,总让人觉得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风声似哨声,“呜呜”的搅动的人心神不宁。 乔锦心直迷瞪,后半夜,才终于伴着哐哐乱晃的木门,沉沉睡去。 小橘一惯是浅眠,加上这不安全的环境,更让她的五感较之平常更为敏锐,人虽躺着,绝不亚于装上了探测的雷达。 很快地,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响传入了她耳中。 她马上敏感异常的动了动耳朵,判断了大概方位,便迅雷不及掩耳摸出一枚暗镖,直射过去。 只是“当啷”一声,那目标竟及时防住了,还将这镖给斜打在地上,还以颜色。 小橘迅速做出反应,用被子将尚在熟睡的乔锦心给裹住,卷成花卷控制在怀里,发现她呼吸均匀,却老也不醒,有些狐疑。 她抬头,黑暗中那双白天如黑曜般璀璨的眸子,此时已经变为了妖艳光华的幽幽绿。 “解药!” 她冷峻吐出两个字,眯了眯眼,盯着在屋子一角处,正如巨型蜘蛛般潜伏在黑暗里的,如同奇行种的精瘦男人。 “好久不见,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 男人那双独特的重瞳眼眸里,散开了诡异的红色,恐怖又不祥。 “解药!” 小橘并不理会,再次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咬牙切齿。 “呵,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男人话没说完,小橘便如迅猛的野豹子,雷霆出击,小小的破砖屋子,要不是比较空旷,根本就施展不开。 二人一前一后,上窜下跳,基本是只差两三个身位,男人自己也是没想到,当年那个从死人堆里随便捡的小丫头,竟有这么大爆发力。 晃神的功夫,小橘已经单手薅住了男人的小辫子,到这时男人只得“哎呦,哎呦”疼地直叫唤,惊天动地的嚎叫着让其放手。 很快隔壁的顾维均袁蝶衣都被吵醒了,踢开门,就见小橘跟一个陌生黑衣男子一前一后,正以奇异又不符合地球引力的姿势,凌空扒在墙上,手里甚至还提溜着对方的小辫子。 “小橘,你干嘛呢?” 袁蝶衣不结的出声问其缘由。 “放手!放手!毛都给你揪光了!放手!” 男人大声抗议着,可小橘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冷酷无情的威胁。 “解药,不拿出来不松。” “好好好,给你给你!” “先下来再说!” “嗯。” 两人又一齐落地,男子无奈从内怪里掏出个小磁瓶。 “你先吃。” 小橘面无表情继续要求。 “小小年纪,心眼还挺多。” 男子小声嘀咕着,还是倒出一了到自己手心里,在小橘的监视下老实吞了。 小橘这才拿过瓶子,先自己吃了一颗,才将瓶子一下扔给袁蝶衣,朝地上的乔锦心努努嘴。 袁蝶衣明了,取出一粒喂了乔锦心,不大一会功夫就有了反应。 小橘见乔锦心没事了才终于松了手。 “你什么人?为什么下毒?” 顾维均上前一步厉声质问。 那男子并不在意,只是继续幽怨气愤的盯着小橘。 “小小年纪疑心病倒是挺重,我都这把年纪了,头发薅光了可咋整!” “本来也没几根。” “你!” 小橘伸手到眼前将刚才用力过猛,不小心扯下的几缕特意吹了到空中,男子痛心疾首,可又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第六十二章话说开承诺圆梦 恨惊动辣手惩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兔崽子,师父都不叫了。” 精瘦男子又白了小橘一眼,见乔锦心已经醒转,嚣张出声嘻嘻哈哈,完全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乔锦心,哦,不,乔大人,别这么紧张嘛,我老怪物只是打个前哨,开个玩笑嘛,就是好奇,想认识认识将我乖徒儿拐跑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乔锦心药还上头,勉强能在袁蝶衣的搀扶下起身,与之对线。 “你是李斯翰的人?” 精瘦男子古怪咕咚吞了口口水,答的模棱两可。 “李斯翰?呵,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乔锦心没有细究这话里的意思,只继续问。 “小橘是你的徒弟?” “小橘?这名字可真难听,我给你取的多好,绿幽藤,你的眼睛就像它的叶子一样,是晶莹剔透的璀璨。” 精瘦男子有些痴迷忘我的,盯着小橘那双奇特的眼睛。 小橘则是冷冷的打断,并不领情,还要警告。 “我没有师父,只有主人,请你离开,以后要再敢动我主人一下,我当场杀了你。” “你!” 精瘦男子气结,可又只能面对现实。 “好吧。” 精瘦男子无奈叹一声,有些惆怅。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一声凭空炸雷惊响,一团烟雾升腾。满屋子人被呛的直咳嗽。 等烟雾消散,精瘦男子早就借着烟气的掩护,遁逃的无隐无踪。 “李斯翰已经盯上你了,好自为之!” 空气里飘荡了最后一句提醒。 “睡吧。” 小橘面无表情,穿过一众人,冷若冰霜,好像刚才一切都只是幻象,没有发生过。 屋里几个人有些踌躇,可看小橘不好看的脸色,也不大敢多问。 只顾维均,他担心乔锦心安危,就抓了自己疑惑的点不放。 “这奇奇怪怪的人是谁,李斯翰又是谁?” 其余三个人都没应,都在屋子里收拾残局,顾维均明显被忽视了,有些尴尬。 他加大音量又清晰问了一遍,还是没人理会。 倒是这时候的袁蝶衣提了一个非分的要求,让他也顾不得尴尬下不来台了。 “大人,我能不能留下来,也好照顾您。” “不行!” 乔锦心与顾维均异口同声,都表示了不赞成。 “咳咳。”乔锦心低着头红着脸,假装轻咳了两声推辞。 “袁姑娘,男女有别。” “不如这样吧,我守在这里,袁姑娘你就放心回去睡吧!” 顾维均许是受了什么启发,突然横插一杠子,有了新的提议。 “不行!” 不过在场的,除了顾维均之外的三个人马上断然拒绝,乔锦心更是在心里叫苦不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方争执不下,说到激动之余,更是分别扯了乔锦心的衣袖到自己手中,小小的砖房又成了大型修罗场。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乔锦心回忆起三年多前,在碧山上,顾维均跟佟怀信也是这样幼稚争夺的,一晃三年过去,佟怀信变了不少,可他顾维均竟一如既往的“幼稚”。 “放手!” 又是愣神的功夫,小橘终于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果断出手将二人都扯开,霸气宣布“主权”,让另外两人赶紧回去歇着。 “不行,才出的事,我不放心,要有也是袁蝶衣走。” 顾维均直接赖着坐在地上不走,一旁的袁蝶衣也来劲了,“敌不动我不动”,也就地蹲着,都不走。 乔锦心苦笑,这两尊大佛她都得罪不起。 “嗖,嗖,嗖!” 三枚暗镖直插而去,逼的顾维均飞身躲闪,刚站定不久,又是一枚接了一枚,抬头看看四周,不用问都是小橘的手笔,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站到门外了。 “再见,不送!” 小橘轻功脚力也是不错的,两三下便来到门前,再次合上门,栓紧了,甚至还找了门顶子顶的严严实实。 任屋外的顾维均怎么急切的“咣咣”大力砸门,就当充耳不闻,拍拍手,完成任务般心满意足的回身。 乔锦心古怪盯着小橘,一个劲儿努嘴,意思是屋里还有个“不方便”的袁蝶衣。 小橘转过身来,不以为意,又理了理床铺,准备二次躺下。 “别装了,袁姐姐早就识破了你的身份了。还男女有别。” 小橘略带嘲讽的语气,让乔锦心又羞又惊。 她微微张着嘴,定定瞧着袁蝶衣看她神色反应,以验证小橘的话。 袁蝶衣见都被小橘说破了,也不好再隐瞒了,只是有些抱歉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后脖颈。 “大人,碟衣不是有意的。” “什么时候的事?” 乔锦心自觉自己一直都伪装的挺好,实在搞不懂什么时候被袁蝶衣识破女儿身的。 “就是那晚大人醉酒……” 外面顾维均拼命砸门动静明显小了,小橘将食指放在唇边,让两人噤声,自己则慢慢踱步到门边,大力拍了门板子一把,朗声说道。 “顾大人,别闹了,我家大人也要歇下了。” 顾维均被小橘刚才那一拍门的一巴掌,震得贴门的耳朵“嗡嗡”作响,即使是这样,他也根本没有走的意思,执拗在门口,甚至靠着门墙蹲下身来,大有在门外守一整夜的意思。 “不让我进门,我就在门口守着一整晚。” 这种无力的威胁,对冷酷到底的小橘,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随便你,到时候村子里有什么蛇鼠虫蚁,乘人之危,把你咬了,得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可没人救你。” “不,不用你管!” 屋里的乔锦心,听出了顾维均语气里的虚张声势跟心虚害怕,轻声偷笑着,顾维均也有今天。 很快的三个女孩子把被褥用品拼了拼,都合衣躺下。 屋子外的风还在自嗨的刮,屋子里的三人却挨在一起,很温暖。 乔锦心终于可以取下面具,舒舒服服,大大方方。 袁蝶衣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惊讶,毕竟那日醉酒回乔府,她都已经知道了。 “大人。” 黑暗中,袁蝶衣突然切切小声,叫了乔锦心。 乔锦心转过头,认真看着她,等她下文。 “大人,您可曾记得在兴县时,鼓励一个戏班子的小姑娘要努力练好戏,总有一天可以成名成角的吗?那个姑娘就是我。” 乔锦心顿了一会儿,才细不可闻“嗯”了一声。 其实这只是她当日为了出去,半真半假的随意说的一句,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假意,哪知道她能一记就是三年。 “那以后我都有好好练习,要不是戏班子出了大变故,哥哥没了,春生逼我委身于他,说不定,说不定我真可以成为全天朝,登台唱戏的第一个女戏子。” 话及此处,她突然悲从心头起,有些哽咽。 这是一种恨。 她恨顾维均不仅仅是因为她知道了,他是杀了自己亲哥哥的凶手,他更是毁了她一切理想的罪魁祸首。 黑暗中的乔锦心跟小橘虽没表露心迹情绪,却是不约而同,稍稍抓紧了自己身前的一方被褥。 身在乱世,能苟活便已是不错,可这同地上蝼蚁又有何区别。 她,她,她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有追求抱负。 乔锦心突然明白了,自己此次冒着这么大风险回来的原因了。 她也许并不伟大,也不是什么时代选择了自己,这就是她证明自己的最好方法,她只是不甘心。 从来都只是不甘心。 过去是不甘心一直只是做一只任人摆布的金丝雀,现在是不甘心永远做一只缩头乌龟,偏安一隅,继续活在恶魔的阴影里。 她要变强,她要抵抗,她要反客为主,自己争取主动权。 蝶衣。” 乔锦心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 袁蝶衣平复了汹涌的情绪应着。 “从这儿出去以后,我一定帮你达成这个心愿。” 乔锦心说的笃定,袁蝶衣感觉是在做梦。 “真,真的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可一直以来,她都无条件相信乔锦心说的。 乔锦心摸索着,双手温暖的覆盖在她冰冷微微颤动的双手之上。 她又找到了三年前的那种,被注入新生力量的澎湃。 “你可以的!我们一起努力!” “嗯!” 乔锦心将手举在空中掌心摊平,小橘默契会意,也将掌心摊平了覆上来,袁蝶衣愣了一会,游疑才学着二人的动作将自己掌心也叠在一起。 “加油!” 这充满元气的一声打气,让三个女孩子心中又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老怪物,这么晚去哪儿了?” 刚在自己乖徒弟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精瘦男人心情很不爽,却正好碰上永远一身红衣斗篷的巧儿,笑得一脸邪魅。 “小丫头,我老怪物去哪儿,用向你报备?” 精瘦男人根本不把个子小小的只是个小姑娘的她,放在眼里。 不过以他的江湖地位,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我警告过你,没事不要去碰那个乔大人,那是我的猎物。” 她是明知故问,美丽的眸子危险眯了眯。 “呵,我老怪物来去全凭心意,你个无知小辈,我用听你的?” “是吗?” 他张狂的态度,终于是将她惹怒了。 她嘴角泛起一丝丝冷笑,嘴里的银针毫不留情便一一吐了出去。 “雕虫小技!” 精瘦男子早就料到且身手不凡,甚至炫技般,将那一根根银针接住收纳在指缝间。 “呵,是吗?” 她话音刚落,精瘦男子胸口积郁,一大口黑血吐在脚边。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说起来,你才是江湖上用毒的高手啊。” 她啧声摇头,毫不客气踩着男子支撑在地的根根手指。 第六十三章接命令假意送药 又夜闯现场认亲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滚烫的沸水咕嘟咕嘟在一口口大铁锅里直上下翻滚的。 整个空气里充斥的,有酸涩,有草药味,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声,每个人都蒙着面,女人利落的用小瓢儿,从一手端着的水汽腾腾的木制盆子,不停舀水,抛洒开去,又是升腾一阵阵热的雾气。 男人们则手执捕鼠器,捕鼠笼,也是尽量武装到牙齿,“吱吱吱”的鼠叫声不绝于耳,看来战果颇丰。 他们甚至成立了专门运输尸体的小分队,只是每日的滚滚黑烟源源不断,并且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远处用手持望远镜,静静窥视这一切的斯文儒雅男人,面有不悦。 “首领,是担心这乔铭就这么无端死在里面?” 红色斗篷的齐刘海女子,妖媚的笑着,声音里充满魅惑的无尽温柔。 “呵,”男子嗤笑一声,空出的一只手,捉住女子水蛇般缠上来的亲密双臂,又滑动游走,在她柔嫩的手背上来回轻轻摩挲。 “罂子,你说她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药啊,能治好这场瘟疫的药。” 女子忽然邪魅一笑,反客为主将斯文男子摩挲自己挑逗的手指一下捉住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暗自揉搓。 “不,她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带给她们无限希冀的救星。” “而你,就是那个救星。” 面对女子的反客为主,斯文男子也是突然一转攻势,又将她握着自己两根手指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一只的大掌里,神秘莫测的笑着。 等她再次将手掌打开,手心里赫然是一些碾碎的小颗粒物,呈椭圆形或瓶状卵形,外表面浅棕色至淡紫色,体轻,质脆,气微清香。 她眸色一亮,也有些惊奇,讲掌心之物特意伸到鼻前,还要深深享受贪婪般闭上眼嗅闻一番,随后更是直接喜出望外的问了出来。 “首领这是哪来的?” “呦,自己家院子里种的忘了?” 斯文男子笑意盈盈,背手满意看着女子反应。 “嗯,前几日刚播的,估计最多到明年的开春四月,就能赏到它血红摇曳无与伦比的朵儿了!” 女子说的兴奋,有些忘形的手舞足蹈,似乎此时已经被那血色一片的花海给迷醉了。 “这东西可不光花好看,这果实种子也有用处的很,止咳镇定,镇痛,也能化瘀。” 男子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时候,突然又冲女子回身吩咐道。 “罂子,去吧,她们需要你!” 女子望着斯文男子肯定鼓励的目光,放眼望去,那又一次冲破天际的黑烟,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小颗粒,若有所思。 “少爷!” 密室中,那个一直以痴傻偏瘫示人的李少爷,好好地立在灯火照明充足的室内,眼神里早也没了麻木混沌,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异于常人的冷静。 “人在哪儿?” 他的语气冰冷直奔主题。 常伴左右的东叔毕恭毕敬,只敢躬着身子回话。 “出去了,在无名村。” “又跟那个光兴会首领一起?” 东叔没应,只是更一步矮了身子,将头埋的更低。 这李少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说的更是咬牙切齿。 “给我继续盯着,告诉手下人不要惊动少奶奶,我要的是一网打尽!” 话已及此,他更是握紧的拳头,心中默念一定要报这杀父羞辱之仇。 若不是因为这所谓光兴会,他的父亲也不至于误入歧途,他也不至于苟且偷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苟活至今,更是赤裸裸沦为掩护其恶行的工具。 念及此处,他犹记起父亲弥留之际,形容枯槁不成人形时,留最后一口气,死死抓着他不放手的悲凉。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的捂嘴帕子里,是不少的黑血。 原来多年的装病,给自己喂微微量的毒,已经逐渐起了作用,或许早已经腐蚀了他五脏六腑,留给他的时日已然不多了。 他自问在这尘世上,早已经了无牵挂,只是这大仇不得报,到了地下他根本无颜面对一直疼爱自己的老父亲。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有了之前的“午夜惊魂”,乔锦心多了几分忧虑警惕,后半夜更小橘躺着,也只是无意义的睁着眼睛,怔怔望着房梁发呆。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细微声响,今次,不用小橘那超凡灵敏的雷达耳,连乔锦心都听出了异响,并且十分确定这异响就在窗外。 一段时间之后,她也是胆大,不顾小橘黑暗中的按住手的紧张制止,自顾自穿鞋下床,悄无声息来到门边。 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 不久,小橘终于也是按捺不住,也从床上下来,一块儿查看情况。 谁知功夫不大,门外竟然响起了正常的敲门声。 均匀又有礼貌,伴随着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一遍遍的问。 “有人吗?有人在吗?有人吗?” 乔锦心听着这声音熟悉,刚准备自己拉开门,又被警觉的小橘一把拽住,并一件严肃冲她摇摇头。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大半夜的,突然有陌生女子大咧咧敲门问人,一定有猫腻。 有了小橘的牵制,乔锦心无奈只得作罢,只保持原来姿势继续猫在屋里。 功夫不大,隔壁屋的灯火就相继亮了起来。 又是袁蝶衣第一个冲出去问,院子里首先回荡了她浓浓睡意的不耐烦声音。 “你谁呀?大半夜敲什么门!” 一听袁蝶衣出来应声了,小橘也忍不住“豁”地一下打开门,月光照的敞亮的院子里,立着一个青衣简朴的小姑娘,有些楚楚可怜。 乔锦心看得有些失神,立在门前不动,她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也能碰见巧儿。 “乔大人,又见面了!” 见乔锦心出来,她突然一下子展露笑颜,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浓妆艳抹,不施粉黛的她,笑的月牙弯弯的眼睛,比天边的月亮还要可爱几分。 乔锦心眼眶里又一次有些湿热,她有些感性,似乎记起了这个青葱少女当年只把她做倚靠时,无忧无虑的纯真眉眼。 “你,你怎么来了?” 乔锦心说的有些结巴。 她也并没觉得不妥,只是自来熟的一步上前,抱住了乔锦心的臂弯。 “你谁啊你!” 袁蝶衣明显是生气了,小橘贴着门小心的“观望”,她虽老是被乔锦心说成是不通晓人情世故,可这场景她一见就感觉十分熟悉:这不就是被抢了小母猫的小公猫炸毛了吗? 女子并不示弱,反而理直气壮,挑衅的看着袁蝶衣,更是眼疾手快,在她到乔锦心身边,刚要伸手,同样扯住其衣袖的一刹那,是一点也没有故意的成分,及时将乔锦心拽到自己身边。比较嚣张。 袁蝶衣气炸了,刚要与之直接对线,却听得身后是顾维均有些诧异的迟疑问了一句。 “你,你是巧儿?” 原来听得动静,顾维均几乎跟袁蝶衣是前后脚出的屋子,袁蝶衣激动与之对话之际,他更是借着光亮,立在不远处,上下仔细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突然造访的客人,惊讶于她与巧儿差不离的面容,甚至连说话声音都很相似,几番在心中对比下来,终于到此刻才敢正大光明,出声确认。 说着话,顾维均更是慢慢踱步到女子身边,好做近距离观察。 这一看是更像了。 “你说什么?你说她是巧儿?!” 袁蝶衣也是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从天而降,不明来路,可以说是挺有心计的一个小姑娘,竟然,竟然极有可能是她哥哥的亲闺女。 “拜你们顾家所赐,她不是投了河了吗?连尸身都没找到。” 袁蝶衣从震惊中冷静了些,对顾维均说的话很有些阴阳怪气。 又皱眉又歪着头,盯她古怪看了许久,不得不说这丫头眉宇之间竟然还有哥哥的不少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女子愣了一下,想到首领之前提到过自己与这顾家故去的唯一的孙小姐肖似的很,倒不如干脆认下,也方便她更好的控制局面。 “是小叔叔吗?” 她声带颤,是突然眉头略绞,泫然欲泣小表情谁见了都要心疼,眉眼里藏着倒不尽的委屈哀愁。 “巧儿!” 顾维均眼底的欣喜造不得假,欣喜激动之余,他更多是拿眼角余光多次注意乔锦心的动向。 袁蝶衣是又喜又悲又有一丝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除了儿子世平,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素未蒙面的大侄女,还能好好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何况自己早就也完全把她的这笔帐痛痛快快也归结在顾家帐上,更准确的说是他顾维均顾大人头上。 可如今她好端端地再次出现了,反而给了个措手不及。 袁蝶衣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亲人,不仅话完全梗在喉咙里,连同脚步也被封印一般,在原地动弹不得。 至于在场完全作为旁观者的小橘,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人。 她从一直贴着的门板上下来,跨一步到院子里来,板正站好,略略跨立,身子微微后仰,却面无表情心有芥蒂。 “大晚上的出现,到底要干嘛?” 一院子人都被她搞定唯有这个小跟班冷若冰霜。 她心里有些不甘,三两步跑到小橘跟前,扬起她天真的小脸,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人畜无害。 “我来送药的,有一位姓佟的大人你们认识吗?” “佟怀信?” 第六十四章应催眠唤起仇恨 遇歹徒猎杀时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又是梦。 头疼欲裂之时,恍惚间乔锦心摇晃从自己躺着的一张皮质椅上,挣扎站起身来,还是那间冰冷,四处皆是反光白的实验室。 所谓的恐怖大笼子敞着大开,根本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母亲跟弟弟的影子。 她甚至都要怀疑这里到底曾经有没有关过人。 她突然想起什么,紧张的伸手去摸自己脑袋周围一圈。 当然也是空无一物。 身后的感应门亮着一闪一闪的红光,一切正常。 她有些被搞糊涂了。 “醒了?” 一道略带戏谑的好听男声在这空荡的空间骤然想起。 她本能的抖了一下,右边的眼皮控制不住的直跳。 身后的人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在灯光的照耀作用下,可以轻而易举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恐惧不安感,又再一次如蚀骨之蛆缠绕上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僵硬着脖子完全不敢转头,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 “怎么了这是,这么怕我?” 身后的男人并不打算放过她,“嗒嗒”的脚步声沉闷有力的 一点点离她越来越近,直到走到她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 他冰冷毫无温度的一只手,一下子放到她修长的后颈上。 这个动作让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面部的肌肉无意识的抖动起来。 呼吸愈发急促。 静。 可怕的静。 只能听到她自己呼哧的喘息。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单手就能轻而易举,掌控捏稳的雪白柔嫩的脖颈,得意的一点点又用手将她如墨的长发丝,拨弄到一边。 再缓缓靠近,在她耳边细声低语呢喃着。 渐渐地,她竟安然平静下来,一一呼一吸也逐渐平稳。 “很好,放松,放松,现在你只能听到我一人的声音,并完全按照这个声音的指示去做。” 温柔的男声碎碎萦绕在她耳畔。 很快地,男人从兜里摸出两粒小纽扣大小的东西,为她一左一右的戴好,塞进耳道里。 一个清脆的响指过后,她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又恢复了些生机,她似乎清醒过来,懵懂又不知所措的呆立原地。 “好了,去吧!” 一瞬间她对身后这个男人的恐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缘无故的依赖感。 男人依旧在她身后,从后面双手一下拍在她自然垂下的双臂,给她增加动力。 就像两个人早已说好了似的,她也要去完成自己使命。 她又是不受控制地机械又缓慢地走到那时不时发光的感应门前。 门“哗”一下就开了,丝毫不费劲。 明明她脑海里还残存的记得这道门后的自由,需要用很大的代价来换取,只是具体是什么,她又着实是想不起来,也许这段记忆,是被她要完成的任务给完全取代了吧。 走出这三层的毛坯,灰蒙蒙的一片,触眼均是黑灰白。 原本的绿化枯死的像被十八层地狱迫害的恶鬼,姿态极度扭曲。 空气里难闻的气味越加浓重明显,刺激人的五感神经,正常人哪一个不要掩鼻皱眉,严重的更要干呕。 她却是完全没有嗅觉一般,神情自然的前行,偶尔被地上的凌厉砖石土块磕绊了,也毫不在意,可就是永远也不看脚下,一路摔绊倒几次,竟到了那唯一一棵尚有些卷曲绿叶,其实也濒临死亡的参天大树之下。 要不是它几百年的树龄,估计也很难抗住现代文明的糟践污染。 树下,那深褐色土里,翻滚蠕动的白色肉球,又长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只一直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 从前,她在爷爷的那些古书里,貌似记载过这些东西,说它吃了可以不死不灭,长生不老,而真正上好的就是这样会跑会动的。 她小心翼翼蹲下,观察了许久,确认这里面不是虫子也没有动物,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质地柔软,也没什么伤害。 于是她胆子大了起来,眼光凌厉,突然大力一扯,这白白胖胖“大肉瘤”的表面就被掰开了一大块。 拿在她手里的这一部分,瞬时便消停不动了,而泥里剩下的依旧在照着原有的方向轨迹蠕动着,除了被破坏了一些,丝毫不受影响。 她微笑点点头,虽觉得惊奇,还是将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弄下的一块,揣在自己口袋里收好。 “香庭华澜104号。” 耳机里传来男声不耐烦的催促声,她像中了邪一样,抖了一下,再次回归了“正轨”,按着既定路线,终于是徒步离开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废弃厂区。 走了一段才终于在路上拦到一辆好心人的车。 说是好心人,也不过是个贪图人美色的无耻之徒。 一路上忙着搭讪不说,竟顾着摆弄后视镜,各个角度全方位猥琐偷瞄这个身材匀称,脸蛋姣好的小美女。 “美女,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 他打开车载音响,调准音量,有音乐缓缓从里面流淌出来,哥哥儒雅动听的港台腔,马上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是那首经典的《沉默是金》。 她并没搭理,竟开始在心中细细品味这歌词。 “夜风凛凛独回望旧事前尘 是以往的我充满怒愤 诬告与指责积压着满肚气不愤 对谣言反应甚为着紧 受了教训得了书经的指引 …… 不再像以往那般笨 抹泪痕轻快笑着行 冥冥中都早注定你富或贫 是错永不对真永是真 ……” 她对粤语一知半解,只听懂部分,还是不由得有些悲伤,眼泪无声的悄然挂上脸颊,完全也没顾得上这别有用心的纹身男子,早就把主意打到别处去了,开去的地方也绝对不是进城的的方向。 终于到了一片黑黢黢树林边,车子缓缓停下。 “我下去方便一下啊,美女。” 他开了车内灯下了驾驶座,瞥了一眼后座一直低着头的她,没有应。 是睡了吗? 他在心里嘀咕着,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岂不正是好机会。 色向胆边生,他嘿嘿阴险淫笑两声,装也不装了,直接锁了车门,一双脏手就顺势伸到了车后座。 “小美女,要不要跟哥哥玩一玩呀!” 他的手刚摸过来,后座的人突然就满眼血丝,瞪大眼睛一脸仇恨的恶狠狠,直勾勾盯着他。 那惨白的脸色,如幽怨的女鬼,他下意识缩回了手,有些发怵。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放过我!我要报仇报仇!” 可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断地用力拍打着皮质坐垫,吓得男子又跌回了驾驶座,哪还敢有别的心思。 他看着披头散发,一袭白衣的女子,这才“恍然大悟”,用手颤抖着指着她问。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她并不理会,血红着眼,已经失去理智,她突然发狂的一下拔出前排车座的头枕部位,那两根直直的金属管子泛着嗜血的寒光。 “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此时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感受到了死亡的靠近,只能虚无无望的用手肘遮挡着。 她手握着金属杆子,半跪在后座上,身子前倾着,毫不废话,面无表情,没等男人开口求饶,便狠狠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血噗噗直流,喷溅到她脸上,又顺着流到她白色大衣的前襟上,像一朵朵血色的玫瑰,在她胸前绽放。 等人完全没有了声息之后,她才停下手,爬到前座,摸出男人袋里的车钥匙,发动车子后解锁,打开车门,直接一脚将不知死活的人踢了下去。 漆黑一片的小路上,小轿车的一束强灯,照的路面通亮,飞驰在刚铺上的石子路上,如同窜出去的一只暗黑奔跑的猎杀野兽。 车内,是一个妙龄女子单手操纵着方向盘,边拿起前挡风玻璃前的不少纸巾,仔细擦拭,脸上手上血迹。 香庭华澜公寓内。 “筱宁,咱们班新来的那个女生,好像也挺骚的,最近没事就去勾搭徐旻,光我看到都好几回了。” “是吗?” 刚刚出浴的邱筱宁,单手举着手机,正悠闲给自己涂保湿乳霜,整个房间里只有空调暖风吹的呼呼的声响。 这套复合式公寓,是她因为上大学不想住公寓,舍不得女儿吃一丝苦的父亲给专门置办的。 “叮咚!” 正聊着,门外的门铃忽然就响了。 “这么晚了,谁找你啊?” 那头眼巴巴汇报情况的何敏,假意关心的问了一句。 “送外卖的吧。” 邱筱宁毫不在意,放下手机,随意给自己批上一件外套,就出去查看。 “咦,谁啊?” 可等她打开门,门外不仅空无一人,更没有她点的外卖。 她开着门,到外面转了一圈,完全也没在意,此时正飞快变换红色数字的电梯,正不断上升。 “叮!” 她刚要转身,身后的电梯门轰然洞开,她转身,身着白色长大衣女子,披头散发低着头,有些骇人。 她明显哆嗦了一下,马上转身要回自己屋里,谁知道身后的门却被人一下子关上了。 身高的差距,她只能低头蜷缩着,完全不敢直视居高临下,此时已经几乎控制住自己的人。 “你,你想怎么样?” “嘘!” 她一只还带血的手指抵在邱筱宁唇边,在其耳边低喃着。 同样也是那微型耳机里传出的一模一样的话。 “我们来玩场游戏吧!” 第六十五章 被抓包哭闹做戏 不信任提出警告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放手,放手!” 嘈杂声中,乔锦心缓缓睁眼。 朦胧间,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争执不下,只有袁蝶衣一人孤零零站着,一直守在一边。 “大人你醒了?” 一声惊呼,终于是吸引住了两人的注意力,也平息了干戈。 “你醒了啊!” 那娇俏的身影先一步来到床边,骄纵蛮横的挤走袁蝶衣,死死握住她的手搁在脸颊处。 小橘不客气上前,一把将其拉开,扔到别处,自己则关切俯下身,皱眉查看乔锦心状态。 “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么粗鲁干什么,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乔锦心挣扎着用手肘将自己整个身体撑起来,目光看向远处,尚还虚弱的柔声问摔在地上的人。 “摔疼了没有?没事吧?” 这一句关心,顿时又让地上的人多了几分恃宠而骄的底气。 她也不装柔弱,一骨碌爬起来再次来到床前,貌似天真望着乔锦心。 “大人,你要不要紧啊,还难受吗?” “咳咳咳,不碍事。” “醒了?” 顾维均正端着汤药进屋,见人已经坐了起来,也是喜出望外。 只是刚接近几步,就被小橘站前,用身躯防的严实。 “什么意思?” 被为难至此,顾维均有些恼怒,也只敢言语冲撞。 虽对方瘦弱,可他刚见识了其力量速度,实力不容小觑,真的打起来,他未必是对手。 “你,还有你这所谓侄女,都离大人远一点。” 小橘的口吻是命令式的,根本不给讨价还价的机会。 “呵,乔大人还没说话,你一个随侍就敢随意发号施令?” 他看向乔锦心只在意她的意见。 “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略带疑惑的询问目光,望着站在床边守着自己的冷漠小橘。 “没什么。只是怀疑。” 小橘淡淡的回应。 “怀疑?怀疑什么?” “你手里莫名其妙的药丸怎么解释?” “这个?” 从地上站起来,她举起手握着一个木檀的小瓶子。 “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小橘八个字直接给了定论。 “怎么不怀好意了?你把话说清楚!” 她马上委屈大爆发的先发制人,眼泪决了堤的流。 “为什么一直针对我,我只是单纯仰慕乔大人,为什么总把人往坏处想呢?” “你不是觉得我给大人下毒吗?好,我把这一瓶子药都吞下去,你看看究竟有毒没毒!” 她说的悲壮而坚决,乔锦心都有些不忍住要下床来制止。 只她微弱的“不要做傻事。”这句话还没出口,小橘便又冷哼一声,如同是看穿了其把戏一般,冷嘲热讽着。 “哼,谁知道你有没有掉包。” “你们都这么想我吗?” 她泪眼婆娑,委屈的瘪着嘴看向四周,又感觉是受了天大的侮辱,把心一横,直接冲出屋子,临走用衣袖拭了脸,吸吸鼻子,悲伤撂了那句小孩子最喜欢说的狠话。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再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去哪儿!” 满屋子最着急的还是乔锦心,她赤着脚慌忙下床要追,袁蝶衣小橘都拦着让她好好休息,可她哪里肯听,于是还是小橘妥协了。 “我去追,你好好休息。” “袁姐姐,大人就托你好好照顾。” 袁蝶衣颔首,忙着扶着乔锦心让她躺好,回头一个眼神示意小橘放心去吧。 小橘几下快步,窜出门去,身形快的很。 很快,屋子里只剩关系错综复杂的三人待着,气氛有些微妙。 乔锦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为自己忙来忙去的袁蝶衣,温柔开口道。 “袁姑娘回去歇着吧。” “大人,蝶衣答应了小橘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守着你,等小橘回来再说。” 说着话,袁蝶衣已经自顾自搬了张板凳坐在床前,温馨的场面让立在一旁的顾维均略显尴尬多余。 但他还是跟过去一样,固执在屋里头立了一会,良久,见乔锦心睡的安稳,才略垂头丧气转身,放轻脚步离开,连最后掩上门的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 他有些惆怅,在无名村的相处让他越来越觉得,隔绝他们的不仅仅是三年的光阴,他离她好像越来越远。 他又苦恼的在门前坐了一会,抬头看看清冷的月亮,直到眼睛酸胀了也得不出答案。 “喂,你究竟去哪儿?” 猫追耗子的游戏玩腻了,小橘站在前面的一处房顶之上,倨傲而又居高临下的姿态,高扬着下巴看着下面还在抽噎,疾步向前的小丫头。 见怎么也甩不掉,追来的也不是她想的人,她跺脚一甩手,愤怒指着房顶上之人。 “你一直追我干嘛?” “谁稀罕追你,要不是大人不放心,我巴不得你自生自灭。” 小橘吹着额前碎发玩儿,答话态度漫不经心。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我警告你,安分一点,我不管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别把歪主意打到大人身上,也别想动大人一根头发。” “我可不管你背后有谁,我一定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揪出来,通通碾碎。” 说这话的时候,小橘脸上虽面无表情,可这口吻一听就知道绝不是随便说说。 “呵,就凭你?” 天真的小丫头,终于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脸上的单纯荡然无存。 美眸凌厉之间,一枚闪闪发光的菱形透明晶体,向小橘飞来,她略向后一躲,一把接住。 “这是什么,你应该认识吧?” 这冰凉刺骨,沁人心脾的质感,握在手里冰冰凉。 “老怪物在你手里?” “再怎么说也是你曾经的师父啊,直接就叫老怪物不太好吧?” 小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表现的毫不在意。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这怎么能算威胁呢?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这东西一开始不就是你的吗?” 半月余辉,倾泻银霜。 房顶屋前的两人对峙许久,才有作罢念头。 小橘一个灵巧跃身,落到地上,细如发丝的银线随袖而出,如蛇如藤迅速缠住了对方的双手,捆绑的严严实实。 柳眉倒竖的小丫头,生气反复施力气想办法挣脱着,谁知道这特殊的材质和绑的方式,只能让其越勒越紧。 “别费劲了。一会儿嵌进肉里,我可不管。” 她识相了一些,挣脱的动作幅度小了许多。 “放开!” “……” 小橘只当这抗议是空气,自顾自又将这捆着的银线固定好,最后直接三两下缠绕在自己胳膊上。 “好了,走吧!” 一切弄妥当之后,小橘一脚踢在她屁股上,让她走在前面,自己则悠哉悠哉走在后面。 “你给我等着,绿幽藤!” 她咬牙切齿表达表达愤怒。 只是还没等到她报仇,自己的后脑勺就失了守。 小橘毫不客气,一巴掌拍上她后脑勺,这一巴掌搞得她脑子嗡嗡直响。 “赶紧走!” 永寿宫内。 “宣禄亲王李霖觐见!” 白色拂尘一扫,金嗓子一亮,禄亲王提紫色蟒袍,毕恭毕敬,怀里小心敬畏,抱着自己的顶戴花翎,低头跟在领路的李德喜身后。门户和硬板夹帘,精绣云龙暗花纹图案的明黄绸缎挂帘,配上一块绣绘着兰花、海棠等图案的小帘、衬纱,用木头别子悬起一角,显得十分别致。 跨进内殿,袅袅的烟雾充斥在大殿内,有安神静气的作用。 紫檀木镂雕山水人物的御用宝座上,是黄缎平金龙之座褥、靠背和迎手,宝座上放着五谷丰登御制诗青玉如意、梅花式红雕漆嵌玉痰盂盒。 老佛爷近来百无聊赖,李德喜给寻了只白色小京巴逗闷子,此刻正乖巧躲在老佛爷臂弯里打盹儿。 “奴才李霖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甭管袖子长短,先跟唱大戏似的甩的两边山响,请安请的够大声,就能表明自己忠心。 “来了?” 老佛爷还在一下下摸着小京八柔顺的皮毛,也懒得抬眼。 这禄亲王素来与和亲王不和,两派相争多年,虽然和亲王属娘家一派的,可也捏了自己不少秘密,如今她最好的方式,便是让两派相互制约,她两头都给好处,同时利用,调节这其中的平衡。 “听李德喜说,你最近又寻了新的宝贝?” “回老佛爷的话,” 禄亲王深知,自己如今只有在这皇太后面前,表现的足够“懂事听话”,伏低做小,才有活路。 虽然平时在朝堂之上,他常常言辞激烈,据理力争,不过也是为了绊倒和亲王一派,哪里真有他表现的那么忧国忧民。 “奴才听说,老佛爷近来因着这膝痛,常常夜不能寐。奴才心里也跟着万分着急,寝食难安。幸得几日前,得一圣手名医,治好了奴才多年的肺咳气喘,连奴才府上一名老管家多年的腿疾,也是药到病除。” “最重要的是,” 言及于此,这禄亲王突然凑近皇太后耳边,神秘说道。 “这神医能让枯木逢春,可保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当真?” 一提到容颜不老,青春永驻,这八个大字,这个权力名利财富地位通通不缺的女人,也激动起来。 “老佛爷您不信,奴才这就把人带到近前来,给您问问。” “快宣!” “嗻!” 第六十六章 见太后药剂控制 进梦境原真是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不羁的黑色裤脚刚跨进内殿,就让几个站旁伺候的小宫女太监,都直了眼。 “老佛爷,人到了。” 依旧怀抱着小京巴的漫不经心皇太后,走到明黄色塌前,将这小京巴放下。抬头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又多给了几分关注,偶尔还要多看几眼。 只是见对方修长挺拔的身形,完全没有躬身矮下行礼的意思,她特意挑了眉,脸上显现出不悦,摆了脸色。 禄亲王会识脸色,马上又攀附到皇太后耳边,说起小话。 “老佛爷,他是外来人不懂宫中规矩,主要他们这些世外高人,都有些怪癖,俗礼能省则省吧。” “说的也是,但是他说的那什么药要没有用处,就要立马治他一个欺君犯上之罪。” 皇太后两眼还不住盯着打量这个所谓外来者,又是她不讨厌不喜的奇装异服,可与此同时又忍不住心里啧啧赞叹着,这眉眼长相,自带一股勾人的味道。 她心里此时也稍稍打了别的算盘。 这就算是个江湖骗子,留在身边也能偶尔愉悦一下身心。 谁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正打的好好的,这男人突然满眼含笑,如沐春风的走上前来,优雅的半蹲下身,行了个奇怪的礼节,在皇太后甚至禄亲王惊讶的目光里,缓缓举起皇太后保养得宜的一只手。 皇太后自己都被惊呆了,忘了反抗,便任由其捉住自己的一只手,托举到他眼前,随后便是深深的一吻。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又太不可思议。 “放,放肆!” 缓过神来之后,皇太后神色慌张,却略带羞涩的将自己的手火速抽走。 “奴,奴才罪该万死!” 禄亲王见皇太后恼怒,马上腿肚子一软,头埋的极其低,跪在地上请罪,而这事件的肇事者却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根本不以为意,依旧好好的站着,只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皇太后。 皇太后将那只“被冒犯”的手,护在怀里,有些看不透的又掺杂着疑惑不解的盯着这个,从头到尾直视她的奇怪男人。 他那摄人心魄的笑,好像能看穿看透一切,包括她自己空虚卑微的内心。 她情不自禁深情盯着这双看不到底的眼眸,仿佛时间静止。 明明已经过了深秋,却突然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在温暖的春日阳光里,耳边有潺潺溪水叮咚流淌,春风带着飞往的红色蒲公英飞扑到面上,痒痒的,柔柔的。 她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牵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人的手,就在那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地上,欢畅的跳跃着奔跑着,玩闹着,追逐着。 她可真是开心的要晕眩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禄亲王听到这不寻常的开怀笑声,再一抬头,只见平日里阴骛不露声色的皇太后,正痴痴的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殿内,虚无的怀抱着什么,转圈圈般的快乐起舞。 而他带来的名医,则不慌不忙来到那新式留声机前,放上了可让黑色胶片继续快速左转的针。 晃晃悠悠之间,皇太后最爱的唱段便又很快,充斥在整个殿内,余音绕梁。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给皇太后施药,不方便有这么多外人在场。”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一番之后,又看了眼还在自娱自乐,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皇太后,很有些为难,不敢随意移动脚步。 “怎么,耽误了治疗,落下什么病根儿你们担的了责任?” 此话一出,几个小太监宫女都唬住了,连忙直呼着“奴才,奴婢不敢!” 一个个是脚底抹油,遛的快的很,生怕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了,要倒霉。 此时长跪不起的禄亲王,战战兢兢,偷眼用自己余光查看了几次,终于是发现了异样,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前吓出的不少汗水。 他指指不大对劲的皇太后,小声问了句。 “先生,这老佛爷是怎么了?” “禄亲王助我光兴会这么长时间,是时候给您送一份大礼了。” 男子说话时自带的一份掌控一切的气场,和不把众生放在眼中的倨傲,让禄亲王都不由得矮半分身子去谄媚迎合。 “是什么?” 他问的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男人可不是像他看起来的温温尔雅的面相一样,无缘无故给好处的主儿。 他此刻并没有马上发话,而是默默从自己内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制盒子。 然后用他那修长灵动的手指,轻巧打开那盒子,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一个注射器,玻璃的质地,长长的银针,少许的溶液装在里面,被拿起之后,晃荡着折射着不同光线。 他手上拿起注射器,略略将其后的助推器向上推了推,那枕头的部分很快有一些液体呲了出来。 他很满意,径直走向皇太后,再次拉起她的手,假意的随着一起舞动了几下,便慢慢引导着让她坐到一旁的塌上。 小京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毛发都略抖动起来,它很害怕,可根本就叫不出声,连发出小声“呜呜呜呜”的悲鸣都做不到。 原来这李德喜怕皇太后听见狗叫心烦,干脆就把这小京巴给毒哑了,犬齿也磨平了,生怕其咬人。 它太小了,这凤榻离着地面的高度,对它来说太高了,它不敢跳下去,只能不知所措继续在榻上提溜打转。 还好这皇家的榻够大够宽,最后它便远远蜷缩在一个角落,惊恐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将皇太后扶着坐下之后,他如吸血鬼般痴痴盯着其竟没有一丝颈纹的脖子,随后便用力一扎。 注射器内液体被缓缓推入其体内。 药物的作用,让她从原本有些亢奋的状态里解脱,很快昏睡过去,直挺挺躺了下去。 “先,先生,她这是,这是怎么了?” 禄亲王见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了,吓得语无伦次。 这皇太后真要就这么死了,他可难辞其咎,这宫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他进了永寿宫的,到时候他李珩在朝堂上揪着不放,他可真就凉凉了。 “禄亲王,你不是一直想要这老妖婆死吗?怎么现在怕了?” 听着对方极尽嘲笑的不屑口吻,禄亲王有些慌张的四下张望,生怕这流言传出去。 “先,先生,话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只要控制了这老妖婆,谁敢动你?” “控制?” 禄亲王蓦然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那个金属小铁盒子,有些出神。 “这药剂,是我精心研制的,比那先前的小红丸厉害多了,最主要的是,它能迷惑人心智,使人出现幻觉,如亲临极乐世界。有了这个,不用借助太多外在的力量,就能达到控制人心智的作用。”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被一老女人踩在脚底下,还有个什么和亲王,处处与你作对,心有不甘,现下有个这个,控制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之位,离着还远吗?” 禄亲王越听越上头,激动的眼前甚至已经控制不住的出现了自己在朝堂上,一呼百应,指鹿为马的盛况。 见他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呵呵傻乐,李斯翰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基本成功了。 无论在哪个地方,现实虚幻,欲望永远是人心中的无底洞跟恶魔,无尽追求它的人,最后的结局便是注定是被欲望之花吞噬。 而他李斯翰只使用的小小手腕,他不过是在他们耳边,唤起她们的欲望罢了。 “回来了?” 小橘压着人刚进院子,就看见孤身一人坐在门前的顾维均,还没有走。 “进去!” 小橘没理,将人往前一推,径直掠过。 “我认得你!你就是当年阿瑜从大街上捡来的那个奇怪的小丫头!” 小橘终于停下脚步,认真打量他一圈,拧着眉毛。 顾维均心底有些小小雀跃,想着或许可以从她嘴里掏出什么。 “你认错人了。” 谁知道小橘下一秒,又是面无表情,凉薄的口气,直接否认。 “不可能,你就是那个小丫头小橘,我认得你脸上胎记!” “这个?” 小橘摸摸自己额角的花瓣形小胎记。 “就是这个。” 顾维均点头确认。 他刚点头确认,小橘就突然从自己腰间摸出匕首,寒光一闪,顾维均本能后退闪躲,哪知道这一刀根本不是针对他的,而是小橘自己生生划在了自己脸上。 殷红的血迹沿着眉骨,眼眶,慢慢流到嘴边,她也并不在意。 她那特别的胎记,此时已经是血肉模糊,被她心狠一刀给划的完全看不出来。 “呀!” “你!”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里面的人也打开门,出来就见这血腥场面。 “怎么了这是?” 袁蝶衣急忙拿自己的帕子出来,给小橘擦脸,小橘却婉言谢绝,直直盯着顾维均,又慢慢一字一顿重复了那句。 “你,认错人了。” 顾维均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半,乔锦心又做起了噩梦,她梦见自己发了疯,杀红了眼,一路把邱筱宁逼上了天台。 只最后关头,她正欲动手之际,一声“喵呜!”的猫叫划破宁静,她似乎清醒了不少。 同样的,小橘当晚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成了一只橘黄色的猫,游走穿梭在奇怪的地方。 第六十七章潜宿舍偷偷跟踪 又下手恐怖直播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喵呜!” “好可爱的小橘猫呀!” 一只身形匀称的小橘猫,蜷缩在破败的小巷子里,抬着它惹人爱怜的小脸,可怜巴巴的叫了几声,这叫声很快就吸引了路人注意。 华灯初上的城市街头,两个衣着朴素的大学一年级少女,刚刚逛完夜市回家,半路却正巧遇到这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两人不约而同蹲下,摸摸这个小可怜的小脑袋。 “你看她额头的那个花纹,居然是花瓣形的,好可爱呀!” “是呀,是呀!” “诶,它的爪子好像受伤了诶。” “是啊,可能是为了抢食跟别的野猫打架弄伤的,真可怜。” “喵呜!” “咱们把它带回宿舍养吧!” “好哇,好哇!” 母爱泛滥之余,其中一人便小心翼翼将自己的长外套脱下,包裹着这只小可怜,回了自己宿舍。 G大女生宿舍内。 又在哪个场子喝的醉醺醺的胡丽娜,脚蹬银色高跟鞋,“渣女大波浪长发”甩到一边,手里小心翼翼提着某个小哥哥给她刚置换的限量款“驴”包,十分暴躁的一脚踢开宿舍大门,吓了宿舍其他准备就寝的姑娘一大跳。 “胡丽娜你发什么疯?” 有人皱眉,满脸嫌弃的开骂。 “cao!” 胡丽娜脱下名贵高跟鞋,愤怒大力甩在床铺上,顺手把桌上的东西也打翻在地。 胸前衣服面料上不明的暗红色液体渍,清晰可见。 她好不容易求了邱筱宁给介绍的一个归国精英,富二代,睡也睡过了,今天带着她玩局,她原以为是以正牌女友的身份,见他那些上流的朋友的,哪知道玩到一半,他就随手把她转送给了自己另一个所谓好哥们。 心高气傲,追求嫁有钱人的她哪受过这样的气,直接甩手一个巴掌,哪知道被对方淋了一身的红酒。 真是晦气! 她越想越气,发泄的爆了几句不像样的粗口。 “好了,好了,丽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家都心平气和一点,早点休息吧。” 床位挨着门的宿舍长,正躺床上追漫,她可不希望宿舍出什么事,息事宁人的口吻,让大家都冷静一些。 其他人虽还有嘀嘀咕咕的,但社长发话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主要也不想跟这个没什么涵养的捞女一般见识。 不管怎么说,G大还是不错的学校,像胡丽娜这样自甘堕落的女孩子,还是会叫不少人嗤之以鼻的。 接近十点,到熄灯的时间了,其余的人基本都收拾停当了,上床休息,还有一两个用功努力的,拿着充好的小台灯,也慢慢爬上了自己床铺。 只有胡丽娜一个人抱着胳膊坐着,胡乱的抹了抹嘴,原本在她唇上,丝滑迷人的口红,花了不少。 功夫不大,她便从她那精致的上万小包里,掏出一盒细烟,夹在左手无名指跟小指之间,点燃之后便是吞云吐雾一番。 因着不想爆发进一步冲突,上层的几个人暂时还忍着好脾气,心里早就骂了最难听的素质三连,很快“啪”的一下,熄灯了,整个宿舍陷入了无尽黑暗。 胡丽娜烟还没抽完,点燃的摇头明灭之间,烟草的味道越来越浓。 “胡丽娜你要抽就去阳台抽,别在这儿祸害我们!” 终于有人忍不住“噌”地坐起身,指着她大声控诉。 “凭什么,我也是交了住宿费的,我爱上哪儿抽就上哪儿抽,这是我自由!” “你!” 她耍无赖式的歪理一堆,照样我行我素,整个宿舍都知道她小太妹的属性不好惹,更敢怒不敢言,没人出头了。 胡丽娜抽的更加肆无忌惮,更完全没有注意此时自己脚下,多了一双绿油油的明亮小眼睛在她四周打转。 她没有穿鞋的脚,很快感受到了一个温温的,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脚步移动。 她一低头,黑暗中对上那诡异的绿眼睛,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就是狠劲儿猛力踢了一脚出去。 “喵呜!” “啊,啊!” 凄厉的猫叫,伴着尖利的女声,震的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 “胡丽娜你有病啊,有气出去撒,踢猫做什么?” “喵呜,嗷呜,喵呜……” 听着这小橘猫还在不断的嚎叫,整个宿舍的人再也忍不下去了,纷纷开启指责模式。 “你们合起伙来排挤我!” 胡丽娜其实有些心虚,毕竟一个宿舍也有六个人,人多势众,她今天刚吃了大亏,也不敢多生事端。 “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地方老娘还不住啊呢!一群穷bi!” 拿上自己的鞋包,胡丽娜把烟头掐灭了随意扔在地上,“潇洒”转身,毫无留恋。 “切!” 剩下的人忙着打光去查看小橘猫的状态,却四下里怎么也找不见了。 看着不知何时,豁开一道缝隙的阳台门,几个人若有所思。 是受了胡丽娜那一脚重创,太害怕了就自己跑了? “咱们出去找找吧!” 将它带回来的姑娘,毕竟心善舍不得,马上到自己柜子里随意拿出一件外套披上,甚至揣上了手电筒。 “那你们早点回来,当心被宿管阿姨发现了要扣分的。” “嗯。” 两人点点头,到了一楼,果然是蛮不讲理的胡丽娜正跟宿管阿姨激烈的争执,趁没人注意二人便偷偷溜了出去。 胡丽娜很快也摆脱了宿管阿姨的纠缠,她摇摇晃晃,依旧光脚走在路上,先是接到辅导员电话,让她赶紧回宿舍,不然就等着退学,她嗤笑一声,快速挂了电话,不以为意。 “喵呜!” 又是那熟悉恼人的猫叫,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停下脚步,一个转身,果然是一只一瘸一拐的小橘猫远远跟着她,月光照着她额头那特别的花瓣印记。 “是不是你?” 她指着这奇怪的小橘猫质问,主要她认得那双让人毛骨悚然的绿油油眼睛。 虽然此刻是黑色的。 “喵呜,喵呜!” 它踩着优雅的猫步向她走来,她竟也没动,反而缓缓蹲下,在操场边,逗起了猫来。 “胡丽娜,好久不见啊!” 身后压低声音的女声响起,她马上回头,黑色连帽衫人影,低着头,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脸。 “你谁啊?” 胡丽娜不耐烦起身,踩着她那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三两步来到对方面前,更是胆子极大的去伸手拉对方的帽子。 她的手刚伸出去,对方就突然大力的握住,她抬起的这只胳膊,缓缓地抬头。 “我,你都不认识?” “乔,乔锦心?” 见到这苍白的脸,胡丽娜本能后退两步,跟都差点踩断了,酒也是吓醒了一大半。 “你,你不是进去了吗?” 她预感到乔锦心这次的出现非比寻常,自己是凶多吉少。 “怎么,我进去了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是吗?” “不好意思,天不遂你愿。” 话音刚落,她便用力将对方的这只胳膊一折,胡丽娜只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捏碎了。 “痛,痛,痛……” 她大呼小叫着整个操场都回荡着,不大一会,远处便有几束强光手电照过来。 “哪个学院的?” 见有人来了,乔锦心直接将人勒在自己臂弯里,快速拖行,而那只神秘的小橘猫,更是有灵性的,一路飞奔,也不顾自己受伤的前爪和才受过重创的小肚子,来到那名保安眼前,完全不犹豫,直接扑了上去,将对方的手电筒完全打翻在地。 “啊!” 这保安猝不及防,被这野性难驯的小东西袭击,手背上被它锋利的爪子刮了长长一道口子,衣服也被划破了不少,等它再次飞起发起攻击的时候,他有了准备,借着手电筒一些光亮,找准时机,一脚重重踢在它肚子上。 “碰,噗!” 这一脚,它飞出去好远,掉在地上之后,受的伤也不轻,开始嘴角咳起了不少鲜血。 “我就跟这帮丫头说,学校里不要养畜生不要养畜生,这抓伤弄伤人了,不得了的事情。” 保安自认倒霉的啐了一口,慢慢走到这已经完全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小橘猫跟前,粗暴的拎起它后脖颈的一点点皮毛,完全提起来,夹着手电筒,一路慢慢往回走,思考着回去如何妥善处理这只袭击人的猫。 他一路晃晃悠悠走着,完全也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两个女孩正不远不近的跟着。 到了保安室,看着自己一直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决定自己先处理一下,明天一早找找校医帮忙看看,毕竟今晚上还要值班。 这猫的“尸体”,便被他随意扔在自己玻璃的办公桌上,暂且不管。 殊不知,窗户外,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早就偷偷打开并没关严实的窗户,一点点将这小小的“尸体”给拖拽走了。 等保安回身再回到桌前,哪来还见猫的影子。 G大教学楼天台之上,胡丽娜早已经被乔锦心绑在一张椅子上,嘴里也被拇指粗的麻绳塞的严严实实。 乔锦心则手里握着胡丽娜点烟的那只金属打火机,打火,关上,再打火,再关上。 反复多次摆弄着,看得胡丽娜心惊肉跳的。 “怎么,你也有兴趣?” 乔锦心抬头,对上胡丽娜勾勒的魅惑的双眼。 “你不是喜欢钱吗?那你说今晚你的死亡直播,在网上能赚多少钱呢?” 乔锦心掏出手机给胡丽娜看屏幕上疯狂跳动增长的数字,俨然一场嗜血的狂欢盛宴。 她找最佳角度,将屏幕对准胡丽娜,甚至有专门的打光。 “不要怕,今晚你就是最佳女主角!” 第六十八章受重伤“太岁”治愈 魂回猫 阻止悲剧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橘,小橘你怎么了,小橘!”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乔锦心终于恢复了体力,可等她起身,就见一旁的小橘口吐鲜血,双眸痛苦的紧闭,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不省人事。 “怎么了这是?” “晨叔您没事了?” 乔锦心循声抬头,竟然是大病初愈的晨叔,今日起了大早来送早饭来了。 “嗯,那小丫头的药确实灵验,我吃了几顿加上袁丫头这几天的照顾调理,好了大半了。” “那就好,那就好。” 乔锦欣慰心点点头。再次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橘又焦急起来。 “我看看。” 晨叔见小橘这个状况,皱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又让乔锦心把人好好安顿在床上。 “这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啊。” 他诊了脉,大致观察了一番,见她腹部明显的脚印,就让乔锦心又撩开衣服下摆,果然是大面积淤青淤紫。 “怎么会这样,遭人暗算了?” 袁蝶衣刚巧进屋,就站在两人身后,将热腾腾的汤药搁在桌上,也来查看情况。 “昨天还好好的啊,也没见她出这个门啊,倒是睡梦里惊叫了两声,我只当是做噩梦了,没多在意。” “会不会是被下了毒了?” 乔锦心猜测。 “这明显是外力作用,不可能的。” 晨叔笃定这伤就是人为造成的,绝不是什么药物效力。 “咱们也别猜了,救人要紧。她现在只剩半条命了。哎。” 晨叔叹口气,转身走到屋外,准备搞些补血凝气的药来治。 “小橘,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可一定要挺过去啊!” “小橘,小橘……” 看着完全没有一丝反应的小橘,加上晨叔说的小橘此时只剩下半条命了,乔锦心心如刀割,终于是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泉涌,紧紧握着小橘的手,悲伤的难以自已。 可多余的话她也不会说,只能无声的默默流泪,一遍一遍轻唤着她的名字。 小橘的意识此时正在体验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如空气,如浮尘悬浮在空中,看着面具人乔锦心悲痛欲绝的握着自己的手在哭泣,可与此同时,另一个身着连帽衫的乔锦心,则在天台之上,修长如葱的手指,缓缓为自己戴上了金属制的罗刹面具,青面獠牙,如同暗夜的审判者。 她走向满眼惊恐,不住摇头的“待宰羔羊”胡丽娜,在掌心里来回上下掂量着那个金属的打火机。 然后突然,在胡丽娜鼻尖眼前,又再次打火。 “啪!” 这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两人之间的对视,胡丽娜能清晰看到这面具背后那双冷血的眼睛。 乔锦心一言不发,在胡丽娜抖的筛糠的同时,将打火机缓缓靠近,胡丽娜那头略微酒红的“渣女大波浪”,引以为豪的资本之一,便很快被火舌撩起来。 胡丽娜痛苦的呻吟依旧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无意义声响,捆绑她的椅子,很快因为她保命的剧烈扭动而倒下,可惜绳子是一点儿也没有松。 “哗啦!” 粘稠恶心的液体,从天而降,悉数泼了胡丽娜满头满脸,嘴里也进去不少。 胡丽娜松了口气,最起码她头上身上的火是熄灭了。 “怎么样,泔水桶里的东西,味道如何?” 顾不得这变了音的冷嘲热讽,胡丽娜只是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许是认命了。 如今便是这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她那为数不多被烧剩下的长发,无情的又被人拽住,一路拖行。 “小橘,阻止她,快阻止她!” “喵呜!” 小橘听到这久违的熟悉声音,忍不住的一阵激动。 她莫名觉得亲切,心潮起伏。 只是在这个世界,她似乎是只猫,开口又是猫叫。 “你要振作起来,回到她身边,帮助她摆脱恶魔的控制,不然我们大家谁都回不去了!” 这个声音还在循循善诱,可只闻其身不见其人,并且似乎只有小橘可以听到。 “小橘,你一定可以的,小橘。。” “喵呜!” 这个声音逐渐减弱消失,小橘的意识继续飘荡。 她似乎受了指引,一路飘过差点让自己丧命的操场,一路出了G大,宠物医院里,不久前刚把她带回去的两个女生,十分担忧的看着正插管输液的她的猫身体。 “表哥,这小东西不要紧吧?” 穿着白大褂的兽医,用听诊器又听了听心率,看着仪器上的指标,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死。 “要观察两天,还没脱离危险。” “今天就先安置在这里吧,你们俩赶紧回学校吧,或者去我家挤一挤,你嫂子刚好回乡下了。” “我们还是回学校吧,明天再来看它。” 说着话,她蹲下身,爱怜又心疼的摸了摸小脑袋。 “小家伙,你可一定要挺过来哦!” “过了今晚没事,就基本脱离危险期了。” “走吧,我送你门到校门口吧。” 这兽医表哥温和开口安慰,两人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还是离开了。 见人已走远,小橘尝试着进入自己的身体。 很快她发现,自己虽进入了这具躯壳,可她的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也完全支配不了四肢。 许是伤的太重了。 怎么办? 她心焦,再动不了,那个人质估计就要变成一具冰冷尸体了。 无名村内。 又到傍晚了,晨叔一趟趟的来,什么灵丹妙药都给喂下了,还是不醒,不仅如此,过不了一阵功夫,喂进去的都要悉数吐出来,完全没有一点法子。 乔锦心就那么一直抱着小橘,不信邪的一直灌,床上被褥,自己身上都弄得一塌糊涂。 袁蝶衣实在看不下去了,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碗,让她到一边休息冷静。 乔锦心站起身,还在原地打转,转头见小橘胸前衣服因为自己强行喂药,湿的不像样子,终于醒悟过来,颤抖着手,去掏兜,却同时带出来一块奇形怪状的东西,个头还不小。 难怪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裤袋那,貌似鼓鼓的,膈的她极不舒服,原来是这个东西在作怪。 她俯下身子去捡起来,拿在手里些微捻了捻,竟可以掰下来一些,凑到鼻子前细闻,又观察了一下,有些激动。 这,这不是太,太岁吗? “小橘有救了!” 她兴奋地冲上前,还差点被绊倒,把自己碾碎的那一小些,搁在汤药碗中,一点点喂给小橘。 一碗下肚,小橘的表情明显舒缓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样痛苦,又守了一会儿,也终于没有往外吐药的迹象。 乔锦心长长的舒了口气。 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乔锦心便又碾碎一小些,扔到汤药碗来,慢慢喂给小橘,等晨叔再来为其把脉之后,也啧啧称奇,说是明显有了好转。 “那为什么,还一直不醒啊?” 几个人围在小橘床前,明明见她呼吸平稳顺畅,面色也好了不少,可又过去两天了,依旧不醒。 “这要看她的意愿了,多与她说说话,刺激刺激,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 晨叔若有所思看着如同是熟睡着的小橘。 宠物医院内。 “诶?猫怎么不见了?” 刚刚送人回来的兽医,本想今夜就守着好随时照顾这只伤势严重的小橘猫,哪知道等他开门回来,哪来还有猫的影子。 打开监控,他更是不可思议。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这只小橘猫居然就醒了过来,随后更是不可思议的自己扯掉了输液的针头,以及几个连在身体上的仪器,满血复活,灵巧的跃下了桌子,伸了个懒腰,随后又是凌空一跃,借助自己身体的重量,转动了门把手,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他目瞪口呆。 不仅惊讶于这只小橘猫的“越狱技巧”,更惊讶于它过于顽强的生命力。 明明上一秒还奄奄一息的,这么快就好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对于这只小猫的兴趣也浓厚了不少。 看着监控画面中,它最后消失的方向,又是G大,看来它又回去了,这要让表妹帮忙找找了。 夜色里,小橘生龙活虎,奔跑地极快,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很快一路跑回了天台。 天台上一片狼藉,散发恶臭的泔水桶倒在一把椅子边上,脏水裹挟垃圾腐臭的食物残渣横流。 她小心的绕过,在这偌大的天台寻找线索。 作为猫,嗅觉比之间又灵敏了百倍,何况这泔水的味道那么刺激明显,她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转过弯去,果然是胡丽娜。 “喵呜,喵呜!” 小橘竖起尾巴,在她周围打转,才发觉胡丽娜貌似已经是被脖子里的绳子给勒的昏死过去了。 连忙用她尖利的牙齿,一点点把绳子咬断了。 “喵呜,喵呜!” “醒醒,快醒醒!” 小橘很着急,她伸出前爪去拍对方面颊,也忘了自己此时发出的提醒,只会是猫叫。 “咳咳咳。” 胡丽娜终于醒来,剧烈的咳嗽,来没来得及弄清眼前状况,又听到了那魔鬼的声音。 “不错,命挺大的啊!” “喵呜,!喵呜!” 这几声猫叫突然提醒了胡丽娜,她如梦初醒,踉跄站起来,没等人靠近就没命的冲出去疯跑。 小橘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对方捏住后颈皮,提到空中。 “小东西,连你也要破坏我的计划?” “喵呜,喵呜,喵呜!” 小橘可怜巴巴的哀求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她摇了摇头,顿感晕眩,跌坐在地。 “杀了它,杀了它!” 耳机这头,预感有变数的操控者,不停重复着自己的命令,只是乔锦心迟迟没有下手。 她突然头疼欲裂,大脑感觉要爆炸了。 她抱着头痛苦蹲在地上,最后竟暴躁的取出耳道里两粒微型耳机,砸在地上。 “兹…” 巨大的嗡鸣声,反噬了控制者的耳膜,他气急败坏摘下耳机,砸毁了操作室的所有东西。 “TMD!” 第六十九章 来寻人引发公愤 朝堂乱生出事端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橘,你回去吧,继续守着她别再出岔子,那个用催眠致幻剂控制她的恶魔李斯翰,一直在你们身边打转,随时随地要把你们变成傀儡怪物,杀人工具,一定要留意。” 空灵飘渺的女声,在脑海中逐渐消失,小橘的意识再一次漂浮在空气中,像一艘无人驾驶的船。 “唔。” “小橘,你醒啦?” 见人终于苏醒,乔锦心又哭又笑的,她日夜守着人,有些精神恍惚,站起来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小橘睁开眼,清亮的眼眸转了一圈,警惕的打量四周,随后就定定落在乔锦心身上。 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以至于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或许她还真就是那只带着使命的小橘猫呢。 梦境中的乔锦心被人操控,成为魔鬼傀儡,那这是不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呢? 再加上那个虚幻又亲切的神秘女声的指引,她越想越表情凝重。 她“乎”的一下直挺坐起,掀开被褥,利落跳下床。 “你干什么去!” 乔锦心连忙跟着跑出去,在她身后追着问。 小橘没应,直接冲到正端坐在小炉子边,手执破扇缓缓扇火煎药的巧儿面前。单手摁住她细嫩雪白的腕子,直接提起来,毫不怜香惜玉留情面。 “放手,放手!你弄疼我了。” 巧儿吱哇乱叫,不停扑打,嗔怪撒娇的抗议。 小橘并不放手,冷面无情。 “说,你是不是李斯翰派来的人?” “什么李斯翰张斯翰的,我根本没听说过,你有病吧!” 巧儿当然不承认,不过她也的确没有过这个名字,毕竟在光兴会里,都称呼李斯翰为首领的,没人知道他真名实姓。 正在二人争执不下的空挡,乔锦心已经赶到。 她自然要去帮她所见的弱势的一方,用力的来一点点掰开小橘捏紧的手指,还挺不容易。 巧儿见有人来帮,气焰瞬间飙升几仗,还能一边卖惨愁云惨雾的装可怜,一边偷偷趁乱给小橘使绊子,还好小橘一一避开了,只是她见奸计不得逞,发展到最后就直接往人家肚子上招呼,下手也没轻没重的。 几下之后,小橘终于闷哼一身,松开抓着巧儿铁钳般手,自顾自捂住肚子,半天没直起腰。 “小橘,你没事吧?” 乔锦心意识到不对之时,上前来关心,谁知她却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啊呜”一口,喷涌了好些酸水。 巧儿马上嫌恶的捂着鼻子,拉着乔锦心躲到一边。 小橘吐了两大口之后,除了一些酸水和一些黄黄白白的东西,这其中两个黑色带有金属光泽的东西,在这其中更是十分惹人注目。 “咳,咳咳。” “没事吧。” 等小橘吐完,乔锦心有些心疼,到她身后为她好好抚背顺气,也好舒服一些。 “这是什么?” 乔锦心好奇蹲下,忍着酸涩,用刚洗干净的帕子包着,小心的拾掇起来,摊开在手掌心里,仔细辨认。 这东西她认得,可她又着实不信惊讶了,为了确认真伪,她还是完全“不计前嫌”的将这,刚刚跟呕吐物混在一起的东西,用大拇指食指捏着放到眼前,凑近观察,甚至还专门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 “微型耳机?” 她用指甲掐了一下,马上露出里面的小孔,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何况这做工这复合的材料,她相信是现在这个所处的世界所不可能拥有的。 “小橘,你?”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着小橘,小橘也认出了这个东西,同样也是愣在当场。 这不就是梦境中的乔锦心用力砸在地上的东西吗? 怎么会在自己肚子里? 她皱眉回忆了一下,想起梦境中,变成一只小橘猫的自己,为了让发狂的乔锦心完全隔离这恶魔的操控,想要切断源。头情急之下,便奋不顾身一下扑上前去,将这两枚扣子大小的耳机吞了下去。 “难道你也?” 乔锦心有些激动,没想到在自己身边,原来还一直有一个跟自己同样是穿越者的,而自己竟毫不知情,最好笑的是还曾天真的把她当做猫的转世。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小橘却并不想多聊这些,只是默默转身,一个人脚步放的极慢,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很多东西都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这是?” “大人,这烂摊子总得收拾干净再走啊,不然就要养,那叫什么,哦,对了细菌,细菌是会传病的。全村保持各处清洁卫生的规矩,可是您定的。” 乔锦心嘀咕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晨叔叫住,指指这被吐的满是污秽的地面,当面就不给面子的批评教育起来。 “知道啦晨叔,我这就弄干净。” 乔锦心到屋前还剩一半的一水缸前,拿起里面的葫芦瓢舀水,泼洒在污秽处,硕大的扫把“哗哗”,刮的光秃秃的地皮直响。 “乔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无名村还能过得有声有色。” “呦,和亲王大驾光临,稀客。” 乔锦心停下手中的活儿,单手扶着这大扫把,嘴边的那一抹笑虽然迷人,但暗藏了提防。 和亲王皱眉看了看周边环境,并不打算下去同乔锦心这帮人一起,依旧立在屋檐之上,顺手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 “有何贵干?” “乔大人,在无名村也呆够了,该回去继续当差了吧?” “您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怎么,又想利用乔某搞什么阴谋?” 见乔锦心防备的紧,和亲王还是不得不亲自撩玄色袍子,纵身一跃到地上,然后马上鼻尖微皱,有些嫌弃的抬起一只手,在面前大幅度扇了扇,最后还是实在忍不住,从自己衬裤兜里摸出了自己那方丝绒的深红手绢,完全捂住了自己口鼻。 “……” 他瓮声瓮气说了两句,发现根本没人听得懂,还是无奈放下手里帕子,憋了一口气。 “朝堂之上出了乱子,现如今皇上也称病不朝好些时日了,我想来想去,来找你最合适。” “怎么说?” 想想也是,自己窝在这小小无名村也好些时日了,完全是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跟我走吧!” 和亲王上来就拽着乔锦心衣领,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拽了往回走。 “哎,哎,哎,什么情况!” 即使身边小橘不在,乔锦心身边此时也有晨叔,巧儿,更不要说整个无名村。 巧儿灵机一动,马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不好啦,有人要动乔大人!” “哪儿呢,在哪儿呢?” 这一嗓子随即就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 他们对这个舍身犯险,与他们共进退的乔大人感恩戴德。 长期以来,他们都是被人看不起,被达官显贵肆意践踏的贱民,更是过得穷困潦倒。 乔锦心带给他们的,除了身体上的康复,还有精神上的治愈。 他们虽然穷困,也开始尽量用自己的双手一件件把自己屋里的物件,破衣烂衫拾掇收拾好,一一洗干净。 他们有了干净水,学会了用香胰子,懂了人畜分离,吃住拉撒分离。 荒了好久的菜地,终于有人打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一点点被翻新的土地,他们终于有了盼头,有了希望。 整个村子焕然一新。 连阳光都愿意多多光顾,多给笑脸。 新生和希望。 “你什么人,快放开乔大人!” “就是,快放开!” 几个男人虽然干瘦,脸上还残存着病态的蜡黄或煞白,但都洗的9干干净净的,连同身上的衣裳都是清爽的。 被一大帮子人团团包围,虽然都不如自己高,可和亲王也怵他们手里那快两米的长家伙什儿,这可不是吃素的,这些山野刁民,没轻没重的,找他脑袋上来这一下子,那绝对要脑袋瓜子开瓢儿的。 他马上乖巧如猫儿,松开了手,站在原地尴尬的陪笑。 “有话好好说嘛,自己人,自己人。” “干什么的你?” 一个还算壮实的大哥走上来,伸手推了他一把,毫不留情,他一个没留神,没吃住劲儿,竟然被当场推了个大跟头,还直接坐进了乔锦心刚刚撒水扫过的污秽“汤”里。 “啊!!!” 摸了黏答答,湿漉漉的东西一手,和亲王抬起手,终于崩溃了。 他养尊处优惯了,还有些贵家子弟,会有的嫌三嫌四的毛病,他本就讨厌这个地方不干净,这下好了直接坐进去了。 乔锦心见这一向自视甚高的和亲王如此狼狈,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永寿宫内。 “娘娘,您可真是太美了。” “放肆,要称老佛爷。” “奴才偏不,娘娘明明生的如此娇艳动人如二八妙龄的少女,叫老佛爷都叫老了。” “还是你这个妖精嘴最甜。” 诡异的红绫罗绸纱幔下,一名俊俏的少年郎,伴着一位艳丽华贵老妇人,过去她照铜镜尚还只看到几缕的白发,已经再也掩藏不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淤青的眼眶,跟褶皱丛生的脖颈,这鲜衣少年郎却是睁眼说瞎话。 老妇人很受用,拿出一面小镜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居然是满脸的欣慰满意,完全看不出异样。 “娘娘,夜色深了早些休息吧,不然就不好看了。” “嗯。” 满眼满脸娇羞的皇太后,缓缓安心又心满意足的躺在少年怀里沉沉睡去。 后半夜,这少年郎神色慌张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准备出逃,“吱呀”一声,一只脚刚跨出门,就听门外有人唤他。 “柳梦璃,你去那儿?” “王,王爷!” 这声音的主人一转身,他马上双膝一软,瘫倒在,叩头在地,不敢抬头。 “你就这么跑了,不打算管家中老母跟妹妹了?” “王,王爷!” “求王爷高抬贵手!” 他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这话的深意,膝行一路,抱着禄亲王大腿求饶。 “只要你听话,” 禄亲王冷笑一声,捏住他下巴,阴冷看着他那双慌乱如受惊小鹿的桃花眼,继续道。 “乖乖为我办事,” 他的手里又一次被强制塞了那个铁质小盒。 “她们不仅没事,还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柳梦璃颤抖着手,几次差点将这东西颠到地上。 第七十章“直”小橘又起冲突 回乔宅强敌环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都回去吧,不要再送了。” 瘟疫过去,无名村终于转危为安,乔锦心决定要离开。 “大人,大人……” 几乎所有村民都依依不舍,簇拥着乔锦心小橘袁蝶衣,一路跟行了好一段。 “大人,路上带着吃吧。” 孙婆婆颤颤巍巍,从自己怀里掏出两个自己没舍得吃的番薯,塞到乔锦心手中。 还是热的。 看着这张满是期待跟不舍的慈祥面庞,乔锦心不禁再次想起了自己的爷爷,眼泪又要下来了。 “谢谢,婆婆。” 乔锦心声音里有些哽咽。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吧。” 换了一身顾维均帮忙找的干净衣服的和亲王,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一想到自己浸透在呕吐物里的手,就浑身难受。 到现在他还僵硬着半边身子,哪儿哪儿都觉得脏。 “等不及就自己先走,腿长在自己身上,没人拦你。” 小橘双手交叉在胸前,很是不屑,虽也是初见,她对这个事儿事儿的亲王,没由来的反感。 和亲王愤怒,心想治不了这“乔大人”,还能治不了她身边这个瘦削的小丫头片子了。 他毫不犹豫就出手,哪知道掌风都已到了小橘面前,却连眼角都没有抽动一下,轻松一个格挡,轻飘飘化解,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嘴边那轻蔑的嗤笑更是刺眼。 和亲王后退两步才站定,抬头再看小橘,目沉似水,毫不在意。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好了,好了,王爷算了。” 顾维均看出和亲王的恼怒,赶紧来拉住人开导,可他转头看一眼冷漠脸,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小橘,也不是很敢开口招惹。 她眼睛眨也不眨,愤刮胎记的场景还在他眼前,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本王大度,不与小人计较。” 和亲王可能也觉得自己下不了台,正好有顾维均给台阶下,马上就坡下驴,但嘴硬还是要的。 “是不与计较,还是虚张声势?你那一掌绵软无力,估计连头荒郊求生的野狗都打不过。” “你!” 和亲王彻底被激怒了,脸色铁青,顾维均眼见怎么也拉不住了,最后只能冒犯了一掌劈下去,一切归于平静。 乔锦心,小橘,袁蝶衣,巧儿,还有扶着和亲王的顾维均。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村口。 封锁的栅栏一应,都已经没有了,守卫的军士也只有两三个。 “大人!” 见顾维均扶着人出来,两个军士先是略略惊讶,然后就马上躬身抱拳行礼,车车驾马匹,一看就是和亲王府的人候着。 见自家王爷晕过去了,慌里慌张来查看情况。 顾维均乐的清闲,马上把人转手,自己则毫不客气,撩袍子一跃上了马车,转身便是弯腰,将自己手递给后面正迎面走来的乔锦心。 谁知道“啪”的一声,他的这只手被小橘拍了一下,然后她更是直接也纵身一跃,直接将顾维均挤下了他原来的位置。 幸好是这马车宽敞足够大,也幸好是顾维均反应够快,要不然早就摔到地上,他那形象包袱又要碎在地上,一片又一片。 他敢怒不敢言,主要他说什么都没人会理,他只能有些怨恨的盯着小橘,拉上乔锦心。 拉上袁蝶衣,等轮到巧儿的时候,她直接冷了脸,掉了对方厚着脸皮,伸过来的手。 “你跟去干什么?你该上哪儿上哪儿。” “乔大人,你看他!!” 巧儿马上发动鼻音攻势,小孩子一样的气呼呼着面颊。 “怎么了?” 这招果然有用,乔锦心马上掀开厚实的车帘子,探头关心。 “不想不想干的人上车。” “你到后面去,后面还有一辆。” 小橘一副防御的姿态,下巴一扬。嘴巴冲后面一努。 后面和亲王的家仆,正七手八脚将人好生的抬进车里。 “我不,我就要跟大人坐一起!” 巧儿头一抬,说的理直气壮,然后直接将自己的手努力伸长递给乔锦心。 示威的眼神,回敬小橘。 小橘双手抱臂膀,与之凶神恶煞对视几秒,随后就转头看乔锦心的态度。 这眼神里有警告,意思是乔锦心要是敢去握这只手就死定了。 见小橘定定盯着乔锦心,巧儿也不甘示弱,同样也开始对乔锦心发起眼神攻势。 只是她看向乔锦心的目光里,都是欲说还休的无助可怜,这眼巴巴望着人的小眼神,很招人心疼,叫人受不了。 乔锦心的目光在两者之间不停来回游移,最后下定决心。 她特意转过身子不看小橘慢慢开始变的难看的脸色,径直伸手拉住了那双小手,往上一拽一提。 “就让她一起吧,这次治疗整个无名村,她也有很大功劳的,不会有问题的。” 乔锦心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看了小橘脸色。 “我有说她有问题吗?你倒是自欺欺人的厉害,不打自招!” 小橘说出此话的时候,乔锦心已经明显能听出语气里有掩盖不了的愠怒。 “随便你吧,你高兴就好!” 二人暗暗博弈之间,还是以小橘失败落下帷幕,她心有不甘,更多的是伤心跟担忧。 乔锦心知道这是气话,知道小橘心里不舒服,车厢里特意赶紧凑近挨着她坐了,小声安抚。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她是巧儿。我不可能撇下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就算是,这三年她在外也应该经历了不少,到底还是不是你印象中原来那个单纯的小丫头,更不得而知,人是会变的。” “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错,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她要一直这样针对我。呜呜呜呜呜呜” 对于小橘的“步步紧逼”,巧儿声泪俱下,哭诉起来,抽抽搭搭,十分委屈。 “你倒是真会装啊,戏园子里那些角儿都没你演的像。” 小橘不屑白了她一眼,转过身撇过头不想再看其装腔作势的表演。 巧儿反而是越哭越大声,逼的小橘最后心烦的闭眼堵上耳朵,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乔锦心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人橘一路,自然又要坐过去,小声的哄孩子似的哄着,对方还要得寸进尺,趁机靠在她怀里,继续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橘着实是受不了这车内压抑的空气,撩开车帘子坐到车前去,跟赶车的并坐一头。 想想还是憋闷的慌,索性夺过车夫手中的长杆鞭子,大力甩着在空中抽动几下,“啪啪”作响,清脆的很。 乔锦心这群人走后,无名村突然又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他那儒雅风流的气质,再加上纤尘不染,做工考究的定制西装,与无名村整个都格格不入。 他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径直到了乔锦心他们住过的屋舍。一路走走停停,偶尔经过他身边的男女老幼,从照面到走远开些,都要一直盯着他看。 他也并不以为意,反而在地上一处脏水中,发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得亏是今日出了太阳,阳光下这个黄豆粒大小的东西,泛着独特金属的光芒,才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顾自己精贵的鞋,很快踏进这脏水中,小心翼翼拾起来,用两指头捏着仔细观察。 果然是他自己的东西。 他嘴角泛起一抹邪笑,看来他的感觉是没错的。 他的罂子,果然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乔锦心刚回到自己府上,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有下人来报佟怀信到了。 “什么事情这么急?” “你总算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佟怀信一脸欣喜。 “说正事儿。” 佟怀信抬头看了一眼站了一屋子的人。乔锦心马上会意,挥挥手吩咐人都下去。 小橘是最后一个撤的,自始至终她的一双鹰眼都盯着巧儿不放。 巧儿被人一直盯着也不敢有太多动作。只能装个小鹌鹑,老老实实。 “朝廷里出什么事儿了?” 乔锦心大概知道他要聊什么,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怀疑,” 佟怀信前倾着身子,双肘撑在双腿上,小声的说道。 “我怀疑是宫里出了事。” “可能是有人给皇太后进了谗言把皇上软禁起来了。” “不止,比你想的严重,” 乔锦心皱着眉,曲着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敲击桌面,缓解心中的心烦意乱。 “怎么了?” “李珩来找过我。” “怪不得,我看送你回来的马车像是他府上的。” “他怎么说?” “嘘!” 乔锦心突然一脸严肃,指指门的方向。 佟怀信瞥了一眼,马上会意,紧紧盯着门那边的情况。 乔锦心已经起身,蹑手蹑脚一步步走到门那侧。 她呼啦一下毫无征兆的拉开门,打了门外之人的措手不及。 不过对方反应很快,等乔锦心将门大敞开,走到外面,只能看到回廊尽头那一抹模糊的身影。看着是个女的。 没抓到人,乔锦心有些失望。 她重新阖上门,再次回来说话。 “是什么人?” 这么一搞,佟怀信也紧张兮兮的,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道。” 乔锦心摇摇头,半是无奈的感叹道。 “刚一回来,就遭人窥伺,看来我身边还是危机四伏啊。” “佟怀信,明天你跟我进宫吧。” 乔锦心话锋一转,提了个要求。 “进宫?” “对,我想来想去。能救皇太后皇上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 “对,你!” 乔锦心看着佟怀信不可思议的目光,坚定向他点点头。 第七十一章面抉择大力受胁 访总管为混进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镖要拿的稳,发出去要用力。” “师父!” 乔锦心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灵魂出游的大力这才清醒过来,看着对面靶子上横七竖八插着的,地上还落下不少,跟师父乔锦心随手甩出去的,牢牢占据靶心的一比,顿时有些羞愧。 “怎么了这是,有心事?” “没,没什么。” 大力涨红了脸低下头,吞吞吐吐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身体怎么样了?” 乔锦心见他不说,更有些局促不安。 便不再多说,转移了话题。 “挺好的,多亏洪大夫每日来照顾,早就好了。” 洪大夫便是当日被小橘押着来乔宅,给大力诊断的大夫。 乔锦心临走前,特意带着小橘到这洪大夫坐诊的医馆里,好好“关照”了一通生意。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他才每日固定到乔府门上,出诊两次,下了不少功夫,平时舍不得的上等药材统统拿出来用上了,代价也不小。 乔锦心打量他一圈,才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精神头可以。” “好好练吧,记得我教你的要领口诀。” 乔锦心心头还一直萦绕着各种疑云,对于大力的一些小小的异常变化,也无暇顾及,这样随意聊了几句,就拍拍他肩膀,离开了。 中庭内,只剩大力一人立在当间呆呆站了一会儿。 ”啪!” 出神的一会功夫,一枚扁平的小石子便从暗处里,飞了出来。 大力心不在焉,猝不及防脖颈处便挨了一下。 “嗖!嗖!嗖!” 吃了一次亏的大力,摸着被击打的生疼的脖颈,旋即紧张起来。 他跑江湖多年,也杂七杂八学了不少拳脚逃命的功夫。几个翻转闪身,一一躲过。只是数量太多,对方发的又急,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又在喉处。 等他好不容易站定,一切又恢复风平浪静之后,他不轻举妄动,保持警惕静听观察了一会,才敢从地上捡起这些暗器。 所谓的暗器,不过是这院子里的一些绿叶,它们原本好好长在长青藤上,却被别有用心的人采下,成为“凶器”。 大力盯着手上这些叶子,咬紧了牙关。 “你寸步不离跟着我,不累么?” 巧儿在天井站着抬头看落日余晖下,镀金一层的一棵大树。 密密层层之间好像有不明的小动物在窜来窜去,搅动的整个枝干都时不时在轻微来回摆动。 小橘抱臂,来到到身后,脚尖轻轻一点,身轻如燕,翩然落到那晃动刚回原样的枝桠上,伸手便稳准狠,手到擒来,一个“吱啾”的灰色大尾巴的小动物,蹬着后腿直扑腾。 “松鼠?” 小橘疑惑着,抓着这可怜的小松鼠再次飞身落地,单手拎着它些许皮毛,送到巧儿眼前。 “又打什么主意?” “……” 巧儿无语,果然她对脑回路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接。 “我不过就看看,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么?” 小橘歪头狐疑看了她一会,才放开,凭空遭难的小家伙,才得以仓皇逃离。 “谁知道你能搞什么鬼名堂出来,你们光兴会的人都是怪物!” “别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别忘了你还是绿幽藤的时候,手上沾的鲜血也不少。” 趁四下无人,巧儿又反击了一句,刺激小橘,她实在是被这样严防死守的盯着烦透了。 “还有,你现在寸步不离跟着我,不就是怕大人遭不测么?为什么不直接一直在大人身边守着?你确定光兴会不会派别人对大人不利呢?” 小橘睥睨着,不悦回了句。 “不用你来教我,大人我自会守好,我只是好奇你跟我们一起回来,要耍什么花招。” “如你所见,我是来帮乔大人的。” 巧儿两手一摊,证明自己坦荡。 “帮?不是一个路子的人,何谈帮与不帮?” “这次无名村瘟疫,要不是我带来的药,恐怕你们到现在都还困在里面出不来呢。” “困在里面,也总比现在提心吊胆的好。” 小橘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说辞,巧儿有些恼怒。 她铁青着脸,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掐进肉里,手背渐渐泛白。 不过,很快她又平静下来,看着小橘潇洒离开的背影,她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这碍事的绿幽藤是不能留了。 夜深人静,乔锦心还端坐在自己书房中。她没有处理各种公文,只是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佟怀信走后,她又分别拜访了几位朝中走得还算近的大臣府上,问到朝中近期形势,要不是摇头叹息,就是闭口不谈,有些甚至是直接避而不见。 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深。 最后求到了大太监李德喜头上。 她托人送了拜帖,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回应,最后终于有一低调的黑衣小帽的小厮来领她到后巷的偏门,才终于是见上了面。 “公公这是?” 见上面,她有些诧异。没想到不过数月不见,李德喜苍老了这么多,佝偻着身体,斜斜靠在塌上,手里拿着旱烟抽着,膝下只有一认了儿子的小太监侍奉着,有些风烛残年的悲凉。 “乔大人您来啦!” 李德喜招呼着,让这小太监扶自己坐起来,激动之余,烟都呛进去不少,“额哼额哼”的,剧烈咳嗽起来。 小太监熟练的为他端来痰盂,又端来热茶伺候漱口,好不容易才好转一些,双目发直,僵硬倒回床塌。 他虚弱转头,青黄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就已经耗尽他最后一丝气力。 “让大人见笑了。” 他一只手搭在胸口,微微有些颤抖,跟当初她在顾家,那暗无天日的阴森小黑屋里,见到的枯瘦的顾老爷子一样,爬满了丑陋的青筋,有时候它会随着着人呼吸动作的起伏,而偶尔跳动,像一条将死挣扎蠕动的虫子。 乔锦心有些不适。 “咱家知道,大人到访所谓何事。” 李德喜开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些吃力。 说一句便要停下歇一歇,时不时还要小太监抚抚胸口顺气。 “咱家记得,那日老佛爷召见禄亲王,还带来一位旷世名医,说是医术精湛,可治老佛爷多年的腿疾。” “只是这名医进殿之后啊,第二日老佛爷就变了一个人,平日里都是咱家给梳的头,也不知怎么的,非要自己动手,打那以后啊,就再也没给过笑脸,直到那个柳梦璃进宫。” “柳梦璃?” “就是一个戏子,不过就靠着张俊俏的小白脸会勾人。” 提到这个留梦璃,李德喜眼中的怨毒愤恨更甚。 “不过会唱几句不入流的戏文,就能独得恩宠,咱家几十年如一日尽心竭力的伺候,到头来也抵不过这小白脸一声娇滴滴的娘娘。” 李德喜自嘲的嗤笑着,果然皇家的荣宠都只是一时的。 当年风光无限的李总管,居然沦落到这般期期艾艾。 乔锦心有些唏嘘。 “李公公不觉得这禄亲王,还有他带来的那个什么名医有问题么?” “咱家也有怀疑,只是这名医只出现过一次,便再也没见过,何况第二日老佛爷容光焕发,精神头很好,就是至此之后老是无端发脾气。” 很明显这老佛爷便是被人用言药物控制,联系禄亲王,那便又是光兴会,又是李斯翰了。 果然是无孔不入。 “公公,乔某想明日一早混进宫去,有什么办法吗?” 乔锦心略一沉吟后,道出来意。 此言一出,李德喜本已经半仰躺的身子微微坐了起来,再一次侧目,看了乔锦心一眼,才重新躺下合上双目。 “皇宫内外,此时都是禄亲王的人,铜墙铁壁,别说是人了,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不,公公一定有办法。” 乔锦心笃定的语气,让李德喜不得不再次睁眼,还挣扎着在小太监搀扶下,完全坐了起来。 他那青黄的眼珠吃力转动了一圈,对上乔锦心坚定清亮的眸子,吃惊的微张了张嘴。 “大人这是?”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乔大人的真实面貌。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戴着面具示人,就连老佛爷皇上都没能让其脱去。 李德喜一直当“他”面貌过于丑陋,才会如此,谁成想原来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白面少年,且绝不比那老佛爷此时的眼前红人柳梦璃逊色。 “公公,乔某听说,皇太后让您在宫外再帮着物色一批貌美且身强力壮的男子,可有此事?” 来之前,乔锦心便打听好了,虽然这么做有些委屈佟怀信,可眼下要混进宫去,只好出此下策了。 “大人的意思是?” 李德喜明知故问,只是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乔锦心甘于冒这么大风险。 见李德喜还在迟疑犹豫,乔锦心起身,郑重其事给李德喜作了个长揖,不免叫对方感动。 “乔大人,快请起!” 李德喜颤巍下榻来扶起,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以前的乔大人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师承大家,天之骄子,睥睨一切。 如今却地下头颅,放下身段求他办事,他多少有些受不起。 “乔大人放心,就算咱家只剩一口气,也一定会把大人安全送到永寿宫内!” “大人先回去等信儿,明日便会有消息!” 乔宅内。 乔锦心就这么心神不宁,守着一盏忽忽悠悠的昏黄小灯,等到后半夜。 小橘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真是死死守着乔锦心。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想起,打破寂静。 小橘警觉,率先冲到门前。腰后的左轮已经拔出上了膛。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 小橘单手拿下门栓,略微开了一条小缝儿,等待鱼儿上钩。 很快的一只手“哗”的将门推开大半,一只脚刚跨进来,就被小橘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指上了脑袋。 “不许动,手举起来,转过去!” 第七十二章为进宫委做男宠 路未知选拔残酷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别开枪,是我。” “佟怀信?你怎么来了?” 乔锦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一把按住小橘抬枪的手。 见来人是佟怀信,小橘这才缓缓收枪插回原处,冷着脸,“吱呀”一声,又把门给关上。 门外,暗处。 大力隐蔽在不远处,双手牢牢端一放有一小盅夜宵的托盘,额前汗涔涔一片。 他贴着墙根儿,站了一会,踌躇着,还是扭头离开了。 屋内。 乔锦心携着佟怀信,二人双双落座,小橘则继续立在门边警戒。 “李公公派人来寻我了,说天一亮,就派人来带咱们俩人进宫,宜早不宜迟。” 佟怀信身子略靠向乔锦心,压低声音道。 “只是这送来的衣裳,就有点……” 话及此处,乔锦心这才注意到他背上一直背着的包袱。 放下打开一看,果然是两套干净的长袍子,无论做工刺绣都很精工华美,水蓝色,浅粉色,都是寻常男子不大会碰的。 想毕这送东西去的小太监,根本一嘴没提这具体的计划。 乔锦心看着佟怀信迷惘的“天真”眼神,暂且略避开,有些支吾吞吐。 “这些你就别管了,赶紧换好,还要乔装打扮一下,咱们的目的是进宫,面见皇太后。”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白天就没说清楚。” 佟怀信疑惑一天了,只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乔锦心长叹一口气,思索一番,才向他道出。 “现在也只是靠着些消息推测。” “我怀疑这光兴会借禄亲王之手,把皇太后给药物控制了。” “佟怀信,我早就知道你跟皇太后的关系,现在也许只有你能唤醒她了!” “原来你都知道了。” 佟怀信面上表现的平静,内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他虽只字不提,讳莫如深,乔锦心也能看出他眼角抽动的不自然。 到底是母子连心,还是关心的。 “你,你刚刚说的药物控制是什么意思?” 他在努力克制着,不表露出来。 “我知道你担心的很,别装了。” “习惯了。” 他抬头,复杂的情绪写在脸上。 “你也不容易。” 乔锦心拍拍其肩膀,以示安慰。 终于,昏黄的室内,又多点了两盏长灯,换好花俏衣裳的二人,分别走出来,把小橘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脑子里突然没由来冒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学到的词语:娘娘腔。 尤其是佟怀信,本就有些阴柔的长相,配着这桃红的衣裳,忸怩的步态,看着有些不适。 乔锦心就不要说了,小橘看惯了她男装的飒爽,如今换了件这样不阴不阳的衣裳,怎么看都变扭,感觉像胡同里,那些象妓馆里陪笑揽客的粉面小官儿。 “这领口大了些吧,腰那也太紧了。” 佟怀信抱怨的还在忙着整理腰带,小橘已经直接扣住他手,把人拉到桌前,各色东西一应俱全。 胭脂水粉,口脂红丹。黛笔香粉,粉扑子。 “闭眼。” 小橘目无表情,拿那粉扑子在手,从粉盒子里蘸取不少,抖了抖,扑簌簌便掉了不少在地上。 “你行不行啊。” 看着小橘粗暴直往佟怀信脸上戳的手法,乔锦心不免觉得不靠谱,有些担心。 “那你来!” 小橘也不客套,直接把让贤。 “不,不,不,你来。” 乔锦心当然是连连摇头摆手拒绝。 开玩笑,她要是懂这些,也不至于素面朝天,在大学里也就不会被那些女的排挤,被嘲笑是土包子了。 “咳咳咳……” 一阵糊墙式的手法,白粉尘屑漫天,呛的佟怀信直咳嗽。 他一把推开小橘的手,转头可怜巴巴问乔锦心。“不用这么夸张吧,上妆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混在这些进献的男宠里混进宫的法子,如今却还要涂脂抹粉,真就还不如直接扮了女装算了。 “要的,不然怎么能留下来受单独召见?” 乔锦心说的一脸严肃,义正言辞,说罢便手一挥,沉声道。 “小橘继续!” 佟怀信心中哀鸣一声,哭丧着脸,只好接受。 天刚擦亮。 “乔大人,乔大人,乔大人!” “来了!” 守在小门边的三人,一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小心翼翼拿下门栓,放人进来。 “大人,好了吗?时候不早了。” “义父那儿准备的都差不多了,随时可以进宫,只待大人您了。” 乔锦心认得来人,便是那当日伺候在李德喜左右的小太监。 她微一颔首点头,便跟在小太监身后登上轻简的马车,“挞挞挞挞”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出口。 马车直接将人送到了华午门前,已经有一大批人,莺莺翠翠,整齐站为三排,均是毕恭毕敬的端手站立微躬,李德喜则在他们其中是背手来回穿梭,似在训话讲规矩。 见接乔锦心几位的车驾一到,便随意又说了两句草草结尾,假模假样的过来训了这不懂规矩的三人一通,才让归队。 对,没错。 是三个,不是两个。 多的那一个便是小橘。 她当然不可能放任乔锦心只身进宫犯险恶,非要跟来,乔锦心也无可奈何。 只是这下,三个人,目标着实是有些大,乔锦心有些忧愁。 “额,嘿嘿,公公,这是我乡下的弟弟,他也想进宫侍奉老佛爷,我扭不过他就也带着来了。” 李德喜一开始以为小橘只是来护送的家仆,一听乔锦心这样的一套说辞,是心下一惊。 心道:乔铭啊乔铭,你小人家胆子是真不小啊,什么都敢往宫里带,本来这次的行动是要掩人耳目,低调行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你可倒好,还敢带个跟班来凑热闹,真是不嫌命长。 想到这儿,李德喜故意换了一副愠怒的嘴脸,朗声指责道。 “放肆!这老佛爷是什么人都能伺候的了的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来人呐,把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乡下表弟给我赶出宫去,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嗻!” 很快便有内侍的人过来拖人,乔锦心见势不妙,赶紧下意识先暗地里死死按住小橘拖住她,防止她动手。 现在最怕的是小橘不肯吃亏的直爽个性,当场起了冲突。 这要是打草惊蛇,那这以后要再想混进宫去,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公公息怒!” 混乱之中,佟怀信拨来人群,来到事发中心处解围。 “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伤肝。” 他笑脸相待,说话间悄然将一东西塞进李德喜那宽大衣袖中。 李德喜很快会意接住,还是用衣袖挡着,只拿出一角,扫到一眼,便知道这是个何物。 他手抖了一下,抬头对上佟怀信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你是?” 他愣愣又从上到下,震惊打量了佟怀信一圈,还是不敢认。 这孩子当年还是他亲手帮着送出去找的好人家,这信物金锁头也是他亲自挂在他脖子上的,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再遇见。 “公公,通融一下吧,表弟也是想早些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您就给他这一次机会,若是老佛爷到时候挑不中了,再发落也不迟。” 佟怀信在李德喜注视的目光里,假模假样的继续劝说,实际也算是给李德喜一套翻篇儿的说辞。 “也是,能不能留在这宫中,获得荣宠。那是你们自己的本事,咱家就给你这个机会。” “表弟,还不快谢谢公公?” 乔锦心按头,硬让小橘道谢。 小橘撇撇嘴,不置可否。 最后迫于压力,还是懒洋洋道了一句:“谢公公。” 有了这一场对接上的小小风波,后面的七拐八绕都很顺利,虽然一路都有人盘问,交接,好在李德喜兑现了诺言,全程陪同,一路将他们所有人保驾护航,送到清竹馆。 过去是先帝夏日偶来小住,纳凉的地方,如今却改成了这些男宠等待召见的后堂。 李德喜又稍微交代两句之后,转身便掩门,最后在门即将关上之前,还曾深深看了佟怀信几眼才真的离开。 剩下的人马上原形毕露,聊天调笑,开不合适的“粗鄙隐晦”玩笑,还有的则高傲一些,默默整理衣襟发丝,那在乎的比爱美的女子都起劲儿。 身处其中的佟怀信,乔锦心,小橘三人,顿时觉得自己进了盘丝洞里,四周都是妖精,多少有些“不寒而栗”,可又不能打退堂鼓。 只能窝的跟个小鸡仔一样,紧紧抱着自己。 “你们叫什么呀,从哪儿来的呀?” 一个身着白衣的漂亮男子,袅袅娜娜走到三人跟前,眼波流转,处处放电。 乔锦心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觉得有些腻的反胃。 “你又是哪个洞的?” 小橘可不会客气,让自己不舒坦的她总是直接开呛,上来就得罪人。 “你!” 这白衣男子兰花指刚翘出来,指着小橘要理论,门便再一次被推开了,进来小太监来传,说是所有人都到永寿殿外候着。 乔锦心一骨碌站起,略整理一下,跟着大部队出得出去。 终于是有机会见着这皇太后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即将面对的是一场血腥的杀戮选拔。 她们每个人都如同那和亲王盅里的斗战蛐蛐儿,要品相好,也要够狠。 第七十三章关进笼困兽之局 掩耳目有意为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群人进殿,噤若寒蝉,稀稀拉拉行了大礼,跪倒一片。 乔锦心佟怀信在首排右侧,伏身贴地,泯于众人。 “平身吧。” 好一顿静默之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是一个男子的声线。 众人皆是抬头,见这走到台下招呼他们之人,根本不是老佛爷,而是个姿容秀丽,身躯挺拔出挑儿的少年郎,纷纷是面上一惊,又被无端的吸引,痴痴看了一会。 想必这就是那传闻中的柳梦璃,果然不是一般人比拟的,相比之下,这些进献者均是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你们能被选中,进的宫来,须是做了不少准备的。” 他并不看众人,只是自顾自整理了自己的衣袖,坐在一张宽椅上,悠哉悠哉喝起茶来。 一副正宫训话的姿态。 可不得不说,他举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的侧脸,连到那沾着几滴残留的水珠的薄唇,都让人遐想连篇,果然美人是不分性别的。 这桥段,乔锦心明白。不过是他害怕自己被这一群人,日后分走皇太后的宠爱,地位不保,故意找茬,先立立规矩。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乔锦心看来完全多余。 他抿一口茶,继续淡定道。 “只是这宫中,真正能获荣宠的不过寥寥几人,哪个不是为了争得一时,机关算尽,又害人害己,丟了性命。你以为这是浮华宫,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实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府!” 他将这茶具往桌上一撂,几步随意走到山水屏风之后,再转出来时,手上已经拎出一沉甸甸的包袱,扔在众人眼前。 “听我一句,带上钱财赶紧离开,不要等到死无全尸,到了阎罗殿里再哭!” 柳梦璃这反常又反套路的表现,再次让乔锦心愣在当场。 什么情况,这小戏子是变相提醒他们危险,让他们逃命吗?有意思。 所有人都沉默犹豫着,也都是懵住了。真正伸手去拿的并无一人。 “呵,你们果然跟我柳某人一样,贪恋红尘富贵。下地狱吧,等着下地狱吧。” 他落寞的转身,丟下所有人,狂狷不羁放纵的大笑着走进内室。 没有多久,神采奕奕的一位老妇人便走了出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顺滑发丝,满头雪白,乔锦心差点是没认出来。 这便是她几个月前见过的皇太后,判若两人。 此时的柳梦璃换了一副宠溺的面容,像宠溺小女孩的大哥哥一般,半搂半抱着皇太后腰枝,腻歪的不行。 皇太后那皱纹根深的脸上,带着格格不入的少女娇羞。 “梦郎,那三十个男子都到了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了,到了,你看,都跪着那。” 柳梦璃吐气如兰,在皇太后耳边轻轻呢喃。 “我看看!” 她如小女孩般,一蹦一跳来到人群中间,欣喜又好奇的挨个打量。 佟怀信一阵激动,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可等他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从里面读到的全是新奇跟陌生。 “欸?” 对视良久,面对着佟怀信千言万语的眼眸,皇太后有些熟悉感,只是这感觉很快便一闪而过,她摇摇脑袋,开心的手一指,跟柳梦璃撒娇道。 “我要他,就从他开始!” “是,娘娘!” 柳梦璃躬身作揖,扫了一眼佟怀信,冷声一句“带走!” 便有带刀侍卫从外闯入,毫不客气,将人拖走。 乔锦心一看这架势,顿觉不对,慌忙站起来,大喝一声“慢着!”阻止,小橘一见,也“霍”地站起身。 很快几个侍卫的雪亮刀子,便“唰唰”纷纷出鞘,如临大敌,指着乔锦心跟小橘,将二人是团团围住,只要稍微一动,就必让你血溅当场。 “老佛爷,柳先生,” 乔锦心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称呼他为柳先生,以示尊敬。 “不知现下,是要将我这同乡带到哪儿去?” “怎么?,你也要去?” “我们兄弟三人是一道出来的,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死也要死在一起!” 柳梦璃来了兴趣,慢慢踱步来到她跟前,手一抬,几名侍卫放下刀子,收回各自剑鞘中,低头退回两边。 “话别说的那么好听,既然如此,便成全你!” 柳梦璃一挥衣袖,那几名侍卫又各自押了乔锦心三人,走到殿外。 殿外花园假山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布置了一个巨型的铁笼子,可容纳十余人。甚至搭了单独的看台,搁上铺了丝绒布的桌椅板凳,很是周到。 几个侍卫押着人,一把丟进了笼子。 随后柳梦璃携着皇太后也到了,身后又是呼啦啦那剩余的二十多人,也一起跟着。 “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人只有一人能活着从这牢笼里出来,否则这铁笼子永远不会打开。” 柳梦璃面无表情,站在铁笼子前,说了游戏规则。 乔锦心站起身来,倔强握拳与之对视。 “你这是把我们当牲口,玩互相残杀的游戏?” “要想当人上人,不都是踩着他人尸体一路向上的么?” “要不要我帮帮你?” 乔锦心狐疑看着他,不解其意。 他很快转身,来到那剩余的二十多人跟前。随意抽出一名站立在旁的带刀侍卫的长佩刀,“仓啷”一声,丟在地上。 “你们谁能进去杀了那三人,便可以留下来伺候,加封七品,赏黄金百两。”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皇太后朗声加了句。 “梦郎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这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最前排挨的近的几人,争先恐后,还夺了一阵子刀以后,才有一个有些身手的拿在手中。 还没冲到铁笼前,便又被很快追上来的人,摁倒在地,随后第二个第三个人也扑来上来,就在乔锦心几人眼前,凶狠撕扯着,惨叫声是不绝于耳。 即便是几个胆小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偶尔有机会拿到那刀子也要双手紧握着,双眼一闭,朝笼子这奔来。 笼子中,小橘只拉着二人往后捎了捎,都懒得搭理,毕竟放眼望去,都是垃圾。 乔锦心看着这几十个人在这笼子外打来打去,有些震撼,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命这么值钱,也真没想到唤起人性的恶居然这么轻易简单。 她从柳梦璃稍加掩饰的,那略带快感陶醉的表情里,读出了李斯翰的感觉,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这还只是开始。 柳梦璃是信守承诺,说到做到的。 坐在铁笼子中间,与小橘靠着蜷缩成一团,取暖的乔锦心,是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一开始还劝进宫的众人,远离这地狱的柳梦璃转眼,便可以如此嗜血,毫无人性。 “冷吧?” 正想着,柳梦璃又带着一个小太监来了,小橘警铃大作,马上起身,把乔锦心护在身后。 夜深霜寒,他竟然是准备了一些御寒的衣物,送过来给三人,甚至还有吃的。 乔锦心更疑惑了。 “你这是?” “这群人里,有禄亲王的眼线。” 他简简单单一句,乔锦心豁然开朗。 “那你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怕被人看到?” “我在饭菜里都下了药,那些个侍卫也都中了迷香,此时睡得正香呢,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 他又指了指身后那个小太监,小声介绍道。 “这是和亲王府上的小邓子,他会一直暗中从旁协助,有什么问题,直接吹这个哨子,他便会出现。” “奴才给几位大人请安!” 小邓子一甩衣袖,简单跪了跪,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继续拱手认真侧耳听着。 “你是和亲王的人?!” 乔锦心很惊讶,搞了半天这柳梦璃原来是和亲王派来的“卧底”。 柳梦璃叹口气。 “是谁的人很重要吗?这禄亲王一直用我的家人相要挟,我只能受制于他,可我也不想如此,总该给自己寻一个出路法子。” “嗯,看得出,白天你能说出那番话来,劝人离开,我便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可惜并没有听的进的啊,他们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柳梦璃有些无奈。 “你也别想这么多了,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怨不得你。” “老佛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佟怀信走上前来,啃了一口手里的饼子问柳梦璃道。 “如你所见,失了心智。” “那禄亲王给我的针剂,要有每日趁着老佛爷,打在手臂胳膊上,我嘴上答应了,还是没真下手,东西我都好好收起来,藏在了一棵树下。” “也就是说,从你进宫第一次接触皇太后的时候。她便已经是这样了,是不是?” “嗯。” 柳梦璃略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这药很凶啊。” 乔锦心感叹着,转头问了佟怀信一句。 “你学医出生,有办法分析成分,对症下药么?” 佟怀信夸张的瞪着眼睛。 “开玩笑,你当我是精密仪器么?肉眼分析成份?亏你想得出!” 随后又补充道。 “白天我看了,药物作用是一方面,应该还有催眠术的作用,且占主导。药剂的是起到保险作用,延长并且巩固催眠效果。” “那我们该怎么办?” 听佟怀信分析的一大通,乔锦心庆幸是带对人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的开。” 佟怀信长叹一声,有些惆怅。 这个世界多的是让人无力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风云变准备夺宫 唤亲娘声泪俱下(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斯翰此时已是这禄亲王府上的坐上宾。 密室之中,二人谈话,密谋大事。 “天下苦这马氏专权久矣。” “这老妖婆垂帘听政,害死自己儿子不说,还搞了个傀儡小皇帝,窃取的是我李家的天下,名不正言不顺,搞得满朝乌烟瘴气,若不是她挪用军费大修园子,怎么会吃这么大的败仗,还让人撵出了出去,那李珩还助纣为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禄亲王说的义愤填膺,好像自己才是那所谓“正义之士”,当前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既是如此,何不废旧立新,改朝换代,也好顺应了正统!” “这,也太快了些吧。” 禄亲王犹豫着。 这改朝换代,是开天辟地的大事,虽可假借这皇太后马唯宁之手,立下懿旨,可毕竟树大招风,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一个不小心,便要成为众人讨伐的对象,何况朝中和亲王一派势力,还未铲除,一旦打着清君侧旗号,发动宫变,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平定。 “王爷是担心这和亲王造反?” 李斯翰早就读懂了这禄亲王的心思,微微一笑,再次建议道。 “这还不简单,咱们有皇太后小皇帝在手,携天子以令群臣百官,尤其这小皇帝还是他和亲王的亲儿子,我就不信,他敢随意打进宫来!” “王爷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这样。” 李斯翰略一沉吟,又生出一计。 “以小皇帝的名义下诏,请李珩一派几个重臣入宫赴宴,尤其是那些个位高权重的,还有像什么李兴,王振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容易碍事的,先把这些人囚禁在宫里,控制起来,不能为我所用的就诛杀了。” “当然,如果他们一个个的不来,王爷便更有理由将这些人一一关进大牢。” 禄亲王背过身去,深深呼吸了一口。 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他下了决心,咬紧牙关,恶狠狠答了一句。 “就按先生说的办吧!” 李斯翰知道,自己这个提议他是一定不会拒绝的,踱步上前来,重重拍了拍禄亲王肩膀。 “希望王爷得登大宝之后,不要忘了我光兴会的功劳。” 禄亲王转过身,郑重点点头。 “日后光兴会便是我朝第一门派!先生也将是我朝第一国师!” “可不止于第一国师哦!” 李斯翰笑盈盈的盯了禄亲王看了一会,才缓缓打开密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要的何止是做国师,他要所有人将他敬做神明,成为精神领袖。 不太温暖的阳光有些晃眼,照在人身上还是驱赶不了天气的阴冷。 沐浴在阳光下,李斯翰双手摊开,仰头闭目,耳边似乎响起了他过去,在另一个世界常听的交响乐。 他像模像样模拟着手执指挥棒的优雅动作,为自己谱写一曲赞歌。 和亲王府内。 “王爷,宫里派人送了文书来。” 看着这明黄织锦锻的质地,和亲王一个激灵。 这圣旨名义上是皇上下的,但其实,他心中明白,这便是禄亲王的意思。 来者不善哪。 他皱着眉头,将之展开。 眉头越皱越深。 阅毕,他已满脸的凝重。 这哪是与臣同乐,分明是赤裸裸的鸿门宴呐! 可自己又不得不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自己儿子就在对方手上。现在还不到大动干戈的时候。 天朝本就已经千疮百孔。刚吃了一场败仗,百废待兴。各国夷使又都在京地,稍有风吹草动,趁虚而入,那便是灭国之灾,这千古的罪人,他是万万不敢做的。 和亲王这边思来想去只能认命,三朝老臣名将李兴在自己府邸的书房中,来回踱着步思索着。 小皇帝一直称病,许久不上朝,只一道道旨意会下,这皇太后便更是奇怪了。 从不露面不说,更是音讯全无,好像是完全与外界切断了联系。 同样是接到进宫赴宴的圣旨,只是他却在落款盖印玺的部位发现了端倪。 原来这最后的钦此二字,原是连笔,再仔细一看,这“钦”字的右边,倒像是个多了一撇的“囚”字。 李兴忽然记起过去,在宫中教授这小皇帝骑射之时,少年老成的他曾半开玩笑的说,以后朕若是有什么不测,还望将军解救。 囚此,人困,这是不是小皇帝身陷囹圄,给自己偷偷发出的求救信号呢? 他叫来自己学生胡来商议。 “这圣旨有蹊跷,圣上在宫中恐是遇了什么不测。至义,你带着这调令,去找九门提督顾维均,若是明日子时,我等在宫中没有消息,就让他封锁九门,就说是捉拿叛党。” “老师,”这怕事儿的胡来,面露难色,“这九门提督只受皇上手谕,学生此去,怕是难成大事。” 李兴捋了捋胡子,不慌不忙解释道。 “圣上有先见之明,早赐了道手谕给为师,以防后患,果不其然,现下派上用场了。” 他缓缓起身,走进内室,从高悬的“中正勤勉”的四个大字的匾额后面,拿下了那道,有些年头的手谕,再慎重交到了胡来手上。 “至义,一切就都靠你啦!” 胡来接过这手谕,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心中的小九九便又打了起来。 这救驾乃是大功一件,若是他亲自带人进宫解救,那加官进爵,赐花翎是板上钉钉的。 想到这儿,他便屁颠颠将这重要手谕好好收进怀里,很快出了李府,飞身上马,“嘚儿嘚儿”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悠远绵长。 宫中的乔锦心三人组,终于得到了皇太后单独召见的机会。 柳梦璃将人带进内室之后,说是出去望风。实则是隐在重重的帐幔后,注意着里头的情况。 小橘侧目瞥了眼身后,面容冷峻向外走了走,这柳梦璃才彻底转身离去。 乔锦心也同样注意到了,心中冷笑,果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佟怀信在则完全是顾不上这些,他满脸焦急,双膝跪在地上,上下来回扫视了一圈。 这皇太后就这么低着头坐着,时哭时笑,时清醒时恍惚,神神叨叨的,完全不清醒,神情举止说不清的骇人。 “是我啊,是我,您看我一眼,看我一眼!” 佟怀信颤抖着声音,抓着皇太后的双臂,试图吸引其注意。 只是此时的皇太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没由来的突然急躁起来,甩开佟怀信双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最后直接赤脚在偌大的殿内奔逃起来,找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角落之后,才慢慢蹲下,嘴里还在口齿不清的哭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佟怀信跟着也奔及此处,随着一起缓缓蹲下,为其轻轻抚背,柔声安慰着“别怕,别怕!” 乔锦心小橘二人,也一道缓步走过来。 没想到恶化的这么快。 “她这样子绝对是又出现幻觉了,要说后面一次药没用过,我不信。” 小橘也蹲下身来,仔细的近距离观察了一圈,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嘘!你小点声,隔墙有耳!” 乔锦心马上拉起她,用手捂住其嘴,眼神瞟了瞟外面,示意其注意。 这边佟怀信还在安慰孩子似的,甚至将如同小刺猬般,蜷缩成一团,还在微微颤抖的皇太后圈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下巴抵着她的雪白发丝,一下下,轻轻拍其后背,轻声和唱着不知名的方言歌谣。 这温暖的声音,很快让一切都安静了。乔锦心二人也不由自主的靠近,默默注视,不知不觉中眼眶里已畜了不少泪水。 “由之?” 皇太后渐渐平静下来,痴痴看着为她哼唱小曲儿的佟怀信,一只手也不由自主覆上了他的侧脸。 “我是,我是!” 由之是佟怀信父亲的名字,面对精神错乱的皇太后,他不能相认的母亲,他只能应着,生怕再刺激了她。 “由之,这么多年,你去哪儿啦,我一直在等你。” 皇太后满眼神情的注视着佟怀信,看的人心头一酸。 “我来了,来了。” 佟怀信握住她抚摸自己侧脸的手,有些心疼。 “小豆子呢?小豆子怎么没一起来?” 她突然坐起身,伸长脖子在佟怀信身后张望,像是在寻这小豆子的踪迹。 听到唤了自己的乳名,佟怀信心中一时有些鼻酸。 虽然每次由和亲王安排的私下秘密见面,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陌生凉薄,可他知道她还惦记着自己,否则她大可以避而不见,安心做她的皇太后,更不会时时为自己安排关注自己。 佟怀信抽了抽鼻子,平复了一些情绪,才勉强镇定的回答道。 “小豆子在家呢。” “快,快,赶紧回去!回去!” 她又忽然站起来,把佟怀信直往推。 “爹爹一会儿派人要对小豆子不利的,赶紧回去,赶紧回去把小豆子带走!” “娘!” 佟怀信终于是控制不住了心中汹涌的情绪,转身便跪下抱住皇太后,流着泪,喊出了那声,在梦中叫了千百遍的那声“娘。” “娘!娘!娘!” “小豆子没死,小豆子在这儿!” “娘,你醒一醒!娘!” “小豆子?” 她终于是缓缓低头,再一次看向这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年轻男人。 第七十五章 复神智皇庭走水 猛老将大闹宴席(求收藏月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到哪儿去?” 重重叠叠的帐幔之后,人影闪动,小橘脚步身法更快,抓老鼠的手法,直接揪住那人衣领,提溜着来到殿前。 几人定睛一看,便是那鬼祟的柳梦璃。 乔锦心嗤笑一声,冷声道。 “又是你?” “这么神色匆匆的要离开,是赶着要给谁报信儿?” 柳梦璃头一折,并不答话,沉默以对。 “小橘,把他捆咯,今晚的事儿不能泄露出去!” “嗯。” 小橘点头答应。将人随意扔在地上,又抬手,衣袖中的银丝再次出动,如长了眼睛般很快将柳梦璃缠绕捆住,动弹不得。 最后是乔锦心,随意撕扯掉一块挂布,塞在他嘴中,便不再管了。 许是药效散了,许是亲情的力量,皇太后渐渐恢复了一些原本的清醒,那只无处安放的手,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痛哭的佟怀信,在空中停留了良久,才终于如释重负的,慢慢落在佟怀信头顶之上。 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的佟怀信抬头,见神情复杂的皇太后,略带愧疚又略带怜爱的望着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咯咯的,半天才磕磕巴巴叫了他一声:“小,小,豆子。” 他有些激动,情绪再一次决堤,只是不敢再喊出声“娘。” 眼泪咸咸湿湿,滑进嘴里都是苦涩。 “微臣乔铭给老佛爷请安。” 确认皇太后恢复了神智,乔锦心随即行礼,表明身份。 “微臣救驾来迟,请老佛爷恕罪!” 这回乔锦心行的是伏地叩头的大礼,毕竟这一遭,她虽救驾有功,可她也是这皇家秘辛的知情者,若不表现出绝对的忠心耿耿,难保日后这皇太后不想起来,寻出错儿来要灭口。 “乔大人平身吧!” 皇太后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乔锦心,微微一愣,也没再多说什么。 语气听着,明显苍老疲惫了不少,说话待人也不似从前那样苛刻尖锐,高高在上,倒是相当平和。 “谢老佛爷!” 乔锦心站起身,低头含胸垂手立在一侧。 皇太后扫了一眼地上的柳梦璃,恢复了作为皇太后的威仪,直接道:“将这扰乱宫闱的贼子交宗人府,三司汇审,一定要揪出背后指使之人!” “老佛爷,微臣所料不差的话,他应该是禄亲王的人,现如今整个宫里都被禄亲王把持着,连皇上也被囚了。” “岂有此理,真是反了天了!他禄亲王平时里,在哀家面前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没想到竟然还有霍乱朝纲的野心,真是小看他了!” 皇太后盛怒,可此时也是有些无奈,孤立无援的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一无是处。 一筹莫展之际,忽听殿外有人高呼着“走水了!” 几人慌忙跑了出去,不远处火光冲天,看方向是小皇帝的寝宫。 “不好,皇上出事了!” 几人大惊,连忙往火光之处赶去。此时宫中已经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打水的打水,救火的救火,火光照耀中,均是一片哭嚎着“皇上,皇上啊!” 回应的只是噼里啪啦,越烧越旺的房梁倒塌的哄然之声,伴着众人的一阵阵惊呼。 同乔锦心一起,刚刚赶到现场的皇太后,见到这熊熊燃烧中的断壁残垣,一时之间无法相信,立时是呆在当场。 一众太监宫女跪倒一片,哭丧似的,嚎啕大哭,捶胸顿地,不知所措。 “挞挞挞挞。” 一队人马整齐划一的步调,有力坚实,很快到皇太后身后不远处停下。 随后便是自动自觉,训练有素迅速分为两股,很快,人群最后一排,禄亲王按剑从这其中走出来,大摇大摆,意气风发,全身铁衣银甲,威风凛凛,出现在众人面前。 “龙御归天,皇帝驾崩!” 禄亲王假意沉重的高呼一身,身后的军士便跪倒一片。 他面上虽悲痛,实则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这小皇帝一死,省了他很多事儿,且皇太后又在他手上,要立谁还不是他禄亲王一句话的事儿。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 火光之中,禄亲王看着正怒气冲冲指责自己的皇太后,先是稍有惊讶,原来她已经清醒了。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老妖婆没想到啊,你福大命大,这么烈的药你都还能扛过来,果然这几十年的灵丹妙药没有少吃啊!” “李霖,你胆子不小哇,敢带兵入宫,是要谋反么?” 皇太后叱责一句。 禄亲王不以为意,他现在正占上风,势头正盛,大手一挥,吩咐道。 “来人呐,把她给本王抓起来,关到冷宫里,好生看管起来!本王还要她草拟这立新帝的懿旨呢。” “做梦!” 皇太后啐了他一口,随后便被两名军士强行拖走。 随后这禄亲王又狐疑着,在乔锦心三人跟前转了一圈,最后便也是手一挥,便又有几名军士上前,将三人押走,同样是关在破败的冷宫中。 宫中走水之事,被马上封锁了消息。 李兴等人第二日酉时,依诏入宫。 一进宫闱,那朱红的大门便马上缓缓关上,几名小太监前头带路,到一处有观戏台的庭院里集中。 回廊一寸地,均点着廊灯,却晃晃悠悠并不算亮,同天上的残月一样,也算不得光源。 李兴,王振二人先到,且相熟,故人自然要先聚在一起,说聊上两句。 “老军门,别来无恙啊。” “客气客气。” 面上虽是寻常的客套,可窃窃私语的却是另一番内容。 “这宫中气氛不对。” 王振一双精光的眼睛,瞅了四下里一眼,马上又用喜气洋洋的语气大声继续恭喜着李兴,次子年前喜结良缘,这样不痛不痒的事儿。 “嗯,宫女太监都神色慌张,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将军小心行事,这次宫宴事有蹊跷,怕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儿。” “皇上出事了?” “是啊是啊,犬子不争气,让人骗去做生意赔了几千两,家门不辛啊!” 王振一声惊呼,差点引得不远处几个守着的小太监的注意,幸亏是李兴机智,亲自爆料家丑以盖过这声惊呼。 很快的,心事重重而又脚步匆匆的和亲王也到了,陆续到的几个也都是和亲王阵营的人,王振李兴还有两个几朝老臣则远远站着,两伙人并不做过多来往。 很快地,便有一群素衣的宫女拿着宫灯,续了照明,整个场地彻底亮了起来,众人这才陆续落座,只待主座上的小皇帝到场。 然而。酒菜都备齐了,这小皇帝是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直到桌上所有人都已不耐烦,心中犯嘀咕之时,这主座之上,终于有人出现,并稳当落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此时已稳操盛券的禄亲王。 只见他一身白衣白帽,束的腰带也是白的,明显是戴的一身孝。 群臣定睛一看来人,顿时勃然大怒。尤其是年事最高的李兴,吹胡子瞪眼,差点就把面前摆了膳的桌子给掀翻在地。 “大胆!皇上的御座岂是你这竖子能坐的,赶紧下来!” 说罢,李兴不由分说,直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禄亲王胸前衣襟,怒不可遏的将他拉下座来。 禄亲王被搞得有些狼狈,脸上显出不悦,拨开李兴钳住自己的手,理了理衣领,并不理会,而是朗声对在场所有人道。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他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才继续缓缓开口道。 “今日,本是皇上与诸位大人的宫宴,只是不幸,昨夜宫内不慎走水,烧的正是皇上寝宫!” “什么?!” 李兴那双牛眼瞪的更大了,完全不敢相信。 “皇上怎么了?” 他冲上前去,再次不给面子的揪住禄亲王的衣襟,将其提起来,丝毫不顾及体统脸面。 “皇,皇上,龙,龙御归天了!” 禄亲王被揪的难受,对上李兴那双凶神恶煞的牛眼,有些犯怵。 “一派胡言!!” 李兴才不管这禄亲王皇亲国戚的身份,随意将人重重往身后一摔。 巨大的惯性直接带着禄亲王砸向身后不远处,一张摆满膳食的木质小桌上,当场摔的是四分五裂。还好这坐在其后的王振,身手不凡,躲闪及时,否则也一定要遭了殃的。 “说,你把皇上藏哪儿了?嗯?” 这李兴还不解气,从高台上跳下来,同王振一同一脚踏在禄亲王胸口上,还要碾几下,那原本白花花的孝服,各种汁水污渍,加上李兴的脚印,十分精彩。 知道这俩老家伙,虽年事已高,身体素质还不错,只是这禄亲王直到今日,亲自受了这一摔和几脚之后,才终于是领教了这两个鹤发童颜的老头,身体到底有多好。 “皇,皇上,真的,真的已经归天了!” 禄亲王被踩的,好不容易从胸腔里挤出些气来,勉强说完这一句。 “挞挞挞挞!” “唰,唰!” 禄亲王亲兵及时赶到,再次将手中长刀拔出来,将这宴席上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王振同李兴,背靠一起,警惕盯着四周雪亮的刀子。 到此时,被搞的十分狼狈的禄亲王才得以起身,再振威风。 “李兴,看不出来啊,真真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啊!” “这么好的身手,却还只是个军门,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你若愿为新帝效力,本王许你个一等公做做,如何?” “呸,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李兴眼睛大,嗓门也大,声如洪钟,这愤怒一吼,这地都恨不得要抖三抖。 第七十六章 幸出手少年英主 大肃清尘埃落定(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禄亲王本来就是耐着性子,念及李兴也是个可用之材,日后还有用处,谁知这老家伙油盐不进,看这架势是要一心一条儿道儿走到黑,联想到刚才所受之辱,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与其这样苦苦相求,不如直接杀一儆百,也好让这在场的大小官员,知道知道他禄亲王的手腕! “把这冥顽不灵,胡言乱语的老家伙给本王砍咯!” 仗着自己兵多势众,李兴能耐再大此时也是手无寸铁,双拳难敌四手。禄亲王一声令下,便有几名铁甲军士提剑上前。 “威远将军在此,谁敢造次!” 王振跳上前来,黑脸豹眼一板一瞪,当时喝退几名,只剩下几人已经劈砍而来。 王振李兴二人只得空手接白刃,也幸亏几下躲闪的及时,否则这真的一刀下去,非得缺胳膊少腿不可。 混战之中,这边和亲王一派,也闻风而动。 都是一条船上的,生死与共,往日里那些朝堂上的过节早就不算什么。 “小心!” 和亲王虽武功一般,但也能帮忙拉几个,只是他们这些人明显处于劣势,渐渐落了下风,无辜遭难的只能捂着伤口,倒地哀嚎。 “铛!铛!” 莫名其妙的枪声一响,紧接着是李兴身边的两个举刀而刺的两人,分别是脑袋胸口开花,应声倒地。 空气中残留的浓浓火药味还未消散干净。 禄亲王懵了,连忙给自己找了根柱子做掩体,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在瓦楞之上,四处张望搜寻着。 “谁?谁!” 那第三个“谁”字,还未开口,便又是“嗖,嗖”,连发两箭,将他那头上不祥的白帽子给射翻在地。 “啊!啊!” 禄亲王被这冷箭着实吓得不轻,抱着头护着脑袋,惊叫连连。 随后李兴王振周围也被示威式的射出了几只箭,这些人才终于退却不敢轻举妄动,迟疑不前。 抱头蹲了一会,发现没了动静,这禄亲王才敢再次小心翼翼,稍微胆大一些,出声喊话。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 “皇叔,朕的御箭你都不认得了?” 身后一名手端长杆鸟枪的,身背箭袋的少年,正用这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禄亲王的脑袋。身旁是一个略矮半头的小太监,挽弓搭箭,拉到最满,一样是对着禄亲王。 原是乔锦心不放心,早早安排了小邓子,到皇上那儿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小邓子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小皇帝那儿,说明来意身份。 这小皇帝当时心中大计已成,不得不发,便帮着一起烧了这寝宫,使了招金蝉脱壳,趁着众人救火之际,混在人群中,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皇上!” 李兴,王振,和亲王等一干人等,见是毫发无损的小皇帝,一个个百感交集,激动的跪倒一片,眼眶湿润。 “李霖,你假传圣旨,带兵擅闯宫闱,意欲谋反,该当何罪!” 见事情有反转,和亲王一个箭步上前,指着禄亲王的鼻子大骂,痛斥他的反贼行为。 禄亲王此时被小皇帝的枪口对着,动弹不得,只唯唯诺诺胡乱点头应着,双腿都开始不由自主打摆子。 这鸟枪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了,又离的这么近,脑袋都能给削下来大半个。 “让你的人都退下,把手里的兵器都扔到地上,双手举过头顶,蹲身。” 小皇帝很冷静沉着,手中的枪端的也稳稳的。 禄亲王哪儿敢不从,照着喊话,所有人开始乒铃乓郎的自己的佩刀扔在地上,乖乖举手蹲好。 “李大人,王大人。” 小皇帝突然温和转向两位他信的过的老臣。 “谨遵圣谕!” 李兴王振均是拱手,低眉顺耳十分恭敬,听小皇帝口谕。 “这儿就交给二位了,朕还要去救亲爸爸,拜托了!” “皇上尽管放心而去,有我李兴在,谁敢横刀造次!” “好!” 小皇帝将这鸟枪痛快扔给李兴, 又不放心多问了一句:“九门提督何时进宫救驾?” “回禀圣上,臣已派学生胡来拿圣上手谕调兵,子时一到进宫护驾!” “好!果然老师与朕最是心意相同的!” 小皇帝听到满意的答复,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终于是转身扬长离开。 这小邓子看着自家主子和亲王,一时不知要怎么办了,见到他朝自己摆摆手,示意他照旧跟着,这才又三两步小跑的跟上。 和亲王看着自己儿子,这少年初长成的背影,嘴角挂着赞赏满意的微笑。 虽然这从头到尾,他这亲儿子都没给过他一个正脸儿,可他一点也不介意。 相反他觉得自己这儿子做的好,做的对。像他这样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主儿,身为皇帝,不给好脸色,才是明君的做法。 同样感慨万千的还有王振,少年天子,有勇有谋,遇事沉着,处变不惊,实属难得。 冷宫之中,乔锦心几人只能分散在各处。默默无语,或蹲或抱膝坐着,有些的垂头丧气。 小橘就坐在门口,嘴里又叼了根,不知从何处弄到的草杆子。 百无聊赖之时,她自己双手比划了个枪的手势,闭一只眼,当时瞄准射击。 这次入宫走的匆忙,一切从简,她没能带上自己的好伙伴,左轮。当然也是怕被搜出来入宫不得。 那捆人的“云丝”,要不是她伪装成了腰带,估计也是带不进来的。 正玩在兴头上,小橘却突然眸色一深,整个人紧张的起身,耳贴门房。 乔锦心知道小橘这神色,是有情况,也忽的站起,同样紧张的盯着。 没过一会,“嗖,嗖”,两声箭飞的动静,小橘又听得两声闷哼。 当场毙命。 这人的箭法不错。 再仔细听听,是一前一后,有两个人从院子里向她们所在的屋子靠近。 估摸着前面的那个已经到了门口了,小橘是迅速出手,迅雷不及掩耳,打开门,将人拉进来,直接一个利落的锁喉,握紧拳头直接要去击打太阳穴。 这被紧紧锁喉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中了招儿了,勒的点儿翻白眼儿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伸手去扒那只铁钳般的胳膊,也得亏是后面的小邓子进来的及时,为他分散了些火力。 没错,这便是姗姗赶来解救皇太后几人的小皇帝。 “哎呀,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打错人了,打错人了呀!” 被小橘不分青红皂白,无端胖揍一顿的小邓子,哀嚎着,手脚并用的爬向刚刚被小橘随意扔在地上,勒的不醒人事的小皇帝。 “皇上,您没事吧皇上,皇上……呜呜呜呜呜,皇上啊,您少年英才,这禄亲王布这么大的一个局都吉人有天相,要是这么没了的话,小邓子怎么向王爷交代啊,呜呜呜呜……” 小邓子说着说着,联系到自身,不禁更悲从中来。 这皇上要是就这么没了,他那性情乖张的主子,一定会让他死无全尸,一同陪葬的。 “皇,皇上?” 另外几人一听,这躺地之人是皇上,马上撒丫子跑来,尤其是皇太后激动的鞋都甩丟了,原来她的好皇儿还健在。 几个人跑过来之纷纷蹲下身围着小皇帝,七嘴八舌。 依旧站着的小橘,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与她毫无瓜葛。 乔锦心焦急看着地上一直躺着一动不动的小皇帝,摸摸脉搏尚还跳动,说明没死,可能是暂时被勒的休克了。 再转头看着小橘,那满不在乎的神情,让第一次冲小橘认真发了火。 “小橘你怎么回事?做事这么不知分寸?人都被你搞成这样了,你还无动于衷?真是麻木不仁!” 小橘瞟了眼地上的人,紧抿的嘴唇,因为不服气的用力,而有些泛白。 她不发一言,有些赌气的矮下身子,推开佟怀信,将这小皇帝抱起,右手暗中蓄力,眼中精光一闪,手刀又劈向了他肋骨处。 “欸?” 乔锦心刚发觉不对,伸手去挡,可小橘出手太快。 她这一下,卓有成效,小皇帝马上疼的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痛觉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亲爸爸,您没事吧?” 他转头第一眼,便是多日不见,却是苍老很多,满头银丝的皇太后。 “我的皇儿,你没事就好!” 皇太后满眼的慈爱,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用指腹为小皇帝,一一擦去脸上的灰渍。 “朕没事,哦,还有,禄亲王还有他的同党,都控制住了,现在只待子时,九门提督进宫护驾肃清。” “好,好,好!” 皇太后连道三声“好”,激动于大局终于平定。 “皇儿,你有如此的气魄跟胆量,看来以后亲爸爸就可以放心了。” 皇太后郑重拍拍小皇帝手,十分欣慰。 佟怀信看着这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眼睛有些发酸。 子时一到,宫里宫外喊杀声一片。 小橘,佟怀信,小邓子,乔锦心几人顶着插了门栓的朱红大门,一刻不敢放松。 喊杀声,刀剑兵戎相见声,枪声响了一夜。 第二日,晨曦微露。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臣骠骑营胡来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来?乔锦心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小皇帝与皇太后相拥着,闭目养神,并搭话。 “臣骠骑营胡来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带着一小路人马,前来“邀功领赏” 的胡来跪在门前叩头,心中直犯嘀咕。 这里面怎么静悄悄的,没人搭话呀,难不成这小皇帝跟皇太后不在这里面? 正想着,顾维均领着队人马也到了,只是他让所有人都在院子外候着,自己则一人小碎步提下摆拾级而上,来到门前一跪朗声道。 “奴才顾维均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开门!” 直到这时,小皇帝才激动的站起身,搓着手来到门前。 一切都结束了。 今天脑子有点疼就不更了,明天一定,谢谢大家支持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明天更新,今天吃药准备休息了《锦心是瑜》今天脑子有点疼就不更了,明天一定,谢谢大家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得封赏鲜衣怒马 新波起京地陷危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吱呀。” 大门双扇而开。 伏地匍匐的顾维均撩下下摆急忙起身。 他的眼睛紧紧盯在了第一个跨出门,抢着开道的乔锦心的脸上,怔了好一会。 只一眼,他便确定这便是自己梦了多回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伸手,一个“阿”衣还没有出口,见到紧随其后而岀的小皇帝,马上低头谨慎收住。 看样子,阿瑜是已经在小皇帝跟皇太后面前露了脸。 现如今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暴露了她的女儿身,那朝中指不定又要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胡来也急忙站起,见有两名华衣锦服,姿色俊俏少年郎率先走出来,还有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太监,有些摸不着头脑,再往里面探头瞭望,只剩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发老媪。 到底哪一个才是小皇帝? 他抓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在几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乔锦心身上。 这少年郎薄唇紧抿,不怒自威,自有一种英气逼人的贵气。 他马上自作聪明,几下用力拍袖,“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磕在地上,跪倒在乔锦心跟前,拱手弯腰行大礼。 “臣骠骑营都统胡来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将头也重重磕在地上,等着对方叫他起身。 谁知他等了半天也没人理会,一群人只当他是空气,径直掠过。 小皇帝也充耳不闻,跨过胡来,上前略带激动的握了握顾维均双手。 “顾大人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顾维均当然不敢据功,只继续低头谦卑道。 “是皇上安排的妥当,臣不敢居功。” “叛党余孽都清剿干净了?” “回禀皇上,叛军已除,禄亲王及其余党均已缉拿归案,只待皇上处置。” “好!” 小皇帝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眼睛坚毅,闪动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小邓子!” “奴才在!” “摆驾去乾明宫,替朕更衣,准备上朝!” “奴才遵旨!” 小邓子也不敢怠慢,单膝跪地,单拳杵地行礼。 佟怀信此时也慢慢扶着皇太后而出,现在小皇帝身后不远处。 “摆驾回宫!” “摆驾回宫!” “摆驾回宫!” 顾维均开嗓,院子外的军士也跟着一浪接一浪的高呼,一时间整个皇宫都激荡在振奋人心的气氛里。 小皇帝气宇轩昂,走在人群头部,脚踩着汇流成河的叛军之鲜血。这带血的鞋印子一步一步,蜿蜒延伸直到地平线的尽头。 朝堂之上,当然是铲除余党,当朝审理,列下几十条罪状,再押入大牢。 这样一来,不仅打了大老虎,重整了朝纲,也是敲山震虎,其余的王公大臣,立在群臣之中,是默默的捏了一把冷汗,人人自危。 生怕把自己的破事也揪出来,同时心里也寻思着,回去要赶紧把跟禄亲王的来往书信证据都毁了,好撇干净,不要落人把柄。 而李兴,王振,顾维均等人均是论功行赏,一套组合拳下来,小皇帝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也算是笼络了一些人心。 这朝堂议事,佟怀信级别不够,自不用参与。 他一路将皇太后护送回宫之后,也不宜久留,脉脉不语。 他转身,头也不回就离开。 皇太后伸手也想叫住他,只是那声情真意切的“小豆子”却如鲠在喉。 她伸出的那只手,还是放下。望着佟怀信消失之处出神。 佟怀信虽消失在皇太后的视线中,却并没有走。他驻足停留了一会,重重纱帐轻幔遮住了他的身形。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不舍跟怀念。 乔锦心这回回府,是风光无限。 她同样作为此次事件的有功之臣,获了不少赏赐,春风得意。 热闹而又熙熙攘攘的街头,骑着高头大马的乔锦心单手勒马缰,身着崭新的从一品官服,很是气派。 小橘拿着新得的宝刀,在马旁跟着一道儿陪着。 顾维均的红棕骏马喷着鼻息,摇头晃脑的跟乔锦心的白马并排,时不时还要把马头主动靠过来示好。 两个人挨的更近了。 乔锦心目视前方,只当不知道,暗地里保持点距离。 “你怎么把面具摘了?” 看着马下,时不时有小姑娘向这边投来灼灼,羞涩的目光,他心里有些古怪的别扭,谈不上嫉妒。 这也是因为阿瑜太好看了,扮了男装更是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 “乔某自有打算,不劳顾大人费心。” “你我之间还要这么客气么?” 顾维均一心想拉进二人的距离。 “顾大人请自重!” 见马上的顾维钧整个人靠过来,都要贴在乔锦心身上了,小橘不悦地挑眉出声警告。 话音刚落,“嗖!”地一声,不待顾维钧反应过来,一枚小巧的暗镖已然向他追来,幸亏他躲的及时,不然这脸便要花了。 顾维均有些怂了,接下来的全程知趣了些,规矩了不少,再也不敢公然在大街之上,对乔锦心做什么亲昵举动。 只是他一路跟橡皮糖一般,甩也甩不掉,硬是跟回了乔宅。 大力,袁蝶衣,巧儿,还有两个皇太后先前送来的两个所谓侍妾,早得了消息,喜气洋洋,一个个惦着脚尖,伸长脖子,兴奋瞭望着。 “来了来了!” 见到一队车马浩浩荡荡而来,大力第一个发现,欢天喜地,欢蹦乱跳地来迎。 “师父!” 大力也不认生,一眼就认出了这白马之上的便是乔锦心。 乔锦心有些惊讶,先是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再翻身下马,好奇询问。 “我之前都是面具示人,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还不简单。” 大力眼神揶揄望了一眼身后,正朝他们大步流星走来的袁蝶衣。 “从师父你们在巷子口一出现,袁姐姐的视线就一刻都没从您身上移开。橘哥也是站在您的马下一侧的,您不是师父谁是?” “聪明!” 乔锦心欣慰地摸摸大力头发,第一次发现,她这笨徒儿原来也观察入微,心思细腻。 “大人!” “大人!大人!” “大人!” 紧接着而来的几个女人,马上把乔宅门前变成了修罗场。 上来先是互相推搡着,只为在乔锦心跟前抢到个最佳位置,尤其是巧儿,仗着自己个子小,年纪小,有恃无恐,三两下就把两个侍妾给推在地上老远,失去竞争资格。 顾维均被眼前的架势给吓着了。 他这小妻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府上都有侍妾为她争风吃醋了,相比之下,女人缘这一方面他可真是甘拜下风。 “好了,好了,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看着这失控场面,乔锦心头都大了,赶紧让小橘把地上呼天抢地的两个侍妾拉起来,一手提一个往府里拖。 巧儿故技重施,趁机一把跨上乔锦心胳膊就不撒手了。 近距离看,这乔大人像的也不赖嘛,她要是能征服这样一个男人,也不亏。 袁蝶衣一见,原本笑逐颜开的脸,急转直下,变得阴沉难看。 她见乔锦心也并没有主动与巧儿撇清的意思,慢慢地便双手抱胳膊,嘴角动了动。 “饭菜已备好了,大人记得进门吃。不然一会凉了,吃的肚子疼。” 袁蝶衣转身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袁姐姐!” 大力跟小橘,一前一后跟着追到府内。 门前只剩顾维均,乔锦心还有巧儿三人,大眼瞪小眼。 “顾大人,乔某数日未归,府上事务繁多,今日就不留你到府上坐客了。” “好,那就告辞不讨扰了。” 顾维均虽很想到乔锦心府上坐坐,他就想与她多待一时半刻的,只是刚刚见识了乔锦心府上这几个女人,想想还是暂时不要再为她添乱了。 “乔大人,” 乔锦心目送顾维均一行人离去之时,他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 “乔大人,日后若遇难处,请一定通知,顾维均一定鼎力相助。” “好,多谢顾大人好意!” 乔锦心嘴上这么感谢着,心里却翻了白眼,心道我用你帮忙?你离我远一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说完这句算是最后的话别,顾维均终于调转马头,带着其余小车队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 乔锦心这才回身,巧儿陪着,二人最后一个进门。 “乔,乔大人!乔大人!” 刚要掩上门,又听得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尖锐女声在喊她。 “谁?” 她拉着门环的手停住了,转身四下张望了找这声音来源。 很快一个身着斗篷的小小墨绿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是个女子。 这女子见她在门前驻足停下,跑得更快,不一会就来到了门前两座镇宅的石狮子前,此时已经是完全跑不动了,只能随意撑着一头游戏绣球的公狮石像,大口喘着粗气。 “乔,乔大人,是,是我。” 乔锦心听得这声音,再见这身形有些眼熟。 她快步下到台阶之下,走上前去确认,对上那双眼睛,那张脸,便瞬间恍然大悟。 “杨姑娘?!” “是我大人!” 稍微歇了口气儿,杨淑华才擦了擦额前汗珠,正色道。 “大人,奴家听说大人回府了,特意跑来送信的。” “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皱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人进去说吧,事关整个京地百姓安危!” “好,进去说!” 看杨淑华的凝重紧张的神色,乔锦心不敢怠慢,领着人赶紧进府。 第七十八章下杀手反噬自身 通情报大义犯险(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杨姑娘,坐吧!” 乔锦心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见杨淑华翩然落座,才同样座下。 巧儿虽然很好奇这所谓杨姑娘的真实身份以及二人关系,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厅里偷听,倒不如识相乖巧的自己出去,还能给乔大人落个好印象。 “你们聊,巧儿出去准备些茶水糕点。” “嗯。” 乔锦心同意点点头。 不过她一出门,没过多久,便又小心翼翼折返,四下探头探脑张望,查看环境情况,确定没问题之后,便猫着腰,肆无忌惮偷听起来。 目送巧儿出去拉上门之后,乔锦心才转头凑近,整个人都快要趴在了这小桌子之上,小声温和问杨淑华道。 “杨姑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大人,”杨淑华同样也凑上前来,轻声细语,却又万分焦灼的回道。 “大人,您不是让奴家密切注意李斯特及利物国动向么?” “嗯。” “不久前,琉岛公馆的山本松崎来找李斯特,一连几日,都是一来便直接进了李斯特的办公室,而且鬼鬼祟祟的,很是神秘,更不让任何人靠近。奴家觉得事有蹊跷,就多留了些心眼。” “果然,昨日亥时,奴家偷偷再次潜入李斯特办公室门前特意探听,终于得到了些消息。这山本松崎要联手利物,以本国僧人失踪为由,向咱们天朝施加压力,借机二次发动战事。” “什么?!” “这老秃驴,当初签条约谈判之时,眼神闪烁,獐头鼠目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果然是一肚子坏水的老畜生!” 这山本松崎也算是乔锦心“老朋友”了,谈判之时,总是有意无意,意味深长的微笑猥琐打量她之余,那地中海的脑袋加上不满一米六的身高,暗戳戳躲在其他几国代表之后,背地里老是撺掇这个,撺掇那个,蔫坏儿,如今这又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乔锦心说到情绪激动之处,霍地站起,一拳头是重重砸在二人中间,原本用来放茶水的小桌子上,差点给砸出个凹坑。她最讨厌这些躲在阴暗角落的小人。 巧儿在门前,听得这“哐哐”砸桌面的动静,更是好奇了,当然,乔锦心二人的谈话,她是努力地伸长脖子去听,奈何二人窃窃私语的分贝极其低,她当然也没有小橘那样,与生俱来的天赋耳力。 “啪”的一声,巧儿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她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夺路而逃,却被人死死薅住了垂在耳后的长长秀发,随后便是无情的向后拖曳,疼地她呲牙咧嘴,又怕自己突然叫出声来,只得一边求生欲地伸手往后胡乱地去拍去抓那只,牢牢控制自己头发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因为过于疼痛而发出声音,惊动屋里面正在谈话的二人。 轻轻松松拽着她的自不用多说,便又是小橘。 等把人拖的离了好远,转过了一处隐蔽假山之后,小橘才终于松了手。 巧儿这才得以脱身,摸了摸自己受苦受难的头皮,“哎呦哎呀”地直叫唤。 小橘毫不留情,接下来寒光一闪,她那刚得的宝刀“嚓”地应声出鞘,横在巧儿胸前,兴师问罪。 “说,听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呀。” 巧儿面上是一脸无辜,眨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心中是恨得牙痒痒,这一句没听着,又被这阴魂不散的碰上,再来坏她好事,既然如此,你便不要怪我手黑了。 “没有?” 小橘嗤笑一声。 “你当我傻么?人都快跟八爪鱼一样,整个贴在门框门架上了,能什么都没听着?” “emmmm,其实也听到一些,而且也跟你有关。” 巧儿突然改口承认,小橘有些狐疑地蹙额古怪看她。 “说我什么了?” 她还是没战胜的了好奇心,直接问出来。 “你凑过来点,我告诉你!” 巧儿向她招手,示意她上前。 “干嘛?” 小橘凶巴巴瞪了她一眼,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收了刀。缓缓走到巧儿跟前,双手环抱着,将这刀护在怀里。 好机会!! 巧儿脑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差不多够她施药,当下狂喜,心中冷笑一声:哼哼,绿幽藤啊绿幽藤,你处处与我作对,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赶尽杀绝了! 当下主意一定,她信心满满,长袖一挥,那漫天的药粉便顷刻四散而出。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致死的毒药,只是能叫人晕眩迷幻的迷魂药,真正的剧毒之品,是她内衣襟中随身携带的老怪物留下的化尸粉。 她心中打算的是,先将人迷晕了,再用这化尸粉直接化去,消失于无形,了无痕迹,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这小橘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何况她有猫的属性。五感极敏锐不说,动作反应也是常人所远不能企及的。 巧儿刚抬头的那0.01秒,她已经作出了相应的应对,抬手格挡,将其一推,往后一蹦,瞬时跳出去两三丈远。 一套动作是行云流水,眼花缭乱,也是让巧儿意想不到。 巧儿意想不到的还远不如此。 主要是人家小橘在自我防卫的同时,还顺手将她那衣袖中的药粉推向这边,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她,被迎面而来,源源不断的药粉,淋得满头满脸,最倒霉的是,鼻子口腔里也呛进去不少。 没想到这剧情走向,不仅跟自己脑海里预想的,偏离了很多,还最中坑害了自己,巧儿憋着气儿,白花花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甘,惊恐,不愿相信的怨恨,最后是认命的无奈,“嘎”地一声,双腿一蹬,“扑通”直直倒地。 “?” 小橘从不远处走近,捏着鼻子,掸了掸空气中尚在悬浮的不明颗粒。 略微俯身皱眉查看情况。 “什么意思?苦肉计? 小橘被这一波操作彻底搞懵了。 “欸,诶?” 她谨慎用脚踢了踢,毫无反应。 “你又在搞什么鬼?” 地上的人依旧跟死猪一样,全无反应。 她忍不住蹲身用两指头摸在脖子大动脉处。 人没事。 她继续大力拍了拍其脸,还是不醒。 真是麻烦! 当然她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巧儿躺在这冰冷的草地上不管,不然这到时候乔锦心问起来,她完全说不清楚。 想到这儿,她摇头叹气着,将其一把抗起,如同扛货物一般一把将人搁在肩头,抱着其双腿,一步步往回走。 真是造了孽了。 屋内,乔锦心与杨淑华谈的差不多了。 杨淑华将所有近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有的没的都同乔锦心说了一遍。 乔锦心的眉头越皱越深,也在心中试图从这些表面平平无奇的日常之中,找到线索,再一一串联起来,得出结论。 她慢慢起身,背手在屋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的溜达。 突然她灵光一现,三两步跑进会客厅内室,里面又是个小小的办公书房。 她翻箱倒柜,终于从抽屉中找到一份纸张泛黄的叠好的一份东西。 仔细小心着将其慢慢展开。 杨淑华本立在门口,瞧着她焦急的翻找,此时也过来帮忙拿着一头,好让乔锦心耐心的将其完全展开。 很快地,一副硕大的手绘地图,便呈现在二人面前,这每座建筑,每条街道,河流,水道,山脉,都详详细细,标注精确,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二人面前。 这便是京地的整个地形图。 杨淑华震撼于这幅地图的精细。 “一个朋友送的,说是为了让我足不出户,好好熟悉熟悉京地的风貌。” 这地图便是她刚回国那一阵,某日佟怀信送给她的特殊大礼,只她从与八国谈判到无名村瘟疫,再到宫闱之乱,还没来得及打开细看。 现如今是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好好欣赏,越是拿着放大镜好好一寸寸的观摩,她越能体会佟怀信一个人绘制此图的匠心独运,还有他为此付出的心血之大。 “你看这里!” 乔锦心拉着杨淑华过来,用这放大镜放大一个不起眼的小三角建筑。 “华盛德纱厂。” “这里离你说的那个琉岛国道馆最近,而且里头工人也多,很容易成为山本他们闹事的目标。” “嗯嗯,很有可能!” 杨淑华也点点头,补充说道。 “奴家记得好像在李斯特用利物语通电话之时,隐约听到什么华盛的,估计就是说的这个纱厂。” “好,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一定要赶在山本老贼一伙人,他们搞事情之前,制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找到借口,再让京地生灵涂炭!” “大人,奴家就不同去了!” 杨淑华面露难色,推辞着。 “怎么了?” “奴家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让李斯特发现了,会怀疑的。” “可是,你现在就这样回去危险重重啊,这山本老贼疑心极重,诡计多端,此番回去凶多吉少。” 乔锦心劝她。 “大人不必为奴家担心!” 杨淑华固执如我。 “大人忘了,当初来胡同找奴家的初衷了?” 乔锦心看着她那双剪瞳春水的多情眸子,沉默了。 “放心吧大人,李斯特对奴家还有情,不会把奴家怎么样的。” 她淡然一笑。 乔锦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那句残忍的话。 或许她自己也清楚。 这在烟花柳巷的情爱,哪真的能靠得住。 第七十九章怪车夫一路探问 找维均请求支援(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橘!小橘!” 杨淑华人一走后,乔锦心马上打开门,叫小橘前来。 有些反常的是,连着唤了她好几声,小橘才应了出现,乔锦心也没有多问,上前携着她手,要求道。 “你去跟着杨淑华,要是她有什么不测,就及时出手,保护她安全。” “那你呢?” 小橘抬头反问。 “我?我你不用担心,暂时不会有人对我不利的。再说了,我自己能保护的了这自己,你就别担心了。” 乔锦心语气轻松平常,小橘依旧有些担心的盯着她看了一会。 “那好吧,你自己好好保重,我去去就来。” “嗯。” 乔锦心重重点点头,催促着她赶紧启程。 “师父!” 院子里在暗处站了一会时候大力,听得了一些二人的对话,见小橘一个纵身,跳出了院子,而乔锦心愁眉不展,神色匆匆,看架势是又要急着出去,急忙上前跟着。 “大力?” 乔锦心见突然出现的大力,有些意外惊奇。 “你怎么来了?” “师父,你去哪儿?” 大力似有预感,紧跟着乔锦心寸步不离。 “出去有些事情要办。” 乔锦心说的含糊其辞,这些危险的事情,她不想让无关的人来蹚这浑水,尤其还是这个单薄初长成的少年,他是无名村的希望,更是晨叔的希望,她在无名村那段日子,亲口答应答应过晨叔,以后出去要好好照顾,教他一些功夫本事,好让他平安的过下去。 自然就不会让他去轻易冒险。他要是一去,自己还要分出心思来保护他,而且大力这孩子本身有些愣头青的意味,这在她教授他镖技时,便有些展露,耿头耿脑的,人倒是没有坏心眼子,可说不定会坏事添乱。 想到这儿,她心烦的手挥了挥,跟赶恼人的苍蝇似的。 “师父带着大力吧!” “不行,你不能去!” 乔锦心态度坚决,走在前面的脚步越发的加快。 大力一路还跟,慢慢地为了跟上,开始一路小跑起来。 乔锦心烦了,停下脚步,略有些愠怒的喘着气。 “大力,你做什么?” “师父,您就带着大力吧,您都把橘哥支开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 “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还盼不盼着点你师父的好啊?” “师父……” 大力央求的眼神语气,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狗,很难让人拒绝他的请求。 乔锦心有些为难。 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想着此去只要自己考虑部署的周全,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最后还是艰难的点头同意了。 “好吧。” 见乔锦心语气软下来,大力脸上的乌云瞬时一扫而空。 “诶,可别高兴的太早啊!” 乔锦心见大力喜笑颜开的表情,立马又竖起食指,开始很严肃地约法三章。 “师父要办一件大事,举重若轻,事关无数人生死。从现在,从此刻起,你便要完全听为师安排,让你向东不要向西,让你躲着就不要露头,更不要擅作主张随意行动,闭嘴少问,明白了么?” “明白!” 看着乔锦心煞有介事的表情,大力全盘照收,更是珍重其事不住地用力点头。 看这样子,是认认真真,将乔锦心的要求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好,”大力老实诚恳的态度,乔锦心放心了些,便只带了他一人,出门徒步到大路上,随意拦了辆黄包车。 “这位少爷,您要往哪儿去?” 拉黄包车的是个精瘦的小伙子,那褂子短衫虽单薄,但依旧额前脸颊有不少些汗水,应该也刚拉了一趟活儿。 “去华盛德纱厂!” “是西交巷子那儿的华盛德么?” “不然呢?京地还有几个华盛德?” “好勒!少爷您二位坐稳当喽!” 这小伙一声吆喝打气蓄力,拉起杆子跑起来,不比那街上的马车慢些。 只是他一路有意无意,总会停下故意挑起话题的问东问西,打听事情,乔锦心便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数情况也就是淡淡的回个“嗯,哦”的,作冷处理,这意思呢,就是不怎么想多说。 架不住这小伙一路锲而不舍,噼里啪啦的问。坐上的乔锦心二人多少有些心烦意乱的煎熬。 路过这提督府衙门的时候,乔锦心眸光一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紧急叫停。 “等一下,就在这停!” “好嘞!” 这小伙立马急刹车,稳当停下。 “您二位这是找提督大人告御状来了?” 见这所停之处很不一般,好奇又心直口快的小伙又多嘴问。 “一个让你在这停就在这停,瞎打听个什么劲儿?” 大力先跳下车,实在是憋不住了,指着这小伙的鼻子骂了两句,很是不满。 “大力!” 乔锦心下得车来,只瞥一眼这小伙,便低头从自己长袖中取出一枚银锭。 “不用找了!” 她将这银锭子送到小伙面前。 “您华盛德纱厂不去了?” 小伙再次试探着问上一句。 “费什么话啊,钱都给你了,还不走?!” 大力真的生气了,这拉车的小伙太不知分寸了,一路打听他们的事情,十分叫人反感。 乔锦心拦住大力,转身拉着他往衙门里面进。 “咱们进去吧,办正事要紧。” “嗯。” 大力经乔锦心的劝阻,便乖乖跟着一道进了跨上这提督衙门的台阶。 来到门前,两个手握长矛的守卫阻拦,乔锦心立即亮了身份,让其通传。 功夫不大,身着官服按随身配刀的顾维均便快步而出,身后跟着三四名带刀随侍。 “阿,乔大人,怎么来了?” 他有些惊喜,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差点又脱口而出那声“阿瑜”。 “顾大人,乔某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乔锦心躲开他那多情的大剌剌目光,低头一个拱手作揖,看着自己脚尖。 “那到里面说话吧。” 顾维均正色扶起她,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提督衙门。 大力紧随其后,用余光瞟了瞟,那拉车的小伙似乎还在不远处,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他三两步跑上前去,追上乔锦心步伐,拽住其胳膊,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一旁的顾维均只见她频频点头,不一会便眉头深锁,转身意味深长看向了门外。 她的心开是不安起来,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情。 怕不是杨淑华小橘那边,她不敢再想,只一遍遍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 “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没答,自顾自一个人脚步匆匆跑到前面。 顾维均品出问题,大步跟上,又小声问了一遍。乔锦心才停下,小声要求道。 “能不能叫你的人,跟一跟门外那个拉黄包车的,我怀疑有人监视我。” “你是说,刚才那个拉黄包车的?” 顾维均一听这话,也皱起眉头来,随即招手,便唤来了一名干练的心腹。 “你跟去看看,这拉黄包车的是什么来头。” “嗻。” 这短衣心腹,低头应了一声,随即便“嗖”一下子,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来到后厅,摈退众人,只剩乔锦心,顾维均二人以后,顾维均再次问其来意,乔锦心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得到准确消息,山本松崎联合李斯特正策划冲突,企图借题发挥,小事化大再次挑起战事,从中谋取不正当利益。” “怎么会?这和谈才刚刚结束,不是说这各国都答应了这赔款赔完之前,一定维护好天朝稳固,不随意再起战事,这么快便出尔反尔?” “呵,天真!与虎谋皮,他能真的答应?天朝如今在他们眼中,不过一块巨大的肥肉,什么时候吃,怎么吃,不过他们一个念头的事儿。” “那这事,应该先禀明皇上,让皇上定夺,我这就写封折子入宫,请皇上御览!” 顾维均起身便要进到里厅,找笔墨纸砚,却被乔锦心一把扯住了胳膊。 “来不及了!” “等你一趟流程走完了,山本松崎他们估计都已得手,向皇上施压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知道他们的阴谋!我去制止!” 乔锦心一脸坚毅。 “你?!” “不行,太危险了!” 顾维均当下第一个念头便是断然拒绝。 “他们不过是找人当街闹事,借机挑起我天朝百姓的愤怒,引大械斗,再扩大影响,要的便是舆论压力。” “只要我们能提前掐灭这导火线,这仗就打不起来!” “所以,我需要你派人暗中盯着华盛德纱厂,还有琉岛公馆,一定不要让这冲突起来,不论他琉岛如何挑衅,忍,一定要忍,为了整个京地,也为了整个天朝,拜托了!” 言及此处,乔锦心竟向他鞠了一躬,叫他措手不及。 面对这样一个深明大义,心系危亡的她,顾维均心潮澎拜,很是动容。 他对她不仅仅是爱,竟生出了佩服,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容易冲动胡闹,我行我素的小女孩,她是个女侠,是个心存大义的女英雄,多少当世的须眉都自愧不如。 “好,”顾维均暗自捏紧了拳头,答应道。 “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有我在,乱不了!” 第八十章露野心妄毁龙脉 供消息淑华暴露(求月票收藏,春节快乐!)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利物公馆内。 “公爵先生,您知道这天朝的皇宫之内,或者说这整个京地,究竟有多少宝贝么?” 山本松崎一身笔挺的西装,配着绛红的领结,佝偻着矮小的身形,站在李斯特办公桌前,在孤独的一盏电灯映照下,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又被放大了不少,扭曲拉高的,有些诡异可怕。 “这还真不清楚。” 李斯特摇头,嘴里慢慢吐出一串烟圈,两指头之间捏起的一只雪茄,红点时明时灭的。 “光这皇宫少说也有三十万件。” 山本松崎转身,面向李斯特,伸手比划了个“三”的手势,一口流利的利物语,还带着点琉岛的独特口音,听的李斯特有些费劲。 “三十万件?” 李斯特霍地站起身,身后的靠背椅也跟着往后捎了捎。 他在天朝这么久,虽说是知道天朝地大物博,遍地黄金,但究竟有多少宝贝,他还真就十分懵懂无知。 当初带兵攻占京地之时,他也曾带联军搜刮了这皇宫一通,连几个亲王府都没有放过,虽然斩获也算喜人但绝对没有山本松崎如今说的那样夸张。 “不可能,当初我亲自带人好好搜过,哪有你说的那么多。” 李斯特回忆着,马上摇头质疑了山本松崎的说法,又缓缓坐下。 “公爵,您好好再想想,这当初和谈之时,几亿两的赔款,天朝的代表几乎是没怎么多说便应承了,只是对割让的土地多少,言辞激烈。” “这便是说明了,这些钱对天朝来说根本也不算什么。”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 李斯特若有所思点点头,再次起身,绕过宽大办公桌来到山本松崎跟前,又猛吸了一大口雪茄。 “不知公爵听没听说过龙脉。” “龙脉?” 李斯特在京地也呆了不少年月了,也算半个天朝通了,对这些个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也是很感兴趣的,自然也知道不少。 “你是说天朝的龙脉?” “对!传说他们李族当初能凭借二十铁骑入关,逐鹿天下,便是因为通过高人指引,掌握了龙脉,把祖先的灵柩牌位特意设在了这风水极佳的龙脉之处,这才有了天朝的百年兴旺。” 山本松崎说的很笃定,他那自信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李斯特:这些绝密的消息他是了如指掌,也绝对可靠。 李斯特没有说话,他只是睥睨着,继续盯着侃侃而谈的山本松崎。 “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些天朝的国宝,早在我们联军破关之前,便大部分都被秘密运往了这龙脉所在之处,所谓的天朝镇国银应该也在此。” “你说了这么多,那这隐密的龙脉又究竟在何处呢?” “在何处?呵,这并不难猜,我的公爵大人,想想这天朝皇太后宁愿扣了海军军费也要修善的园子,明明离着皇宫不算近,且又在荒郊野岭,根本不是什么颐养天年的好去处,竣工又不少时日了,也并没有入住,您觉得是为何呢?” “那里就是龙脉?!” 李斯特反应过来,茅塞顿开。 “对!” “公爵先生,我们上皇的意思是,咱们两国联军,共同破了这天朝的龙脉风水,抢占先机,也为后续迅速吞并天朝打下基础。您看……” 山本松崎笑着,语气犹豫试探着李斯特的态度。 “这不是小事,我要向女王请示。” 李斯特犹豫起来。 毕竟当初说的只是想办法挑起事端,暗中为他琉岛发难提供帮助,如今看这山本的意思,还要赔上他本国的驻扎人马,他有些迟疑不决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山本松崎“哈哈哈”爽朗笑出声来,这明显是拿不定主意,权宜之计的推诿之词。 “您可以请示,只是这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怕是要延误了最佳时机。既然如此,我们琉岛倒不如找别国合作,比如奥利亚。” “好!就按你说的办,今晚这械斗一搞起来,我立马就安排本国公民上街游行,届时直接带几万利物军兵出发,与你琉岛兵合一处,直捣龙脉!” 李斯特用力甩甩手上雪茄烟灰,算是下定了决心,殊不知他这所谓的热心老朋友可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这山本松崎搞这一出,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假他人之手,行自我方便之事。故技重施,躲在李斯特之后,偷偷坐收渔翁之利。 “咚咚咚!” 停到有人礼貌的敲门,屋内两人都同时看向门边,不再出声。 李斯特来到门前,“哗”一下拉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才松了口气。 他转换成天朝话,温柔开口道。 “你怎么来了?” “我今儿上街给你买了些琵琶糖,看你老抽烟的,对嗓子不好。” 来人正是刚刚回公馆的杨淑华。 她温柔贤惠地为李斯特带了不少琵琶糖,除了真的担心李斯特嗓子的问题,当然也是特地到李斯特眼跟前来晃一圈,好消除一些怀疑。 “哦,哦。” 李斯特顺着杨淑华的目光,方才想起自己手中仍捏着的大号雪茄。赶紧扔在地上,用力用好的皮鞋底去踩了碾压灭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摸摸后脖颈。 “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好。你也早些休息去吧,晚上风大,小心着凉了。” “嗯。” 语毕,杨淑华转身离去,临走时透过门缝儿看到里面站着的一个头秃的小矮子中年八字胡男人,她心中正嘀咕这山本老贼怎么又来了,却发现他也正笑的别有深意的同样盯着自己,说不出的窒息。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在李斯特关上门之后,才敢咽了咽口水,心狂跳着慢慢扶着旋转楼梯把手,一步步慢慢走上楼。 “这便是公爵的红颜知己杨小姐吧?” 合上门,李斯特再次回到桌前,翘着二郎腿坐下。 “山本先生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李斯特扬扬眉,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这不算什么,” 山本松崎突然整个人俯身趴在这宽大办公桌上,双肘撑着桌面,一双鹰眼直直盯着李斯特湖蓝色的疑惑双眸。 “公爵先生,在女人身上最好不要付出太多感情,尤其是天朝的女人,她们只会利用你的真心,来达到自己的丑恶目的。” “你什么意思?” 山本松崎这话里有话,李斯特也不傻,马上明白是杨淑华出了什么事。 “您以为这杨淑华是真的因为感情才无怨无悔留在您身边的么?” “别天真了!她一个ji女,能念什么旧情?!不过是派在您身边的一枚棋子罢了!” “你!” 李斯特气结,他愤怒起身瞪着山本松崎。 山本松崎冲拿着望远镜看了看,突然打开窗户,吹了声口哨,朝远处招招手。 很快一辆黄包车从不远处,由远及近,缓缓停下。 很快地,门外便再次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山本松崎大步流星,上前打开门。 “山本先生!” 这精瘦小伙,拿下头上帽子,搁在胸前,笔直地九十度鞠躬。 “进来!” 山本松崎在这小伙面前端起领导架子,凶着一张脸,严肃道。 “跟公爵说说,这几日你在乔府门前都看到了什么!” “嗨!” 小伙再次双手十指并拢,擦着裤缝,单腿地上一跺。 随后便微微候着腰,用清晰的天朝话,事无巨细,汇报情况。 李斯特慢慢从怒气冲冲听得眉头深锁,很快又泻了气,目光无华地一下跌坐在身后椅子上。 “好了!够了!”终于他不耐烦举起手制止。 “你可以下去了。” 李斯特转过脸,不愿面对。 小伙转向山本松崎,询问式的看了一眼。 山本松崎默默点了点头,他才又一跺脚,小跑着退场,消失在夜色里。 李斯特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些不能接受的单手捂着脸,想静一静。 “公爵?公爵!” 山本松崎唤了他几声,得到的是无情不耐烦的驱赶。 “山本先生可以先回去了,明天晚上七点,一切按计划行事。” “好!” 山本松崎也不废话,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一张油腻的老脸笑的没了眼睛,从容的迈着小碎步退场,甚至在下楼时哼起了家乡的小调儿。 等所有人走之后,李斯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枯坐到后半夜。 他踱步来到窗边,双手笔直撑着窗沿,看着黑洞洞未知的树丛,越发的心烦意乱。 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都是杨淑华的一颦一笑。 她安慰自己的样子,她取出所有积蓄资助自己的样子,她舍身护住自己,奋不顾身为自己挡住那一箭的样子。 他来到酒柜面前,粗暴的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红酒,拿在手里随意“彭”的启开,咕嘟咕嘟就一仰脖子往自己嘴里灌了大半瓶子。 不知不觉就一整瓶下肚,他又开了第二瓶。 很快地,酒劲儿就上来了,他感觉有些上头,头重脚轻,脚步踉跄着,连个直线都走不好。 “杨淑华,杨淑华!” 他吼叫着,一步三晃地走到门前打开门,踏上楼梯,整个人趴在扶手上,像个壁虎一样,慢慢上楼。 他摸到了杨淑华的门前,双手握拳“乓乓”地大力砸着门。 “杨淑华你给我出来,杨淑华!”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醒了辗转难眠的杨淑华,还有在不远处一直守着杨淑华玩小左轮的小橘。 第八十一章会错意乌龙出手 潜公馆伺机行刺(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开门!杨淑华,你给我开门!” “彭,彭,彭!” 杨淑华听着门外巨大的声响,知道是李斯特,听这嗓门,估计是喝醉了,也没多想,只当跟以前情况一样,边应着“来了,来了。”边慌慌忙忙掀开身上被子,点亮床前一盏如豆昏暗小灯,随意披上一件衣服,听着门口越发急促的大力敲门声,动作也随之越来越快,一下跳下床,光着脚,连鞋子都穿反了。 打开门来,果然是李斯特,两团红晕在脸上,喝的醉醺醺的。 “这是喝了多少了?” 她秀气的蹙眉,不顾肩头随之滑落的衣裳,伸手搀扶,好好将人一步步到自己房间内,安置在自己刚躺过的地方,让其躺下,再悉心给他分别脱下两脚的皮鞋。 李斯特有些难受。 他虚握着拳头,一下两下三下的砸自己脑门,一记比一记重。 “怎么了这是?头疼?” 杨淑华善解人意,一把抓住他的那只捶打额前的拳头,双手包裹着搂在自己怀里,坐在床边,温和的问。 李斯特原本有些痛苦挣扎的脸,突然换了一副表情,阴冷不信任,眼神如炬,带着钩子。 他反手握着杨淑华一只手腕,越捏越紧,直到捏的红了,毫不留情抬手到眼前,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问道。 “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他狠狠地咬牙切齿,单臂撑着坐起,渐渐靠近杨淑华,喷着浓重的酒气在她耳边,一会儿又她面上扫来扫去,像条猎犬一般,时刻关注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杨淑华不动声色,抬头目似静水,毫无波澜。 “又是什么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 她表现的很平静,慢慢试着从李斯特手心将自己那只被禁锢的手挣脱开来,哪知道她只刚动了一下,李斯特马上反应很大。 还是那只手,轻松将她带着整个人翻身拉上床来,死死把她圈住,压在自己身下,居高临下,又强迫着把她倔强扭在一边的头给正过来,面对自己,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控制住。 杨淑华试图反抗,奈何男女之间体力悬殊差距极大,试了几次,只是无畏的挣扎。 “你弄疼我了!” 杨淑华红着眼,喘着粗气,嗔怒道。 从前,李斯特待她一向是相敬如宾的,从来不舍得她受一点伤,说话都不曾大小声。 今日的撒酒疯让她感受到了不同寻常。倒像他是在借酒盘问。 “只要你对我,对我说真心话,我一定既往不咎。” 李斯特顿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儿,眼光灼灼盯着杨淑华。 杨淑华心中也是波涛汹涌。 听他这口气,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可到底知道了多少,有没有确凿证据,还是说只是单单的听了些外面的风言风语,来从她嘴里诈出真假,她也根本无从考证,眼下她只能抵死不认,一条儿道走到黑。 想到这儿,她以退为进,多情杏眼渐渐地,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很快冲出了眼眶,啪嗒啪嗒,从眼角滑落到如玉的脖颈,脸颊。 真真是我见犹怜,即使是脸颊上那一道有些时候的旧伤疤,丝毫不影响她翩若惊鸿的美。 “公爵,奴家知道,一直以来是奴家配不上您,您如此高贵的身份,值得更多更好的姑娘,奴家本就身份低微,名声不好,现如今更是毁了容貌,您要是倦了厌了,奴家绝无一句怨言,马上从您面前消失。” “可是,可是,您不能质疑奴家对您的真心,不能……” 话到伤心处,杨淑华通红着眼眶,推开李斯特的手,再次撇过头去,咬着颤抖的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样略带克制的委屈,反而更让人觉得心疼。 扮可怜博同情,杨淑华是掌握到了精髓了。 这么久的二人对峙,李斯特的酒也算是醒过一些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哭的楚楚动人如雨中娇嫩花朵的杨淑华,于心不忍。 不管如何还是有些念旧情的,再说,山本松崎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只带一个所谓探子到自己跟前,一通白活儿,虽然的确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口说无凭,一面之词,难免添油加醋,也不可全信。 想到这儿,他释怀了很多,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的鲁莽冲动,有些愧疚,慢慢坐起身,准备从杨淑华身上下来。 杨淑华还在无声哭泣,也偶尔用余光来瞟了一眼,感觉李斯特的神情没有那么狠戾暴怒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闯过了。以后一定更要倍加小心,尤其在这个档口,自己绝不能出事暴露。 当然,她也开始回忆着。 自己如此小心是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环节出了纰漏。 聪明如她,也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冲她猥琐一笑的山本松崎。 山本老贼! 她在心中暗“呸”了一声,想着下一次跟乔大人联络之时,一定要让乔大人想办法了结了这老贼,免除后患。 正想着,她再次抬头,只听得一声闷哼,随后本已经从自己坐起来的李斯特又重重倒在了自己身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杨淑华慌了,扶着人坐起身,大力地摇了摇,早就不省人事,她自己则惊恐地连问了两句:“什么人!什么人?” “别找啦,是我!” 小橘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蓦然出现,就站在杨淑华床前。 “你是?” 杨淑华盯着小橘的脸,想了一会儿,随即“哦”地记起。 “你是乔大人的随侍?” “小橘!大人不放心。让我跟来保护你!” 小橘很拽,自报家门,脸上表情冷峻。但这语气,很明显有炫耀傲娇的意味。 她这意思:看,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杨淑华说不定就遭了毒手了。 杨淑华有些无语。 碍于乔大人面子,她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是奉命办事,就是这手出的不是时候。 “跟我走吧,这儿已经安全了。” 小橘一努嘴,让她赶紧穿上衣服。跟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杨淑华没动。 她抱着尚还温热的李斯特的身子,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脏跳动,还好是昏过去了。 “额,橘大哥,你走吧,这里我应付的来。” 杨淑华记得这乔大人到哪儿都带着“他”,并且对“他”很尊重亲切,自己自然也不敢怠慢,思来想去自认为叫“橘大哥”比较合适。哪知道踩了小橘的雷。 “橘,橘大哥?” 杨淑华软糯声甜,因为比较陌生,斟酌着轻轻唤了她一声“橘大哥”。 就是这一句“橘大哥”,让小橘踉跄了一下,后退一步,有些炸毛了。 这杨姑娘明明看着有二十四五的年纪,比自己成熟的多了,怎么好意思叫她大哥?! 她看着有那么老么?! 她有些郁闷,脸已经臭了。 她忍了下来,脑海中浮现乔锦心一本正经让她少说话,多做事,不要节外生枝的严正警告批评,她选择了闭上嘴。 只是杨淑华还是继续一口一个“橘大哥”,让她听得郁闷至极。 “哦,对了橘大哥。” “那个刚出利物公馆的中年矮秃子你可有印象?” “你是说山本松崎?” 小橘跟着乔锦心进进出出的,处理公事办公也基本不避讳她,自然清楚很多事情,也认得不少人。 “对,就是他!大哥回去之后,跟大人说说,小心这个老贼,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怀疑,这次李斯特突然借酒找我当面对峙,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 提到这山本松崎,杨淑华也是恨得不行。 “看出来了。” “你上楼不久,这老家伙就叫了个可疑的车夫进来,在李斯特办公室里,可是说了不少事情。” 小橘其实便也早就盯上了这山本松崎,尤其她在李斯特办公室门前,听到他派了不少关于乔锦心行踪的汇报,以及意图,她很是担心,同时她也得知了乔锦心自己进了九门提督府,想来应该是暂时安全的,她又安心了不少。 既然如此,目前最大的隐患便是这山本松崎。 她倒不如顺带手把这老东西给处理掉了,拔了隐患,同时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想到这儿,她问杨淑华借了块帕子,掏出自己那把小巧左轮来,擦了又擦,又看了看准心,检查了一遍。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自顾自来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 等了一会儿,才把枪收好,飞身腾空跃起,单脚踩了一下窗框着力,翩然而下,稳稳落地。 杨淑华跟着来到窗边,趴着窗沿看了一会儿,无影无踪。 真是好功夫! 不过隔了三四条街道的琉岛公馆内,此时依旧灯火通明。 山本松崎正给由军人假扮的几十名僧侣训话,提升士气。 “你们都是琉岛的英雄,上皇以你们为荣!” “嗨!嗨!嗨!” 每个人都抬头挺胸,原地跺一跺,搞得地动山摇的,幸好这琉岛公馆是独立栋的,周边没人,不然这附近的老百姓都要大半夜被这么大动静给吓死。 小橘趁机溜进了院内,又借着那高耸的大树,翻进了其中一个阳台台。 她灵巧敏捷地在几个阳台之间来回迂回穿梭,无声无息。 终于确定了山本的私人空间所在位置。 门窗都是大敞着的,这老东西是毫无顾忌。 小橘进了屋,直接躲在那硕大红木办公桌下,拔出左轮上好膛,紧紧握在手里,屏住呼吸,静默等待。 “蹬蹬蹬!” 伴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橘手中的左轮越握越紧。 她有些兴奋,来的正好! 第八十二章被察觉刺杀败露 中两枪身沉河底(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太阁先生!” 小橘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着这“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猛然间被这声惊呼给打断。 “吱呀,彭!” 推开门又随即和上门的动静,一前一后两阵完全不同,踏在地板的清脆脚步声再次响起,很明显一双皮鞋一双布鞋,且后者应该是个体重很轻的年轻男人。 来者正是那黄包车夫小伙。 “准备的怎么样了?” 山本松崎脚步一转,带着人来到办公室一侧的皮质会客沙发处落座,盈盈一笑,请对方同样入坐。 小伙诚惶诚恐,浑身上下站得僵硬笔直,像根折弯的筷子一样,前倾身子低头,开始一丝不苟汇报工作进展。 “太阁先生,我已买通华盛德纱厂数十名工人,时刻待命!” “好!办的不错!” 山本松崎拍拍手,表示赞赏。 “有林君如此的人才,为我大琉岛办事,真是我琉岛之福啊,放心吧,等大功告成之日,我山本松崎是不会忘了你的!” “多谢太阁赏识!” “好了,你下去吧。” 确定完华盛德内部也万无一失之后,山本松崎挥挥手,让其下去继续准备。 “记住,明天辰时,让你的人做好准备,一定要给我闹起来,搞得越大越好,我要让整个京地,明日都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得安宁!” “嗨!” 山本松崎阴冷地笑了笑。 这盘棋他谋划了良久,自从这八国进京地以来,都是他利物一马当先,事事充老大,有好处也是他利物先吃。 可这一回,他一定要让琉岛占尽先机,上皇还等着他从天朝带大笔的资金资源回去搞建设呢,不容有失。 他一边哄骗李斯特,说是联手,背地里自己先搞起来,也是因为他早就盯上了华盛德纱厂的仓库。 那里有大量的有色金属,到时候可浑水摸鱼先趁乱搞到手,小发一笔,再暗中运回国,用于武器制造。 真是一举多得,想到这儿,他很有些沾沾自喜,站起身来踱着欢快的步子,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小橘听着那皮鞋的脚步又动了,高度紧张起来,摆好架势,准备一会儿一击即中,务必让这老贼当场毙命。 山本松崎走到那靠背椅前,却突然停住脚步不动了。 只差最后拉开这椅子,小橘便准备窜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没了动静。 静默了好一会儿,小橘也心中嘀咕。 怎么回事?这老贼在干嘛呢?难道说是发现我了? 正在小橘纠结之际,他却哗地很快拖出,这二人之间唯一的障碍,随后他狡猾地一个往后的大跳,一下子拉掉了屋内原有的电灯。 小橘一下子窜出来,才发现房间里黑暗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原来这老狐狸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并在刚才的一霎那,迅速拉上了窗帘,让一切隐没在了黑暗里。 黑暗中,小橘那双黑仁很快散发出幽绿的光,她刚要回声,却感觉到后脑被一冰冷的东西给死死抵住。 “别动!把手举起来!” 小橘没理,淡定略扭过了点头,果然是那小矮子山本松崎。 呵,果然,这老贼还真不好对付,心眼子可真多!是她草率了。 “你怎么发现我的?” 小橘并无惧色,反而对她如何暴露的这一问题很感兴趣。 “你倒是不害怕啊,还有心思问这些?就不怕我手腕一抖,把你后脑勺儿给嘣开花喽?” 山本松崎也是第一次遇到小橘这样不怕死的异类,嗤笑着多问了几句。 “嘣喽就嘣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呵呵,倒是洒脱。” 山本松崎顺势将小橘手中的小巧左轮给下了,小橘本不愿松手,奈何山本松崎夺的意志坚决,顶着小橘的黑洞洞枪口又 用力顶了顶,小橘的脑仁都给顶地生疼。 “来人!” 山本松崎笑笑,挟持着小橘,再次来到办公桌前,单手拎起内线电话,用手枪死死抵着小橘脑袋,直勾勾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讲了两句,刚放下不久,就有四五个人闯进来,上前来押人离开。 小橘不动声色,在几人交接之际,反手一个肩带腕的借力扭动,将其中一个抓住自己肩膀的男人的胳膊给徒手掰断,再来回两下猛烈肘击断人胸腔肋骨,出手准确又狠,也不多做纠缠,简单有效,很快就将这三四个人,一一击倒在地,顺势冲出了屋子。 “把他给我抓起来!” 山本松崎见这架势,气急败坏,桌子拍的“乓乓”山响,楼下的人,听到这一声怒吼,再见从楼梯上左纵右跳,不走寻常路的小橘,旋即会意。 一个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朝着她扑来。 眼见挡住去路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小橘着急脱身,大显神通,赤手空拳,左踢右劈,神挡杀神,一路是虎虎生威,所向披靡。 追出来的山本松崎,见自己这边这么多人,都拿这清瘦少年毫无办法,大喊着“上啊,上啊!” 眼见着小橘如同打不死的怪物,只剩两三步便要能摸到公馆的大门。 山本松崎急的用琉岛话大骂了一句“废物!” 自己飞快地拨开人群,下到一楼,抬手举起刚从小橘那儿下的小左轮。 “彭,彭!” 抬手,毫不犹豫连开两枪。 被人群包裹,奋战的小橘,根本毫无遮挡,等她发现闪身,第一枪的子弹擦着她耳鬓而过,第二枪就没那么容易了,她旋转着差点没站稳,身后又有源源不断的人向她扑来。腹背受敌。 她刚解决了两个,体力透支的厉害,喘着粗气,没有心思顾着后面。 山本松崎见她身形有了迟钝,马上抓住机会,瞄准又是“彭彭”两枪。 她听出方位,想要避让,可动作慢了,她暗道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应声滚落在地上,正巧是打在胸口肩膀之上。 她捂着被打穿的肩膀,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汩汩流出,她顾不得伤势,赶紧又是一滚,才勉强躲过了几个泰山压顶的进攻。 这回她直接滚到了门前,直接用身子将门撞开,一路跌跌撞撞,翻墙而出。 后面的追兵依旧紧追不舍,她捂着伤口的手渐渐没了气力,额前豆大的汗珠打湿了鬓角,甚者流到了眼眶里,生疼。 “站住!” “站住!” 身后的大呼小叫的呼叫声越来越近,甚至还有“沃沃”的狗叫。 她眼前有些发白,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走下去,那就是绝对绝对,不能落在山本松崎的手里。 她跑出了那一片昏暗,眼前一片开阔。 雪亮的月光照射着,点点荡漾开去,一波又一波。 眼前原是一条蜿蜒起伏到远处的小河。 走投无路之际,小橘想也不想,也不管自己水性好与不好,一跃进那一片不知深浅的水中,巨大的“扑通”落水声之后,溅起一大片水花,一圈圈的水纹来回一层曾推开而去,很快便又恢复了一平宁静。 毫无波澜。 “人呢?” 提着马灯的山本松崎一行人,追到此处,彻底失去了小橘的踪迹,只这一跳河挡住了去路。 “会不会跳进歌里了?” 几个人提溜着几盏马灯,往这宽阔河面上照了照,并发现。 山本松崎狐疑着观察了水面一阵子,随后又掏出自己的枪,在水面上又“彭彭彭”开了数枪以后,直到内里子弹打光了才停手又插回兜里。 “算了,伤的那么重,这一跳也该凶多吉少了。” “走吧!” 他又一挥手,招呼众人打道回府,自己则在河滩边上还蹲了一会儿,借着皎洁的月亮,见河面上慢慢晕开了一些红色,才终于放心地往回走。 乔铭,你等着,咱们还会见面的! 山本松崎心中冷笑一声,记下了这笔账。 冰冷河水中的小橘,早就失去了意识,慢慢随着无名的水草树枝,沉沦到河底。 她的意识又一次朦胧不清,感觉自己变得轻盈,逐渐上升,浮出了水面。 她一路飘荡,如同无根的蒲公英,又毫无障碍。 相较于之前,这一次,她已经适应了这种轻盈之感,甚至可以随心所欲的驾驭,飘往她想要去的地方。 她当然是要去找乔锦心,她深知自己此次行动的不成功,会加快山本松崎对付乔锦心的动作。 此时的乔锦心带着大力,穿着麻布衣裳,贴着小胡子,弄得灰头土脸的,脑后编好的辫子就那么绕了几圈,盘在脖颈里,揣手蜷缩着蹲在金属纱线仓库内。 这山本松崎要动手,一方面的确为了生事端,另一方面歪心思也动在了资源上。 当初她与几国代表,单独会谈之时,便已经察觉了这山本松崎,以及他身后的琉岛是野心勃勃,胃口不小的。 她当然不能让其奸计得逞。 她一双鹰眼,暗中在面前这吆喝着搬运货物的忙碌十几人之间扫来扫去。 “还愣着干什么?东家请你们来,是让你们享福的么?” 正思索观察着,管事的过来,黑着脸“啪”的一鞭子便抽了下来,要不是大力拉着乔锦心躲的及时,就这一鞭子挨下来,绝对皮开肉绽。 “你!” 站定之后,大力暴怒,冲到这趾高气扬的管事面前,要还以颜色。 乔锦心及时按住他,点头哈腰致歉,边拉着愤愤不平的大力去干活。 “什么东西!” 大力小声啐了一口。 “你忘了来前师父跟你说的话了?” 乔锦心瞪他一眼。 突然她心中一紧,感觉像是心脏被人狠狠锤了一记。 她捂住胸口,神色痛苦。 “师父你没事吧?” 大力察觉她神色不对,急忙搀扶关心。 她艰难摇摇头表示无碍。 “干活吧!” 第八十三章 化危机狐假虎威 不澄清误以国贼(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一夜无眠,通宵干活。 所有人就是流水线上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机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搬运,传递,装车。 那一辆辆黑色的小皮卡,轰鸣发动着,混合着难闻的气味,喷出的浑浊尾气喷的底下的工人一脸的黑色油污汗渍,完填装完一辆之后,就立即一个大甩尾开出了厂区。 乔锦心好久没干这么重的活儿了,也有些吃力,腰都累弯了不少,反手叉腰,跟其余人出了仓库门,到门口,抬头擦擦汗水,看看天色。 此时天已大亮,白云蓝天,阳光不燥。 她又跟着人潮走到厂区前头,此时已有不少工人陆续进门,穿的整齐划一的白衣,白圆顶帽,部分下摆还围着围兜,三三两两,无精打采,哈气连天,脸色蜡黄,黑眼圈很不得挂到脚面上,看着很疲倦。 “走走走,快跟上!” 见乔锦心二人脚步微滞,管事的又不耐烦的过来催促,手中的小鞭子又顺势扬起来,眼睛一瞪。 大力马上把乔锦心护在身后,回瞪回去。 管事的愣了一下,被这黑瘦少年的恐怖眼神给震慑了,这仇视的眼神如发怒的土狼。他很快气势弱了下来,落了下风。但碍于自己身份,还是象征性空中虚张声势的挥了挥,便收回去了。 “哈哈哈,傻瓜,笨蛋!” “真丑,真丑啊!啊哈哈哈哈!” 大力同管事眼神对峙之际,厂区门前传来了一阵骚动。 三四个光头身着暗土色交襟的僧人打扮模样之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一手握瓷白寨口小圆底瓶,一手指着正鱼贯而入的工人们,大声喧哗,倨傲无礼,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大清早就借着酒劲儿甩酒疯。 “来了!” 乔锦心眸色一紧,推开挡在面前的二人,快步上前,大力也紧随其后。 任凭这管事的在后面“诶诶”,拿鞭子指着来追。 “天朝人,土狗,懦夫!嗯!” 原本是用众人完全听不懂地鸟语说话的几人,突然开口操着怪里怪气的天朝语,面带凶狠的,拦住其中几个看着五大三粗的工人师傅,满脸凶狠,用大拇指先比了个向下的手势,又挑衅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嚣张地很。 “来啊,小王八蛋,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真功夫!” 这大哥看面相便是脾气暴躁,不好惹的主儿。他愤恨一把脱下自己身上褂子,用力甩在地上,挽起袖子,也叫他这小岛国见识见识,长长记性,以后不要随便在别人地盘上撒野。 自从签订了八国协定划了西巷子租界,这琉岛不论商人驻军,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奈何天朝政府作风软弱无能,百姓们通常也是有怒不敢言。 现如今这是直接上门来打你的脸了,是真汉子那便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一下!” 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制止。 很快挤出来一个清瘦的少年人。 她虽衣着破旧,灰头土脸,可那双眼睛清凉澄澈,非同寻常。 “这位大哥,不用您动手。先让我来会会!” 这大哥看着她一脸自信,目光坚定,虽有些不放心,但渐渐明显感觉到对方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力量不错,心中暗想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才点点头道:“也好。” 说着便自觉后退一步,空出场地。 这少年人淡定转身,面向这几个似醉非醉的僧人。背手莞尔一笑。毫无疑问,这便是闻声而来的乔锦心。 “你们都是山本阁下的人吧?” 她开口便是地道的琉岛话儿,流利甚至带着点北道的方言腔。 “你是北岸道人?” 僧人中很快就有两个人惊讶又略激动欣喜的站到前排来,与之对谈。看来是听出了家乡口音,以为见到了小老乡。毕竟背井离乡多年,又是异国他乡,能听到乡音的确太难得了。 “是的,几位又是?” “阁下是?” 先发制人的那位,狐疑着开口问乔锦心身份,相较另外二人要谨慎不少。 谁知道乔锦心突然面色一狠,抬手便是一个大巴掌,扇地对方眼冒金星,还硬生生跟个欠抽的陀螺一般,原地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的转上了一圈,很是滑稽。 这一巴掌彻底把人打懵了。 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乔锦心继续装着傲慢的口气,面上是阴沉的愠怒。 “谁让你们擅作主张随便闹事的?” 在不确定乔锦心到底是何身份之前,几个人都只敢“嗨嗨”地低头应着,不敢随意出声,心中嘀咕着,这到底又是得罪了哪路大神。一个个战战兢兢。 “葵酉年,我便在天朝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上皇,送去了那么多情报,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本国的武士毁了我的全盘计划!” 话音未落,乔锦心毫不客气拽着人已经,又是狠狠一巴掌,很快地,“僧人”左右两边脸上对称着红红的巴掌印,很是醒目。配上他那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头颅,很是滑稽。 隐没在不远处大街上,后续的几十名假僧人看着这边的情况,一个个地都傻了。 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小队长让这少年前后扇了两个巴掌,完全没有还手,这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有他们现在到底还要不要上? 同样地,藏在工人中的工厂内部闹带头人也是懵了,这什么情况? 这太桑们不继续闹下去,他们也不好直接冲出来搞事情啊! 此时还在自己办公室里,美滋滋看局势图的山本松崎,还没料到自己计划多日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乔锦心表面上很凶悍老练,实际也是外强中干,背上已经有了一层虚汗。 她不过是使了一招狐假虎威,放了些烟雾弹。 她在琉岛留学之时,的确在山下老师的引荐下见过大岛龙介,也知晓他有一个早就潜入天朝多年做内应的私生子,叫大岛内川。 只是这大岛内川行踪诡异,没人见过他真实面目,只传说他从小有一个樱花的特殊符纹绣在右小臂上,是大岛家族的象征。 她抬手终于撸起袖子,假装余怒未消有些热了,原地叉腰转来转去,有意露出了胳膊上,用特殊颜料早就画好的那樱花家族徽记。 这带头的小队长,本就已经开始疑心,眼前的这位会不会是大岛将军之子,内川少钦,略微抬头,证据已在眼前了,马上诚惶诚恐的低头行礼。 “是山本松崎的命令么?” 乔锦心见这群人已经信了,趁热追问。 “嗨!山本太阁要求属下带队来这纱厂闹事,借机挑起事端,发动战争!” 因为是军人的缘故,他回答的铿锵有力,干脆利索。 “你是哪个部分的?” “第一师团第三中队第一小队!” “啪,啪!” 又是两个大巴掌,把这小队长扇地耳朵嗡嗡地。 “作为父亲的老牌队伍出身,听信一个搞政治弄权术的小人之言,任其差遣,真是丟了第一师团的脸!” “嗨,嗨!” 被打的小队长,回答地更大声,把身后的几人也吓得不轻。 “好了,你们回去吧,记住自己作为军人的使命,服从命令,到底该服从谁的命令。” “嗨!” 一个标准的琉岛军礼,这小队长急忙带着身后几人转身跑步退场,头也不敢回。 远处的几十人见状,虽是一头雾水,但也只好跟着同样悄悄离场,毕竟小队长都撤了,他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暂时糊弄过去了,乔锦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聚集地越来越多的人群中,对她投射而来的目光,已经从信任变为了疑惑不解,到如今的满眼仇视。 她没有多想也没多在意,慢慢走过来,替那位大哥,捡起了他刚刚甩在地上的褂子,用力为他贴心拍打掉上面的灰尘,向着大哥,递了过去。 大哥并没有领情,反而带着几个徒弟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盯着乔锦心问道。 “你会岛国话?你是琉岛人?” 乔锦心知道这其中一定还有山本松崎的其他探子,这谎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戳破,要不然这刚刚的努力便都要功亏一篑了。 她又走近几步,扬起脸,友善笑笑,将这褂子塞在大哥怀里,并没有正面回应。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五官轮廓都照地清清楚楚,隐没在人群中的山本松崎的头号探子林君,终于看清了这个会说琉岛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盯了许久的乔铭! 他有些懊悔地一拍大腿,原来这太桑们都是被这狡猾的乔铭给骗了啊! 他又不懂琉岛话,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不然早就带人一拥而上,将这乔铭的阴谋给粉碎了。 他看着人群此时的动向反应,转念又想,虽然这山本先生交给的任务是完不成了,但是他可以借这群乌合之众的手,给这乔铭些颜色看看! 想到这儿,他藏在人群中。突然高喊一声。 “走狗!国贼!” 再带头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乔锦心。 乔锦心猝不及防,露在外面的细嫩胳膊挨了一下。 她没有闪,也没有动。 “国贼!” “国贼!” 随后,如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上捡起了小石子,或者脱下自己的鞋子,手边有的东西,发泄似地一一砸向她,大力疯狂挤出人群,护着乔锦心,被砸的头破血流。 最后是一位大姐,直接端出厂房的一盆不知名的浑浊脏水,“哗啦”一声,悉数泼在了乔锦心身上。 顾维均带着大队人马,刚刚赶到,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乔锦心一个人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却一声不吭。 第八十四章 往事涌性情大变 进公馆决意复仇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啪嗒啪嗒。 黑色的污浊水珠极速汇集,顺着乔锦心低垂的下颌砸在她脚下地面,被这湿漉漉的地地面很快吸收了,转眼消失不见。 乔锦心略抬头瞥一眼,群情激奋的人群,四面八方涌来的石头。 大力虽然倾尽全力在护着她,也免不了如今成为众矢之的的她,被砸的命运。可她似乎麻木了,没有痛的知觉,她只觉天地万物一切静止了。 “刺啦!” 耳边一阵尖锐的声响,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 她单手捂着一只耳朵,甩了甩头,以为是刚才的脏水入耳了的后遗症状。 尖锐声过后,她的世界一片真空,她只能看到所有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的眼神终于从无动于衷变得地动山摇,她无助地原地蹲下,将自己的脸深埋在膝盖之间。 “所有人都退后!” 顾维均马上带人将乔锦心大力二人围在中心,身披软甲的军士横起手中长矛,长刀,三两个有护盾的则是紧贴在顾维均身边,成为一道可靠的人墙屏障。 他们并不多言语,一个个横眉冷对,光这不怒自威的气质就足够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人群中还在叫嚣着,什么“狗官护国贼!”,“不得好死!”诸如此类的,这些人也是全当没有听见,任凭民众发泄。 “阿瑜,你没事吧?” 顾维均蹲下,脱下自己身上一件披风,为她小心裹在肩头,揽着她缓缓起身。 他能感受到怀中的乔锦心肩头的微微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不要怕,我来了!” 顾维均护着她要走出去,却被她一把死死扯住胳膊。 阴影里,她在极力控制情绪。 这样的场景,唤起了她过去在校园里,所到之处都被指指点点的噩梦,她永远穿那件宽大的运动连帽衫,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好将自己不显眼的藏在人群之中,却依旧躲不过遭人非议。 走在路上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所谓的正义之士,手持自认为的坚定不移的道德之剑,人人都想在她经过之时砍上一剑,来证明自己的三观正。 她百口莫辩,也没有开启辩的契机。 她是个做错事的垃圾。 只有忍受,默默装瞎装聋,装毫无察觉。 现在这种被人扔在四面为海的孤岛之上,孤立无援的无助焦虑感又如瞬间缠上了她,让她窒息,也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出人意料的状况有些吓人。 “阿瑜,阿瑜你怎么了,阿瑜?” 顾维均在她耳边焦急的唤着,依旧抵挡不住她的意识薄弱,一下子跌入无尽的黑色漩涡之中。 她彻底失去了知觉,身子一软,脑袋垂下。 顾维均见势不对,将人一把抱起,丢下所有人,不顾一切当街一路狂奔。 大力在后面拼命追着,跑地差点断了气。 与小橘不同,乔锦心的意识此时还在自己的体内。 她被一道刺眼白光吸引,不由自主向它而去。 走近了些,她才发现这耀眼白光以后竟是一道门。 她想也不想,按下门把手。 随着“卡达”转动的声响,门开了,她好奇的走进去,四下打量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堆满了杂物报纸和书,一个大大的飞镖盘,挂在墙正中。 昏黄的一盏小灯还亮着,一个身着运动服的少女歪七扭八躺在一张老旧小床上。屋子的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到外面巨大的电视新闻播报,两个男人碰杯喝酒。 乔锦心惊讶了,这不就是自己的房间吗?躺在床上的那人不正是自己么? 她正慢慢艰难消化这件事之时,便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动静。 她大惊,手忙脚乱之际,只得顺势藏到自己那积灰许久的床底。 刚刚趴好,门便已经“吱呀”开了,她见到一双脚,一双男人的脚。一看就不是父亲的,父亲个矮,穿38码的鞋。 她心中惊恐,砰砰狂跳,一方面是知道来者不善,又不知道他要对此时仍在熟睡的另一个自己做什么,另一方面也怕此时躲在床下的她被发现。 正想着,她明显感觉头顶上方一块,陷下来不少,应该是这男人坐在了她心爱的小床之上。 她有些恶心,握紧拳头,不想坐以待毙,可又身单力薄,不敢贸然行事。 她细听了一会,听到了“刺啦”的动拉链的声响,再也按捺不住了,趁着对方的注意力此时都完全在床上的“自己”身上之时,找了个合适的空隙,慢慢地,一点一点挪出身子,无声无息。 手中更是早就握紧了,在床底遗忘了多时的一个鸡尾酒瓶子。 这还是她十八岁成年生日那天,特意买来独自躲在房间里喝的,庆祝她的长大成人,也提前预祝自己可以顺利脱离这个冰冷无情的家。 没想到现在还能起到别的关键作用。 她又感到床的正中间也凹陷了不少,估摸着这个男人是已经完全上了床,准备更进一步的越轨行为。 乔锦心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要来不及了。 深吸一口气,果断从床尾冲出来,人影一闪,动作极快,几乎是使出全力在那正对的大后脑勺儿上奋力一击暴扣,无比精准。 “哗啦”一声巨大的响声伴着四散的玻璃碎片飞溅,那男人果然就应声向前倒,与此同时,床上的另一个自己也终于被吵醒了,惊恐抱着被子,看着床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男人,惊叫连连。 鲜血就这么顺着其中一个,尤其令人瞩目的玻璃碎片流了出来,灯光的折射下闪着些晶莹剔透的红。 刚巧儿就插在了男人的后脑勺之上,像战士们占领了高地之后,插在其上的胜利旗帜,宣告着乔锦心的大捷。 可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床上的另一个“自己”看见自己,她慌里慌张地返身,再次打开了那道门再紧张地关上。 一切又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死寂。 我杀人了! 她瑟瑟发抖的蹲下,黑暗中愣愣摊开双手,不知所措。 “乔锦心,何必装的这样柔弱呢?你应该也很享受吧?” 一个不屑的女声响起,似在嘲笑。 “谁?谁!” 她激动地站起来,对着空中愤怒发问。 “我是谁?” 女子又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回复道。 “还听不出来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黑暗中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女子,如同舞台剧的女主角一般,打着唯一一束的追光灯向她款款而来,画着精致的妆容,涂着妖艳的大红唇,肩头的大波浪卷发随着她的每一步,在来回摆动,魅力勾人。 而这张脸,让她瞠目结舌,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懦弱胆小,只会成为强者永远欺凌的对象,你还不明白?” 说话间,她已经从自己的兜里自顾自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根细烟之后,随意将这烟盒子扔在地上,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金属打火机,“欻”地点燃,舒服吸上一口,夹在右手的无名指小指之间。 “你的妇人之仁,会让人永远又可乘之机,永远做loser。” 她的细跟高跟鞋,“哒哒”敲打在地上面,发出清脆声响,来到乔锦心面前时,还特意将口中的一团烟雾吐在乔锦心面上。 烟雾缭绕之中,乔锦心沉默不语。 只征征望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你究竟想说什么?” 乔锦心皱着眉,看着她继续老练地一下下吸着手中细烟,很是享受。 “我想干什么?” 她手上动作一滞,转脸好笑地瞥了乔锦心一眼,将手中抽了半截的烟随手扔掉,毫无征兆地插兜转身,猛地“啪”一下将乔锦心禁锢在自己与墙面之间,那双与自己完全相同的眼睛里,写满了邪气。 乔锦心不自觉抖了一下,被迫对视,缩了缩肩头,气势全无,毫无招架之力。 “看,你连跟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好了,你在外面应付的太累了,换我去吧,我去帮你把场子都找回来。” 她收手退一步。 转身并了右手两指做了个挥手告别,又双手插兜,慢慢地往回,很快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归于平静以后,乔锦心单手扶着身后冰冷的墙面,接受命运安排般缓缓坐到地上。 “阿瑜,阿瑜?” 在顾维均的千呼万唤声中,乔锦心终于悠悠地醒来,看着床边站着的一圈人。 大力,袁蝶衣,两个侍妾,巧儿。 乔锦心翻身坐起,有些冷漠,靠在床头,警惕地打量了每个人。 “大人,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袁蝶衣率先开口发问,关切将掌心覆在乔锦心额前。 乔锦心有些嫌恶疏离地偏头一躲,淡淡答了句“没事。” 便又翻身下了床,也不说是去哪儿。 几个人一头雾水,跟着追了出去,可很快就发现人没影了,也根本没人知道她要去哪儿。 此时京地的街头已经有了亮起的红红绿绿的灯牌,乔锦心低头穿梭其间,很快脚步停在了琉岛公馆街对面。 她抬头冷笑一声,掏出袋中匕首,划了一下自己手指,刀刃锋利,马上见血。 她满意地将其藏在身后,向那片灯火通明处走去。 第八十五章 中圈套险遭毒手 急脱身路遇“小橘”(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琉岛公馆内,歌舞升平。 今日是上皇的诞辰,在京地的琉岛公民大部分都受邀来公馆参加庆祝活动。 乔锦心目光如炬,看着正陆续拿着拜帖而入的盛装男女,很快盯上了其中一名只有个老妪陪同的女孩。 她默默低头,双手叠于腹前,小步迈前,走地很慢,总是有意无意落在所有人之后。 蓝色锦缎的服装用红色的布带束得紧紧的,方形的布包紧贴着后腰。边走,垂在腰间的飘带边摇动。她的黑发遮脸,层层递进的刘海弯到耳畔。 那老妪像在与她絮叨说着什么,倔强的姑娘抬头,两个人争执了几句,随后她脚下踩的浅色木屐笃笃笃作响,老妪喊着追了几步,奈何体力不支,就也摇头放弃了。 就她了! 乔锦心嘴角一咧,随即跟上去,来到一条破败胡同之中,就见那女孩随意蹲在一处,正呜呜地哭泣。 她慢慢踱步向前,来到这姑娘面前,缓缓蹲下,继续一眨不眨盯着。 姑娘哭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面前的光线被遮住了,抬起头,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她磕磕绊绊的天朝话听得乔锦心很不耐烦。 “你不想进去是吧?” 乔锦心开口的流畅琉岛话,让姑娘亲切不少,涉世未深的她,见又是同龄人,便很快打开话匣子,说到伤心处更是橘的梨花带雨。 不过是个被逼委身大佬,以换取利益的故事。 乔锦心听了一会儿,掏了掏耳朵,打断了她絮絮叨叨,单刀直入。 “你把衣服脱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 姑娘害怕的往后一缩,死死盯着乔锦心的手。 此时的乔锦心已经开始自顾自脱了上衣,正准备解腰带。 “停下!停下!” 姑娘吓地花容失色,惊叫着,挣扎着要逃跑。 “烦死了!” 乔锦心只得死死捂住其嘴,击打其颈,让她安生。 头歪了之后,她将姑娘又往巷子伸出拖了拖,彻底到了阴暗,老鼠四处逃窜的角落,才停下换装。 再次出巷子时,她已经是个标标准准的琉岛美人。 垂着长长的羽睫,踏着小碎步走来。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来到琉岛公馆,从随身携带的小手袋中,拿出人人必要出示的拜帖。 确认拜帖没有问题之后,乔锦心顺利进入,混在人群之中,偷偷观察。 山本松崎的办公室应该在二楼,她要找机会摸进去,伺机而动。 只是她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就有人来追她。 “雅子小姐!雅子小姐!” 乔锦心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是长泽雅子,停下脚步,优雅转身,端庄用琉岛话问了句:“怎么了?” 追来的是个打领结的年轻男人,他追上乔锦心之后,恭敬双手交叉握住一只手腕,微微点头,算是礼貌。 “太阁先生让小姐去二楼办公室内等一等,他随后就到。” 乔锦心不动声色,微微鞠了一躬。 答了句“嗨!”,然后便是请这男子前方带路。 二楼的房间众多。 山本松崎的办公室既不在楼层尽头,也不在上楼前两间,而是隐没在另一头拐弯处的倒数第二间。 要不是有人带路,光凭着乔锦心自己一间一间地找,说不定还没等找到,就已经暴露意图了。 如今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年轻男子门一关上。她便快速移动到山本松崎的办公桌前,翻箱倒柜。 很容易就从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一把左轮,她有些兴奋,拿在手里试了一下,还算趁手,只是她越看这枪越觉得熟悉,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再检查这枪,可惜没有装弹,枪倒是好枪。 她有些惋惜,恋恋不舍放回原处。 看这成色做工,同自己随身带的那把不相上下。 自己那把? 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撩开下摆,拔下绑在大腿上的自己那把,稍微比对了一下,差不多是一样的,她有些惊讶,思考之际,门外原本有些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了些人语声。 她慌忙合上抽屉,将一切恢复原样,自己转到沙发上并膝坐好。 门开了,人模狗样的山本松崎走了进来,今天他的头发油光瓦亮,看样子是涂了不少发膏,身上西服也是崭新的,整个人是容光焕发,像是有什么喜事。 他见到乔锦心的第一眼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他招牌式的猥琐表情,嘿嘿干笑两声,不安分的绿豆小眼睛在乔锦心被勒的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来回游移,毫不避讳。 乔锦心笑的娇媚,起身风情万种给山本松崎曲身行了个礼。 山本松崎大悦,爽朗的大笑,翘着二郎腿,贴着乔锦心坐下,紧紧揽着她腰。 乔锦心没有反抗,暗地里已经握紧了那把小巧的匕首,趁着山本松崎那张刚喝过酒的臭嘴,凑到她耳边,准备与她耳鬓厮磨一番的间隙,那把刀子已经捅了出去。 “怎么样,舒服么?” 她在山本松崎震惊的目光中,魅惑地笑着,在他耳边低语着。 “你!” “你可真是太可爱了,我的小甜心!” 山本松崎原本捂住腹部的手,突然抓住乔锦心握刀的手腕,向后一折,“当啷”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 原来他使了个障眼法,乔锦心戳到的不过是柔软的沙发。 “乔铭,我究竟该叫你一声乔大人,还是乔姑娘!” 山本松崎冷笑着起身,抓着乔锦心的那只手,将她整个人又完全揽在怀里,紧紧贴着他。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现在四肢无力,浑身酸软?” “怪就怪你要随便去动我的抽屉。” “看看,这小手割的,啧啧。” 他叹息着摇头,从上衣口袋中抽出方巾,无比怜惜的为其包扎。 “这么好看的小手,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怎么样,就留在我身边吧,从此世上再无乔大人,只有一个长泽雅子。” “那个女孩是你安排的?” 乔锦心意识到了什么,她冷笑一声,问山本松崎。 “是也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女装原来这么美!” 山本松崎有些迷恋贪婪地抚着乔锦心如玉光洁面庞,如获至宝。 乔锦心嗤笑一声。 “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是要我这身没用的破皮囊?” 山本松崎不答,只是将她推倒在那沙发上,欺身上来。 “你想好了,确定要这样?” 乔锦心并不慌张,只是让其确认。 山本松崎狐疑地看了她一会,眼珠子转了一圈,可怀里的美人秀色可餐,红唇微张,脖子的肌肤胜雪,瘫软着就是一待宰的羔羊,他想了想,为了确保安全便将乔锦心双手控制住,再继续。 “呵,男人!” 山本松崎如饥似渴,手忙脚乱在解她系带之时,根本没有注意她路过头顶的指尖略微动了动。 旋即她眸子一紧,拔出藏在发间的一枚小巧的飞镖,掌心发力略一抬手,电光火石之间,这镖便精准插在山本松崎的粗短脖颈上,他吃痛握住伤处。 倒在地上,惨叫着来回滚动。 乔锦心随即起身,双手紧了紧腰带,利索撩袍,拔出枪,“彭彭彭”连续三枪,山本松崎顾着逃命,几个连滚,勉强躲过,站起身后,撩开窗帘躲在其后。乔锦心并不放弃,追着又是几枪盲打,终于听得一声惨叫,这回是命中了山本老贼的右眼。 他捂着眼睛夺路而逃,找机会移动到了门边。 “快点,快点!” 门外纷乱的脚步声还要嘈杂的人声,乔锦心明白是她开枪巨大的动静,把人引来了,她推开窗户,甩掉脚上不方便的木屐,一个飞身便落在了院子里的地上。 院子中的人并不多,她随意解决了两个,一路狂奔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吃了大亏的山本松崎,气急败坏,伤了右眼被连夜送到利物的教堂医院诊治。 荒郊野外,乔锦心跑着跑着来到一片河滩之上。 她见身后没有追兵,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你还敢坐下休息?” “谁?” 空旷的林子除了惊鸟扑棱棱离开树枝的回响,根本没有回应。 乔锦心不敢再坐下,原地打着转儿看了几圈,就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你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 这个声音再次响起,乔锦心感觉这次离的近了不少。 “什么情况?!那你能看见我吗?” “你在哪儿?” 乔锦心觉得很奇妙,此时她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很亲近,心中有担忧,有着急,有惊喜,五味杂陈。 “你看不见我吗?我就在你面前啊!” 这个声音也很着急,一连几日的漂浮终于有人可以听得见她说话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乔锦心。 “我是小橘啊,小橘!” “小橘?” 乔锦心疑惑站在原地,古怪地仔细品着这个名字。 这是“她”的朋友。 她马上作恍然大悟状,淡定开口问道。 “小橘,那你在哪儿呢?赶紧出来吧!” 小橘见乔锦心便喊着便原地打转着在寻她,才知道原来乔锦心根本看不见身为灵题意识的她。 她有些失望,撇了撇嘴,失望地道。 “我沉这河里了,意识跑出来怕你有事才一直跟着。” “沉河底?” 她狐疑地望了眼这河,看不出深浅,拍拍手随意捡了根树枝测了测,还行。 “你等着,我捞你上来。” “诶,你!” 小橘话没说完,乔锦心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像条灵活的鱼。 功夫不大,她已经浮出水面,顺带着拖着着小橘的身子一道往岸边而来。 小橘有些懵了,看着水性极好的乔锦心向自己渐渐靠近。 她不是怕水的吗?在琉岛掉在水池里差点淹死,从此什么水池小湖都不敢靠近。 “哟,我看见你了,你就站在岸边是吧?” 此时的乔锦心很是兴奋,这是她第一次“见鬼”,很是神奇。 第八十六章 获菱石惊为至宝 不经意注入灵魂(求收藏月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不要紧吧?” 小橘往后退了退,给她让位置,稍有迟疑问道。 “额,我该要紧什么?” 乔锦心察觉问题,上岸动作略微停顿一下,双手抓着岸的边沿,表情有些不自然。 “诶?你怎么消失了?” 她有些惊奇,是灵体的特殊功能么?可以在活人面前随意消失闪现? “你走了么?” “我根本没动啊。” 小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特意又走近了些,蹲下,挨着乔锦心极近。 “现在呢?” 乔锦心能感觉的出这声音就离着自己一人距离,可眼睛睁地再大那就是看不见。 她“咦”了一声,古怪地嘀咕两句,双手一撑,利索爬上岸来,然后就立即伸手把浅水中泡着的小橘的身子一同用树枝勾近了,再一点点拖上来。 泡了水的身体的确沉的很,如同吸水的发面团一般,全身浮肿的厉害,有些面目全非。乔锦心一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拖上来之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曲起一条腿,埋下头,酸疼的右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喘着大气缓冲。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些“唧唧”的虫鸣声,乌鸦“嘎嘎”的难听叫着,偶从头顶盘旋而飞,有些阴森。 没有人来。 乔锦心安心不少,歇够了就手掌一撑地,果断踉跄起身,来到小橘肉身身旁,翻翻眼皮,再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仔细听了听。 其实这一步也多余。 人早就凉透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就算是微弱的心跳,恐怕都早就不复存在了。 “怎么样,还有救么?” 与此同时,阿飘形态的小橘同样紧张兮兮,蹲在自己肉身身边,歪着脑袋,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认真与乔锦心对视。 “你说呢,在水里泡这么久早就凉透了。” 乔锦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拍拍手不屑起身,彻底打破了小橘仅存的最后一丝丝的希望。 “就没有重生的希望了?” 小橘幽怨的声音再次响起,乔锦心回身,果然又不见了。 什么情况? 深夜的寒风卷着一些脆弱的绿叶,打着小旋儿滑过二人之间。 各怀心事。 乔锦心摸着下巴冥思了一会儿,又来到小橘“尸体”跟前,拧眉观察了一圈,又悻悻再次蹲下,开始上下其手,摸索来摸索去,把一旁原本愁眉苦脸的小橘看得一愣一愣。 “你,你做什么你?摸我干什么?” 小橘有些羞耻,她有心伸手来阻止乔锦心如今的“疯狂”举动,奈何她此时只是一个意识形态,她握住乔锦心的手整个从乔锦心身体穿了过去,她自己还差点摔了个大趔趄,好不狼狈。 乔锦心对她的极力制止,充耳不闻,继续手上动作,终于她再一抬眼注意到了那脖颈处的那道细小的红线。 原来这线本被泡发的脖子肉给埋住了,只刚才经她大力的晃动,脖子歪向一边,得以重现。 她的目光缓缓随着这红线移动,很快又用手拽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菱形晶体。 “这是什么?” 她将其拿在手中,一阵沁人心脾的冰冷让她登时心中恬静舒畅。 是个好宝贝! “你说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戴着了,后来被老东西给抢走了,物归原主之后,我就继续一直戴着。” “哦~” 乔锦心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观察着,一抬头,果然,小橘的灵体又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就跟有个全景VR投影仪一样,清清楚楚。 她所料不差,正是因为这个东西,让她得以听得见更看得见这灵体小橘。 真是块好宝贝啊! 惊叹之余,她更是毫不客气将其挂在脖子上,完全没有抢夺他人财务的罪恶感。 只是她没注意到自己手上包扎的方巾早就脱落,那极细的红线居然在此时,陷进了伤口,她并没有在意,随意一撤。 原本已经有些愈合的伤口,随着她这一动作,又裂了开来。 她不以为意,不过是些小伤。 戴上之后,她还是饶有兴趣地将其翻来覆去的看,指尖的鲜血便一点点按在了这菱石之上,更是快速吸收了进去,了无痕迹。 渐渐地开始发了些媲美萤火虫的暗光。 乔锦心当然没注意到一些细小的变化,只当是月光的反射。 小橘也不生气。 与其被别的别有用心之人给拿了去,还不如暂时戴在乔锦心脖子上,替她代为保管。 没错,她并没有在意乔锦心如今有些反常的行为,比如这个节骨眼,并不是想着如何救她,满不在意。 反而对她这宝贝菱石很感兴趣。 她很有些忧愁。 自己不会永远以这幅形态在这世上漂浮几十几百年吧,又或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是什么地狱使者,来捉她,押着她去地府报道,投胎轮回。 这真的太憋屈了,她两样都不想选。 这一世她还没活够,任务使命也没完成,没有了她的乔锦心出事了可咋整。 要是这世上有灵丹妙药,吃了就能马上死而复生该多好啊! 她正想着,目光又被乔锦心脖颈处那一闪一闪,发出诡异明亮光的菱石,给牢牢吸引了。 同样大惊的,还有刚得了宝贝的乔锦心,她用手遮着双目,眯着眼睛,透过指缝儿去看,还是被刺目的大作白光,给死死压制,这光亮越来越盛,最后竟化作一道通天的光柱,直插云霄。 天地风云变换。 狂风将一切吹的七零八落,卷起飞沙走石,平静的河面,也随即白浪翻腾,溅起到水花得有一人多高。 在这巨大惊人的神秘力量之前,乔锦心毫无招架之力,她挣扎着尝试脱下这招祸惹端的东西,无济于事。 她不过肉体凡胎,哪是对手。 天空只打了几声响雷,随后沉寂,再几条银练闪现,有些骇人。 千钧一发之时,小橘关心则乱,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自身难保的境遇。 一下冲到光柱面前,毫无畏惧,只是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再一次上演。 她的“手”刚接触到那白花花的带电光柱,就一下子被无情吸收了进去,在这白色光柱中不停旋转。 最要命的是,这一被吸进去之后,她就如同是进了个带电的牢笼了,只要一触碰那光柱边缘,就是烧焦的糊味,浑身过电的感觉,就像摸了电门一样,可以当场去世。 巨大的冲击力,让乔锦心头晕目眩,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光柱里的小橘则完全抗拒不了,随着巨大的吸引力快速地旋转着,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抽打陀螺般,好让她不知疲倦的高速旋转。 她也很快支持不住了,巨大的晕眩感让她同样晕了过去。 这光柱终于是温柔下来,缓缓托着小橘的灵体下降,最后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咻”地一下吸进了这菱石之中。 云开雾散,天地异象结束。 只有乔锦心一人静静躺在河滩边上,直到第二日清晨。 “喵呜,喵呜!” 次日清晨,她是被一阵刺耳的猫叫吵醒。 她“斯”地艰难睁开眼,就见一个放大的猫头,认真地看着她,冲着她不停地“喵喵”直叫。 她霍地一下惊坐起,这喵也完全不怕她,只安静蹲坐着,用她那双“白手套”,便舔着便为自己洗脸,很是乖巧。 这里怎么会有猫呢? 乔锦心奇怪着,只见它梳洗干净之后,又“喵呜喵呜”冲自己叫了两嗓子,再懒洋洋撑了撑自己身子,抖抖毛,踩着优雅的猫步,扭着屁股,高傲地竖起尾巴,轻巧地往河滩走去。 刚迈出去几步,见乔锦心坐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又扭头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呼唤着乔锦心跟它同去。 乔锦心站起来,拍拍手,跟了两步,来到浅水区域。 这猫站着不动了,拽拽地回头瞥了她一眼,扬扬小脑袋。 乔锦心满脸黑线。 “你要我帮你抓鱼?!” 她有些气愤,现在居然沦落到被一只野猫使唤?! 哎,等等,她好像听得懂这只猫在说什么? 什么情况?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毫无异状,在阳光下闪着奇异光芒的菱石,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是自己跟齐天大圣一样,吸收了日月之精华,如今可以通晓兽语了? “喵呜!” 脚下不满的警告似地猫叫又响起,她欣喜地蹲下身,试着摸了摸小小家伙的猫猫头。 油光水滑的皮毛,像上好的缎子,橘白相间的配色,体态偏瘦,在这个颜色品种中算很是难得了。 也是,在这个世道,都做流浪猫了,哪里吃的饱。 乔锦心摸着摸着便开始搔它下巴壳,这小橘猫“阿呜阿呜”,闭上眼来,看起来十分受用。 猫也撸够了,她站起身来,看了眼小橘的尸体,默默驻足了一会儿,才黯然离开。 眼角的泪珠,大颗大颗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这是怎么了,心里面会如此难过伤心?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她停下脚步,遗憾的口气摸着心脏似在安慰。 身后的小猫咪并没有放弃悄悄跟着,她额头那一块特殊的梅花印记,闪了一闪。 呼应着乔锦心胸前那块菱石。 此时这块菱石已经注入了灵魂,出现了一块梅花印记,也闪了一下白光,同这小橘猫的一模一样。 今天头疼一天了状态不好,不更了,明天尽量早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两天开始忙起来了,偷空给大家更,真想当不用社交的咸鱼,就只做自己喜欢的事《锦心是瑜》今天头疼一天了状态不好,不更了,明天尽量早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小惩戒“橘猫”捣乱 找蝶衣一眼认出(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找到了吗?” 天亮,所有人又回到乔宅碰头,都是一脸期待望着别人,得到的都是无奈的摇头。 “我再多派些人去找!” 顾维均一拍椅扶手,跳起来就往厅外蹦,迎面“哎呦”就撞上了一人。 “阿瑜?!” 他喜出望外,抱着乔锦心就硬拥在自己怀里。 “你一晚上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乔锦心冷漠地推开他,自顾自在厅里找个位置坐下,拿起手边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又是第二杯。 “有干净衣服么?” 袁蝶衣上下打量一圈,见她身上服饰很特别,分明是个异域女子的装扮,皱巴巴的已看不清原色的图纹,脑后的辫子也成了披肩的乌云,就是比较凌乱,其间还有些绿叶沙石,甚至脚上只一对乌七八糟的底袜,没有鞋。 袜底已经渗出些浅的红了。 乔锦心见众人只呆呆望着她,没有作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笑。 “便宜行事,无奈之举。” 袁蝶衣不识得,可佟怀信认得,这是琉岛的传统服饰,女子出席重要场合就要身着。 他心中猜到什么,猛地站起来,神色慌张地问。 “昨晚山岛松崎遇刺,是不是跟你有关?”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乔锦心慢慢悠悠又为自己倒上一杯,刚递到嘴边,就被佟怀信一把夺过,杯中热茶撒了一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鲁莽了?” “山本松崎本就是个爱找事的主儿,你这可倒好,上门送!” 乔锦心面对愤怒质问她的佟怀信很是淡然,起身又夺过佟怀信手中紧握的杯子,往前两步,几乎要贴着佟怀信鼻尖。 她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顿。 “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指手画脚。” 佟怀信愣愣望着红眼对自己恶狠狠说出这句话的乔锦心,有些陌生。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她”根本不是她。 “好了,好了!” 袁蝶衣急忙上前打圆场,把将人拉开。 “佟大人,我们家大人有些累了,先进去歇着了,您自便。” 说着话,她已经利落脱下自己脚下的绣鞋,拿到乔锦心脚下,伺候她穿上。 说来也怪,这鞋不大不小居然正好。 乔锦心满意地踩了踩,走了两步,就跟着袁蝶衣进去换衣服了。 巧儿还震惊于乔锦心女装的如此艳丽合适,再注意到她那双不大脚,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这不会就是个女子的想法? 这念头刚起,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想着应该也不会吧,这乔铭要真是女子岂能入朝为官?首领又怎么可能让她勾引一名女子? 只是这疑问一起来,她心中的疙瘩就结在那儿了,不停要去琢磨的。 她想到老法子,偷偷跟去在屋外看看,正好这阴魂不散的绿幽藤也不在。 袁蝶衣出了大厅就一直固执要扶着乔锦心走,明明她走路没问题。 “你脚上有伤,多走路要疼的。” 袁蝶衣有些嗔怪心疼的嘟嘴说了这句,就继续低头默默扶着她往前走,不再多言语。 “脚上有伤?” 乔锦心喃喃着重复嚼了嚼这句,才明白袁蝶衣指得是她脚上被锋利的碎石子划破的小口子,因为走的时间长,反复地在磨,虽然早就磨出血了,她也已经习惯麻木了。 “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乔锦心并不领情,反而反手将袁蝶衣的细嫩脖子给勒了,声色俱厉很有敌意的质问。 “我,我只是单纯心疼大人!” 袁蝶衣被箍地难受,脸色开始微微泛白。但她并没有挣扎,也不反抗,出于本能双手握住乔锦心死死勒她的胳膊,却没有大用力。 乔锦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满是不解疑问地将之放开。 袁蝶衣随即马上俯下身子,剧烈地扶着腰咳嗽起来。 “你最好老实点。” 放完这句狠话,乔锦心便大步流行迈到门前,一把推开屋门便进去,转身阖上。 袁蝶衣还在剧烈咳嗽着,心中也是疑窦丛生:大人这是怎么了?如此喜怒无常?这是换了一个人? 她心中无解,也不敢乱下判定,只觉得心里乱的很。 只寄希望于小橘能够早些回来,解决这些问题。 只是小橘也有两三天不露面了,也不知道又去办什么要紧任务了。 她有些惆怅,叹口气,慢慢走到大人房门前,抬手咚咚地敲门。 没动静。 她大声喊了几声“乔大人”也没人应,稍微推了一推,里面明显是被门栓顶住了。 她摇摇头,又叹口气。 大人真的变了。 袁蝶衣转身走后,巧儿现身。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就以一棵靠屋生长的树为突破口,准备先爬到树上,再借着这树到屋顶上,好揭瓦查看屋里情况。 她要是也有那么好的轻功就好了。 当然这只能是个愿想。眼下,她只得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往上爬了再说。 她嘿咻嘿咻,爬地辛苦,几度想要放弃,又鼓励自己要坚持,这么着,终于是爬到了这大树的最大枝桠处,还有几步,她就可以轻松借着这大树枝,跳到屋顶。 “喵呜!” 她一只脚刚迈到房顶之上,一声如幽灵鬼魅的猫叫,猝不及防在她头顶炸响。 她被吓地一个激灵,那只刚搭在屋檐上的脚颤颤巍巍,差一点就要摔下去了。 一抬头,一只小橘猫就在她正上方一丛树枝上,伸头俯视着她,呲牙咧嘴地,还在“呜鲁呜鲁”,发出警告。 “走开!走开!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小东西!” 巧儿心烦意乱,一想到就是这小东西,刚才那一嗓子让自己此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心里恨得牙痒痒。 可她此时又拿它没办法,在这大树之上,在这小东西面前,她没有半点优势可言。 最可气的是,这小东西似在故意炫耀它优越的弹跳能力,在这树枝枝桠之间,如鱼得水,如履平地,反复横跳,还要故意蹦蹦,搞得这枝杈晃来晃去,还有“余震”,抖了不少叶子掉了巧儿一脸一头不说,还让她心惊肉跳。 她拼命维持着,感觉自己够着树的那只还算稳当的脚,马上也要失守了。 玩了一会儿,这小橘猫貌似闹够了,它又轻巧地跳到巧儿脚踩的那根枝杈上,灵巧的尾巴勾住自己的身子,乖巧坐着,冲着巧儿“喵喵”直叫。 “嘿嘿,乖,乖啊!” 巧儿双手伸出,在空中比划个安抚的手势,干笑两声,有些讨好,额头上全是紧张的汗。 “喵呜!” 小橘猫又冲她叫唤两声,从高处跳下,偏偏落在巧儿岌岌可危的右脚边。 “你,你要干嘛?” 巧儿头发汗毛都立起了,汗涌出来的更多了,她第一次觉得一只猫的眼神那么邪恶恐怖,甚至还折射出墨绿色的光。 这眼神似曾相识…… 难道…… 这是绿幽藤养的猫?! “你,你别乱来啊!” 话音未落,“啊,啊!”的两声相隔一段时间的惨叫划破天际。 “彭”的一声,毫无悬念的,巧儿伏面倒地,吃了一嘴的灰土,脚脖子处留着个小窟窿,渗血了,那是小橘猫毫不客气下嘴留的记号。 巧儿“哎呦”哀嚎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她觉得自己下巴颏儿碎了。 乔锦心的屋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再见她已是换了身男子墨绿长袍,长辫梳于脑后,气宇轩昂。 “大,大人!” 巧儿虚弱的抬起一只手,朝乔锦心伸去,想求得支援。 谁知道之前一直无条件护着她的乔大人,也只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视若无睹,从容离去。 “大,大人!” 巧儿渴盼的眼神追随了乔锦心毫无心软停留之意的身影一会,不甘心的手最终 无力的垂下。 屋檐之上,端坐的小橘猫歪着小脑袋,像在思索什么。 很快它又起身沿着屋脊,从屋顶,在屋与屋之间,游刃有余的穿梭来回。 再大的空档,也只是大跃和小跳的区别,不在话下。 夜深入梦。 袁蝶衣平躺着,单手搂着襁褓中的孩子,一早就睡下了,过度疲劳让她很快睡去,进入一个古怪地梦境。 她成为了一个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听只能看的见证者。 她眼睁睁看着小橘被吸进了一道白色的光柱之内,被禁锢的动弹不得,最后就这样化作了一只猫。 一只头有闪闪梅花印记的独特的猫。 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正是着装古怪披头散发的乔锦心。 她有些后怕,知道这只是梦,潜意识逼迫自己赶紧醒来,几番博弈之间,终于是摆脱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可她还是“啊”的一声,惊叫着坐起,原是只猫就站着她胸前的被子上,放大的猫脸正一动不动注视着。 这穿透灌耳的声音,当然是一下就把小孩子给吓哭了,小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充斥了整个不大的空间,甚至都有了回音。 这猫并没有走,似乎对吓到孩子了,很有些抱歉,只远远地坐着,有些不知所措。 袁蝶衣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赶这来路不明的野猫。 可她刚伸手抬到半空,就见这猫的额头闪了一闪,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绽放在额间。 她愣了,缓缓放下手来,喃喃问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很荒唐的话。 “你,是小橘?” “喵呜!” 没想到这猫点了点头,好像能听懂似的,又“喵喵喵”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第八十八章 同进宫险些“失身” 成驸马欣然接受(求月票收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橘?!” “哇,哇!” “哦,哦,乖,不哭。” 袁蝶衣把儿子抱起,耐心的哄着,却不想这小橘猫十分通人性,轻悄来到袁蝶衣身旁,伸出一只可爱的小掌,在小婴儿的眼前晃来晃去。 哭声很快就停止了,孩子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含了一汪清泉,长长的睫翼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可爱的小猫爪来回上下转动。 袁蝶衣趁势继续哄着,随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乔锦心送的那面精致的波棱鼓,拿在手里摇啊摇的,又再次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 袁蝶衣顺势把这面小鼓塞在儿子手里,让他自己拿住了,一个人好好玩。 小橘猫歪头慈爱的目光投射在这小婴儿身上,竟意外的换来了他“科科科”纯真的欢笑。 袁蝶衣更确定这就是小橘了。 “小橘?小橘?小橘?” 她每问出一声,这小橘猫就回答似的“喵”一声。 它那小巧的脑袋,更是突然伸过来努力凑过来,蹭着袁蝶衣的衣裳,微眯着眼。 袁蝶衣有些动容,腾出只手温柔摸着猫头,却是在聊慰自己。 “你怎么可能是小橘呢?小橘是个人,怎么可能是猫。” “呼噜噜,喵呜。” 这小橘猫原本的享受荡然无存,它有些着急生气,脱离了袁蝶衣的手,在她面前来回走动。 “怎么了这是?” 它踮脚跳下床,优雅踩着一地银,“唔唔呼呼”,又窜上了桌,最后居然用头顶开了往外推的窗户,豹子的起跳,消失在了夜色里。 “诶?” 袁蝶衣没想到这小橘猫看着瘦小,力气还挺大,更没想到它能这么聪明,用头顶开了一条缝儿出去,啧啧称奇,这么一看,这一条儿又与小橘不谋而合,太神奇了…… 皇宫内。 刚下朝的乔锦心被单独留下,跟着大太监李德喜,有一路来到了永寿宫内。 “乔大人,听说你还金屋藏娇啊。” 皇太后怀抱折那只白色的小京巴,狗仗人势的冲他“汪汪”叫了几声,扭动着他日渐肥硕的圆滚滚的身子,别扭的下了地。直接越过永寿宫的门栏儿,到殿外撒欢去了。 皇太后也没管,整了整手上护甲套,拍拍两袖沾染到的狗毛,绕到她身后。 “老佛爷指的是秋霞还是落梅?” “这俩丫头是送来伺候你的,不算。” “哀家指的那个。姓袁,是个戏子。还带个孩子。那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乔锦心略抬头,用余光瞥了眼跪在殿中的两名侍妾,心中了然几分。原来这两人一早就进宫,是来汇报自己情况的。 “你也别怪她们,是哀家宣她们进宫来话话家常的,也许久没见了。” 皇太后也察言观色识人,当然知道乔锦心此时心头的不悦。 乔锦心沉默着躬身没有答话,不动声色,她还搞不清这白发老太婆意欲何为。 “哀家有个远房侄女,富容德淑,如今也是适婚的年纪,这满朝文武,哀家跟皇上第一个挑中的便是你乔铭,如何?你若不曾婚配,这门亲事哀家给你保了!” 皇太后又慢慢踱步到身后,拍拍其肩,叫她表态。 乔锦心良久没开口。 她感受到了心中强烈的拒绝跟抗拒,这倒勾起了强烈的兴趣。 你这个懦夫这么不喜欢吗?那好,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臣未曾婚配,这袁姓女子与其子均是臣收留的家仆,不曾有过私情。” “好!,既然如此,哀家这就抬她做和硕公主,请皇上下旨赐婚,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来人,给驸马爷赐座!” “嗻!” 皇太后大悦,整个永寿宫都跟着喜气洋洋,人人在传这乔铭,乔大人马上就要入旗做驸马爷了。 再说这皇太后的小宝贝小京巴。 它刚跃出殿门槛儿,就有两三个小太监紧随其后,就怕它丟了。 动物也跟人一样,讨厌被束缚,被全天候的盯着,自然是凭着灵巧,钻草丛,钻小灌木的,轻松甩了这群蠢笨的奴才。 发现终于把人甩掉了,它兴奋地冲天哮了几声,很快又一路东闻闻西嗅嗅,寻找信息,看能不能交到新朋友。 果然,它刚闻了几块假石,马上警觉的抬眼,不远处的小树丛里,有什么东西在窜。 它的眼睛马上亮了,“嘿哈”地竖起尾巴摇了摇,奋不顾身冲向了那片未知。 等待它的果然是锋利几爪的暴风迎头一击,快如闪电,把它打的血刺啦呼,“嗷呜嗷呜”抬起两只前爪,捂住流血的鼻子,伤心的撅着腚。原来外面的江湖是那么的险恶! 它正“呜呜”伤心着,就听从天而降的“喵呜”声,铿锵有力。 上来就是一个飞踹后蹬,把这始作俑者的恶霸“拖枪挂印”给扑倒在地,随后就是快如无影的猫拳,打的它是七荤八素的,最后也只能灰溜溜跑出草地,“嗷呜呜”的,可以听出它的心有不甘。 这威风凛凛,见义勇为的原是只干瘦的小橘猫! 它倒也不是真心要帮这只傻呼呼的小京巴,它只是看这御花园中的几只最强壮最肥硕的公猫,都往这一片草丛里来了,便断定这里一定有丰富的食物,不然怎么这么喵出来都一脸的满足,还颇有些吮指食味的留恋。 它当然心动,自己已经两天两夜没吃的了,找袁蝶衣她又不理解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它早就看到两个侍妾被宫里接走的马车,所以担心乔锦心状况,又偷偷跟着她同进宫。 当下,它有些惆怅,做了猫也太惨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要靠跟野猫打架来抢。 不过好歹是在皇宫,应该比在外面大街上的强很多吧。 这样想着,它高高兴兴翘着尾巴,来到这神秘又承载着她无限向往的小树丛。 “沙沙”的,又有声响,它警觉的退后一步,高高竖起耳朵,一动一动仔细在听。 没想到,这丛集里不一会又钻出来只肥硕的大“金丝虎”,坐起来都比小橘猫站着都高,它居高临下看着小橘猫,似乎对小橘猫很感兴趣,随后就站了起来,好家伙,这个头快赶上那只小京巴了。 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小橘猫。 它也是第一次见到个头这么大的猫,算是开了眼界了,这皇宫果然什么都大啊,连只野猫都大的吓人。 它“喵呜”一嗓子,大“金丝虎”并不应,只伸出一只前爪,大的像大狗爪的肉垫子碰碰挠挠它,像是在摆弄玩具。 小橘猫知道自己没戏,只好撤退。 可来时容易,要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大“金丝虎”丝毫不给一点机会,低下头就叼着小橘猫的后脖颈,又进了草丛里,原来这里面也的确有吃有喝,这大“金丝虎”凭着体重优势,把这一片的草地都躺平了,俨然一个“醉生梦死”的安乐窝。 “喵呜!!” 小橘猫拼命反抗着,奈何自己的弱点掌握在对方嘴里,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大“金丝虎”把它安然放在地上,却依旧牢牢咬住它后脖颈的肉不松口,自己还缓缓的坐下了。 这什么意思? 等这小橘猫明白是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这大“金丝虎”已经完全骑跨在它后背之上,用凭经验得来的第六感来寻找自己轻车熟路的位置。 它的身子很重,压的小橘猫的两条后腿都基本跪在了地上,这当然更不利于大“金丝虎”舒服的长驱直入,它试了几次,有些暴躁,整个御花园里都能听到它暴跳如打雷的沉闷怒吼。 “什么声音?” 路过御花园的皇帝,本打算给皇太后请安。听到这来路不明的“野兽”低吼,皱了皱眉。 “御花园里什么时候养了兽了?” “去看看!” “嗻!” 自从禄亲王祸乱宫闱,妄图把持前朝之后,小皇帝点了不少顾维均的亲随护驾,偶尔也有顾维均亲自跟着。 今儿个顾维均刚巧也在,他得令,就领着两人当前锋,探得一处被灌木杂草遮的密密匝匝的草丛。 叫声便是从这里传出的。 他矮着身子,拔出佩刀,劈砍了两下,真身显现。 不过两只猫罢了,只是这姿势糟糕。 不过顾维均也开了眼了,他头一回见到这么胖这么大的猫,怪不得这叫声也奇特。 他随后猛一用力,提起这胖猫的后颈皮肉,转身,小皇帝已经背手领着其他亲卫到了。 “猫?” “霍,这么大只?看来这御厨平时浪费的了不少啊,不然哪能养出这么肥头大耳的猫?” 小皇帝哼哼冷笑两声,做好了彻查宫中开源节流银子流向问题的打算。 “让敬事房这几日加加点,把这宫里的野猫野狗野老鼠都抓干净了轰出去,百姓都吃不饱呢,他们就在这宫里作威作福,为虎作伥了!?” “嗻!” 金口玉言。 圣旨一下,所有人都要马不停蹄的去办。一时间宫里鸡飞狗跳,都在赶野猫野狗野耗子,当然也有偷油吃的“家老鼠”。 小皇帝这一语双关,不可谓是玩的不好。 “诶?” 草丛中,唯一剩下的一只小橘猫却是不醒猫事。 小皇帝见它瘦的干巴巴的,皱着一张巴掌小脸,有些不忍,几次克制还是没忍住,转身问一小太监找了块布,小心翼翼抱起在怀里,皇太后那儿也不去了,匆匆回了自己寝宫,还传了太医。 看着一本正经,要他给塌上一只小橘猫诊病的小皇帝,钱太医嘴角抽动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来,两指头一搭,给这小橘猫号脉,神情凝重。 第八十九章 被圈养剥夺自由 寻“夫婿”不想毙命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怎么样?” 看着小皇帝一脸的急躁关心,钱太医马上撩袍躬身磕头,拱手禀告。 “起禀皇上,这小野,这猫儿应该是精力耗尽,再加上它肚腹空空,内里没食,暂时晕厥,不足为奇。” “哦。” 小皇帝恍然大悟,点点头,望向榻上那开始“呼哧”喘起粗气的小橘猫。 “那你看着开些调理的药剂吧,最好是药丸。” “遵,遵旨!” 钱太医连忙起身提袍低头小步撤出殿,出得门来才敢擦擦额前发亮的汗珠。 放松之后,心下立即开始委屈上了。他又不是兽医,怎么就突然开始给猫看病了? 这小皇帝待这小橘猫极好,自己还只一日两餐,都是清粥小菜,十分简朴,为给这小橘猫补身子,竟然下旨让御厨房做了九品鲈鱼汤喝,一天三顿的喂,还有那些钱太医特制的大补丸,搞的这小橘猫不过两三天的光景,身体就肉眼可见的吹气球般的鼓了起来。 小皇帝其实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 他能救这只小橘猫只不过觉得似曾相识,唤起了他童年的往事。 他最快乐的时光,还是五六岁孩提时。 那时候他只六岁,还是李衍,他的皇帝哥哥(同宣帝)喜欢带着他在御花园里玩弹弓射鸟,一射一个准。 也是在御花园,他见了皇帝哥哥的最后一面。 那阳光正好的午后,面色惨白的十五岁少年皇帝,竟然把自己养了许久的爱宠送给了他。 是只毛色很亮的大橘猫,很亲人,不叫不闹。 那被灼灼阳光照的反亮的皮毛,抱在怀里,一遍遍的摸,只觉得温暖,心静,让人忍不住凑上前要蹭。 摸着它毛绒绒的胖肚皮,尚还年幼的小皇帝李衍,第一次体会到了喜悦跟满足感。 这跟得个新式的风筝,好玩的竹蜻蜓是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便是与他皇帝哥哥的最后诀别。 这是把他自己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托付给了自己。 李衍难过了很久。 直到他被一方精致的小轿,吱吱嘎嘎抬到了永寿宫,泪眼婆娑之间,他紧紧抱着死活不撒手的大橘猫,懵懂被迫着成为了这天下新的主人。 只可惜猫也有寿命的,这猫本就岁数大了,老的厉害,加上在和亲王府受到的惊吓,不吃不喝,很快就选择在它从前熟悉的仁和宫内,默默地追随旧主人去了,无声无息。 等刘衍找到它时,它蜷缩成一团,毛都掉了一点,身子早就凉透了。 此时,还完全不谙世事的小皇帝,第二次体会到了生离死别,虽然这只是只猫,他难过了许久。 每当因为课业完成的不好,被皇太后罚了挨手板子的时候,他都会偷偷到埋这大橘猫的树底下坐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再悄咪咪抹个眼泪,如此之类的,直到十岁。 后来再想想,或许自己心中一直放不下,一直怀念的,不止是那只相处时间并不长的橘猫,而是同宣帝,他的皇帝哥哥。 龙诞香的袅袅余烟从龙头的铜质香炉中,小皇帝坐在明黄的龙榻之上,回忆往事,呆呆坐着。 原本在榻上放松瘫倒的小橘猫,翻滚了一圈,发现小皇帝的眼神愣愣的,应该是出神了,感觉是个好机会,连忙一个打滚又翻滚的起身,可如今毕竟胖了不少,动作没有之前利索了,不仅没能一下翻过来,还暴露出圆滚滚的肚子。 她挣扎着卷起身子,谁知道这时候小皇帝会突然低头。四目交汇之后,小皇帝把她现在所有的举动都理解为卖萌撒娇,求抱抱。 于是他毫不吝啬,双手夹着她的爪腋下,一把抱起,再将她好好放在自己大腿上,快速来回摸着她鼓鼓的小肚子。 “喵呜!” 她在他怀里极其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却依旧拜托不了小皇帝的无情铁手,撸她的决心。 她有些羞耻,最后只好无奈的自暴自弃,像青楼被piao的,又身不由己的可怜姑娘,双眼放空,等小皇帝撸完它。 她要奔溃了。 白天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她不说,晚上小皇帝做什么事情都要抱着她,吃饭批折子就不说了,连睡觉还要紧紧抱着,她真是要无语疯了。 诶,不对?! 这好像是她在这个世界十九年,第一次跟异性同床共枕啊,还搂的那么紧的睡!? 想到这儿,她有些慌张,有些上头,心也跟着砰砰加速。 她咽了口口水,心中同时安慰自己。 人猫有别啊,她现在在对方眼中,只不过一个可爱的小猫。 一起睡又怎么样了呢,他刚刚还肆无忌惮摸她肚子来着。 一想到这些她心中就有些异样的奇妙情愫在悄悄生长。 当然,眼下脱身才是最重要的大事,不然照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被喂的胖的走不动道儿。 这就是妥妥的糖衣炮弹,让放松警惕了,好进一步控制,想到这儿。 她终于第一次剧烈的挣扎起来,“喵呜,喵呜”叫着,猛地蹬了小皇帝手一脚,终于重获自由,得以在地上傲娇直起下巴,踩着猫步离开。 只是还没到门前高高的门槛,飞速旋转着呼啸而过的一团黑影,就“嗖”一下子穿过耳尖。 身为猫的灵敏,她很快偏头来衔,还是那么巧,被她刚好接住。 叼在嘴里,定睛一看,她才明白这是逗她玩的纸团儿。 这是在干嘛? 她有些生气了,甩着头,把这纸团用力甩到一边,弹在墙上还又飞出去了。 只是以后她每一次正准备抬爪出去的时候,那一个个的小纸团就如雨后春笋般“嗖嗖嗖嗖”,戏谑又带着故意,还四散而来,在不同方位开花,忙的她在整个上串下跳,伸出两只前爪去接。 她心中要抓狂了。 明明知道这游戏幼稚,可就是停不下来。 就像她如今只吃鱼的本性是一样的。 真毒啊! 她在小皇帝逐渐开怀的笑声里,反复追着一次又一次起飞的“活动”纸团,最后居然还居然拿出了,当年她心智有缺,乔锦心陪她玩闹时的神器:羽毛片子。 她的理智,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不要去,可根本抵抗不了这其中的诱惑,抱着那上下抖动的羽毛,嗨玩的不行。 她内心含泪,只能继续被迫留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成为小皇帝的“玩物”…… 乔宅近些日子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赏赐是隔三差五的来,好东西是时不时就到,本来人丁稀少,皇太后随手一挥,赐了不少人,光是看家护院的都二三十人,更不要说厨子小厮,粗使丫鬟。 原本门庭冷落的乔府,也是日日有高乘的华丽马车迎来送往,推杯换盏的应酬更是与日俱增。 可袁蝶衣却是日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愁眉不展。她不明白,大人为何会答应做这驸马爷,娶这皇太后侄女,换在以前,她会无条件相信大人的一切行事,都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可这一回实在反常,从举止,到与她的相处。 总觉得大人说不出来的奇怪。 她叹口气,坐回梳妆镜前,端详起自己。 未施粉黛,微蹙蛾眉,眉似远山,目含清波。 可惜,那个她唯一能放在心上的人,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啊,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 一阵咿咿呀呀的昆曲,莺声燕语鸣如剪,让她不由自主打开门冲到屋外。 光线葳蕤处,粉墙画垣。 袅袅晴丝之间,执扇身着草绿戏服之人,举手投足,眼波流转,逃不过一个“情”字。 她靠在红柱之上,看的痴了。 假凤虚凰,春光暧昧。 “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 缠绵幽微伴着落红,纷纷点点落在她身,明艳如出尘绝色的空谷幽兰。 她暗自伸了手,学了手势动作,跟着转身,有些笨拙。 她学的入迷,记起好几年前,自己偷跑到后山独自整晚学戏的热情,记起那改的《贵妃醉酒》,记得那句鼓励“总有一天,你会成名成角儿的!” 原来,这一切她的乔大人还没有忘! 正兴冲冲要奔向仍在开腔娓娓唱来的乔大人时,她眼见得一名打扮华贵,身着繁复花边对襟的女子,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披风笑靥如花,贴心为其披在身上,举止亲密。 她停下脚步,有些明白了这一曲的意义到底为何了。 不过就是未成亲夫妻二人间的小情趣,她却自作多情,生了不少不该有的情愫。 她看在眼里,有些刺痛落寞,背过身默默离开不打扰,才是最佳的选择。 掩上门,她再次坐回梳妆镜前,出神的发呆。 这皇太后的侄女,也是个留过洋学的新派姑娘,听说族里长辈给安排了婚事,虽嘴上没有极力反对,暗地里却偷偷带着丫鬟来侦查,没想到几眼,就沦陷了。 谈吐不凡,眉目如画,最关键还细致入微。 如今亲自接触了,还多了一条,会哄女人开心,足够体贴。 不是不解风情的愣呆子。 回去路上,她拎着帕子一角,小脸通红的直偷笑。 半路却杀出了拦路虎。 “等一下!” 一个脸庞还显稚嫩的小丫头,突然跳出来拦住二人去路。 “干什么?” 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不足为虑。 谁知道下一秒,这不起眼的小丫头,直接反手勒了这正主的脖子,随意一扭就咔嚓应声断了,放手之后,人便如一摊烂泥倒在地上。 一旁的小丫头,直接吓昏过去了。 “首领!” 不远处走出一男人,戴着黑色礼帽,叼着点燃的纸烟,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啊,罂子!” 第九十章 杀小姐偷梁换柱 无名村全员受控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李斯翰摘下头上黑色礼帽,取出个个很小的瓶子,交给巧儿。 “这个到时候应该用的上。” “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用管,大婚之日下在她杯子里即可。” “是!” 巧儿不敢怠慢,仔细揣在内怀里。 李斯翰又上前一步,小磁瓶中的白灰色粉末,倾泻而出,在那尸体表面很快起了反应,白烟翻腾一阵,他又取出腰间一小方水壶,“乓”的单手拧开。 明明是水,可接触到其表面就像进了油锅,“刺啦”一声,加速了过程。 地上很快只剩了些零星的灼烧衣物编织物的黑色碎片,堆里只剩一块晶莹润泽的小白玉。 巧儿掏出帕子,摊在手中,隔着帕子去拿那块白玉。 李斯翰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有些迫不及待见到久违听话的乔锦心了。 传说,人死后会途经鬼门关,走黄泉之路直抵冥府,二者之间相隔的那条河便是忘川。 能安然渡过此河,就能忘却前尘,重新来过。 若不过,魂魄灵魂便永世浸泡在忘川水中,受尽折磨,毒水侵蚀。 东西方神话传说中都提到过,许多人只当是牛鬼蛇神的妄言,付之一笑,李斯翰却一直对其深信不疑。 凝固的血色,红,黑,黄,相间。 他便是站在地狱轮回的这一头,听着这汩汩作响泛滥肆虐的水声,狂笑着看它横侵吞,每个弱小脆弱的人。 冷酷无情是一直摘不掉的标签。 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已经学会了熟练折磨蟋蟀。 慢慢地先拔掉它后腿,拆了翅膀,看它成为一个在地上可怜蠕动的肉虫子在地上颤动。 再大一些,用放大镜烧蚂蚁,捉青蛙剥皮,看它粉色的肌肉。 母亲养的小兔子不喜欢吃自己喂的胡萝卜,他就干脆提起来,烧一锅子烫水扔进去,死死按住盖子,连毛带皮炖了一锅兔子汤。 他永远记得下班回来的母亲,揭开厨房大锅的一声惨叫,冷眼旁观的父亲,扶着瑟瑟发抖的母亲,指着他叫他“怪物”。 不过一只兔子,是它先对他又蹬又踹的,为什么要指责他? 他咧着嘴哭了,委屈的嚎啕叫着妈妈,妈妈惊恐的眼睛,直往后缩,痛苦摇着头,声嘶力竭,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怪物!” 很快父亲带他穿梭于各大医院,不同的医生亲切跟他谈各种问题,要么叫他画画,摆沙盘,每次结束,父亲严肃不展的脸色,便已经很能说明结果了。 他不在乎,更无所谓,也不会问,要他做什么都配合。 那个夏天,他被彻底丢到一个荒无人烟的乡下,他亲眼看着自己父亲把他交给一个种洋芋的戴草帽老头,请求好生照顾。 一身婴儿蓝短衬衫的他,乖巧可爱,尤其配着胸前的领结,跟这个灰头土脸的村子格格不入。 他不吵不闹,随手捡了个小树枝在土地上画起画来,一条宽宽的河,浪花很大,河里有人在拼命的挣扎。 “你在画什么?” 戴草帽的老头笑呵呵蹲下来问他,他不答,专注于画画。 这一呆就是十年,无人问津。 他知道,这老头收了父亲的钱,暗地里给他喝不知名的草药汤,骗他说是强身健体。 让他每天一早起来,先颂读那《南法华经》,锻炼学什么五禽戏,都是小儿科,在耍人骗钱。 可他不动声色配合,只是渐渐学会了把汤药压在舌头下面,转身吐在老头的洋芋地里。 那被他常吐的几棵,已经基本长不出来了,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要走的前一晚,草帽老头破天荒跟他在一个屋子,架了张床一同睡。 “明天你就要走了,孩子。” “希望你以后不要被心魔控制,心平气和,一心向善。善是会有福报的。” “好。” 他淡淡回了好字。背过身闭上眼,不愿多说什么。 眼前都是白天被自己一根粗麻绳吊死歪脖子树上的大黄狗昏黄的眼珠子,吐出来的长舌头,口水涎液拖出来老长。 从凄厉的拼命四脚乱蹬,到“呜呜”的低鸣哭泣,他只觉得腹部一阵发热,腿肚子忍不住收紧。 一夜无眠。 他独自兴奋雀跃了一晚上,第二天被接走时无精打彩。 黑色的四圈小轿车,行驶在农村的小土路上,有些颠簸,一顿一顿的。 只有面无表情的父亲一个人来接他。 父亲看着过的不错,西装笔挺,满头乌发。十年不见,依旧冷静,客套都没有。 车厢里的冷气来得很足,他心不在焉,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油菜田,一对夫妻抱着两三岁的孩子,拖着行李箱像在赶路。 女的明显要比男的高出不少,一个个人右手拖着箱子,另一只手抱着孩子,男人就走女人身旁。他觉得有些新奇,目光忍不住追随过去。 那个孩子没想到也正咿咿呀呀对着他笑着挥手。 他愣了一下。 “过两天送你去美国,护照手续都给你办好了。” “嗯。” 他收回视线又回身坐好,隔着前面的驾驶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父亲西西装领口露出的不粗不短的脖子。 他情不自禁伸手眯眼比划了一下,圈住这样的一段脖子要用多粗多长的麻绳。 去美国也什么不好。 他聪明的脑子早就已经,将老头那儿所有的医书草药书记得清清楚楚。 学成归来之时,就不再需要隐忍不发了。 这么多年他压抑的太久。 “这面具,早就做好了,拿去!” 李斯翰随手将一个木盒扔到巧儿脚边。 “这个丫鬟,还有用处。” 巧儿捡起东西,打开看了看,了然的点点头。 “等你好消息!” 说罢,李斯翰再次戴上礼帽,潇洒转身,往热闹繁华落尽处走去,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大力回了几趟无名村,越来越觉得不对。 原本一切祥和,渐渐有希望起色的村子,各家各户,大白天里都大门紧闭。 大力挨家挨户的去敲,出来开门的叔叔婶子,都是一脸疲相,眼圈淤青,好一些都瘦的脱相,脸色也很不好。 “啊,大力,这么早,你来干嘛啊?” 一个伸着懒腰的村民,打着大大的哈欠,披着衣赏出来,掩上身后的大门。 大力狐疑偏头,努力朝着门缝隙里看,又被人一个跨步给挡住了。 大力见对方神色慌张,觉得事出有妖,长臂一展,没了客气,直接一掌推开,轻易就躲了左拦右挡的手。 “你,你们,你们居然,居然!哎!” 大力进门就见三四个人都躺在一处,吞云吐雾,都吸的醉生梦死的上头,看这状态便知道是吸了大烟了。 “大力,你去哪儿,大力,大力!” 大力不顾一切,飞奔到晨叔家中,一脚踢开门。果然也是同样的场景。 他“啊,啊,啊!”蹲在地上大吼着,本在抽着的晨叔,只好赶紧安慰。 “大力,大力!” 晨叔紧紧攥着大力的手,只叫他名字,见他蹲着另一只手捂着脸,开始呜呜哭了起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晨叔,这东西害人不浅,你们怎么都……怎么都染上了?” 晨叔苦涩一笑。他又何尝不知,长年在外跑江湖,多少人因为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也见得多了,只是轮到自己身上。 要戒掉真的太难了。 “孩子,孩子!你就别管了,以后再也别回来了,只当你,只当你没有我这不争气的叔!” 晨叔话说的决绝,把大力推出门外,又插好门,任凭大力如何在门前疯狂的敲,都不开。 大力敲了一会儿,靠着破旧的木门慢慢滑着坐了下来,埋头在两腿之间哭的更撕心裂肺。 他要怎么办,怎么办? “啧,啧,啧,哭什么,看他们沉浸在美好的享受之中,不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吗,啊?” 大力沮丧的抬头,向他靠过来的阴影,正是一席黑的李斯翰。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联系自己同样也是不小心着了他道儿,身不由己做了些违心的伤天害理之事,再加上他此时恰巧出现,大力很难不将这件事情,归在其头上。 “怎么能怪我呢?当初全村用药的时候,是你师父亲自点的头答应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是说……” 大力有些明白过来,颤声慢慢松开一时激动抓住李斯翰衣服的手。 李斯翰掸了掸,将衣服整个摊平整了,不屑的继续说道。 “你以为光那些个白术,川穹,平平无奇的中草药就能那么快,治好一个村子的瘟疫?” “笑话!要不是用了我给的奇药,他们早就死了,还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要不是我,要不是罂子,一切早结束了!” 他冷哼一声,随后一脚踹开大力身后的门,进屋之后,抱着双臂,若有所思打量了一圈,随手提起,吸的烂如泥的晨叔,像扔条死狗一般,随意甩在空地上,一只皮鞋死死踩着他一只手。 痛觉让他清醒了一些,只是依旧反应很慢,缓缓用另一只手去抓李斯翰踩着他手的脚,有气无力。 “晨叔!” 大力一声惊呼扑倒而来,跪在地上。 晨叔眼神迷离,恍惚间却脱口而出一句“上神!” 李斯翰笑了,松开脚,口袋里掏了掏,扔了几袋到晨叔身上。 “怎么样,你的药效也差不多要发作了,要不要?” 李斯翰手中的小瓷瓶在阳光闪了闪,照着大力的眼睛。 大力满脸泪痕,虽然跪着,低着头,此时却是紧握双拳。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他愤站起来,咬着牙,一路用袖子抹着泪冲出了村子。 第九十一章 唱堂会竟现亲女 药发作小橘报信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十里红妆,公主出嫁。 宫花插帽,腿跨良驹。 红烛摇曳,羞粉佳人。 皇家做保,风光无限。 高堂之上的皇太后气色不错,小皇帝也特意着了身新做的常服袍,金色围底,皇家的威严气派跃然而上。 特殊时期,这亲事办要办得,该有的排场要讲,这新驸马的宅子还是原来的府邸,只稍微翻修粉刷了些。 朝中新贵,谁不想巴结。 尤其是这新婚的大好日子,人人都是踏破门槛的送,锦上添花都是能手。 人群中,顾维均佟怀信也到了。 都着的很随意,只带了贺贴,身无一物,要不是有认识的打圆场,差点就让门口收礼的生面孔小厮给几下轰出去了。 “她也没见你么?” 二人匆匆忙并排跨过台阶,走在热闹的府中,促头切切私语。 “没有,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万一漏了陷了那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顾维均握拳的一只手重重敲在另一只手手掌之上,急的不行。 佟怀信也背手皱眉,听顾维均这么一说,突然顿了脚步,一本正经的问。 “什么欺君之罪?” 顾维均四下张望,附到他耳边,低声道。 “别装了,她就是阿瑜,我确认。” “同床共枕两年多,我再见她第一面就认出来了。” 顾维均说的笃定,很快又换了副焦急神色。 佟怀信知道是终究瞒不过的,他撇撇嘴,嘴上没说什么,只转移了话题。 “我私下给她寄的几份书信也都石沉大海,或许她是又出什么事了,受人胁迫?” “我私下里来打探过几次,发现她平日里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顾维均苦恼着,完全没有头绪。 “顾大人,您也在啊!” “顾大人!” “顾大人!” 几个朝中的同僚见是顾维均纷纷上前客套问候行礼,毕竟也是不久前刚立了大功晋了位的,何况还手握皇家亲卫。 顾维均笑的很勉强,只能拱手也客气客气,被几人围住的空档,佟怀信早就丢下他,自己独自一人,脚步也并不迟疑,直接迈步离开。 席间,他随意找了一桌坐下,端起酒杯就是连干三杯,同桌的几位都看呆了。 又纷纷敬酒,直到喝的双目通红,脸颊红润,额前泛光,他才借着尿急的借口,起身晃晃悠悠,找如厕之所去了。 他踉跄的,左拐右拐,左弯右绕,特意转到一处假山之后。 原本醉醺醺的醉态一下荡然无存。 这点酒,这三年他早就练出来了,根本不在话下。 酒意阑珊,他趁着所有人退场,仆从下人们开始收拾碗筷杯盘狼藉之时,混进后院。 瓦楞之上,一只白白大肚子的橘猫,与在院子内的他同步游走。 虽然身形的确不稳当,也还算灵活。 当然同她之前快如闪电的灵巧,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今日的阳光正好,还是个暖洋洋的下午。不争气的她居然已经有了些许困意,打了几个哈欠,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往常这个时候,小皇帝已经把她抱在怀里,带她准备午寝了。 她努力撑了撑身子,晃晃脑袋。抖抖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谁想到她真是太高估自己此时的能力,那不安分的小肉垫,踩了几踩,没有着力,“呼”的一下就跟不小心失足跌落到内院的地上。 肉多也有好处,她没有太大的痛感。 她没有出声,赶紧翻个身,一骨碌爬起来,踮着脚。 刚走几步,她听到了异响,耳尖动了动。 循声而去,她见到蜷缩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大力,浑身湿了一片。 “喵呜!” 她把前爪搭在大力身上,仍能感觉到他此时剧烈的颤抖,他面上早就苍白如纸,为了忍耐,咬在嘴里的拳头,开始渗出了不少嘴里的涎水混着鲜血,可想而知,他如今正经历的怎样的痛苦。 小橘急的在他身边打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她此时毕竟是猫,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喵呜,喵呜”的求救,它别无他法。 它顺势蹲坐下来,守着大力,“喵呜,喵呜”的叫声,越来越凄厉。 中庭开戏的正是京地赫赫有名的庆春班子。 袁蝶衣一早就抱着儿子躲在回廊深处,远远地瞧着,一眨不眨。 儿子似乎也很感兴趣,大大的眼睛闪着好奇,不哭不闹,台上人物的变化走位,他都看的认真,瞧这样子,也很感兴趣。 台上的老生,也是庆春班的班主,一个亮相,目及远方。 一个美丽女子,目光灼灼,匿在远处,抱着个黄头小子。 他一时有些失神,要不是身后徒弟来提醒,怕就是台面事故了。 他回过神,眼睛还是不由自主要那处去瞟儿,那张同妻子如此酷似的脸,叫他一下子,乱了心神。 一个曲目结束,他眼见得那女子,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顾不得换下行头,顾不得身体老迈,也顾不得是何场地。 他便向她奔去。 这么多年,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么多年抛妻弃子,不管不顾。 当年,禄亲王辱顾氏夫人之时,他作为当地的名伶人也俱在场,谁知她随后便在家中上吊。 禄亲王明面上给他大笔封口费,叫他闭嘴,暗地里还是派人追杀。 东躲西藏,担惊受怕,辗转各地,他只有唱戏这一门手艺傍身,冥冥之中,命中注定般,还是为了生计进了戏班子。 更没有想到,最后这戏班子还是进了京地,就在禄亲王眼皮子底下。 都道春庆班子里有个唱得不错的老生,叫舒望兴,只很少登台,戏倒是排的挺多。且出出经典。 将这春庆班子奉上神坛。 也难怪老班主弥留之际,要将这春庆班子交给他。 如今听闻禄亲王谋反倒台了,他才敢再试着登台,公开露面。 谁成想,这多年后的第一次登台,竟让他在人群中,找到了女儿的身影。 这就是他的小蝶啊,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娴静似水,像她的娘。 “师父,师父!” 几个徒弟怕唐突了,一直跟着,刚刚赶到之时,舒望兴只蹲在那回廊之下,袁蝶衣刚刚站定的地方,出神的发着呆。 袁蝶衣高高兴兴,手指逗弄着儿子,转到内院。 猫“喵呜,喵呜”凄厉的叫声,很快吸引了她停住脚步。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整个内院,虽因为这凄厉的猫叫有些心烦,可都只当野猫打架,要么就是为了不可言说的需求。 自己手头上的事要紧,自然就都不去管。 小橘坐在原地嚎叫了好一阵子,都没人搭理。 它感觉嗓子要冒烟了,还是“嗷呜”着小声了些干叫,准备到内院叫人来。 袁蝶衣就这么脆生生的出现了。 她很激动,“喵呜”着去蹭袁蝶衣的脚。 袁蝶衣抱着孩子蹲下来不是很方便,单手拖着,拧着眉毛查看情况。 这人她认识,是大力。 “大力?!” “大力,你怎么了这是?” “大力?” “来人啊,出事了,来人!” 她撒腿就到内院找人来,只是这些下人都无动于衷,毕竟好些个都是宫里的老人,她一个抱着孩子,没什么身份的妇道人家,根本没人理会。 “去救人那,救人!” 袁蝶衣单手抱着孩子,四处求人,都得不到回应,人心的冷漠,事态的炎凉在这一刻提现的淋漓尽致。 袁蝶衣渐渐眼中含了泪水,孤独无助的彷徨笼罩着她。 “姑娘!” 远处一道中气十足的低沉男音响起,分明就是刚刚在台上演出的花脸老生。 正是舒望兴。 “姑娘何事,如此慌张?” 他眼中流光溢彩,也克制了情绪,怕吓着。 袁蝶衣见他分外亲切,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人,救人!” 她单手拉着人,转身就往内院跑。 几个原本现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护院,马上就有了反应,凶神恶煞要来阻拦,不让进。 好在这舒望兴也不是吃素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手下几个徒弟都是练家子,杠顶着,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就这么甩着胸前腱子肉挺出去了,真要是打起来,还真就难定胜负。 舒望兴就这么一路被袁蝶衣带着,抱着的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好奇的歪头看着他,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当做奶嘴。 他情不自禁呵呵的乐了,笑嘻嘻一前一后的点着头,很有些滑稽,小家伙随即就“科科科”地笑起来,害羞着趴在妈妈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炯炯的眼睛。 “在这里!” 舒望兴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一个黑瘦的少年,蜷缩在那里,不停地抽搐,已经开始嘴角吐了不少白沫。 这是抽大了这是。 他摇摇头,单膝跪在地上,把这少年拉起来,将他双手单向后推,一下下用自己的一只膝盖顶他后腰,前后来回摆动。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哇”的一下吐了一地,直到最后胃里没食了,还要一直呕酸水。 不管怎么样人是清醒了不少。 舒望兴站起来,看着大力虚脱躺在地上,双手插着腰,出言好心告诫了一句。 “年轻人,烟土这种东西少碰!” “做什么呢这是?” 袁蝶衣转身,果然是一身喜庆红衣的乔锦心,脸上带着怒气。 “什么人都带到内院来,成何体统!” 袁蝶衣喉头动了动,没说话,只感觉脚步毛茸茸的。 低头,是刚才那只报信的通人性橘猫。 “乔大人,这位姑娘也是救人心切,要怪就怪舒某不懂礼数吧!” 舒望兴一个拱手行礼,毕恭毕敬,乔锦心只瞟了一眼,并不理会。 她走到大力跟前慢慢蹲下,看着虚弱的大力,低头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大力好不容易抬起半扇眼皮。 “师父,我永远不会对不起你……” 乔锦心心中动了动,难过的情绪又铺天盖地而来。 她用力摸了摸心口,依旧止不住。 她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原来早就开始动她身边的人了。 第九十二章 扫出门蝶衣离恨 有预料拷问巧儿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今日乃我大婚之日,这吐的满地的污秽,真是晦气!” 乔锦心起身拂袖嫌恶掩鼻。 “来人,把这脏兮兮的少年给我拖出去,扔街上!别脏了我好好的驸马府!” “是!” 几个护卫拱手领命,驾着瘫软如泥的大力就要扔出去。 “不要!” 袁蝶衣眼见不对,拦住去路,有些哽咽着转头,看向此时一脸冷若冰霜的乔锦心。 “大人你看清楚,这是大力,你的徒弟,不是大街上随意闯进来的小花子!!” “所以呢?” “就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还配做我徒弟?!” “今日起,师徒缘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乔锦心怀里随意掏出些碎银子,毫不客气扔在大力面上,傲慢又不屑一顾。 大力垂着双手,缓缓抬头,看了乔锦心一眼。 “师父,大力认您做师父一天,您就永远是大力的师父。” 他倔强地红着眼,有些悲凉。 乔锦心背过身去,努力控制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 她明显感觉到了眼眶的温热开始汹涌,可她不能心软。 如果你想好好对付李斯翰,摆脱他这永远萦绕在你身边的阴影,你就要狠的下心,不能有软肋。 她摸着心口处,一遍遍告诫,才好不容易平息。 “大人,您真的这么狠心吗?” 袁蝶衣不死心,冲着乔锦心背影喊着,死死盯着,眼神里都是不相信。 乔锦心淡然转头,冷漠一咧嘴。 “狠心?他抽大烟,我清理门户,有什么问题吗?” “不仅仅是他,还有你!” 乔锦心紧走两步,逼视袁蝶衣,极具恐吓的眼神盯的袁蝶衣怯怯,很有些浑身不舒服。 舒望兴见状,上前一把拉过袁蝶衣到自己身后,沉稳与乔锦心对峙。 “这么快,就勾搭了一个老头,可以啊!” 乔锦心嗤笑着,偏头看舒望兴身后的袁蝶衣的反应。 袁蝶衣只“哦,哦”轻拍哄着刚刚被乔锦心吓着的孩子,没有理会她的恶语相向。 “乔大人,这话未免就太难听了些,只不过萍水相逢,帮人一把,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 都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舒望兴笑盈盈的,说话也得体,乔锦心的锐气减了不少,只是说话还是阴阳怪气。 “既然老先生好助人为乐,那便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乔锦心说着话,就双手一撩袍子,定定找到院内一方小石凳上落座,继续悠闲地开口。 “我这新婚,府上留一个寡居,带孩子的妇道人家,总是有损清誉的,皇太后私下也提了多次。” “我这儿是留不得了,不知老先生可否收留呢?” “袁姑娘手脚勤快,会唱戏唱曲儿,姿色也不错,虽然带个拖油瓶,男人前不久抽大烟抽死了,若是不嫌弃,做个填房也不错!” “大人,你,你……” 袁蝶衣万万没想到,乔锦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同她丈夫春生,那日当街卖她换钱有什么区别? 她不敢相信,眼泪簌簌而落,顺着面颊一颗颗落在儿子的袄上,见母亲哭的动容,不谙世事的婴孩,随即也嘴一垮,又哇哇哭了起来。 袁蝶衣没去哄,有些万念俱灰。 这可能就是她这辈子的命吧,永远遇人不淑。 “不劳烦大人给蝶衣找去处了,蝶衣可以自己想法子。” “大人,”她叹一口,无限悲凉,向乔锦心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这段时间,对蝶衣母子的照料。等小橘回来之后,麻烦大人转达一句,袁姐姐今生有她这么好的兄弟,值了!” 乔锦心没有做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抓着自己大红的衣襟,慢慢用力的收紧,青筋指节泛白。 舒望兴匆匆道了句“乔大人,告辞!” 便转身去追袁蝶衣。一群人呼啦啦的,很快就散了,只留了大力刚才吐了一地的污秽狼藉。 乔锦心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头坐着,准备再缓一缓。 “喵呜,喵呜!” 两声清晰的猫叫入耳。 她抬头,不远处的墙根儿,一只白胸毛的微胖橘猫,朝她呲牙咧嘴。 她觉得似曾相识,慢慢起身,径直向这小猫走去,蹲下来摸摸它脑袋,温和的问着。 “你是谁家的猫啊,身上还挺干净。” 这橘猫虽然没有表现出抵触,不让摸到情绪,却也脾气很大,上来就是两爪子,挠的乔锦心的左手腕处鲜血淋漓。 像是在刻意报复。 下手真黑。 “小畜生!” 乔锦心恼羞成怒,一把滴溜起这胖猫后颈皮往回走。 她现在可跟过去不一样了,瑕疵必报。 别管是人是猫,得罪了她的,她一定要双倍奉还。 她暴怒着一脚踢开新房的大门,将这不停乱蹬乱踹的猫,随手扯的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红布绸子给一圈一圈捆了严实,这期间,猫发出的惨叫跟反抗的巨大动静,把这还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听得心里一阵的恶寒。 她又乱动不得,头上戴着插着的饰物过多,顶了一脑袋,脖子都快断了。 只盼着那些个说吉祥话,帮着完成掀盖头步骤的嬷嬷宫女能早些到了,她就能解脱了。 正想着,猫叫的声音没有了,她眼前的世界也亮了。 原来不等这称心如意的红秤,新郎官自己便用手直接揭了盖头。 新娘子有些惊讶,没有准备好,略微娇羞的低着头。 乔锦心冷冷一笑,趁着对方还懵的时候,手中刚扯的剩下红绸布已经一道一道缠绕在了对方双手上。 腿上也同样绑了不少。 “相公这是做什么?” “闺中之乐。” 简简单单四个字,脸就羞红了。 任其摆布。 确认绑严实之后,乔锦心居高临下看着,双手抱着臂膀,睥睨她几眼。 “是你说,还是要替你说?” “相公这是何意?”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也许从“他”进来捆猫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谁会在自己洞房花烛之时,带只猫进来蹂躏? “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 乔锦心抬手轻轻一揭,那人皮面具之下的另一张脸,随即显现。 “人应该被你们弄死了吧?” “费这么大劲儿何必呢?” 李斯翰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杀了我?控制我?还是慢慢玩死我?” 事情败露的巧儿,只撇过头,倔强回一句“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不说是吧?” 捏着巧儿下颌骨的乔锦心丝毫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用力的捏紧,强迫她张着嘴,直接扔了一粒药丸,再一抬一合,马上下了肚。 “不要以为只有他李斯翰会玩这一出,我乔锦心也会。” “回去告诉他,少打歪主意在我身上,有本事正面刚。我还玩得起。” “你给我吃的什么?” 巧儿有些慌了,此前对乔锦心的一点心存幻想的小粉红荡然无存。 这个人原本的柔软温和都只是伪装的面具,也许此刻才是“他”真正的嘴脸。 桌上的猫儿,突然微微起身抬头,不合时宜的又叫了一声。 乔锦心烦躁的看过去,这橘猫额前的梅花印记闪了闪。 乔锦心感觉身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横冲直撞,而她完全动弹不得。 胸前那块一直挂着的菱形晶体又开始闪了耀眼的白光,带领着她向桌上的橘猫无限靠近。 白光的中心是一朵盛开的梅花,橘猫的额前那梅花的印记也越来越亮。 那菱形晶体终于一下子从乔锦心中前飞了出来,越变越大,飞到屋内半空,成为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高速旋转。 乔锦心同这猫一道被吸了进去,随后这漩涡就消失不见。 只留那菱形晶体掉在地上,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 巧儿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一步一步,蹦跳到那菱形晶体前,蹲下身子,歪头看了良久。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思考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人,除了巧儿,还有夏瑜。 她是个三流小写手。 故事写的不多,气倒是受的不少。 读者们常常批评她cp不甜,女强不够,脑洞不够,剧情不出彩。 她修来改去,脑袋都大了,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明明当初走上这条路,她只想写属于自己的故事,可到如今完全是为了迎合而讨好,她有些心累。 现实生活中她就是这样的讨好型人格。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老式挂钟已经敲了十二下,午夜十二点了。 摘下眼镜,揉揉发黑的眼圈,她发愁着明天同学聚会该怎么办,明明不想去的,还是拗不过答应了。 按她的性格,明天又铁定是群嘲的对象。 迷迷糊糊之间,她趴在电脑桌前,睡过去了。 梦里她的女主乔锦心还有重要女配小橘居然通过一个黑色漩涡被传送到了她家里。 “什么鬼。” 她梦中呓语,砸吧着嘴,换了一边继续睡。 明明门窗紧闭,竟有一阵妖风吹过,将她本就凌乱的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纸给吹的飘落四处。 屋内巨大的漩涡显现,乔锦心带着小橘一起掉到地板上,昏迷不醒。 漩涡褪去。 三个人就这么或趴或伏或仰着,在昏黄的一盏灯下,沉沉睡去。 第九十三章“不速客”来自小说 自码文照进现实(元宵节快乐)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又开了一夜的灯,电费不要钱啊!” 早上七点,准时打开房间门,闯入的母亲,大嗓门数落着,先是利落把灯给关了,推醒迷糊神志不清的夏瑜,拉窗帘开窗,乒乒乓乓的,都是基本操作。 “又来朋友了?” 地扫了一半,夏母愣住了,用扫把柄指指地上两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转头问还半死不活,睡眼惺忪的自家闺女。 夏瑜跟条死鱼一样,换了边脸颊贴在桌面上,有些不耐烦的掏掏耳朵。 “妈,哪有什么朋友啊,我都宅在家里好久了,哪来的朋友。” “你们年轻人有个什么爱好,妈妈不反对,但是你首先要有正经工作,你看看你那些汉服,轻则几百动辄上千,就靠你写这些个破文章,四处打打零工维系。那人也是要吃饭的呀,妈妈能养你一天是一天,要是将来妈妈老了,做不动了呢?你怎么活呢?怎么过呢?这都是现实问题呀!……” “哎呀,妈,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在找工作了。最近人家公司还约了面试。” 一听母亲停不下来的唠叨,夏瑜脑子都大了,赶紧汇报自己找工作的最新进展,好让老母亲放心,不要再唠叨她了。 “真的?” 这招果然有奇效,夏母很快闭了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面试又怎么了,面试了也不代表人家就一定要你了。” 心里高兴,但嘴上是一定要泼泼冷水的,这是夏母的惯例。 “哎呀,您就放心吧,一轮面试我已经过了,人家对我挺满意的,明天是二轮,主管直接面试,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是大公司么,交五险一金么?有保障么?” “是,是,是,有,有,有!哎呀,妈,你就别操心了,让我安安心心准备准备明天的面试行不行?您在这儿,我静不下心。” “那你好好准备啊,一会出来吃早饭。” “嗯嗯,知道了!” 推着碎嘴的母亲出了房门,“啪”的关上以后,她长长舒了口气,终于送走了这遵大佛。 “诶,你问问你那两个朋友要吃什么,妈一会儿去买!” “不用了,妈!” 她烦躁的隔着门,最后喊了一嗓子。 这她这母亲心可真大,面对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不闻不问,她可不傻,回到桌边已经轮起了桌上的一个细长的装饰花瓶在手。可刚才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不见了。 一转头,原来都已经醒了。 她目瞪口呆看着二人身上的衣服配饰,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上大人一定要把她们认作自己的朋友。 这二人身上穿的,一个是贵公子华丽三件套红衣长靴,一个是刀客短褂的上下两件,她衣柜里都有,而且一模一样。 她作为汉服爱好者,自己口袋里那几个铜板都贡献出去了,而且她专好男子的衣裳,衣柜里也塞了不少,更不要说自己还时不时在自己的小说里,把这些服饰套在人物身上。 三个人对峙了良久。 “你们什么人?” “这什么地方?” 乔锦心夏瑜二人同时开口。 “你们怎么闯进我家的?” 夏瑜的大大圆框眼镜,闪着犀利的光。 乔锦心跟夏瑜剑拔弩张之际,小橘已经趴在地上,匍匐在床底,伸出一只手,去够躲在里面,两眼泛绿光的猫。 “你干嘛?” 夏瑜如临大敌,冲过来又拿那花瓶指着憨憨的小橘。 她手一伸出去,那吃胖不少的白花花小肚子就露了出来,虽然不雅,但是还挺可爱。 夏瑜盯着她“喵呜,喵呜”几声,竟然得到自己胆小主子的回应,很快从床底黑暗处走出一只胖乎乎的三花,“喵喵喵”地,高高竖着它的长尾巴。 夏瑜明白这是高兴了,找着知音了。 小橘依旧不顾形象,趴在地上,用头去靠三花,三花也热烈的回应,很是亲昵的样子。 夏瑜很是不可思议,嘴张的大大的。 那边乔锦心已经发现了更大的秘密。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本也是无心一瞥,多看了几行,见那与自己完全一致的名字,忍不住好奇又看了下去,眉头越皱越深。 她走到电脑桌前,拖开椅子坐下。 握住久违的鼠标,轻轻点击,慢慢滑动。 表情凝重起来。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一致。 这就是她刚刚经历的事情,神奇的漩涡,奇怪的菱形晶体,被她扫地出门的大力,还有奇怪的猫。 她又往前翻了翻,发现这就是一本章节的小说。 “诶,诶,你干嘛,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 夏瑜回过神来,往电脑桌前看,那红衣cose贵公子的人,未经过她允许,擅自翻看她的电脑。 她觉得有被冒犯,冲过来,拽着这人长长宽大的衣袖,要把她带离。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这么事情?还写成小说?” 谁知道这人纹丝不动,末了还严肃问了一个问题。 “哈?” 面对对方一本正经的提问,夏瑜愣住了,开始仔细审视其眼前这人。 唇红齿白,剑眉杏眼,与自己百分之八九十的肖像,但是人家的五官就是样样精致。 视线往下移,袖子有撕裂的痕迹,隐约露出一节小臂,手上小臂上血刺啦呼的,都是一道道抓过的结痂血痕,看着像是猫的杰作。 毕竟她也曾经有被她家主子挠的血肉模糊的经历,至今都还心有余悸,记忆犹新。 “你是乔锦心?” 夏瑜犹犹豫豫说了自己心中猜测,得到了肯定答复。 “对,乔锦心。刚被不明漩涡传送到这儿的,也不知道为何。” 她小声嘀咕着,但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应该听得懂。 “那你是小橘了?” 夏瑜一指还在跟自家主子互动缠绵的小橘,同样得到了“嗯。”的回应。 怪不得,懂喵星人的语言,还能一见如故,这也就是同类有这种可能性了。 “你,你们,怎么,怎么从书里出来了!?” 夏瑜结巴着,咽了几口唾沫,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掐了一把大腿,确认不是在做梦梦游。 乔锦心继续用鼠标拖动看了一会儿,拳头越攥越紧,尤其是到了李斯翰试图用脑电波磁场控制她的情节,直接“霍”地站起身,目光里的不爽忿怒,几乎要燃起火来。 “这都是什么狗p剧情,给我重写!” 她抓着夏瑜的小熊睡衣前襟,很是暴躁,随时随地要暴走。 夏瑜几乎要被对方单手提起来了,不停地挣扎着,赔笑着安抚。 “消消气,消消气!别激动!” 她心中苦涩,早知道就不写乔锦心黑化了,最起码现在还有心平气和,平等对谈的权利,现在好了,要面对一个深不可测,随时随地可能爆炸的炸药桶,她不会成为第一个被自己主角干死的作者吧? “重新写是不可能的了,上传了就锁死了,不大好做大改动。” “但是,但是!” 她眼见乔锦心眼里有了不耐烦,马上怂的开口补充。 “我可以在后续的情节里,添加一些内容,比如你要什么超能力呀,要什么人死呀,要得到多少金银财宝啊,都可以。” 乔锦心想了想,慢慢松开她。 “算了,不用了,你停更吧。我就不用回去了。” “这儿也挺好的!” 她随意坐在夏瑜高高的席梦思床上,弹了弹,整个人倒下去。陷在一片柔软里。 “好像停更不了诶……” 夏瑜看着幽幽闪动着蓝光的鼠标,房间里“噼啪”作响的打字声,屏幕上一排排的铅字便跃然于屏幕。 乔锦心坐起来,同样注意到自己启动的电脑,定定看了一会。 几个人都不敢动,只保持着一段距离,毛骨悚然,听着这击打键盘的声响,直到它结束。 夏瑜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电脑桌前,握住鼠标,点击拖动。 那一排排文字跃入眼帘,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事情?还写成小说?” 谁知道这人纹丝不动,末了还严肃问了一个问题。 …… 这分明就是她们之间刚才的对话,神态表情都有,丝毫不差。 夏瑜急了,连着敲击了几次delt删除键,丝毫不起作用。 她又试了一下自己的输入法,随意打了个“你”字,屏幕上便又多了个“你”字。 只是要想再删除,就同刚才一样,根本没有可能。 “怎么样?” 身后凑着看的乔锦心小橘,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也焦急,尤其看她最后瘫坐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 “删不掉了。哎,听天由命吧。” 夏瑜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睡裤上的灰,重新又重重坐到自己宽大的席梦思上。 “那你继续写啊,不是你自己的小说么?” “这我还怎么写啊?本来就改的面目全非了,完全不是按照大纲走的,我还怎么继续下去?” 夏瑜终于爆发的吼了回去,烦躁的把本就一头鸡窝样半长不长的头发揉的更乱。 “可你现在不得不写了。” 还算理智冷静的小橘,趴在电脑桌前认真指了指屏幕。 “这上面已经写到你去参加同学聚会那部分了,看样子你的处境还不大好。” “什么?” 二人争论的间隙,这不知疲倦的电脑又启动了起来,自顾自噼噼啪啪已经“写”到了她明天参加同学聚会的情节了。 第九十四章 续情节迟疑不决 速代劳掌主动权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饭桌之上,气氛有些尴尬。 夏瑜只低头默默扒饭。 夏母的目光若有似无,总是不经意掠过在乔锦心小橘的低头干饭的脸,最后慈祥微笑着,分别夹了一些菜到二人碗里。 “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有正经工作没有呀?” 最怕长辈突然的关心。 “额……” 乔锦心哽住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编起。 “妈!” 夏瑜抬头放下碗筷,不满的叫了起来。 “你一下子问人家这么多问题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啦?” “好好好,妈不问了,你们吃,你们吃!” 夏母讪讪闭嘴,站起来收了自己吃好的碗筷,起身走到厨房里。 “哗哗”地水声,很快响起。 夏母开始洗碗收拾了。 夏瑜小声跟饭桌上另外二人,乔锦心,小橘交代着。 “你俩快点吃,赶紧走,不然我妈一会还要缠着问。” “嗯,嗯。” 两人均是一颔首点头,深以为意。手上拿筷子巴拉的幅度也加快了不少。 几分钟后,三个人又再次回到夏瑜房间内。 落地飘窗开着,吹进来的暖风,还伴着小区里孩子们的追逐嬉戏的尖叫。 乔锦心想起了自己弟弟,那个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大肚ET小男孩。 她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走到窗边,十分反感地拉上了推窗。 这童真的声音才被大部分阻隔在了窗外。 “下面是个小区健身广场,小孩子们喜欢周六周天做完作业来玩,所以比较吵。” 夏瑜以为乔锦心只单纯觉得吵闹而脸色不悦,靠在电脑桌前,双手抱臂,看着乔锦心的一系列动作,忙做了解释。 乔锦心站在窗边定定看了一会,下面充满活力生命朝气的花园,随后便用力拽了夏母早上刚拉开的窗帘,有些撒气的意思,整个拉上之后,透不进一丝亮光。 原本阳光洒地的温暖明亮,瞬间陷入了黑暗。 三个人在黑暗中,电脑屏幕的蓝光幽幽照着,成了唯一的光源。 夏瑜没敢多问。 她目光扫过乔锦心的脸,敏锐捕捉到,对方的情绪有了些波动,她的脑子就立马浮现了乔锦心牵着“大腹便便”,不堪重负的与众不同的小男孩儿,过马路被人指指点点的画面。 她吓了一跳。 惊慌失措的目光触及小橘的脸时,脑海里又很快出了一副画面:小橘正伸手对她家阳台上晾的咸鱼下手,口水都流了一地了。 定定心神,看小橘陶醉出神的表情,夏瑜觉得自己刚才十之八九是感知到了她的yy。 “现在怎么办?”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了读心术的技能,心中正新奇的,心跳加速,好不容易整理了心绪,回到了正题。 刚刚回到房间时,她便已经查看过了,电脑屏幕上没有再凭空多出什么奇怪的字,暗暗庆幸。 “你,继续写!” 夏瑜偏头看向小橘,等她的意见。 “我觉得也是,你继续写。现在你也在剧情里头。总不能等着它自动出字,那咱们就完全被动了。” 夏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做了做上半身的拉伸,郑重其事重新坐到,那把陪着她码字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专业电竞椅上。 她再次浏览了一遍屏幕上的内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刺激了,要是这些东西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她真的恨不得当场上吊自尽。 实在是太耻辱了。 乔锦心跟小橘一左一右,依靠在她那电竞椅靠背上,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两个行走的活的人形弹幕。 尤其是乔锦心还要故作懂王,在她屏幕上指指点点。 “你不然这里加一段。一个女英雄从天而降,她身穿红衣华服,回眸一笑倾倒众生,她无比勇敢又富有正义感的,冲着所有人大喊一声,放开那个女孩!” “……” 夏瑜无语噎在当场,她的文再烂也绝不允许这么烂的片段出现在里面。 她要脸。 小橘指着其中一个段落,又建议道。 “不让修改,那可以在段落里添加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瑜略一沉吟后,找了找,想好措辞,光标一闪一闪,键入,再键入,毫无反应。 看来,这也行不通。 夏瑜有些泄气,往后一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不想面对。 怎么办呢,还有不到十二小时,就到明天了,她甚至动了让时间停滞,永远都到不了明天的念头,当然又是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 她一下惊坐起,过电一样忽然清醒过来,有了灵感。 对啊,做梦啊,就把那以上内容转折为梦境啊,再转到自己写的情节上不就结了?! 想到这儿,她也不管后续的情节有没有想清楚,先在键盘上敲下“一场噩梦”,四个大字,好像这样才能叫她舒心一些。 见她急吼吼打出的四个大字,乔锦心跟小橘“哦”地拉长尾音,茅塞顿开。 直呼着精妙。 随后她又打了无关紧要几句过渡,就停下手,又不动了。 光标继续一闪一闪的,等待后续的内容输入。 “怎么了,又不写了?” “哎,平时吧,我都写的虚拟的故事人物,轮到写自己吧,还挺没有头绪的。” 她苦着一张脸,有些纠结,毕竟现在打的每个字都要慎重了,这跟精心下一盘对弈的围棋一样,落子无悔。 “你不敢写?” 乔锦心扬扬眉,问了她一句,得到的是肯定的频频点头。 “啧啧啧,”乔锦心鄙视于夏瑜的胆小懦弱,没有魄力的优柔寡断。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也写不出头么?” 夏瑜小鹿的飘忽眼神里,充满不解,迷茫看着乔锦心。 “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战战兢兢的写,什么都收着,哪有什么爽点爆点,能写的好就怪了!” “我作为你小说的主角都觉得窝囊!” 听着乔锦心的抱怨,夏瑜苦恼的同时,有些撂挑子的抵触情绪,随口说了一句气话。 “那你行,你来啊,光说不练谁不会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是你说的!” 乔锦心也上头了,拉着坐在电竞椅上的夏瑜推到自己身后,趁机占据了有力“地形”,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这码字出字的速率,比夏瑜可要高出不少。 夏瑜根本来不及阻止,再加上自己此时连人带椅,已经被小橘控制地死死的,只能含泪看着乔锦心对自己的小说为所欲为。 一个小时不到,乔锦心满意地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甚至还贴心的为她上传了。 “诶,你!” 看着乔锦心轻轻点击了那蓝色的“发送”方框条,她痛心疾首伸手想阻止,当然是鞭长莫及。 “你放心,这回喷你的人绝对会少很多。” 乔锦心对于自己的续作很满意,她转过脸来,已经完全当自己房间一样,拉开夏瑜的衣橱,一件一件挑选起衣服,还在自己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你干嘛?!” 夏瑜惊恐的眼神看她现下的一切动作,总怀疑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也没什么,”她漫不经心从衣橱里挑了一件夏瑜觉得扎眼,从来没穿过的酒红色亮色长裙,比划了一下长短,差不多刚刚好。 毕竟她跟夏瑜个头体型都是差不多的。 “你这么胆小,哪能有什么气场,教训人渣,我最在行。” “反正咱俩在某些角度还挺像的,只是你邋遢了些,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门面。” 她开始自顾自脱下自己身上的男式长袍,宽衣解带,一件一件地,跟剥洋葱似的,毫不避讳。 “我替你去。” “你替我?” 夏瑜觉得不对劲儿,赶紧掏出手机,解锁,找到自己发书的平台,用自己的小号准备查看一下最新章节的内容。 哪知道刚解锁了,就被脱的只剩中衣的乔锦心一把夺过,熟练的打开微信查看了同学群里的聊天记录。 “你干嘛?这是我的手机,你有什么权力窥探他人隐私?!” 如是夏瑜再好的脾气也终于爆发了,她最讨厌别人翻看自己手机。 “从现在起,征用了。” 乔锦心高高举起她手机,像举了圣杯一样,不可一世的宣布着。 夏瑜伸手去抢了几回,都被灵巧的躲过,好不容易勇一回,挣脱了并没好好扣住她的小橘的束缚,一个飞身跳跃,把乔锦心撞到地上,撕扭在一起,还是无济于事。 最后被人家十字扣,锁的紧紧地。 弱小,无助,无能。 乔锦心轻轻松松,还有余力,握着手机的右手自始至终都在操作,还要冷嘲热讽评论几句。 “啧啧,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还,给,我!” 夏瑜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像一条离开了水暴晒了,垂死挣扎的鱼。 “别费劲儿了,你们作家都是宅在家不运动的吧?” “体力这一块,我还真得要好好感谢你,毕竟你给我的人物设定里,就是会功夫,身手不错的。” 说到这里,乔锦心突发善心,松开了夏瑜,把她一把拉起来。 “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你放心。”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闪过一丝真诚,随后就随手把夏瑜的熊本熊外壳手机揣在了内怀里。 夏瑜站在原地,错愕了几秒,深深看了几眼她的面庞,竟然已经捉摸不透乔锦心到底在想什么。 等等! 她惊觉出问题。 为了再确定一下自己这刚发现的功能到底有没有丧失,夏瑜又回头看看小橘。 她正垮着脸,趴在床上,拨弄着家里的唯一一根逗猫棒,无精打采。 一看就是因为中午午饭没有鱼,没有吃饱而心生怨念。 再转过头看乔锦心,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究竟什么情况? 这本事还时好时坏,时灵时不灵的? 第九十五章 噩梦起人身攻击 要反转暗藏玄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灯红酒绿的会所。 衣着品牌时尚的男男女女同围在一个包厢里,五色的灯球不停多角度变换转动。 律动的舞曲,调节气氛的男人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原本整齐的衬衫领带,早就被随意的扯开,站在屏幕前,醉醺醺单手紧握麦克风,嘴直怼着话筒,爆了青筋,低头压身,从丹田里用力吼出来一个结束的华丽高尾音。 包厢里的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爆发了阵阵喝彩口哨。 “杜哥,唱功不减当年啊!” 可这个杜哥,脚步踉跄着谁也不理,偏偏抬手指了指,坐在最外层,坐立难安的夏瑜。 “你,切歌!” 夏瑜推了推眼镜,拘谨放在裤子上的双手汗水湿了一片。 这个环境本来就让她很不舒服,如坐针毡。 这满屋子的人,她都有七八年不来往了,一个个光鲜亮丽,再看看自己。 一件熊本熊黑色套头卫衣,加一条宽大工装裤,随便蹬的一双几十块的大减价淘来的帆布高帮鞋,与左右两边如今大变样的女同学相比。 画着精致浓妆,或珠光宝气,或举手投足飘来的浓烈的贵重香水味儿,就足够叫人心驰荡漾了。自己的寒酸,就如同是穿了一双破了大脚趾洞洞的袜子,伸出来时,羞涩到无地自容。她被这种自卑感深深包围着,这样的环境氛围叫她窒息窘迫,一分一秒都呆不不下去。 何况,眼前唱歌的男人,对她来说就是一颗不知道何时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走腿脚又不听使唤的在发抖。 她明明记得那个叫她一定要来的发起人,跟她再三保证了他不可能来。 这种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窒息感,让她的头抬的越来越低,暗自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再加上嘈杂,对于这个财大气粗,脾气也大的富二代杜哥的召唤,她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听到。完全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只遇到危险,傻乎乎把头兀自埋在沙地里,不听不看外界的鸵鸟。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所谓杜哥,叫杜若飞。标标准准的富二代,父母经常上电视,是他们当地小有名气的商界名流,号称儒商。 只是这老来得的独子,就不像父母,待人和善的多,自小飞扬跋扈,呼风唤雨,事事如意的习惯了,至少从夏瑜认识他的几年就一直是这样。 这杜少爷少不更事的时候,因为夏瑜的疏离,从来不刻意的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鬼迷心窍的喜欢上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校门口,公然摆了玫瑰花拉横幅表白,闯进学校广播室,抢过广播站的播音喇叭,全校宣布夏瑜是自己女友。 夏瑜不堪其扰,每每拒绝,得到的就是变本加厉,跟踪尾随都成了家常便饭。 杜若飞终于摇摇晃晃向她走来,带着些许愠怒,再次单手将脖前的领带扯了扯。 反应迟钝的夏瑜,终于记起要起身逃离之时,根本有没机会了,杜若飞强势的一把拽起她,满嘴的酒气喷地她差点吐出来。 “我在跟你说话呐,啊,你,怎么跟个死鱼一样,听不到吗?” 这一句话是完全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带着多年未果的不甘心的歇斯底里。 夏瑜就这么无助地惊恐捂住双耳,被逼着跟杜若飞对视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整个包厢所有人都安静了,都定定的看着,只做看客。 夏瑜记起那个夏天,午间休息,自己走在学校林荫小道,第一次突然被从天而降一桶拖把水,淋的满头满脸的狼狈,穿梭在她身边的每个人,也是这样,熟视无睹,冷眼旁观,直到她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在阴暗的教室角落里,忍受着馊了难闻的自己,直到贴在身上的衣服干了,硬邦邦的膈着肉。 也许他们是同一批人。 区别只在于,已经从单纯的学生变成了复杂的社会人。 又或者也许,他们本质上还是一成不变的。 她倔强的没说话,死死咬着发白的嘴唇,喉咙发干,其实唇瓣在微微发抖。 一个穿了小洋装的慵懒卷发女生,单手环上杜若飞垂下的另条胳膊,举着高脚杯的手却没有闲着,挂杯的丝滑红酒,并不是入口,而是悉数一点一点,优雅倒在了夏瑜头上。 暗红的液体沿着发丝,流到眼睛里,淌过鼻尖。 夏瑜闻着却跟当年的臭涩味的拖把,是一个味儿。 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羞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些有钱人过的顺风顺水,觉得日子百无聊赖,又找到她这样的小人物来找找乐子。 她竟然像个傻狍子一样,傻乎乎一头跳进了陷阱,自投罗网。 懦弱逃避的人,自尊心被人践踏起来,一点都不值钱。 “夏瑜,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啊。” 优越胜利的女声,在她耳边游刃有的响起,不出所料,接下来就是语言上新的一轮花式羞辱。 “想当年,你就是这样,故意做作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吸引男生的注意力。看样子现在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你澡巾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傍上什么公子哥大款了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话如此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加上对杜公子的态度,夏瑜终于恍然大悟:这就是当年一直暗地里跟自己较劲的班花,何蓝。 如今虽然也漂亮,可跟当年的清纯外貌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人造的美艳,辨识度大大降低了,这这张脸,更贴近她本身的性格,不像之前,那么具有迷惑性。 杜若飞最后松开了她,她被抓的手腕处疼的厉害。 没想到他随后从上衣兜里,直接抓了一大把红色的RMB,递到她面前,伸了伸。 只是她还没做出任何举动,这钱就被站在一旁的何蓝一把接过,砸在她脸上,毫不手软。 “杜少是可怜你,好歹一场露水情缘,这点钱买点好衣服穿穿,别搞得这么寒酸。出了社会的男人啊,现在也是挑的,可没那么好糊弄,你不好好打扮打扮,怎么勾引男人呢?” 她低着头,看着那一张张在空中飘飘扬扬,飞了好一会儿的红色。 缓缓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来,整整齐齐叠放好。 在这个过程中,她能感知到来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 有轻蔑,有了然,有揶揄,有冷酷。 推着果盘新酒水进来的服务生,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眼泪虽然不值钱,她紧咬着下唇瓣硬生生憋住了。 她蹲在地上捡钱的动作很慢。 为了拖时间,可以晚些起身,不想面对。 这要是个梦该多好啊! “醒醒!醒醒!” 着急将夏瑜从睡梦中推醒的小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猛一睁开眼的夏瑜,满头大汗。 真是梦。 只是这梦实在是真实的可怕。 她转头看向盘腿坐在床边的小橘,已经换了一件自己宽大的粉色套头衫,衬的她清新可爱,小肚子也遮住了,完全看不出来。 “你去看看电脑屏幕!” 小橘煞有介事,指指电脑屏幕。 “又怎么了?” 夏瑜一听到又是小说出了问题,掀开被子,冲过去查看。 “怎么了到底?” 她一头雾水,转头又询问小橘。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小橘一拍脑门。 “她之前上传的内容,你没看过。” 她也起身走下床,操作了鼠标,标蓝了好几处段落。 “这一处,这一处,还有这一处,跟她之前上传的内容不一样了,有改动。” 夏瑜也觉得新奇。 “你是说,它还会自动修改我们写的东西?” 小橘靠在电脑桌前,看着屏幕,沉吟一会儿。 “也不好说,可能你写的东西,它不会修改的。” “要不然,你可以试试。” 夏瑜抬头看看老式挂钟,已经指向了上午十点,想想自己下午一点半还有重要面试,边摇摇头叹息拒绝。 “算了吧,以后再说吧,我还要准备二轮面试呢,要是不过,就要继续在家里蹲着,做啃老的无业游民了。” “这还不简单,把你面试的部分也写进去,给一个录取的结局不就得了。” 夏瑜斟酌着,突然想起屋里少了一人。 “乔锦心呢?她人去哪儿了?” “你睡觉睡傻了?她是下一章的主人公啊,她替你去参加同学聚会出恶气了,刚才你不也看过了?” 小橘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夏瑜的木木呆呆。 “哎,我还是觉得这一切好魔幻啊。” 夏瑜感叹着,双目空洞又失焦。 “这不会是盗梦空间吧,我还在梦境的第五层,根本没醒吧?” 说着话,她毫不犹豫就伸手用很大力气去掐自己脸颊,“哎呦,哎呦”感觉到痛感之后,才住手。 小橘看着夏瑜这自残的行为,很是嫌弃,还抱起着在床上玩耍的三花,特意离开远一些。 她是发自内心感到,原来自己被这样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创造出来是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第九十六章 红裙装惊艳全场 妒何蓝人间惨剧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长摆红裙,随着女子摇曳生姿的步态,聚拢散开,一团一簇,是夺目的玫瑰。 如墨的秀发只松松在脑后随意挽了个髻,点点碎发垂在耳后,很好的展现了优美的脖颈跟直角肩,构成优越的比例。 乔锦心挎着在夏瑜衣橱里,唯一翻出的一只小巧手提包,推开酒店旁侧的透明玻璃门,缓缓而入。 由于夏瑜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高跟鞋,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鞋架上一双复古的中跟女士玛丽珍黑色小皮鞋,凑了个数。 只这自带到气场,还有白的发光的皮肤,一进到酒店大堂里,就成了瞩目的焦点。 她停下脚步顿了顿,偏头研究了一下路标,随后就拐进了女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假意洗手,问补妆的路人借眉笔是真。 “你好,能借用一下你的眉笔么?” 她偷偷打量了一圈,身边贴着面前硕大镜子正认真涂睫毛膏的女子,开口询问。 这路人女,一抬头,就见自己身后一个眉目如画的红裙绝艳女子,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迅速从自己包里翻找,掏出了一根眉笔。 “谢谢!” 乔锦心真挚谢过之后,转过身,便自顾自在镜子前仔细描了眉。 完成之后,递还回去,又掏出一管口红,薄薄涂上一层,左右照了照,就满意的收了起来。 路人女离的近了,更感叹于她的素颜的皮肤状态是真好,整个人透亮的发光。好看的人就是好看,这稍微打扮打扮,锦上添花的更加出彩。 细细看,眉宇之间,竟然有几分最美港姐李嘉欣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目送着乔锦心出洗手间的优雅大方的背影,路人女摇头兴叹,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从包里再次掏出了高级的粉饼,给自己涂抹了一层。 吃饭的地点在顶楼的旋转餐厅,需要乘坐电梯一路而上。 “叮!”的一声,又是透明的观光电梯开门,从一楼大厅进入的乔锦心一脚踏入,就遇到了挽着杜若飞的何蓝。 衣冠楚楚的二人,面对款款走进的乔锦心,目光皆做了不短的停留。 男人的眼光像春天四处飞扬的柳絮,飘着飘着,就飘到这边来了。 女人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只敢暗地里,搞点小动作,碰碰杜若飞的手,当然是得不到回应,气的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哎呀,别闹!” 男人有些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依旧毫不客气使劲儿盯着乔锦心看。 乔锦心强忍住心中的笑意,面上装的平静而波澜不惊。 “叮!”,电梯门再次缓缓而开,乔锦心第一个快步而出。身旁的一男一女也随即走了出来。 “你是夏瑜?” 男人毫不客气,甩开一直挽着自己的何蓝,追上来。 何蓝气急败坏,随即跟上来,拽住他。但面对杜若飞时的表情,从阴毒又换了一副讨好的柔软。 “额,呵呵,杜少,你认错人了吧,这怎么可能是夏瑜。我们快迟到了,找地方要紧。” 乔锦心没有走,索性转过脸来,嫣然一笑,落落大方。 “我就是夏瑜,你们是?” “你是夏瑜?!” 女人一声惊叫,刺破人的耳膜,走廊里的其他路人,纷纷驻足探头朝这边观望。 “何蓝,你手敛一点!” 杜若飞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觉得丢脸,甩开她一直抱着自己胳膊的手,小声呵斥。 “杜少,我……” 何蓝愤愤不平,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没想到接下来,杜若飞就直接和颜悦色,笑嘻嘻过来伸手要拉住乔锦心。 乔锦心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他的咸猪手刚要碰到自己肩膀,就果断出手,简单扣住他手腕,转到其身后,顺势一转,那只妄想碰她的胳膊,就已经完全被反向扭到了后面,牢牢被她压制了。 “夏瑜,松手,松手!我是杜若飞,你的同班同学,杜若飞!” 杜若飞疼的龇牙咧嘴的,另一只胳膊胡乱的朝背后挥舞着,做无谓的挣扎。 乔锦心看着他告饶的狼狈,再瞟一眼,一旁目瞪口呆站着的何蓝,轻蔑的笑笑,见不远处的几个服务生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对讲机,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手。 几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刚到眼前,她已经嘻嘻哈哈挎上了何蓝的胳膊,笑呵呵直呼是“闹着玩的!”暗地里却用了一股子不小的蛮力按着,让对方动弹不得。 这就是最好的威胁。 走廊风波高一段落,乔锦心驾着何蓝,杜若飞二人带着,很快就找到了全班所在的包厢。 一推门,里面早就已经都坐满了,还有带着孩子的,就只等他们三人了。 一群人手里都拿着筷子,见有人推门而入,都顿了一下,大部分一下子认出了杜若飞,何蓝,等目光触及乔锦心时,一个个迟疑了。 杜若飞很高兴,故弄玄虚,指着乔锦心问在场所有人。 “你们猜猜这是谁,谁猜的出来,今晚的所有消费我请!” “谁啊,到底,不记得班上有这么亮眼的女同学啊,杜哥,是不是你自己在外面的红粉知己带过来忽悠我们大家伙啊!” 气氛马上热烈起来,每个人都很积极的讨论,知道的名字报了个遍。 唯有两三个抱着孩子的,筷子一直就没停。 乔锦心环顾了几周,那些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瞄来瞄去的猥琐目光,毫不节制。 精心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目光都是嫉妒。自己的风头都被盖住了。 刚在洗手间借眉笔的路人女,位列其中,她也刚刚落座,可怎么也没想到,刚才碰到的神级颜值的女神,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中学同学聚会上。 乔锦心享受了一会儿备受瞩目的时光,在一片起哄的七嘴八舌,议论声中,抛开何蓝,稍稍走上前。 “各位同学,我是夏瑜,好久不见。” “夏瑜?” “哦,夏瑜!” 满座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大都是女同学。印象里她明明是戴个大黑框眼镜,光秃秃的一把马尾,露出大锃亮额头的呆板乖乖女。 永远死气沉沉,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大部分男同学则对夏瑜记忆模糊,五十几个人的大班,本来就都自扫门前雪,何况那时候的夏瑜并不亮眼。 即便她有一段,因为杜公子的几次疯狂行径,成为了大家食堂宿舍的谈资。 在众人的注视里,乔锦心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毫不拘谨。 一个大圆桌坐了十几人,有热菜凉菜,也有鸳鸯的涮锅。 乔锦心夹起一片喜欢的薄片牛肉,涮了涮塞进口里,十分满足。 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火锅了。 杜若飞自始至终,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乔锦心,一方面惊讶于她的变化,一方面心里沾沾自喜,盘算着问她是否单身,盘算着怎么再与她再续前缘。 他自然而然,走到乔锦心就近之处,坐在一旁的人见状,连忙识趣的站起身来给他腾地方,挪到下一个位置,屁股没没坐热,又被何蓝要吃人的眼神给恫吓的不行,干脆绕到对面,远离这事非之地。 何蓝拉开凳子,故意发出不小的动静,吸引了桌上不少的目光,偏偏是乔锦心,还有杜若飞无动于衷。 杜若飞的目光灼灼,就快要贴到乔锦心喝汤的侧脸上了,何蓝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乔锦心的脸烧一个窟窿。 乔锦心何尝不知呢?嘴角泛起到一丝笑意,遮也遮不住。一切尽在掌握。 “爸爸,爸爸!我要吃这个!” 桌上大人们叙旧喝酒,交换名片,讨论事业,互相戴高帽子商业吹嘘的正酣,哪有闲暇管这熊孩子,得不到回应的熊孩子们,逐渐躁动不安起来,先是闹脾气的踢起桌子,发现无人制止以后,直接扭来扭去,找机会,一骨碌站到坐的椅子上,整个大半个身子,都探到桌上来,拉进了与正在“咕嘟咕嘟”上下翻滚沸腾的涮锅的距离。 小男孩特有的胖胖小手,粗短的小指头夹筷子还夹的不是很稳当,还非要伸进锅里,搅动来搅动去。 清汤锅里,随着这人为的搅动,炸了锅了,零星的滚烫汁水溅了四处,周围的几个“阿姨”都受了这汁水的袭击,被烫到一点事小,这为了这次聚会,特意花了成白上千的昂贵妆容衣裳上留了油腻的痕迹,可就不得了。 意见最大的还属何蓝,她那件粉白的小洋装上,被溅了好几个硕大的淡黄色油汁点子,晕花了一片。 乔锦心其实也被波及了,可她并不在意,只一筷一筷,往嘴里送澳龙肉质鲜美的肉。 “这谁家孩子,这么没家教?” 何蓝声音尖利的有些变调了,霍地站起来,竟然当场就捉住这熊孩子的胖手,死死不放。 “诶,你干什么你?” 一个矮胖的大肚男子站起来,见自己儿子吃亏了,也不甘示弱,同样迅速,单手抓她胳膊不放。 有好戏看了! 乔锦心放下筷子,诡异的笑了笑,用身子将自己的椅子往外挪挪,找了个好视角。 “爸爸!” 中孩子不满的叫起来,扭动着身子开始剧烈的挣扎。 孩子微微冒汗的小胖手实在湿滑,加上他的扭动,何蓝很快就抓不住了,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孩子一个栽葱,整条胳膊都掉进了滚烫的锅里,随着撕心累肺的嚎叫,所有人都乱做一团。 “小成!!” 见到这一惨剧的父亲,伸手去拉儿子,但为时已晚。 那胳膊上的细嫩皮肤,大面积红肿,甚至剥离,一片的硕大透明水泡。 惨不忍睹。丧失了理智,他略微冷静下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不顾烫或不烫,直接一盆涮锅端起,泼向了何蓝。 混乱再次升级。 第九十七章 进贼偷三花命危 情节变意外丛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我走了啊,帮我好好照顾三花!” 夏瑜给自己猫主子起名很随意,反正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字也不咋的,比如她小说人物的名字。 背上双肩书包,趿上高帮帆布鞋,一件白衬衣加一条中规中矩牛仔裤,就是夏瑜参加面试的所有装备。 “哦,那你早点回来,带点好吃的!” 小橘抱着她的好朋友三花,送夏瑜到玄关处,拎着粉嫩小猫爪她挥挥手做告别。 “等我面试成功了再说吧。” 夏瑜表情严肃,并不乐观,再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主子,给自己打打气,才终于转身离开。 “卡达”一下,大门终于关上了。 小橘抱着三花往屋里走,边走边跟它小声嘀咕着。 “你说她怪不怪,放着这么好的捷径不走,非要自讨苦吃,你也觉得是吧。” 小橘快乐起来,看来还是跟猫沟通比较顺畅。 “要不然,咱们帮帮她吧。” 小橘突发奇想跃跃欲试,将小三花放在电脑桌上,随即双击点开了那篇文档。 三花乖巧挨着小橘坐好,“喵呜,喵呜”慵懒的叫了两声,吐出粉色的小舌头,舔起了自己毛茸茸的脚毛。 相对于乔锦心描述详尽的大段描写,小橘只凝神静气片刻,言简意赅在屏幕上,很不熟练的打上了一行,高度概括的文字,作为过渡。 “下午一点,真正的夏瑜出门面试,畅通无阻,与面试官相谈甚欢,当场被录取,路上还给小橘跟三花带了小鱼干跟冻干罐头。” 看着自己敲上的最后一排文字,她十分满意的忍不住又摸了摸好朋友小三花的小脑袋,好像它能看懂似的,十分骄傲。 “这样不就好了嘛,也没什么难得嘛。” 只是她刚离开电脑桌,这未保存的文档。 竟然又再一次迸发了活力,似乎对小橘这突兀又流水账的记录,很不满意,删删减减,几乎吃掉了整个句子,自己又开始重新动工,噼噼啪啪,屏幕上又开始机械陆续的出字。 小橘察觉异样,回头警惕盯着屏幕上跳出的每一个字。 “夏瑜离开之后,四处一片的寂静。天真的小橘抱着小三花回到卧房。闪动的电脑屏幕又突然开始出字,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大门的细微响动声。” 看到这里,小橘的心下意识漏了一拍。她蹑手蹑脚走出去,来到玄关处,透过猫眼,朝外看。 门外果然有个戴黑色棒球帽的人,浑身裹的严实,正试图用什么东西打开这道大门。 小橘紧张起来。 这是小偷么?一会儿他闯进来要怎么办? 她第一时间,去厨房里拿了把称手的水果刀,握在手里,仔细听了听,还是决定暂时蹲会房间里,见机行事。 等她偷摸着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这电脑屏幕又已经出了四五行的字,看的小橘心惊肉跳。 “小橘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房间里,小心躲着。功夫不大,外面的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随后就便人轻轻的关上。小橘顺势躲进房间门背后,准备等人进来,直接从背后将之击倒。 人在外面逛了很久,翻翻找找,搞的乱七八糟,其余几个房间都搜遍了,才终于走到了小橘所在的这个房间。 她屏住呼吸,透过那极窄的缝隙,看着这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向自己不断靠近。 下一秒,眼前黑色一闪。 一只眼睛出现在她视线中。 她发现问题,急忙要冲出来,对方手里雪亮的刀子就已经直插过来,伤到了她肩膀,她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 看到这里,小橘就已经心里很烦躁了,她试着叉了几次文档的页面,无济于事,依旧出字,她一气之下,直接拔掉电脑插头,彻底断电,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搞不定一个窃贼。 管它什么安排好的情节,命运这东西不好说,眼下打架的输赢她还是可以控制的。 她活动了一下四肢,脖子,骨头都被按的卡卡的响。 躲门后不行,她可以躲床底下,躲柜子里,以她这么快的身手,怎么可能轻易遭了暗算。 她想了想,躲进了夏瑜有些空荡的衣柜。 她刚从里面掩上衣柜的门,果然就听到外面吱呀一声开门的动静。 小三花“喵呜呜呜”的跳下床,跑出去,一看是陌生人,马上“喵呜,喵呜,喵呜”,一声比一声叫的难听。 终于把这闯入者给弄的不耐烦了,一脚用力的踢过去,小三花“嗷呜”凄厉的一叫,躺在地上的害怕的只敢“喵喵喵”的小声叫唤。 小橘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会冲出去,一定要把这畜生,打的满地找牙。 这人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在几个屋子里逛来逛去。 他首先进的也是厨房,同样从刀架上取出一把刀,藏在身后,只等他转身时,注意到了两个空了的刀架,想了想,随即动作脚步都倍加小心了起来。 小橘听着那时有时无,若远似近的脚步,终于来到自己所在的房间。 她握紧手里的水果刀,做好准备,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是一个一个在拉抽屉。 悉悉索索的动静,又很快停止了。 黑暗中,她感觉那双脚已经朝自己这边走来。 “啪”的就摸上自己面前的柜门。 两人之间只隔这薄薄一扇的柜门。 小橘这一次主动出击。 不等对方拉开,就已经奋力从里往外推开,对方没有准备,被这两扇门的惯性打到了鼻子,一阵酸疼。 小橘趁机下了地,瞥见对方手里的那把有威胁的刀子,一个高抬腿将那刀子踢的老远。 再一脚精准打击在膝盖骨上,迫使其蹲下,手上握了多时的水果刀,得以及时架到他脖子上,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饶命,饶命,没钱花了,只求财。” 果然是个偷儿。 小橘稍稍松了口气,眼神一冷,照着他肚子就是猛的几脚,踢的人来回打滚,捂着肚子闷哼呻吟。 这个间隙,小橘已经随手撕了床单,再把人拖起来,捆住手脚。 叉腰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小橘喘着粗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她走到客厅,抱起三花查看伤势,刚刚那一脚。被踢的着实不轻,小三花叫的有气无力,嘴角还有些可疑的淡粉色水渍。 小橘等不及了,什么都抛诸脑后,打开门,冲了出去。 被遗忘的大门,就这么大喇喇敞开着。 楼道里走出的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同样的一身,棒球帽,口罩,全副武装。 他装模作样,双手插袋,从夏瑜家门前经过,停留了几秒,很快就又抬脚,向电梯走去。 好好的同学聚会,成了人间惨剧,警察,记者,把并不宽敞的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走廊,堵的水泄不通,安静的医院嘈杂的很。 杜若飞作为陪同的当事人,在医院走廊里就被警察初步盘问起来,心烦意乱的摸兜,掏出了一包黄金叶。 “医院,禁止吸烟。” 乔锦心眼疾手快,温柔按住他准备拿烟的手。 杜若飞心神一漾,鬼使神差收敛住了。 换做平常,是谁也绝对劝不住的。 “警官,我坐到那个角度看的最清楚。是何蓝故意把孩子推在锅里的。” 乔锦心跨一步走上前,完全把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做笔录的小警察,马上严肃起来。 “你确定吗?” “确定。” 乔锦心笃定的语气。 小警察的碳素笔“唰唰”在本子上记录着,觉得这是个重大发现。 何蓝跟小男孩都是重度烧伤。 相对较惨的何蓝,整张脸几乎都毁了。清创手术都做了不少时间。 连手术的医生都感叹着这伤势严重的,估计要想恢复原貌,是难度很高了。 这事态会发展的如此严重,乔锦心还是稍有惊讶的。 她原本写的是孩子父亲甩了何蓝几巴掌出出气,以毒攻毒。 没成想直接就成了个大新闻。 而她那句无中生有的指认,也是鬼使神差了,回过神来,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特意加上那一句。 小警察很快领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案发经过你都看到了?” 中年男子不苟言笑,声音里带着不容狡辩的正义。 乔锦心看着他那双鹰眼有些心虚,避开目光到别处,“嗯,哦”着回应。 “那行吧,你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要你做详细的笔录。” 乔锦心一听这话,慌了心神,这话不过是自己刚刚,鬼迷了心窍随口这么一说的,真要细究起来,那她不就全都露馅了。 她求助的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杜若飞。 杜若飞马上接收,暴躁护花使者上身。 “唉,唉,你们有什么权力随便带人回局子,我们纳税人交那么多钱,就是让你们滥用职权的?” 中年男人面色冷峻上前一步,打量了一下,敬了个礼,眼神凛冽。 “配合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请你配合。” “夏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冷冷的目光又扫视了一眼边上的乔锦心,不容置疑的口吻。 第九十八章救三花转危为安 暗调查神秘医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小的宠物医院,隐藏在交错的小小巷子里。 没有门牌,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幸好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有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在给一只小泰迪输液。 小橘终于看到了点希望,一个箭步冲上前。一下撞开了那扇玻璃大门。 “医生,救命!” “怎么了?” 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这戴眼镜的斯文男医生,迎上来,随即就注意到了她怀里抱着的小三花。 “来,放到这上面来!” 他大概瞥了一眼,表情凝重,指着一冰冷的金属台,垫了柔软的毛绒毯子,让小橘把小三花安置在上面,自己换了副医用橡胶手套,拿着小手电,扒着小三花眼睛,照了照,又浑身轻手摸了摸,做初步检查。 “受了严重外力撞击,肋骨估计断了。” “你再等一下吧,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抱起小三花连同它身下的毛绒毯子一起,推门走进去里间。 只留下小橘一个人,在外面焦急的来回踱步着急。 墙上的大型猫爪图案的新颖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三点。 她抬头看了看,却突然愣住。 脑海里闪现的一些场景的片段,与这个地方不谋而合。 她转身,那只躺在另一金属台上,昏迷插管输液的小泰迪,与她脑海里自己的经历无限重合,她总觉得一切都很熟悉,似乎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来过。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她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尽管觉得哪里不对,还是没有多做纠结,继续在门前打转儿,担心小三花的安慰。 “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又过了不少功夫,这医生终于再次现身,整个人散发着春风和煦的轻快,小橘看他轻松的样子,也心头燃起到希望。 “肋骨断了,还好没伤到内脏,做一个手术,好好调理一下,马上就能好的。” “谢谢!” 小橘感激的快要飙泪了,上前紧紧握着这医生的手不放。 这时候他特意摘下口罩,露出他俊朗的面容。 “不用谢,这小猫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你,你是?” 他摘下口罩,小橘更加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对方含着笑,并不着急,只温柔的开口,笑意藏不住。 “没关系,来日方长。” 说着话,他又推门进了里间照顾小三花去了,只剩小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来日方长?什么意思?他认识我?!”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在一处蓝色长椅上,坐了良久思索,坐到天黑,等小三花的这台手术做完。 刚做完手术,疲惫走出来的医生,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看了看远处放松放松酸疼的眼睛,一扭头就看到歪着身子,蜷缩在长椅上的小橘。 他温柔无奈的笑笑,摘下头上手术帽子,随手扔进垃圾桶。 悄无声息拿过一件沙发自己盖过的毛毯,批在她身上。 他不敢坐下,怕一坐下,椅子发出的 “嘎吱”声,吵醒熟睡中的她。 他只敢隔一段距离,就这么好好站着,欣赏她恬淡舒展的睡颜。 夜幕更深了。 不知名的宠物医院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 这是一个小矮个男人,戴着帽子一身黑。 “有猫粮吗?” 他插兜沉声问了一句。 这医生见状,急急忙忙出来接待。 推开候诊室的玻璃门,从一排货架上随意取了一袋子猫粮,搭着这男子的肩膀,来到门外。 矮个男子探了探头,见里面睡的正香的小橘,正要张嘴询问,就被扯着跟着走了出去。 “女朋友?” “问这么多干嘛?不该问的别问!”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么?” 医生带着这男子特意往巷子深处走了走,避开所有视线。 “拜托,哪有这么快啊,你这调查的要求这么离奇,总要多给我些时间吧!” 矮个男子抱怨着,拿下头上戴了许久的帽子,觉得闷的慌,顺了一把头上为数不多的毛发。 “那你突然过来找我干什么?难道不是有新线索了么?” “倒也不是。” 他斟酌着,最后还是决定把手中的u盘交到对方手里。 “这是什么?” 医生把这小巧的u盘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今天那个小说作者家,遭贼了,我就趁机找机会进门看了看,看到了她桌上的本子,横七竖八写了不少东西,上面的人物名字,都是你跟我提过的,我觉得应该是有一定意义的,就顺手拍下来了。” “诶,你不要谢我,这是另外的价钱。” “钱不是问题。” 听这矮个男子一番话,这医生对这u盘的内容产生了极大的感兴趣。 他又看了看这个神秘未知的u盘,随手把这进口猫粮往这男子手里一塞,就下起了逐客令。 “行吧,那你先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不要再随便来我店里了。” “那这钱……” “明天我给你转过去,两万,剩下的,要看你能给我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了。” “成交!那我就回去等你转账了老板。”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打发走了人之后,他将这u盘好好揣在白大褂兜里,慢慢往回走。 刚一推开门,他便发现,刚刚还倚靠在长椅上的小橘,不见人影,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他推开门追了出去,跑了几步就停下了。 他们现如今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这样冒冒失失的行为,只会让她多疑敏感。 毕竟她骨子里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猫。 小橘的确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她偷摸进里间,隔着保温箱,伤心难过的看插了各种管的小三花最后一眼,转转就默默地离开了。 她本想跟这好心的医生告别,却四处不见他人影,想着对方有事也就放弃了。 小三花安然无恙了,她才松了一口气,一拍脑门,自己好像出来时根本就没锁门,再一看天都乌漆麻黑了,那被她捆住的小偷,也还在家里。 她这办的什么半拉子事儿呀,果然是关心则乱。 她撒丫子往回疯跑,差点跑丢了一只夏瑜的小熊拖鞋。 没有电梯门禁卡,就只能愣走楼梯,等她好不容易爬上去的时候,又过去了半小时。 2902的大门是好好关着的。 她愣了一下,想想应该是夏家有人回来了,于是便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阵子才有人来开。 “你去哪儿了?” 夏瑜一脸疲惫。 “你一个人?” 小橘进门来,甩了鞋光着脚,就跑进里面房间。 夏瑜有气无力跟着走进来,靠在门框上问。 “你找什么?乔锦心还没回来,人也练联系不上,我妈去旅游了,也不在家。” “不对呀。” 她跪下连床底也搜索了一遍。 “人呢?” 她奇怪地嘀咕着,一无所获站起身。 “你家进贼了。” “我本来抓住他了,为了救小三花就没管他,门也开着,估计给他跑了。” 小橘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愧疚。 “你要不要看看家里有没有丢东西。” 夏瑜并担心。 “我们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电视机冰箱,电脑主机,他就算能拿的出去,也有保安会拦着问的。” “小三花,对,我三花呢?你把它弄哪儿去了?!” 夏瑜突然想起来,从进家门到现在,已经好一会没见着她的小主子了。 一提到小三花,她就难过。 “小三花,被那个改死的小偷踢了一脚,肋骨断了,伤的不轻。” “什么?!” “那现在呢?它在哪儿?” “附近有个宠物医院。我抱着它去做了手术,没事了。” “在哪儿,带我去!” 夏瑜很激动,拿上钥匙就冲出大门,拉着小橘。 谁知道再次站在这没有牌子的宠物医院门前,竟然已经拉上了卷帘门。 “下班了?” 夏瑜不死心,上前用力敲着,发出的巨大“哗啦啦”声响,回荡在整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引起了远处野狗的零星狗吠。 医生当然没走,最里面的小房间还亮着灯。拉下卷帘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矮个男人给的u盘正插在他笔记本电脑上,他点开里面唯一的文件夹,赫然都是图片。 他点开第一张。放大再放大。 拍的很清晰。 很明显是人物关系图,错综复杂,各种剪头,单向双向,下面还有不少注释注解。 他皱眉稍微看了一会儿,有些吃力。 有些字认得,有些字不认得。 都是连笔潦草字,辨认起来很艰难。 他看了一会只好暂时放弃,点开第二张,同样放大仔细地看。 同样的问题,能辨认的只字连不成句,只知道这是草稿纸般的小说大纲。 他有些无语。 就这样的写大纲的态度,还能写出什么好内容? 忍着吐槽的心,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隐约看到了“小橘”两个字,就上了心。后面的一些字他也刚好研究辨认出来了,连起来就是“小橘为了救乔锦心而死,跳入火海,尸骨无存。” 他握住鼠标的手颤抖了一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有人吗?有人吗?” 外面哗啦啦的弄门声,越来越响,由不得他忽略。 他拔下u盘,收拾东西,关了灯,关上这隐秘小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同探望首次相见 烧烤摊袒露过往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卷帘门最下面有灯光射出,夏瑜就知道里面有人开了灯,有些激动又喊了几声,手上动作停下了。 医生打开门,从里面一下拉起卷帘门,钻了出来,见是小橘,原本不好看的脸色随即阴转晴。 “你刚才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也不说一声。” 这自来熟的语气里有嗔怪,搞得小橘有些尴尬,她“额”地挠挠头笑着。 “突然想起家里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哦。” 这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完全把夏瑜当成了空气。 “我家三花,在你这儿?” 夏瑜上前询问,这医生终于注意到了边上的她。 他略微愣了一下。 这不就是那个小说作者么? “是你的猫?” 他惊讶着。 “对啊,养了一年多了,听小橘说它受了很重的外伤,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危险或者并发症么?我可以进去看看它么?” 看着夏瑜一副恳求的模样,他能感觉到她的真心。其实他早该想到这猫是这作者的,小橘又突然凭空在这附近出现,想毕乔锦心也在,这一切都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思绪万千,出了会儿神,等回过味儿来,面前二人正用同样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他这才一沉吟,领着二人再次进了里面,去看保温箱里病情相对稳定的小三花。 “还要再观察一下,现在一切看下来,状况良好,大体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夏瑜隔着在保温箱,万般难受不舍,看的直抹眼泪。 医生在一边全程旁观,笑小橘的天真,跟这个无情宣判自己死刑的刽子手如此亲昵。 也不耻于夏瑜如今的悲伤。 鳄鱼的眼泪。 你但凡有点心,也不会把自己的讨喜配角给写死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会找到办法让我的小橘好好活下来的。 或许除了找人暗中调查,亲自接触才能找到更多的答案。 何况已经有送上门的契机。 想到这儿,他特意目露难色,跟夏瑜提了费用的问题。 “额,这位……” “哦,我姓夏,你叫我夏瑜就可以了。” “好的,夏小姐,这个关于费用问题,您看要怎么结算?” 他早就暗中上下打量了一圈。她身上的睡衣是没有口袋的,手上也什么都没拿,应该没带手机和钱。 何况,她的基本情况自己也是一清二楚的。 无业游民,摸不出多少。 “那个,医生。” 夏瑜“嘿嘿”干笑了两声,有些谄媚的讨好。 “我出来比较匆忙。没有带钱包跟手机,能不能通融几天?” “就等我们家三花都好了,出院那天一次性结清可不可以?” “也可以。” 医生做思索状,勉强答应的点头。 “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最好是加一下微信,到时候三花有任何问题我可以及时联系到你。” “哦,哦,可以可以。” 说着话,三个人走出去轻轻带上门,来到外面,医生指了指桌上留下的纸笔,意思是写在上面。 夏瑜会意,刷刷提笔就写,写完之后,顺手撕下来叠好交给医生。 “这是我的手机号,同时也是我的微信号,加这个号就可以了。” “那你呢?” 他跨出一步,面向小橘,真诚地问道。 小橘连忙摆摆手。 “我没有手机的。” “那我怎么联系你?” “不用啦,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小三花的。” “额嗯,也行。” 他不再坚持,悻悻摸了摸鼻子,想着什么时候找个什么合理的借口给小橘配部手机,方便私下单线联系。 再次从宠物医院出来的时候,又过去一个多小时。 打着这好心的医生送的手电,走出那条黑暗幽深的巷子,两个人都各自叹了口气。 为这漫长而多事的一天。 “你面试还顺利吗?” 小橘突然提及,夏瑜摆摆手,想起来就丧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提了,你知道我今天多倒霉么?” “怎么了?” 小橘追问。 “面试我的是大学一个宿舍的死对头,当年她拿着假材料,占了班上助学金的名额被我匿名举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是我做的,一直撕到毕业,各种给我使绊子造谣。”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她摇身一变,成了某自媒体运营某区的分管经理。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夏瑜抬头看看天上散落到昏暗星星,毛边的月亮,也不如往常明亮,连寻常的一圈白晕都暗的很。 多少让人心里堵地慌。 终于走出这黑漆漆的小巷子,柳暗花明,眼前视野开阔起来,华灯初上,街边还有不少运营到深夜凌晨的大排档,烤串摊子。 一阵阵捎过来的香味,钻到二人鼻子里,馋虫勾出了大半儿。 “你饿不饿?” 夏瑜停下脚步,也不准备过马路了,转头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小橘看了看。 小橘早就馋那钢架子上的一串串喷香流油的金黄烤鱼好久了,早就挪不动步了,眼睛直勾勾要陷进去了。 除了连连点头,别的都不会了。 “那吃完了回去呗!” 夏瑜胸脯一拍,勾肩搭背,二人随便拿了两张塑料小红凳子,找了个还算能下脚的干净地方坐下。 “王叔,给我五串烤鱼,二十个羊肉串,二十个牛肉串,牛蹄筋,鸡皮,掌中宝各来十串,素的随便来点,再来两瓶北冰洋!” “好嘞!” “你有钱吗?” 小橘小声拉着夏瑜袖子,有些心虚的问了问。 夏瑜淡定的很。 “没事儿,王叔是自己人,来王叔摊子上吃饭不要钱。” 功夫不大,菜就上齐了,忙的热火朝天的王叔亲自来送的,甚至拖了张小板凳,跟夏瑜她们聊了起来。 “小瑜呀,你妈最近怎么样了?” 王叔憨厚的脸上都是汗珠,问的小心翼翼,笑吟吟地也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都挺好的。” 夏瑜吃着串儿,答的随意,眼神看向别处。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这句过后,便都没了下文。 王叔站起来,有些窘迫,又有些紧张的憋红着整张脸,手足无措用腰上系着的围裙擦擦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也就只说了这一句“好好吃,叔叔再给你做点!”就头也不回的回去继续开工了。 夏瑜这时候才抬头,目光追随了盯着他忙碌的矮小不满一米六的身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小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幽幽问了一句。 “这是你爸吧?” 夏瑜收回视线,低头撸串。 “还是叫王叔吧,他一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 小橘本就不是个爱管他人家事的,不再多问,低头认认真真吃她的烤鱼。 “乔锦心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两人终于记起了还有乔锦心这个人。 “以她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应该担心担心,你的那两个中学同学。” “你是说杜若飞,何蓝?” “你知道当初,何蓝是怎么对我的吗? 她在校园论坛点名道姓说我出去卖,五十块一晚,还叫一群小太妹放学路上堵我,扇我巴掌。虽然最后学校出面澄清了,可依然有人在我背后骂我不知廉耻,明明是脏水,却成了我身上的一块洗不掉的烙印。 最可恶的是,班主任来做我工作的时候,让我念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上,原谅她。当年我还就这么懦弱无知的同意了。 呵,现在想想,真是下贱!” 夏瑜说出这番话时,没有咬牙切齿,也并无激动。只是云淡风轻,口气凉凉的叙述,好像在讲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故事。 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事情究竟在她心里过没过去。 “那杜若飞呢?” “杜若飞? 那就是吃饱了撑了的无脑富二代,迷之自信,总觉得所有人都喜欢他。稍微对他表现的有点不屑,非就认为是在引起他注意,说什么喜欢我,跟个神经病一样跟踪了我好几个月。 可真到了我出事,他又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做缩头乌龟。 这样的人连臭虫都不如。 何蓝能找上他,还真是物以类聚。 果然自然界法则不会骗人,臭鱼配烂虾。” “不瞒你说,我看到何蓝毁容那个片段,心里还觉得挺爽,挺有快感的。 乔锦心说的没错,我没她敢写。” “这不是她写的。这是你的电脑自己修改的。她只是写了花式扇巴掌,说难听的脏话,涮锅热汤泼脸毁容这样的报复手段,她还写不出来。” “是吗?” 夏瑜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心里有些慌张,她隐隐觉得这可能会引起大祸,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呢,对于这小说的变化,她直到现在通通都是被动接受的,事情出了,也改变不了了。 “好好的同学聚会,成了人间惨剧。热气腾腾的美味涮锅,却成了无情杀手。让我们一起走近今天的热点新闻:危情同学会……” 王叔没什么爱好。平时就喜欢在摊子上听个收音机。 晚上九点总有新闻观察故事,今天的这个故事,听的小橘夏瑜二人很耳熟。 “我当时就坐他们旁边,看的很清楚,发生争执之后,她已经不理智了,松开孩子的手一推,孩子就摔进锅里了……” 第一百章 半夜起梦游写文 起色心杀身之祸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没事吧?” 跟着杜若飞回他的二层小别墅的乔锦心有些迷糊。 她没有想到还会有人跟她说一样的证词,当然假装身体不适要休养,警察也没有办法多做逼迫。 看她精神恍惚,杜若飞给她倒了杯水,欲言又止。 “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乔锦心摇摇晃晃站起来,接过杯子,头还是晕眩,身子歪了一下,倒在杜若飞身上。 杜若飞喉头动了动,扶起她。 克制着,全身硬挺挺的。 “你没事吧?” 乔锦心晃了晃脑袋,自己站直了,甩开他手,紧走两步,坐到床上,顺势躺下,没有多说什么。 杜若飞在门前站了一会,才转身带上门离开。 这次同学聚会又让他燃起了一些 征服的欲望,只是他不想操之过急,要让她心甘情愿跟自己在一起。 夏瑜跟小橘吃饱喝足了,也已经不早了,她站起身看了一会,特意没打招呼,悄悄溜走了。 那个方向有张收拾干净的小桌子,王叔正撑着脑袋在那打盹儿,年纪大了,忙到这么晚总有些吃不消了。 小橘也跟着瞅了一眼,知道她是在担心王叔。 搞不懂为啥要这么别扭,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微凉的晚风吹的人微熏,说了句不着边调的话。 “那个宠物医院的医生长的不错啊,剑眉星目,脸也好看。” “嗯。” 小橘漫不经心回忆着,总觉得这个医生很熟悉。 “你说我跟他有没有可能?” “哈?” 小橘下巴缩了缩,反应有点大。 “一时口嗨的啦,人家青年才俊,哪里看的上我。” 看小橘反应这么夸张,夏瑜自己也不好意思,打个哈哈就不再胡言乱语下去了。 再次打开家门冷清的很。 两个人直接进了卧室,双双倒在床上。 没有开灯,两个人无声无息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老式挂钟规矩的走动,让夏瑜的眼皮子很快就沉重不堪。 她眨了两下,还是抵挡不住全面席卷的睡意。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一切罪恶源头的开始,只这一次,她得以开启了上帝的视角。 那个将她淋的满头满脸脏兮兮拖布水的人,并不是何蓝。 这是个胖矮男孩,头大脑袋圆,看上去还憨憨的。 她依稀记得这是杜若飞其中一个忠实跟班之一。 她的独佳视角跟随而去,果然,泼完之后,他提着桶悠哉悠哉扬长而去,教学楼走廊尽头,杜若飞同其余几个好哥们,正勾肩搭背,明目张胆交换几本成人杂志。 补刀的何蓝这时候,才匆匆就位,趴在刚才那人泼脏水的地方,带着另外两个小团体的姐妹,指着楼下狼狈的“她”,奚落嘲讽谩骂,难听的辞藻,无所不用其极。 小橘睡的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旁边一块的床垫在动,她敏感睁开眼偏头。 是夏瑜起夜,她只瞅了一眼,就再次闭上眼睛。 可没过多久,她听到了拖拽滑轮的动静。 她霍地坐起身,盯着夏瑜的背影。 “你在干嘛?” 夏瑜只当完全听不见一样,机械地插好主机电路插头,熟练地打开显示屏,不一会幽幽的蓝光就照了出来。 小橘翻身下床,来到她身边。 侧头看她一动不动的眼珠,死鱼眼珠子直直盯着屏幕,三两下点开了那篇文档。 “你搞什么?!” 小橘急了,大力推了推她肩膀,依旧唤不醒她。 敲击键盘的声响,随即响起,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重合着老式挂钟的每一秒走动,有一种无法停止的深度恐怖。 小橘无奈盯着电脑屏幕出现的每一个字,有些头皮发麻。 接下来都是关于乔锦心的文字。 “夜静的可怕。乔锦心睡不安稳,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她觉得心口烧的慌。 整个人如同置身在烈焰之中,她挣扎着起身,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握住了床头唯一的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下肚,还是解决不了。 她在床上蜷缩着继续来回翻滚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跌跌撞撞下床,打开门冲了出去。 一楼有很大的会客厅,还有开放式的厨房。 她披头散发赤着脚,在大厅里奔走。 冰箱里码好的一排排的矿泉水气泡水都被她拿出来,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略微清醒,她大口灌进口腔里,一瓶接着一瓶子,扔的一地的空瓶子,玻璃的质地与大理石砖碰撞,“乒乒乓乓”地,弄出不小的动静。 杜若飞握着手中的棒球棍慢慢下楼。 等他看清那绯红的身影,才站直了身子,完全放松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他一只手搭在乔锦心微微耸动的肩头。 乔锦心缓缓转头。 汗水混合着一些发丝,黏在脸上。 发红的眼仁配着乌青的眼眶,有些狰狞,像个女鬼。 杜若飞吓了一跳。 “你,你没事吧?” 乔锦心直勾勾看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有些兴奋,她舔舔发干的嘴唇。 “你一直想得到我的是吧?” 她说的笃定,温柔又娴熟地抚摸过杜若飞的脸庞,湿漉漉的指间摩擦过他的嘴唇。 这个惹火的动作,让杜若飞整个人大脑轰地一下,失去理智。 他吃吃抓住乔锦心冰凉的手指,放在自己心口,来回的揉搓,最后直接双腿抱起乔锦心在自己怀里。 乔锦心像只乖巧的小兔子,抵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燥热起来,本想着不要操之过急,谁知道得来全不费功夫。 暧昧的暖色灯纱罩着大圆上的两个人。 杜若飞呼吸粗重起来,伸手过来拉住她。 “夏瑜,你真的变得好美,好美……” 他迅速地让自己脱的一丝不挂,背手盲解来解乔锦心红色连衣裙背后的拉链,十分灵巧,游刃有余。 乔锦心侧着身子,垂着头任其摆布,长长的秀发垂落下来,看不清面部的表情。 可她按在床垫上的拳头逐渐攥紧,很明显忍耐了许久。 随着杜若飞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动作,她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都已经完全丧失了。 她的拉链被拉开,露出里面一件性感的黑色小背心,整个连衣裙就这样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只要动作略微大一些,随时要滑下肩头。 抬起头,她忽然迅猛转身,把杜若飞压在身下。 杜若飞虽然惊讶,可明明很享受,一副帝王临幸的霸气。 “怎么,你要在上面?” 他暧昧的嗤嗤****着,盯着乔锦心熊前的旖旎风光。 并没注意到她猎狗一样,贪婪嗅闻着空气中即将充斥的血腥气。 她死死按着对方的肩膀,控制住猎物,雪白的门牙亮了出来,闪着光。 杜若飞怎么也想不到,等待自己的竟不是爱的合体,而是杀戮。 他“啊”地一声吃痛惊叫起来,可惜这个别墅单门独户,方圆十里,没有人烟。原本可以远离尘嚣,为所欲为的乐园,现在很有可能成为叫天天不应的无尽地狱。 乔锦心鼻孔张大了,鼻尖儿还时不时地抽抽,腮帮子痉挛着,从床上缓缓起身。 一步一步走向捂着伤口连滚带爬的杜若飞。 “夏瑜,你疯了!” 杜若飞不着寸缕,光着身子,转身往楼下跑,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再不跑路的话,就要在这被活活咬死。 乔锦心嘴角鼻前萦绕的丝丝甜腥气。 她又舔舔嘴唇,顺手抽下杜若飞遗落的那条金闪闪的H腰带,握在手里。 杜若飞刚跑下楼,才发现,自己家的大门已经完全打不开了,皮带凭空的抽打声,时不时的响起,让他心慌。 他还是决定放弃了,跑到厨房,随意抽出了一把开刃的刀。 可惜手机也在楼上,楼下也没有座机。 功夫不大,乔锦心已经来到他面前。 手里的皮带,不由分说直接就抽了过去,像长了眼睛一样,“啪”地一下,精准打落了他手上握着的那把刀。 他又“啊”地惨叫一声,那皮带抽到手背处,火辣辣一片。 “啪!啪!啪!” 杜若飞赤条条的身体上,旋即伤痕累累。 乔锦心抽打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狠,直到将人抽地支撑不住了,倒地长长呻吟着,久久站不起来。 她像个胜利的女王,低头缓缓捡起地上那把刀。 这是她的战利品。 杜若飞翻过身,仰躺着,眼睁睁看着这寒光一闪的刀子,向他狠狠扎来……” “啪嗒”一声,电脑屏幕又熄了。 小橘果断出手,按下了电脑主机的按钮。 夏瑜同时也跟这电脑一样,停止了工作,整个人一歪,幸好小橘眼疾手快,得以倒在了她的怀里。 “夏瑜?夏瑜?” 小橘低声又唤了两句,夏瑜的脑袋只是耷拉着,沉沉睡着。 小橘无奈,把人重新扶回了床上。 安顿好人之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这台正对着床的诡异的电脑。 若有所思。 窗外起风了,阳台上的窗户都大开着,屋内的落地窗帘幔被吹的卷做一团,很快下起了急雨,斜斜吹了进来,眼看晾着的衣服要遭殃了。 小橘起身来到阳台门前,顺手打开了灯。 她一只脚刚踏入,一束强光就照进了她没眼睛,使她暂时失去了可视能力,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黑影迅速窜了出去,须臾之间已经逃到了房间门口。 第一百零一章 紧赶文“险象还生” 套近乎兽医上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站住!” 小橘恢复之后,第一时间追了出去,无奈这黑影带进来的雨水把室内地板弄的湿滑不堪,赤脚的小橘脚底打滑,眼睁睁看着这黑影拉开大门,消失在黑洞洞的门外。 摔倒在地的小橘,觉得有些窝囊,用力重锤了一下身下油亮的地板。 风雨越来越大,穿堂风刮的她一个激灵。 她慢慢站起身,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步确保自己走稳当了,先去关那扇大开的门。 “你去哪儿?” 身后的夏瑜居然这时候醒了,小橘转头看了她一眼,闷闷道了句。 “你终于醒了。” 夏瑜一切如常,对于自己刚才的反常举动,毫无印象。 她自然而然下床来皱眉,顶着扑面而来的大风冷雨,眯着眼把窗户一一关严实了,看着惨不忍睹的湿淋淋,都有乱七八糟一道道水痕的内室地板,去卫生间拿来吸水拖把,胡乱拖了拖,随意处理了一下。 “大晚上的你到外面去了?” 小橘关上门,转头对上了刚拖好地,满脸疑问的夏瑜,轻描淡写回了一句。 “阳台藏人了。” “哈?有几个,还在吗?” 夏瑜一听,握紧拖把棍儿,紧张兮兮跑来抱着小橘胳膊不放,像个缩头的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小橘白了她一眼。 “早走了,刚从大门跑出去了。” “那,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她伸头探脑的,死死揪着小橘的衣服,觉得很不安全,毕竟这个房间里,现在只有她们两个女孩。 小橘倒是很淡定。 “怕什么,有我。” 说着话,她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的水果刀,在夏瑜面前亮了亮,很有自信,说话也狂。 “再有什么蟑螂老鼠进来,我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夏瑜抱着小橘胳膊,嘤嘤嘤的,感觉找到了救世主。 “哦,对了。” “你刚刚跟诈尸似的,突然坐起来又更新了一些,不过这些内容,emm,就有点犯法了,毕竟现在这太电脑打出来的每个字都极其有可能变成既定事实,我就在关键的剧情哪儿,直接给断了电了。” “你最好现在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要知道乔锦心现在是顶着你的身份在外面的,要是真的杀了人,麻烦的可是你自己。” “杀人?!” 夏瑜敏感的听到“杀人”二字,赶忙回屋。 两个人屏住呼吸,再次打开了这台,现如今在她们眼里跟潘多拉盒子可相提并论的电脑。 电脑桌面上,夏瑜的鼠标箭头,几次放在那文档的图标上,迟迟没点,最后还是不耐烦的小橘果断抓住了她握住鼠标的手,帮着轻轻扣击两下,得以打开。 三十几万的文稿,滑到最终页,夏瑜扶了扶鼻梁上的大圆黑框眼镜,往前凑了凑,看的很细致。 这文风笔触的确出自她手,可这内容,的确很陌生。 她的脑海里渐渐有了画面感,若不是小橘关主机关的果断,怕是这杜若飞已经成了乔锦心的刀下魂了。 那她夏瑜就是有第一个重点怀疑对象。 她终于有了紧迫感,第一次有了后怕的体会,越想越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 “你先想办法把乔锦心弄回来吧,至于怎么善后,你应该比我在行。” 小橘拍拍夏瑜肩膀,爱莫能助耸耸肩。 “你最好祈祷你的小说火不了,要不然被人盯上了,警察就很有可能三天两头请你去喝茶了。” 此话一出,夏瑜抖地更厉害了。 她可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对警察叔叔天然有一种怂怂的敬畏之情。 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 夏瑜这下是下笔如有神,效率也比平时提高了不少。 噼噼啪啪之间,已经有小一千字从指间倾泻而出,故事里,她不仅让暂时发疯,如女鬼撒旦附体的乔锦心瞬间恢复理智,还顺便叫如死狗般倒地长卧的杜若飞失去这段恐怖的记忆,沉沉的睡去,恢复理智的乔锦心不仅为其处理了伤口,还费力将其扶回了床上才悄悄的离开。 “大功告成!” 写完这一切的夏瑜,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又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她伸了个懒腰,舒服靠在电竞椅上,左右上下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子。 小橘放心了不少,现在只要等乔锦心自己安全的回家了。 她身上有手机,指纹都同夏瑜一模一样,自己叫车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夏瑜看了看电脑屏幕,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拿了件外套,又拿了两把伞,准备下楼去接乔锦心。 “一起吧!” 小橘紧走两步,穿鞋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人一把小伞走在大雨如幕的如墨黑暗的小区里。 凌晨时分,只有一两户还亮着灯,在这个雨骤风急的夜晚,所有人都安然入睡,将这风雨隔绝在屋外。 小小一把雨伞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两个人不过走了几十米就已经湿了一半。 小区传达室的保安也已经入了睡,两个人就站在传达室的屋檐下,躲避等待着。 功夫不大,两束汽车大灯照射而来,将这眼前的一片雨线照的根根清楚。 二人迎了上去,车调转了个方向,终于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从车后座摇摇晃晃,走下一名憔悴的红裙女子。 小橘率先迎了上去,为她打伞,并悉心环住了她。 夏瑜也不顾自己的淋湿,伸出手扶着摇摇欲坠的她。 雨声太大,她这一句“你没事吧?”完全湮灭其中。 三个人相携着蹒跚回到了住处。 一夜的休整。 乔锦心竟发起了高烧,一直说着胡话,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血,血。我不是,我不是。” 夏瑜翻出几粒退烧药,喂了下去,可惜总不见好转。 她抓过手机,准备带人上医院的同时,医生申请通过的微信认证消息又来了一条。 是想赖账么?怎么一直不通过呢?放心哦,我不催款,主要想给你看看小三花的状况。 她看着以一个笑脸结尾的信息,心里一暖,焦头烂额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很快点了通过。情不自禁还自发做了解释。 明明她平时,很少将自己的事分享给他人。 这大段文字,刚发出去之后,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唐突又矫情,刚准备撤回,谁知道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你先别急,我过来看看,现在外面还在下雨不好打车,要是我不能处理的话,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看到对方的回复,夏瑜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终究还是回复了一句:那麻烦你了。 对方很快又回复了个笑脸。 “怎么了?不走了吗?” 小橘见夏瑜突然不动了,只拿着手机不停地回着消息,再看她一脸难以名状的微笑,试探着问了问。 “走,下去接一个人,他马上就到。” 夏瑜说着话,已经在对话框里,发了一个定位给对方。 “谁?” 小橘疑惑。 “救小三花的医生。” “接他干嘛?不是带乔锦心看病吗?” “他来帮忙。” “他是兽医啊,看人病靠谱么?” 夏瑜听不见小橘的疑问,拿上钥匙,穿好鞋,就准备下楼接人了。 “又见面了!” “你好!” “你好。” 人比想象中来的快些,今天的他终于不是一身禁欲系的白大褂,而是一件黑!色带有龙纹绣案的中式改良上衣,挽起一边袖口,极具个人特色。 当然也是因为脸够帅,不然一般人穿上那就是中年大爷遛弯。 夏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感叹着。 “原来你是这种风格的,还真没想到。” “哦,我喜欢古一点到东西,平时穿着都这样。” 医生虽答着夏瑜的话,眼神却总也飘到站在一旁双手插卫衣兜的小橘身上,浅浅盈盈的笑着,满目的星河华光。 小橘也正毫不避讳的同样盯着他,在这张剃着板寸的脸上,看了又看。 认识?不认识!认识?到底认不认识!? 她自己也乱了,几次见到这人都有这样的混乱感,时不是心脏还要乱蹦跶,搞得她心绪不宁。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看小橘目光收回,暗自低下了头,他也回归了所谓的正题,正色问夏瑜道。 “烧一直退不下来,还说胡话,你先看看吧。” “那走吧!” 带人上去,小橘才注意这个兽医手里一直提着的沉甸甸医药箱子,看来他也不是来开玩笑的,没准儿真能治。 进门,脱鞋进屋,乔锦心双目紧闭,双颊通红,躺在床上,不用测温都能察觉出她烧的严重。 他放下药箱,拿出里面的测温枪,凑近了些,一阵唏嘘。 这曾经叱咤朝堂的乔大人,也有发烧 柔弱的时候。 “三十九度五。烧的有点厉害。” 他利落拿出医用酒精棉花,递给夏瑜吩咐她为其擦拭额头面部脖子手臂,先不捂着,尝试物理降温。 这期间,乔锦心时醒时睡,甚至还会睁开眼睛,瞪的轮圆,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一下子惊声坐起,面对着他,含混不清说着胡话,然后再安然躺下。 夏瑜被吓坏了,忙哄着她,一边回头内疚的问医生不要紧吧。 小橘则一脸探究的眼神,又盯了他一会,对上他回馈的笑意眸子就又回避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暴身份情难自已 怪菱石再放异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给她吃的退烧药过期了。所以没用了。” “过期了?” 一听医生这么说,夏瑜后知后觉抓起桌上的药盒子,看了看,的确如此。 “烧退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如今已经睡的安详很多的乔锦心确定的说道。 “那太谢谢你了!” 夏瑜一脸的感激,有些不好意思。 “也没什么。” 他淡淡回复一句,目光已经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打量。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好给你备注一下。” 夏瑜急急忙忙掏出手机。 “李衍。” “哦,是木子李么,哪个yan?” “衍生的衍。” “衍生的,衍?” 夏瑜快速输入的手,略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尴尬的调侃了一句。 “真巧啊,我写的故事里,一个人物的名字跟你的一样诶。” “是吗?是正派还是反派?结局如何呢?” 这医生很感兴趣,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 “怎么说呢,也算正面人物吧,只是有很多的无奈跟迫不得已,总得来说还行吧,结局我还没想好。” “是这个吗?” 医生指指开着的文档界面,好奇探了掏头,夏瑜假笑着尴尬地急忙用身子遮挡着,这些秘密她下意识觉得要遮掩一下。 “怎么,不能看?” 医生挑眉。 “额,嗯。主要是我写的不怎么的,怕你见笑。” 他没有多做勉强,反而朝小橘莞尔一笑,发出邀请。 “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趟,看看小三花?” 小橘想了想,点了点头。 夏瑜也有心一起,奈何乔锦心如今这样的情况,身边暂时离不开人照顾,只要作罢。 目送着小橘拖拖拉拉跟着这医生一通出了大门。 她拉上房间门,坐在乔锦心跟前,掏出手机,给医生备注了真实姓名李衍,返回的时候,又忍不住点开了他头像的大图,放大看了看。 那双修长如们葱的手紧紧抱着的一只小橘猫,毛绒可爱,眼神带着不满不屑,最离奇的是额前一撮白色的绒毛,竟是一朵梅花的图案。 这么巧的吗…… 她反复放大看了又看,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 “李衍!” 刚走出小区的小橘,突然叫住前面的人。 街道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走过一个路口,街上基本就空了,只有斜斜的雨水将街面洗涤的彻底。 “怎么了?” 他转头身,依旧是笑。 “你就是那小皇帝吧?” 他笑意更深了,眼睛弯弯的。 “你猜?” “我听得很清楚,乔锦心刚刚坐起来,睁眼见到你,下意识直接叫出了皇上,我说怎么总觉得你熟悉呢,原来是你!” 小橘说的极度肯定,基本已经确认了。 这医生便是书中小皇帝刘衍,只是他此时的面容不似小橘过去见他时的稚嫩青春,如今的他,浑身散发的成熟魅力,都是年近而立之年,岁月的打磨,气质与长相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也难怪小橘迟迟没认的出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在不同的空间里,每个人拿到的身份牌都是不同的。就比如你,可以是乔大人的死侍,可以是来去自如的神奇小橘猫,也可以是如今的小跟班,重要的是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意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橘被这云山雾罩的一通话搞的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走上前靠近了两步,终于收起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她。 “你知道你最终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吗?” 小橘茫然。 “结局?什么结局?”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只一心跟在乔锦心身边做个踏踏实实的工具人。 如今来了这书外的世界也是一直在忙着帮忙处理,各种纷至沓来的事件。 “夏瑜的大纲本上,早就给你定了生死结局。” “什么?” 话说到这儿,小橘也好奇。 “跳入火海,尸骨无存。” 小橘低垂的长长睫毛动了动,心头一揪。 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 “是为了乔锦心么?” “嗯。” “哦。” “哦?” 他有些诧异。 “你就一个哦字,就没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小橘面对这件事如此淡定。 “那不然我要怎么办,本来我就不是主角,我的作用充其量就是为了成全乔锦心的,最好的归宿就是为了她而死。” 小橘说的理所当然却激起了李衍的怒火。 “谁说的?!” 这个时候,他终于激动起来,紧紧握着小橘肩膀直晃,让她清醒。 “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凭什么要为了她人做无条件的牺牲呢?凭什么要做别人的垫脚石呢?我不同意,我不答应!” “我的事,不用你管。” 小橘冷冷甩给他一句,自顾自一个往前去。 却在与刘衍擦肩而过之时,被他一把捉住手,整个人被他拉进怀里。 两个人的伞都丢在了路边,跌在水泊里。 冰冷的雨水并没有唤回刘衍的理智。 他按住小橘的头,不管不顾地深深吻了下去。 温热的东西调合了流淌在脸上的雨水。他控制不住自己,紧紧箍住她。 深入骨髓的无尽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小橘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对方的气息在自己的这方小小领地,肆意侵略。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狠狠咬了下去,鲜血的腥味随即便涌了出来,刘衍吃痛,却依旧没放。 没法子,小橘手上凌厉的手刀袭来,刘衍格挡接住了几招,奈何小橘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他便只好作罢,松开小橘,单手摸去了嘴边的丝丝血迹。 唇已经肿到不行。 他不恼,只认真看着她,语气坚定。 “我一定会让你活着,无论在哪个时空,我只要你活着,好好呆在我身边就好。” 在那个乱世,他忍受了太久蚀骨的思念,确定心意的相处,不过短短十几日,就是杳无踪迹的分离。 辗转到异世一次一次救这奇特的小橘猫,冥冥之中,他明白了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她,那个可爱的她,冷漠的她,懒洋洋的她,可怜又脏兮兮不省人事让人心疼的她。 时空变换,岁月变迁,无论她变成了什么,他都能认出她。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 两个人站在雨中对峙了良久,也算是在互相冷静。 “哗哗哗哗!” 李衍终于弯腰去捡扔掉的雨伞,来到小橘身旁,为她遮住头上一方天空。 他从下身休闲裤的裤兜里,掏出一块菱形晶莹的东西,抬起她手,包进了她手掌。 “物归原主。” 小橘把这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想到是这晶体带着她跟乔锦心来到这个书外的世界,不由得有些敬畏。 不知道这未知的东西还能带来什么神奇的效果。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的?” 她疑惑问着,没注意李衍的手此时已经悄悄环上了她肩头。 “是你最后留给我的信物。这么多年,我只能睹物思人了。” 他慨叹着,小橘沉默着没有接话,他特意跟小橘挨的很近,伞基本都倾在小橘那边。 这漫天的风雨终于有了温度,最美的下雨天,有她陪伴同执一柄伞。 “小橘,李衍!” 远处突如其来的呼唤,二人俱是一同回头。 原是夏瑜。 她一路避着水塘,快速跑来,来到二人面前停下,气喘吁吁给李衍递上了药箱。 “给,你的药箱!” “你帮我拿一下吧,阿橘。” 刘衍完全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他亲昵叫着小橘“阿橘”,最主要是他好不容易握着小橘的肩头,不肯轻易松手。 小橘在夏瑜询问探究疑惑的眼神中,看向了自己肩头,立即一垮肩,甩掉那只“不安分”不合时宜的手。 淋了雨,加上刚才的情绪起伏,让她感知麻木了些,竟没反应过来。 也或许,她内心其实是默许的,并不排斥。 她很快被自己心中的第二个念头给夏了一跳。 刘衍知趣,那被嫌弃的一只手,停在空中,最后不得不还是接过了自己遗落的药箱。 “谢谢你。” “不客气。” 夏瑜的目光在刘衍跟小橘之间,不断游移,欲言又止。 “你们?” 小橘很多话,一时不好说起,她也不知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还是说和盘托出的好。 “没什么,我对阿橘有好感,一见钟情的那种。” “哦~” 夏瑜恍然大悟,装的很开心的样子,内心却很是的失落。 她一时有些慌乱,目光触及小橘手中握着的,折射出异样光彩的晶石,十分感兴趣。 “这是什么?” 她被吸引着,不由自主伸手直接去拿,也不管小橘同不同意给她看。 小橘握的紧紧的,一边顺势藏在身后,嘴上说着“没什么。” 很明显不愿意分享给她看。 谁知道夏瑜不依不饶,直接伸手去抢,许是被菱形晶石“魅力”过大,叫人红了眼睛。 两个人很快撕扯起来,在一旁的刘衍都阻止不了。 最后也是意外,夏瑜的手背被小橘许久没剪的指甲,滑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痕都凹了出来。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撒手。 四手交叠,那菱形的晶体再次发光,蠢蠢欲动,径直飞出小橘掌心,撞在了夏瑜被抓破流血之处。 霎时,那光亮如同充了电似的,亮如炎夏白昼,飞到半空之中。 第一百零三章 再穿越身份互换 诡接亲遇斗笠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三个人面面相觑,在齐刷刷抬头盯着那菱石。 “快走!” 这一幕,小橘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看到原本阴沉的天空,乌云群聚,白龙的闪电穿梭期间,这异象的征兆都代表了这菱石再次牵动了时空的扭曲。 “怎么了?” 刘衍,夏瑜还在懵着的时候,这菱石已经被那大块的乌云给完全吞噬,搅动着,渐渐成了一个不断变换的黑色漩涡。 雨倾盆而下,更像是欲盖弥彰的掩饰,几个人被密集的雨幕压制着,根本睁不开眼,只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已经不听了使唤,轻易就被巨风给裹携着刮到了天上,左摇右摆丧失了重心,越往上雨水打在身上越疼,五官都被糊的扭曲。 与此同时,在夏家一直因为高烧不退而昏睡着的乔锦心被室外一阵又一阵的雷声给惊醒,她扶着尚还昏昏沉沉的脑袋,下床来到窗边,见证了这一切。 三个人陆续给那诡异的黑色漩涡给一一吸走,那乌云依旧久久不愿散开,黑森森的,还在聚集。 乔锦心感觉不妙,心里“咯噔”一下,她扒在窗户玻璃上的手留下一个淡淡的掌印,转头又听到了最外面的大门,动静不小的用钥匙开门的声响。 她以为是小橘她们回来了,有了主心骨,慌忙去帮着开门。 谁知道外面的人早就已经转动开了门把手,推门进来了。 “这门怎么回事,这么难开?” “哎呀,回来还碰上下大雨了,还好你妈机灵,带了把伞,你王阿姨她们回去路上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夏母一进门,嘴就没停过,絮絮叨叨的,站在一旁的乔锦心很有些尴尬紧张,穿着棉拖鞋的脚趾早就暗中抠了好久的地。 “一直傻站着干什么,没看见你妈淋湿了啊,也不知道找块毛巾来给我擦擦,小王八蛋!” 见乔锦心一直傻傻的站着不动,夏母有些生气的嗔怪着,没好气的抬头瞪了她一眼。 乔锦心这才“哦,哦”地赶紧跑进洗漱间,随手拿了条搭在挂杆上的棕色毛巾,有些不自然的递了过去。 夏母接在手里,拿到跟前看了看,上面那个傻傻憨憨的熊本熊,咧着嘴正冲她开心的打招呼。 夏母顿了顿,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站着的女儿,没再多说什么,细细擦起了自己的头发。 “晚上,你想吃什么,妈从景区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你要不要尝尝?” 乔锦心整个人绷的紧紧的,尽量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慌张。 “妈,你看着做吧,我都不挑的。” “那你进屋等一会儿,妈收拾好了,这就给你做!” “好的,妈!” 终于糊弄过去了,乔锦心转身,忐忑的心脏怦怦直跳,回到房间关上门来,才长舒了一口气。 坐到电竞椅上,透过熄屏的黑漆漆的电脑屏幕看到自己,恍然大悟。 难怪夏母会将她认错,此时的她一头乱七八糟的中长发,一副圆黑框眼镜。 再一低头,身上可不就是夏瑜一直身着的小熊睡衣吗? 这是什么情况?朦朦胧胧之中,她只记得最后跟她一直在一起的人是夏瑜,难道这是夏瑜的意思? 她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再次爬上床,甩掉脱鞋,想要休息一会儿。 这一回她又做起了梦。 梦里是夏瑜一脸严肃的交代她,自己有事要代替她处理,小橘她也一并带走了,而她要在这里,好好假装一阵子的她,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女儿。 乔锦心有些激动。 她久违了的母爱亲情,终于要拥抱她了。 夏母做好了饭,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她便自己打开门进来,看着在床上皱着眉头昏睡着的女儿。 过去,她也时常会这样深更半夜,小心推门探头进来,每次看到的都是女儿在电脑桌前不辞辛苦的劳碌身影,对于外界的情况全然不知。 若是多嘴提醒两句,加上她本身的强势性格,换来的一定是不欢而散的争执。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可以好好坐下来,静静跟自己的女儿好好聊聊心事了。 如今能像这样看着,也很幸福,虽然今天她觉得有些反常,但看到女儿的睡颜,还是忍不住伸手抚摸在了脸颊上。 没想到这一下,乔锦心一个翻身,就把夏母的手掌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里,眉头也完全舒展开了,嘴里喃喃地叫了几声“妈妈。” 这一下,夏母的心彻底化了,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另一只手情不自禁摸上了她的额头,为她摸去了遮盖在眼前凌乱不听话的发丝。 或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漩涡传送了三个人来到一个偏僻的郊外。 黑焦炭化的土地,明显刚经历了灼烧不久。 几个人被随意扔在地上,最惨的夏瑜因为惊吓,还被呛了好几大口的雨水,剧烈的咳嗽着,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小橘跟李衍还好,衣服虽然从里到外,湿的彻彻底底,都能原地拧出不少水来,甩一甩额前汗水,依旧生龙活虎。 “这什么地方,寸草不生的?” 李衍四下里紧张的观望着,只觉得触目之地均是光秃秃灰蒙蒙的,肉眼可见的飞絮在眼前游荡。抬头看看日头,也辨不清时候。 三个人正持续掉线中,远处吹吹打打的民乐入耳。 贫瘠的土地,俏皮的唢呐起伏上顶的悠扬。 浩浩荡荡一行人,三三两两,风尘仆仆,最前头是唢呐小红皮鼓开道,男人个个腰间扎着大红色的绸带,女人不断从手里端着的小盆里,抓一把红纸花生的高抛在空中,发髻间别着朵小花,后面是火红喜庆的花轿子。 “是办喜事啊!咱们刚来就碰到喜轿子,好事啊!” 夏瑜第一次见这种传统的婚嫁,很是新奇,刚才的不适感,瞬间一扫而空。 李衍冷哼一声。 “对男方是喜事,对女方怕。不见得。” “什么意思?” “没看见花轿后面那十人合力抬的大棺么,正经喜事还撒纸钱?” 她这才注意到大红的花轿后面,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那抬棺杠棺的十名壮汉,明显落了前头的花轿子不少,肉眼可见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抬的越来越艰难。 甩着红帕子的婆子,端着一把烟枪正抽的舒服,眼见着后头杠棺材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回头就将自己的烟嘴递到领头的人嘴边,让其抽一口,肩头上的棺材也万万不敢卸下来。 哪知道这抽烟的功夫,棺材上的粗麻绳子就“啪,啪,啪”地应声而断,棺材就这么一下子稳稳落在地上,扬起了不少尘土,整个怪异的队伍噔时大乱,几十人呼嚎奔逃着,四散而去,一个个吓得不轻。 很快就跑地一个人都不剩,只留那口黑棺跟花轿还在原地,强烈的色差。 原本毫不搭界的两样东西,搁在一块儿,画风清奇。 “走,去看看!” 夏瑜这方面胆子很大,她平时就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就怕碰不上,如今有这么好摆在眼前见识见识的机会,如何可以错过。 多好的进军恐怖小说界的素材! 小橘不行的不字刚出口,她就已经兴冲冲朝着那明晃晃的花轿跑过去。 李衍小橘无奈,只得在她身后跟着。 跑到花轿跟前,她反而放慢了脚步,看着这纹丝不动的花轿,试探着问了句“有人吗?”,一只手已经慢慢伸到了那红绸帘子处,准备掀开了。 “你什么人?” 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突然横在她脖前,她略偏头,一个皮肤黝黑的斗笠人,粗壮的小臂就在她眼前,歪七扭八的丑陋疤痕,一看就是陈年旧伤,也成了他的深深印记。 “放下刀!” 随即赶来的刘衍小橘二人晚了一步,小橘更是顺手推了棺材上的长抬棍,这斗笠人一闪,夏瑜也一退,只这花轿遭了大殃,破的四分五裂,幸亏是这斗笠人反应及时,将里面原本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接在怀里,在崩裂四飞的木板碎屑尘里,飘然而下,缓缓落地。 还挺有英雄主义的浪漫唯美。 这新娘子经过这么大动静,盖头早就掀没了,也是个标制的小家碧玉,只是一直昏迷不醒,手脚也被捆地严严实实。 看来这为了防止新娘子逃跑,也是煞费苦心了。 斗笠人将人好生放下来,刚才指着夏瑜的刀华拉几下为新娘子松了绑,喂她吃了药丸,甚至还贴心的在她手腕给粗暴绑的擦破皮的地方,撒了药粉。 “你,女人?” 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橘满脸黑线。 明明她刚刚只差一寸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魂了,现在还敢凑上前,真是嫌命长。 小橘拉她到身后,跟这斗笠人拉开谢距离,死死盯着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警惕警戒着:这是个高手。 谁知道这斗笠人,刚做好这一切,将这瘦弱的新娘子好生放在地上,捡起地上的刀,插在沙土里。 小橘搞不懂他意欲何为,带着夏瑜又后退了一步。 “师父!” 谁知道他下一秒扔掉了斗笠,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单手握拳深深地插入上的沙石里,声音嘶哑沉闷,像一头受伤渴求庇佑的野兽。 第一百零四章 解新娘师徒相认 谈邪教再入兴县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叫我什么?师父?!” 夏瑜有些惊慌,用手指着自己反复确认。 这黝黑男子抬头,面容坚毅眼神坚定,再次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大力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漂泊,从不敢忘了师父告诫的义字当先,也从来都是行侠仗义,救济穷人,怕辱没了师门。” “大力,你是大力?” 小橘一听他自报家门,不由自主上前来查验,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黑瘦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是的,橘哥,要不是你此时俱在场,我也不能轻易认定这就是师父。” “那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夏瑜当然知道大力是谁,既然是自己人,又把她当做了乔锦心,她急忙去扶起来,哪知道大力却迟迟不愿起身。 “师父,当初是您执意要将大力扫地出门的。虽然大力明白多少明白一些,您当初是有苦衷的,可大力还是想要您一句话。” “什么?”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轻易把大力赶出师门。除非大力的确做了大逆不道,不可宽恕之事。” 夏瑜有些动容,还是伸手扶起他,坚定的告诉他。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师父!” 此时的大力终于有了归属感,他激动地再次将头深深扣在地上,结结实实给夏瑜磕了个响头。 两个人这师徒情深的戏码着实叫人感动,只刘衍并不感冒,他眉头一扬。自顾自信步走到这黑漆漆的棺材前,伸手随意碾了些绳子断裂处的细碎沫,拿到鼻前些微的闻了闻。 “这黑棺,是你做的手脚吧?” 他走过来插一句,打断了这师徒相认的场面。 大力抬头,盯着李衍古怪看了一会,并没有答话。 小橘同样走到棺材跟前,观察了一番,回头也问了大力一句。 “大力,这绳子着力的关键几处的石灰粉是你撒的吧?绳子表面也是沾过水的,难为它还能扛着灼烧,顶到刚才了。” “啊,是吗?不是闹鬼啊?” 夏瑜有些失望,同样来到棺材边,看了看,果然这绳子断裂之处,很像是什么东西给熔断的,加上抬的过程中与棺面的不断摩擦,不断才怪呢。 “是我动的手脚。” 大力慢慢站起身,这才再次将那可怜的新娘子抱起,来到几人身边。 “这群人丧心病狂,非要让一个好端端的十多岁小姑娘嫁给一个死人,还要共同火葬了,说是这样死后可以羽化登天,永享盛世,真是愚不可及,简直是无稽之谈。” 大力说的满面憎恶,气愤不已。 “这不就是配**么?换汤不换药啊,可是怎么是共同火化了呢?老糟粕思想不是只兴土葬的么?还能接受火化了?” 夏瑜接过话头,只觉得奇怪。 刚才她看到前花轿后棺材的出场就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现在一说这还是要共同找地方火葬的,更觉得不可思议。 “哎,师父,您是不知道,自从您跟橘哥失踪了没多久,这天朝又发生了几次大灾荒。 又是虫灾又是洪水的,搞得饿殍遍野,浮尸千里,民不聊生,这皇太后只顾自己死活,下令强制关闭了京地多处要塞,不让灾民涌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易子而食,卖子典妻的悲剧日日发生。 后来各地就兴起了各种教会,无非宣传了都是信神永生,信神超脱,这其中势力最大,崛起最快的就是圣母教。” “圣母教?” 夏瑜默默跟着念了一遍,噗嗤一声,差点乐了出来,心想这创教之人莫不是对这圣母白莲花十分熟悉。 “这圣母教一直以来宣扬的就是把身心都献给圣母,而这个圣母就是这教派的创始者,华莲。” “华莲?女的?” “对,我伪装成普通信徒,远远看了一眼,蒙着面,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怎么,火葬也是这个圣母宣扬的?” “火葬只是寻求极乐世界的一种方式,她们的教义认为,浴火重生,火可以洗清一切罪孽跟苦难。所以你们看,这地上的土地表面上看是被人为纵火,烧的光光秃秃,实际上这里有多少人就地点火自焚的灰烬。” “这就是个邪教啊,教导人们自sha。” 夏瑜感叹着,极目远眺,这黑乎乎的地皮,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曾经坐在这里,因为一时蛊惑而点火,在熊熊的烈火中痛苦的煎熬着死去。 “咳,咳咳!”几个人正说着话,大力怀里的新娘子已经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惊恐不安地推着大力的胸膛,挣扎着要逃离,却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一阵晕眩。 为了不让她有气力逃跑,家里人早就把她关在屋子里,断水断粮了好几天。 大力掏出身后别着的一只皮囊水壶,拔开壶塞子,小心的给这可怜的姑娘,干涸皲裂的嘴唇喂水。 这汩汩的生命源泉唤起了她生的本能,主动握住那只水囊,咕咚咕咚贪婪喝地很急。 大力悉心给她把住把稳了,怕她喝的太快呛住了。 整整一大囊袋的水,都被她一饮而尽。 “燕玲,没事了,没事了。大力哥哥带你去找奶奶。” 大力温柔哄着,像是对待自己的妹妹。 恢复了些体力神智的燕玲反而呜咽着哭了起来,小声祈求着大力不要将她带回去。 “我不回去,爹跟哥哥一定会把我送回去的,不回去……” 大力思索了片刻,叹口气。 “也罢,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只是苦了大娘,思念孙女成疾了。” 他将燕玲放下,又再一次背起。 四人同行在这不见新绿的荒原上,满目苍凉。 起风了。 凛凛长风直奔而来,吹在耳际,呼呼地响。 几人漫无目的。 日暮途穷。 大力终于提议,进到县城的小馆里歇歇脚,也不要几个大子儿。 夏瑜三人欣然同意,只这到县城墙根儿下,就见这城门已经“纾喇喇”在往外关,一群蓬头垢面,拄拐相携的男女老少,哭嚎着,下跪的下跪的,想方设法,在这关上的最后时刻,带着亲人钻进那道生的缝隙里,哪怕腿脚被踩踏压折了也在所不惜。 那门里关城门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毫不留情向外杠着门,不耐烦的驱赶,将这群灾民生的希望,活生生断送在门外。 “狗官!” 大力实在看不得这样哭嚎的撕心累肺的画面。 将背上的燕玲交给夏瑜,就提刀气势汹汹上前。 随手一掷,这大刀不出所料,稳稳定在了城门之上,穿透而过,那锋利的刀刃刀尖,就正好怼在其中一守卫的眼前鼻尖儿。 几个人被这天降飞刀,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不过神来。 里头失守,这群灾民才得以将这城门大开,一往无前冲进去,拦也拦不住。 场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等所有人都进去了,城门口早就一片狼藉。 大力慢悠悠走上前,顺手拔下刀,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指着地上颓丧的几名守卫。 “为什么不让灾民进城?你们县太爷的主意?” 几人恨恨地抬头,扔了自己头上的帽在地上发泄,其中一个年轻的甚至掉起了金豆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行侠仗义,挺威风的?” “可你又知不知道,这些灾民进城对我们兴县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灾难?什么意思?” “我们兴县的粮食自己的百姓都不够,哪里还有他们的,何况这里面好些是四处流窜的流民土匪,偷抢伤人,当街相残的,比比皆是,这么一股脑儿的放人进去,兴县也要灭了!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这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懊恼至极。 “元哥儿,什么情况?叫你看个城门都看不住!” 远处一人一匹腾驹,“哒哒哒”地飞驰而来,水珠溅满马蹄的白色细绒。 人影越来越近,马上之人翻身下马,俊秀的眉毛拧在一块儿。 又来一帅哥! 夏瑜的眼睛马上亮了,在心里暗自感叹着自己书中的帅哥是真多,哪怕是黑黑壮壮的大力,也是传统浓眉大眼的国字脸帅哥一枚。 从这一方面来说,穿进自己书里,还是不赖的。 “齐师爷,就是他们,他们捣乱,把人都放进城了,城门也被这黑大个给破坏了!” 元哥儿见到齐师爷,如同见了亲人,赶忙指认告状。 齐师爷偏头谨慎打量了一圈面前的这一伙人,毫无意外目光最终定在夏瑜身上。 “夏?顾夫人?” “额,呵呵。” 夏瑜笑的有些勉强尴尬,她还很不适应别人叫她某某夫人。 “齐远,什么情况?” 身后风尘仆仆小跑而来的墨蓝长袍男子,撸起的白袖子早就变得灰蓬蓬的,有些邋遢。 “夏瑜?” 他顺着齐远古怪惊异目光望去。 瞬间有些控制不住。 “太好了,你还活着!” 不顾在场所有人都目光,他扑上去欣喜万分的给了夏瑜一个大大的拥抱。 又是元哥儿又是齐远的,她心下立即认出了,这便是那佟怀信佟大人。 “走,走走,跟我说说这几年都去哪儿了!” 佟怀信也不避嫌,拽着夏瑜就亲昵往回去。 齐远牵着马跟在后头,一群人汇合了,慢慢往县衙门走去。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兴县的街面上却都门窗紧闭,喧哗的都是刚进城的灾民。 第一百零五章 亲爹到雷霆解困 父女见无所适从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么早就闭市了?” 夏瑜忍不住心中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佟怀信叹口气。 “早些歇着少消耗一些,节省粮食。” “哦。” 路边的灾民见这街道两旁门户紧闭,果然情绪激动起来,女眷还只是敲门卖惨讨饭,男人们直接动手动脚准备破门而入了,求生的原始本能让他们成为了歇斯底里失控的野兽。 眼看着一家小铺子要被几人破开,齐远及时出手,将自己手中的一块随身携带的印鉴随意脱手,霎时之间已经碰到那领头后脑之上,他应声倒地,随后小橘刘衍也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制服了另外两名试图闯入的男子。 可以街上此时早就乱了,这边刚抓了两个,别处地方早就被砸的七零八落,拖出屋里无辜的妇孺逼问财物粮食,一时之间,街面上再次哭嚎四起。 佟怀信一拍脑门,有些自责无力。 “兴县还是乱了。” 眼见为实。 大力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元哥儿刚才所说的一番话的严重性。 亲自抗刀,默默将那刚才还求爷爷告奶奶的可怜人一一收拾了。 这事怪他,不分青红皂白。 当然也不能完全怪这群可怜人。 为了活下去,作为长途奔波,被一座座城拒之门外的弃子,他们生的念想大于一切。 恐慌到顶点的一群人会愈加疯狂,像拼命吸附在大树上的缠绕藤蔓或是寄生在别的生物体内的寄生虫。 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是深深汲取宿主的养料来供养自己,等这一颗树,这一个宿主倒了,再换下一个。 循环往复。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里,这一群弱小的集体,通过这样作弊的方式苟且活下来,也不失为一种取巧的方法。 佟怀信齐远他们见多了,反而一直在江湖漂泊的大力,想的浅薄。 “现在怎么办,人太多了!” 几个人各尽所能当街制止了一些,可这风气一但挑起来,就很难杜绝。 “佟怀信你不是父母官吗?见衙门的人来啊,就咱们几个人,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啊!” 夏瑜也着急,眼看这街上越来越乱,几个胆大的已经自发的组织起来,拿着石块转头,甚至还有拎着刚闯入民宅抢来的菜刀的,慢慢聚拢起来,向他们几人靠近,她转身大声疾呼着喊着大力小橘过来。 毕竟她自己是个菜鸡,这么多人,随随便便一刀一斧子劈下来,她就要当场交代在这儿了。 她可不能死,还要研究怎么穿回去呢。 几个人都在忙着招架自己眼前的敌人,无暇分心顾及,夏瑜随手抄起街上某个摊子遗漏的一长条板凳在手里,瑟缩着脑袋,虚张声势结巴着直被逼的后退着,一遍遍叫嚣着“不要过来!” “驾!驾!” 丁零当啷的铃铛声响起,伴随着万马腾跃的轰鸣,一队黑压压的人马如入无人之境,铁蹄一扬,竟直接撞开,踏破有些摇曳的城门。 “嘘吁~!” 那为首之人坐下的长鬃烈马,刚进城门便是抬起双前蹄的,一声长嘶,颇有气势,把城中所有人的震住了。 成为目光焦点的马上男子,控了缰绳,居高临下,桀骜不驯的眸子透着野性,随便扫了众人一眼,又忽地眸色一寒,唰喇喇擦出马上佩刀,扬在手中,策马奔骋而来,划开一道血路,所到之处血光四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夏瑜面前那四五一伙之人,要么断臂,要么拦腰,要么掉头,四分五裂,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脑袋断臂膀满天飞的场面,可把夏瑜吓得不轻。 她定在原地石化了,傻愣愣看着这五大三粗的狠辣大哥,再掉转马头,折返哒哒回到她面前,翻身下马,走路带风,朝她风风火火走来。 身后紧跟的两个小弟也翻身下马,像是撑场子的。 这大哥的出场相当有气势,就走的这几步,夏瑜已经自动脑补古惑仔出场的名场面,乱世巨星的bgm自动播放。 她怯生生后退了半步,保持距离。 小橘等人见夏瑜有恙,终于不再做缠斗,飞身而来,一个个都挡在她身前,做最好的人肉盾,横眉冷对,怒目圆睁的挑衅注视着。 走到很近处,双方都是鼻孔指人,气势凌人,就怕压不过对方,露了怯,败下阵来。 身后的一些乱民依旧在行凶。 佟怀信没法子两全,最终拍拍小橘,意思是让她好好护住夏瑜,自己则拉着齐师爷,招呼几个手下人继续做无谓的制止。 那大哥面无表情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大手一挥。 身后两个小弟也不多话,头一点。随后,后方的马蹄声又烈烈而起,纷纷从他们身边绕开,如黑色潮水直扑上前,拎小鸡仔一样,收拾了这帮乱民,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佟怀信几人有些懵了,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是何来头,又是正是邪。 “佟大人,好久不见!” 这群人不像是什么乌合之众,训练有素,再细看这衣甲制服,似也是特别制作的,整齐划一。 人群中款款上前之人,一身蓝灰的套装,小板寸剃的干净利落,素净的脸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最为吸引人。 “徐旻?” 佟怀信讶异,果真是好久不见。 徐旻意气风发,同样下马,三两步上前,热烈地率先抓住佟怀信双手握住。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谢谢你!” 徐旻说的亲真意切,一切又尽在无言中。 “你不该谢我,要谢就好好谢谢她。” 佟怀信拉着徐旻返回,来到夏瑜跟前。 “乔锦,夏瑜?!” 同样是一声惊呼,徐旻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那狠辣大哥。 这一直面无表情的狠辣大哥,终于有了些变化。 眉眼变得温柔了许多,走上前来,伸出手,却迟迟不敢摸上夏瑜的发丝。 他粗糙宽厚的手掌悬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握紧,心有不甘的放下。 “小姐,您不认得老爷了?” 一旁的小弟被这磨磨唧唧的场面急的不行,终于出声提醒。 夏瑜一脸茫然。 徐旻用手肘捅了捅,悄声在她耳边补充了一句。 “这是你爹。” “我爹?” 看这排场,应该也是个手握重兵的老将,可她清楚记得书里设定的,这夏小姐的父亲原是个闲散的知州吧?这下好了,全乱了。她这唯一的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正郁闷着,徐旻又开了腔打圆场。 “夏瑜在外漂泊了这么久,难免近亲情切,一时半会儿认不出也正常。” 这夏知州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又深深看了夏瑜几眼,招呼佟怀信到跟前。 “佟大人!” 佟怀信毕恭毕敬听候老大人训诫。 谁知道他古怪地咳嗽了两声,眼神上瞟,高傲地不自然。 “府衙之中可有干净裳?” “嗯,啊?” 佟怀信抬头看了眼,这才想起夏瑜几人浑身上下均是湿漉漉的,的确急需一身干爽衣裳。 “卑职这便去准备!” “阿瑜,小橘,你们跟我来!” 说着话,佟怀信就招呼三人跟他一道换装去了。 留下夏知州的大队人马,准备处置这批乱民。 徐旻进言。 “知州,此番便算了吧,小姐找到了,也算功德圆满,赦免他们,留些仁德。” 这夏知州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不苟言笑,寡言少语,心思深沉。背肩笔直,端的儒官的架子,标准的白净迂腐知识分子的面相。 只如今各地纷乱,山河危亡,不得以,为了一方百姓,执笔的手还要拿刀端枪。 徐旻阴差阳错又投入其麾下,也是因为妻子秀云的缘故。 秀云一直放不下自家小姐,四处寻找不到之后,干脆选择了回到老爷身边守着,也替着尽些孝道。 夏知州抬头思索了一些,还是下令将几个手握砖头石块菜刀行凶的狂徒,给处死了。 那几个企图对自己女儿不利的,首当其冲,由同仇敌忾的家将乱刀砍死,丝毫不心软。 “走吧,去看看!” 行完刑,夏知州云淡风轻,单手背在身后,牵着马,一个人追随着佟怀信一行人的脚步徐徐前行。 徐旻带着剩下的人收拾残局,无非是清理一下街面,当街对其余的乱民灾民训训话,安排安排,将人都押到城外,临时找些工具,安营扎寨,也给灾民们搭个帐篷集中安置起来。 佟怀信只有男式的长袍,玄色的,深蓝的别无其他。 三个人换上之后清爽了许多,一个个瞧着像白面书生。 夏知州刚到县衙大堂之时,夏瑜刚好从内堂出来,稀奇地一甩下摆,开心的转着圈圈。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式的男装,哪儿哪儿都透着新鲜劲儿。 夏知州有些尴尬,无所适从。 夏瑜站定之后,抬头才看到他。 面对这个世界的所谓父亲,她也很是无所适从,很是陌生。 “爹,爹!” 她通红着脸,低下头,踌躇了半天,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夏知州淡淡地“嗯,嗯”了两声,背过身去,嘴角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今天要咕咕咕了,思绪乱了,有点枯竭,明天继续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想来想去,水的话太过分了。也许能写点,但是估计自己应该写不完的,要查查资料,下班有点晚了。《锦心是瑜》今天要咕咕咕了,思绪乱了,有点枯竭,明天继续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杀信徒众里寻“他” 母女聚守城保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点点莲花灯,铜皮盏托,烛光摇曳,时隐是灭。 七个黑披风加持的男女,统一虔诚一拜一叩,手执莲花灯在左侧,嘴里念念有词,消散在山谷的风里,听不真切。 黑鸦歪在枝头,寂寂而栖。空旷的夜,尤为隐秘。 七个人费了好一阵功夫, 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在后山的一处空窟中才得以到达,穿过幽深黑暗的阴森走道,终于见到那高高莲花座之上,闭目端庄的遮面女子。 几个人机械跪下,暂时搁置下手中莲花灯,长跪不起。 洞中的光线也并不明亮,照明的火把,时而跳动诡异的荧光,点点的绿光萦绕其间。 原本闭目打坐的女子,缓缓蹬着那为其修葺一新的石梯而下,凝脂的纤细玉足,踩着冰凉。 她永远火红的一身,带着魅惑,摄人心魄,如今成了万人尊崇的教主,还带着“神圣不可侵”的骄傲光环。 水蛇腰展露无遗,腰肢蔓延,红酥手轻轻一点,或抬起或点起每个信徒的脸庞,与之对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即便隔着朦胧的层层叠叠的面纱,面纱下的精致娇好面容上,突然烦躁扭曲的变化还是可以透出来。 这里跪着的每个人,像又不像“他”,要么眉眼,要么轮廓,唯一一个五六分神似的也是女子,眼神空洞畏惧,完全没有“他”的神采。 两年了,那个大婚之日,突然变脸又消失不见的那个人,她从未忘记。 她身后长长拖着的黑银鞭,瞬间发力,一顿发泄。 看似毫无章法,实则鞭鞭到位,不过是抽在每个人同那个“他”最相像的位置。 最后她用鞭子卷起那唯一幸免女子的脖子,拖到面前,匕首出袖,直刺下去。 只是那刀尖只隔分毫时,她便猛然又收了手。 旋即将人随手重重扔在一旁,背身冷静。 “下不去手?” 李斯翰神出鬼没,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没有。” 她落寞地抬眼,看看墙上妖艳张牙舞爪伸出的玄铁色莲花图腾。 说是莲花,可越看越有成熟罂粟花的影子。 李斯撇头,扫了一眼地上蜷缩,也拼命忍受,只敢低声哀鸣的信徒,尤其那个尚还完整的女人,深瞧了几眼。 的确很神似啊。 “何必呢?日日折磨自己。” 李斯翰走上前,从她身后捉住她手,转到她面前,细细亲吻着,含笑的眸子闪了闪,目光又不自觉落在那个哆哆嗦嗦的女子身上。 “不止是你啊,我也想她入骨,没有她的世界实在有些无聊乏味啊。” 他慢慢将浑身冰冷的她拥入自己怀中,爱惜的单手将她细细脖颈处的乱发拨弄到前头,那段美好的脖颈,便紧紧拿捏在自己的手掌里。 她早就由之前的略略躲避反抗到如今的完全顺从,心甘情愿,甚至习以为常,不认为有问题。 李斯翰当然清楚,她于他来说,便是一个自己精雕细琢的完美人偶,自己如今最得意的作品。 这便是巧儿,他过去喜欢叫她罂子, 如今唤作华莲,他一手创造的圣母。 哆嗦的女子在角落,瞅准机会踉跄站起身,夺路而逃。 不想却早已落入巧儿法眼,原本留情的匕首,立时脱手,生生插在了后脑之上。人仰面倾倒。鲜血不多,顺着刀柄滴滴答答。 还是没逃过厄运。 山洞里的吹进的回转风像呼啦啦的鸽子哨,是恶魔的高歌猛进。 地上这群人终究也不能逃脱,粉骨碎身在李斯翰手中的几瓶化尸粉里。 结束生命前最后一秒,痛苦狰狞的面容是十八层修罗地狱的鬼,抠在地里的指甲血痕也很快被白色的蒸腾掩埋。 李斯翰满意举起手中的小瓶子。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现代先进的医学水平,可他也爱死了这样的小玩意儿。 兴县城外。 在兴县逗留了一晚之后,夏知州便命一小队精干人马护送夏瑜回娘家。 原因无他,自然是心疼女儿。 更是心疼长年有心疾,近些日子才能有些好转的妻子,思女心切。 自从五年前女儿失踪,他多方寻找,只顾维均刚同他说了有线索,又断了,浑浑噩噩到如今,希望越来越渺茫。 谁知道无心插柳,却在这收编山匪散兵游勇的沿途,碰巧给撞上了。 徐旻轻骑,来到夏知州身边,特意告知了夏瑜同这回要招降的山匪头子燕明,关系匪浅,是拜过把子的义兄妹。 夏知州只敷衍“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直催促着信得过的家将带人早早启程。 徐旻闭嘴没再多言,在夏瑜临行之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将一油纸包裹塞给她。 “帮我带给秀云。” 他眼神躲闪,有些不好意思。 夏瑜大大方方,满口答应的为他收好。 转头要跨上那匹夏知州的红鬃良驹的时候,有些腿软,无从下手。 谁知道这原本雄赳赳气昂昂,鼻息朝天喷的狂傲家伙,晃了晃脑袋,就亲昵的跪下前蹄,在夏瑜脚下温顺的很。 夏瑜惊诧于它的灵性,伸手摸了摸它威风凛凛的长鬃毛,嘴里喃喃着“乖啊,乖。”才战战兢兢,有些怂地爬笨拙爬上了马背,还坐地不大稳。 十几人轻装上阵,路上为了快些抄了不少近道儿,都是山林野地。 大量的灾民从北方涌来,生长在太平盛道的夏瑜哪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眼睁睁看着瘦成骷髅的男人,疯狂夺过妻子怀里的啼哭婴孩,扔在沸水锅里。她整个人吓得跌到马下,趴在地上,胃液止不住的往外汹涌。 她终于明白了吃人这两个字有多么可怕。 “你没事吧?” 小橘扶起她,也有些于心不忍,看她吐的七荤八素,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劲儿,果断背起她,这样路上多耽误了一天。 第三天晌午,终于到达宁绥城。 进了宁绥的地界,明显有了改善,一派恬然,不见灾民,据说是夏知州带兵,不得以用了雷霆手段,将人一一驱逐了出去,虽不近人情,好歹保住了一方安宁。 高耸的城楼门前, “小瑜儿!!!” 一行人刚到高耸森严的城门楼下,就听地一声女人的尖厉惊呼,快要刺破人耳膜。 城楼之上,一素裙罗钗的女子,急吼吼命两边开门,自己则一路提裙小跑,大呼小叫,夸张来到城楼之下。 硕大的高门,由两边的守城军士,合力“呼啦啦”推开。 这女子一下子窜了出去,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徒留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秀云直呼着“夫人,慢一点儿!当心身子!” 她哪里肯听,火箭炮一样直接撞到夏瑜身上。 夏瑜连着两日,风餐露宿吃的不多,本就精神不济,身子骨儿孱弱。 这突如其来,过于火热的亲情,她果然承受不住,一下子就“当”地一声,被结结实实碰在地上,等她看清楚四爪鱼一般,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之时,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就是年轻版的自己妈么? 秀云吓死了,赶紧过来把人搀起来,一个劲儿问东问西的关怀,却抵挡不住夏夫人的一腔心思都在夏瑜身上。 “啊,小瑜儿你可终于回来了!五年了,五年了!自从你那死鬼老爹把你嫁个那个杀千刀的顾家,咱们母女分离了整整1890天,娘是天天想你,你爹就是不允许我去看你,你也老不回来,坏丫头!坏丫头!呜呜呜呜呜呜,啊哈呜呜呜……” 这连珠炮的语言攻势,让夏瑜整个人脑袋嗡嗡地,她一个人聒噪地就等于三千只鸭子,同时在耳边嘎嘎地叫,何况现在,她还要把自己强行搂在怀里,在耳朵根儿那嚎,夏瑜有些崩溃,一言难尽的悲伤写满了整张脸。 秀云知道夫人的脾气性格,也看的出小姐的生无可恋,赶紧上前把人扒拉下来,奈何这夏夫人跟强力胶似的,粘在夏瑜身上,拔都拔不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报!夫人,城外三十里有不明人马正朝我主城方向移动,轻骑重甲火枪均备,请夫人定夺!” “多少人?” 一听有军士来报险情,夏夫人松开了紧紧抱着的夏瑜,立即正色,眸光犀利,毫不含糊,临危不乱。 “看不真切,光是骑兵就有数千。” 这来报的军士有些羞赧,为自己不熟的业务能力,也为自己所报的模糊数据脸红。 “知道了!关城门!把城里剩下的所有将士都集中到州府军器库前,通知梁都守以最快的速度组织乡民把石块,火药,茅草,都送到城墙这来!” 夏夫人略一颔首,部署详尽之后,嘱咐了秀云一句要照顾好小姐之后,就被几个副将簇拥着匆匆离开了。 宁绥城中的气氛开始紧张。 没想到一到宁绥城,还没歇歇脚,就要开战。 “小姐,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快走吧。” 秀云谨遵夏夫人吩咐,拽着夏瑜往城里安全处躲。几个人分别被城中迎面而来脚步匆匆的忙碌人撞了几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条不紊,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抱着那一堆堆茅草运送,神情肃然。 夏瑜眼底尽收的情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家园而努力奔走。 第一百零七章 心疾发无奈下场 临受命战术布置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城中人马井然有序的调度集结,城墙之上的三角形青色旗帜迎风而动。 宁绥保卫战即将打响。 夏瑜在夏家老宅内,安静坐着,心里却莫名惴惴不安。 “快!快!” 老宅内的仆从也全部出动,雪亮的刀叉斧钺勾戟白腊,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事儿都亮了出来,后厨的直接带了菜刀剪子,还有老妈子直接掂量捡板砖儿的。 对面分坐的小橘,刘衍二人,同样在出神。 一个脚尖点地,腿抖得厉害。另一个双指敲桌,一下又一下。 大力由守宅的丫鬟带着到后院安顿受惊吓的柔弱燕玲。 时间流逝,夏瑜越加烦躁,中厅外一阵嘈杂忽至,几个人抬着木制的担架,疾呼着叫大夫,夏瑜终于坐不住了,中厅里的几个人一起冲出去,担架上的人正是身着软甲的夏夫人。 “送我回去!快送我回去!” 夏夫人并不安于作为伤员抬回老宅,一路上虚弱着还要闹腾,几次挣扎着要起身,奈何心口疼一阵一阵疼地厉害,脸色苍白,表情有些痛苦。 “小瑜儿!” 看夏瑜跑出来,她微微坐起,探出身子,伸出手,有些委屈。 等夏瑜跑到跟前来,就紧紧抓住夏瑜的手不放。 “躺下,躺下。” 夏瑜回握着,慢慢扶着她躺好。皱着眉询问左右。 “这怎么回事?” “起禀小姐!夫人心疾又犯了,按大人吩咐,不得过于操劳,一定要好生休养。” 夏瑜看了看担架上,此时捂着心口,侧身佝偻着身子的夏夫人。 虽然秀云刚才及时从上衣襟里掏出了一枚精致小木瓶子,倒了几颗黑色药丸,细心一一喂进夏夫人口中,但她额前的汗珠不减,看样子这药丸也只能减轻一部分病痛。 “别愣着了,赶紧抬进去吧,这样熬着不是事儿。” 夏瑜一挥手,几个家将刚准备抬人进去。 “慢着!” 夏夫人吞了药,好转了不少,虽然面色还很不好,可固执坐起身,娇喝的声音充满威严。 “抬我回去!” “守城大战在即,城上不能缺了主将坐阵!” 话虽说的不容置疑,但身体拖了后腿,尽管她想努力坐直,甚至直接下到地上,可浑身软绵无力。 或许是之前,见到女儿的兴奋激动,又跑又叫的耗费了太多心力精力,到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却掉了链子。 “您好好休息吧。” 夏瑜再度扶着她双肩躺下,抿了抿唇,略一沉吟,做了个决定。 “城我帮您守,请您相信我!” 看着夏瑜眸光里闪动的真诚跟确认,夏夫人愣了愣,嘴角漾起起了欣慰的微笑,反手又抓住了她的胳膊。 莫名的安心。 “娘相信你!” “嗯!” 说着话,夏夫人慢慢从腰间扯下一块铁牌,郑重交到夏瑜手中。 “这是调令。” “李闯你跟着小姐,少一根头发丝提头来见!” “是!” 给了调令的夏夫人,当场就贴心的给宝贝女儿配了个可靠的沉稳保镖。 “娘都布置好了,你带人守着便好,有什么事儿找你陈叔,他都能处理好!” “娘只休息一会儿便来,孩子不要怕!” “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 夏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还是拿到调令的夏瑜手一挥,有眼色的家将才立即将人抬走。 “师父,我陪您一道吧!” 大力从回廊深处跑来,随身的佩刀早就抓在手里,蓄势待发。 “走!” 夏瑜一跺脚,豪情万丈,四个人连同不放心的秀云在旁,李闯带着,急匆匆到城墙之上。 火油,滚石,木檑,一篮篮的灰砖头,火药,四五十条长枪,两辆锃亮的塞门刀车缓缓推到门前,所有人就位。 “大小姐!” 夏夫人口中的陈叔快步登上城楼,同夏瑜会面。 这陈叔名叫陈丰,是夏知州的手下的一员老将,原本是李兴的部下,受胡来排挤,辗转偷到了夏知州门下,驰骋疆场多年,作风稳重保守,放在家里守城保平安,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此时他的面色沉郁,很不乐观,心事重重。 刚才考虑到夫人的心疾,汇报之时说的比较委婉,可他总觉得再这么隐瞒下去,会影响全局,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和盘托出,给大小姐透个底儿,最起码心里有数。 “您是?” “这是陈叔。” 秀云在一旁偷偷提醒。 夏瑜“哦”了一声,尴尬的笑笑,连声尊敬的喊了“陈叔。” 这陈丰并不在意,给夏瑜作了个揖,斟酌着用场表达。 “大小姐,这回咱们守城情势比较严峻。我派出的几路探马回报,对方有六千人马,有洋枪有火炮,还有攻城车,来势汹汹,这个阵容架势,南方也只有反贼钱永昌这路人马能对的上。 再对比咱们城中,除了大人特意留下的数百将士守城,其余都是老弱病残,民兵游勇,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弹药火油也并不多,即便有护城河,塞门刀车。这大炮轰上几轰,借着火力掩护,强行架云梯攻城,再用攻城车强力推进,他们人又多,怕是咱们也支持不了太久的。” 夏瑜皱眉听完,还在消化,城墙之下的台阶之上,离的最近的一批甲女子,便叫嚷起来,有些不服气。 “陈赖子,你怎么总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仗还没打呢,就说丧气话,扰乱士气! 人多怎么了?有大炮云梯怎么了,他们只要敢爬上这城墙,老娘见一个砍一个,要想进宁绥城,先问问老娘手里的杀猪刀同不同意,是不是姐妹们!” “是!” 这女子是宁绥城中多次自卫战中,自发组织的女子民兵队的队长何来娣,死了丈夫以后,一直寡居,一个人带着孩子继承了丈夫的杀猪行当过日子,抛头露面被人诟病多年,也毫不在意,性格豪爽的很。 “大小姐,您不用怕,有我们女兵在,您大可放心!” 何来娣顺势拾级而上,来到夏瑜身边,信心满满打包票,睥睨一切的气势也感染了夏瑜。 她大起胆子,摸着这城墙的垒砖,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脑子里快速闪现的片段,每一桢都是现代文明摘秸的信息。 “他们距我们城还有多远距离?” 夏瑜转身,认真问着陈丰。 “大军行进速度要慢一些,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到了。” “好,那还有时间。” 夏瑜握了握拳头,转身目光如炬,来回看了看陈丰连同站在一旁的何来娣。 “你们相信我吗?” “相信。” 二人愣了愣,率先坚定点头的是何来娣。 “大小姐,你有什么吩咐,来娣绝无二话!” 何来娣一拍胸脯,表了忠心。 “那好!” “开城门,放人进来,我要打巷战!” “巷战?” 俩人异口同声,不理解这是什么战术打发。 夏瑜却没多做解释,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陈叔,把那一百多名将士集中起来,我有话要交代,要快。” “哦,哦,好!” 陈丰不敢含糊,转身下城楼带人通知。 “姐姐!” 夏瑜想了想,开口便称呼何来娣为姐姐。 “不敢当。大小姐,额叫何来娣,农妇一个,叫我来娣就行!” 何来娣又是一愣,随后笑开花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淳朴的很。 “emmm,何姐!” 夏瑜觉得来娣这名字怪怪的,想了想便称呼她为何姐。 “哎,哎,您说!” 何来娣没想到这大小姐,待人这么谦逊有礼貌,还尊称她一声“何姐”,对这大小姐的喜爱好感又莫名多了几分。 “守城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大小姐,我们一定誓死守卫宁绥城!” “好!” “誓死保卫宁绥城!” “誓死保卫宁绥城!” 城墙下的所有人都举起手中兵器高呼着,响彻云霄。 宁绥城五里开外。 在覆甲马背上正逍遥哼戏的钱永昌,单手拎着酒壶颠颠儿的喝的正痛快,胜卷在握,得意的不行。 他一早就得了现报,夏廉贞这老东西不在宁绥城中,城中空虚,只有他那长年卧床的夫人还有一帮子老弱病孺,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他哪里想的到,此时离的最近的一个山坡之上,夏瑜小橘等人,已经带着那一百精兵埋伏多时。 原本以为他们一个时辰内便到了,还挺仓促,谁知道这好酒的钱永昌悠哉悠哉,走走歇歇,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夏瑜暗中观察着山坡下这群黑压压一片的队伍,暗自捶了捶蹲的酸痛的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这人是真不少啊! 抬头看看,天又不早了,又到傍晚了,太阳快落山了。 眼看着最前头的钱永昌已经进入了伏击范围了。 夏瑜比了事先对好的ok的手势给陈丰,陈丰会意,所有人拿出篮子里的火药桶,几乎是同步点燃,再迅速集中火力,三秒之内全部扔完。 这火药筒“嗖嗖嗖”如同闪耀的流星,真先恐后投入钱永昌的阵营,“彭彭乓”的一通炸响,掀起的尘土能有几人高,威力巨大。 第一百零八章 连环计环环相扣 假被擒请君入瓮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平白无故遭了一顿乱炸的钱永昌微熏的状态立即被吓醒了。 “掩护!掩护!” 他摔下马来,吃了一嘴的沙石飞土,抱头找了棵大树趴下,一动不敢动。 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一个个接二连三被炸上了天,挨了炸的马,受了惊吓,一路狂奔,被踩踏的伤员雪上加霜,五千多人的队伍,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产生的一连串连锁反应,让几乎从无败绩的钱永昌部大挫,连后面没挨炸的都吓得不轻,丢盔弃甲,立马跑路。 钱永昌的两个副官军师,倒还算理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发现终于没了动静。 长舒一口气,镇定下来之后,赶紧安抚重整队伍,同时也发现了这引起骚乱的不过是寻常的木筒子火药的残骸,虽有伤害,但这一轮已经结束,,吃了这个哑巴亏,也没有法子。 现下紧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避免二次伤害。 “把攻城车两门炮趟在最前面,快!所有人围成一圈,拿好盾牌,交叉而行,保护大帅!” “是!” 不做逗留,按照这狗头军师的布置,便有人将钱永昌扶起来,进入预设的人墙,人一进去,所有人便贴紧,血肉之躯生生当场为了钱永昌打造了铜墙铁壁。 看这熟练的架势,钱永昌能在战场上 这么嚣张,也是用不小的代价换来的。 夏瑜不甘心的撇嘴,小声嘀咕着。 “命是真大,居然没炸死他!” “下回搞几个地雷,埋个几颗,中心开花,看他还嘚瑟。” “地雷?什么是地雷?” 陈丰再次从大小姐嘴里听到新鲜词汇,又忍不住追问。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解释!” 她话没说完,就一下子站起来,嚣张的挥动双臂,吸引坡下人的注意。 “诶,挨了炸了就这么跑了?怕了?这么没骨气?” 她话虽说的嚣张,其实腿在直打哆嗦,虽然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真实施起来,危险伤害都是要自己个儿扛着的。 此话一出,坡下的众人如临大敌,弓箭弓弩还有洋枪,都齐刷刷抬起来对准她,稍不留神,夏瑜能被打成筛子。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虚汗要下来了。 “你什么人?” 钱永昌在重重包围之中抬头,眯了眯眼,借着明亮的月光打量了一圈坡上站着的夏瑜。 “我爹是宁绥知州。” “你是夏廉贞的女儿?!” 钱永昌有些不可思议,这老东西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跟他一点不像。 可转念一想,这胆大包天的性格,是真像,像他夏廉贞的女儿能干出的事儿。 雕虫小技! 钱永昌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刚才无端被炸的恐慌,一扫而空。 一个黄毛小丫头而已,花样再多,也不可能蹦跶出他的手心。 只是不得不承认,经刚才夏瑜这么一闹,自己的队伍元气损伤不少,战斗力难免被削弱不少,士气有些低迷,这样的状态强硬要攻城掠地,气势上就弱了一截。若是宁绥城中百姓拼死一搏,背水一战,即便是赢了,也是吃力不讨好,得座空城不说,自己也要损失惨重。 倒不如把这黄毛丫头控制在手里做威胁,不费一兵一卒,降住这一城人,还能牵制夏廉贞。 一举多得。 想到这儿,钱永昌不动声色,命所有人放下手中箭弩,长枪。 他要抓活的。 见底下所有人手中的武器都收了起来,夏瑜绷紧的神经松了松,看来自己这层身份还是有诱惑力的。 “丫头,我同你父亲师出同门,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师叔的。” 钱永昌得意洋洋,故意笑嘻嘻的套近乎,跟哄孩子似的。 “那师叔带这么多人马,浩浩荡荡逼近我宁绥城,是何用意啊?探亲?” “额,这个。丫头,师叔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不如你下来,咱叔侄俩好好叙叙旧。” 钱永昌笑的跟大尾巴狼似的,朝着夏瑜招招手。 背地里,已经叫了一队人悄悄摸上了坡。 夏瑜带着点一百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摸上来,当即果断站起身,“乓乓”就干倒了最前面的几人。 “跑!” 夏瑜转身,被小橘刘衍驾着,疯狂的朝林子黑黢黢的林子里跑去,钱永昌眼见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急的直跳脚,大队人马又分出去不少追进了林子,钱大帅说了,谁能活捉了这小妮子,重重有赏! 这一百人身体素质极佳,依托山林的地形,神出鬼没,边打边跑,完全摸不清章法。 往往是钱永昌军被溜的满山林的乱跑,消耗了大量体力,而对方的毛都没摸到几根,晕头转向以后,大多糊里糊涂被爆头插心而死。 钱永昌在山林外左等没信儿右等没信儿,自己的人是一批一批的进,出来的却不见几个。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问题,怕是中计了,这才想起询问军师意见,可军师此时抓耳挠腮,提出的意见除了就此作罢,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了。 钱永昌正准备紧急撤兵之时,自己的一队人马灰头土脸的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竟然带出了好消息。 身后押着的正是夏瑜,小橘,刘衍大力四人。 钱永昌这下心里安慰了不少。 搭进去这么多人,好歹还是活捉了。 看着自己被搞的七零八落的人马,一个个狼狈蔫吧的,钱永昌再也不是夏瑜笑眯眯的师叔了,甩手就是一个憋气的巴掌。 “臭丫头,本事不小啊!” 夏瑜忍着火辣辣的疼,紧咬唇瓣,被打的一便很快就肿起了老高。 “你!” 虽然是假装被俘虏,大力看到自己师父被打了,气的如同见了红布的发狂的野牛,挣脱束缚,迅雷不及掩耳之时,铁头功蛮霸撞向了钱永昌脆弱的下巴颏。 钱永昌吃痛被顶的眼泪横飞的,啐了一口,吐出了颗大牙,龇牙咧嘴的,满嘴鲜血,含糊不清又气急败坏的飚了句脏话。 “tnd!给我打!” 一群人伸出刀戟压制,把大力推在地上,狠力踢在他背上,小腹上,算是小惩戒。 大力伏在地上一声不吭,脸上表情毫无波澜。 “别打了,别打了!住手!” 夏瑜怒吼着,钱永昌一摆手,叫人停手,几个人把地上的大力拖了起来,大力也没皱一下眉。 “是条汉子啊!” 钱永昌竟有些欣赏大力,拍拍他肩膀,有心招安。 “身上也挺壮实!不错,不错,来我帐下做个先锋官如何?” 大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钱永昌讨了个没趣。 他并不恼怒,反而继续打趣的说道。 “今儿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小侄女,师叔可真是太小看你了,你跟你爹一个德行,一样的诡计多端,不过我喜欢,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师叔,你就不怕我现在是故意被你的人捉住,带你下套?” 夏瑜带血的嘴角咧了一下,到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豁出去了,怕不怕的都走到这一步了。 钱永昌抬眉,盯着她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狐疑,不解,释然,短短十几秒钟,脸上的表情神色变换的,比调色盘都精彩。 “小丫头,你还太年轻,谎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以为你随便诈两句,我就能信?你这骗人的功夫还不到家,回去跟你爹多修炼几年再出来吧!” “走!” 钱永昌说着话,很自信的转身又跨上马,绑着夏瑜几人的绳子,就这么被分别牢牢控在几个身手最好的军士手中。 “快走!” “快!” 月色如水,夏瑜反而安心了不少。 这钱永昌虽然人多势众,貌似脑袋并不灵光,也不知道怎么能走到今日,手握几千军兵的。 “来了,来了!” 城墙之上,手执望远镜,极目远眺多时的徐来娣,有些兴奋。 不等兵临城下的钱永昌开口,她便扯开嗓门,厉声高呼着问“来者何人?” 有人质在手,钱永昌不慌不忙,把夏瑜推到最前面,朗声要求道。 “看看清楚,这是谁?” 夏瑜被人拎着后脖领,慢慢抬起头,火光印照着她的脸庞。 “大小姐!” 何来娣一声惊呼,心疼又六神无主,这表情神色虽有演戏的成分,但是看到夏瑜肿的高高的一边脸颊,难受窝囊是真切的。 “不想人有闪失的,就现在立刻给我开城门,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们大小姐在我手里是一直安全的。” 钱永昌更在夏瑜脖前的大刀,锋利地很,吹根头发丝上去都能应声而断,何况夏瑜纤细的脖子。 何来娣看的心惊肉跳的,连连摆手让钱永昌不要乱来,自己心里是一千一万个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要答应大小姐这么冒险的计划安排,让她孤身面对这群豺狼虎豹。 但同时,她对大小姐的大义凛然又是深深的折服。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城门就大开了。 钱永昌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打开宁绥城的城门,如此轻而易举。 他却一点儿也不怀疑,高高兴兴,再次骑上自己的宝马,带着剩下的不到两千的余众,浩浩荡荡开进宁绥城。 第一百零九章 进宁绥又遇蝶衣 扰视听钱军大乱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街道上空无一人。 钱永昌有些奇怪,并乘的军师慌张的手握着缰绳,右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情势不妙。 打从进城来,他就觉得说不出的不妥,小声提醒了钱永昌要小心。 这话也不用这小军师提醒,钱永昌虽然利用夏瑜叫开了大门,却并没有完全回归她自由,只是略微松绑了一些,依旧让她开道。 何来娣陪着走了好一段,抗议并破口大骂了一路钱永昌的不守信用。 钱永昌并不在乎,还轻飘飘的回怼,只承诺了开城门便不伤害夏瑜性命,而不是马上放了。 这文字游戏玩的,他钱永昌可真奸。 夏瑜并不恼,还小声安慰着何来娣稍安勿躁。 钱永昌是顾头不顾尾。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队伍中间,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多了一百号人。 这一百号混迹分散在他千余人之中,低着头,默默地赶路同行,无声无息。 殊不知在经过了宁绥多条纵横交错的巷道的十字路口,总有那么几人,十几人被突然冒出的人捂住嘴,拖到巷子里抹了脖子。 更多的则是三五成群,在抬头东张西望的一瞬间,瞥见那青石板青苔的巷子里,月光下的袅娜娉婷的背影。 对于这帮长年苦于行军奔走漂泊在外,气血方刚的年轻儿郎,魂儿都被勾的没影了,呵呵傻笑着,跟进那女子消失的小巷子里,转头再见时,这粉红佳人却手执利刃,等待他们的,当然便是埋伏多时的无情杀戮。 还有些贪酒的,见那岔路深处,明晃晃摆着的一坛坛陈酿的,酒馋虫儿勾的没边儿了,直愣愣也离开了大部队,迫不及待飞奔至前。 还没等抱起坛子豪饮,就人头落地,成了刀下魂了。 人陆陆续续的又被分拨处理了不少,夏瑜苦于如何从钱永昌眼皮子底下脱身。 快到轩口亭之时,却咿咿呀呀响起了一阵戏语。 在这空荡的街上,更是余音缭绕。 钱永昌警惕了起来,这反常的动静叫他叫停了行进的队伍,叫长枪队先上探情况。 很快地,长枪队将这中央搭起的临时三尺戏台团团围住,几十条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台上弹唱坐打的几人。 台上之人并无惧色,也毫无停下之意,手中的道具纸扇开合,转身舞的风情万种,兰花指勾的动人。 钱永昌也是票友,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信步而前,在包围的人群之后,定定看着台上的表演。 交握着的双手中是一把短火器。 他听得入迷,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听戏了,左手手指又忍不住的和着打起了拍子。 又觉得稀奇。 这个版本的贵妃醉酒,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能说是改的十分上乘吧,怕是比原版的更多了如泣如诉的哀怨。 更抓耳朵。 “袁姐姐?” 小橘在台下看的真切。 虽然经过这油彩扮相的加持,还有这台上的夺目光彩,简直判若两人,但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还是看出了这便是袁蝶衣。 “袁姐姐,袁蝶衣?!” 夏瑜听小橘这么一叫,马上反应过来,这便是她前文书写的,跟乔锦心有不少纠葛的袁蝶衣。 她自己原本都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二人的关系呢,这如今她自己进来了,这大难题就直接再次摆在了她面前。 心塞。 她逃避式的摇摇头,不去想这些,眼下脱险护住宁绥城才是最重要的。 这爱戏成痴的钱永昌,还是很尊重袁蝶衣一伙人的,一定等他们一曲终了了,才开口询问,问的也是词曲的专业问题。 “这位,先生,请问这出贵妃醉酒是您改的么?” 袁蝶衣理理衣摆,却目不转睛,穿过钱永昌,只盯着夏瑜认真地看。 夏瑜被她的热烈眼神盯地发毛,慌乱之间低下头,心里是怦怦直跳。 真是太尴尬了。 “都是夏先生改的,蝶衣不敢居功。” 袁蝶衣轻轻柔柔的开口,有些美人的孤傲清冷。 “蝶衣?先生便是春庆班子的班主袁蝶衣袁老板?大花旦呐!” 钱永昌只在南方活动,袁蝶衣过去只在京地登台,虽声名鹊起,钱永昌略有耳闻,但也是第一次得见,怪不得有一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舒畅感。 这新一版本的贵妃醉酒,剧情更加曲折,唱腔设计也更加细腻合理,人物情绪的起伏变化更有层次感,哀怨的情绪是层层递进的,更让人有代入感。 怕是以后,再听别的乡野戏子的陈腔滥调,都要备感不适了。 当初舒望兴立排众议,让袁蝶衣初登戏台崭露头角之时,唱了这曲改良版本贵妃醉酒之后,袁蝶衣便名声大噪。 一方面是她女子的身份,惹了不少非议,一方面她的念词唱腔,的确是万中无一天赋极高的,相较于其他男花旦更为动人妩媚多姿。 虽有争议,也有不少“正义人氏”,所谓懂戏之人,公开高调,甚至当面在台下言辞激烈,叱责痛批她的不知廉耻,为梨园行抹黑。可这依旧不妨碍,全国各地的票友千里迢迢地赶来,一睹其风采。 这些人一方面是看稀奇,更多的是听说这女花旦,容貌绝双,嫦娥下凡。 庆春班子靠着袁蝶衣又火了一把,实实在在大赚了一笔。 只是这老班主命薄福浅,数月之前撒手人寰,留下袁蝶衣继承了衣钵。 袁蝶衣本就疲于应对这世俗的纷扰,也想好好照顾孩子,对外宣称要为父亲守孝三年,便带着庆春班子剩下的人,一路南下,歇脚在了宁绥城中。 看着这天仙儿般的美人就近在咫尺,钱永昌春心动了动,情不自禁跳上台,便是将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搁在了袁蝶衣瘦肉的肩头上。 贪婪的目光上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像要一口吃掉她。 小橘可看不得这样的画面,在台下大喝一声,就做势要冲上台。 周围的几个军士,二话不说,就将她脸按在地上控制起来,这样一来,李衍便不乐意了,直接就怒不可遏,失去理智般撞向那几名对小橘“动手动脚”的军士。 大力一看都打起来了,自己早就按捺不住,绳子轻而易举就能挣断,夺了兵器,爆喝一声砍杀。 于是,藏在钱永昌队伍中那一百精兵也闻风而动。 最先乱的是包围戏台的长枪队。 原本站在身边的同一阵营的兄弟,突然举起枪对着你脑袋就是一枪,不明不白就倒下见阎王了。 其他人先是愣在原地,傻了一秒。 在被“乓乓”又被干掉两个同伴之后,才回过味儿来。 队伍里有内鬼,只是天色暗了,他们衣服穿的又一样,他们根本分不清楚,又摸不着头脑,人人自危,端着枪,乱扫一通,对着自己人也照打不误,主要自保。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彻底打起来了。 队伍里的其他隐藏者便也对身边的人发起攻势,从内部瓦解,越战越勇,基本是以一抵十,强的一个干二十人三十人都不在话下,战斗力惊人。 此时在台上的钱永昌还能有什么调戏美人,据为己有的心思。 徒劳地朝天鸣枪,一遍一遍高呼着不要乱,不要慌! 可这个混乱的局面已经造成,强悍的这一百精兵,抽出空之余,还能往戏台上大呼小叫的钱永昌头上瞄上几枪,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抱头上下左右的鼠窜。 夏瑜被小橘几人救了,就一路被大力护在身后,一路打一路退的拖着,自己也顺手,在死人身边捡了条长枪紧紧握在手里。 可她老也打不中,子弹打光了都没瞄到一个,反而是小橘,一瞄一个准儿。 她有些郁闷,最后只好把这枪当做击打武器使用,帮帮小忙。 这边戏台上的袁蝶衣早早躲进了简易戏台之后的红色帘幕之后,暗中观察。 见这钱永昌躲在戏台上的一道具椅之后,还不安分的掏出手中的火器,瞄准了小橘她们,急的不行。 直接抱着一坛藏在戏台帘后多时的火油冲出来,砸在钱永昌脑袋上,碎了一地。 钱永昌愕然回头看了眼袭击自己的人,手中的火器还没扣下扳机就咕咚滑落,人也立时晕了过去。 小橘拎着枪托,一下跳上戏台,踢了踢脚下不省人事的钱永昌,抬头紧张的抓住袁蝶衣的手,关心的问。 “袁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袁蝶衣摇摇头,回握着小橘的手,叫她赶紧离开。 此时夏瑜也爬了上来,她如今是底气很足了,她最担心的长枪队已经基本被消灭,枪也都在自己人手里,那些拿冷兵器的,已经完全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清东南西北,自己人自相残杀的比比皆是。 打到后来,他们才懵懵懂懂的明白了,夏瑜的这一百精兵辨别是不是自己人的方法是对暗号。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不过大多数时候,连跟你对话的人都没有。 “什么情况,这钱永昌就这么下线了?” 夏瑜蹲下查看钱永昌情况,颇感意外。 小橘摇头。 “我看不像,顶多被猛砸了一下昏过去,袁姐姐才多少力气。” 袁蝶衣拿出衣袖中的火折子,一下拔开,火星子就马上冒了出来。 夏瑜看的心惊肉跳,立即跳着站起来,按住了她的手。 “你别乱来啊,你刚砸他头的可是火油,你这火源一靠近了,这撩起来,他就要被活活烧死了。” 袁蝶衣很平静。 “我知道啊,我就是想放火烧死他。” “谁让他动你,还妄图吞了宁绥城的。” 第一百一十章 守城战全面大捷 再回首难说思念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额……” 袁蝶衣这话夏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咳嗽两声掩盖尴尬。 小橘按了按袁蝶衣握着火折子的那只手,轻唤了声袁姐姐,冲她摇摇头。 “大小姐!” 陈丰着急忙慌赶过来,同样跳上戏台,来到夏瑜面前喜形于色,不过手上脸上还有不少血迹,可见一路砍杀而来的艰辛。 “大小姐,局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钱永昌的人马,伤亡惨重,还有不少被咱们城内的各路机关给收拾了,金汁浇头,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哈哈哈哈哈!” 台下兵戎相见的动静逐渐零星,何来娣带的女兵的大嗓门,时不时响起还挺炸街。 “金汁是啥?” 夏瑜皱眉疑惑。 原来守城的这些人,背着自己还暗地里准备了不少东西。 “就是滚烫的屎尿,又臭又脏,哈哈哈哈哈哈!” 陈丰还挺得意,可把夏瑜恶心坏了。 “咦,到时候这么东西你们谁淋的谁收拾,实在太恶心了!” “你们还真有闲情逸致煮这些东西。” 小橘捏着鼻子特意离陈丰远一些,有些嫌弃。 “不是我,我身上没有!都是何来娣的主意,何来娣组织收尿桶的干的,真的!不信的话,一会儿她来了,大小姐亲自问她!” 陈丰撇的干净,用手指指远处正一脚野蛮踏在俘虏兵身上的何来娣。 何来娣见有人看她,兴冲冲带着自己的小分队,高兴地喊着“大小姐!” 一路风风火火朝夏瑜奔来,先是麻利将地上昏死过去的始作俑者钱永昌给五花大绑,扔给手下,随后几个人热情的靠近,不由分说将夏瑜整个人托举抬起,抛到空中,庆祝胜利。 何来娣带头高呼着“大小姐!大小姐!”,所有人受了感染同样激动的高呼,打扫完战场的其余人陆陆续续赶来参与,守城成功的喜悦一扫所有人一整日的积郁阴霾,高举手中的兵器应声着,虽也不足一千人,男男女女,堪比山呼海啸,场面十分壮观。 夏瑜在空中,一上一下的优美抛物线中,原本整个害怕地全身僵直了,到逐渐地适应,这种小心脏忽上忽下又直入云霄的爽快,让她这个平时连过山车都不敢的小怂人,体验到了双脚离地的刺激。 这就是传说中的受万人拥戴? 这感觉还真不赖嘛! 有主角光环还是很不错滴! 宁绥保卫战一炮打响。 整个南方乃至整个天朝都知道了这个夏瑜,夏小姐,仅用城中一千不到的杂牌军,一夜之间,硬生生吃掉了钱永昌五千来人的队伍,以少胜多,用最小的伤亡代价换来了最大的胜利。 不可谓是一个奇迹。 听到风声的皇太后可就脸色不好看了。 恰逢天灾,各地起义军不断,加上各方的知州知郡都组建了自己的武装,势力越来越庞大,随时有威胁刘氏皇家根基的可能。 尤其这夏廉贞。是不少边疆大员心中得高望重的老师,更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师,牵制了夏廉贞那十八重镇,二十六番司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要夏廉贞北上一路剿匪便是借力打力,既是牵制也是敲打,若是治匪不利,就卸掉原职,换成自己娘家人,圈在京地。 同样若是宁绥城丢了,他夏廉贞更是难辞其咎。 只这一战,又冒出了个能干的女儿,怕是以后更难对付。 “来人,宣和亲王入宫!” “嗻!” 宁绥城内。 “小瑜儿!!” 经过一夜休整调养的夏夫人,第日就又生龙活虎,健康的跟没事人一样,俨然成了女儿的向日葵,眨着亮晶晶的星星眼。夏瑜到哪儿她到哪儿,各种吃的喝的,变着法子的送。 “小瑜儿,娘给你送金疮药来了,给娘开开门啊,小瑜儿,小瑜儿!” 夏瑜不堪其扰,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从这夏夫人醒了之后开始,她的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她敲开,这一上午,她已经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不下二十多趟了。 再次听到这“咚咚”地敲门声,她头都大了。 “哎,怎么没人应啊?门也打不开,小瑜儿是不是出事了!?” 夏夫人在门口敲了一阵子,没人应,很快就开始了自说自话。 这个念头一出,她随即大呼小叫又急的不行,须臾之间,已经开始命手下人准备破门,撞门的大木墩子都拿起来了,“一二三,起!”的号子刚落,夏瑜就倏然拉开门。 一群人没刹住车,抱着木墩子一头扎进去,一个接一个摔在前一人身上,“哎呦,哎呦”地爬起来。 “娘,真不用!” 夏瑜一只手死死抵着夏夫人热情亲自伸过来的托盘,表示拒绝。 “小瑜儿,你让娘看一下,就一下!” 夏夫人同样固执,又硬伸出一只手,要抚上夏瑜昨夜被打的脸颊。 红红的印子虽然还在,淤血的红肿其实已经消下去不少,没什么大碍了。 夏夫人可不舍得,这心头肉她从小惯到大的,从来不舍得动一下的,那苍白小脸上的红印子,在她眼里实在刺眼。 “不要!” 夏瑜尖叫一声,最大程度表达了不满,夏夫人这才作罢。 悻悻地缩手,瘪了嘴,很是委屈,一会儿功夫,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对,对不起。” 夏瑜低下头,有些内疚。 她不是故意把人弄哭的,可是她是真的不习惯这样热情,本能的抗拒。 “小瑜儿,你是不是还在恨娘?恨娘当初没拦着你那狠心的爹把你嫁到外地,是娘这没用的身子连去看看你都做不到,是娘该死,是娘该死!” 夏夫人直接脑补,越说越激动,一拳拳重重捶打着自己胸口。 这个举动可把左右吓坏了,忙拉住她手来劝,这脆弱的心脏,哪经的起她这样的敲。 夏瑜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心烦之余只得逃避,人群里找到个缝隙,就“嗖”地钻了出去,不顾整院子下人的呼喊追逐,拼了命的往外跑。 真是太可怕了。 她一路冲出老宅大门,来到街上。 此时宁绥城中的街道还是一片混乱,有些萧条。 竟然也有人捡了自家招牌,又开始营业的,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懂事的帮着洒水,方便自家大人把地面上的血迹给冲洗干净了。 不管仗还会不会打,老百姓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夏瑜一口气跑到街面上,见后面没有追兵了,就停下来歇歇脚,大口喘着粗气。 歇够了便开始在街上四处溜达,偶然也给整理收拾的人家搭把手,抬个重物件。 “爹!爹爹!” 一个牙牙学语的小不点儿,突然抱住了她的腿,天真的扬起小脸儿,黑白分明的澄澈葡萄眼,盯着她目不转睛的看啊看的,忽闪的睫毛长长的,十分可爱。 “这是你的娃娃?真好看!” 这商户并不认得夏瑜,还以为她是个长的好看的男人,见小娃娃可爱,还特意努嘴吹哨子逗他。 这孩子谁也不瞅,光盯着夏瑜,一声声不知疲倦的叫“爹,爹。” 怎么也不放手。 夏瑜有些无奈,自己人气也太旺了,有一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自己的贴心娘,如今又多了一个非要认她做爹的儿子,她叹口气,蹲下身子,尽量展开笑脸,温柔的语气跟这白嫩嫩的小朋友解释,又怕吓着他。 “小朋友,你认错人咯,我不是你爹。” “爹,爹爹!” 见夏瑜蹲下身来,他反而兴奋了起来,莲藕节一样白胖胖的小胳膊挥舞着,急切的攀附在了夏瑜的脖颈。 这意思是要抱抱。 小朋友的要求怎么能拒绝,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这像棉花糖一样的小脸颊,轻笑着咕哝了一句:“小团子。” 一把将他抱起,哄在怀里。 小朋友真的特别喜欢她,乖巧的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似乎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看这样子,连亲爹都能认错,迷迷糊糊的,年纪又这么小,或许大人就在这附近。 夏瑜于是决定,抱着孩子就在这路口,原地等着,等孩子的家长来认领。 “世平,世平!” “蝶衣你听我说,你不要急,孩子就在附近,我确定……” 功夫不大,女子的急切的呼喊,夹杂着喋喋不休的男音。 夏瑜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摸着孩子毛绒绒的小脑袋疑惑的回头。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看到袁蝶衣焦急的脸的一刹那,她连忙背过身去,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袁蝶衣一眼就看见了路中间的夏瑜,尤其是她怀里抱的正是她三岁的小儿子世平。 她高兴地向着世平张开双臂地奔来,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此刻最想抱的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夏瑜,还是说两者兼有。 她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飞到夏瑜身后,双臂毫不犹豫,从背后抱住了夏瑜。 夏瑜知道鼻间萦绕着茉莉花的淡淡香味,昨天晚上她便发现了,这是袁蝶衣身上散发的味道。 现在她知道的更深刻一些,这是她发丝上的味道。 夏瑜不敢动,任由袁蝶衣紧紧抱着她不松手,贪婪留恋于她的气味。 “两年了,整整九百九十天。” 袁蝶衣有些动情,声音里终于有了哽咽。 夏瑜感到自己的肩头已然有湿湿热热的东西滴落。 风云变幻,日月交汇,袁蝶衣只痴痴地等,终于盼来了重逢,可也察觉了夏瑜的回避。 女儿家的情丝极其敏感又脆弱,她终究没说出那句:“我真的好想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为蝶衣勇怼“渣男” 频撩拨气氛暧昧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蝶衣,这人是谁?” 围观了一会儿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似曾相识,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夏瑜回过神来,把孩子赶紧送到袁蝶衣怀里。 “袁姑娘,这是你的孩子吧。” 袁蝶衣轻轻“嗯。”了一声,好好的抱着小朋友,轻拍着安慰。 小朋友咿咿呀呀的,有些不满的情绪。似乎更留恋夏瑜的怀抱。 男人见夏瑜拉开了一段距离,趁机插上前,古怪地开始打量她,还盯着看了一会儿,虽得不出结论,也不询问,根本并不跟她对话,只盯着袁蝶衣继续说道。 “蝶衣啊,现在世平也找到了,咱们就赶紧回去吧,街上太乱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着话他便伸手做势要揽过袁蝶衣柔软的腰肢,袁蝶衣当然不愿意,直往后躲。 几番的躲避拒绝,他便不乐意了,直接当场发作,指着袁蝶衣的鼻子就恶狠狠开骂。 “蝶衣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有野男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只瞟着身着男装长袍子的夏瑜,那意思不言而喻,这指桑骂槐,言语之间说的“野男人”就是指的她。 夏瑜有些生气了,虽然对袁蝶衣一直回避的态度,但是看她受欺负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你几个意思?看不见袁姑娘不愿意吗?” 夏瑜上前一步瞪着他,摆开了吵架的阵势。 夏瑜颇有气势的这一声吼,这男的反而不与对线,选择一言没发的袁蝶衣,继续在她耳边输出祸害。 “蝶衣,你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男生女相,瘦的跟竹干子似的,小白脸一个,摆明了要傍上你吃软饭的,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呢?” 夏瑜无语。怕吃软饭是他自己的心思吧,存在龌龊的心思看别人就觉得人家存了同样的心思,有嘴说别人,从不反思自己,恶臭。 不等夏瑜开口炮轰,袁蝶衣莞尔一笑,叹口气,有些伤感的开口。 “是啊,我怎么就执迷不悟呢,不过,她要是愿意吃我的软饭倒也不错。” “你!” 一句话把这恶臭男堵地没边儿了,夏瑜原本想好的喷人的辞藻,也因为这一句瞬间清零,大脑一片空白。 “袁蝶衣,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气急败坏之下,这男子吼地越来越大声。 “你一个带着孩子死了丈夫的破鞋,还整天抛头露面的,哪个正经男人会要你?也只有我!只有我沈如清!只有我深知清还当你是块宝儿,你还不珍惜,找这样的小白脸气我!!” 此话一出,在一旁站着的夏瑜完全忍不住了,彻底爆发,这是疯狂在她的雷区蹦迪啊,这些狗屁话她是一秒都听不下去了。上前就是两个重重的大巴掌,清脆有声,狠辣带着到顶点的怒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说袁蝶衣?!带着孩子怎么了,抛头露面怎么了?在这乱世,凭自己本事混口饭吃还有错了?那你又算拿根葱呢?这么强调蝶衣离不开你,我看说到底是你离了蝶衣就屁也不是吧?” 对待这样自以为是,妄图精神控制的渣滓,不管男女全盘否定,一一反驳就对了。 “我们走,蝶衣,离这种人渣远一点!” 夏瑜越想越气,怼了一通之后,就抓起袁蝶衣的手气鼓鼓的离开。 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样满口垃圾话的人身边多呆,多呆一秒,都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他灵魂深处散发的恶臭,给染上了。 这男人哪肯罢休,当街就拉扯起来难缠的很,夏瑜当即紧紧扣住了袁蝶衣的手,挡在她身前。 “放手,你个渣男!” “你才该放手,小白脸!” 拉拉扯扯之间,何来娣带着亲信女兵到了,一声如雷的爆喝:“干什么呢?” 二人才松手。 男子抢占先机,首先开口,恶人先告状。 “这小白脸勾引我妻子,当街拉拉扯扯!” 何来娣转头,见一言不发的夏瑜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不要暴露她身份。 何来娣马上会意,清了清嗓子,嘴角一歪,轻蔑地看看这个奇形怪状的男人。 “你确定?” 他见夏瑜也不吱声,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他蛊惑我妻子,有什么不确定?快把他抓起来见官!” “来人!” “有!” “把他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是!” 何来娣一声令下,身后两个女兵立即一拥而上拿人,男人傻眼了,挣扎着又开始碎碎念的辩解,聒噪的很。 “哪来这么多废话,比村头老娘们都口水多,烦死了。春杏给他堵上!” “是!” 这男人到被绑上拖走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开罪了哪路神明。 这恶臭男被带走了,夏瑜恶心的感觉终于得到了些许平复。 直到这时她才偏头,想起来关心的查看袁蝶衣的情绪是否受了这苍蝇的影响。 袁蝶衣从头到尾只是目光愣愣地,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带着温暖。 夏瑜朝她视线盯着的地方下移,原来是在看此时,她们二人此时正紧紧交握的手。 她的手包裹着袁蝶衣那素净的柔荑,冰冷之中渐渐有了回温。 “不,不好意思!” 夏瑜发觉不妥,急忙下意识抽回。 既然都已经自己主动握上了,袁蝶衣哪里肯随意就这么放开了,反客为主将夏瑜要落荒而逃的手又紧紧十指相扣,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换我来牵你!” “不,不用了!” 夏瑜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女孩之间的单纯友谊,袁蝶衣一直都对假的夏瑜,或者说是乔锦心存着心思的,从她本身的立场,也要保持一段距离。 袁蝶衣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也没把这个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男人放在心上,只念在他跟着舒望兴多年,又愿意悉心照顾世平那么久,看在这些的面子上,她明明知道沈如清的一些超越界限的所作所为,也只当不知。 对于沈如清的一切,只有一些感激,而不是他所谓的感情,虽然这也有利用他的成份,可她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世平对外也的确缺一个名义上的父亲。 历经了这么多波折,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袁蝶衣了。 “不要拒绝我,世平在看着。” 夏瑜没想到袁蝶衣如今会这么主动,这才第二次见面,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完全是她在主导,自己则完全被动,动不动就方寸大乱。 她早就不是自己书里原本设定的美柔惨了。 两个人紧紧手牵着手,漫步在大街上,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 自从袁蝶衣紧紧牵住夏瑜的手不放开之后,肩头的儿子世平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有神的眼睛认真盯着夏瑜安安静静地看,还会咯咯咯地笑。 “世平认出你来了,所以才会抱着你不松手。” “嗯,呵呵,他一开始还一个劲儿的抱着在地大腿,管我叫爹呢,你说好不好笑?” “我教他的。” “我让人给你画了幅画像,就挂在我屋子里。” 袁蝶衣短短一句话,在夏瑜这里又是一枚重磅炸弹。 这下她更六神无主了,袁蝶衣这深沉的爱,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还好现在只是一个袁蝶衣,没有顾维均,不然这乱七八糟的感情线,非要乱了套不可。 这些话,夏瑜只当没听见,只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暗自懊恼着自己当初非要搞这样的暧昧不清的感情线,处处留情,这下好了,报应来了,都要她自己亲自来应付。 真是活该! 她恨恨地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了,袁蝶衣已经带她来到了暂时落脚的住处。 还真的很巧,就在夏家老宅的后面不远。 “我到了,进来坐坐。” “哦,哦,不用了,我出来这么久,娘该着急了,她身体不好,不要一会儿再急出病来!” 这个时候,夏瑜知道尽孝了,灵光一闪,搬出夏夫人做借口挡箭牌,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哦,这样啊。” 袁蝶衣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终于松开夏瑜的手,换了一边儿抱儿子。 “那你赶紧回去吧,长辈的身体要紧!替我向夫人问安!” “一定!一定!” 见袁蝶衣有放人的意思了,夏瑜急忙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袁蝶衣目送她慌张的背影,脸上再次染上了笑意,绚烂的像春日里百花丛中的那朵最艳丽的牡丹。 “世平,你爹爹还挺害羞的呢,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不过呢,还挺可爱的,你说是不是?” 回答的只是小朋友兴奋的“火星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强烈的表达欲望,还说不全乎。 不过倒是可以看的出他的欢喜。 “站住!” 夏瑜一口气刚跑出后巷,就被在巷口等候多时的夏夫人得个正着。 “娘,额,娘。” 夏瑜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不敢直视夏夫人的眼睛。 夏夫人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夏瑜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着头,候着腰,等着挨训。 这是过去她惹了夏母以后,认错的标准姿态。 夏夫人慢慢走到她眼前,顿了良久,才开口。 “这个住咱家后面的姑娘,是你朋友?” “嗯?对对对,朋友朋友!” 夏瑜抬起头,没想到夏夫人会问起这个。 “真的只是朋友?” 昨天一章被屏蔽了,要修改一下后续大纲细纲了,明天更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抱歉了大家,申诉了一次马上驳回,下次申诉要48小时之后,有些生气,但是没办法。 今天有点不理智了,心态爆炸,明天调整一下再更!《锦心是瑜》昨天一章被屏蔽了,要修改一下后续大纲细纲了,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忙启程赶往招安 被尾随巧儿现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在宁绥可以真正安稳踏实休息的第一晚,夏瑜华丽丽的失眠了。 原本以为自己之前在路上的颠簸,加上后来的守城疲劳,会一沾枕头就着,哪知道她在柔软暖和的床上,翻来调去好久,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思绪纷飞,盘算了一遍自己此时的处境,又严肃的告诫自己,接下来的重中之重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她思来想去,这穿越应该跟那神秘的菱形晶体有莫大关系,首先要找到那块破石头,这才是关键。 可是她又清楚记得,在她们一起穿进书里的同时,那块菱形晶体是掉落在了自己原本所处的空间的,根本没有同她们一道到书里面来。 这样一来,她很有些泄气,感觉线索跟希望都断了大半了。 前途渺茫。 她叹口气,孤独的抱住自己,蜷缩起来。这样一个漫漫长夜,她好怀念自己的爪机,好想刷刷视频网站,刷刷超话。 啊,没有电子产品的地方好无聊啊! 黯然神伤着,直到天逐渐微微擦亮了,瞌睡虫才终于找上门来,她不仅睡的很熟,还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的另一个自己,一本正经扶了扶她那硕大的圆黑框眼镜,认真严肃警告道:“你只有在书里,把大纲原定的剧情给触发完成了,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否则的话,就会永远困在这个自己编织的世界里,永远。” “不要!” 夏瑜被这个噩梦给惊醒的时候,夏夫人正笑眯眯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又给她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您这是干嘛?” 她惊魂未定,擦了擦额前的汗水,看着满面春风的夏夫人,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你有朋友来了,就在中厅坐着。” “朋友?” 夏瑜快速下床穿好鞋站定。 “他说他从兴县赶来的,姓佟,有重要事情找你商量。” “姓佟?” 一说这个姓,夏瑜便心里有数了,自顾自出了门去找人。 中厅里人还挺多。 小橘,刘衍大力都在,直打转儿的那个墨蓝身形,果然是佟怀信。 他溜达来溜达去,转身碰巧便看到了刚刚跨进中厅的夏瑜,马上迎上来,喜形于色。 “听说你刚打了漂亮的一仗啊,名动天下。了不起,了不起!” 这上来一番夸奖,让夏瑜都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谦虚。 “哪有,是大家配合的好,我只是出了些小主意罢了。” “你就别谦虚了,要没有你这些个小主意,这宁绥城不一定能保得住呢。” 佟怀信继续恭维。 “佟怀信,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虚伪了。有事说事!” 小橘走过来拆穿,这话里有话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先夸后有事相求了。 佟怀信嘿嘿笑了笑。 “还真有事!” “其实也不是都为了我,也为了夏大人!” “因为剿匪?” 夏瑜一听跟这夏知州有关,心里大概明白了佟怀信的意思。 “聪明!” 佟怀信竖起大拇指夸赞。 “你也知道,碧山一带,深植势力最大的就是燕明,他劫富济贫,隔三差五还会接济百姓,那在整个绍城的口碑都是不错的,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尊称他一声明大侠。我跟夏大人还是觉得招安比较稳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只是这谈判了几次,这燕明固执难搞得很,油盐不进,仇恨朝廷的思想根深蒂固,我思来想去,只有你上山去招安最为稳妥,说不定他能听的进你说的话。” 听佟怀信一口气说完,夏瑜内心还有些小雀跃。 合着这佟怀信现在就相当于游戏里的npc来交代任务的,她也正中下怀,刚好去完成后续剧情,收编燕家寨的任务。 她当然当下立时立即就满口答应,推着佟怀信出门,要求现在立刻马上出发。 “慢着!” 夏夫人可就不乐意。 她全程在一旁默默旁听,早就听明白了七八分。 “要去可以,娘也一起!” 说着话,夏夫人利落的招呼门外的两个丫鬟去收拾些要带的物品,自己则去取来平时的披风,麻利系上,整装待发。 “娘,不用了,您身体不好,不适合远行,跋山涉水的到时候再病发,不值当。” 夏瑜当然不同意多带一个累赘,她只想赶紧推进剧情,好早点完成任务。 “那不行,小瑜儿你就这样一个人去,娘不放心的。” 宝贝女儿刚回来就又要走,夏夫人一方面担心,更多的是舍不得。 “夫人,我陪小姐去吧,您好好在府上养病。” 秀云上前自告奉勇。 夏夫人虽然知道秀云可靠,可依旧不大乐意的样子,嘟着嘴。 “那最多七天,七天之后一定要回来!” 她掰着手指,大致算了一算,找了个心里能接受的最折中的数学,勉强比了个七的手势。 “你不回来,娘就立马启程找你去!” “好,好,好,七天,就七天!” 夏瑜刚要辩解,觉得不合理,这路上最快都要一两天的路程,七天,一来一回就耗去大半了,没想到佟怀信上来就拉着人满口答应,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得,就这样吧。 刚到宁绥,脚还没歇够,就马不停蹄又踏上了征程。 夏夫人一直不舍得拉着夏瑜的手,送到城郊三里地,赶了多少回,最后还是何来娣好说歹说将人哄着强硬拖走,她才一步三回头的,满眼通红的拭着泪,愁云惨雾的离开。 不过让带到东西,一样都不许拿回去,夏瑜知道夏夫人已经妥协很多了,也就只好忍着,那一大车跟在身后的东西,随意过个水坑都能乒乒乓乓,哐当乱响的,让人心烦意乱的。 不仅拖累进度,还特别扎眼,树大招风的,容易被贼偷强盗惦记。 于是刚出了宁绥的地界,夏瑜就再三打发车夫回去了,毕竟再往前去,出了什么事都不保证了。 再次上路之后,轻松很多,虽然夏瑜马骑的依旧歪七扭八的,跑起来颠的骨头都散架了,幸好这跨下红棕骏马给面子,牢牢抓着缰绳也颠不下来。 五个人一伙儿,急着前方赶路,哪注意到身后两拨尾随之人。 一路有三四个,黑色的披风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均戴着面罩。 另外一路骑马相随,不合身过大的男装加上瓜皮小帽子,称得人很秀气,樱桃嘴杏仁目,自然的弯月眉,即使特意涂黑了脸,也能看的出秀美。 便是暗中偷偷跟随的袁蝶衣。 她探听得知了夏瑜要出城去兴县的消息,将儿子托付给了李妈就立即只身一人暗中陪同,一个人行走江湖她倒也不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起起伏伏,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何况与父亲相认的这一段时间,父亲舒望兴传授了她不少秘技,自保不成问题。 她没有特意跟着,只有意无意,与夏瑜她们保持了很开的一段距离。 跟的很佛系,才不担心被发现,然而很快地,她就发现了问题。 总有那么几个黑披风人,阴测测地在她们周围打转儿,虽然分散在四周各处,混迹在不同人群里,可这一身打扮,即便天昏暗下来,也依旧特立独行的惹眼,应该来自同一个组织。 她多留了些心眼,观察了起来。 幸好他们的目标人物不是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人盯梢他们,袁蝶衣很轻易的就在一人身上中了痒咒,拖到无人的草丛里,问起话来。 “说,你到底什么人,是哪个组织的?为什么一直鬼鬼祟祟跟着他们?” 这人在极力的忍耐,满脸憋的通红,一双大手最终还是抵抗不了,伸进从里到外黑色衣袍里,拼命的抓挠,痛苦的呻吟着,却只是低低的如同野兽一般嘶吼。 “说话!说话!” 袁蝶衣急了,蹲下身拽起他部分衣襟来,封起了他部分穴道,让他暂时缓一缓,好给她招供。谁知道这人缓好了之后,瞪着青白的眼珠子,张了张嘴,除了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语,就不再有其他了。 “哑巴?” 袁蝶衣正皱眉思索,手心被抓的人却已经歪了头,嘴角的暗红色鲜血带着他的涎液流了袁蝶衣一手。 袁蝶衣急忙单手两指头用力一捏,撬开他嘴,竟然是咬舌自尽了。 什么情况?不过问一句为什么跟踪,居然就当场自杀了? 嘴这么严?! 袁蝶衣无奈,只能将人随意扔在半人多高的草丛堆里,拍拍手,尤其要处理干净弄脏手的恶心涎液。 她刚一转身,另外两个黑披风人,赫然就出现在她面前,无声无息。 她有被吓到,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借着月光也完全看不到那低着头,隐藏在阴影里的脸。 两个人站着一动不动,黑色的披风袍子又很长,要不是能看到他们露在外面苍白的手,袁蝶衣甚至怀疑这披风下面是不是一具骷髅支撑或者是空的。 “你们到底什么人?” 袁蝶衣虽然有些瘆得慌,但是很快冷静下来,是人是鬼,总得问清楚再说。 “蝶衣姐姐,好久不见了。” 略矮一些的人,双手缓缓摘下自己头上的黑围布,露出五官,定定看着她。 这张脸,袁蝶衣当然认识,她先是惊呼一声,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 “巧,巧儿?”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遭暗算沦试验品 欲上山先过考验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去哪儿了?两年了才突然出现?” 袁蝶衣忘乎所以的激动,冲过来拥抱她,完全顾不上此时诡异的场景还有相遇。 巧儿不说话,任由袁蝶衣抱着,垂着的一只手已经迅速举起,小小的木质针筒已经握在手里,一针刺下去,缓缓推入的不明液体,叫她马上晕厥,整个人瘫软在巧儿身上。 另一个同样黑披风之人,这才挪动脚步上前,同样摘下头上黑披风的帽子,又是李斯翰,他深邃的眼眸在黑夜里闪着邪气的光。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华莲?” “首领,你最近不是缺实验对象么,她你看怎么样?” 巧儿转身,利索把怀里晕厥的袁蝶衣像一个自己拥有的布偶玩具一般,转交给了李斯翰。 李斯翰很受用,接过袁蝶衣瘫软的身体,爱惜的抚了抚她面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很是满意。 “是不错,那我就先回去,好好处理我的实验对象了,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李斯翰满脸是得了一样宝贝的兴奋,抱着人就扬长而去,留下巧儿继续一个人跟着。 “你放心吧,一会儿我还会再派其他人暗中帮忙,你不会孤独的。” “我一个人可以!” 巧儿冲李斯翰渐行渐远的背影感了句,只是他脚步没做停留,更没有回应。 再次到达兴县县城之时,已经又是两个白天之后的事情了。 一路上她总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人在跟踪他们,要不然那凭空多出来的干净水壶,垫子甚至破旧驿站里都没有的柔暖新被子是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梦里许愿许来的。 她疑心是袁蝶衣,但总不见人也不好确定。 “夏瑜,愣着干嘛!” 一旁的佟怀信驾马来到她身边提醒,将她思绪拉回,她这才“哦”了一声,慢悠悠提着马缰,轻轻夹了马腹,慢慢靠近夏廉贞在兴县十里开外,安营扎寨之地。 迎上来帮着牵马的是徐旻,抬头一眼就看见夏瑜马旁同乘的秀云,有些羞涩又压抑了激动的情绪,偷偷看了好几眼。 “大人又上碧山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没事儿,我们去大帐里等。” 佟怀信自己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意交给一个小兵,转身就来扶夏瑜。 “情况怎么样了?” 佟怀信拉着徐旻直奔主题,根本也没给徐旻小两口,重逢一刻,好好相聚的机会。 徐旻也不含糊,略一沉吟,对答如流。 “这两日,光是大人亲自写的书信,养山上送的,就不下四五封,基本石沉大海,要不就是守寨的小喽啰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山倒是上了两趟了,燕明的人是从来没见着。” “那怎么还去呢?不是见不到人么?” 徐旻摇摇头叹口气。 “大人说了,不管见不见,要表现出最大的诚意,等着总比不去要好。” 看来是毫无进展。 了解了基本情况,一行人坐进大帐里,喝了些茶水,等到大中午,夏廉贞这才风尘仆仆,带着两个家将,从外边掀开大帐的帘子,一进来就火急火燎,随意找到把茶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下了不少茶水。 等缓解了口干之急后,他才抬起头看了周围一圈以后,才惊讶盯着夏瑜看了看。 “阿瑜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回去了么?” “爹,我听说您招降不顺利,特意来帮忙的!” 夏瑜乖巧地笑了笑。 “这是爹的公事,你一个小丫头能帮什么忙?赶紧回去好好陪着你娘,别在这添乱了!” “夏宁!” “小人在!” “从帐下挑几个人可靠的,把大小姐送回宁绥,不得有任何闪失!” “得令!” “爹,我是佟大人特意请来的,您没资格赶我走!” 情急之下,夏瑜搬出了佟怀信做救兵,对于让她去帮着招安燕明这件事,她能感觉到这固执大叔的倔强。 “佟大人,是这样的吗?” 夏廉贞转头,脸色阴晴不定盯着佟怀信。 佟怀信直言不讳。 “夏大人,卑职以为这招安燕家寨一事,没有夏瑜的协助,仅仅靠着大人的连日奔波,根本打不开局面。” “我打不开局面,阿瑜一个小丫头就能打的开?你在开什么玩笑?” 夏廉贞主意不改,该赶人赶人。 “阿瑜,你回去,别让你娘担心。” “爹,您让我试一试!” 夏瑜不走,推推拉拉之间,一把抓住夏廉贞的手腕。 夏廉贞对上夏瑜坚毅平稳的目光,愣了愣。上一次他见到这样带光坚定的眼神,还是来自十多年前,他最为欣赏的宣讲民主正义的进步人士陈闻远。 他顿了顿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女儿清秀的面庞,眉宇间的英气逼人,不容小视。这股子气质,怕他的不少在朝为官,手握一方兵权的得意门生,都很难见得到的。 这五年他对女儿的了解基本就断了,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岁月却把她锻炼地不再是当初那个他认识的幼稚小姑娘了。 “老爷,您就信小姐一次吧,这次保卫宁绥,要不是有小姐的谋略,怕是全城的百姓早就成了钱永昌的阶下囚了,何况当年秀云跟小姐一起上的碧山,燕寨主能认小姐做妹子就证明了是认可了小姐的,有小姐出马,一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宁绥保卫战的事情,夏廉贞当然一早就知道了,传话的绘声绘色,恨不得把夏瑜志斗钱永昌的场景当章节评书来讲,夏廉贞虽然听得高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女儿还停留在那个贪玩心性不稳定的小丫头,这足智多谋临危不乱,又能忍辱负重的形象,他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 他这个女儿,只希望她找个好人家,快乐平安一生便好。 虽然这件事他并没有办好,多少对女儿还是自责的。 或许那个白发老人说的不错,这是命中注定的,这个丫头注定一生不平凡。 他一个凡人是压不住的。 脑中想的虽多,他也不动声色。 这丫头到底有多厉害了,他还是想考验一番。 “阿瑜,你想去,为父可以不拦着,但是,你得先过了为父的考验。” “考验?” 夏瑜没想到这事这么复杂,还要上考验。 当然不管这考验是什么样的,她都必须接受,并且过关。 “是,是什么?” 她有些心虚,她一个提桶水都能肌肉拉伤的死宅,样样不行要是搞个什么骑射拉练的,那她要当场与世长辞了。 夏廉贞带着夏瑜慢慢走出大帐,所有人都好奇的一道跟着,不知道夏廉贞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夏廉贞随手指了指,明显与训练有素,统一身着黑色劲衣的格格不入,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袖子永远站不直的身躯,乱抖动直晃荡的罗圈腿,要不是有长枪指着,保不齐这些人还要酝酿酝酿,咕隆咕隆,吐上几口浓痰。 不折不扣的二流子小混混。 “这些人都是我们一路抓到的盲流,也有部分响马,屡教不改,多次规劝不听,冥顽不灵的很。你若有能耐把他们驯化了,为我所用,爹便相信你也能说的动那燕明。” “额,爹您,可真会出题。” 夏瑜无语。 这样的一群人她平时接触都不敢接触,更别说什么教化了,她又没做过少管所教员,怎么可能化腐朽为神奇。 “夏瑜你可以的!” 佟怀信又来主动凑热闹,合着不用他解决,说出来的话不用负责的。 “小姐加油!” 秀云也捧场的很。 自从宁绥一战之后,她对自家小姐的信心大增,觉得夏瑜真给天下女子争脸,也没有什么能难的倒她的了。 空旷地方,毫无遮挡,风刮的肆无忌惮。黑色的令旗在手里猎猎作响,衣袂飘飘的夏瑜站在高地,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她张了张嘴,几次差点被大风呛出眼泪,最丢脸的是,不小心走到一步,还被小坡上的小石子绊了一下,踉跄着前倾,差点摔了一跤。 下面的人群里,已经有了不屑的嗤笑起哄声。 立威的气势全无。 夏瑜硬着头皮,话还是继续要讲下去的。 这一趴越早结束越好,不然她怎么上山谈合,推动剧情? “你们都是哪里人?” “哎呦,这小脸比那燕子楼的小娘们都要白嫩啊!” 围着红头巾的明显是个刺头儿,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故意挑起来讽刺她,嘻嘻哈哈带着一群人对夏瑜指指点点。 佟怀信几人有些生气,刚撸了袖子,准备上前,给那人些颜色瞧瞧,却被夏廉贞一把按住,淡定地摇了摇头。 这意思就是叫他不要插手。 “一个白面书生,在这军中担任什么职位呀,洗衣服还是做饭?难不成夏大人还需要个清秀的小书童日夜陪伴着,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彻底不把夏瑜放在眼里。 这恶言恶语彻底把夏瑜激怒了。 她再怂,也听不得这样些个难听的话。 上头之后,她直接从腰间拔出夏夫人新送给她的防身用的小巧左轮,顶在对方脑门上。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噤声。 “怎么,怕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首败绩不是滋味 父开导攻心为上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夏瑜虽然拿枪顶着人家脑门,只可惜对方也是历经了大风大浪的,刀尖上舔血过活儿的,无所畏惧。 “开枪啊,来啊!” 见夏瑜手抖了一下,更是有恃无恐向前迈一步叫嚣着,反而把手握左轮的夏瑜逼的连连后退。 佟怀信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揽住微微有些颤抖的夏瑜,凶神恶煞。 “退后!退后!反了天了,知道这是在哪里么?还敢气焰这么嚣张?!” “我们跟这位小爷闹着玩呢!” 红头巾满不在乎,带着身后一帮子帮腔的小弟,懒洋洋回到原来蹲的角落继续在一众长枪口下,闲散的晃悠,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是吃准了夏瑜没那个胆子随便开枪的。 “你没事吧?” 夏瑜转头却见夏廉贞转身离去的背影,急忙追上前,“爹!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的会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又“呜”地掀起一阵大风,卷着些飞沙走石,灌进她嘴里。 她嘴里有些苦涩。 出师不利啊。她垂头丧气独自一个人走进那白色的大帐,秀云小橘跟着进去,想安慰又怕她想的更多。 “那个,今天大家先好好休息吧,舟车劳顿几天了,明天养足了精神大家再一起想想办法,大人可没说有时间限制。” 徐旻坐了半天,终于起身,提了有用的信息。 几个人陆续出了大帐,吃了些外面军士支锅做的大锅饭,随即又分帐,歇在了不同帐子里。 夏廉贞背手一直在帐子外站着,夏瑜就在帐子里一直呆呆坐着,心事重重。 到底要怎么办呢? 第一关她都过不了,何谈以后呢? 巨大的挫折感席卷了她,让她整个人很丧。 天很快又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夏廉贞偶尔溜达溜达,看看空地上军士操练的情况,但不知不觉又总会溜达回夏瑜的帐子外面。 “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刚掀开大帐帘出去,想给秀云预备些热水的徐旻,抬头就看到了夏廉贞。 夏廉贞有些尴尬的略一颔首,正要慢慢溜达着离开,就被徐旻拦住了去路。 “夏瑜,大人来看你来了!” 他嗓子一亮,帐子里马上悉悉索索有了反应,烛光印照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起身。 率先出来的是小橘,后面跟着出来的夏瑜没精打采。 夏廉贞瞧了瞧,深看了几眼自家女儿,为避人耳目,又高冷地马上移开视线,浑身端的笔直,目不斜视。 “休息了?” “没有。” “你跟爹来。” 两句话言简意赅。 夏瑜抬头,只能看到夏廉贞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背影,便跟着走过去,又一直拖拖拉拉走在后面。 “诶,你就别去了。” “他们父女的事,自己解决。” 徐旻见小橘也有要跟上去的意思,赶忙拦住。 小橘皱着眉打量了他一圈。 “毒都解了?” “你怎么知道?” “废话,当年她求着佟怀信给你跟秀云安排地方的信儿都是我传的。” “哦,怪不得。你是小橘吧?” “嗯。” “毒早就清干净了,这还多亏夏瑜的安排。” 这两人没什么交集,性子都比较凉薄的那种,就算对身边熟悉的人都很难打开话匣子,就也只是互相点头瞅了一眼,结束了彼此之间的对话。 夏廉贞带着夏瑜到了军士操练的临时校场,随手招了个弓箭手,要来了他身上背的弓箭,目光如炬,张弓搭箭,一只箭便穿透空气“嗖”地飞了出去,飞进对面幽深黑漆的树丛里,那站在一边的弓箭手急忙跑进去,带着箭头拔起,是一只个头不大的灰色野鼠。 “你试试!” 夏廉贞随手就把这弓箭扔到了夏瑜手里,夏瑜双手接过,可惜臂力太小,连把弓拉开都费力。 勉强试了几回,手上虎口处已经鲜红一片,快要磨破了。 她无力的垂下手,又是一阵挫败感。 “二十年前,有一个毛头小子,初出茅庐,因一些小聪明获得了江南巡案的认可,风光无限,不可一世。 意气风发之时,带着几个同乡一同上少坤山求师问道,想要匡扶世间正道。只是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在外面虽常常得以如鱼得水,在那里却屡屡碰壁,心灰意冷之下,便要下山弃学。” “后来呢?” 夏瑜明白这便是讲的他自己的故事。 “后来啊,后来他又想通了,回原路返回,苦心修道,学业有成之后才堂堂正正的下了山。” “诶?他当时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呢?” 这故事中间省略了太多内容,夏瑜一时之间觉得跳跃过大。 “阿瑜,这世间万物都要靠自己来悟的,万物皆有其发展变换的规律,顺势为之,才是正道,一时的挫败反而是善意的提醒你未得正法。” “……” 夏瑜有些迷糊,这夏廉贞能说人话么?有用的一句没有,满嘴的大道理,比她大学语文老师说的话都难以琢磨,他明明说的不是古文,每个字词她也听得懂,怎么放在一块儿就一句都听不懂了呢? 有了这位父亲的好言开导,夏瑜的确没那么丧了,反而是拧眉毛思索,一脸的凝重。 夏廉贞偷偷观察了一下女儿的表情,觉得对她是有所启发了,便点到为止,满意的摸摸下巴,潇洒地准备要离开。 “天色也不早了,阿瑜你好好休息,劝降燕明的事你便不要再插手了,爹能处理的好。” 夏廉贞说完,夏瑜没有反应,还在思考着夏廉贞这一番话的意思。 这是场外提醒么?未得正法是叫我换一个思路?换一个什么思路? 发展规律,顺势为之,是要我了解这帮人的背景打成一片? 夏瑜偏着头满脸疑惑的想着,佟怀信从远处跑来,送来了那些个盲流的情报。 “夏瑜!” “你看看这些。原来那个刺头儿之前受过燕明的恩惠,听说了这次夏大人要来收编燕家寨,故意拉了小团体作梗闹事,分散大人的注意力。” “哦,怪不得。” “佟怀信,能弄到酒么?” 夏瑜思索了一会儿,提出新的思路。 “酒?你要酒做什么?” “请这帮人喝酒啊,劝降的最好办法不是摆宴席么,多少生意不都是酒桌上谈成的。” “你会喝酒么?就你这小体格?” 佟怀信不相信的打量了她几眼,这一个打架,一个喝酒都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应该没问题。” 有些人的体质天生就不容易醉,比如夏瑜。 她很小的时候,就有男性长辈开玩笑,用筷子沾着喂了一些白酒,没想到还越喝越来劲儿。 长大了更是一斤下肚,脸不红心不跳,虽然每年回乡下过年,蒙声不吭,但族里所有亲戚,都心照不宣,这是个硬茬,小丫头天生能喝,谁也不想被喝的睡到酒桌下面,出尽洋相,故此无人敢随意招惹。 “有是有,我让人从城里拉些来。” “但还是我来喝吧,你一个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喝趴下?” “你别闹,别逞强,别的事儿还好说,喝酒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替你喝,你在桌上跟他们谈,这总行了吧?” “不用……” “好了,就这么定了!” 佟怀信自顾自拍了板儿,扭头就走。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我给你都安排好喽!” “诶,你!” 偌大的空地,佟怀信边往后跑,便跟夏瑜说着话。 夏廉贞并没走远,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默默望着,多少看出几分佟怀信对夏瑜的热心。 “去,盯着那个佟怀信,找机会把这药下到他带回的所有酒水里。” 同样在不远处观察的巧儿,马上吩咐几个下属行动起来。 暗中帮忙的活儿,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比如之前的被褥垫子水壶。 以得服人,让人心甘情愿的加入,才是她们圣母教的宗旨。 袁蝶衣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灯火通明的穴窟之中,鹅绒毯,壁挂灯,中外文化的碰撞,墙上挂到一副硕大的画,金发碧眼,栩栩如生,丰乳肥臀的编发女人怀抱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醒了?” 她正望着那幅画儿发呆,一个好听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她抬头循声望去,一个一身洋人打扮的黑短发男子出现在她眼前,手中是一盏透明的玻璃盏,轻晃着不明的液体。 他的笑容扩大了不少,有些诡异。 袁蝶衣打了个寒战,往后缩了缩。 “不要怕,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他突然擎着那玻璃盏,缓缓地坐到袁蝶衣身边,将那玻璃盏交到袁蝶衣的手里。 “这是我新研制的忘忧水,只要一口就能让你忘却所有红尘烦恼,无忧无虑。” 袁蝶衣谨慎看了一眼,摇摇头表示拒绝。 李斯翰不气馁,继续道。 “你确定不喝么?想想你那可怜的儿子世平,他可是天天哭着喊着要她的娘的哦。” “你,你们把世平怎么了?” 提到世平,袁蝶衣激动起来,起身抓着李斯翰的衣角,急切地问。 “他过的很好,每天有奶奶照顾,我们只是这几天偶尔会去照看一下。” “不过,后面会如何,要看你这个当娘的变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受威胁无奈试药 摆宴席戳破心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不要动世平!求你了!” 袁蝶衣痛苦地下跪捂着心口,很是懊悔。不应该抛下小小的世平,独自一人出来。 太自私了。 可是现如今已然被恶魔盯上了。 “那就看你的选择了,是配合还是不配合,一念之间。” 话虽如此,似乎是给了袁蝶衣选择的机会,实际上在李斯翰心里,袁蝶衣此时就只是他案板上的一块肥肉,任由他处置。 就像早就抓住了老鼠的猫,不会第一时间吃掉它,而是喜欢玩捉放的追逐游戏,直到这老鼠心理防线全线崩溃。 拿着弱点,尽情的侵略。 袁蝶衣嘴唇抖了抖,接过那折射着奇异光芒的琉璃盏,妖艳的红色,张牙舞爪,像个不怀好意的妖精。 只是她没法子,明明知道有问题,也只有两眼一闭,仰头咕咚一饮而尽。 这药水的药性很快就上来了。 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整个人四肢无力的倒下。 很快地,眼前如同万花筒般的颜色七彩绚丽,转来转去。朦朦胧胧之间,她好像看到了哥哥在冲她招手,记忆模糊的娘正冲着她温柔的笑。 “哥,娘!” 她挣扎着伸手去握他们的手,近在眼前,却总也够不着。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踉跄着站起身,去追寻母亲跟哥哥转身的背影,好不容易攀上他们的肩头,待一转头,青面獠牙的血盆大口,吓得她跌坐在地。 抱着头蜷缩着,抖动如筛糠。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疯狂地把手边能摸到的一切东西,都砸向眼前的两个幻影,惊声尖叫着,用力扯着头发。 手背上的青紫色血管逐渐清晰起来,一直延伸到苍白如纸的脸上,越来越骇人。 脑子里如同被灌入了滚烫的流动岩浆,搅动的天翻地覆,要炸开一样,她抱着头,撕心累肺的最后一声痛苦的仰天长啸,终于昏了过去,解脱了。 李斯翰蹲下身,抿嘴左右查看了一下,摸了摸那青筋爬满的面颊,还带着怜惜。 “你可要挺过去啊,还有可爱的儿子在等你呢。” 说着话,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把袁蝶衣包裹住,抗上肩头,往更深处走去。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地悠远,回荡在整个洞穴里。 兴县城外。 佟怀信说到做到,一大早弄了个小车,推了不少酒甚至还有些难得的下酒花生米,张罗地很有诚意。 “夏瑜!” 他高兴地向帐营前的一颗大树下,百无聊赖正跟小橘用手中草芥捅蚂蚁窝玩的夏瑜她们挥手打招呼。 “小姐,佟大人来了。” 夏瑜赶忙起身,扔掉手中草芥,拍拍身上尘土,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东西还真不少。 整整齐齐十坛子酒。 “这么多?” 夏瑜这里摸摸,那里瞧瞧,这么大一坛子的酒,她还是头一回见。 “这还多?我还嫌少呢!要把这帮子盲流喝尽兴了,没个十坛八坛的,怎么能够呢!” 夏瑜随手就揭开其中一坛子的油纸封口,拿小指沾了沾送入口中。 不算辣嘴,带些酒香,还能接受。 她心里有数了。 “诶,你!” 佟怀信跃跃欲试要阻拦的手,还是没快的过夏瑜。 “这酒有什么好尝的!” 他又赶紧盖上,招呼元哥儿两个赶紧把推车推走。 “不用你来,我可以的。” 夏瑜信心满满。 “我知道你不喜欢随便麻烦别人,但是身体要紧。” “那好吧,你先喝,喝趴下了,我接盘。” “也行。” 佟怀信点头答应,心里想着的是,今天就算是喝死,也绝不能给夏瑜这个机会。 一切准备就绪。 大晌午的,大帐前的一大片空地上,五六十人围成一个大圈子,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碗,备了点花生米,搭配几颗少的可怜的茴香豆。 酒碗被徐旻,小橘,大力,刘衍几人一一添满。 夏瑜佟怀信站着端起来。 “各位兄弟,入营多日,招待不周,适逢乱世,能凑到的只有这些了,还望多多海涵!” 佟怀信率先咕咚咕咚几大口一饮而尽。喝得极快。 顺便将夏瑜刚碰到嘴边的酒碗给一把夺过,同样咕咚咕咚三口干完。 夏瑜看着他一口气干了两碗,有些好笑。既然他喜欢逞能,就由着他去吧。 红头巾刺头儿是个神偷,专偷官员豪绅,道上都叫金燕子,从来都是先留字条儿预告,时间地点,要偷什么物件儿,且从无失手。 要不是闹了灾荒,回来找小妹妹,他怎么可能被这流民裹携着,稀里糊涂翻在夏廉贞手上。 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盯着佟怀信手里的空碗,打量了一圈,这才懒洋洋站起身,端起了地上满上的酒碗。 其余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效仿着端起了酒碗。 金燕子同样一仰脖子,一口干了。 喝完之后,将这酒碗翻转过来。 一滴不剩。 “敞亮!” 佟怀信见他终于给了面子,竖起大拇指。 “敬的酒没理由不喝。” 酒的确是好酒入口甘甜,也不烧喉咙。金燕子好久没有喝的这么痛快了,盘腿坐下,就又自顾自抱起那大酒坛子给自己满上一大碗,喝的酣畅淋漓。 随手抓一把花生米,搁在嘴巴里一嚼,嘎嘣脆地香。 “来,喝!” 佟怀信上来两碗就喝猛了,头晕的厉害,酒劲儿上头之后,整张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后续的酒喝在嘴里逐渐没了味道,慢慢地竟然有了甜味。 夏瑜同样席地而坐,一大帮子人酒过三巡,喝高兴了,她才慢悠悠开口。 “你妹妹跟娘,都安顿在我们宁绥城了,一切都好。” “你说什么?” 一提到娘跟妹妹,金燕子就清醒了不少,微眯着的眼睛瞪圆了,霍地站起来,七摇八晃抓了夏瑜肩头。 夏瑜耍开他手,缓缓起身,从内怀里掏出个不起眼又很独特的铁片小锁。 金燕子震惊之余,急忙从自己脖子里掏出相同的一个铁头的小钥匙,配在一起咔哒一声,果然是能够打开的。 夏瑜自己都惊呆了。 果然是小说剧情啊,那么寸那么巧,被她看到了大力刀把上的特殊小挂件,一问之下是那被救新娘的,再加上之前,同这不怕死不断叫嚣的金燕子近距离对峙,她不敢抬头,只敢一直盯着对方脖子里那明晃晃的挂饰直看,她也只是猜测,谁成想就被她猜对了。 她心底小小的雀跃,自信了很多,感觉这把有戏。 “我娘,我妹妹在哪儿?!” 看这情形,是不会有错了,金燕子激动起来,抓着夏瑜的胳膊就一直不放。 “燕玲没事儿,在夏夫人那儿很安全。” 大力上去一把抓住他拽着夏瑜胳膊不放的手,暗中较劲叫他松手。 金燕子终于松开,面向突然杀出来的大力,讪讪地问。 “燕玲,你认识我妹子燕玲?” “她过的好吗?刘家的人有没有欺负她?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她现下没事,受夏夫人照拂,好得很。” 金燕子缓缓坐下来,有些落寞,又有欣慰,喃喃自语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不想见她吗?” “她过的并不好,被刘家人卖了配**,还差点被火葬了。” “你说什么?!” “狗娘养的!!我要杀了刘宝田!!” 一听到这个消息,金燕子怒火中烧,盛怒之下,砸了手里的酒碗,不管不顾,也不管是何处境,凭着股蛮力要冲出去,可惜被力大如牛的大力,当场按倒,脸贴着地。其余四五十人同时霍地站起。 看守的军士紧张起来,手里的武器蠢蠢欲动,双方剑拔弩张。 “刘宝田,我要把你g日的千刀万剐!” “刘宝田你等着!!啊!啊!” 金燕子还在声嘶力竭的吼着,完全丧失了理智,也有撒酒疯的成分。 “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堂堂正正,让他刘宝田万劫不复。” “只是,以你现在的身份,我们的立场恐怕不大好帮这个忙。毕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与他人结仇,实在没有必要。” 金燕子还在地上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像一头发怒的野兽。 “想想当年他霸占你亲娘,夺了你家田宅,还冤枉将你扫地出门的痛,只手刃了,会不会太便宜了他?” “还有燕玲跟你娘,这么多年了,你真以为她们能在刘家待下去,是因为过的好吗?她们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怕你回来找不到她们,才苦苦撑到现在!可是你呢?” “是不是以为自己在江湖上有了些所谓的名声了,过的还挺逍遥,妹妹跟娘的死活你真的真心管过?” “够了!” 金燕子沙哑的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 夏瑜的话,无疑是彻底戳破了他原本脆弱的内心。 “呜,唔,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整个人瘫软下来,整张脸完全贴在地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夏瑜拉上大力一起,叹口气,背过身去,默默站着等。 小橘刘衍也齐齐转身,徐旻也一样,慢慢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转身。 宁绥城内。 牙牙学语的黄毛小儿,被一中年的大婶抱在怀里,哭闹不止。 “闭嘴,闭嘴!再哭你娘就再也回不来了!” 中年大婶听的心烦,罪恶的手直接开始狠狠掐起了孩子大腿。 孩子哭声更大了,嘴里冒着泡泡,小脸哭的通红,喃喃着:“妈妈,妈妈!” “叫你哭,叫你哭!” 天降正义,一块灰砖猛地出现,正砸在这大婶的后脑勺。 “哎呦,谁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治奶妈被娃赖上 诡笛声控制人心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大婶儿恨恨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元气全都再次撒在了孩子身上。 “你个小扫把星,跟你娘一个德行,哭丧着脸给谁看?闭嘴!闭嘴!” 她死死抓着,掐人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只是怕在巷子里引来非议,脚步匆匆地转身,抱着孩子进了院子后门。 刚暴躁地用脚踢一脚,邦地关上门,一转身,一个黑披风男子倏然而至,好像凭空出现。 “哎呦!” 这大婶没留心后面静悄悄居然有人,浑身上下一身乌鸦黑在灰蒙蒙的天里很像鬼魅,一转身便吓了一大跳,后悔了好几步,抱着孩子的手当下就紧张松开了,还好是这神秘男子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这孩子摔到地上。柔软的头部碰到坚硬底面,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男子正是这两天时常来看望世平的李斯翰。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有些馋这个小奶娃,比一般眼神空洞,长娘因为营养不良儿面泛灰黄,肚子奇大的对大多数普通娃娃,这个孩子不仅皮肤细嫩,白里透红,最主要那双灵动的眼睛。 小小的人儿,张嘴话说不全乎,可那双眼睛已经全然能够表达胜过一切语言。 也许这就是人性最本源的美好和天真吧。 这么好的试验对象,错过就可惜了了。 小奶娃被李斯翰抱在怀里,渐渐停止了哭闹,长长的天然卷曲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黑白分明,毫无杂质的大眼眨巴着认真望着李斯翰,一动不动。 李斯翰与这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对视了一秒,视线边转向了退了几步远,怔怔大量自己的大婶。 “这么讨厌这个拖油瓶,那就给我吧。” 他又有开口,语气薄凉,听不出好恶,也不容置疑。 “你,你什么人?光天化日,私闯民宅还要抢孩子?” 这大婶嗓门虽大,可透着心虚。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完全未知,摸不清路数,身上的气场却让人恐怖的不敢靠近。 主要是现如今,所用人都出门去寻找孩子母亲袁蝶衣的下落了,真个宅子里,上上下下只有她自己跟孩子两个人。 李斯翰嘴角再次裂开了那灿烂的笑容,却并不是夏天的艳阳,更不是冬日的暖阳,更像是野蛮生长的食人花,正向着形形色色的小飞虫生物,张开血盆大口。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哦,这位大婶,我只是在通知你。” 说罢,李斯翰的一只空着的手已然,悄悄伸进了黑披风内,上衣的一边口袋。 那里面有他刚提炼的药水,杀伤程度绝对不亚于浓硫酸。 只要一点点,泼在对方的眼睛里,脑袋上,顺着流淌而下,肆意侵略纵横的液体,带着斯斯的白烟,光是想想都让他兴奋惊叫。 毕竟这东西,从研制成功以来,他只在猫猫狗狗身上试过,还没到人呢。 “娘,娘!” 李斯翰抓到那不小的玻璃瓶子的手,正要伸出口袋,世平就突然撒娇地伸出胳膊圈住了李斯翰的脖子,死死的围住不放,一边还要亲昵的用小脸颊不断来回上下碰触磨蹭,不住留着口水的小嘴,在李斯翰耳边,不停地喊着“娘,娘,娘!” “什么?” 李斯翰有些愣住了,整个人跟遭了雷劈一样不敢动,僵直着身子,任由小世平对他“为所欲为”,继续把自己的口水蹭的他满脸,整个前面衣襟哪哪儿都是。 “娘,娘!” “。。。。。” 世平手舞足蹈,叫地更响亮了,李斯翰终于听明白了这小奶娃管他叫什么了。 他有些郁闷。 用别扭的动作,将一只手伸进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有些费劲地擦了擦脸。 “谁是你娘,叫叔叔,也不对,谁是你叔叔?!” “娘!娘!” 可惜这小奶娃嘴里吐出来的依旧只是“娘!”这个字。 李斯翰有些急了,跟这个话都说不囫囵的孩子较上劲儿了。 “我不是你娘!” “娘!” “不是!” “娘!” “叫叔叔!” “娘!娘!” “叔叔!” “娘娘!” “叔叔!” “娘娘!” “。。。。。” 这孩子,看来一时半会儿,他还没办法驾驭。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看了眼缩在墙角,只警惕盯着他此时仍旧塞在左边同侧口袋手的大婶儿。 他最后还是将手拿了出来,伴随着世平兴奋地一声声“娘!”的复读机的惊呼,慢慢将世平平稳放在地上。 “以后收敛一点。” 话一开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你说什么?” 这大婶眼神闪烁着装傻,并不接话。 “你该懂我的意思,做过的事心里要有数。” 话点到为止,李斯翰准备打道回府,哪知道他刚一松手,要站起身。世平就开始哭闹不止,更是直接开启了耍赖模式,整个人挂在李斯翰脖子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嗯,娘,娘!” 世平明白李斯翰这是要走了,就是出浑身解数缠着。李斯翰人都傻了,遇到小世平,怕是他维持人设的最大危机。 他有些束手无策,他可以安抚精神焦虑,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病人,也能让不可一世的人,成为自己的西裤之臣,孩子这种生物,他是实打实的没怎么接触过,他又不研究儿童行为心里学,如今看来,这恐怕是另一门高深似海的学问。 面对小世平愈演愈烈的哭闹声,李斯翰有些下不来台,脸上挂不住。 “shit!!” 无奈之下,一声低吼,下定决心,一把重新又抱起了他,拉开院墙后门走了出去。 “孩子!” “快来人啊,有人抢。。。。” “闭嘴!” 大婶直到李斯翰走出门,才敢追出去到门外求救,只是一只脚刚踏出门,“抢”字刚出了口,就有其余同样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 相对于雇主家的孩子丢了和自己这条小命,她果断选择后者当下立即噤声,僵直着脖子,目送着那奇怪的黑披风男子抱着依旧开心趴在他肩头开开心心的小世平,拐到巷子的尽头处,消失不见了。 兴县城外,夏家军驻扎地。 这顿酒,喝到最后,所有人都尽兴,酩酊大醉之后,反而成了坦白局,各种酒品不好的,胡言乱语的都算是轻微的,脱掉上衣裸着上半身围着营地疯跑的,逢人抱着就痛哭失声的,甚至还有逮谁教叫谁“爹”的,群魔乱舞,要不是还有围着看守的一圈井然有序,训练有素的军士一一看着,一一抓回,怕是这集体的酒疯又要让场面控住不住了。 人群里,夏瑜有些落寞。 她理智的坐在所有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佟怀信早就喝上头了,烂醉如泥。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夏瑜整个人蜷缩着抱膝盖坐着,在燃起的篝火的映照下,时不时端起身边的酒碗,小口啜饮上几口,抬头看看天上硕大的月亮,有些惆怅。 这月亮是真白的晶莹,仔细瞧瞧,似乎能看见月宫里的嫦娥玉兔。 还有这漫天的繁星,这在真实的信息化时代里,恐怕是难以见到了。 可是她依旧想回家,她想妈妈,想小三花了。 这个完完全全自己构建的世界,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并不如她一开始想的那样轻松,充斥着硬币正反两面的不确定性。 “夏瑜,你放那儿,我来喝!” 身边的佟怀信诈尸一样突然睁开眼睛惊坐起,待夏瑜略略撇头皱眉回身去看时,他又“咚”一下,重重拍在地上,后脑勺同硬质的地面强烈的碰撞,发出的沉闷的声响,让夏瑜听着就觉得疼。 只是这傻子喝的太醉了,完全没有反应,抓抓下巴,翻了个身,睡得更死。 夏瑜摇摇头,再一次以舒服的姿势一条腿伸出,一条腿曲着,单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那熊熊燃烧的篝火,眼神竟然开始逐渐迷离。 她几次晃了晃脑袋,有些奇怪:这次明明没喝多少吧? 是到了这个世界,自己的这项唯一引以为傲的技能点就消失了? 她不愿相信,站起来走两步,的确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重的很,一度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 这就是醉的感觉么? 她赶忙蹲下身,缓了缓,眼睛竟然开始花了,模糊的一大片,她有些慌张,又抬头望向远处。 刚才还清晰无比的景物,就如同是打翻的调色盘儿,扭曲蠕动交织在一起,似乎是有了生命。 她害怕了,这是出现幻觉了,还是眼睛出问题了,幸亏脑子还是清醒的。 根本没有往中了迷幻药上去想。 背手站在不远处一直默默观察的夏廉贞很快便察觉了不对劲儿,招手叫来并没有参与酒局,此刻正扶着徐旻进帐的秀云。 “去看看小姐。” “是,老爷!” 秀云于是将徐旻交给夏廉贞身边两个随侍,自己则一溜烟小跑儿向着正蹲着久久不起身的夏瑜的方向跑去。 她明明记得,自己刚离开时候,夏瑜还是好好的。 “小姐?小姐!小姐你你没事吧?” 秀云急切关心着,扶着夏瑜缓缓起身。 夏瑜并不答话,只还在适应这晕眩,随着秀云的动作一同起身。 刚迈出脚步没多久,一阵悠扬的笛声,充斥了整个营地。悠扬婉转,时急时缓,却不知从何而来。 乱糟糟的营地,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少人,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撒欢儿的,通通面无表情,机械地回归,在一块儿足够大的空地上自觉主动,一一排好。 第一百一七章 药效发失去心智 悍小橘爆发破解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笛音有问题!” 夏廉贞意识到了问题。 “快!所有人退到帐中,捂住耳朵!凝神静气!不要受蛊惑!” “是!” 军中所有人依照军令,紧急撤退。 功夫不大,整个营地只剩下那盲流响马的几十人还僵直地,排排站着。 顾不上这么多了,混乱撤退之中,夏廉贞快速冲了出去,拖起夏瑜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就不顾一切,往自己大帐的方向跑去,秀云在后面跟这一路狂奔,所有人在这诡异异常的笛音里,都激发了潜在的爆发力,拼命堵着自己耳朵狂奔,默念着“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徐军师,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啊!” 与此同时,早就已经回大帐休息的徐旻,此时已然换了副木木地表情,身上即使挂着两名军士,原本书生气十足,有些瘦弱的他,此时居然是两名身强力壮,常年练武的都耐他不得,被硬生生拖着往前行,力大无穷,脖子上的青筋直爆。 刚气喘吁吁拖着女儿回帐的夏廉贞,连忙喝止了其余要出帐帮忙的军士。 撩开大帐的一角静观其变。 “徐旻!徐旻!徐旻!你回来啊徐旻!” 秀云声嘶力竭喊着徐旻的名字,作势要冲出去唤醒他,却被帐中的几人一把拽住,生生拦住。 夏廉贞叹口气,只好劝道。 “秀云,别喊了,没有用饿,他如今已经被控制了心智,不通人性,不认得你的。” “那该怎么办啊,老爷,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秀云无能为力,情急之下,哭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从她跟徐旻在一起之后,就变得害怕起来,害怕分别就成永别,害怕下一秒就天各一方,可如今她觉得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始料未及的出现了:或许可以相守,你却不识我是谁。 秀云的眼泪涌出来的越来越多,抽噎着有些哑声。 夏廉贞不懂如何安慰,只同样将这个小丫头扶起来,安顿在夏瑜身边的唯二的椅子旁好好坐下。 想来这椅子也是佟怀信那小子热心送的,只是他如今也一样在那群人堆里,情况不明。 事态却发展的越来越坏。 随着笛音的起沉跌宕,催命符一般的愈来愈短平急促,像是在加下蛊的力度,大力刘衍两个身体素质不错,定力尚佳的,也逐渐意志力开始瓦解,统统沦陷,四肢扭曲的好像是自身残存的强大意识在与其做斗争,最后同样是乖乖归到中央空地的队伍里,如同没有用支撑点点低垂着头,像是提线木偶。 小橘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儿,挣扎,指甲深深抠进了沙石地里,并不算尖利的指甲渐渐渗透出红色,喉咙里的“呜呜”的嘶吼,不像是人,像是头兽性大发的小兽。 夏廉贞皱着眉,大概明白了几分:目前为止,这有明显异状的通通是之前,饮过酒的,也就是说这酒水里早就被人下过了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等药性随着这懒酒水充斥了浑身的血液,再用这特殊的笛音来驱动,如同在驱动僵尸。 嗯?等一下,喝了酒就会怒受蛊惑,那么阿瑜就也会? 夏廉贞一个激烈,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激动地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嗦起来,还不忘吩咐左右,话都说不利索。 “咳咳咳咳,快。。。快拿。。咳咳咳咳,快拿绳,绳子,捆住,捆住大小姐!别,咳咳,别让她跑出去!!咳咳咳咳咳。。。” “是!” 左右仔细分辨了半天总算是听懂了,急忙去拿粗麻绳来,甚至还纠结了是不是要拿细一些的,不可弄疼了小姐。 等二人挑选好,走到夏瑜身边,准被下手捆的时候,一声长颤的笛音,如同是给一直萎靡不振的夏瑜打了一针管的兴奋剂。 她猛地张开眼,眼神犀利骇人,充满力量霸气,完全不似之前的柔和,偶尔透露出不自信的怯懦,霍地一下起身,傲视群雄的眼光扫视了屋内一圈,所有人看着她这突如其来,同之前大相径庭的画风,不由得嘴巴张成o型,不可思议。 两个手里还拿着麻绳的军士,早就看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看着她转身,轻易就把之前还坐在身下的椅子,像是无处发泄一般,随手就给它劈个粉身碎骨,掉了一地的灰渣,禁不住暗自吞了吞口水。 这还玩什么,怎么上前对线?之前是担心上手,动作重了,弄伤弄疼了,要被大人怪罪。 现在呢,是害怕自己上前要被对方搞成伤残,直接撕碎。 即使是这样,夏廉贞依旧在边上急切地喊着:“上啊,还愣着干什么?想尽一切办法,一定不能让她出大帐,快!!” 上司一声令下,莫管不从。硬着头皮也是上。 说话间,十几个已成包围之势,将疯魔的夏瑜团团围住。 夏瑜并不在乎,我行我素,一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高歌猛进,毫无对手,三两下,随便出手,跺跺脚,甩甩腿,动动手腕,便能将阻碍她前行,抱着她脚踝,胳膊的,一一甩飞了,半天都起不来,力道太大了,常人根本抵挡不住。 “阿瑜!你醒醒!醒醒!你不能这样!你娘话等着你回家吃饭讷!阿瑜,阿瑜!!” 夏廉贞急了,看着躺倒一定的军士,也顾不上自己之前下达的军令追出大帐,用身体拦住夏瑜行进的去路,冲她吼着。 夏瑜机械抬头,终于停止了脚步,空洞没有眼白的黑瞳,直勾勾望了夏廉贞,嘴里反复念叨着“娘,妈妈!” 夏廉贞见有些用处,喜出望外,急忙凑了上去,继续急道。 “对啊,你娘还在宁绥城中等你回来呢,乖,跟爹回去,明天爹就带你回宁绥见你娘。” 夏廉贞说着话,边试探性慢慢把手伸向了夏瑜,谁知道一提到回去的夏瑜有再次暴怒,激动了起来。呼吸粗重急促起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越说越激动,又无法排遣,竟然开始自己捶自己的脑袋,暴躁情绪化,整个人都很亢奋。 “阿瑜,好了好了,别打了!” 夏廉贞见女儿这样作践自己,很是心疼,急忙上前阻止,同时也在心里恨恨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处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给女儿报仇! 不远处的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彻底盖过了这诡异的笛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不可思议的是,这发出猫叫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伏在地上,仰头的小橘! 她异于常人的幽绿色眸子,在黑夜里闪出的奇异光芒叫人惊讶,就如同是无边夜幕里的两束强力的探照灯,刺破黑暗,带来希望。 她这一声哀鸣,很快起了化学反应,附近一带,所有的野猫像是受到了召唤,开启了同腔共鸣模式,一时之间,漫山遍野,3D立体环绕的猫叫,不绝于耳,刺耳又声势浩大,完完全全把那笛音给盖过了,甚至达到了扰乱干扰的作用。 笛音很快废止,刚才韩浑浑噩噩的一群人,立马松垮了下来,三三两两倒在地上,刚刚还力大无穷的徐旻,夏瑜二人也是一下子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夏廉贞急忙将女儿抱在怀里,查看情况。 呼吸平稳,面容安详,只是又一次睡着了。 这还没完,小橘一个人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绿眸的小橘如同开了挂一般,拥有非人的弹跳力,帐内的军士亲眼见证她一下蹦到十几米开外之处的一棵树杈上,随着一些轻微的响动跟打斗声,“刷拉拉”伴着一些叶子枝桠,小橘单手揪着一人的胸前衣襟,缓缓落地,刚一落地,就把人重重扔到了夏廉贞脚下。 夏廉贞打量了一眼:浑身黑色的斗篷,看不清脸,倒是手中紧握着的青竹短笛子,着实惹人瞩目。 看来这就是纵笛操魂之人了。 他抬头又看了眼小橘,绿眸还未退散。 虽说人长了猫的眼睛,的确有些吓人,但他走南闯北,各地奇闻逸事也瞧过听过不少,还能接受,何况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妖怪就好。 他走上前,用脚踢了踢这神秘人。谨慎询问。 “什么人派你来的?” 这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保持着落地的姿势。 小橘不耐烦的反手叉腰等了一会二,见迟迟没有回应,毫不客气的上前连着狠狠踹了两脚。 直奔主题。 ”解药。“ 见地上的人依旧不动,小橘便直接蹲下身去摸索搜身,只是摸来摸去,还是一无所获。 ”我问你解药,解药!” 她把人连着披风的帽子提起来,大声吼着审问。 “小橘,你急什么呢?要解药来找姐姐要呀,姐姐都给你。” 带着笑意的销魂女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营地,好事者抬头,却遍寻不到踪迹。 “想不到两年未见,你的功力见长啊,小猫精。” 这戏谑的声音,呵了一声,带着嘲弄。 小橘客不吃这一套。 “我是猫精,拿你是什么精?撒谎精,白莲花精?还是三打白骨精?” “你!!” 两年过去了,在怼人方面,小橘对阵她还是驾轻就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假赠药只给一瓶 小世平紧贴“恶魔”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说着话,巧儿自顾自向着夏廉贞站定的方向走过去,左右立即上前一步抽出刀来,拦在身前。 巧儿一撇头,轻蔑一笑,没说什么。 略略抬手,披风里随即掉出了个小小的瓶子,骨碌碌滚到夏廉贞脚边。 夏廉贞看了看,谨慎用衣袖包着,拿起了这瓶子,仔细打量。 “解药。” 巧儿言简意赅,随后又补充道。 “不过只有一个人的量。就看你们准备给谁用了。反正这解药用不用也没关系,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只不过嘛,每个月圆之夜,没有笛音做指引,毒性就要发作一次,就看挺不挺的过来了。’’ “卑鄙!” 小橘怒不可遏,冲上前就照着巧儿的正中打出一拳。 巧儿如今是人如其名,灵活的很,稍稍后退一闪,就能完全避开了。 “情绪这么激动,可是会让毒性全身游走的更快呦。” 她戏谑着。 小橘暂时冷静下来,想了想这解药应该还是要给夏瑜的,她是这本书的作者,应该可以找到化解办法。 “我怎么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你先当面试!” “呵,你还跟当年一样的不相信人啊,这么多疑。” “哼,你的嘴里好像没有一句真话吧?人品摆在这儿,还要让我无脑相信?” 即使现在落了下风小橘的嘴依旧犀利不减。 巧儿反而看开了,不与她做嘴上的无谓缠斗。 直接挂免战牌。 “你确定?这解药可只有这一瓶哦,我试了,那可就不够了。” “大人,麻烦把解药还我,我来试药。” 她作势向夏廉贞伸出手,夏廉贞却没有回应。 果然都是有备而来。 也没办法了。 一旁的小橘不动声色,微微抬眼看向夏廉贞,使了个眼色。 夏廉贞也是聪明人,马上会意,随即一声大喝。 ”抓人!” 左右也不含糊,不等黑披风掏出内里的东西迅速出手,与此同时,小橘也一一招制敌,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巧儿,将她死死按住。 “你,唔唔!” 不等巧儿恶毒的话开口,小橘已经上下其手,就地取材,反手将她那身上的黑披风裹着她上半身,还有富余的就结结实实捆了几道。 此时的巧儿动弹不得,在地上漫无目的的打滚儿,那样子像极了,变异长腿了的蠕虫。 其余二人,模仿天赋也是很高,有样学样,将这黑披风的作用发挥到淋漓尽致,于是很快,地上边出现了三条或前曲,或来回滚动的蠕虫。 小橘单手拎起那最后她还兴致勃勃打的方便拎起的结儿。 “看你还搞不搞事!” 这恶狠狠的一句,很明显是说给披风里“作茧自缚”的人听的。 巧儿还在拼命的挣扎,她的双手动弹不得,嘴里还被狠狠勒勒一部分披风的布料,要不说她们圣母教有钱呢,这布料饿质量实在是太好了,韧性极佳,怎么也挣不破。 她只能在心里恶狠狠诅咒着,发誓一定要弄死小橘。 宁绥城郊。 雕梁画栋的精美马车,配着明黄的穗子,锦织缎面的门帘儿,环佩琳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皇亲贵戚。 不过这在平头百姓这儿已经不算大稀奇了。 这两年,朝权没落,皇权衰微,少年皇帝听说一直身子不爽利,不朝,只在晗元殿修养。 皇太后派亲信遍访名医,借此机会到地方上大肆搜刮,抑或直接是冒充的骗子,比比皆是。 这样高调的马车,路过的行人最多也就是抬头多看一眼,大多数也只是埋头赶路。 毕竟不管真假,坐的起这样马车的人,一定不会跟他们有什瓜葛的。 马车内,正襟危坐的李斯翰,闭目养神。 对面坐的是他另一个黑衣手下,手里抱着的孩子正是小世平。 只是小世平并不乐意给他抱着,虽然嘴巴被步堵着,小手也被丝帕给绑着,依旧嘴里唔唔的不老实扭动着。 手下被磨的烦了,正欲一个收到下去,把这熊孩子打晕了,让世界安静下来。 刚抬手起,准备下手,李斯翰在他对面猛地睁开眼睛,开了腔。 “你做什么?” 手下吓了一跳,扬起的手赶紧放下,低着头回话。 “首领,这孩子一直不安分,属下怕他扰了您清梦。” “我的命令是什么?” 李斯翰仰头揉了揉太阳穴,搞不懂怎么到哪儿都有听不懂人话的。 手下战战兢兢。 “照看好这孩子,别让他跑了。” “我让你做别的了吗?” 李斯翰不满的情绪已经表现在略微提高的声线里。 手下立即跪倒在宽敞还有些晃荡的马车车厢里,卑躬屈膝,扇起了巴掌。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李斯翰懒得抬眼看他,只沉默着把小世平拉到自己这一边坐下。 修长的食指比在薄唇之间,“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凑近道。 “现在跟叔叔玩一个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叔叔说一二三木头人,咱们就开始谁都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 自从被李斯翰牵道身边来之后,小世平就安静了不少。 他虽然话说不利索,但是三岁的孩子比大人想象的要聪明的多,一听说要玩游戏,他忽闪的大眼睛折射出光泽。 李斯翰慢条斯理,给他解开了绑手绑脚的绢帕,最后拿下了他嘴里塞的。 小朋友很快就进入状态,坐地板正,双手自然的放在双膝上,目视前方,尚还够不到地的两条小腿儿都不带打晃儿的。 见世平安静下来,李斯翰才安然再次的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耳边充斥着手下,不敢听地念叨“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每一声过后,都是一记响亮有火辣辣的巴掌。 他并没有阻止,只是稳如泰山的心安理得得坐着。 即使回去还要半个时辰的路程。 在这个世界,他已经基本可以算的上是只手遮天了。 多灾多难的年月,朝廷当局的腐败不作为,更是雪上加霜,老百姓没有感情寄托,只要谁能让他们相信,可以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是来世,他们都愿意,这是集体的恐慌与疯狂。 “首领,那个新来的八十六号,有些异状,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刚到地方,还没停稳,就有人来报出了问题,李斯翰撩开窗帘,脸色不悦,训斥的口吻。 “你们怎么办的事,我不过出去一会儿,就出幺蛾子?没了八十六号,你门给我顶上!” 来报的手下头越来越低,尤其听着马车里不绝于耳的掌掴声和认错的碎碎念,后脊背一凉。 小腿肚子一麻,双腿一软,瞬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首领饶命,首领饶命!” 李斯翰抿唇,停顿了片刻。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了他后面的衣服。 他扭头,果然是一脸天真的小世平,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心下一动。 转过头,略微咳嗽了一声,竟然改了主意,随意的挥挥手,打发人离开。 “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去看看。” ‘谢,谢首领!“ 这手下感激涕零,连滚带爬的起身,暗中庆幸今日撞到的好运,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李斯翰面前。 以免他改了主意。 放下帘子,李斯翰转身,这才回过味儿来。 他刚才是心软了么?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这个小娃娃? 他难以置信,低头端详了这个粉雕玉砌的小东西好一会儿。 小世平也丝毫不避讳,目光交汇,恶魔与天使的对望。 “额,嗯嗯!抱!抱!” 小世平又主动出击,粘着李斯翰抱着他的西裤不撒手。 李斯翰开始头疼,却又没有真的将他一脚踹远。 无奈,还是将他一把抱起,咬咬牙,在心里下定决心:小东西,这是最后一次! “好了!自己回去找左领领罚吧,以后你就打打杂儿吧!” “谢首领!” 打了自己一路巴掌,这个手下的两边腮帮子早就通通红,涨地老高,嘴角的血迹瞩目。 他重重将头叩在马车板儿上,“咚”地一记沉闷的响声。 直到李斯翰他们下得马车来真正走出去很远,才敢踉跄着起身,以手掩面,晃晃悠悠下了马车。 完成高阶文明统治这些低阶文明的同时,李斯翰还是要搞一搞自己的“业余爱好”。 创立圣母教之后,加速了他的野蛮原始财富积累,让他迅速壮大,这些钱他拿出了相当一部分挖地下室,或者在山里建造个封闭实验基地。 这就是他的天堂。 一层一层的往下走,虽然都有壁灯,可越往下越让人觉得窒息黑暗。 即使只有三层,那时不时发出的各种恐怕的尖叫声,彷佛这个地方便是地狱的十九层。 小世平趴在李斯翰的肩头,偶尔也把整个小脑袋埋起来,这样可以确保眼睛被遮住。 “不敢看了?小朋友,之前可是你招惹的我,哭着喊着送上门来的。” 他话音刚落,明显感觉自己肩头的衣服被一只小手攥紧了。 另一只小手温温热热的,突然一把紧紧搂过自己的脖梗儿。 李斯翰愣了愣。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囚密室忧思成病 出幻觉自断小臂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袁蝶衣在地下三层中最里面的一间密室里。 事实上这一层只有她一个人。 其余人或注射或服用了跟她相同的药剂,要么当场一命呜呼,七窍流血而亡;要么瞬间疯魔,挣脱束缚,一下子触壁了结,最好的情况也得是一觉醒来便痴痴呆呆,谁也不认识。 唯有袁蝶衣,虽昏睡了整整三天,醒来之后却并没有那么多严重的并发症,只是一个人紧紧圈住自己,将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隐没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不觉得饿也没有口渴的感觉。 以至于李斯翰的手下道第四天的早晨才发现里这个特殊的八十六号,并向李斯翰报告。 李斯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仔细阅读新进报。 这两年的割地赔款,租界越划越大,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在用自己的眼界学识发声,大声疾呼,唤醒更多尚在沉睡中的人奋起反抗。 这其中,大部分人认为当前最主要的矛盾是民族存亡的矛盾,而不是建制腐朽老化的矛盾,首要的应当是同仇敌忾,要扶持当前的天朝,同这些黄头发蓝眼睛的黄毛子做斗争。 李斯翰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倒不是针对内容,而是这文章专栏配的主笔的一张照片。 笔挺的西装配上领结,一只手微微扶着带金属链子的眼镜,略微高抬的下巴,有文人的一丝傲慢,眼睛是一大一小,带着些刻意,码得整齐,一律向后的油头。 即使是黑白的照片,也能看出这一番有别寻常的精心。 这是标准的表演型人格,通俗的说是个戏精。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人在少年皇帝还没“被”生病静养前开设的大学里担任要职。 据说是辛酉公派留学那一批里成绩最差的,就因为相貌不错,油头粉面,巧舌如簧被皇太后钦点任命,风光无限。 市面上最近层出不穷,各种新办的报纸,怕是这新进报覆盖率最广了。 “首领,八十六号醒了,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消息,让李斯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都等不急问的更详细,就一把推开碍手碍脚,傻站着低头汇报情况的手下,一路火急火燎,冲到地下室,打开那神秘小屋的门,径直慢慢走近。 一片漆黑。 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果然在他对角线的一个角落里,蹲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一动不动。 他有些雀跃,来到这人影面前,同样一动不动站着,贪婪地看她的每一寸身躯,每一根发丝。 伸出手想去触碰,又怕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因为自己的不谨慎给瞬间碰碎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眶充血的烫。 良久,这人影缓缓抬起头,凭借着外面壁灯十分葳蕤的光亮,她满脸的泪痕,楚楚可怜。 她哽咽着,空旷的地方尽是她剧烈抽取空气进肺里的粗重喘息。 “你放过我吧,好痛,真的好痛,好痛。。好痛。。。斯。。” 她的哀求带着窒息的撕裂,李斯翰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一点点变化。 巨大的疼痛让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维持蹲姿的力气,她倒地像婴儿在母体里保持的原始状态。 李斯翰肉眼肉眼可见她的脖子动脉处那紫色的血管迸发着狂野的活力,沸腾着仿佛有自己独立的想法。 他的内心再一次达到了高潮的快感,上一次这样的兴奋,还是在同乔锦心一家人做电击大脑皮层实验的时候。 他有预感,袁蝶衣会是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兴奋激动紧张之余,他整个人又热血沸腾的燥热起来,忍不住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 “加油啊,你要挺过去,挺过去!呜呼!” 李斯翰神经质的蹲下给袁蝶衣加油,那狂热的表情如同在看一场血脉喷张的WWE。 袁蝶衣浑身已经湿透了,汗水模糊了深凹的双眼视线,朦朦胧胧,意识模糊期间,她的四肢五官已经完全不受理智大脑的控支配。 她略一曲腰,颤抖发白的唇靠近了自己纤细的手腕。 下一秒她便如那猛兽一般,快准狠叼住了自己那最苍白的,脆弱的地方,发泄着,疯狂地咬下去,几乎要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 细腻的腥味很快就充斥了她整个口腔,她却有莫名的快感,感到这如千万条小蛇钻入身体的搅动式的疼痛,大大地缓解了不少了。 她突然看到了希望。 只有自己咬地够狠,这浑身的疼痛就能缓解的越多。 “放开!” 李斯翰知道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有一些的进展,眼看着就要付之一炬,他果断抓住了袁蝶衣那只被她自己死死咬住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即使他这个成年男性,如今在力量上,丝毫不是这个疯魔双目血红的女人的对手。 这恰恰证明他的这个实验室成功的。 源源不断地血腥已经唤起了袁蝶衣内心的渴望,她不顾一切,像个孜孜不倦饿了许久的婴孩,努力的去嘬那撕裂开的伤口,哪怕嘬到脑仁抽搐的一阵疼痛,也在所不惜。 无奈之下,李斯翰只得用自己最擅长的办法:催眠。 不用怀表,不用药物,仅靠在她耳边的窃窃私语,结合一些特殊的气味,一个响指,就能乖乖入睡。 若没有他的唤醒,是绝对醒不过来的,何况他知道现在的袁蝶衣非比寻常,特意多花了一些时间来加深她睡眠的深度。 只是李斯翰没有想到,还是破防了。 李斯翰走后,袁蝶衣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她觉得整个人轻飘飘地,如在云端,身体跟思维整个被人抽空。 她看到了世平被那恶魔微笑着牵手带走了,任凭她怎么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喊,拉着一个又一个的人,颤抖着嘴唇,淌着眼泪,,苦苦哀求。 只是所有人都当做听不见一样,她焦虑又无计可施。 巨大的无力感跟疲惫感,让她只能再次无谓的奔向儿子同那恶魔消失的一圈带着白晕的光里,在她追上他们的同时,一切骤然沉入黑暗,她的一条胳膊线是幻化成一条小黑蛇,霎时变粗变长,最后化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巨蟒,张开足可以见到性子的深渊巨口,凶恶异常,一个窜身就咬到了小世平脆弱的小腿上,她眼睁睁看着这巨蟒叼着儿子的一只小腿,摇头摆尾,自己却只能混身麻痹地僵直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世平,世平!世平!” 尖叫声中,她挣扎着如同悬溺河中刚刚被被打捞上岸的人,惊魂未定。 只是她醒来后,撩开衣袖,征征看着自己那节纤细雪白如藕的小臂。 小臂带动灵活的手腕,才能恰到好处的发力甩动水袖,秀活儿。 这也是梨园行的角儿,珍视的东西之一。 她忽然觉得小臂发麻,根本动弹不得。 眼前逐渐模糊,再一瞪眼,这节小臂,正势不可挡长出了黑色的鳞片,她惊叫起来,跳着脚,摔着胳膊,将那节小臂,一次次,狠狠耍砸在能找到的一切硬物上,直到它变得瘫软,青紫。 李斯翰急匆匆的脚步很快到了地下三层。 空气中云本的阴冷潮湿的霉味,已经被浓浓的血腥味儿包围,弥漫飘散开,游荡着向上蔓延。 安静地可怕。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参杂在若有似无的窸窸窣窣的动静里。 李斯翰顿了顿,随即脚步还是继续坚定地朝里面走去,嗒嗒地皮鞋撞击地面的声响又很快交织在了一起。 小世平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埋着头在他的怀里,不敢看。 李斯翰脚下明显感觉被绊了一下,他皱着眉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壁灯看了看。 不难辨认。 是半条带血的人胳膊。 那上面有他临走时特意让人包扎的白色棉布,晕开了点点深深浅浅的红。 他蹲下捡起来,毫不避讳。 仔细看那伤口处,撕裂伤,很细密,都是一排排横七竖八的咬痕,很不均匀。 那一根根原本纤细如玉的手指,如今都灰暗不甘心地竖立着,都在诉说着可惜。 “袁蝶衣!” 李斯翰最终还是走进那间昏暗的密室。 袁蝶衣机械地转过头,木木地,毫无知觉。 一切血腥的源头,嘀嗒声响的出处找到了。 她并没有完全疯,还听的懂自己的名字。 此时的她,已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鬼,与李斯翰对视片刻之后,放声大笑起来,嘿嘿嘿地,尖锐难听,不知道是从哪个共鸣腔发出的,挤兑着嗓子眼,敲击着人脆弱的耳膜。 她一步一步踩着断臂处的鲜血而来,到仅仅距离李斯翰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李斯翰没有退,也得以更加清晰的看清她骇人的,咧开到耳朵根的嘴。 满嘴的红色液体,乌青的眼眶,在李斯翰看来像一个恐怖丑陋的女版小丑。 他自然而然吹起了熟知的那首《杀死比尔》作为背景音乐,欢快诡异。 两个人对峙着。 “娘!” 小世平突然嬉笑着欠了欠身子,非要下地。 李斯翰没法子,只得放他下来。 “娘,抱,娘!” 他竟然还认得出面目全非的袁蝶衣,认得出这就是他的娘。 他不管袁蝶衣满身的血污,张开自己小小的怀抱,扑上前抱住袁蝶衣的双腿。 清明在外奔波两天还在路上,明天上午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坐车太久比较疲惫,明天更新《锦心是瑜》清明在外奔波两天还在路上,明天上午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二十章 护幼子性情大变 入梦来互道近况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袁蝶衣突然笑了,整个人松垮下来,带着柔和。 在一瞬间,她似乎是被那个阴暗的世界拽回到了理智,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再也弥补不了了。 伤口的疼痛感是麻木的,既然已经失去了,,她并不在乎,缓缓伸出手想摸儿子的小脸,又突然收住了手,再慢慢将那条唯一完整的胳膊举起来,吃力地为自己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顺便用拇指抹去了嘴角一圈的骇人血迹。 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汹涌的情绪稳定一些,才捉住儿子的小手,慢慢和蔼地蹲下身。 “世平!” “娘!” 小世平高兴地扑进袁蝶衣的怀抱里,母子的久别重逢,叫人暖心。 “真感人呐,这母子情深的画面。” 李斯翰在一旁戏谑的口吻,带一些阴阳怪气。 他不喜欢这些所谓带有人性光辉的场景,他坚定地相信,人的本质就是欺骗跟利用,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或者说还没有触碰到袁蝶衣真实的欲望。 何况这个小男孩的父亲,可是长期家暴,差点把她当街卖掉的禽兽。 这亲情有多真?笑话! 不过是标榜自己同低级动物不同,自我感动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正想着,袁蝶衣已经拉着世平,缓缓起身。 由于只有一条完好的胳膊,抱不起他,就只能死死拽着,将他按在自己身后。姿势是老母鸡护崽的动作。 她谨慎的眸光,在李斯翰面前第一次变得锐利怨毒起来。 在这之前,她都是一脸的央求,满眼的软弱无奈,就像被命运这条野狼扼住喉咙,动弹不得的可怜兔子。 李斯翰主意到了袁蝶衣眼神状态的变化,有些紧张起来,嘴却依旧硬。 “怎么,这个时候知道要护住自己儿子,不让他受伤害了?那你当初怎么这么轻易把他一个人丢在城里,不闻不问?”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配合,就不动世平的,你骗我!” 袁蝶衣并不理会,她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死死盯着李斯翰的眼神有些凶狠狰狞,充斥着血丝。 “别激动嘛,我只是把他接来跟你团圆,不好吗?” 李斯翰双手一摊,显得好心又无辜。 “放他走,不然我杀了你。” 不同于之前的歇斯底里,袁蝶衣说这话很是冷静,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就凭你现在的情况,还敢威胁我,跟我谈条件?” 话音未落,袁蝶衣就一下窜了过来,速度之快,怕是爆发力极强的豹子都望尘莫及。 李斯翰反应过来时,袁蝶衣的那只苍白的手已经控制住了他的脖子,偏头一侧,微微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离他的血管很近。 她微吐气息,丝丝缕缕的热气在李斯翰耳边。 李斯翰第一次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奇妙。 “我知道我玩不过你,可你不要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我拉着你垫背。” “哦?是吗?真这么狠心?那你儿子世平怎么办呢?以后他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没有娘的孩子,在这个世道,任人欺凌,可还远不如一根草儿哦。” 李斯翰故技重施。 虽然并不相信袁蝶衣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可现在用这个拖住她,屡试不爽。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带着世平逃出去!” 袁蝶衣突然发了狠心,张嘴就狠狠咬去,李斯翰用手格挡,却毫无用处,即使袁蝶衣只有一只单手,捏住他的肩膀骨,他也死活脱不开身,像是被一只围猎的野兽给轻松踩在脚下的小可怜。 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没让她听话,用在敌人身上,自己就要搭进去了。 李斯翰自嘲的笑了一身,并不恐惧害怕,甚至在想着自己这算不算是为了科学研究无私默默献身呢? 可惜是无名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自己比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的多了。 他无力的垂下手,先是一阵巨大的刺痛,叫他眼周围的肌肉颤抖着,一跳一跳的,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动脉血管处,抽搐一般的一阵一阵地紧缩。 这感觉像他儿时,被慌张的母亲用枕头捂住自己口鼻,死死按在床上,用力往下按压。他的耳边是自己越来越大的喘息声,挥之不去,能接收到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不过这一次,他依旧没被上帝带走,关键时刻,密室里响起的小孩子惊天动地的嚎啕哭泣声,引来了其他手下。 他也明显感觉袁蝶衣吮吸的力道变小了,她犹豫了。 五六个人合力都没有完全将袁蝶衣给撂倒拉开,唯一撼动的了她的,还是脚边的小世平,害怕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求娘要抱抱,才换来她的松手。 李斯翰被救下之后,只落寞地捂着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转身沉默地往回走。 见识了袁蝶衣的厉害之处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靠近招惹她。 所有人都默默在心里给她打上了怪物的标签,就连送的吃食,也都是生肉,有的甚至是一整只鸡鸭,活的。 袁蝶衣从那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从来都是给什么吃什么。 同样,她也不允许有人靠近儿子小世平,每天会做的事情,就是搂着儿子,坐在那唯一的一束光源下,静静地等,嘴里嗯啊呀地,含混不清哼着小调子。 世平也很乖,从来都是靠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享受般听着这小调歌谣。 时不时伸出小手玩母亲垂下的发丝,绕在自己的小手腕上,一圈两圈。 李斯翰没什么大碍。 包扎好后止了血,开些补血补气的药也就结束了。 他会时不时下来,透过密室门前一道小门,看看这对母子,并叫人送些适合小孩子吃的米汤,玉米饼。 也有给大人吃的小菜米饭。 只是袁蝶衣从来不吃,依旧只等密室的从那道小门里扔出的活物,才肯进食。 她的很多习性已经变了,嗜血,爱生肉,多疑,只尚存一丝母性。 李斯翰每日来看的几回,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 明明这药,在袁蝶衣身上已经起了神奇的作用,这意味着巨大的成功。 可看着她一点点变得面目全非,不再像人的同时,他仿佛看到小时候,自己那淡漠的影子,重叠在她身上。 他对袁蝶衣用的是药,那他的父母呢? 父母送给他最大的礼物,就是一步一步唤醒了原本的“他”。 兴县城郊。 焦急中,小橘给夏瑜服下了那一瓶药,等啊等。 夏瑜相较于其他人昏迷的程度更深一些,明明已经吃了解药,却怎么也弄不醒。 她陷入了梦境之中,黑暗之中,她摸索着来到一个挂满晶莹剔透水珠泡泡形状的地方,透过那每个透明的泡泡,里面是一段段动态的画面。 有她见到的每一个人。 她这瞧瞧,那看看,很是惊奇,正跃跃欲试随意戳开那随意其中一个的时候,正前方是一片白光大作。 她不由自主本能护住自己刺痛的眼睛,待光亮减弱,缓缓放下手臂,周围一切有画面的泡泡都归于黑暗,消失不见。 “夏瑜,夏瑜!” 听到有人叫她,夏瑜抬头,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自己眼前的有一块悬空的屏幕。 屏幕上是在自己房间,戴着自己的黑框眼镜,穿着打扮跟原本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夏瑜激动起来。 “乔锦心!” 她惊叫一声,飞扑到那屏幕上,却一下子被弹开很远。 屏幕上的乔锦心摇摇头。 “夏瑜,你别费力气了。” “什么情况?” 夏瑜有些懵。 屏幕另一端的乔锦心往上推开推眼镜,往前凑了凑。 夏瑜更加确信,这就是自己码字的那台电脑的屏幕。 “乔锦心你快想办法把我弄回去啊!” “额,夏瑜你冷静一点。” “你自己应该清楚,完不成主线任务就出不去。” “不是,凭什么是我呀,本来就都是你的任务,我进来算怎么回事呀?” “你快想办法弄我出去,哦,对,你来写,你帮我把故事情节续写下去,就写我又穿回去了!” “没有用的,你别忘了,它可以自己修改情节的。” “那怎么办?” 夏瑜有些泄气。 “你就当玩游戏做任务吧,我尽量想办法给你提供场外援助。” “凭什么!你现在占的是我的身份,我的屋子,我的位置!” “你以为我顶着你的身份就那么容易舒服的么?” 乔锦心也怒了,吼了回去。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一直被人穿小鞋排挤,稍不留神就被坑,天天忙的焦头烂额的,那个杜少爷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不是打电话骚扰,就是找人偷偷尾随,我又不敢报警,怕自己露了马脚。” 乔锦心一通抱怨,证明自己日子也不好过。 夏瑜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何蓝出院了吗?” “快了吧,也不少日子了,你也懂得,书里书外,时间是不同步的。” “那你自己也要提防着点,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你在里面,也多注意着点李斯翰,他早就盯上你了。这次中毒事件应该跟他有关系。” “我中毒你都知道?” “废话,你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它会自动生成文字。根本不用我动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要信息初露端倪 忆前情鲜血成药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还是说有什么有用线索提供了?” 夏瑜满心期待。 “你这开局太菜了,我有点看不下去。” 乔锦心咋舌,顾左右而言其他。 “怎么就菜了,我好歹还打了场胜仗。” 夏瑜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警惕性太低了,上来就遭了暗算,搞成这样,能不能自己好好研究研究,有些设定自己心里盘盘清楚,这可不是那种攻略游戏,玩玩了还可以退出保存进度条,要是不小心死了,真出不来就搞笑了……” 乔锦心喋喋不休。 夏瑜掏掏耳朵,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 “emmm”,乔锦心谄笑着,顿了顿,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还有身份证在哪儿,我入职有一阵了,人力一直催我要身份证复印件办正式手续……” “滚!!” 夏瑜怒了,搞了半天,一句有用的没有,还是找自己套信息的,登时不管不顾一拳击在那悬空的屏幕上,被弹出去的瞬间,整个黑色的封闭空间,很快就像玻璃镜子一样碎成了很多个锋利的渣子小块。 她正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之余,已经随着扭曲的空间,旋转再旋转,像是洗手池里旋转而下的水流,吸引着到底部深渊。 一切结束的很快。 乔锦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扶额心烦意乱坐在电脑桌前,紧紧握住双拳,烦躁到极点之时,她忍不住心中的冲动,颤抖着手,再次拿起桌上小巧的猫猫头指甲钳,一点点剪起了自己原本就修剪的光秃秃的指甲,越来越短,渗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也并不停手,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小橘开始怀疑这药的真实性,抬手准备去找那信口开河的死女人算账。 她刚跨出大帐一步,众人还没待要拦住她,这边佟怀信就大呼小叫着“醒了,醒了!” 小橘忙奔过来,见夏瑜木木呆呆地直挺挺坐起来,目不斜视。 心中有些唏嘘惆怅。 这场梦又真实又魔幻。 真是神奇。 她的际遇更魔幻。 如今的脑子异常清晰,快速转动着,所有之前的章节迅速复盘了一遍,解药,解百毒,特殊菌落的太岁。 “怎么样了,感觉?” 她上下打量一圈。忙开口问道。 夏瑜不理会。 待小橘狐疑着把手放到她眼前随意晃了晃时,夏瑜才一把用力握住小橘的手心,拉倒自己身前,认真地说道。 “毒,我知道怎么解了。” “额?什么?什么毒?” 小橘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巧儿给我们所有人下的毒啊!” 夏瑜焦急着,有些急的像无头苍蝇。 怎么获取呢? 还是睡觉?可是要那块神奇的菱石的吧? 再说就算有了菱石,就能立即进入自己想进入的梦境场景么? 真难呐! “你到底怎么了?是毒还没解么?” 小橘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焦虑着的夏瑜的双肩,逼视着她慌张失措的眸子。 这一触碰,夏瑜登时感觉身心舒畅,静下了不少心。 待她再次抬眼认真跟小橘对视之时,眼底的混沌有了明显改善。 小橘见她镇定不少,眼睛也亮了,心下松了口气。 “你总算正常了。” 夏瑜忽地记了起来。 “你之前伤的很严重的时候,乔锦心给你喂过太岁吧?” “什么?” 这件事情,其实小橘自己并不是很清楚,夏瑜提了,她也云里雾里的。 “怪不得,怪不得,所有喝过酒的人都中招了,只有你。” “什么?” “也就是说你的血液里有太岁,所以百毒不侵。” “换句话说,你就是天然的解药。” “你什么意思?” 夏瑜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小橘,只有刘衍激动地上前一步,护在小橘身前,颇有敌意的看着夏瑜。 “诶,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别想歪了,我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绝对没有强迫的意思,血是小橘自己的,她自己做决定,当然了,她理所应该不同意。” 小橘犹豫了,打量了周围一圈所有人,有大力,有佟怀信,有徐旻,还有刘衍。 别看大家如今还是好好地,可说不定下一秒就受人所控,失去心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最后一一成为牺牲品。 她咬咬牙,正要同意,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一节小臂。 原来也并不强壮,也是个纤细的女孩子。 “我不同意!” 刘衍不行了,大吼一声。 “就没有别的方法吗?啊?” “夏瑜,你就这么点本事么?一天到晚只会虐你善良的女配?!你良心不痛的吗?” 夏瑜胸前的衣襟再一次被人揪了起来。 “你干什么?!” 佟怀信也加入进来,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偌大的军帐很快就成了修罗场。 “够了!” 夏廉贞一声大喝,平息一切干戈。 “还嫌不够乱吗?这个时候打架?!” 他轻咳一声,不疾不徐,继续说道。 “若果真按阿瑜说的,小橘是吃了太岁的,那便是人瑞的一种,不老不灭,只要不接近火源,便相安无事,受伤即可自愈,不过区区放一些血而已,是伤不到根基的。不足为患。” “对哦,爹,你不说我还忘了,吃了太岁的哪那么容易狗带,那就是永远的血条满格随便造啊,哈哈哈,我给的这个设定真是牛皮!!” 夏廉贞看着夏瑜得意洋洋,满嘴的不知所云的新词,有些无语,但看她欢蹦乱跳的样子,又安心了不少,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小橘皱眉头,大概听明白了夏瑜跟夏廉贞对话间的意思。 若有所思,抬起自己细嫩的胳膊翻来覆去好奇看了看。 她信步走到帐中临时的木桌前,随手拎起地形图边上那把唯一的茶壶,洒了里面早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亮出不知从哪儿掏出的一把雪亮的匕首,轻轻一割,右手手掌便拉开一道不小的口子,滴滴答答的血就垂着从敞开的壶盖口,落进去,越聚越多。 刘衍还是心疼,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小橘那只流血的手掌,垮着嘴角,整个五官都在表达抗拒跟不安,直呼着“好了,好了。” 小橘不肯撤手,硬是滴了大半,感觉有些眼花头晕不适之后,才算收了手。 刘衍急忙扶着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举起她流血不止的手,掏出在宁绥城以防万一,准备的止血的药粉,往伤口上一通乱倒。 秀云慌忙抽出随身的帕子跑过来,要给小橘包扎,可刚到眼前,那原本还长的骇人的血痕,竟然瞬间隐去了不少,愈合的速度之快,叫人不敢相信。 “这么神奇的嘛?!” 夏瑜三步并作两步来围观,眼睛都直了,亲眼见证,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小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有些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别说话了,赶紧休息一下吧。” 刘衍不由分说,带着人要回到休息的帐子。 小橘挣扎着推着他。 “你也中毒了啊,去喝一点儿我的血,解毒要紧。” 刘衍单握住她的手,温和又强硬的开口。 “不用担心我了,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小橘最终没有继续坚持,跟随着刘衍的脚步,慢慢步出了大帐。 目送二人的背影,夏瑜有些酸了。 可不一会儿有唏嘘地摇摇头。 也怪自己。 小橘的结局已定,为乔锦心牺牲,保护女主是她存在的意义跟使命,注定是个工具人。 身临其境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坏人。 刘衍对她的指控,一点没有扒瞎。 不过,刘衍这些话一说出来,明显是知道不少啊? 他应该不止是那个单纯爱着小橘的傀儡少年皇帝了吧? 何况,原本的设定里,对他和小橘的感情线埋的也不多呀? 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正思索着,夏廉贞已经麻利地命人把那一茶壶的血液,分成若干,逼着所有中毒之人喝了下去。 一切看着尘埃落定。 大帐中人群散去,夏廉贞来到女儿身后。 “在想什么呢?” 夏瑜吓了一跳,回身见是夏廉贞,整理了下情绪。 “没什么,在想爹您什么时候让我上山。” 一个直击球打到夏廉贞面前,就看他接不接了。 夏廉贞听了这话,顿了一下,随即变脸,和颜悦色。 “好吧,你非要上山,爹就成全你,只一条,不要做过多纠缠,安全要紧。” “好!谢谢爹!” 目的达成以后,夏瑜喜笑颜开。 虽然这次让夏廉贞点头,经历了不少波折,巧儿还要横插一杠子,这个劝降酒也不知道究竟起没起作用。 但目的达到了,第一步算是跨出去了。 晚上做第二日上山准备之时,她特意去看了看那群盲流子,响马。 见到她,一个个是痛哭流涕,感激涕零,恨不得磕头,当场认再生父母。 夏瑜有些惊讶,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鸡贼的佟怀信在带人给这帮盲流子“送药”时,顺便添油加醋说了说夏瑜的神通,最后把一切功劳都加在她头上,说的玄乎的很。 本来就亲身经历了一些,加上佟怀信这张会忽悠的嘴,本身文化程度又低,对神鬼之说相信的很,被说的是一愣一愣地,再资深的江湖客老油条,都被洗了脑,对夏瑜是神人深信不疑。 等夏瑜自己再开口澄清,已经没什么用了,这些人只当她谦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急赴约为女“相亲” 碰杜少阴魂不散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夏瑜,磨蹭什么呐,吃饭啦!” “哎,马上就来!”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莹莹的光。 小三花自从被夏母接回来之后,就一直躲在床底不愿现身,警惕地蜷缩在一角,盯着乔锦心趿着毛绒拖鞋的脚。 乔锦心全神贯注在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上,整个人有些憔悴,淤青的眼圈,是好久没睡过一个踏实安稳觉了。 “夏瑜,夏瑜?成天躲在里面干什么呐?大好的休息日,赶紧起来吃早饭,妈有话跟你说!” 见人迟迟不现身,夏母急了,拿着硕大的锅铲赶到房门前,急促地敲着,一声接着一声。 催促敲地乔锦心的心头更加混乱,她下意识举起左手,咬起已经伤痕累累的指甲,参差不齐的指甲盖,光秃秃的,一片鲜红。 “夏瑜,开门,开门呀,妈妈在跟你说话呐,夏瑜!” 哗啦一声,门终于被打开了,夏母的锅铲就那么举在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锦心一言不发,默默绕过夏母,径直走到饭桌旁,直挺挺坐下,端起饭碗,扒拉起里面晶莹润泽的白米粥。 夏母愣了一下,放下锅铲,也朝着饭桌走过来,在蒙头吃早饭的乔锦心面前,慢慢坐下。 乔锦心感觉到对面有人落座,有意识的把自己的双手缩进宽大的衣袖里,不敢让人察觉自己面目全非的指甲。 夏母古怪盯着乔锦心看了一会儿,试探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周末,你好不容易放假,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妈陪你。” “不用了妈,我待在家里就好。” 乔锦心说话闷闷地,听着很丧气。 夏母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嗓音尖锐了起来。 “小姑娘家家的,弄的跟孤魂野鬼一样,魂不守舍的,成天闷在屋子里,对着电脑,脸色也不好了,一副吸了鸦片的样子,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见乔锦心无动于衷,夏母的急脾气又上来了,随手拿起一旁椅子上的一个包裹,又过来拉起她,不由分说,带进了自己房间。 刚一带上门,就开始很不见外地给她脱衣服,乔锦心有些惊恐地抬头,护住小熊睡衣前的最后一片阵地。 “怕什么?都是女的,再说了你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番言辞,让乔锦心哑口无言,虽有抵触,还是让夏母态度强硬地剥光了上衣,给她“贴心”换上了一身颇为小香风的淑女套装look。 “怎么样,好看吧?妈妈的眼光还不错吧?” 这穿衣风格略显名媛网红风,乔锦心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住地发呆走神,眼神游移到别处,明显心不在此。 这并不能浇灭夏母的热情,接下来粉底液,眼影,睫毛膏,高光粉,乔锦心在夏母的手里焕发了别样的气色神采,原本就不错的底子,终于在对过长又毛躁的刘海稍做修剪卷烫之后,露出了全貌,果然惊艳。 “嘿嘿,怎么样,妈妈的手艺还不错吧?” 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乔锦心,夏母由衷地自豪。 她原本眼眸里的空洞不安,竟然也打造了另外一种疏离的厌世脸。 陪着艳丽的大红唇,更显高级。 “差不多了,走吧。” 夏母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滴答滴指向了九,便自己随意抓了件外套胡乱套在身上。 “穿这双吧,妈昨天刚去商场给你买的。” 临出门,夏母特意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拆封的粉皮色牛皮小高跟,蹲下身辛勤又不辞辛劳地给她换上,乔锦心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 平时夏母待她也不错,刀子嘴豆腐心,可也没到这个地步。 今天的确是有些反常。 她皱了皱眉头,亦步亦趋跟在夏母身后。 外面阳光很好,五月份的天气逐渐回暖,街上已经有爱美的小姑娘,三三两两脱下了厚重的呢子大衣,换上了清凉的半裙,露出白皙的匀称的小腿。 乔锦心明显感觉迎面而来的人,都直愣愣盯着自己,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她开始局促起来,低下头,紧紧抿着嘴唇,指尖微微的颤抖。 夏母并没有发现乔锦心的异常,昂首阔步走的稍前。 她知道这些瞩目的目光都是投向她身后一步之遥美丽的女儿的,这种优雅大方的气质,怕是电视上的一些小明星都不曾有的。 所以啊,一般的男人哪能配得上。 正美滋滋的想着,两个人已经步入了一家高档环境清幽,闹中取静的茶馆。 一进门一个大大的“静”字,还有名家题的烫金字匾额“上善若水”。 装修淡雅也见低调的奢华,光是吧台处摆的那一座观音,都有有些年头的老坑玉雕的。 这种地方,夏母平时是绝对不会进的,这一看也不属于她的阶层。 “姐,来了?” 老板是个脖子里挂了块佛牌的笑面胖子,见夏母乔锦心二人走进店里,并不奇怪,也不认生,反而热情的打招呼,像是老相熟。 平时在乔锦心面前大大咧咧的夏母,在这个胖子面前反而拘谨,有些疏离,对于对方称呼的一声姐,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自然,只略微尴尬的笑笑,没有搭话。 二人随着一起落座,都是小心翼翼。 乔锦心特意四处打量了一周,没有价目表,这个带着二人进来的胖子,手里也什么都没拿。 她本以为会有服务员上来,谁知道,这胖子安排两人在一处幽静包间坐下,自顾自坐到对面,灵巧的开始摆弄起面前的一套精致小巧的茶具。 “姐,我们店里最上乘的就是这白茶,您今天也别白来,尝尝特色。” 乔锦心看了一会儿,觉得意兴阑珊。 她不是那附庸风雅的人,却被桌上摆着的一盘小小的植物吸引。 绿色的藤蔓,红色的丝状花瓣儿,不蔓不枝,仅有一株,抱团的一簇,却偏偏有一绺儿要特立独行,向外延展,像一只婴儿的小手伸向她,渴望她的垂青。 乔锦心不知不觉生出不少怜惜,竟然鬼使神差,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那一绺儿花瓣儿。 “喜欢么?喜欢一会儿给你带回去!” 胖子的热情,反而让乔锦心吓了一跳,她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皮也随着跳动,光速的抽回手,却没成想指尖被那花朵锋利的锯齿状叶片给生生剌开一道口子。 血很快就流了出来,撒到花瓣儿上,那伸长的一绺儿像是有了自主能力一般,又拼命够向那滴答滴落的一滴血,等乔锦心缩回手,按压住那伤口处时,那微不足道的一滴血,早就被它消耗殆尽,哪里还有踪迹。 这植物嗜血? 乔锦心眸底掠过一丝惊骇,再抬头看向笑嘻嘻的胖子时,她整个人有些毛骨悚然,那看透吃透她的神情,让她的心口剧烈起伏着。 “对了,姐,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子,之前跟您提到过的,青年才俊,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喝过洋墨水的。” 他话音刚落,夏母忙扯着乔锦心站起来相迎,乔锦心抬眼望着这个高大的背影,整个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立。 “阿姨,您好。我叫杜若飞,是夏瑜的中学同学。”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高级蓝黑西装,一丝不苟的衣领透着成功人士的严谨。 可在乔锦心的眼里,他的形象同那个已经渐渐遗忘在记忆里的斯文恶魔,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她本能的退缩着,一只脚已经跨出,朝着包厢大门的位置,只想赶紧逃离。 “好,好,真好。” 夏母频频点头,脸上早就乐开了花了,越看越满意。 “夏瑜,老同学,好久不见。” 同夏母打过招呼之后,杜若飞径直将自己的那只手掌伸向了乔锦心。 略露出手腕皮肤的地方,还有丑陋如蜘蛛腿的深色疤痕。 杜若飞见她看着这疤痕在发呆,开口不以为意的解释道。 “哦,这是之前突然闯进我别墅的狗咬的,不过可惜被她给跑了,我还挺想她的。” 乔锦心听到此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怦怦”直跳起来,这种感觉同她前不久加班到深夜,独自回家总觉得身后有人也跟踪一模一样。 “多年不见,不握个手么?” 杜若飞把手又向前伸了伸,吸引乔锦心的注意力。 乔锦心瞳孔剧烈的收缩着,鼻翼夸张的扩张。 “夏瑜,一直低着头干什么,太不礼貌了!” 夏母偷偷在底下扯动着乔锦心的胳膊,叫她注意。 “握手呀,握手!” 她推着强迫乔锦心站直了,完全没有理会她浑身冰冷。 乔锦心略微撑了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伸出另一只手,艰难地要握住那只一直悬在半空的手。 只是那丑陋的疤痕在她眼中,突然又活了,像蛰伏在草丛,伺机而动的黑蛇,她痛苦的惊叫了一声,反应过来的第一秒就是把眼前的那把紫砂的茶壶,一下子提起,滚烫的茶水伴随着袅袅的水汽,刺啦刺啦,像是在开水里汆肉,杜若飞丑陋的疤痕通红一片。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乔锦心一个人惊恐的满脸泪痕,抽噎着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求合作有心拉拢 遇山本预感不祥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碧山燕家寨。 燕明最近闭门不见夏廉贞,不仅仅是排斥反感朝廷的招降,另一方面,早有一位不速之客,斡旋在这燕家寨多日,也想找机会达成合作。 小矮个,八字胡,鬼头鬼脑,不是别人,正是山本松崎。 “燕寨主,您再考虑一下,我们是真心诚意邀您合作的,毕竟您的敌人同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 “那山本先生的意思是要怎么合作呢?” 燕明相较几年前,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沉稳,不动声色,一双鹰眼只继续观望。 “很简单,不日,我们琉岛的大军将会从临台登陆,到达绍城府,一路南下,必经之地便是兴县,希望燕寨主届时可协助,从内打开兴县城门,待功成之日,我琉岛愿献上整个兴县作为回礼,不知燕寨主意下如何?” “寨主,寨主!” 这边燕明还在皱眉犹豫,里面就有女声疾呼来报。 燕明一听是自己夫人贴身伺候丫头小水的声音,急忙站起身。 “夫人怎么了?” 小水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惊惶。 “夫人,夫人突发心绞痛,刚才痛的已经昏过去了!!” “什么?” 燕明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有些乱了,还是小水拽着他直往后堂拖。 “寨主先去看看夫人吧!” “走,走走!” “燕寨主!” 燕明抬走欲离开,山本松崎一声高呼想要留下他。 “鄙人认识不少外科医生,可以带上山来给夫人会诊。” 燕明一听,正要点头答应,却是小水抢先没好气的抢嘴。 “我们夫人的病是心病,得需心药医,再说你们那些洋玩意儿,我们天朝的普通老百姓可受不起。” 这一番话说完,便再也不管这小矮个,飘了一个白眼,转身急急离去。 山本松崎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女,对他竟然态度如此傲慢,可目的没有达成,也不敢轻易把内心的不满放在脸上,还是笑呵呵的,那双暗了暗的眼睛里,却早就藏不住狠戾了。 被小水一路推搡进后堂的燕明心急如焚,小跑着,没跑几步,就撞上一具柔暖的身体,定睛一瞧,正是夫人惠兰。 “夫人,你,你好了?” 燕明大喜过望,抱着惠兰柔软的腰肢,上下左右的打量。 惠兰推开他,别过脸去,淡淡地问。 “你见了那个山本松崎了?” “额,嗯,这不刚才正在屋里说着话呢嘛,小水报你突发心绞痛,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 燕明讪讪摸摸后脑勺,有些别扭,也没了往日一寨之主的底气,在自家夫人面前,他一向如此。 惠兰依旧冷着脸,语气里带着不悦。 “这山本松崎是琉岛人,能这样四处结交活动开条件,想必也是身份地位不简单的人物,你若真跟他搭上关系,轻则遭人暗算,重则通敌卖国,一辈子背上叛徒的骂名,我言尽于此,若是夫君执意一意孤行,那我即刻回房,三尺白绫悬梁自尽,早早去见我李家列祖列宗,反正我嫁与你,本就已算不忠不孝……呜呜呜呜” 说着话,惠兰已经是泣涕零如雨,掩面而泣。 燕明本就对没救下惠兰祖父李岳林心有愧疚,人家本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 如今嫁给他这个一介草莽匪寇,的确委屈。 惠兰的意图很明显,便是让他断了与山本松崎合作的念头。 可这么多年,他心里又的确憋了口气,想给惠兰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难道真要投降这狗屁朝廷,来换取一个正当体面的身份? 若是那帮子权贵出尔反尔,将自己这一帮子兄弟给杀了怎么办?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他心里边矛盾着,手上嘴上边哄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夫人。 山本松崎在燕明这儿没有得到明确回复,还碰了一鼻子灰,着实有些心里不舒服,他拿起自己那顶黑色的礼帽戴上,带着一直追随左右的两个浪人,匆匆下山,找早前已经策反的绍城守将胡来,找些助力。 内外施压,逼着燕明就犯。 哪成想,刚下到半山腰,就遇到了夏瑜一行几人。 擦身而过的一瞬,山本松崎突然抬高了他黑色礼帽的帽檐,朝夏瑜笑了笑,特意向她点了点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在打招呼。 夏瑜有些瘆得慌。 这又是个什么人? 看样子不像是本地的啊。 小橘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山本松崎,如临大敌,条件反射,拦在不夏瑜身前,也不说话,只死死警惕地盯着山本松崎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了,他也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小橘松了口气。 “小橘,你怎么了?” “山本松崎。” 小橘默默收回自己的刀,继续赶路。 李衍也早认出了山本松崎老贼,恨意上涌,当年便是这个老东西,差点要了小橘的命,整个天朝也几近毁在他的手里,自己却永远背上了昏君的骂名,成了千古罪人。 郁郁不得善终。 他紧了紧拳头,整个人被点燃了的发烫,正要跟上去,却被早已经背身要离开的小橘,一把拽住。 “走吧,赶路要紧。” 刘衍作罢。 夏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写过这么一个讨厌的反派。 看这样子,又是盯上自己了。 她在心里默默流泪,真是遭不住啊,她现在真是四面树敌,四面楚歌,操蛋的是,她又不想乔锦心一样,有那么强的能力,稍不留神,怕是还熬不到最后,就要人没了。 “诶,诶,干什么的?” 正想着,前方遇到第一个拦住去路的,一双短刀在手里耍的虎虎生威,明显是吓唬众人。 徐旻认得,上前拱手一礼,含笑道。 “又见面了,狗子兄弟!” “狗子也是你叫的?” 他很不满,嚣张举着其中一把短刀,直指徐旻而来。 “大,大小姐!” 经过夏瑜时,却是两眼一直,目瞪口呆的不可思议。 碰巧的是,夏瑜今日穿的,正是当年乔锦心第一回上碧山的同款袍子,狗子能一眼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夏瑜急忙笑脸盈盈,迎了上去,假装很相熟地,一拍狗子肩膀。 “许久未见,结实了不少嘛!” “真是大小姐!” 狗子一听这说话声音语气,确认无疑了,激动起来。 拉着夏瑜就往上面的寨子里走。 “大小姐回来咯,大小姐回来咯!” 一个响亮的口哨,响彻云霄山崖。 隐没在草丛山间的燕家寨兄弟,一个个争先恐后钻出来,先是呜呼地欢呼雀跃一下,再击鼓传花般,重复了一遍狗子的话,一声声的接力,让这个消息,人还未进寨子,就已经全寨皆知。 夏瑜有些懵了,这么大阵仗?漫山遍野的,都是欢迎她的人。 一路上抱着孩子,挎着篮子高高兴兴,兴高采烈来围观,夹道欢迎的人群越聚越多。 好不容易,进了寨子,又是两排人一字排开,人群最尾一一散去,是燕明带着他的夫人惠兰。 夏瑜就算再没见过,再没有眼力见,也心下了然,这便是她此次上山要攻略的对象:燕明。 “大哥!” 她刻意在刚才的路上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到此刻终于是情绪饱满,让她那一声“大哥”里,带着千言万语的深情。 久别重逢,燕明也有些忘乎所以,这么多年了,他已经老了不少,黑丝间生出了不少华发,可他这妹子,却依旧光彩照人,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不日才知道这山下盘踞的夏廉贞便是他妹子的生父,也一直心里有预感,他这妹子会上山来。 至于是不是劝降,他也并不在乎了。 毕竟,他燕明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若不是当年有这聪慧的妹子多日的扶持教化,根本就一文不名。 夏瑜这回明白成大事要沉的住气,上来便什么也没提,只大打感情牌,先唠唠家常,从情感上瓦解。 酒桌上,自然又是一满上一碗碗好酒,狗子高兴,亲自下桌子拎着坛好酒,热情一一满上。 佟怀信不在,也就没人阻拦,夏瑜几大碗干下去,把在场的都看呆了。 “大,大小姐,几年不见,酒量见长啊,想到年,您可是滴酒不沾的。” 夏瑜拿碗的手先是一滞,很快圆了过去。 “人总是会变的嘛。大哥,不也变了不少嘛。” “对,对。” 话虽如此,夏瑜喝酒端碗的频率明显降低了,收敛了不少。 “这么些年,妹子都在忙着什么,怎么都没个回信儿,是忘了大哥了?” “怎么会,乱世当道,能自保都不容易,倒是大哥过的如何,我们一行人上山之时,还遇到那山本松崎,他来找大哥,又是什么事情?” 提到这山本松崎,燕明有些遮掩,眼神略带躲避。 “哦呵,也没什么,不过是求我寨子帮些小忙,不足挂齿。” “帮忙?那大哥同意了?” 夏瑜追问,直觉告诉她山本松崎在这个时候出现,不是偶然,应该是她此次任务最大的拦路虎。 “怎么会?他们琉岛,这些年屡次三番犯我临台,烧杀抢掠,你大哥岂能帮这些外来畜生?” 燕明话说的慷慨激昂,但明显底气不足。 夏瑜敏锐地察觉,不动声色。 碧山山脚。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乔大人。” 山本松崎回想着刚才的擦肩而过,忍不住的嘴角上扬,那张美艳的脸在他脑中慢慢放大。 “真是缘分呐,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遇上了,还是先回去知会一下顾桑,我想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送消息”不怀好意 入营地再现“疯狂”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黄昏,雨水像拳头般重击在街道,房屋顶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松软的泥土,很快就随着这重锤,践踏出一个个泥坑,满目疮痍。 大雨滂沱之间,一群人头戴黑色锅盖样式的斗笠,腰配长弯刀,对襟宽大披式袍,在风雨中狂狼放声调笑着,轮流换着一个酒壶喝酒,而中间一个瑟瑟发抖的粗布裙的女人,则被推搡在其中,毫无还手之力。 湿透的布料紧贴在身,反而叫她女性的身形曲线勾勒更加凸出,几个人不知真醉还是故意,摇晃的抓着女人的手腕,不愿放开。 身处其中的女人,尖叫着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胸口,拼命躬身抵挡反抗,渐渐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 女人的尖叫声逐渐嘶哑,那是一种绝望的无助。 身后一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男人倚靠墙,仰起脖子喝酒。 每次扬头,略有凉意的雨水砸向他的眼皮,再顺着脸颊流到嘴边,混进源源不断灌进嘴里的烈酒。 酒很快就没了。 他又将酒壶用力的倒了倒,一滴不剩。 好吧,这酒果然越卖越少了。 以前的一壶酒,值得他喝到酩酊大醉,忘记所有。如今的一壶酒下肚,只不过沾了沾牙齿,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歪嘴苦笑一下,站直身子,微睁开眼。 入目便是这群禽兽,已经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 他本想转头不管,可刚一转头眼前抑制不住出现的那张义愤填膺的小脸,还是叫他回心转意。 她要是在这儿的话,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他走上前,三两下,扒拉开外围几个,直插进人群里,把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外罩衫脱下来,为女人遮住裸露的皮肤。 “你是什么人?” 这群人操着极其不熟练的天朝话,面露不善。腰间长袍内的长弯刀已经牢牢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在我朝的土地上,欺负我朝的妇女,其行当诛。” 撂下狠话,他便已经手起刀落,对面刚刚还在与之对话的,当场身首异处。 其余的人气急败坏,大喊一声,便都统一将那长柄弯刀高高举过头顶,迅速把人包围其中,两方死死对峙着,一触即发。 “雕虫小技尔!” 话音刚落,一群人还没待看清,便又是寒光一闪,一圈人只剩下唯二的两个,握在手里的刀随着手腕的剧烈抖动,也终究是拿不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大呼小叫着,落荒而逃。 他手中的刀顺势而出,随后又踢起地上随意一把,雷霆出手,最后的两个,也都先后一一中刀毙命,无一幸免逃脱。 雨水哗啦啦地,很快荡涤掉了刀上地上的血迹,又被冲淡。 他在雨中徐徐而行,拔下命中的那把属于自己的刀,干脆利落,归鞘。 “顾桑,真是好功夫!” 天地间响起的不合时宜的啪啪掌声。 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略抬眼,并不转身,低沉这声音,道出了来人的名字。 “山本松崎。” “又见面了。” 山本松崎打着黑色油布伞,缓缓走来,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依旧不怀好意。 对于山本松崎,他很不耐烦,可有些消息,又得靠着这老匹夫提供。 “我是来送好消息的,顾桑。” “除了乔大人的下落,别的消息,于我顾维均而言都毫无意义。” “那我要告诉你,我知道乔大人在哪儿么?” 正欲抬脚离开的他,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被点亮了。 “快说!” 他毫不掩饰眉宇间的兴奋之色,一把提起小矮个山本松崎,让他整个人都离了地。 “你,你先放我下来!” 山本松崎通红着脸,这样被人轻易提起来,很有些不体面,而他身后一直不离左右的浪人,见识了顾维均刚刚的大杀四方的场面,都在踌躇着不敢上前造次,拿着刀出鞘了,也只敢横在身前,面露恨色,实际脚步却迟迟不愿上前。 这下好了,来谈条件的人,如今气势全无,开头的阵势就已经被压制了。 在外漂泊两年多,顾维均早就不是那个衡量再三的顾维均了,此刻人在手上,怎么可能讲什么武德,轻易放之。 “你先说人在哪儿,不然我现在就捏死你。” 顾维均话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山本松崎耳朵里,还是很吓人的。 “同样的,要是胡言乱语地骗我,天涯海角我都找到宰了你。” 后一句的威慑力明显强一些,山本松崎艰难咽了咽口水,很快就吐出了两个字:“碧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顾维均很快就松了手,让这老匹夫落了地。 “顾维均,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听着身后山本松崎无能狂怒的狠话,顾维均无所谓的耸耸肩,头也不回,抬头挥挥手,做了告别。 两年之前,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她走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疯狂的打探关于她的蛛丝马迹,茶饭不思,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一切,踏上江湖追寻。 他已不再是那个有头有脸,钻营而上的少掌柜的,顾大人,他就只是一个失去爱人消息的落寞男子,千里万里寻妻,只一心要找到她。 只是越接近碧山,他的心里越加忐忑跟空虚。 他究竟该以一个什么身份跟面貌,出现在她面前呢? 如今低头瞅一瞅自己浑身上下的落魄样子,她之前又总是不断试图从自己身边一次次逃离,是不是于她来说,自己的存在便是一种打扰跟困扰,那自己是该出现呢还是默默地守护? 他纠结起这些问题来,比起两年前,他更加谨慎地对待,因为失而复得的,不想再一次彻底失去。 大雨持续在下。 夏家军的营地里,所有人起夜冒着雨,将那大帐又加固了一些,怕被这漫天的风雨给掀翻了。 巧儿几人,听着外面杂七杂八的声响,看守的几人也跟着出去帮忙了,便都暗地里偷偷开始想办法解绳结。 待快要全员解开之时,大帐的门帘子毫无预兆被掀开了,几个人赶忙起身,握紧手里的瓷片,准备一战。 谁知道撩帘子进来的竟是李斯翰,随手扔进来的,还是刚才看守他们的两个守卫。 看样子是中了毒刚断了气的。 “现在知道紧张了,当初那么轻易就暴露了。” “首领!” 巧儿身后的二人诚惶诚恐,急忙下跪磕头迎接,只有巧儿一个人呆站着。 “首领。” “走吧,既然都被发现了,就赶紧回去吧,别给我这儿丢人现眼的。” 话音刚落,李斯翰手里不知何时藏的两颗药丸,迅雷不及掩耳,一一塞进了二人嘴中。 二人很快就晕倒在地,他这才得以,轻轻松松,取出口袋里那瓶随身携带的化尸粉,开开心心倒个干净。 这不是巧儿第一次看他化尸了,可这一次,看他灵巧的手指,轻弹瓶身,像在打拍子,那愉悦的神情不像在杀人化尸,而像是在聆听了一曲放松身心的美妙曲子。 他不是迫不得已而,事出有因而杀人,更像是乐在其中。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为了乐趣而宰的羔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整个人不经意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 很快大功告成之后,原地什么也不剩。 李斯翰偏头望向瞳孔紧缩的巧儿,言语音调中的雀跃残存。 “没,没什么。首领,咱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掩饰了自己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低着头,很快扒下守卫的衣服盔甲套在自己身上,趁着乌黑的雨幕,混迹在混乱忙碌的人群里,伺机而逃。 轰隆一声,没有任何循序渐进,雨水忽然便倾泻而下。 写字楼里的不少人刚刚结束一天的疲劳工作,却猝不及防,遇到这场大雨。 不少人皱眉抱怨,明明天气预报显示的是阴天多云的,这雨却说下就下,还不是毛毛细雨。 “夏瑜,那个资料你再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开会要用,千万要记得。” 顶头上司李姐的话,夏瑜不敢不从,只能机械地“哦。”一声,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酸胀地厉害。 自从所谓的相亲事件之后,她便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躲清静了。 这样一来,租房水电开销,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做这份工作,更加小心翼翼,不敢提一个“不”字。 部门里,也都吃准她这一点,迫使她加班更加肆无忌惮。 等她一切搞定,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早早指向了十一点。 办公室早就只剩她一人。 她飞快收拾好东西,穿过黑漆漆只有绿色通道四个大字还泛着森森绿光的走廊,迈进了电梯。 整个大楼,都空了。 可惜,雨照旧没停。 她考虑再三,收起了手机也收起了打车的冲动。 不过是回去洗一场热水澡而已,把包顶在头上就够了。 她在心里计划好路线,比如跑到那个拐角的小店,兴许可以避避雨,运气好的话,还能买把伞。 打定主意之后,她将自己那只人造革的小挎包顶在头上,一口气冲进雨中。 可惜她失算了。 那个街边小店早就换了别的门面,却还没有招牌。 她只想站在屋檐下避避雨,却没成想,门却突然就开了,也不知是风的力量,还是人为。 她鬼使神差走进去,怯生生问了问“有人吗?” 无人回应。 屋子里杂乱无章,看来是还没收拾好。 她转身刚要走,却被地上那小小一盆红色的花给吸引住了。 丝状的花瓣,特立独行伸出来一绺儿,锯齿的叶子。 借着屋外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子,这株可怜的小花,那一绺儿似乎再次向她伸出了渴求的小手。 这是一种召唤,她心生一种怜惜,是那种想要好好照顾的怜惜,尽管它嗜血,可那何尝不是一种血脉相融? 她小心翼翼,把这盆花抱在怀里。 出门面对大雨,她用自己的风衣掩着,像护着初生的婴儿,走进了一片如墨的暗夜。 屋子里似有切切的笑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衣人造乱解围 掳夫人挑起事端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袁蝶衣最近愈加躁动不安。 理由很简单,她发现儿子世平开始有意无意喜欢舔舐自己断臂的伤口。 那种酥酥麻麻的软软黏腻感,混合着暴露在空气中湿漉漉的凉飕飕,让她不停地战栗,战栗过后是全身过电的恐惧。 她本能的觉得不该如此,世平同自己不一样。 可她越是在原地转圈圈式的不停躲避,小世平就越是紧追不舍,小朋友不满的表达就是不停跺脚,加上最大声的尖叫。 袁蝶衣对声音很敏感,耳膜受到刺激之后,躁动加剧,压抑的四壁,压迫感窒息感更甚,她转了一圈,最后选择用自己的头猛烈撞击室内那道矮小的铁门。 那里是唯一的出口。 乓乓的动静并不小,幽深的过道传出去很远,很快,李斯翰就得到了消息。 “走吧,下去看看。” 刚回到大本营的巧儿,还没歇够气,无奈也要跟随着一道,只是她心底有些抗拒,本能地同李斯翰拉开了不少距离。 “快到圣教节了,好好准备准备,毕竟你是主角。” “啊,哦。” 巧儿心不在焉的,又心思不稳,面对李斯翰路上闲聊的叮嘱,表现的有些紧张。 李斯翰心思缜密。 马上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盯着她。 没出一言,只是眉眼含笑,就那么直勾勾持续输出地盯着。 她不觉得这个目光友善,更像是怀疑的考量。 若是这时失去了对方的信任感,她不敢想象,下一个在地牢里的,会不会是她自己。 她瞬间恢复了眸底的冷漠镇静。 勇敢地与之直面对视。 李斯翰盯了一会儿,才又双手插兜,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独自走向前方。 轻快的口哨声又响了起来,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首曲子的名字叫《Goodbye Horses》,出自很有名的一部电影《沉默的羔羊》。 地下三层,暴躁升级。 袁蝶衣头部的每一次剧烈的撞击,换来的都是门的变形,还有额前的血流迸发。她不在乎,一下一下撞击的频率却在加快。 更没有注意,两岁多的孩子已经慢慢拿起了一片鸡鸭尸体残骸的其中一具,并不明白那干涸的凝固的褐色红色意味着什么,更不管明显很大的气味。 小孩子对外在事物的一切认知,只是触摸,品尝,所以他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看一会手里抓着的,很快就准备放在嘴里进行二次探索。 “彭”地一下,门终于敞开了。 李斯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钥匙。 袁蝶衣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情,便是钻进那门缝儿,夺路而逃。 又是李斯翰眼疾手快扎在脖子上的一针,叫她整个人又蔫了下来。 “扶她进去。” 李斯翰努努嘴,巧儿照做。 半拖半抱着袁蝶衣瘫软的身体到最里的墙角处之时,她才注意到了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男孩。 他见到李斯翰竟然两眼放光,甩手便扔下了手里的死鸡,张开双臂,又是死死抱住李斯翰的双腿不放。 手上脏兮兮的血迹泥土,混合着各种奇怪的气味都一股脑儿蹭在了李斯翰干净的西裤上。 李斯翰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两次动了动腿,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一边扭着头,离的远远的,一边还是抱起了他。 世平很高兴,咯咯地笑起来,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他特别愿意亲近的叔叔,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小世平愿意跟自己喜欢的人脸贴脸,李斯翰自然也就逃不过,只是当他凑过来之时,还是一脸嫌弃地向外推了推。 吐槽了一句:“小东西,真臭!” 说着话,右手的将指头已经轻轻捏死了他的一层小脸皮。 q弹的很,只是明显撑起的脸部脂肪少了。 “这两天他们没给你吃饭?” 巧儿听到李斯翰这话明显带关心的话,禁不住抬头,目光聚焦在这个小男孩身上。 光洁的侧脸,鼻尖额头带着些污垢,不安分的小手活跃的小腿,摇头晃脑的,不难看出这是个机灵的孩子。 巧儿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不一样的情愫,那种保护欲,那种柔软,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就是心软,就是想守护。 她禁不住向这孩子走去,即使要离着李斯翰很近,她也在所不惜。 或者说,她此时的这种保护欲已经可以完全能战胜心底的恐惧。 李斯翰见她眼神光芒的柔和,而目光触及便是他怀里抱着的不安分的小东西,他嘴角勾了勾,心里生出几分神奇。 这便是血缘的力量,还是说这小东西,天生就是个招人的祸害? 不应该呀,罂子早就不记得自己原本的身份。 的确,这个孩子太不一样了,不哭不闹,见到他不仅不害怕反而莫名的亲近。 李斯翰把他整个人举起来,悬停在半空之中。巧儿担忧地脚步动了,跨上前一步,那双手要伸不伸地,原地纠结,怕暴露了意图,对孩子不利,又怕这捉摸不透地李斯翰当场发飙,瞬间松手,把孩子摔在地上。 李斯翰沉默着,只是认真地拧眉打量。手里把地牢牢稳稳的。 小世平竟然出奇地老实,眉开眼笑的,可爱的回望着他。 孩子很快又落回到了李斯翰的肩头,巧儿跟着松了口气,跟着李斯翰出了这间独特的密室。 “首领,这是要带这个孩子去哪儿?” 李斯翰的背影,刚好让巧儿可以看清趴在他肩头,紧紧抓着后背衣服的小朋友。 那双天真好奇的眼睛一下子可以看进她的心底。 “喂狗。” 似真非真的戏谑语气,辨不出几分玩笑还是当真。 巧儿呆立在当场,如坠冰窟,却一时迈不动步子。 李斯翰的话,当然不是真的,他心里对这个孩子另有打算。 比如试着解开那块奇怪棱形晶体的谜团呢…… 昏暗里,袁蝶衣的睫毛颤了颤,有了苏醒过来的迹象,每一次昏迷后的苏醒,她都能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在她身体里,渐渐地流逝,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麻木的痛觉跟嗅觉,她已经完全分不清腥臭跟芳香的区别。 夏瑜跟自己的好大哥,周旋了一阵子,明明双方心知肚明,就是偏偏都不点破,你不提起我便装傻,好吃好喝招待着,彼此相安无事。 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能在件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 月朗星稀,深更半夜她睡不着觉,踱步到门外,权当散散心。 抬头惆怅间,细碎的脚步声,打乱了心绪。 她明白这是有人来了,当下立即遁进那一片无人修剪,已有半人高的杂草丛里。 透过密密匝匝的缝隙,这鬼祟的身影,离得又远,她眼神也不大好,尤其到了晚上,她努力迷起眼睛,依旧模糊一团。 她有些心急,伸头扒拉了一下,簌簌的声响,在一片寂静的夜里,马上入了那一群人的耳里。 “什么人?” 这群人随即拔出腰间的佩刀,扎了马步下蹲,竖起刀柄握在手中,一路搜寻而来,夏瑜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她能感受到那刀划过的地方越来越近,如果她就这么继续蹲在这里,无疑是坐以待毙。 还是一会儿直接冲出去吧,放手一搏,只要她能冲出那个小门,到了外面,随便喊两声,马上就会有人来搭救。 她下定决心,默念“一二三”,刚站起身,那边却有了异响。 她又慌忙蹲下身,仔细观察形势。 原是一蒙面黑衣人忽然出现同这群人缠斗了起来,刀光剑影之间,三对一,那黑衣人却似乎游刃有余。 这是个高手! 赞叹之余,寨子里很快有了光亮,大批人马赶到,将这三个人团团围住。 “什么人,擅闯我燕家寨!” 狗子双刀耍的威武,带着人马气势汹汹问罪之际,那个蒙面黑衣人闪身三两步沿着墙头灵巧翻墙而出,来去自如。 “什么人这么嚣张!给我追!” 狗子刀锋一指,便有一小队迅速而动,剩下的大批人马依旧同那被团团包围的三人对峙。 火把将这三人的衣着打扮照的清楚,黑色劲衣,扎着袖口,绑腿,利落干净,袖章臂膀赫然一个醒目的“夏”字。 这身衣服,狗子当然认识。 “好啊,夏廉贞个狗官,趁夜派人进我燕家寨,是何居心?” “说,你们偷偷上山进寨子,做了什么?” 狗子的咄咄逼人,狠声戾色,根本对这群人不起作用。 他们两两之间,迅速交换了眼色。 旋即几乎是前后脚,三个人相继头一歪,栽倒在地,叮啉咣啷的兵器掉落,嘴角的血迹淌了出来。 自杀了。 狗子第一回遇到这样的场面,正诧异的俯身来查探这些人的死因,又听得远女人的哭哭啼啼。 “怎么了小水?” 狗子也顾不得地上躺地这一堆,急忙迎上小水,心疼询问缘由。 “夫人,夫人她,夫人被一伙人劫走了!” 小水哭的眼睛肿得如核桃,惊惶失措的模样,有些语无伦次。 “夫人起夜想喝点热的,我去,我去后厨端来,可等我再去,房门都大敞着,烛台还都点着,被子都是温的,我追出去什么都没有。只有,只有这块牌子……” 狗子拿在手里,定睛一看,玄铁的质地,又是赫然一个“夏”字。 他当即一把掷在地上,怒火中烧。 “老泼皮,敢动我大嫂!!”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诡计化解冲突 饲喂血再忆亲父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走!” “去山下要人!” 狗子一呼百应,举着火把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深更半夜的,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大哥,嫂子被人掳走了!!” “什么?!” 燕明这几日同夫人惠兰闹别扭,不宿在房里,都在陈老三那儿喝酒聊闷到天亮,就是不想自己同夫人不睦的事儿,不要传出去,现在可好了,一场冷战,让风平浪静的寨子,给贼人以可乘之机。 “有线索吗?” “丫的,大哥,不用查了,就是他夏廉贞老儿做的,劝降不成,心生歹念,直接绑走大嫂作威胁,逼着大哥就犯。” 狗子越说越气,刀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就将他口中“卑鄙无耻”的夏廉贞斩杀,以泻心头之恨。 “大哥,你们误会了!” 燕明皱眉思索的片刻,夏瑜终于是理顺了眼前的情况,一个箭步冲上前,急忙解释。 “狗子兄弟,眼见到不一定为实,你现在眼前的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设局,想让你看到的。” 夏瑜开篇阐明自己观点,见读书不多的狗子众人已经开始抓耳挠腮,思考夏瑜这段话的意思,她便开始娓娓道出,虽也并不擅长以理服人,也尽量组织语言做到让众人信服。 “第一,夜半三更来绑人,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得手,那为何还要穿着容易暴露身份的服饰,那么显眼?依我看来,嫁祸的可能性要高的多。第二,夏大人为官多年,端的是儒官的架子,讲究仁德服人,这样的小人行径不像他的作风,第三。” 夏瑜话说了一半,突然又走到那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旁,从一个站着的寨子兄弟手中,借来一个火把,借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上下仔细认真观察起来。 “看这几个人,面皮发紫,面部浮肿,手指甲也全是淤血,很明显是中毒而死,我没猜错的话,这毒是一早就藏在舌下,一旦暴露,直接咬破,瞬间毙命。这样见血封喉的毒药,是很难得到的。现在整个天朝,都是战乱荒宰横飞的,即便是他夏知州夏大人,一时半会儿,怕也很难搞到。” 众人逐渐围拢过来,脸上除了疑惑,竟然也开始有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的神情。 夏瑜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她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伙人绝不可能是我们天朝人。刚刚我躲在那边半人高的草丛堆里,看的清清楚楚,这几个人同另一个神秘黑衣人乱斗时,是双手握刀高高举起,过头顶的,这种姿势,我想不常见于天朝吧,琉岛浪人倒是很常见。” “大哥,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他们每个人的手掌,茧子都在虎口,贴近大拇指的地方,而不是掌心处,这明显,长年握刀的姿势就同天朝武者是不一样的。” 燕明蹲下身,一一查看了这几人的两只手掌,同夏瑜说的情况大致相同,且基本在右手,的确发力的点是不一样的。 他缓缓起身,拍拍手掌。 “你是说,惠兰是被琉岛浪人给劫走了?不应该呀,惠兰一个深闺女子,同这些人并不相识,他们为何如此会大费周章?” 燕明提出疑问,内心其实已经“咯噔”一下子,有了答案,只是还不愿相信。 其实从夏瑜提到琉岛浪人,他就已经猜测到与谁有关。 夏瑜拍拍手站起身,火光中冲燕明笑得别有深意。 那侧脸一笑眼眸子里,射出的光,似乎可以一下子穿透到他的心底。 “大哥,是谁动的手脚,您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再者说了,我刚进寨子之时,就发现咱们寨子虽然看着不算太大,但是暗哨众多,而且还不分白天黑夜的轮岗,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那寨子里立马就能够知道,可怎么今夜偏偏,让这伙人堂而皇之的进入,还让他们跑了呢?莫不是……” “妹子!” 燕明在夏瑜说到关键之处出声,眼神躲闪的神情,让夏瑜更加确定,这件事情非同一般。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咱们寨子里有内鬼?” 狗子嗅觉敏锐,很快就捕捉到了夏瑜这段话的关键信息,他神情严肃。 “山上,寨里寨外,所有的明哨暗哨都是我安排的,大小姐,这是怀疑狗子私通外贼了?大哥,狗子真的没有!” 狗子话锋一转,把话头牵到自己身上,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看着狗子因为受冤而叫屈,本就不算好看的脸扭曲的更加难看,燕明慌张的急忙切断。 “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救出惠兰。” “对,对,嫂子要紧。” “夫人暂时没什么危险的,毕竟绑她在手里的人,视她为重要的交易筹码,他也不敢轻易撕破脸皮,闹个鱼死网破,那他搞这一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去哪儿找人?” “静观其变吧。” “一个字,等。” “等?不行,惠兰在这帮歹人手里多呆一刻都是危险重重,不可以!” 燕明当下就要带人下山,一寸一寸的搜。 “大哥,你越是表现的这样的紧张,那那个人越是能把你拿捏的死死的,倒不如以退为进,他摸不透你,自然会主动上门来,继续谈的。” “大哥,妹妹言尽于此,听不听得都由您,有句话,妹妹赠与您共勉:与狼共舞,与虎谋皮,害人害己。” 与虎谋皮,燕明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典故,倒是与狼共舞,他心知肚明,这是在警告自己,同那小矮子山本离远一些。 他懊悔不迭。 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小丑,故意暗中给这山本等人开方便之门,半夜上山各种长谈,没有谈拢,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留了后手,叫人直接掳走他夫人,还企图挑起燕家寨同朝廷对立,好坐收渔利,果然阴险,怪只怪自己过于天真,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替夏瑜解围的黑衣人,其实一直没走。 不过是在暗处,继续观察着夏瑜的一举一动,见她凭一己之力,有理有据,说服众人,蒙面的黑布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几年不见,她变得更加成熟,眸子里的坚毅,还同当年的一样,神采奕奕,让人着迷。 “夏瑜!” 从刚才一路,夏瑜总是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有意无意盯着自己,若有似无,她时不时会放慢会停下脚步,转头去看,空无一物。 这一次,她再回头,就看到向自己几步跑来的佟怀信。 “那边是怎么了?我听到动静赶过来,发现已经在抬人了。” “刚才是你一直跟的我?” 两个人并肩走着,边走边谈,夏瑜首先要搞清楚,这是不是佟怀信的恶作剧。 “没有啊,我刚从那片穿过来,刚巧看到你,站在原地回头张望,就跑来问问你了,怎么你被跟踪了?” 佟怀信边说着,边帮着走出去几步,四下里神经兮兮,转了一圈。 毫无收获。 “没有,可能是错觉吧。” 见佟怀信也没有什么收获,夏瑜拍拍胸口,想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哦,那可能是你最近压力过大,忧思成疾,出现幻觉了。” “你才出现幻觉了,走,到我屋里,一会儿叫上小橘刘衍他们,咱们几个人讨论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这么晚了,你不睡啊?” “睡什么睡?到这山上来,是让你睡觉的?干活啊,大哥!真是的,这么大的动静,那几个人还睡的这么死,也不知道出来看看。” 夏瑜一个白眼,翻的要上天了。 这群队友看来也不大靠谱。 “什么大事?死人了?” 佟怀信刚到第一现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获取,寨子的兄弟嘴都很严,没问出什么,只看到几个人抬着架子,架上的人肿的厉害,一看就是死了。 “寨主夫人,被劫了。” “啊?” 佟怀信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反应有些夸张。 “你啊什么啊,这么大反应?” “不是啊,那这燕家寨上上下下怎么这么平静,压寨夫人丟了诶,寨主不急着找人宰人,还悄咪咪地处理尸体?也太过平静了吧?” “我不动敌动,引蛇出动,懂不懂?” “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 佟怀信戏谑看热闹的专属表情包再现。 “什么?” “这主意是你这个狗头军师出的吧?” “嗯。” 夏瑜点点头。 “山本松崎又要搞事情,我可不能让他得逞。” “又是这老东西。上蹿下跳的,为害四方。” 佟怀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嗤之以鼻。 “又要麻烦小橘了,人还是要救的,总不能一直叫对方拿着当筹码。” “嗯,山本松崎这么一闹,对咱们还是很有好处的。” “也不能这么说,别低估了山本松崎,他可是没什么底线的人。” “嗯。” 两个人边说着,边往前走,角落的黑衣人等二人走远了,才闪身而出。 他轻盈施展不错的轻功,轻而易举又无声无息,出了寨子,直奔山下。 他的目标,无疑便是山本松崎。 乔锦心在自己昏暗的小屋里,忽然满头大汗的醒来。 她伸出手臂,盲够到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的那只电子小闹钟,蓝盈盈的光线,显示时间凌晨一点。 她已经全然没有睡意,坐起来,靠在床头,偏头又看向了窗台的那盆红色的花。 那盆小花开的并不好,蔫蔫的,没有生气。 它似乎并不经晒。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披头散发,有如游荡的鬼魅,心疼的把这一小盆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有些卷的叶片。 不出意料,指甲再一次被划破,她感受到叶片靠过来的主动,沙沙摩擦了两下,惊讶的低头。 这是它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的表示欲望。 她心下动了动,来到电脑桌前,小心翼翼放下花盆,摸了摸花瓣,拿起桌上的小刀。 她好好挽起睡衣的袖子,冰冷的刀刃将指尖刚才被不小心被叶片割伤的划痕,扩大再扩大,她愣愣看了一秒,惊觉自己竟然没有痛觉,滴滴的鲜血,顺着手掌,滑到手腕,滑到手肘,再汇到花蕊里。 血流汩汩,却很细,她眼看着小小的花蕊有了生机,焕发了活力。 恍惚间,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欢快银铃的笑声,清脆无比,是孩子的笑声。 “谁?” 她警惕起来,抬手熟练的给自己简单的止血,仅仅是贴了张小创口贴。 幸亏在左手。 不是惯用手,不容易被发现,她割的也不算大,目前也只涉及两个指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笑声又消失不见了。 她打开窗户,以为是屋里太闷,憋出病了,夜凉如水,还没完全热起来,竟然已经有了惹人烦躁的蝉鸣声,打开窗户以后,这噪音更是一下子扑面而来,直灌入耳朵里。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逼着她学游泳,粗暴将她强硬推下泳池,摁着不让她出水面的感觉。 她剧烈的呼吸,每一次沉浮,都到不了水面之上,四面八方的水,侵占侵袭,她只有被动的接受份儿。 父亲最后把她捞上来的表情,轻蔑,不屑。 她经历的九死一生,对他来说,只是一无是处的证明。 “你看,我还记得把你捞上来,我们小时候学游泳,可没人管的。” 此后,这成为了他惯用的句式。 他最喜欢看法制在线,她很厌恶,尤其是跟他一起。 “你看,这个男的sha了自己女儿老婆,真变态,我就不会,永远不会。” “这人居然动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是禽兽,心心,爸爸永远不会的。” 永远不会,在他的嘴里变了味儿。 她没有幻听。 原处的确有两个孩子在嬉戏打闹,声音很响,玩疯的时候,尖叫声大有盖过那蝉鸣的势头。 她皱皱眉:这么晚了,谁家孩子还在外面玩,大人不管的吗? 她站了一会儿,很快就累了,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重又躺下。 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屋子里又响起了嘻嘻的笑声。 朦胧中,两个小小的模糊身影,就这么直直站在她床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落圈套不出所料 摔下山神秘老者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橘发现自己这一路的追踪特别顺利。 不仅处处留有痕迹,甚至轻而易举抓到两个知情的浪人,有人暗中帮忙的迹象,实在明显。 小橘越是往前,心中的疑问越是陡增。 是圈套? 直到一切蛛丝马迹都戛然而止。 她漫无目的停在一户幽深的院子前。 大门紧闭,门前的牌子破烂不堪,挂满夸张的蜘蛛网,应是许久无人居住。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猫腻,可这也意味着危险。 她在这门口来回溜达了两圈,还是架不住,一下子从不算很高的秃矮院墙上,小声翻了进去。 落地又是一派世界。 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说,甚至种了不少花束,繁繁密密,丝状的花瓣,或展开或抱团儿,种植面积不小,开的也不错。 是有人精心呵护打理过的。 这样的一片热烈的花海同那一扇木门之后破败无助的世界,形成的强烈反差,冲击了小橘的视觉。 她呆愣了几秒,耳听得有女人“呜呜”地含混不清的动静,这才反应过来,循声而去,到一屋子前停下。 只刚伸手去推那屋门,从天而降的天罗地网,将她整个人死死套住。 如是她动作再过迅猛,这捕捉网太大,让她很难全身而退的逃脱。 “乔小姐,恭候你多时了。” 火光突然聚集起来,焦点处一个小矮子男人在簇拥中,负手而来,开怀而笑。 小橘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当下没有惊慌失措,只淡淡抬眼,也不挣扎。 “不好意思,我可不姓乔,让你失望了,小矮子。” “你不是乔铭?” 他快步来到小橘跟前,上下瞧了瞧,这才相信。 “乔铭呢?乔铭怎么没来?” 激动之余,他隔着网罩,抬手,揪了小橘的前衣领。 小橘不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口又是一句嘲讽。 “小矮子!” “八嘎呀路!” 山本松崎生气了,一旁拿着小橘的两个浪人,立马会意,一脚踹在小橘小腿,迫使她跪下。 没想到小橘很硬气,只略曲了一下腿,就立马站直了,一点儿不愿屈服。 两个人变本加厉,不信邪,硬生生连踹了十几脚,小橘都生猛地一一抗下,每一次,没有一次例外,无论多艰难,都要挣扎着站起来。 “小橘!” 同样被阴险狡诈手段抓了的顾维均有些动容,一声大吼,小橘的眸光才触及到远处。 “顾,维均?” 她再次有些吃力的站起来,却又被一脚踹在地上。 她站不起来了,只能勉强坐着。 “山本松崎,你放过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顾维均被激怒了,他看不得这两个彪形大汉欺负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何况,爱屋及乌,在自己不在的那段岁月里,只有这个小丫头,保护陪同了他的阿瑜。 “顾桑,稍安勿躁。” 山本松崎很受用,虽然这次只钓来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但似乎能让一直不为所动的顾维均,情绪起了波澜。 利用好了,看来也是张好牌。 “我们琉岛,也是礼仪之邦,来者是客,我山本松崎定当好好招待。” “来者?到底谁是来者?你们现在脚踏的每一寸都是我天朝的土地,你们有什么资格以一个主人的姿态自居?还敢提礼仪?山本松崎,你们琉岛,区区弹丸小国,早年尚没开化之时,还只是我朝的一个小小附属国,各种文化都来源我朝,追根溯源,你们琉岛不过区区一个蕃县!礼仪之邦?呵,你明白何为礼?何为仪?不知廉耻!” “顾维均!” 不等山本松崎接话,小橘倒是突然朗声开腔了。 所有人的目没有站稳,都落在她身上。 “你跟一条野畜生提什么礼仪?畜生是用来打的,不是用来费口舌的,说再多,他也听不懂,还要反咬你一口。” “八嘎!” 小橘话音刚落,山本松崎脸色铁青,又是激动一脚。 只是这一脚,被小橘略一偏头,躲过了不说,自己还活生生用力过猛,没有站稳,仰面摔在了地上。 狼狈不堪。 手下惊呼着过来三五成群的扶起他,站起来才发现,腚那儿漏风,原是刚才摔倒之时蹭破了一大块,直接能看到里面并不好看的白花花的肉,还有琉岛独有的白花花的兜挡布,丑态百出。 他气急败坏,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尖叫着让人把顾维均跟小橘拉下去,自己则慌张地回去处理这起让自己彻彻底底颜面扫地的事故。 后半夜,夏瑜的屋子里仍就灯火通明。 所有人或坐或站,焦急等待着小橘的消息。 刘衍最为焦虑,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屋子里转了几十圈了,晃的夏瑜更加心神不宁。 “刘衍,你能不能坐下来,你老这么在眼前晃来晃去,晃的我们大家,都心烦意乱的。”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信儿,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刘衍心中十分懊悔,没有暗中跟着,可惜一个小橘不许,一个所有人都监督着不让,怕他给小橘添乱。 “我去找找吧,说不定路上遇到什么耽搁了。” “刘衍!” 夏瑜眼看着再不出声阻止,刘衍就要打开屋门,夺门而出,立马站起身,叫住他。 只可惜刘衍根本没有听,执意消失在了一片夜色里。 “现在怎么办?” 夏瑜重重地坐下,整个人也有些无力。 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些慌乱。 她开始忧虑起来,或许自己一个不负责任或者考虑不周的决定,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过去,作为一个作者,她可以随心所欲决定这些虚拟的角色的生与死,离与别,各种各样离奇的人生际遇,无论多惨烈坎坷只要够精彩,够吸引眼球,或者够虐心,足矣。 可当这么些人物,活生生就出现她的周围眼前,成为了与她并肩作战的小伙伴,自己也成了故事中的人物,她又开始害怕起来,也开始痛恨自己之前的残忍。 下山之时,刘衍心急则乱,疾步而下,这几日刚下过雨,这会子又飘飘悠悠下了起来,山路泥泞,天色又黑。 人都说雨天背光走亮儿,向光走黑,他偏偏一脚踩在那暗处,也怪那越下越大的雨丝儿,迎面飘进他眼睛里,逐渐模糊了视线。 这下可好,脚下石块泥土本就松动不稳,一下踩不住就完全滑倒,整个人栽了下去,顺着斜坡一路翻滚,撞上一块拦路的巨石。他这才急刹车,可脑袋磕在这巨石之上,凡胎肉骨,哪里经得住这剧烈的碰撞,整个人登时就昏死过去,任由越下越大的雨,一遍遍冲刷掉脑后裂开的一道口子处,鲜红的血水。 “呦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那个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天地归一。 除了刷刷的雨声,一名老者高亢嘹亮的嗓音回荡着,听着像戏,又像直吼出肺的秦腔,有些孤独,可在这雨夜里,听的人叹息。 亮堂昏暗之地的交界处,时隐时现。 穿蓑衣戴斗笠,右手提小篮子,左手拿小锄头的人,不紧不慢,是个山间游荡者。 那小锄头,明眼人也知道是用来挖药材的。 也就是这是个采药人。 可这么晚了,又有什么人会到这虫蚁虫蛭众多的碧山上来采药呢? 他漫无目的,又像早有目标,东颠西晃,很快从一巨石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到刘衍身旁空地上。 将人整个翻过来,扒拉了眼皮,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又摸了摸脉搏。 最后,他终于将人整个背起来,朝着山下而去,深一脚浅一脚。 “这一路,都是你留的线索?” 小橘跟顾维均有幸关到了一起,沉默了一阵,本不爱讲话的小橘竟破天荒的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我害了你。” 顾维均整个人有些沮丧,低垂着脑袋,聆听着外面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噼啪声,越来越急。 “无所谓,我本来也是要来找人的,正好。抓了就抓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橘怂怂肩,无所谓的态度。 “她,还好吗?” 顾维均吞吐着,话题还是引到了心里最关心的那个人身上。 小橘秒懂,黑暗中,那双开启绿色荧光的眼睛盯着他,反问道。 “你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吧?” 顾维均如释重负,呼出口气,真情流露的真挚而莫名其妙。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是那么耀眼纯粹,不像我,心里有那么多黑暗阴沉。她对我来说就是光芒四射的太阳,现在的我越靠近她,越能发觉自己有多么的不堪。” 痛苦的语气神色自然流露,只是小橘完全不明白,在她看来顾维均的痛苦,都来自矛盾的占有欲。 “她说过,你的占有欲让她窒息,或许对于你们来说,最好的相处方式是保持距离。” “我明白,明白。” 从旁观者的嘴里,得到的客观答案,让他闷地紧,捆住自己的那一道道绳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又一次陷入沉默。 雨声成了催眠的白噪声,让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是小橘做了噩梦。 她是一个没有尸体的幽灵。 眼前一片火红,越窜越高,最后遮挡了视线,而她只觉得好烫。 她转向另一边,可以看到扭曲的所有人。 有刘衍,夏瑜,秀云,徐旻,抱着孩子的袁蝶衣。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原地站着,直愣愣盯着她,冷漠阴冷。 而她只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融化掉,消失在这一片火红里。 她惊醒过来,额角豆大的汗水,滴答落在地上。 乔锦心感觉自己的人际关系再次出现了危机。 每天,除了早上坐下工位的一个勉强强礼貌性的点头,别的再无其他。 即使是午休的用餐,在茶水间的休息时光,她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没有朋友,融不进任何一个小圈子。 她进茶水间,休息室时,所有在里面的人,都只是冷眼端着捧着各种的杯子看着,不发一眼。 每当这个时候,她自己也倍感不适,缩脖子,躬身,整个人更加卑微。 出茶水间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无处躲藏。 她也会问自己,什么时候,自己的处境又发展成了这样? 正想着,她完全没顾得上,地上那个突然滚到脚边的圆形的笔帽儿,一脚踏上去,便是一个大趔趄,最后还是重心不稳,完全摔在了地上。 她的这一洋相,足够让众人正大光明,对她指指点点,掩嘴窃窃私语。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后背都麻了,耳朵通红,大脑一片空白。 可她依旧听到了那一句嘲笑:“好蠢。” 没有一个人上前立即扶起她,大家似乎很享受她带来的久违的乐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自己慢吞吞站起来,膝盖处疼的不行,应该是青了,正常走起路来,隐隐作痛。 可是没办法,她要佯装无事,才能让这场笑话快速过去。 这一点她有经验。 “你没事吧夏瑜。” 那个平常同她有点头之交的妹子,待她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假装关切地伸头过来关心。 夏瑜报以一个足够灿烂善意的微笑,内心却如寒冬腊月一般冰冷。 明明瞥见,刚才她就站在那一堆人里,抱着另外一个妹子,一只手眉飞色舞指着她肆意的评论。 不用多去想,这些评论里一定有“装什么装,就她爱加班表现。” 一想到这些,她头疼欲裂,感觉脑仁要炸开了,嘴唇颤抖着微微发白。 她整个人趴在办公桌前,一阵阵巨大的疼痛让她痉挛,她的右手剧烈抖动起来,仿佛不受大脑神经控制,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急忙抬起另一只手加以控制,幸好是工位与工位之间有隔断,让所有人好像在一个空间,又像一个个困在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孤独的鲸。 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变化,除非你突破那屏障,做的事情,影响到了他们。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等那疼痛的痉挛感觉散去,她的衣袖上已经产生了一个湿湿的五指印,近看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蒸腾水汽。 她虽然要虚脱了,还是抽了好些面纸,一一擦干净整理好,随着这揉搓成一团的扔进垃圾桶的,还有她心底的柔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被救起猴子送药 谈合约阴魂不散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刘衍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一个简陋的小木屋里。 及眼一张粗制的手工长条木桌,玲琅满目的器皿瓶瓶罐罐,堆在打开的推窗前。 他略转了下身,身下的床板嘎吱作响,动静不是一般的大。 他吓了一跳,赶紧笔直躺好不敢再动,门外还是有了声响。 门被推开,他警惕起来,闭上眼睛,假装继续昏迷。 很快,温热毛茸茸的东西在他的脸上游走,搞得他痒痒的,尤其是那些毛还进入了鼻腔。 他忍住打喷嚏的本能冲动,忍得辛苦,却感觉这毛茸茸的一双手动作越来越粗暴,已经发展到直接上手硬生生扒拉他的眼睛。 没错,这是一双手,小小的,带毛的手。 他的眼皮经不住折腾,终于动了动,很明显是暴露了,于是这双小手更加变本加厉,直接开始掀眼皮。 眼皮是很脆弱敏感的部位,他当然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着实吓了一大跳。 一张放开的毛茸茸的脸,葡萄大的眼睛,粉色的小鼻子,根本不是人,名副其实,尖嘴猴腮。 就是一只猴子。 他“啊”地惊叫一声,慌忙坐了起来,刚要问你是谁,又想起它根本不是人。 惊叫又吞了回去,他紧张盯着这人模人样的猴子,场面一度诡异尴尬。 这猴子身上是好好的一整套小衫小褂,头顶瓜皮小帽子,此时正歪着头,一双精光的大眼睛,占了小脑的一大半。 两方僵持着,都没下一步动作。 刘衍渐渐盯地累了,稍微松垮了下来,同时又摸了摸鼻子,掩饰内心的不安。 这小猴子也有意思,一样照着做,模仿地还挺到位,那得意的神态,似乎对自己惟妙惟肖的模仿功力,很是自信。 刘衍没明白这小猴子的意思,眉头一皱,褶皱颇深,嘴角往下一跨,做出迷惑思考状。 结果这小猴子很快又有样学样,尤其是那眉头紧皱的模样,原版复刻。 猴子苦恼,刘衍还是第一次见,自然而然就忍俊不禁,乐了出来。 小猴子又换了个眉开眼笑的表情,刘衍这才察觉,它在模仿自己。 他终于逐渐松弛下来,这个小东西或许没有恶意。 就同街头耍猴戏的猴子一样,被人给驯化的很好。 他开始好奇这猴子的主人。 一声清脆的哨声。 这小猴子四肢着地,飞快跑出门去。 刘衍目送它出去,坐起身来,伸头透过大敞的竹门,看它要去往何方。 功夫不大,一人一猴又回来了。 刘衍刚着地的双脚又缩了回去,半坐在床上。 “醒啦?” 进门的一个斗笠老人,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手上又是那个采药的挎篮子,随手把那小锄头搁在桌上。 “您是?” “小伙子,雨天路滑,一定要看清楚路。碧山不算崎岖,摔下去也不得了。” 这一番作为长者的关心,刘衍便明白是路遇好心人,赶紧表示感谢。 “你脑后那道口子啊,有点大,短时间内愈合有点困难,万一留疤了,可怪不得我。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疤?” 听闻老者这样说了,刘衍这才伸手摸了摸脑后,果然同头皮不一样的触感,薄薄一层凸起,从后脑中部延伸到脖颈,长长一道,只摸上去时,能感觉到疼痛,若是不碰,根本感觉不到。 “摸什么!” 老者走过来,“啪”地打掉他还在细细摸索的手。 “手上都是细菌,再感染了!” “诺,赶紧的,这个早上刚采的,新鲜着呢,吃下去!” 刘衍望着老者手上那一搓,刚被揉烂捣碎的蓝绿混合的一坨,隐隐约约还有泥土,下意识要推开,推辞的”不”字刚开口,老者眼疾手快,就把这一坨塞进了他嘴里。 “咽下去,快点!” 老者命令的语气,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犀利。 刘衍将这一坨不明物体,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又吐不得,内心抓狂,又不敢表现在面上。 “那丫头你还想不想救了,磨磨叽叽?” “您,您知道小橘?!” 刘衍瞪大眼睛,忽地站起来。 “好了,咽下去了就好,来,喝点汤药咽一咽。” 又是那只小猴子,只比那长条木桌子,高出一个头,端起桌上的粗碗,里面是浑浊的褐黄的汤药。 等刘衍回过神来,口腔里开始充斥了各种奇妙的味道,又苦又辣,还有土腥味,呛得他一时说不出来话,不住地咳嗽,接过碗之后,也是看也没看,本想说一顺,冲淡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这汤药,更难喝,类似什么腐烂的菌落煮成了一锅汤。 他包在嘴里,刚要喷涌出来,却遭老者点了喉咙,咕咚一大口,全部咽进去了。 “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搞来的好东西,你敢糟践了,我就把你开瓢儿了,做下酒菜。” 咽都咽下去了,刘衍只能擦擦嘴,忍住胃里翻涌而出的恶心。 “老人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我就是个采药的,能知道些什么?” “可是您,刚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伙子,命数天注定,那丫头的命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呢?” “老人家,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求求您赐教!” 刘衍激动起来,竟完全匍匐跪倒在老人面前,只为换一个答案。 “一朝天子,对一介草民行此大礼,大大的不妥当。” 说着话,老者将刘衍搀扶起身。 “身为天子,怀揣的应是江山社稷,民生民情,尤其在这内忧外患之际。” “老人家您可真是高看了我。” 刘衍心知肚明,此时远在京地的另一个自己,还是没有自由的阶下囚笼中鸟。 是他不愿面对的过往。 “荷尽已无擎雨盖。天朝覆灭已成定局,新的局面迟早要被打开。” “你在先进文明的世界里呆过,应该最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打开这个局面吧?” “您,您究竟是谁?” 刘衍惊愕,他不清楚眼前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所谓山野村夫,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糟老头子一个,丢了孙女的可怜人。” 说到孙女,他突然就变得佝偻起来,眼神黯淡无光,瞬间苍老了十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送别,在老人有些情难自制的哽咽里,除了离别,被赋予了一些凄凉,尤其当他步履蹒跚带着小猴子,孤独走进一片绿林里。 山风呜呜地吹着灌进来,掀动他的衣角,上下翻飞。 在外面独自过了半个月的乔锦心,这一天,终于接到了夏母的电话。 当然她接起来的时候,是陌生号码,如果上面赫然显示了妈妈二字的话,她是万万不会接听的。 “喂,喂?”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对面好一阵的静默,两方都在等,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试探。 “小,瑜儿!” 她愣了一下,听着和蔼的缓和语调,一时竟没听出来是谁。 “哪,哪位?” “是妈妈呀,妈妈的声音听不出来了?” 那边无事发生的亲切感,让乔锦心觉得陌生,她有些不知所措,想挂了电话,又轻易不敢。 “妈,妈妈。” “在外面也呆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呀,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跟你商量,擅作主张。” 乔锦心并没有听出这语气里自责愧疚,反而有一种套路。 她有些敏感,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烫,酝酿了半天的两个字,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没有。” “什么?” 夏母没听明白,多问了一句,乔锦心更加紧张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倒了干净。 “我,我要工作了,被领导看见了在接私人电话不好。” 她飞快找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长舒了口气。 但这也不算是借口,等她再抬头,李姐已经满面春风走到她面前。 她慌忙站起来,迎接顶头上司。 “夏瑜,下午去趟名晟,签个合约,这里是资料,你拿去看看。” “李姐,这个案子一直是李菲在跟的,凭什么让夏瑜吃现成的?” 乔锦心刚接过那厚厚一叠的文件夹,立马就有人站起来提出了质疑。 看起来办公室里,“愤愤不平”的态度不在少数。 李菲的确一直在跟,所有跟名晟有关的单子,大家心照不宣,基本成了惯例,在这个小公司里早就都被她垄断了,就因为她是李姐的侄女,大客户当然都给她握着,身边自然也有一群坚定的拥护者。 乔锦心当然一清二楚。 李姐轻咳两声,一个劲朝着李菲使眼色,一边又“力排众议”,努力让她这个决议看起来没那么离谱。 “这是公司的决定,乔锦心虽然来公司不久,但是作为新人,能力突出。也要多给些锻炼的机会给后辈。” “夏瑜!” 原本一直坐着,摆弄自己新得的驴牌包的李菲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身,走到乔锦心面前,越靠越近,近的让夏瑜能够看清她脸上的奶茶色系的温柔眼影,勾勒的恰到好处,充满隐藏心机的拖长综色眼线。 “好好干吧,新人。” 乔锦心抬眼,所有人都是看好戏的吃瓜表情。 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又会制止不住地因为害怕彷徨,无依无靠的孤独而狂跳,可这次却没有。 若是有面镜子,她才能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此时眼中的冰霜是有多么凛冽。 她抬手,掌心里握着的是李菲交给她的一个小猫玩偶。 是一只坐着的小橘猫。 她有些恍惚,心里一阵酸楚。 “名晟的总经理刚回国,有些难搞,你一定要有耐心哦,不要把公司的大客户给搞没了。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维护的呢。”“哦,还有这是我的幸运玩偶,也一起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松开乔锦心的李菲,满脸的温柔和善,笑的人畜无害。 所有人交头接耳,都在夸赞她的落落大方,乔锦心在心里冷笑,这才是真正的装blity大师。 她连场面功夫都不愿做,抱着这些个资料,回到了座位上。 下午她一个人,租了两小电动,在车水马龙的城中大道上来回自由的穿梭。 很快就来到了名晟气派的大楼门前。 刚进大厅,穿着考究的女秘书,就迎上来。 “请问,是创美的夏小姐吗?” 声音甜美,却处处透着训练有素的机械空洞。 从头到脚,从发型到服装。 “是。” 乔锦心点点头,将怀里沉甸甸的文件夹往上抬了抬。 “哦,我来拿吧。” “不用。不用!” 语毕,这一摞还是被对方热情的接了过去,搞的乔锦心都不好意思。 “那,那麻烦您了。” “不客气,我们杜总说夏小姐来了就一定要照顾好!” 这秘书眉开眼笑的,满脸的讨好,只她脱口的“杜总”让乔锦心呆愣在原地。 “杜,杜总?” 她不再向前,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可又不敢完全确定。 这毕竟是她今天工作的一部分。 “你,你们杜总,全名叫什么?”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出来,心中保佑千万不要是自己心里猜测的那个名字。 秘书小姐姐也直言不讳,转过头来,清晰地告诉了乔锦心。 “不会吧,夏小姐,您还不认识我们杜总?我们杜总就是永晖的总裁杜如明的独子,杜若飞杜少。” “杜,杜若飞?” 乔锦心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可真的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依旧很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越来越发现这个名字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阴魂不散。 她脑海里重叠了杜若飞那张冲她笑的别有深意的脸,他到底想怎么样,每次想起来就莫名其妙的窒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绪变冲出马路 两交涉惠兰魂断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三十六层,直通电梯,是普通员工从不涉足的地方。 杜若飞的过往履历,家世家境,乔锦心是一切空白。 躲他,她都过犹不及,来到这个世界她又极少看电视新闻,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夏小姐,稍等一下,我去叫一下杜总。” 秘书落落大方将她引入一装修豪华,中西合璧的宽大办公室。 落地的玻璃透明橱窗,既有一系列的奖杯奖牌,古玩字画占了大多数。 她无意窥伺这橱窗里的天机,可这里边的一样东西,还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幅画。 栩栩如生。 张牙舞爪妖艳的丝状花瓣,一一展开舒展,既有天然又有人为的诠释,它的生命似乎停留在了一生最华丽最辉煌的一刻。 花本身是无辜的,赋予它各种含义使命的,是人。 同花不同命。 她家里的那株被小心呵护滋润着,而这一朵却早早的成为了标本,为了观赏跟艺术,被动经历的磨难牺牲,没人在意。 一想到这儿,乔锦心有些同病相怜的伤感,情不自禁跨到那宽大办公桌之后,贴脸隔着那厚厚的玻璃,心疼摸了摸。 “你喜欢?” 身后的人语响起。 她一个激灵,转过身。 是杜若飞。 西装笔挺,明显特意找人打理的发型,让他看起来同乔锦心早先的认知里有明显的区别。 不动时去了油腻,可那双眼睛,还是充满贪婪的欲望。 乔锦心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的,是西方神话里,伊甸园里的蛇。 她僵硬的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一只手很没有安全感的,死死把着红木的橱柜一角。 杜若飞抬脚朝她走来。 她有些瘫软,巨大的阴影袭来,她的喉咙直发干。 杜若飞的皮鞋“沓沓”跺在实木地板上,清脆地很,均匀的步调,充满了拿捏的自信。 乔锦心眼睁睁看着这个巨大的阴影,逐渐靠近,眼里的惊恐又被杜若飞的巨大身躯占据。 眼泪不知不觉溢出眼眶,她捂着嘴,又贴着那红色橱柜的透明玻璃慢慢滑落,后背的冰凉直戳神经。 “怎么了这是?这么怕我?” 杜若飞没给退路,反而是将她完全逼进一个狭小的三角区域,连她缓缓蹲下都被一把拽起。 若是有外人进来,一定以为这是一个“霸道少爷”在同一个女人玩推拉的爱情游戏。 然而并不美好。 “花,你喜欢吗?” 他拉起缩成一团的乔锦心,咬耳朵的样子,轻声呢喃。 乔锦心后退着,又退无可退,温热的眼泪随着抽噎都吞到了嘴里。 “哭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杜若飞为她理了两鬓凌乱垂下的发丝,迷恋的眼神,流离在她的眉眼。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哭花了,就毁了。” 下一秒,他就那么揭下乔锦心硕大的黑框宽幅圆眼镜,抬起她的下巴,抚了抚额头。 四目交汇的每一次,乔锦心都是慌忙躲开。 杜若飞硬是牢牢抓着那小巧的下巴,嘴角都跟着牵扯的用力。 “不喜欢吗?欲擒故纵玩了这么多年,也该露出真面目了吧?” 乔锦心面对杜若飞说不出话来,她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都来源于自己那次的无意识失控,她害怕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她感觉到,内心深处的那些个黑蛇,蠢蠢欲动要出来吞噬了她。 杜若飞并不打算放开她。 他有种狩猎成功的快感,要不是有叔叔帮忙,他根本记不起那个风雨交加的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一切又的确奇怪,连监控画面里,都只有她扶着自己上楼的画面。 手上丑陋的疤痕却永远成了他深深的烙印。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他已开始懂得享受这一切,比如,此刻,他开始迷恋起这些晶莹的眼泪。 他尝试舔舐它们,灵巧的舌尖,刺激着乔锦心敏感哭红的鼻头。 乔锦心终于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大力腿开他。 “不要,不,不要!” 她终于如梦初醒,用尽全身的气力,给自己挤出了一丝丝逃脱升天的空间余地,拼命冲向外面。 “夏,夏小姐!” 拉开那扇大门,迎面撞上了来送茶水的女秘书。 在女秘书的一声惊呼里,她头也不回,疯狂地逃离。 大街上,繁华的路口。 她一下冲到马路中央,让来往的车辆避让不急,很快就成了扰乱公共秩序讨厌的罪魁祸首。 最后她急停在一辆白色小轿车车前。 车主一个急刹车右打,差点就一头撞到了一侧的防护栏。 这一危险的举动,着实激怒的对方,自然要将头伸出窗外,滴滴高摁两下喇叭,指着乔锦心愤怒开骂。 “有病啊,要死死别处去,真晦气!” 反观乔锦心,双手还是按在这白色车的前引擎盖上,低着头沉默垂下长长的发丝,根本看不清楚脸庞,任由对方唾骂。 后面排队的小车子越来越多,不耐烦的鸣笛喇叭此起彼伏,又有人伸头出来亲切问候白色小车车主的家人了,他无奈只得下车,看看这行为反常怪异的年轻女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小姑娘,你一直趴在我车前干什么?碰瓷也不是你这种碰法吧?” 他拉开车门,走到乔锦心身边,赶人的同时也有抱怨,态度倒是比刚才破口大骂的时候好了不少。 乔锦心没有理会,肩膀微微地耸动着,有些异常。 这是赖上我了? 这个想法一出,白色小车车主就又开始恼火了,扒拉乔锦心的动作有些粗暴起来,态度再一次恶劣。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的?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学人家碰瓷,要不要点脸的?” 单方面推搡一番之后,这小车车主终于看到了乔锦心的正脸。 满脸通红,嘴唇发白,最主要那双直勾勾看人的眼睛,白的多,黑的少,嘴边若有似无的微笑,嘿嘿地笑,不寒而栗。 车主愣住了,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那眼神万万不是正常人有的,下一步随时要暴走吃人的样子。 乔锦心反客为主,向他一步一步逼近,他吓得不轻,大呼小叫着扑向后面一辆车。 “怎么了?” 不等对方疯狂敲打自己的车窗玻璃,那玻璃自动缓缓地降下来。 “兄弟!兄弟赶紧打120,有疯子,有疯子!” “疯子?” 他摘下墨镜,借着搭在车窗上的手上一把子力气,将半个身子探出外面。 “哪儿呢?” 白色小车车主回头的一瞬间,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是这个?” 顺着手指的方向,他果然看到一个摔倒在地的女人。 看不见脸,只有长长的头发,丝丝缕缕散开在柏油马路地面上,俯瞰竟有些像一朵绽开的花。 马路对岸,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看看手腕七位数的金表,双手环抱,冷静看着马路中央混乱的人群。 在小竹屋里,盘旋了两日,刘衍觉得自己的伤,在神秘老者跟小猴子的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基本痊愈了。 终于在第三日一早,他穿戴整齐,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要跟他们告别。 “老人家!” 他刚迈步到了竹门门前,老者带着形影不离的小猴子进来,端着两个盆子,脸色不善。 他急忙后退,到嘴边诚恳地辞行的话暂缓,换成了关切。 “怎么了这是?” “这帮小鬼子!” 他手里端着木筷子,烦躁的拔掉上面的倒刺,将那小盆子一下推到刘衍面前。 刘衍接过一看,是碗清汤面。 这两天,他也大概了解了老人的古怪性格,不敢推辞,抱着盆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老者接着絮叨,愤愤不平,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从一堆杂物里,掏了半天,一下拿了根烟杆子出来。 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将那小锅子在木桌上磕了几下。 还能用。 一系列操作之后,他再次开启了吞云吐雾模式,搬了张小竹凳子,坐在大门口,抽的很享受。 看样子是好久没过过烟瘾了。 他抽了一阵子,似乎情绪平复了一些,由愤怒转为惆怅。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刘衍听的。 刘衍抬头,看了一眼这一人一猴,那门框好像一个画框,三日断断续续的雨,让整个林子里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像在仙境,辨不清方向。 “你还,不能走。” 一袋烟抽烟,他呛了嗓子,咳嗽了几声,有灵性的小猴子竟然知道给他拍拍背。 “为什么?” 他疑惑站起来,更多的是不满。 他感激老者的救命之恩,可这也不代表老者可以控制左右他的决定。 “没有为什么,为了治好你,费了我们那么多珍贵药材,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个您放心,我决不会赖账的,只是我当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定要离开,这账我一定会还的。” “还?你拿什么还?就凭一张嘴吗?小伙子,现在你可是一无所有,我要求也不高,你在我这挖够你用完的药材就可以走了,别的我一概不管。” “可是,老人家……” “就这么定了,你可别想着逃出去。我会让它盯着你的,何况这附近我布置了不少机关,没有我送你,你是根本跑不出去的。” “你要是不信邪,可以试试。” “哎呀,这雨啊,又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咯。” 这番话说完,老人背着手微驼着背,消失在了雨中。 屋子里,只留下刘衍同这只小猴子大眼瞪小眼,后者甚至朝着他龇牙咧嘴一番,算是一种恫吓威慑。 刘衍苦笑,有的时候他也怀疑,这小猴子会不会一拉下拉链,里面是一个聪明的小人。 碧山燕家寨。 燕明终于等来了那封威胁信。 精致的小楷毛笔小字,还挺秀气。 不得不说,山本松崎这个人,长得虽好猥琐些,一手字还真是不错,字如其人,在他这里是反向的。 不过这字同他也的确有共同点:都透着股子阴柔心机。 “大哥,我说的没错吧,嫂子肯定在他们手里。” 燕明拿着信纸,眉间拧成一团。 “他一直以来的诉求,就是要我山寨跟他合作,打开兴县城门,我一直没有同意,谁知道他们能搞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大哥,这咱们可万万不能妥协,到时候引狼入室,置万民于水火,以后被千千万万兴县的乡亲父老戳着脊梁骨的骂。遗臭万年,可要不得呀。” “大哥知道,可是惠兰她……” “大哥,我已经派人去救大嫂了,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夏瑜这包票自己打的,心里都直打鼓,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边就有探子来报,说是山本老儿又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到了山脚之下叫嚣。 “夫人,夫人也在吗?” “来报的兄弟说随行的一辆围的严实的马车,说不定夫人救在车里。” “走!随我下山!” 燕明一听,当即拍案而起,带着人就往门外冲。 “大哥,大哥!” 夏瑜扯着嗓子唤了两声,也唤不来头也不回的冲动燕明。 山本松崎的这一行动,也侧面说明了小橘根本没有得手,难道小橘也被这该死的小矮子给抓了? 她摇摇头,不敢想下去,当下心里也慌个,来不及找佟怀信商量,撒丫子跟了出去一道儿下山,先摸清楚情况。 山脚下,闻讯赶来的夏廉贞,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得意洋洋的跳梁小丑,率先对线。 “收剿山匪,乃我天朝内部朝政,就不劳大使先生操这个闲心了。” “夏大人也太见外了,鄙人这次前来是有一份大礼相送的,望大人笑纳。” “嗯!” 说着话,山本松崎戴着纯净白手套的手一挥,立即有手下人从马车里押解出一名五花大绑,被黑布蒙眼,嘴里塞进布团的青衫女子,十分柔弱。 “夏大人,这,便是那山匪头子,燕明的压寨夫人,李惠兰。” 山本松崎一边将人提起,一边得意的介绍。 “恕夏某愚钝,不知大使先生是何用意?” 夏廉贞坐在马背上一拱手,表面上客气,眼底都是不屑地轻蔑。 “大人,您说若是当着他燕明的面儿,把这女人给杀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归顺天朝呢?” “呵,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下此毒手,我天朝做不出来此等不耻之事。” “哦?那由我山本松崎代劳如何?你们天朝,管这叫什么?杀一儆百?哦,不对,确切地来说,杀鸡儆猴,哈哈哈哈哈……” “山本松崎,你要做什么,把刀放下!” 夏廉贞眼见着山本松崎拿起那倭刀,离着那女子脆弱的脖子,越来越近,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的开玩笑,勒马上前,厉声阻止。 “哦,对了,我还有两份大礼,一道送给大人。” 随后手下又陆续推着小橘还有顾维均,一一亮相,同夏廉贞见面。 “维均你?” 夏廉贞老眼眯着看了一会儿才分明辨认出这个一身黑的男人是顾维均,感慨良多之余,禁不住跌跌撞撞下得马来,有些激动。 顾家同夏家也是多年的世交,如今沦落到只剩这一根独苗苗了,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不由自主走近了些,眼中有了心疼不舍,难过,百感交集。 两年杳无音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他已经落在了贼人手里凶多吉少。 夏廉贞正感伤之时,谁知道山本松崎这小矮子,眼见得不远处,策马呼啸赶来的燕明,尘土飞扬,眼中的精光一闪。 他直接弃了那把一直握在手里的倭刀,又从内怀里掏出一把短柄的小刀,先是精确无比捅在了惠兰的胸口,又拖着惠兰撞在夏廉贞怀里。 夏廉贞有些懵了,眼睁睁看着山本松崎把那沾满惠兰鲜血的匕首送到他手上,他看着那张阴险的脸,撇向左侧时,他基本反应过来,这是设计好的一出戏,做给燕明看的,其实也很拙劣,只是等他准备把那凶器给掷出去时,又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阿瑜,他的小瑜儿出嫁前,送给他的贴身匕首吗? 怎么会,怎么会在山本松崎的手里?! 他正思索着,燕明一声悲惨的嚎叫,像是受伤的一头野兽,从马上摔了下来。 连滚带爬,抢过惠兰逐渐凉透的身子,瑟瑟地仰头痛哭。 “惠兰,对不起,对不起,惠兰!惠兰!” 他用那双粗暴的大手,努力地堵住还在汩汩往外直冒出的鲜血,无济于事。 “救救她,救救她!” “大哥!” 随后赶到的夏瑜,同样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示意燕明将惠兰放下,用自己从爷爷那学到的仅有的医学知识,做最后的努力。 “大哥,嫂子好像没气了,你,节哀顺变。” 夏瑜跪在惠兰身边,虽然抱歉,可她刚听过心率,人还温热,心跳没了。 止血也没用。 “你胡说!胡说!” 燕明一把推开夏瑜,整个抱起惠兰,眼中的恨意,让夏瑜抖了抖。 “大哥!大哥!” 姗姗来迟的狗子等人,簇拥着燕明往寨子走。 “惠兰,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夏瑜没跟上山,多做解释。 她很难过,从头到尾她都没考虑过惠兰的安危,更想不到她会是平白无故的“祭天”。 第一百三十章 上书表哀民多艰 恍如梦真假难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爹,还没睡啊。” 大帐里,夏廉贞挑灯夜读,一本《策论》翻的几乎掉页。 扔了一地的纸团,墨迹斑斑点点,小册子摊了一桌子,都是空白的。 这是苦恼怎么给京地的那位回信吧。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着?” 夏廉贞看的入迷,等夏瑜走到他近前时一会子,才抬头惊觉来人。 “您也早点休息吧,长时间这样在灯下,对眼睛不好。” 夏瑜收拾起夏廉贞掷了一地的纸团,嘴上边关切地提醒。 收拾好之后,她又好奇打开了其中一个纸团,上书的内容,同燕家寨毫无瓜葛,却是上表求减轻江南一带赋税问题。 特别提到了烟土,句句发人深省的告诫,是毒瘤而不是致富脱贫的救命稻草。 这东西在南方大面积种植,又正值荒年,百姓无粮可吃,黑骨面土之骷髅遍地可见,更不用说千里大堤,沉尸如山,各地起义,自相残杀。 夏瑜每看一个字,都心惊肉跳,眼前浮现的人间惨剧,让她揪心。 夏廉贞最后的署字是“罪臣夏廉贞泣血上表。” 力透纸背的每一个字表达了满腔的悲痛。 那字与字之间的晕染开的墨水团,斑斑点点,就是陈书之人的滚烫热泪。 “爹!” 夏瑜动情地唤了一声,第一次真情实感,觉得夏廉贞伟大。 夏廉贞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将那小册子再又拿到眼前,重新拿起笔的手不住地颤抖。酝酿很久,踌躇不决,慨叹良多,再次搁下笔,一滴两滴三滴,最后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地痛哭。 长叹息以掩涕,哀民生之多艰。 夏瑜第一次对屈原这句有了深刻地理解。 “阿瑜,爹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这些百姓活的容易一点,让他们活的像个人。” 夏瑜哽住了,这个问题很沉重,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廉贞想的根本不是自己,京地那位要如何整治他,他或许从头到尾都并没放在心上,他这封上折是失望,也是封闭黑屋的大声疾呼,可惜这个朝廷烂透了,昏睡不醒,不愿睁眼的人还占大多数。 “爹,你该想想,如今我们同燕家寨彻底决裂,日后这收编之事要如何进行下去?” “收编?为何收编?燕明的顾忌忧虑不无道理,以朝廷现在的情况,招降了反而受牵连。” 夏瑜有些跌破眼镜,她怎么也没想到,对于收编一事,夏廉贞会是持这样的消极态度。 “爹,恐怕现在由不得你我了。” 作为书的主笔,夏瑜当然有些消息比夏廉贞这个知州要有预见性的多。 “燕家寨咱们一定要争取,若是中了山本松崎的圈套,不日琉岛登陆临台,口子一旦拉开,长驱直入,恐怕于整个江南的百姓而言,是灭顶之灾。” 夏廉贞一下站起来。 “消息可靠?” “可他区区一个弹丸小国,真敢如此明目张胆?” 夏廉贞慢慢坐下,还是不大确认。 “爹,山本松崎这个人,在京地时,女儿同他有不少接触。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野心胃口不小,从八夷赔款之约开始,就一直削尖了脑袋,伺机而动。” “当然,八夷乱京,利物西越最多是大肆当街敛财,充当强盗,琉岛就不同了,他们深谙京地的风土人情,带头走街串巷的去搜,怡园宣和殿抢了不说,还打砸毁了不少老祖宗留下的古书文物。拿不走带不了的都付之一炬。更何况,他们早年就一直对天朝所谓的龙脉虎视眈眈,未必是想占有,捣毁倒是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很明显,这是要灭国,灭族。” “爹,女儿说这么多,绝对没有危言耸听,望您多加考虑,为了所有江南劳苦的百姓。” 一番深刻的发言结束,夏廉贞看向女儿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能有如此深刻的见地,关于琉岛,关于民族,这些问题,恐怕他一辈子都很难提前认识到这么透彻,果然,人还是要走出去,放眼整个世界,眼界自然高人一等。 他惊讶震撼于夏瑜的言论,却并没有急于否定,或许对于山本松崎的目的,琉岛的一些行为,他这个据说在琉岛留学几年,师承大师的女儿,更有十足的把握。 他沉默了一会儿,握紧的双拳逐渐松开,绕过这铺满公文文书,杂乱不堪的桌子,踱步到夏瑜跟前。 夏瑜抬起头,对上夏廉贞那张严肃而又苦大仇深的脸。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夏廉贞最终露出了欣慰,那双还沾着墨汁的手,情不自禁,颇有些释怀跟自豪地重重拍了拍夏瑜宽大无比的皱巴巴蓝色长袍下,瘦弱的肩膀。 “可惜了,你是女儿身。” “哦,也不,身为女儿,心却烈。这样的一个乱世,是男儿还是女儿又何足挂齿?只你这身子骨,太瘦弱了!” 说到底夏瑜是身穿,一个二十一世纪,天天坐在电脑桌前熬夜,可以在家一周不出门的宅女,跑两步都容易出虚汗,身体底子能好到哪儿去。 夏廉贞随意轻轻稍稍用力,一捏肩头的骨头,夏瑜立马面露痛苦之色,疼地直叫唤。 “明日起,爹亲自操练你,几年不见,不仅马术的水平大幅度下降了,怕是你娘从小教的箭术防御也忘的一干二净的了。” “要不是有小橘,你怕不知道要死在外面多少回了。” 提到小橘,夏瑜面露伤感,夏廉贞知道自己言语有失,赶紧轻咳一声,催人赶紧回去休息。 夏瑜失魂落魄,出了夏廉贞的大帐,抬头看向那明亮的圆月,深深叹了口气。 这由自己构建出来的世界,真是神奇,想她在自己真实的世界,永远也看不到现如今眼中能看到的如此巨大完美又亮如银色玉盘的月亮,像是制作精良的动漫里才会有的美轮美奂的特效场景。 现在,她到底要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能把小橘换回来?这是她欠她的。 还有失踪了的刘衍,此刻她都已经顾不上了。只是为小橘担心时,才会偶尔再记起他。 圣教节如期而至。 李斯翰忙着制作所谓“圣水”,心无旁骛。 巧儿推门进来,见他摆弄的瓶瓶罐罐,左一瓶兑到右一瓶,桌上各种的药草奇花,她只认识两种,丝状的红色花瓣,开得很妖艳,用婴儿血肉培育浇灌,还有一种长相奇特的蘑菇,她“有幸”食用过,那种冲上巅峰,扶摇直上云霄的兴奋,让她难以忘怀。 李斯翰在沥干水分,将那些黄棕色的汁液再次混合在一起,都倒在一个五光十色的琉璃瓶子里。 巧儿不敢打扰,她从李斯翰偶然间的一抬眸的眼神里突然品出了毁灭二字。 没错,毁灭。 她急忙把头缩了回去,双手交叠着死死箍住自己的嘴,不让其发出声响,贴着墙也不敢动。 好在过了良久,李斯翰并没有要出来查看的意思,依旧沉浸在自己欢乐的配药世界里。 这一回,他要干一票大的,反正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他没有那么多的禁忌,不用各种虚伪的道德掩盖,他可以将一切直接付诸行动,付于实践。 想想都觉得美妙。 巧儿高度紧张,蹑手蹑脚冲出了这一层。 地下室空空荡荡,回音又可以传到很远,她屏住呼吸,静地连自己轻微的喘息声皆可闻。 提心吊胆来到地下一层之时,她紧绷的神经,突然被一只夹着尾巴哀嚎的小狗给吓了一跳。 这家伙显然是刚被抓进来不久的,看这体型瘦地根根肋骨分明,也不知为何,明明之前只是抱着头卷成一团瑟瑟发抖。 见到巧儿竟哀嚎起来,这“嗷呜嗷呜” 地可怜模样,急切将整个狗头塞在黑色大铁笼前,听着看着叫人心碎。 李斯翰的手下并没有来查看,许是平时这样的哀鸣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它们的下场不过是用废了之后,在郊外土坡之上的随意丢弃。 他们更愿意守在外面,偶然下来巡视一圈,最好是永远也不要下来。 这下面深不可测,都是一孙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怪物,要是被抓上咬上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巧儿小心翼翼走到这小狗的铁笼子之前,她慢慢蹲下,这小狗竟也不叫了,随着她的动作认真坐好,那双明亮的眼睛,却还可怜巴巴直瞅着她。 巧儿轻易将自己的手伸出笼子的空隙里,这小狗还会将自己的一只小小的前爪放到她的手掌上。 接触到这小爪子的一瞬间,她心底里涌出许多难过。 这个看着不过出生几个月大的小狗,早早地离开了父母,懵懂无知之时,被抓来成了试验品,表面上命运不得而知,实际上早就注定了是一出悲剧。 她的手掌温柔覆盖上了小狗小小的脑袋,摸着摸着,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长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只有那熊熊不熄的火光,照着阴暗的角落。 她仰头,突然站起身,熟练地打开这铁门,要还它自由。 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只是想让它看看,享受一下地表上的阳光。 随后,那一个个或被黑布遮盖,或是被关在一间的小动物们,都重获了自由,巧儿疯狂地一间又一间地打开,很快地地下室都乱了套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哪哪都是。 门里被囚禁的实验人,见外面乱了套了,原本的垂头丧气也跟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咣咣砸那铁门,试图用各种方法,逃出去,求生欲强烈。 李斯翰做梦也没想,自己精心打造的地下王国,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他本在精心调配,听到外面陆陆续续有奇怪的动静,才走出来查看,彼时,已经是满地的猫狗乱叫,甚至还有狐狸乱窜,他也第一回真的相信了,什么动物会报仇的戏码。疲于应付的他,被几只狐狸攻击,应接不暇,只有一路挥舞门边能拿到的一切工具,鼓舞着向上拾级而上,高呼着叫人来收拾局面。 一路上又是几只鸽子盘旋在头顶,时不时用自己尖利的喙戳在他头皮上,让他见识厉害。 巧儿最终停留在了那间最深处的“牢房”。 她踮脚朝里面看了看,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 她用力推了推,这次这门就不那么好开了,毕竟落了大锁。她也没有钥匙。 她大力晃动了这大锁,拍打着铁门,想叫里面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快地,她听到里面有孩子咿咿呀呀的嘟哝,她鼓足勇气,喊了两声“袁蝶衣!” 黑暗里悉悉索索的动静,她感觉到一门之隔,有东西过来,不用想,一定是袁蝶衣。 “你放心,我一定放你们出去。” 说着话,她开始四下里找称手家伙,毕竟光这么晃当,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她寻寻觅觅了半天,竟然找到了柄硕大无比的铁环钢刀,就隐藏在三层的入口台阶旁,隐没在黑暗里,如果不是特意寻找,还真察觉不到。 青面獠牙的兽头,很是威武,刀刃上有一些很腥的浓稠黑色红色,不用凑近细闻观察,都是血。 动机也简单,几个手下被神婆忽悠,请了这把涂了黑狗血,红鸡血的大钢刀冲煞。 巧儿根本提不动,只能用尽全力双手费劲拖拽着前行,金属滑过地面的动静并不小,刺啦乒乓,她也不在乎。 好不容易到紧锁的铁门前,举起来又是困难重重。少说有二三十斤。 她咬紧牙关,奋力一挥一甩,大铁刀挨到那大铁锁,乒乒作响,金属高速碰撞在一起引发的金色火花,闪烁进她眼睛里是一团火。 再次卯足力气准备挥刀而下之时,只听轰隆一声,那扇铁门竟然“不攻自破”了。 尘土飞扬之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额角的鲜血顺着她灰蒙蒙的脸留下来,她却没有一点正常人该有的疼痛的一丝表现。 “巧,巧儿!” 她说话含混不清,许是好久没有开口了,费力拼凑了几个音节,试探让对方听得懂。 巧儿的眼泪刷就下来了。 她心如刀割。 她恨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面前这双眼睛跟自己的其实是那样高度的相似。 弯曲的弧度,扇形偏窄的双眼皮,葡萄偏杏仁的圆眼,笑起来的点点星星眼,如同落满璀璨的星河。 可惜这份笑容很难再在袁蝶衣脸上重现。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蹂躏,同时又跳动地厉害。 袁蝶衣急了,她呜呜啊啊地,束手无策。 乔锦心在医院里醒来,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陈设明显是在病房里,隔壁床的病人无声无息。 她悄然下床,赤脚踩着冰凉的地砖,怀里抱着自己的鞋。 “吱呀”门被打开了,外面绿幽幽地消防通道灯,照得她整个人也发绿。 护士站守夜的护士在打盹儿,她只要弯下腰,埋着头,悄悄地,很容易溜走。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样落荒而逃的意义在哪里,只是为了满足内心最原始的渴望。 站在大马路上,面对川流不息的车辆,她举目无措。 一辆黑色的越野吉普,疾驰而来,还挺拉风,突然在她身边刹住了车。 夜风挺凉,她紧张抱着胳膊,搓了搓,随手顺来的卡其日式风衣外套,就罩在医院的病号服上。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 这样油腻的开场白,正常情况,乔锦心一定不会搭理,可是此刻不同,她需要满足脑子里一遍一遍汹涌而来的欲望。 她莞尔一笑,没有血色的脸上,却有一种柔弱无骨的美。 “可以载我一程吗?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小区。”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先是被乔锦心的一笑给迷住了心窍,随即更是亲自下车,为这露水红颜开门,绅士又殷勤。 乔锦心没有理会他专门“矜持”给开的后座车门,顺手一拉,打开了前坐车门,坐了进去。 男人再次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姑娘这么主动,心花怒放之余,屁颠颠上车,很快就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低音的CD立体环绕,欧美烟嗓的小爵士乐,让气氛逐渐焦灼。 男人透过后视镜偏头注意了几次副驾座上的美女,却几次能与之对上眼。 那种直勾勾的眼神里,大胆野性,直接,“火辣”地让他一个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 这是个内心火热小辣椒啊。 男人在心底啧啧感叹着今天的运气真不错,肾上腺素飚地厉害,脚下的油门更是不自觉就踩重了。 一骑绝尘,路上也没有车了,不知不觉来到郊区了。 树林越来越多。 车上的音乐已经切换成了嗨的舞曲,强烈的律动让两人都上了头,均是脸红心跳加速,兴奋起来。 终于两人心照不宣,在一处河湾停下。 男人停稳车后,手自然而然就放到了乔锦心的腰间。 乔锦心靠了过去,只下一秒,所谓的“温馨”拥抱,变成了“血腥玛丽”的狂欢。 乔锦心“渴望”一路,虎视眈眈的,正是男人露出的那节强壮有力,青筋暴起,结实有肌肉的健康小臂。 “啊!啊!” 男人连滚带爬的打开车门,摔下高高的车座,满嘴鲜血的女人,似乎并不满足,舔了舔嘴唇,很快又向他追来。 次日清晨,乔锦心从自己温暖的蜗居小床上醒来,一切恍如隔世。 明明昨晚还置身郊外的,从市郊到自己的出租屋要一个多小时车程,自己昨天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身上已经是日常穿的小熊睡衣,她扶着昏沉沉的脑袋起床,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有些不可思议,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用力揪了自己脸颊一把,痛是真实的。 她环顾四周,床还是自己的那张床,闹钟还是那个闹钟,包括她用心供养的那盆红色小花,一切照旧。 真是奇了怪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不想下床,也抵抗不了一直呼噜噜,越叫越响的生理本能,只得下床,慢吞吞打开小的可怜的二手冰箱。 她依稀记得那里面还有半盒炸鸡,是前天点在没吃剩下的,应该还能凑合吃吃。 打开冰箱时,她却愣了。 冰箱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精美的蛋糕盒子,是十分显眼特别的存在。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明明从来没买过蛋糕。 她小心翼翼,将其拿出冰箱,放在桌上。 大红色的盒子,不大不小,是市区里比较贵的那家甜点的招牌。 她在橱窗里见过,这样的随便一个,动辄六七百,她这样的工资水平,是绝对舍不得掏钱来买的。 她有些头皮发麻起来,猛地转头,神经兮兮环顾四周,这个东西绝对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被别有用心之人光顾过。 她惊恐起来,将那“毛骨悚然”的蛋糕,又快速塞回了冰箱。 整个人又裹紧被子里,瑟瑟发抖。 “是非有公理慎言莫冒犯别人, 遇上冷风雨休太认真。 自信满心里休理会讽刺与质问, 笑骂由人洒脱地做人。 少年人洒脱地做人, 继续行洒脱地做人……” 突如其来的音乐,骤然充斥了整个房间,乔锦心吓了一跳,很快才辨认出,这是自己刚设置不久的手机铃声。 她裹着被子下了床,警惕地只露出两只眼睛。 手机就在自己的背包里,她打开包,将手机拿出来,按下接听键,李姐愠怒的声音立马炸了耳朵。 “夏瑜,你还上不上班了,站在都几点了,还不见人?!” “李姐,我……” “昨天下午请假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你。怎么,请假了,公司的事务就完全不管了吗?这么不负责!” “请假?昨天您不是让我去名晟找人家杜总签单子的吗?” 乔锦心此刻对这老女人的狮吼功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上,她只想搞清楚自己这两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呵,夏瑜,你在家睡的魔怔了吧?名晟这么大的客户,轮的到你一个实习生去签约?还做梦,务实一点,赶紧给我回来上班!再晚半小时,这个月全勤绩效全扣!” 撂下电话,乔锦心有些懵了,可眼下由不得她多思考,再不出现在公司,那个母老虎还不知道要怎么修理她。 简单的洗漱,她拿上挂在门后的背包,匆匆出门。 打开门的一刹那,她又愣住了。 那件根本不属于她的卡其色日式风衣,就那么好端端挂在进门处的小衣帽架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进展队长头疼 成果失殷浩恐慌(4100/8000)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想最近压力比较大。 出租车司机暴毙荒郊的案子迟迟未破。省委重要领导下来视察,特意过问了这件案子的进展。 局长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桌子拍的山响,要是案子再破不了,让他这个新上任不到半年的队长,直接卷铺盖走人,做文职。 李想当然不服气。 他是乡下孩子苦出身,年纪轻轻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赤手空拳,硬拼出来的。好不容易当上的队长,哪能轻易打回原形,何况他也丢不起那个人。 没有退路。 “赵局,您放心,三天之内,一定破案。” 他说的信誓旦旦,眼神如狼。 “年轻人,有血性是好的,但是警队要的不是只会耍嘴皮子,拍断胸脯打保证的大队长。” 赵局冷哼一声,算是对李想最好的回应。 走出局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攥紧了拳头,五官都跟着一起用力。 这一回他是心里憋着火的。 无论如何,这个队长的宝座,他一定要坐稳了。 “李队!” 刚踏出走廊没几步,新人小王就急切上前,看样子也是等待多时了。 “说。” 李想一向说话做事简洁明了,能用一两个字表达清楚的,绝对不会多说一个没用的字。 “那个,您的同学殷浩又来了,正在接待处闹事呢。” 一听到“殷浩”两个字,李想就头疼。 “怎么又来了?” 惜字如金遇到这尊大佛,他也无计可施。 殷浩是他的同学,准确的来说,是从小形影不离的好哥们。 殷浩的家境不是一般的殷实,同李想家有着天壤之别。 十二岁那年,他凭着个人的不懈努力,从县里众多优秀的学生中脱颖而出,一举考上了城里最好的中学。 卖洋芋的父亲母亲,顶着那朴实干裂的面庞,一遍遍告诉他,只要能考上城里的中学,就能有大出息,就能鲤鱼跃龙门。 可真的实现了之后,他却发现一切都是谎言。 人啊,有时候就像那乡下,摇摇摆摆,在乡间地里横行霸道的大白鹅,眼睛绿豆点儿大,各占一半边,眼界只有那么点缝缝宽,目光短浅地令人窒息,只看眼前利益。 初一邂逅了殷浩。 殷浩在学校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打架,逃课上课顶撞老师,“无恶不作”。 即便如此,他依然可以轻松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却是李想没日没夜,熬几个通宵,都偶尔会在他的后面。 显然他的底子比李想好太多了,而这些底子,得益于父母每个月巨额的名师辅导费,这种差距说起来应该从三四岁就开始了。 毕竟三四岁的殷浩上双语幼儿园,牙牙学语的口音都是正宗伦敦味儿,李想怕不是还在田边跟着爷爷,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给父母送饭。 男孩子的友谊有时候真的单纯的莫名其妙。 李想后来也一直想不通,这位小爷为什么就单单就待自己与众不同了呢? 就因为那次数学考试,班主任找他当面几方对峙时,没有把他给英语课代表,也是班花,传答案的事儿给捅漏了? 反正随后的十多年里,直到他考上警校,就连一开始工作单位的分配,都是殷浩特意求了父亲,开了金口,打了招呼的。 对于殷浩,他的感情很复杂。 一边唾弃殷浩父亲在商场上八面玲珑的万金油做派,一边又不愿意跟殷浩彻底摊牌,跟殷浩一家撕破脸,完全划清界限。 他感念殷浩一家资助了他的高中,圆了他的大学梦。 不管这钱该不该拿,他都用了。 如果再次回到那个十五岁的仲夏,他想自己依然会坚定地收下这笔钱。 那不是钱,那是他的命运前程。 “好了,我知道了。” 想了一会儿,他剑眉拔张,一张端正的国字脸上微显出烦躁,但在跨进接待室的门时,又将这样的个人情绪给收敛住,面无表情的严肃,公事公办的架势。 “哟,李大队长终于来了!” 酷爱花衬衫的殷浩,今天又是一身格外显眼的柠檬黄竖纹夏威夷风绸制衬衫,摘下的墨镜,一条腿儿拎在手里,没正形儿的晃啊晃的,空着的手也毫不避讳的直接亲昵紧紧搂住李想的脖子,像十三四岁时一样。 “这里是警局,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李想抓住殷浩不安分的胳膊,刻意保持距离,暗地里使地劲儿也不小,算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殷浩并不在乎,倒是这一捏,触发了他袖子下的伤口。 他“斯”地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刷白。 “怎么了?” “没什么,夜路走太多,撞鬼了。” 他一边龇牙咧嘴,掀开衣袖查看伤口。 李想跟殷浩很熟,他这所谓大度的宽容,不过是想掩饰自己在女人那里吃亏后的狼狈,只是这一次代价是着实不小。 他脑子突然蹦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有些大胆,所以有些迟疑不决。 纱布厚厚裹了一层,几乎布满整个小臂。 麻烦地是,已经有血迹慢慢从内部透出来,看的出来,里面的伤口是恶化了。 “你跟我来。” 李想紧抿了抿嘴唇,随后丢下这一句时,就自顾自走出了招待处。 “哎,你去哪儿,就是个小伤,不用,真不用,哎,李想?李想!” 殷浩一惯能猜出李想的心思,同样也无可奈何于他的固执。 这是一个高度认真,执行能力极强,自我管理能力爆棚的人。 殷浩没办法。 他本来就是找李想一起回去吃个饭,兄弟之间好久不见,总想聚聚,可他前一阵从滨江回来之后,这货就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辞不见他,即便他隔三差五到警局来“报到”,各种截人堵人,都无济于事。 跟着李想,殷浩第一次进到了他独立的办公室。 地方很小,刚搬到这栋旧楼的时候,整个警队一起收拾了两天,就为了给他这个刚升任的小队长,布置个舒心的个人办公室环境。 “不错呀,李想,有领导派头了。” 李想刚带上门,不见外的殷浩就一屁股陷在了他的办公椅里,脚尖蹬地,特意地原地转了两圈,兴奋地好像是自己升了官一样。 李想走过去,拉下百叶窗,挡住外面好奇同事的视线,双手抱胸,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突然转过殷浩转动的椅子,双手完全控制住,一双鹰眼,盯着殷浩嬉皮笑脸的眼睛,很有威慑力。 对视也是心理战。 殷浩在这个领域,缺乏绝对地专业性,很快就这场眼神battle中,败下阵来,结结巴巴。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审讯的犯人。” 李想严肃的表情又突然变脸,整个紧张的面部肌肉松垮了下来,故作威严生人勿近的气场之下,也只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 李想走到对面灰色柜子前,随手打开,两件制服,春夏款的,他顺手抚平了其中一件的褶皱,从底下抽出一个小药箱。 出任务受伤在警队也比较日常,自备一些消毒用具还有纱布以备不时之需,很多伤都不在话下。 拿出双氧水碘酒,李想鹰眼一抬,殷浩扭捏了几下,只好就范,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被剥离。 殷浩动作慢吞吞,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正在剥离的是自己身上的一件件衣服,而不是纱布。 李想不会给他拖延的机会,他只想验证。不客气地利落抓起殷浩的那只受伤的胳膊,一下揭开还只剩下一点点的纱布,露出的暗红色血肉,清晰可见,干涸的血液挂着,又有新出血点在汩汩往下流血。最深的地方,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能够见骨,下嘴真的狠。 李想越看越觉得熟悉,他的直觉越来越强烈。这是他离那个神秘女人最近的一次。 几个月毫无进展的苦闷跟没日没夜的焦虑,在这一刻都疏解了。 他按住心中的狂热,口气微凉。 “你最近又吊了什么奇怪的女人?” 李想笃定的语气,让殷浩失了方寸,企图蒙混过关。 “什么,什么话呀,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爱用遵纪守法做为人处事的标杆的,基本也就处在法律的边缘了。” “殷浩,那个女人很危险,她已经杀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你没死,只能说很幸运。” “她杀人?不会吧?她最多就是个爱咬人的疯子,怎么可能杀人?” “你这伤是她咬的?” “小情趣,你不懂。” 这些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皮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殷浩,那场危险重重的“艳遇”。 他依旧掩饰,不知为何,在李想面前,他不愿意露出自己吃亏或者吃瘪脆弱的一面。 有一类人,在人前永远是玩世不恭,人后却比谁都好胜心强。 殷浩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尤其是李想。 “小情趣?撕扯下一块肉来?看来你们还挺会玩的嘛。” 李想嗤笑一声,犀利的眼神里都是怀疑。 “玩脱了罢了。” 他打着哈哈,第一回想立即从李想面前马上消失。 他没有想到,李想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还紧咬着不放。 僵持阶段,殷浩的手机响了。 他从裤兜里艰难掏出铃声大作的震动手机,解脱似的慌忙按下接听键。 “杜先生!” “对。” “好的,好的。” “明白,那我一会儿过来吧。嗯,恩。” 挂了电话,殷浩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借口可以离开了。 “李想,我先走了,晚上记得到我家吃饭,我妈可想你了,一大早就让李嫂准备了。” “知道了。” 殷浩这次是去殷家吃饭,势必要遇到殷父,李想本能的排斥跟不适,殷浩又搬出了殷母。 殷母待他一向很好,他不能不去。 李想逃离了警局。 刚出了大门,再次接到了电话。 又是那个杜先生。 “殷浩,我帮你解围,你准备怎么报答?” “您没有权利把实验室的研究成果擅自带离。” 殷浩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奔到远处。 “殷浩,你记住了,你的团队跟实验室,没了我们永晖药业投资,什么都不是,要怎么处理,你没有资格过问。” “喂,喂?王八蛋!” 殷浩气得当场摔了自己手上的手机。 双手反叉着腰,原地打转。 冷静下来以后,他瞥了眼地上静静躺着的手机。 四分五裂的屏幕,还有摔开的后盖,宣告了它的死亡。 他默默捡起来,爬上自己拉风吉普的驾驶座。 副驾驶座上一双平底的女士小英伦小皮鞋让他注目良久。 他收回视线,发动车子,又是凶残的一个大摆尾,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李想在二楼窗口,凝视殷浩的黑色大吉普,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乔锦心又去商场买了双一模一样的黑色小皮鞋,不算便宜的价格让她肉疼。 她百无聊赖逛出商场,迈步在繁华的市中心。 精美的橱窗让她留连,不出两步,又是那个蛋糕店。 她盯着那个红色丝绒蛋糕看了良久,那上面的花朵图案,正是她养的那盆小可爱。连那伸出的小爪都一模一样。 金字的名牌,上面是它的名字:救赎。 袁蝶衣出现在李斯翰面前时,他有些不可思议。 何况她唯一完好的那只胳膊里圈着的是人,正是巧儿。 世平握着母亲的断臂,乖巧的站在一旁,歪着头对着李斯翰做可爱的鬼脸。 “救她。”袁蝶衣面目表情,命令的口吻,虽然还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睛却明显是清明的。 “你命令我?” 李斯翰上前一步。 他被狐狸野猫挠得鲜血淋漓的手背,侧脸面颊让他看上去有些吓人。 “救她!” 袁蝶衣怒了,换断臂搂住巧儿,抓住李斯翰的脖子轻而易举。 李斯翰并不畏惧,睁圆的眼睛,喉咙里咯咯作响。 袁蝶衣不可能真的杀了他,在李斯翰到濒死的边缘,她才慢慢松手。 “咳咳咳咳……” 李斯翰趴在地上,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之后,仰头躺了下去,嘿嘿嘿地放声大笑,陷入癫狂。 他笑得没有力气了,才“卑微蠕动”,爬到袁蝶衣脚步,触摸她的鞋子。 “袁蝶衣,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太喜欢了,太喜欢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话没说完,又上气不接上气,掩饰不住兴奋地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办生报檄文讨伐 粗制造害人性命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京地的那位其实根本也无暇顾及远在江南的夏廉贞。 她最近被一个酸臭的书生文人搞得头疼。 这个满嘴反朝廷杀头之词的书生叫张延,祖上几代都是状元翰林院出身,到他这一代却口出浪言却不出仕,说是学优则仕的观念是畸形的。 这也无可厚非,个人选择自由。 坏就坏在,他要办报纸,标榜是整个天朝最敢于发声,一针见血说大实话的报纸。 自从打出这个名头之后,生报几次卖到脱销,而今次更盛。 因为今次这篇的头版头条是一篇言辞激烈的战斗檄文:批圣孝慈皇太后有感。 这篇文章里,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成了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的小脚妖妇,卖国女贼,躺在千千万万无辜平明百姓血肉堆里,贪婪吸食的吸血蠕虫,她的只手遮天的统治时代即将过去,很快会有革命先觉意识的后来人杂碎并取而代之,而他则会永远作为开路的先锋,抗起加油助威,造声势的大旗帜。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篇文章一经发表,身在京地的皇太后再也不可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的态度了。 宫里没人敢把这种晦气的报纸带进来,只有怡亲王,每日请早安,会给带几份京地不同报社发刊的新报纸。 她做不到一家之言,外面的声音也要听听。 可这生报实在是太过分了。 “张延?哼,我看他这命也延续不了多久了!” 拿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看完通篇之后,向来平和的皇太后,动了大怒。 “老佛爷息怒!” 屋子里又稀稀拉拉跪了一地,诚惶诚恐。 “奴才这就抓人,明日午时在菜市口砍头示众,让全天下那些个酸腐文人看看,乱议朝政,诽谤皇太后是何下场。” 气坏身子的皇太后,由一众宫女太监扶着,回到自己的软绒榻上缓缓。 随便摆摆手,算是打发人下去办事。 怡亲王领命,抓人的差事办的也利索。 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位于利物租界的生报总部被全副武装的怡亲王亲卫团团包围。 按刀而进的怡亲王刚到门口,一个梳着三七偏分,上唇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淡定的负手而立,正好同他打了个照面。 “找我?” 怡亲王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回头打量这个不起眼的男人,慢慢退到他身边。 其貌不扬又皮肤黝黑,不像个白面的文人,更不像个言辞过激的。 “你是张延?” 怡亲王确认道。 “没错。” 其余气势汹汹冲,率先冲进屋子里野蛮搜查的人,很快就跳出来了,一一摇头,通报屋子里没有人。 “可以走了吧。” 他并不反抗挣扎,表现的相当淡定从容,似乎早有预料。 张延高傲着下巴走向逮捕他的亲卫,反倒是怡亲王显得很是小家子气。 他来了兴趣,转身来到这个怪人身旁。 “你这一去必死无疑,一点都不怕?” 张延拍拍手,抖抖袖子上的切割纸时沾染上的粉灰。 “不过说了两句真话就要死,天朝这个时候还要搞文字狱。” 他慢条斯理挽起袖子,抬头看了看天空。 原本的大太阳竟突然躲进了云层里,迟迟不再露脸。 “要变天啦。” “好自为之。” 张延突然拍了拍怡亲王的肩头,背手款款而去,饶有兴致,很有富裕的唱起了《定军山》: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好,张先生唱地好啊!真好!” 一小段结束,意犹未尽,街上的行人纷纷由衷地鼓掌喝彩给予肯定。 张延很得意,朝着四方邻里乡亲一一作揖鞠躬致谢,整个路口成了他展示个人魅力的舞台。 “老实点!” 怡亲王的人怕是这么多年第一回见到如此嚣张高调的“犯人”。 只他这一路精彩的表现,让怡亲王有了些许刮目相看。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都满足你。” 关入大牢的张延总算老实了些,盘腿坐在一处空地上,闭目养神。 “我要求保留每日在这里看书读报写字的权利。” “可以。小邓子,给他添盏煤油灯来,让张先生,这两日安心在牢里继续做他的学问。” “嗻!” “濒死之人,就没有什么别的愿望?” “濒死?” 张延睁开眼睛,一脸的疑惑。 “我张延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会轻易死了的。” 甩下这句笃定的话之后,张延看也不看,不再理会怡亲王,再次合上了双眼,双手自然放在两侧膝盖之上,像是老僧入定的打坐。 “原来你的从容不迫都是来自盲目的自信。” 怡亲王嘲笑了一句,搞了半天原来不过是个爱出风头的跳梁小丑,他有些失望,转身很快便随着众人出去,好进宫去向皇太后复命。 黑暗里,高墙之外,唯一的一束顽强的阳光直射进来,径直打在张延的脸上,金灿灿的,哪怕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都成了闪闪发光的金色粒子,环绕在张延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别样带光环的世界。 夏廉贞这一日很是兴奋。 他给中堂大人写的信有了回应,并且很快给他送来了新式武器,还有调度的兵马,鼓励他一定要死守住临台,绝不放一个琉岛蛮夷侵入。 他带着夏家军连夜开拔,急行军,不辞辛苦搞到了临台驻守。 眼巴巴等着中堂大人给的“鼎力相助”。 江南制造局的一批崭新的洋枪洋炮,由送来的助力军洋枪队护送而来,夏廉贞一大早就全军上下,整装而候,兴奋地直搓手,就差敲锣打鼓地迎接了。 “大人,来了,来了!” 随着手下人亢奋的指点,夏廉贞果然看到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押着几门小炮,马上之人,个个金发碧眼,脚蹬长筒马靴,腰佩长弧形偏窄尖刺刀。 “都是外夷?” 光看这清一色的阵容,很多人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不少,毕竟是当初正是这样的一群人,在天朝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还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不是割地就是赔款。 而现如今,中堂大人居然派他们来帮着抵御外敌。 多少有些荒诞。 “中堂大人一直主要以夷制夷,这也不奇怪。” 为了安抚及说服手下人,即便是夏廉贞同样不能理解,也选择了为他信任的中堂大人开脱。 人跟前,完全没有下马的意图,只古怪的看着夏廉贞一行人,眼神里也有放肆的倨傲。 他冲后一招手,含糊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立马有一个低头含腰的辫子青年一路小跑上前,动作熟练地踮脚轻轻付耳到他的主子嘴边。 叽哩哇啦一通,他频频点头,随后就充当了翻译的角色。 “威大人问,谁是这管事的?上前答话!” 他摇头晃脑的姿态,看得夏瑜一阵心酸的好笑。 明明刚才在人家面前,卑微如狗。 这会子,又在他们面前充起了大爷,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不好意思,我们这只认夏大人,不知道什么威大人!” 夏瑜走出去特意呛了一句,不过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一句稍显气场不足,要是小橘在的话,一开口就能教做人。 一想到小橘,她心里隐隐又开始难过不安她的被抓是自己造成的,而如今有了前车之鉴,夏廉贞已经不再允许她轻举妄动。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悄悄形成。 这小翻译官,看了看夏瑜这边阵营,身后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几百人,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这可不是他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光威,随意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地方了。 夏廉贞可不是那些没有实权,一心八巴结讨好的小官员,人家可是有兵权在手的硬碴子。 威克多没等到自家狗腿子的翻译,不耐烦地用腰间细长未出刀鞘的细尖刀头,用力捅了捅他,小翻译官这才注意到自己主子满脸的烦躁,马上赔笑,小眼珠子贼兮兮转了一圈,用蹩脚的利物话,磕磕巴巴给他翻译。 威克多很满意,下得马来,到夏廉贞面前来,耀武扬威的围着夏廉贞夏瑜等人转了三圈,又是叽哩哇啦一通,说完之后,看向小翻译,让其翻译。 这小子很精明,难听的话自动过滤一遍,甚至是完全擅自篡改了原意。 两边不得罪。 “威,哦,大人的意思是,常听中堂大人提起您,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很是荣幸。” “你确定他是这个意思?” 夏瑜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尤其还有身高优势的压制,让这个身高不够的翻译,冷汗直冒。 “夏瑜,好了!” “谢,谢谢大人!” 夏廉贞一惯的走路姿势都是端着左臂膀,如今走上前去,一把拽走了“不懂事”的夏瑜。 “这位小兄弟,很你们大人通禀一声,我们要先试试这几门炮。” “额,好的。” 这一句他不能瞎翻译,夏廉贞等人都眼巴巴在等着。 威克多听懂了夏廉贞这一诉求之后,反而装作不明白,一双大手一摊,面露困惑。 两个人连说带比划又说了一大通,急得夏廉贞直接到那一口口黑漆漆大炮跟前,拍了拍炮筒,比划的炮弹上天的轨迹,为了更加生动明了,甚至还最后模拟了炮弹炸开的声音,真就惟妙惟肖。 威克多哈哈大笑,鼓起掌来,对于夏廉贞的优秀演绎,是频频点头的肯定,忘乎所以。 这下他再也装不下去了,这要是都不懂,那就是智商有问题。 “测试炮是可以的,但是我的人不负责。” “什么叫你的人不负责?” 夏瑜听着这话,品出了不对劲。 她的右眼皮直跳,不好的预感太过强烈。 夏廉贞没有多怀疑,威克多一松口,随即就内心雀跃的招呼人,当场回身把这几门炮推到炮台。 摸着这久违的利器,夏廉贞眼眶有些湿润,富有感情摸着炮的手,像摸着心爱的孩子。 手下人忙碌着,早在小站练兵时,请了专门的炮兵培养了一批,却一直没有摸过真炮,更没有用武之地,如今能摸到真家伙了,几个年轻人都很兴奋,动作也很麻利,不敢拖一点后腿。 夏廉贞看着他们在炮身后部的火门上装入引信,从炮口装入发射药,夯实,从炮口装入球形炮弹,装定射击诸元。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了。” 夏廉贞慢慢走开,站到一旁,他要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大人,您再退后一点。” 离的最近的一个拿着火把最后点燃引线的,把夏廉贞又往后捎了捎,自己则跨了一大步上前,无比庄重,等待旗兵的一声令下。 黑色的旗帜,在城墙之上烈烈而响,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放!的发令,三尊大炮同时开响。 只是夏廉贞万万没想到,这三枚炮弹根本没有射出去,统统是在炮膛里原地炸响的。 巨大的热浪袭来之后,他被掀翻在地,整个炮台随即火光四现。 “爹!” 夏瑜一声惊呼,带人冲上前来。 伏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夏廉贞,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他双眼空洞,看着夏瑜一张一合的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像是深水里,不断吞吐的鱼。 “爹,你没事吧?爹?爹!” 夏瑜扶起反应迟钝,有些麻木的夏廉贞,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阿瑜。” 他的耳朵终于恢复了听力,哀嚎声不绝于耳,他紧紧握住夏瑜的手,转向后面的一片狼藉。 “炸了,炸了,我害死了他们,害死了他们。” “没有,爹,您没有,这事不怪您,不怪您……” 夏瑜转头,残肢断臂散乱各处,大部分都已经一动不动了,她心里一阵悲哀。 哀嚎声很快就没有了,抬人下去的兄弟,默默无言。 好像这木架上不完整的人,根本不是他们昔日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的好兄弟。 六个人就这么没了。 夏瑜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第一百三十三章 蛋糕店神秘店员 精神院迷雾重重(4000/8000)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姐,这是我们店推出的新款,您可以到店里免费品尝一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身后炸响,乔锦心吓了一跳,慌忙站直身子,看向来人。 黑色窄袖口,双排扣立领上衣,下身是同色围裙,黑色的大口罩遮面,眼睛也看不清,戴一顶帽檐很大的鸭舌帽。 “哦,不,不用了。” 乔锦心本能后退一步,摆摆双手拒绝,说完就扭身准备逃离。 “乔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尝一下吗?我们主厨说,这款蛋糕还是您提供的灵感。” 听到“乔小姐”这三个字,乔锦心如遭雷击。 “你,你是谁?”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还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转身质问的时候,一脚踩空,摔在地上,手上的购物袋连带着里面的盒子都摔散了,刚买的黑色小皮鞋,掉了出来。 “乔小姐,你没事吧?” 这个神秘店员,继续叫着她乔小姐,一边好心帮她收拾东西。 见他动自己的东西,乔锦心才又坐起身,抢过他手里刚捡起的一只鞋子,胡乱塞在袋子里。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身后又是对方,两声追加的“乔小姐!” 乔锦心不敢回头,脚步越来越快,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看着这个奇怪的蛋糕店还有店员,离自己越来越远,乔锦心才收回视线,长长舒了口气。 “师傅,去长门街。” 报了地址,乔锦心闭眼靠在后座上。 司机师傅一言不发,平稳朝目的地驶去,只是在等下一个工具灯的时候,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哥哥富有特点的港台腔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要不是这立体环绕的效果,乔锦心的第一反应就是举起手机,查看一下是不是自己来了电话。 “就是这里。” 车子缓缓停在了那座老旧的居民楼下。 “多少钱?” 司机师傅不说话,咳嗽了两声,指了指喉咙,撕了票从缝隙里递给她。 她虽然觉得奇怪。 第一回见到帽子口罩黑色墨镜白色手套齐全的司机,车上不听路况信息,听音乐。 即使奇怪,她也没有多想,付了钱就下车了。 出租车发动着,却并没有一脚油门,飞速离开。 反而摇下车窗,像是特意目送她一点点被楼道的黑暗的入口吞噬。 仅仅是目送。 安全回到家的乔锦心,来到门前站定,却并没有拿出钥匙开门。 楼道里长年不见天日,太阳还没下山,就已经昏暗的不行,长年照射不到阳光,也容易产生难闻的霉味。 最近这股霉味,又升级了,掺合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很浓烈,臭得离谱。 乔锦心呆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了,捂着鼻子,有些反胃恶心。 她依旧不愿意进门,反而放下东西,打开手电筒,用手机照着,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门缝儿。 索性她做记号的几处黏了自己长发的地方,都是原封不动的。 她这才掏出钥匙,哗啦啦的动静响彻整个楼道,吱呀开了门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进门,拿上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又进了门。 门刚“彭”地关门,隔壁就有人打开门,伸头出来查看。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休闲运动装,棒球帽,双手插袋。 在昏暗的楼道里逛了逛,确定没人,才走向了隔壁门。 像只四爪的蜥蜴,紧紧贴在门上,把自己的右眼覆上唯一有微弱亮光透出的猫眼。 他很快发现了楼道里,异样的味道。 从这扇紧闭的房门下来,他又假装若无其事的打量四周,嗅了嗅,难免心烦意乱。 他也不准备回去了,登登下楼,想去巷子口超市买几罐啤酒喝喝,打发时间。 他刚下了一层不到,明显感觉当头被淋了什么液体,略重的两下,正中头中心。 他咒骂一声,拿下帽子摸了摸头中央的头发。 虽然只是略微有一些湿漉漉的,可这腐烂的臭味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估计未来几天拼命洗头,怕是都很难去掉这股难以言说的味道。看样子,整个楼道的臭味源头,便是来自于此了。 他往楼梯里边靠了靠,看着那水珠又有一滴,往下坠落。 他虽然觉得晦气,还是皱着眉,决定到楼上去查看。 沿着楼梯,慢慢往上,他终于在上面一层,看到了这脏水的源头。 那是一台巨大无比的冰柜,就摆在楼梯口。 他打开手机蹲下来查看,原来插头就插在后面私拉的拖线板上,他这才想起楼道里已经停电快一周了,怕是这一层也人去楼空了,忘了这台冰柜,冰柜里的东西逐渐在融化。 他的嗅觉已经逐渐麻木了,被这冲击强烈的气味洗礼的,适应了。 滴答滴答,这臭水又聚集了一波,往下蔓延,怕不是别的住户不知情的也容易遭了殃。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并没有去照那臭水的庐山真面目,反而对这个硕大无比的,不再运作的废弃冰柜来了兴趣。 掀开的一刹那,他差点被臭晕过去。 即使是屏住呼吸,用袖子捂住,这新一轮的“攻击”依旧很难让人招架得住。 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都堆在一起,光他能照得到的,就有十几个。 他拿出钥匙圈,弹开一把小刀。只轻轻一划,袋子一下就破了,再挑开,白森森的,像是肉。 难道这只是一箱存放不当,被人遗忘了处理的猪肉? 他又划破第二个袋子,这一次,他不用挑开,露出来的东西,足够让他一下子跌坐在地,面无人色。 他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全部下来了,密不透风的运动装里,哗啦啦的汗如雨下。感受到手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些粘稠的恶心触感,他连忙抬起手,借着手机一些微弱的光,他这才发现,这所谓的臭水是红色的。 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随后捡起自己的手机跟钥匙之后,连滚带爬地下楼,钥匙掉落在地上几次,才终于打开门。 进门之后,他大喘气靠在门上缓了良久,才发现自己双腿已经瘫软,眼泪鼻涕一大把。 乔锦心洗了热水澡之后,换了睡衣,在床上一动不动躺着。 黑暗里,她的眼睛根本闭不上,一闭上满眼都是杜若飞,衬衫男,神秘的蛋糕店。 黑暗让她感觉安全却也未知,所以今晚,她特意选择了把一直拉的完全的窗帘,只拉一半,让外面的光线可以透进来一些,她能及时看清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不敢睡,直到眼睛睁得酸了,困意渐渐席卷。 “彭!” 巨大的一声,从楼上传来。 她一个激灵,整个人又完全清醒了。 楼上不是没人了吗? 她警觉地坐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后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静~ 周围的一切都精细起来。 她第一次察觉,自己的耳朵在高度集中,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也可以分辨出很多东西。 她抱着枕头,越听越紧张起来。 一开始她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渐渐地,她为了探知真相,渐渐站了起来,老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 她能感觉这声音,就在她的头顶,擦,擦,刷,刷。 大半夜竟然有人,在楼上卖力的刷地,刷地,一直刷地。 她有些毛骨悚然,各种恶心恐怖的画面开始浮现在脑海里。 她搬过来不久的时候,就察觉了这栋楼里的人,都不大正常,只是她一直忙于工作,没有多往深里想,如今看来,这都是错误的。 擦地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她能感觉那人的暴躁,不由得哆嗦了两下。 终于这急躁的声音停止了。 她的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绿莹莹的电子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她站着等了一会儿,最后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打坐。 果然,楼道里想起了拖拽的动静,沉重的脚步,甚至还在她家的门前停了一时半刻。 乔锦心的心脏跳动地厉害,她能感觉那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她抱紧了被子,却还是最终大着胆子,来到门前,一只眼睛凑近那只猫眼。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她只能贴着门板去听。 沉重均匀的脚步声已经逐渐走远了,拖曳的摩擦声也消失不见了,应该是男人把这沉重的大塑料袋背在肩上。 楼上究竟有什么?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又被点燃了。 她明白这个男人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处理,足以证明危险性,她就是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测,可又着实不敢。 带着这样的疑惑恐惧,交织的心情,理智占据了高地,她忐忑着躺下,眼前却是一幕幕杀人碎尸的场景。 甚至是做梦,一堆血肉里,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分不清男女,七窍流血,追着她不放。 第二天,叫醒她的又是那个老巫婆,李姐的电话。 她眉头一皱,可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坏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缓了几秒,才不情愿地接起电话,自然又是一通高分贝女人尖利嗓音的狂轰滥炸。 “不想干,就赶紧过来办辞职手续!” 李姐每次都是用办公室的座机给乔锦心打的催命电话,这样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砸,让乔锦心实实在在感受她作为领导的威严。 乔锦心叹口气,猛地坐起来,很快地她就疼的呲牙咧嘴起来,后脑勺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大口凉气。 她用手摸了摸,光是碰都碰不得,疼的要命。 这是晚上睡觉被人打了一闷棍!? 可公司还是要去的,她摇摇晃晃起床,昏昏沉沉洗漱完,拿上包冲到门前。 看到门锁的一瞬间,她再次懵了。 每晚临近上床之前,她都会再检查一遍,确定上了两道锁,确定在门把手上扣好了一个玻璃杯子。 可是现在,杯子没了,两道自己后来后安的拉销锁,也都是没上的。 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除非,这个房间,昨晚有人进来过…… 联想到昨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乔锦心每个毛孔都剧烈收缩起来,她感到窒息。 她抽噎了几声,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只是这很难做到,她跑出房间,脑子里紧绷的弦已经断了,一路扫下楼梯时,从第一节台阶开始,就没有踩稳,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仰面躺倒在二三层楼梯的拐角,无力地抬眼。 一个双手插兜的年轻男人,低头好奇看着她。 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手抓住这人的胳膊,很快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想的破大众停在破败的居民楼前整整一晚,一夜未眠的他,眼睛通红,却还很精神。 熬夜是习以为常的常态了。 他觉得殷浩越来越奇怪了,半夜三更,大老远把车开到远郊,只为了把几大袋冷冻的僵尸肉给扔到垃圾处理场处理掉。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越是这样奇怪,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越是让李想怀疑。 十点,他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他急忙坐正了,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的花衬衫男子怀抱着一个年轻女孩,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楼道,上了一辆相对低调很多的黑色尼桑。 原本,这样的车,根本入不了他殷大公子的法眼。 何况,他已经查过,这是一辆套牌车。 殷浩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黑色尼桑缓缓驶出了狭小的路口。 李想等了一会儿,才驱车跟上去,故意藏了三四辆车之后,跟的并不紧。 出乎所料,黑色尼桑开进了本市的静安医院,这里并不如它的名字一般,岁月静好,更不是什么养老院。 它是本市最出名的精神医院,一些犯罪嫌疑人的精神鉴定权威报告,也要这家医院出具。李想之前初出茅庐,冲劲儿足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莽撞失误,眼睁睁看着自己同批最好的战友,倒在自己眼前,被嫌犯一枪爆头,脑浆迸裂,整晚睡不着觉,产生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特意被上级领导安排来这儿,找全市乃至全省最权威的专家李教授,做了几次心理疏导,开了些药,对这里也并不算陌生。 可是,殷浩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摆追踪被迫合作 再出现“涅槃而生”(4000/2000)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殷浩,你可真有本事。” 安顿好昏迷不醒的乔锦心,殷浩刚落座,桌上的内线电话便突然铃声大作。 殷浩惊魂甫定,拿起听筒,刚要挂掉,里头戏谑的人声,让他赶忙又接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 电话那头的杜若飞嗤笑一声。 “殷浩,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你这个脑子,当年是怎么被恩尔尼斯录取的,又是怎么进的霍顿实验室。” 恩尔尼斯世界前三的名校,出过不少响当当的哲学家,心理学家,政客,在不少领域都有贡献突出的优秀人才。 殷浩书念的好,能论证那么多的数据,看懂那么多难如天书的材料,可是生意,商场上的事,他永远想不通。 这就是他跟杜若飞的最大区别。 杜若飞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永远不能,他只是个搞研究的小研究员。 兴趣一旦被利用,痛苦的航母就拔锚启动,轰隆隆驶向深渊。 “李想盯了你一天一夜。现在就在医院门口。不出所料的话,他很快就会进来。” 殷浩握着听筒的手,开始汗涔涔。 “所以,你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殷浩第一次觉得自己“腹背受敌”,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孤立无援。 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牢笼。 “放心,我是来帮你的,这个秘密,是属于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我是绝对不会让它落在警察手里的。” “你准备怎么帮我?” 殷浩眼下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选择相信杜若飞。 殷浩双目死死盯着那扇米色的办公室大门,走廊里均匀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警惕起来,一只手捂住话筒,小声急切催促。 “衣架上的白大褂换上,抽屉里有一次性口罩跟帽子。换好之后直接出去。剩下的我会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 “这你就不要多问了。” “记住,动作要快。” 杜若飞很快挂了电话。 殷浩一一照做,等他飞快换好之后,开门出去,迎面撞上的就是便装的李想。 殷浩赶紧低下头,双手插袋,企图蒙混过关。 擦肩而过的瞬间,殷浩还是被一脸严肃的李想给叫住了。 “站住!” 殷浩抖了一下,心下一沉,整个人僵住了,没敢动。 身后又是一阵均匀沉闷的脚步声。 他不知所措,大脑飞速旋转,想着一会儿被李想一双鹰眼拆穿了要如何继续瞒天过海。 只是他还在做头脑风暴,就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彭”地倒地声。 殷浩转身,李想已经重重跪倒在地,银色的金属柄,闪着寒光,正插在李想柔软脆弱的腹部一侧。 罪魁祸首,刚跑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就被十几个医护人员,按倒在地,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一阵镇静剂下去,才安静了。原来不过一个偷跑出来的病发病人。 这就是杜若飞说的处理方式。 李想低着头,鬓角豆大的汗珠很快就下来了,殷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殷红的鲜红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眼。 两个人各自在原地良久,又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分开。 殷浩明显感觉有人扯了他的白大褂,抬头对上一双陌生的,同样戴着口罩的眼睛。 他随着这人远去,眼神一直离不开受伤的李想。 李想忍着剧痛,捂着伤口,被两名护士架了起来,伤的不轻。 或许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殷浩早就不是以前的殷浩了。 狭小的办公室里,屋子外乱糟糟的。 乔锦心一下醒过来,及眼的陌生环境,让她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剧痛,整个人天旋地转,尽管如此,她还是颤抖着双手,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打开了这扇门,不过刚走出去两步。 “你在找谁?” “你,你,你!” 她转身,见到那个男人的脸,顿时汗毛倒立。 “来,我带你走,带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男人顺势过来亲昵拥住她簌簌抖动的肩膀,她本能闪身往后躲,却是没有注意他一直藏在手心的一只镇静剂,迅速扎进了她纤细的脖子。 她只能绝望的闭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无可奈何掉进黑暗里。 她再一次落入了杜若飞的手中,可这一次她注意到了对方只强有力的左胳膊上,那鲜红的丝状花瓣图案,那独特的伸出去一绺儿的造型,她是那么的熟悉。 这一刻,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盆小可爱,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其中牵扯不清的利益,又让她恍惚。 所以杜若飞一直不放过她,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袁蝶衣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夏瑜的面前,单手拖着铺满稻草的板车。 久违发自内心的温暖微笑。 夏瑜,认了半天,都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人的蓬头垢面的“疯女人”,竟然是那个她笔下,曾经冷艳,心高气傲的袁蝶衣。 “你是,袁蝶衣?” 夏瑜依旧不敢认,她摸着袁蝶衣那只残缺的手臂,眼泪在眼眶里汹涌。 “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咬的,我中毒了,控制不了自己,想咬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对不起……” 夏瑜只觉得心里堵地很,千言万语,除了这一声“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这迟来的“对不起”,还有对小橘的对不起,对顾维均的对不起,对惠兰的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世平,对不起巧儿……” 袁蝶衣看向身后的板车之内,草堆里面容安详的一大一小。 “他们,都?” 夏瑜走到这简陋的板车跟前,深呼吸几次,才决定颤抖着伸出两指头,去分别试探鼻息。 幸好是她多虑了,都还活着。 “你跟巧儿相认了?” “没有,但是我觉得,她清醒了,那个人给的药,她没再吃,应该想起来了。” 谈及此时,袁蝶衣的眼睛亮晶晶的,闪出光芒,虽然身体残缺,却也明显比之前四肢健全的时候,更加的充盈,仿佛她身后就是整个要守护的世界。 夏瑜觉得此时的袁蝶衣,已经不再是她笔下那个柔弱,任人宰割欺凌的弱女子了,更不是那个任性一意孤行的,众星捧月的名角了。 她是一个强大的母亲,有坚实臂弯,让人心安。 她能够看出袁蝶衣遭受了多大的苦难,只是谢谢苦难在她身上的烙印,统统化作了无形的力量,好像一只浴火重生的火凤凰,涅槃重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研武器“探讨”技术 鼓士气热血训话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夏廉贞在大炮炸膛事件之后,一病不起。万般无奈之下,佟怀信挑起了大梁,再难,这一关都要抗过去。 他们的身后,是整个临台,乃至江南的百姓。 送来的大炮是万万不敢再去碰了,也没有人会修,丢在一旁,实打实成了唬人的纸老虎。 夏瑜日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见人,佟怀信每日去敲,都没有回应。 “夏瑜?夏瑜,你开开门呐,我知道你担心,忧虑,可是也不能不吃饭呀,夏瑜,夏……” 佟怀信话还没说完,这一回,两日紧闭的大门终于有了声响。 夏瑜从里面拉开门,一脸的严肃。 “你说,那种一拉就爆的地雷到底是怎么造的?” “一拉就爆?” 佟怀信见她一本正经,推开门径直进屋,一同讨论起来。 佟怀信随意拿起夏瑜桌上已经摆上的好几个自制的新玩意,锉刀挖出一个小坑的石头,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掏空的竹筒子,两个捣药的药杵。 再看看夏瑜一手的乌漆麻黑,蓝色袍子上也弄了不少。 他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飘散的特殊的味道,这丫头,胆子是真大,居然在捣鼓火药。 “哪来的?” 佟怀信一把抓住她又在开工忙活的胳膊,不无担忧地质问。 “什么哪来的,反正不是偷来的,这不是重点。” 她一下从佟怀信的手里将自己被控制的胳膊挣脱了出来,徒手又添了几把到一个竹筒里。 “金属高速摩擦火石应该就能引爆了吧……” 夏瑜自言自语,她上学的时候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学的也是一知半解的,很吃力,如今要运用到实践之中,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 “额,刚轮发火,你听说过吗?” “刚轮发火?什么意思?” “你看啊,”佟怀信把桌上这一堆瓶瓶罐罐扫到一边,又倒了些茶水到桌面上,蘸着水渍,大致勾勒出了一个简易草图。 随后开始边继续比划,边认真做起了讲解。 “这是一个木匣,用两组铁闸板隔成三格,两头格窄,中格宽。每组闸板有中间锉成半圆形的两块铁板,两块板合在一起,中间两半圆缺合成一圆孔用以架钢轮。 钢轮的两轮镶嵌火石,分别位于两窄格内。窄格两侧各有一孔,引入药线。在轮轴中央设一突出铁齿,在齿轴处钉绕绳索一条,称作滚石绳。 绳的另一端从匣底中孔眼内穿出,系一块重石,就叫做千斤石。 这块石头必须要用一木板托住,衬于匣底。木板一端用绳系住,另一端用铁栓销定,铁栓一头有圈,用以系绳,引出在,藏在路上。 如果有人踏扯,绳牵栓出,木板翻下,千斤石坠落,带动钢轮转动,摩擦发火,引燃药线,分别引爆各处弹雷。” 佟怀信说了一大通,口干舌燥,也不客气,随手翻过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润润嗓子。 “这么神奇?” 夏瑜还是一脸懵,歪头看了半天的草图,费了很大脑筋试图去理解,着实有些难度。 “怎么样,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嗯,清楚了清楚了。” 夏瑜嗯嗯啊啊的支吾着答应了,眼神飘忽,像极了数学课上,根本没听懂课的她,随和跟着全班一起附和,人云亦云。 “这方面你是行家,那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 “对,你这两天就负责把这个刚轮发火的装置给捣鼓出来,要快,要有效,我听附近的渔民说,马上就要涨潮了,琉岛很可能就会选在那几日登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我这就去办!” 抿完最后一口热茶,佟怀信表情凝重,将那手上的杯子重重一搁,扬长而去。 大战在即。 夏廉贞没有履行教授夏瑜马术跟基本拳脚功夫的承诺。 她只有一个人落寞地在校场跟着所有军士一道,单独训练。 “杀,杀杀!” 原本该整齐划一,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如今却是有气无力,每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往日夏家军的威武雄风,哪还有影子。 这些人是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屏障,跟随夏廉贞多年的副参将操练多次,换了几次队形,调整了几次操练内容,都丝毫不见起色,马上停了整队,急得跳脚的骂娘训话。 夏瑜在一边,观察良久,眼见着如今士气如此低迷,无精打采,看在眼里更是急在心里。 “李叔!” 她打断参将的暴跳如雷,款款上前,扫视了一圈或稚嫩,或风霜的脸,一个个低垂着头,暗淡无光。 她深呼吸,望向鸦雀无声的肃穆阵队,不经意间就扫到一张熟悉的脸,金燕子。 金燕子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站地笔直,眼神里原本的桀骜不驯,如今都是毫无意义的空洞。 “李叔,您歇一会儿,我想聊两句。” 大小姐的话,李参将自然不敢不从,尤其见识了夏瑜在宁绥卓越的军事素养,一向对夏瑜是毕恭毕敬,只能说虎父无犬女。 李参将一言不发,退到一边,很快就给夏瑜腾出位置,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支持。 夏瑜略微颔首,向李参将做了表示,便也不再多客套,上前一步,朗声对所有人说道。 “将士们,兄弟们,同胞们。” “我知道,在这样的一个世道,为这样的朝廷卖命,连每个月的饷钱都发不齐,却还要拿钱供养那么遗老遗少,新晋的洋大人,你们每个人心里都不愿意,都觉得委屈,都觉得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拿着大把的雪花银去跪舔外国狗,拿枪杆子去换烟枪子。自己人呢,到头来累死累活,还要搞窝里斗,粗制滥造自己用,私相授受,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商量,两个字,无耻!” “可是!” 夏瑜替所有人大骂了一通,借着出了口憋在心里的大闷气,一个转折,又拉回了正题。 “再苦再难,临台都必须守下去!咱们的身后就是父母高堂,妻子儿女,姐妹兄弟,没有了我们,没有了我们的守护,他们只能没有尊严的任人欺凌杀戮,人不能称之为人,家不能称之为家,不能做亡国奴啊,不能!” 话及此处,夏瑜激动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她终于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历史课本上,那些振臂高呼的爱国觉醒者,心里是怎样的澎湃。 “大小姐,我就是恨,明明那些蓝眼睛金头发的蛮夷子把我们几个兄弟害成这样,夏大人也为此一病不起,佟大人还要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没天理!” “对,没天理!没天理!” 几个人马上随声附和起来,抗议之声越来越多。 “好!今儿我就带着各位兄弟下了他们这帮洋鬼子的枪,也叫他们认识认识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群情激奋,众人拱火,有夏瑜带头领着,更是毫无顾忌,痛快地放开手脚。 “好,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囚禁古怪老妇 怪力气逼吃肉羹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奔跑,无助,无休止的黑色灌木林,半空中点点带红的黑色,袅袅升起,越来越多,那灰烬落在她头上肩膀上,直到迎面一张烧起来燃了一半的黄纸,完全扑在她的脸上,让她失去视野。 等她停下,十分晦气,拿下那张牢牢覆盖住脸的不祥黄纸,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端着搪瓷盆的老妇人,盆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火苗,死灰复燃,撩起的火舌越窜越高。 可这老妇人并没有管,稳稳端在身一侧,同她脚尖对脚尖的站着,皱纹纵深,凹陷的面颊肌肉,在火光中慢慢蠕动伸缩,像一只丑陋的蛤蟆。 “你是逃不掉的,永远也逃不掉的……” 那老妇人声色俱厉,忽然一个转身,那张苍老的脸瞬间变成了她大学同宿舍,失踪的胡丽娜,狰狞的表情,七窍流血,尖锐刺耳恶魔的笑声一圈一圈的扩散回荡。 “啊……” 乔锦心从尖叫声中,一下醒来。 这一次,她睁眼,发现自己是躺在高级柔软的席梦思里,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另一层梦境,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她坐起来,愣愣看着周围的一切,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种天旋地转的不适跟隐隐的疼痛居然消失不见了。 正在发愣,房间的门缓缓的打开了,一个身着制服的,头发花白的盘头奶奶,推着餐车走进来,笑容可掬。 “小姐,您醒了啊。” “您是?” 乔锦心立马抱起身旁唯一有的遮挡物品,枕头,警惕地盯着对方。 这奶奶没有回答,径直坐到乔锦心身边,从那推进来的餐车上拿起了一个小碗,小调羹轻轻搅拌了一下,舀一勺带肉的汤汁,认真地吹了吹,送到乔锦心嘴边。 “昏迷了这么久,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这肉汤可是在小灶上熬了一晚上了,鲜的很,好好尝尝。” 她那双因为年纪的原因,有些泛着清灰的眼珠,在提到“鲜”这个字时,竟然亮了起来,整个人进而有些按耐不住,透出一种兴奋,尽管在极力掩饰,乔锦心还是发现了端倪。 她没有张嘴,将视线移向别处。 在她看来,这个地方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的一样,一切如常,毫无异状,总有什么地方,会漏出破绽。 只可惜,她对于昏迷之前的很多记忆又一次处于了混沌状态,又是什么人把她带到这里,处于何种目的,她不得而知。 她一把腿开了“热情”的,已经送到嘴边的肉汤,赤脚下床,先是在这个房间里大致转了一圈,翻箱倒柜,想找一些有用的信息,却一无所获。 哪里都是空的。 她推开门,一间又一间疯狂地试探开门,从上到下,每一间房都是上锁的,就连一楼的客厅都是反锁着的。 她精疲力尽,倒在一楼冰凉的地砖上,大口喘着粗气,有些无助。 偌大的小二层,只有她跟那个怪异的奶奶。 她被神秘人给囚禁了。 “小姐,别费功夫了,出不去了,喝肉汤吧。” 乔锦心抬眼,这个怪异的奶奶就踩在她头顶几步之遥的方砖上,嘴角牵扯上扬的微笑,既不是假装的职业,更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好像是她戴的一张伪装的面具。 滴答。 乔锦心感觉到一滴油腻的尚且温热的汁液,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用手拭去,很快又接着有一小股,流到她的下颌,甚至弄脏了她的衣服。 她一个骨碌爬起来,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刚才伸手倒汤的人。 “老太婆,你想干什么,这个地方就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我可不怕你!” 为了增加压迫的气势,乔锦心又站起来,显示自己的强大不好惹。 毕竟相对于这个瘦瘦小小,看身高刚一米六刚出头的小老太太,她逼近一米七的个头,年轻的体魄,些许还能占些优势。 “我让你喝肉汤,听不见吗?” 直到这时,这小老太太才凶相毕露,出手快狠准,上前一步,动作很快,乔锦心还懵的状态,就已经一把死死拽住了她松垮的马尾,反身攥在手里,慢慢提着来到厨房间。 厨房间里还有咕嘟咕嘟炖着的肉汤,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就这么插在木质而厚的大砧板上,不像是家用的,倒像是菜市场上,猪肉摊上专用的。 乔锦心不知道她意欲何为,这一刻她只知道,这个老太婆很恐怖,可自从自己的头发被牢牢控制在她手里之后,自己根本没有一点挣脱出去的希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她玩弄在股掌间的待宰牲畜。 她的力气惊人。 粗糙的一双树皮般的小手,是绝对的压制。 乔锦心的眼泪从眼头顺着鼻梁滑到嘴里,还有一部分从眼角滑到那巨大的木质砧板深处。 头皮,感受着炖锅里,沸腾的水蒸汽,热气,恶心的油腻,不明的“香味”,让她的胃里开始新一轮的翻江倒海。 老太婆叹了口气,幽幽地口吻絮絮叨叨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的抱怨,又像是说给乔锦心听的。 一边还有颇有余裕的,往快烧干的汤锅里添水。 “小老太太乡下人,没轻没重,小姐见谅啊。” “哎,农村人条件不好,也没有办法,杀了大半辈子猪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这点本事,什么都帮不了儿孙。” “你们年轻孩子,再怎么走出去,都不要忘本,都要记得家里人说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外婆说的话,就是不听呢?为什么?” 她慢慢地开始说话颠三倒四,又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控制乔锦心的动作变得粗鲁。 乔锦心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再也不能坐以待毙,双手拼命的挥舞反抗,胡乱抓一气之时,虽然几次手臂碰到滚烫的锅身,伤的不轻,竟咬咬牙,忍着剧痛,将对方的一只手推进沸腾的汤锅里,两相僵持之间,乔锦心被甩了出去,整个人狠狠撞在身后大理石餐桌上,不小的撞击冲击力,让她尾椎骨震地发麻。 她面色痛苦,跪在地上,殊不知对方不见半点损伤,反而再次添了碗新汤,重复初始的温柔动作。 这次脸上的笑容不再僵硬,反而是长辈看孙女的欢喜。 可看在乔锦心眼里,依旧冰凉刺骨。“乖,来,张嘴,啊。” 乔锦心紧闭的嘴唇,最终还是被撬开了,只吃了几口,她便真的偏头剧烈的呕吐起来,直到吐出了胃液。 可等她抬头,等待她的依旧是那碗精心熬制的肉羹。 她多希望这场噩梦可以马上结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扫祭祀心怀旧人 立决裂兄弟情断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大哥。” 夜深了,荒草孤坟,一壶浑酒,无处话凄凉。 小小的土堆,插满了各式的山花,燕明一双笨手,将地上的一堆刚采集带着露水的枝叶,默默缠绕在一起,直到天上的明月都困得钻进了云层。 可惜,他跟惠兰再也不可能像这藤蔓跟黄色的小花一样,尚有机会纠缠。 现在的他们,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天人永隔。 “大哥。” 狗子走进几步,又唤了一声,想劝的话却哽在喉咙里。 他知道大哥好强,也不听劝,更不要说涉及到嫂子。 终于燕明没注意,锋利的尖刺竟然也可以划破他粗糙的手指。 他一下子吃痛,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那个小点,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才有了一些实感。 按理说这些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他如今觉得生疼,连着心口,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惠兰。 初次在大街的那一抹淡淡的回眸,忧伤担忧的漂亮小鹿眼,温柔的口吻,笑起来给他整个世界都带来的明媚。 如今,她却只能永远的沉睡在无尽的冰冷黑暗里,孤独的一个人。 他让自己的血滴落在那无名的黄色小花上,染上血色。 这是惠兰最喜欢的花。 “回去吧。” 燕明把最后自己编织好的染血黄色小花环,右手紧紧握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绣工有些粗糙的小荷包,上面是歪歪斜斜,他的名字,配有一个大大的“义”字。 这是惠兰一笔一划握着他的手,教着写的第一个字。 她告诉他,义乃公正合宜。 分小义和大义。 小义无愧于心,大义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苍生。 君子行合小义,心怀大义。 花环最终被端端正正放在这小土堆之上,可燕明缓慢回身地每一步,都走得很痛。 “天沟沟,月头头, 星星点光,人在地头儿走; 年年月月糊不住口, 黄泥锄头地里裂,不见苗儿熟。 妹妹眼泪流,大红盖头嫁衣红, 哥哥莫回头! 城隍爷,阴间庙, 阎王殿前再相逢, 一拜黄泉,二拜首, 三拜阎罗,永相守!” 男人凄绝又不着调的直吼,透露着绝望。 夜里起风了,一浪高过一浪的草木弯腰拂过行走其间的二人小腿,似是感伤的安慰,一花一木皆有情。 第二日,燕明就在寨子里大摆筵席,请了寨子里所有的弟兄吃酒,内容竟是劝服众人,投入到琉岛浪人集团,狗子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言词激烈。 “大哥,你疯了吗?那老王八营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天朝的烟土生意,十之八九都与他有牵连,据说还是琉岛专门派来安插在天朝的间谍,这么多年,费尽了心机搞了那个什么什么会日株社,一是为了捣毁龙脉,二就是为了到时候里应外合,时机成熟,占了咱们的土地!大哥,您想清楚,咱们寨子再怎么着,也不能卖国做走狗啊!” 燕明暴怒,拍桌而起,手里原本的杯盅被瞬间捏得粉碎。 “狗子,你什么意思?说你大哥卖国?!这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来人啊,把狗子拖出去,逐出寨子,从今往后,就与我燕家寨一刀两断!” 狗子愣住了,他只是出于真心地好言相劝,一向会顾念兄弟情义的燕明,不管他说话多没有分寸,也从来不会真的怪罪于他,可今时今日,燕明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让他觉得很陌生。 他不敢相信,呆着原地没动。 几个燕明下手位的弟兄,纷纷站了起来,“大哥,大哥”的来劝,却被燕明一句“你们要帮他,就跟他一起走!”给呛住了。 狗子知道燕明言出必行,叫住又拉住了几个一直关系不错的,还要上前理论,言辞恳切,情绪激动的弟兄。 “大哥,狗子只问您一句。” 狗子上前,满眼的期望。 “您真的执意要带着寨子里的所有兄弟去做琉岛的走狗,营田的杀人工具?” 燕明一字一顿,言之凿凿。 “那叫合作共赢,是给咱们燕家寨的兄弟找条后路。” “好了,别说了!狗子明白了!是狗子不识抬举,有眼不识泰山。” 狗子最后抱着的一丝丝的希望,完全破灭。 他长这么大,一共就哭过两次,一次十五岁亲娘过世的时候。 还有一次是他十六岁时,十四岁的亲妹妹被琉岛浪人掳走一整晚,他疯狂找了一天一夜,一路走到临海,才在沙滩上找到妹妹支离破碎的,衣不蔽体尸身的时候。 妹妹走了之后,他一直在逃避,他没完没了的做噩梦,梦到可怜的妹妹满身是血的求他为自己报仇,可他只敢抱着头,懦弱的醒来,强迫自己忘了这一切。 父亲一遍一遍劝他算了,这样的世道是妹妹命苦,怨不得别人。 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有些人活着就是处在炼狱里,万劫不复,他脱离父亲,一步步走到现在,午夜梦回,他不再害怕,反而在梦里试着去拉住妹妹鲜血淋漓的手,他要告诉她:“哥哥,一定可以堂堂正正给你报这血海深仇!” 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大哥,如今却要投靠这群禽兽不如的畜生,他恨,打心眼里的恨。 “大哥,这么些年,多亏您的照顾,狗子才不至于跟那帮流民一样,四处逃亡要饭,狗子给您磕三个响头,算是报答您多年收留的恩情。” 话音未落,狗子已经双膝跪地,拱手冲着燕明,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以后狗子不在大哥身边了,大嫂也撒手去了,希望大哥能照顾好自己,每日几餐要按时吃,少喝点酒,喝酒伤身。” 边说着第二个第三头已经磕在了地上。 “大哥,狗子这就去了,不管今后如何,狗子只希望大哥问心无愧便好,别的好听的,狗子也不会说。” 狗子抬眼又望了望两旁站着的一群兄弟,吸吸鼻子,一脚跨出门槛,仰头看了看屋外,潇洒地朝背后挥了挥手,随手就是一拱,算做告别,学着戏文的一套说辞,颇有英气的耍起了花腔。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狗子什么也没拿,就这么匆匆下山去了。 燕明缓缓起身,来到门前,凝视了一阵,转身又找回了初始的一副笑脸,继续招呼着其他人都坐下吃席,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很小的小插曲,不足为奇。 袁蝶衣每日照顾着巧儿,寸步不离,世平就随着徐旻,跟在夏廉贞的病榻前早儿,获得了不少的宠爱。 夏瑜更是在夏廉贞不苟言笑的脸上,不止一次看到了舒展的笑颜,小孩子果然是老一辈的良药,不管在任何时代。 袁蝶衣的开朗客观,让每个同她接触的人都觉得心安平和,只有夏瑜总会在一天的傍晚,午夜时分,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潮汐交替的海滩前,见到她一个人,落寞地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踮起脚尖,任风吹乱每一根发丝。 她在拥抱什么?还是在幻想着自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坠落下去? 夏瑜不敢再想,等她再去寻找那抹倩影之时,却发现人早就没了。 她惊讶慌张地跑上去,探出半个身子,朝那城墙地下紧张地张望,底下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到。 “找我?” 身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猛地转身,正是她要找的那个眉眼笑得温柔的女子。 “袁蝶衣?” “怎么,你觉得我会跳下去?” “不会的,即使要死,我也要拉上仇人做垫背的。” 她背靠着并不稳固的城墙楼扶手,仰头很是自在。 “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去探望转危为安 退二线案子易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醒了?” 李想睁开眼,浓重的消毒水味儿,刺激着他的鼻腔五感,身边坐着的是一直陪床的殷浩。 “感觉怎么样?” 殷浩很紧张,认真观察着他的状态,不等他张口回复,就立马大呼小叫着“医生,医生!”喜悦跑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一群白大褂闻风而来,为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用小手电照了照他的两边瞳仁,又用听诊器听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对身后的人点点头。 “脱离生命危险了,基本没什么问题,有没有后遗症,还要再观察观察。” “那就谢谢您了,谢医生!” 洪亮的嗓音回响在不大的病房里,李想这才注意到,人群的最后面,是自己的上级领导,赵局。 “赵局!” 李想艰难地移动着,努力让自己坐起来,赵局随即上前,按住他,并为他贴心的盖好被子,语重心长的嘱咐。 “小李啊,你就在医院里好好养伤,配合好医生,别的东西不用操心,局里会安排好的!” “可是案子……” 李想急了,时间不等人,他不想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拖了进度。 “案子局里开会研究,一致决定交给秦风处理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去想。” “可是这个案子一直是我们队在跟,秦风很多情况不了解……” “李想!” 见李想不服从安排,还要辩驳,赵局一声怒吼。 “这是命令,要申诉,也等你出了院再说!” “我身体没有问题!” 李想也情绪激动起来,固执地掀开被子,逞强地下地,把一众护士医生吓得不轻。 “李想,够了!” 殷浩从背后整个圈住失控的李想,使出最大的力气,将人拖到病床上躺好。 “没了你,案子一样能查下去,你要相信赵局!” “呵。” 李想到眼里流露出一丝嘲弄。 “这就是你的目的?” 殷浩懵了。 “李想,你什么意思?” 李想冷静了下来,滑进被窝,拉好肩头的被子,背过身去,不再看殷浩,闭上了眼睛。 见当事人安静了下来,整个病房里站着的人,都暗中松了口气,一一退场。 最后只剩下殷浩。 他神情复杂地盯着李想一动不动的背影,叹了口气,抬腿朝门外走去。 “你们阻止不了我的,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下去。” 殷浩睁住了,转身惊讶地看向病床的方向。 李想端端正正地坐着,盯着殷浩的眸子,充满了斗志。 殷浩垂下头,有些无力又烦躁地弄乱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发型。 “李想,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要我说什么才能相信我?!” “你带走的女人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 “哪有什么女人?我一直在家里陪着我妈的,你看错了吧。” 李想不说话,一双鹰眼继续死盯。 态度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呢??” “我会找到证据的。” “随便你,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你们警察也不能乱抓人吧?” 殷浩生起气来,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大了不少,李想觉得刺耳,掏了掏耳朵。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李想并不理会。 殷浩心里忐忑。 他不知道李想究竟知道多少,又掌握了多少实质性的证据,可有一条他知道。 李想从小到大都认死理,认定的事情一定要贯彻到底,不搞出个一二三来,绝对不罢休。 心事重重,出了医院大门。 不出所料,他再一次接到了未知归属地的电话,接起来,果然是阴魂不散的杜若飞的电话。 “恭喜你,逃过一劫。” 电话那头幸灾乐祸的口吻。 “你也太狠了,他差点没命了!!” 殷浩夹在人流里,暴怒的“狠”字咬得特别重,让不少路人忍不住侧目。 “你最好低调一点,这么大嗓门,也不怕招来警察,你的赵叔叔可刚走不久呢。” “你在哪儿?” 殷浩握着手机,压低声音质问,警惕的眼神,看向经过的每一个个都带着奇怪的审视。 “你不知道吗?我在你身上可装了摄像头了呢。” 杜若飞戏谑着,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的目标人物,很快就像一只被戏耍的马戏团的蠢猴子,上蹿下跳的,他莫名觉得忍俊不禁的有趣,整个人洋溢着作为操控者的优越。 “哈哈,你还真信?有意思。” “世界顶尖大学的高材生,研究人才,也不过如此。” “喂,喂,喂!!” 殷浩忍住再次摔了新手机的冲动,心情极其不佳。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脑子一热,听信杜若飞的鬼话。 如今一步错步步错,他想要回头,怕是很难了。 他把愤怒都发泄在了黑色吉普的方向盘上,尖锐的喇叭鸣笛,在车道上炸响。一长串排着队的,都被吓了一跳,报复性的此起彼伏的呼应着,热闹的很。 殷浩下定决心:他可以被拖进深渊里,但是始作俑者,绝对别想把自己撇干净,择清楚。 他要跟杜若飞死磕到底。 “喂,人怎么样了?” 画面一转,杜若飞另一台电脑屏幕上又转换成了一个小二层的实时画面,门前,客厅,厨房,卧室,十几个方格的画面,整齐划一排列在桌面上,有些应接不暇。 “不是说把人彻底交给我了吗?你还要打电话来问什么?” 监控画面里,一个身着官家制服的老妇人抬头冷冷盯着客厅画面的正上方,不难发现,她是知道这个方位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老太婆,你搞清楚,我只让你把人看住了,玩一玩发泄一下可以,要是给我玩死了,玩坏了,这个后果你了承担不起。” 杜若飞看着一向白目“憨厚”的眼睛,危险的微眯了眯,声音里充满了威胁的警告。 “我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电话那头也不甘示弱,挑衅的眼神,火药味十足。 “是吗?那我要告诉你,您老人家的掌上明珠还尚在人世,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呢?” “你,你是说娜娜没死?你在骗我,骗我!” 这一招果然让老妇人彻底失控,嗓子眼的惊声尖叫,让杜若飞不得不讲耳朵上的耳机拉下。 通话结束。 杜若飞伸了伸懒腰,随后便又双手交叉,饶有兴致看着别墅里,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反应。 一个失魂落魄,跌坐在客厅。 一个在卧室赤脚疯狂地捶门,未果后,便赤脚在上锁的窗户前,无头苍蝇式的打转儿。 斯~ 他无比舒爽,默默回身。 那幅名贵的睡莲油画的画框之后,一个保险柜赫然出现,他输入一串密码,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套上橡胶手套,颇有仪式感的,取出其中一只试剂,扎在自己胳膊的静脉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抓人两方误会 猝开战坚守阵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东西都准备好了?” 佟怀信头一次一身严肃的官服,来到夏瑜面前欲言又止,身后跟着两个同是办差的衙役,手里有锁链。 夏瑜看这架势,明白了大半,冷哼一声。 “抓我来了?” 佟怀信低着头,沉默了一阵,才瓮声瓮气的开口。 “洋枪队是中堂大人的命根子,你千不该万不该动那位威大人。” “威大人?他也配?那你去问问中堂大人,被炸死的七个弟兄怎么说,在前线缺衣少粮的战士怎么说,要不守临台的重任何不干脆就全权交给他洋枪队,要人卖命什么都没有,还要一个劲儿拖后腿,卖国求荣!” “小点声!” 佟怀信被夏瑜这番义愤填膺的言论吓得不轻,瞪着眼睛,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她嘴叫她小声点。 “你就委屈几日,到时候见了中堂大人,我会竭尽全力的保你,最多也就是在押几日,倒个歉,给那威克多出出气。”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就是个吸血虫,就算我愿意,你问问校场上所有夏家军的兄弟们答不答应?” “佟怀信,我算看透了,你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把国人的骨气都给喝没了!!我夏瑜把话撂在这儿,他中堂大人,要抓便抓,悉听尊便,要想我给那洋大人磕头道歉,门儿都没有!” “只是有一条,”夏瑜话虽说的强硬,但最后一句也是明明白白,以朋友的身份来请求。 “能不能等这仗打完了,再押我去见中堂大人,这个忙你应该可以帮的吧?” 夏瑜头先发话,虽然说的难听,佟怀信并不计较,他只担心夏瑜的处境,也知道她这样的脾气,让她在达官显贵低头认错,怕是不可能了。 “好,我答应你。但是打仗这事儿,你不要多费心了,有我在,临台我一定死死守住了,为了所有的江南百姓,也为了你。” 佟怀信的深情让夏瑜不自在。 他原本带人要拘了她,是想送到后方安全地带,远离事非。 只是她一开口,他便放弃了一切的念头跟计划,他是一定劝不住的。在她面前,他的格局跟眼界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让他自惭形秽。 “小姐,人摸上来了,东南方向!” 一直密切监视前方局势动态的李参将,按刀急匆匆来报,见佟怀信一副抓人的架势,马上拔刀出鞘,拦在夏瑜面前,警戒。 “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叔,误会了,佟大人不是那个意思。眼下军情紧急,应对要紧。” 说罢,夏瑜急急转身,快步下到炮台之下,先行一步。 李参将,并没收起对佟怀信的芥蒂,依旧一脸戒备。 “佟大人,我李敢一介粗人,不懂什么君亲天地师,夏大人还有小姐,于我都有莫大的恩情,我李感没齿难忘。所以,” 李敢手中的刀完全出了鞘,在佟怀信三人之间来回的比划的一圈,明晃晃的警告。 “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敢动小姐!哼!” 这刀光一闪,削得佟怀信耳后一绺儿长长的鬓发,应声落地。 随后,李敢扬长而去。 佟怀信苦笑,这是结了仇了,怕是以后跟夏家军的关系都要搞僵了。 夏瑜刚下城楼不久,正遇上大批的车队进城,为首的正是她翘首以盼的大力。 “师父!” “大力!” 许久未见的大力,关键时刻终于现身。 夏瑜惊喜,尤其看到他身后带了众多的小车,风尘仆仆,脚上的草鞋几乎烂了一半,半只脚掌露在外面。 多亏了大力还有一众义气的江湖朋友的鼎力相助,也多亏了宁绥全城的支持,筹措的大批物资,才得以安全到底临台城。 “师父,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大力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拽出一个精瘦的男人,肋骨分明。 “大,大小姐……” 这男人有些局促的不好意思,完全没有之前作为一方头目的气势。 “你是,狗子?!” 夏瑜惊讶,忙在他身后寻找起来。 “我大哥呢?我大哥也来了吗?” “我被大哥赶出寨子了,他非要跟那个挨千刀的狗东西营田池一合作,带着弟兄们投靠了会日株社,我不乐意。” 夏瑜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她叹了口气,一代绿林好汉最终免不了踏上卖国贼之路,心里唏嘘着,拍拍狗子兄弟的肩膀,鼓励并认同他的决定。 起风了,队伍有条不紊的集结着,源源不断支援东南方向。 手中的火把,越燃越旺。 “如何?” 李敢随意揪住一个满脸乌黑负伤而下的军士。 “悄没声儿的摸上来不少,动作也快,刀法凶狠,干净利落,不像一般的浪人,弟兄们吃了不少暗亏。” “狗n养的!” 李敢爆了句粗,抢了一名枪手的枪,气势汹汹冲到最前沿,刀兵相见所在,先是万夫莫开的站定开枪,射杀了几个嚣张的,引起一部分浪人注意之后,随即就用这硬邦邦的枪托直接抡倒了几个,厮杀声不绝于耳,近乎肉搏。 夏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以为的会是大军突进,一直还担心应对的人手不够,没想到又是同往常骚扰沿海百姓的手段一样,使阴招,那让佟怀信费尽心思,累死累活设计的钢轮发火的装置,根本发挥不了大的作用。 不过没关系,守城她已经有了些许经验,一回生二回熟。 “大力,把咱们的家伙都抬上来,今天我就要让这些个不识好歹的琉岛猪,见识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有去无回!” “好嘞!” 大力轻车熟路,先是从那其中一辆小推车上呼啦刷拉,扯下一条硕大无比的铁链子,这链子粗的很,足有人双拳那么粗,平日里应该出现在港口码头,一般人也轻易抬不动它,大力如今却耍的虎虎生威,一条银蛇泛着金属的光泽,似乎还比一般的更亮堂。 有这大铁链子加身,那是“方圆十里”无人敢近身,大力扫人,或者将人打落失足,比比皆是。 他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到了这些浪人源源不断登陆的源头,用那大铁链子当做拦路虎,挡住了去路。 很快,大力就成了群起攻之地对象,李敢也配合,一枪一个,慢慢上膛,为大力解决所有麻烦。 “接着!” 眼看着大力一切搞定,夏瑜远远抛过一个火折子,叫他稳稳接住。 他好不犹豫地打开,转身扔下那手中最后一小截的铁链子。 微弱的的火花在接触到铁链之后,顷刻间吞噬了整条铁链。 夏瑜趁势,吩咐众人将自己刚研制的小型竹筒火药,点燃引线,马上投掷出去,噼里啪啦的一阵,很快扭转了局势。 直到天方泛起鱼肚白,这场战斗才在硝烟中结束。 现场无声。 没有人来得及庆祝胜利,只有精疲力尽东倒西歪,靠着坐着原地睡去。 第一百四十章 疯犯病火烧别墅 菱吊坠紧急召唤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囚徒困境。 乔锦心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窗外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窗内痛苦扭曲,报复轮回。 “咚咚咚。” 她又一次迎来了疯子奶奶的威胁,门后的那张时而慈祥,时而狰狞的脸,让她本能的躲到厚厚的窗帘之后。 门还是被推开了,咕隆隆的小车轮子有些吵闹。 “小姐,小姐,夏小姐?” 乔锦心知道自己躲在这窗帘之后是徒劳。可是对方却并没有很快就过来将她抓住。 她听到了“吱呀”开衣橱门的声音,慢慢悠悠,尽在掌握。 黑暗里,她又记起了当年被老师关在门后三角囚笼的恐惧。 “娜娜,你在哪儿呢?娜娜?娜,娜?” 她的手紧握着身上的睡裙,丝绸垂感的质地,被蹂躏的皱巴巴一块儿,都因为粘稠的手汗粘在手心里。 “我的小乖乖!” “啊!” 锋利硕大的剪刀就这么从乔锦心的耳畔贴着划过,直接狠狠插在她身后赖以凭靠的雪白墙壁上。 随后那把寒光凛凛的剪刀,又被人迅速抽离,带着些许的墙墙灰,迷了眼。 她抽身离开了,还是没来得及,又是一剪刀,这一次,直接划伤了她的脸颊,点点滴滴,血迹斑斑散落。 她尖叫着抱头蹲下,“老疯子”终于停止了攻击。将那带血的剪子随意扔在红木地板上,再一次无情的拖住她的一只胳膊,后脑勺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一路摩擦,拖行到床前的白色绒毯之上。 “来,坐好。” “她被人直挺挺的拽住双臂,麻木地坐起来,像一个任人摆布,破碎的美丽洋娃娃。 没错,她脑后的疼痛再一次发作席卷,不能承受的巨大痛感,她早已经昏厥过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娜娜。” 如愿以偿的“老疯子”仰头绕脖,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投向了自己推进屋子的小推车。 推进来的,是一整个八寸左右的生日蛋糕,乳白色的托底,殷红色的果酱,一朵鲜艳的丝状花瓣的花朵盛开在正中央。 正是那家蛋糕店的店员,极力要求乔锦心进店试吃的那款。 只是它今天作为生日蛋糕出席,不再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作品。 胡里娜笑得灿烂天真的剪刀手大头贴插在上头作为装饰,根本没有为它增添一丝丝的绚烂,反倒是减了欢乐的缤纷色彩,让整个基础色调变得黑白。 彩色蜡烛一根一根插满,足足有二十四根。 成片成片的点燃之后,“老疯子”映着滚烫的烛光,缓缓捧起它,再缓缓下蹲在乔锦心面前,眼含热泪,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样的话。 “娜娜,外婆给你过生日,外婆给你过生日……” 这小蜡烛并不能维持多久,很快就烧掉了半截,滚烫的蜡油滴在蜡烛底部,又滴到蛋糕上,燃烧的噼啪作响。 “老太婆你要干什么!?” 监控里,杜若飞眼见着这“老疯子”连蜡烛都没有吹熄,疯笑着用手抠下了一大块特制的蛋糕,直接怼进乔锦心的嘴里。 幸亏是这火光小,乔锦心呼出的湿润空气,加上一脸的尚存的汗渍,让这蜡烛的火光只稍微给她嘴边加了几个黑色的焦灼烫伤,蛋糕是涂了一嘴的奶油,根本吃不进去。 剩下的就一块一块的掉在地板上,有一些“在逃”的火种,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附的地方,尤其是攀上床单的,势头一下子就起来了,整个席梦思都成了一片火海。 “老太婆你给我住手!!” 杜若飞一下子从舒适的老板椅上跳起来,暴跳如雷。 倒不是心疼这栋地处偏远的独栋小二层,这样一着火,引来了警察,他那些不得光的秘密怕是要被顺藤摸瓜,查的清清楚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杜若飞套上西装外套,随手抓起自己那只,时下很是少见的老年机。 犹豫掂量的瞬间,他的这通电话,还是拨给了自己的“老朋友”,好伙伴。 “喂,殷浩。” “是你?” 殷浩一接到这个人的电话,整个人立即如同上了发条的紧张,竖起耳朵,每一根汗毛孔都紧绷。 “哎呀,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 殷浩小心翼翼,不知道杜若飞的意思。 “你的一期人体实验对象,就快要葬身火海了。你不想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出他所料,殷浩得知了这个消息果然奔溃的失控。 “地址我一会儿找人发给你,来不来就看你选择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喂,喂!” 每一次杜若飞都手握主导权,这让殷浩一直很被动。 他知道这是个圈套,依旧只有跳进去,因为尚存的良知,还有悔不当初的愧疚。 滴滴。 手机提示,国际邮箱里多了一封匿名的邮件。 一串乱码坠着奇怪的域名,后面杂乱无章的排列组合,他很快就破解了。 西郊南山湿地一百八十四号。 附件的视频,是一段实时的监控画面。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烟雾缭绕的区域,一个身着长款吊带睡衣的女人正僵直到坐着,一动不动,身死未卜。 殷浩不可能坐视不管,他一个急刹车冲出了大马路,驱车赶往破解的目的地。 火光冲天。 “老疯子”清醒过来以后,整个房间已然是一片火海。 慌张之余,她见那张孙女唯一一想留给她的照片,已被火舌卷起了一边,马上痛苦地大喊着不要,伸手去够,但还是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留念化成灰烬。 她的喉咙也许是吸入了过多的浓烟,也许是悲伤过度,发出难听的怪声,比嘎嘎的乌鸦叫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她艰难的用身上的衣服捂住口鼻,挪到门前,想要开门闯出去,被烧的变形的门框却早就已经成了封死的状态,何况火舌很快就向门边逼近。 乔锦心离床很近,身上薄薄的料子很快就引火上身,只是她如今却完好无损,原来那火势好像被阻在了一个神奇的透明玻璃罩外,无法靠近。 只是这所谓的护身罩,并不是无坚不摧的,它在逐渐变薄变弱变稀疏,已经有小火苗趁机钻入,再次猛扑。 乔锦心脸颊上的血一点点顺着优美的脖颈流到了她身上的特殊挂坠。 这挂坠本就在遇到火势之后,亮光大作,如今在接触到乔锦心的血迹之后,亮光更盛,甚至可以穿透屋顶,直通云上。 “她,她有危险!” “什么?” 黑暗中,突然感受到心口一阵刺痛的小橘,面色难看起来。 顾维均紧张起来。 “是阿瑜吗?” 小橘捂住心口,嘴唇几近咬出血来,眼神坚定。 “她现在需要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传送火场救人 求搭载“冤家路窄”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顾维均,你真的爱她吗?” 小橘的情势已经越来越危险,她的半边脸已经开始透明,如同八十年代大方屁股的老牌电视机坏了,模糊的影象。 随时可能消失。 “小橘,你……” 顾维均震惊于眼前不同寻常的画面,体温下降的厉害,有些浑浊的眼珠呆滞的转动了两圈。 两个人都中了山本松崎下的药,浑身酸软无力,跑不出去几步,又被拇指粗的铁链,束缚住手脚,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头顶只有很弱的一束光,很压抑。 这样的环境,对人身心的打击都是几乎毁灭性的。 “顾维均,回答我!” 小橘的怒吼回荡在空旷的地牢里,弄出很大的动静,顾维均原本的迷离清醒了不少,他喃喃着,精神萎靡。 “不要逼我,我不配,我没有资格……” 小橘那双莹绿的眸子,终于放射出华彩,所到之处,几乎能将整个水牢都照的通亮。 “彭彭”几声裂响,顾维均手腕上的镣铐应声而落,水中的脚铐也断了。 他很艰难,在没过腰的水中行走,行路艰难,脚上的无力,让他摔倒在水里,扑腾了几次,挣扎着起身。 “小橘,我来救你……” 话音刚落,他的一只手刚扯到了小橘一只湿漉漉的衣袖,却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逐渐透明。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惊恐,可他并没有松手,他知道小橘于她来说,有多重大的意义,爱屋及乌,他不能让她身边一个陪伴守护的人都没有。 “顾维均,你……” “快,快!” 水牢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群人拿着照明的火把,登登下到台阶上,却发现偌大的水牢里,根本空无一人。 被囚禁的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给我进去搜!” 为首的,暴怒操着琉岛话发号施令,手下人的只得,一个个下饺子似的摸,半天下来一无所获。 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熊熊大火,满目火光。 顾维均是第一次见识了这非自然的力量,他是传统,却并不笃信鬼神,只是身处这汪洋的一片火海,他能想到的,就是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 “小橘?” 他试着呼唤着,却被脚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给绊了一下,这张光洁美丽的脸,他再熟悉不过,立即欺身焦急将人搂在怀里。 “阿瑜,你怎么了,阿瑜,阿瑜!” “别晃了,人晕过去了,得要赶紧出去!” 小橘利落脱下一层,自己尚还能滴出水来的上衣,皱眉推开碍事的顾维均,给乔锦心捂住口鼻,将人一把抱起来,毅然决然踏出了,这已然开始被炙热灼烧坏了的透明保护层。 门已经烧的变形,小橘没有都想,大力几脚,纹丝不动。 “我来!” 顾维均自告奉勇,他同样试了用脚踹,但是使不上劲儿,小橘没法子,将人交给顾维均,转身用身体的力量去撞,这一次,孤注一掷积蓄的力量,加上好运气,门终于开了,跌跌撞撞冲下楼,顾维均顺手背了一个同样昏倒在火场的老妇人出来,一路跑到一楼,却是门窗紧闭。 “走开!” 小橘这一次在门厅隐蔽处,找到一根棒球棍,一棍子下去,玻璃渣子四溅,碎了一地。 他们从后面的破碎落地窗里逃离,后面是一片天然受保护的国家湿地。 慌不择路。 殷浩的黑色大吉普在乡郊,时而泥泞时而石子的路上很是显眼。 回去的路上,他开的心不在焉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到哪儿的时候,二楼的房间冒着滚滚的浓烟。 门窗紧闭,他晃了一下落锁的栅栏,单手翻了进去,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后门。 一地的玻璃碎片,让他眉头皱了皱。 他没多想,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质衬衫完全弄湿了,再顶在头上,往二楼探去。 二楼的黑烟滚滚,火势已经很大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冲进去看看情况,刚冲了几步,踢到一滚烫的东西,让他都大脚拇指痛的,眼泪差点下来。 是门。 再抬头,眼前的浓烟直接扑面而来,毫无遮挡,他明白了大半:原来早就有人破门而入,怕是人也应该被早就被救走了。 他立即转身悻悻下楼,不再管这越来越大的火势,匆忙离场,寻找踪迹。 到了一楼,他终于注意到了一地杂乱无章的黑色的脚印,还有一些拖行的痕迹,他恍然大悟。 人被救走了,而且有最少两个人。 那这两个人是谁呢? 除了打电话给他,杜若飞那个混蛋还通知了其他人? 那这两个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在他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 面前突然多出的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冲出来,直往他车上扑,即将撞上的一刹那,他才回过神来,方向盘猛打,才避免撞到了人,只是他自己就倒霉了,巨大的惯性让他不能及时刹住车,于是就一头撞在了路边同样倒霉的老树上。 “彭!” 他整个人向前猛烈地一冲,撞得肋骨都震麻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 愤怒下车,查看了车头发引擎盖,凹陷是避不可免了的。 “kao!” 他双手叉腰,原地爆了粗口,发泄不满。 转头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向他缓缓走来,正是车祸的始作俑者。 他歪着头,眯着眼,双手抱臂,靠在车上,准备好了难听的话,要教育一下这些恶意拦车的“牛鬼蛇神”。 “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们去市区,我可以给钱的。” 交涉的女子面容娇好,白色的吊带真丝连衣裙,依稀勾勒出她的不错的玲珑曲线。 他面上一怔,却并没有说话。 “先生,先生?” “哦。” 他回过神来,女子纤细修长的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又正色与那双无助请求的杏眼对视了良久,却读不出一丝的熟悉。 她不认识我? 难道我认错人了? 抱着这样的狐疑,他又打量了身后两个一身狼狈的人,以及女人光着的玉足。 很明显是从火场死里逃生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 默默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倒车,再次到大路上,然后摇下车窗。 “上来吧。” “谢谢!” 女人感激的一鞠躬,扶着身后的另外两人,打开后座车门,艰难的爬了上去。 殷浩转了后视镜的方向,方便他随时可以观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怪竹屋昼夜不分 为小橘再受胁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刘衍托腮蹲在密林的小屋门前,无比郁闷的扬起脖子,望着这没完没了在下的雨,迅速串成晶莹的珠帘,遮天盖地。 白花花的日光折射成千上万的水珠,照的他眼睛生疼,他伸出左手本能的遮挡,少顷能感受到一些日光带来的热量。 这是太阳雨啊。 他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呆了多久,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封闭的独特小天地。 怪老头留他一人在这里不少时候,再未露面,天也一直在下雨,从未停过,更没有暗下来过。 似乎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他尝试着进入那一片无尽的雨幕中去,深一脚浅一脚去找下山的出路。 却如同中了魔咒一样,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回到这小小的柱屋跟前,如同鬼打墙一般。 根本走不出去。 尝试了多次之后,他只好无可奈何的认命,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回到小竹屋里。 只是等他刚跨进竹屋里,不仅疲惫感全消,连同身上被淋透的寒冷都没了,从头到脚瞬间就干了,神奇的好像,他从未出过这扇小门。 这下他彻底深信不疑:这老头是个神人,会些不得了的法术。 远处,雾汽蒸腾的青翠竹林深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靠近,伴随着空旷的吆喝声,渐渐清晰。 刘衍赶忙站起来,仔细眺望着辨认,不出所料,正是那怪老头跟他形隐不离的猴子。 蓑衣老翁,挑着担子,悠哉悠哉。 “老人家,您回来啦。” 既然逃不出对方手掌心,还不如讨好,拍拍马屁,说不定就能高抬贵手,方他走了。 老爷子淡定将蓑衣脱下,邪睨了一眼,刘衍很有眼力见儿的将他刚卸下的担子给挑到了屋里。 “小子,我出去这会子,没消停吧?” 刘衍讪讪,摸摸后脑勺,伸头看了看筐里。 一袋番薯,几颗绿叶菜,沽的一葫芦兴县特有的老黄酒,别的只剩下百纳鞋跟几件半旧不新的二手褂子。 “您这是到山下采购生活用品啊。”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废话,山上都是竹子,吃木棒子你咽的下去?” “下次,让我去吧,我年轻,有力气,上山下山也不费力。” 刘衍讨好的笑着,在老爷子眼里显得刻意。 “还想跑?” “我都说了,时机成熟了,会让你走的,急什么?” 见老爷子又不耐烦了,刘衍急忙闭嘴帮忙去提筐里一袋袋的东西。 他知道多说无益,争辩起来又是不欢而散,不如迂回着先将人哄高兴了,再找机会下山。 老爷子见他不再谈下山的事,也就开始着手刷锅,准备生火做饭,很快,一缕孤独的袅袅炊烟在竹屋上空升起,下了许久的雨也瞬时停了,甚至天色都当即暗了下来,好像是亮如白昼的天空,被人强行罩上了黑色不透光的布。 锅里的三个胖胖的红薯瞩目,这就是两人一猴,当下的晚饭。 一切准备就绪,老爷子又从筐的最底下,抽出一份滴水未沾的报纸,坐在自制的“吱哇”乱响的摇椅上,悠闲地看起报纸来。 刘衍这才注意到,整个屋子的光源,竟然是桌上一只独特造型的泥塑。 这是一只蹲坐的猫的造型,而发光亮光的正是它的两只眼睛。 按常理,这小小的两颗,再发光也达不到这样的照明效果,这还是其次,他也明明记得,这个泥塑,在此之前,是完全不存在的。 出于好奇,他上前紧走几步,避开那刺眼的光芒,仔细地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这泥塑额头独特的花纹,还有那神态动作,甚至是每一圈花纹的纹理,都同小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有些激动,刚要伸手去触摸之时,躺在摇椅上的老爷子突然就发话了。 “别动,我给她做了个分身,打碎了碰坏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负责任。” “老人家,您的意思是,您有办法就她?” 刘衍以为找到了可以化解的世外高人,颤抖着声音,抓着那原本摇晃的椅子不放。 “嘿,你看,真有意思,这堂堂的一朝皇太后,居然拿个穷酸书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爷子手执宽大的蒲扇,饶有兴致指着报纸上用大幅板面报道的新闻,给刘衍看,对于刘衍的言语状似丝毫未闻。 刘衍大致扫了几眼,不过是一个名叫张延的激进文人,办报痛斥了朝廷腐朽,皇家荒唐,更是矛头直指当朝皇太后,怒指她为害百姓,被怡亲王亲自押入大牢之后,又因为事发地在利物租界,必须要按利物法律。 张延在利物的大法官面前,力战群雄,更是大挫皇太后重金请的两位律师,当庭又痛批了以原告身份出席的怡亲王,一时之间,庭上庭下,全无对手,名震一时。 最有意思的是,张延最终被判无罪,当庭释放,他成了朝廷的“烫手山芋”,皇权至高无上这句话成了天大的笑话,各大进步报纸争相报道,捧他作思想领袖。 看到最后,不过是些将这文儒捧上神坛,拔高的彩虹言论,刘衍撇撇嘴,不置可否。 “如何,不知英明神武的少年皇帝,怎么看?” 老爷子调侃着,因为衰老耷拉的眼皮子快要将他的眼形修饰成内双的马眼。 “我,我……” 他面对这双貌似能看穿一切,直击心底却又带着探寻的眼睛,有些不自然的紧张,嗫嚅了半天,也没有主意。 “儿女情长,终究不能顶饭吃,好男儿志在四方,家国平天下。” “小子,你生来就是王者,这个国家靠你了。” 老爷子拍了拍刘衍的肩膀。 “乱世出英雄,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苦官僚封建还有外敌久矣,急需新思想新运动浪潮的洗礼。” “我明日启程亲自护送你到京地,同那张延会面,他能够祝你一臂之力。” “可是,小橘她……” “小橘,小橘,张口闭口都是小橘!” 情急之下,刘衍还是无意之中惹毛了老爷子。 “你是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优柔寡断的,成何体统?!” “我告诉你,小橘的命捏在我老头子的手里,我有办法保住她,就有办法马上毁了她,你最好乖乖按我的意思去做!” 刘衍傻眼了,原来被威胁劫持的人竟是他自己。 这个奇怪的老头子也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这一世算是又一次成为了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 他咬咬牙,拳头慢慢地开始攥紧。 “你也利用我?” “对,我就是利用你,怎么了?” 事到如今,老爷子便也大方承认。 “我要救我的孙女!”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急下山路遭“凶险” 识诡计为保兴县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一吼之后,发觉自己失态的老爷子,恢复了平静。 他再次起身,拍拍刘衍的肩头,妄图和解。 刘衍不明白老爷子说的“救孙女”是什么意思,只死死盯着桌上那尊小橘的泥塑。是不是自己带着这尊泥塑逃离得远远地,一切就都能结束。 昼夜交替的很短。 一大早,老爷子就收拾不少东西,换了顶草帽,给那小猴子换了件新褂子,另一件则扔给了刘衍。 “换一身干净的。” 这一句成了二人出发前的最后也是仅有的一句对话。 刘衍换的心不在焉,他只专注于那尊泥塑。 果然,他眼见着老爷子将那尊泥塑,仔细放在内怀的贴身衣襟里,捂得严严实实。 拍两巴掌胸脯,那里因为这泥塑鼓鼓囊囊的部分,竟然就这么凭空抹平了。 好像这里从来从来没藏过东西。 荡然无存。 “这,这……” 刘衍瞪大眼睛,虽然已经察觉到了老爷子的神通,还是不由得连连称奇,惊呼出声。 “走吧,上路吧,时候不早了。” 老爷子再次一使劲,一把子力气挑起了那硕大的框子,草帽歪戴,再两指轻敲扁担头两下,这小猴子很有灵性的会意,蹲在老爷子的另一个肩头,乖乖的蹲坐好。 一人一猴,都望向他在等。 小橘的泥塑在他手里,刘衍不敢不从,只能随行。 刚踏出竹屋没走多远,身后的竹屋已经消失不见,而日头更是接近晌午。 根本不是他以为的晨光熹微的清晨时分。 不是他眼花或者失心疯了,是这个竹屋有古怪。 老爷子挑了重物,却健步如飞,下山的路泥土湿滑,还是走的稳稳当当。 相比之下,刘衍这个年轻小伙子反而脚力不行,渐渐跟不上落在后面,还要老爷子时不时驻足原地停留等他。 “小子,你不是一直嚷嚷着下山的吗?怎么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 “……” 刘衍不做声,扶着两边粗壮一些的绿竹,缓缓地不慌不忙。 “唧,唧!” 突然,老爷子肩头一直乖巧的小猴子躁动不安起来,待二人的视线集中之时,它已经飞身一跃而起,跳到一手握长弯刀的凶恶男子身上,双腿紧紧夹着他脖颈,抱着头死不松手。 一阵撕心裂肺的“啊,啊”地尖叫,划破了寂静竹林的上空。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两人举刀正气势汹汹,朝他扑来。 他也不含糊,将那肩上长长的一根扁担抽出,双手抓在手里,当做长棍耍了起来,棍法也是不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几招就一棍子正中面前对手的命门,又打落了其手中的长刀,最后是狠狠地一脚,终于倒栽葱一样倒地不起。 刘衍惊呆之余,见那边,小猴子同人博弈,渐处下风,被人双手掐住脖子,只差一口气,眼看着就要两眼一翻归西天了,急忙冲上前,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用拳头快速多次猛击打贼人的太阳穴,直到松了手。 最后依旧是老爷子,灵巧的几棍子给收了尾,不过对付两个,就精疲力尽。 战斗结束,老爷子古怪盯着这两个无缘无故发起袭击的贼人,看了一会儿,蹲下身子,思索了片刻。 “这两小日,哦,不对。这俩琉岛浪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站起来,随便一踢,那扁担又极其听话的跑到他手里,另一端轻轻挑起了其中一人身上的衣服。 “还有信。” 刘衍拿起来浏览,原来是封秘信,通知一同动手搞乱兴县城,呼应明日的绍城大乱。 十足而又部署细致的怀心眼,在这封信上一览无余,更是手把手教了如何煽动,造成百姓恐慌,利用各种谣言来达到目的。 四个大字:其心可诛。 刘衍心中疑惑。 既然是来送这么重要的秘信的,怎么会蠢到突然袭击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如此多此一举? “唧!唧!” 劫后余生的小猴子,又欢蹦乱跳起来,只是他细嫩的脖子还有未消退的淤痕,仍然触目惊心。 经历过一次,它对刘衍的戒心放下了不少,此时为了表达感激,更是把手中一个串成串的红色玻璃球,塞到了刘衍手里。 刘衍拿到近前,茅塞顿开。 这串东西明显不是中原人所有,倒像是这两个浪人其中之一的贴身之物,无论造型,用心漆雕在玻璃珠上的图纹,可以看的出匠心独运,精致而独特。 他在其中一人身上比划了一下,很快发现是头顶猪尾巴一蹙发的束发头饰,阳光下的确惹眼。 看样子,小猴子因为喜欢这亮闪闪的珠子,而去抱头抢夺,只能说他们不走运,或是因为这太招摇的发饰,而行迹败露。 “这是你的战利品,小猴子。” 想到这儿,刘衍终于展露笑颜,摸摸这小猴子小巧的脑袋下巴,将那个红色玻璃珠子,再次交还到了小猴子手里。 “京地暂时去不了了。” 老爷子满脸凝重,临时又做了个决定。 “看样子,山本松崎又玩了心眼子,他真正的意图是江南的咽喉兴县,而不是之前所说的临台,从临海登陆,怕是一个烟雾弹。” “可兴县城防牢固,他怎么染指呢?就靠燕家寨那几条破枪?怕是太小看了守卫的二愣子何渭了。” 何渭本是老将李兴手底一员,骁勇善战,后因耐不住寂寞,喝酒耍钱,打架斗狠被李兴罚了几十军棍,遣返原籍。 到家里同老泪纵横的老娘团圆饭还没吃上几口,又被新县令佟怀信找上门,生拉硬拽,成了一只勇猛的看门虎。 要不是有他坐阵,不然,佟怀信也不敢放心大胆地,同夏廉贞一同开拔,到所谓的一线,对抗最先头的兵线。 只是万万没想到,山本松崎要玩阴的,直接内部开搞,正面小股人马骚扰挠痒痒,只是牵制,背地里搞小动作,舆论造势,策反,从内瓦解,制造动乱,坐收渔利才是真正的目的。 “兴县是一切的起始,兴县不能乱。” 老爷子斩钉截铁,一脸严肃望向刘衍。 “小子,要保住兴县,就靠你了!” “靠我?” “对!” 老爷子并不多作解释,再次背起行囊,招呼刘衍匆匆下山赶路。 刘衍一头雾水,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直到天色渐暗,月上柳梢头之时,他再次抬头,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庭院深深的大宅门前,两个硕大的纸灯笼,在屋檐下头,摇来晃去。 那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均张着大口,不很和善。 他们在门前刚站定,那漆黑的大门忽然便自动洞开了。 “走吧!” 老爷子招呼了一声,自顾自踏入那一黑乎乎的门里。 刘衍犹豫着,他打个喷嚏,随后一步跟着跨进了门里。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秘屋宝物“加持” 拦路虎盛情邀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坐。” 明明没人,老爷子还是很自在的招呼刘衍一同坐下。 两个人摸黑落座。 老爷子等了须臾,可没人见客,先是轻咳一声,依旧无人响应,无奈只得伸长了手臂,曲起手指清脆敲了敲面前的长桌。 “咣,咣”地两声,室内通亮,再一抬头,面前的长桌之后,已端正坐了一人,一把破蒲扇拿在手里自在的轻摇,朴素的草帽,跨栏的白色老头汗衫儿。 刘衍很又一次震惊,两边来回地瞅了瞅,一模一样。 “干什么去了,这么久?” 老爷子抱怨着,有些怄气。 “我还问你呢,大晚上的,我这小小地界,什么事情,劳你大驾光临呢?” “少废话,东西拿出来!” 老爷子一摊手,颠了颠。 “给谁用,给这小子?不会吧,啧啧啧,你是到哪儿都疯的可以啊。” “拿来!” “好,好,好,给你,给你,不过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玩意用一次就没了,你自己考虑好。” “不用你提醒。” 见老爷子执意如此,他摇摇头,还是祭出了这件法宝。 功夫不大,老爷子面前,悬空的一只金光闪闪的钢笔,赫然出现,光辉散去,缓缓落在桌上。 怎么看都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钢笔。 “用完了,还给我,这可是我家小瑜儿第一次作文比赛得奖,拿到的奖品,珍贵的很。” 老爷子不理会他语气里的炫耀,随身带着的小刀,掌中一划,鲜血滴在桌子上,慢慢汇聚。 钢笔金灿灿的笔尖接触到那鲜血,瞬间又焕发的活力。 “闭眼!” 刘衍耳边只听到“唰唰唰”,笔尖同空气快速接触,三百六十度环绕,层层叠叠,有东西在聚集,挡在面前,有些压抑,他能感觉到这笔动地越来越快,最后是一声大呵,刘衍只感觉来自四面八方不小的冲击力,强劲的力量,一下子同时进入了他的身体,他一个承受不住,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虚脱地躺在地上,浑身散了架一样。 “唧!唧!” “怎么样?” 一人一猴,凑近关切,头挨着头。 他艰难地抖动嘴唇,刚吐出了个“没”字,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改命改结局这事儿,哪儿那么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夏青山不要以为你看的透,超脱之外,若你也是故事中的人,你会愿意按照既定的剧情去走,还是会不死心的博一博?” “我只愿心心活着,过的好。” 夏青山默然。 这份心情,同为爷爷,他一样理解。 这边老爷子一扫有些凄然的氛围,怼起人来。 “你一个死人,管这么多干嘛?” “走了!” “切,我是死人,那我也是你的原型,有事不还得召唤我出来帮忙,不知好歹!” 夏青山撇撇嘴,有些不满,但这些咕哝,只是小声嘀咕,他一直很开心以这种方式,活在夏瑜的世界里。 郊外的大路上,黑色吉普飞驰而过。 后座上的三人,不发一言,都有些神情紧张。 殷浩注意到,从上车开始,女人就紧紧靠着身旁的人,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的踏实。 这两人很陌生,貌似也是第一次在女人的生活中出现。 他之前利用自己的一点人脉,大致调查了一下,的确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 “这是刚从什么地方来的啊,身上这么脏,跟进了黑煤窑刚跑出来似的。” 殷浩半开着玩笑,实则眼泛精光,为了套话。 “嗯。” 身着古怪服饰高高束发的冷酷年轻女孩,凉凉的开口。 这很明显,懒得搭理。 殷浩有些尴尬,再次讪讪开口又被直接堵地没话。 “我记得这附近都是湿地,没有黑煤窑啊。” “没有你还问。” 女人这才坐起来,靠在女孩肩膀的脑袋摆正了,透过后视镜同殷浩大大方方对视,疲惫的脸上都是歉意。 “不好意思,我妹妹口无遮拦,她不是那个意思,请您不要介意。” “哦,没事没事,随口聊聊嘛。” “对了,美女,你们住哪儿啊,我直接送你们到家。” “这位兄弟,多谢了,还是不多讨扰了。” 颇为阴郁的男子,恍然开口,又指着副驾驶座上一角。 “兄弟,能否借用一下那个毯子?” “借什么?” 殷浩没听明白,副驾瞥了一眼,原来是一直扔在那儿的一件薄外套。 “你是说这个?” 他单手拿起来,爽气扔到后排。 男子正好接住,展开略微瞧了几眼,就毫不犹豫,径直伸手给了女人。 “阿瑜,你披着吧。” “嗯。” 女人略微点头,接过来批在肩头,过了一会儿,转过身去背对着,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气氛有些微妙。 男人也在刻意的回避,转过身去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各怀心事。 刚驶出一片泥泞路,开上柏油路面,三辆黑色小轿车便突然打开了远光灯,晃得殷浩睁不开眼。 他放慢车速,缓缓驶向这一群拦路虎。 对面,三辆车上,同样下来了一群人,黑色西装笔挺,双手交叉握住手腕,双脚开立站定。 “殷先生,我们总裁有请,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为首的一个,鼓囊健硕的上肢,快要撑破紧身的西装外套,光头配上脖子上的纹身,看着就不好惹。 殷浩后退了一步。 “你们总裁是谁?” “去了就知道了。” 这群人口风很紧,也没有动手,只是站着,很快就有电话递到殷浩手边。 “晚上好啊,殷先生。” 电话那头一口流利的英文,完全听不出不是母语。 “在A国的时候,我就想邀请你同你的导师艾森先生一同来我的圣洛基亚小岛赏景游玩,可惜呀,殷先生不给面子赏光。” “你,你是圣洛基亚岛的岛主?” 这一身份,让殷浩瞳孔震荡。 “来吧,殷先生,今天这顿晚餐,您应该会感兴趣的。” 电话那头很快就成了挂断的嘟嘟忙音。 “这事跟她们没关系,让她们走!” 他指着身后的一群尚且狼狈不堪的人,划清关系。 “那可不行,总裁交代了,一起。” “你们走,我来处理。” 女孩摆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小橘,算了,听他们的。” 只有她注意到这群人身上,无论前脖还是手背,甚至戴着的装饰骨节戒指,都有她一直呵护的那盆朱红色,妖冶的“小可爱”。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同赴宴暗藏汹涌 鱼骨泳刺身料理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车子开着大灯,在城市的道路上大摇大摆,几乎是横穿了大半个市区,最后缓缓地在城市的码头的附近停下。 殷浩率先打开车门下车,及眼一座白色教堂式的钟楼建筑,别无他物。 “这里?” 殷浩不敢相信。 这个地方他自从回来,来来往往时常也能路过,一直都是大门紧闭。 他原本一直以为这就是个外观精美,造着作为城市地标,起美化作用的,谁能想象,这竟然会是私人领地。 也是,一个外国的小岛都能随随便便买下来,在这个十几线小城市造成个招摇的小型宫殿,不足为奇。 “各位贵客,请随我来。” 高大的欧式门迟迟未动,终于有一名身着职业套装的干练女人出来礼貌迎接。 殷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 过分拿捏的分寸感,制式化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发型,搭配奇怪的黑色丝袜。 那不均匀的丝袜,还有膝盖处的引人遐想的两处不大对称的破洞,都让他嗤之以鼻。 外界一直传闻这父子俩关系很差,他也不甚清楚,一度传出不是亲生的谣言,但单从这癖好品味,倒是出奇的一致,都喜欢女秘书。 他也沉迷美色,只是有钱人一些为自己过分膨胀的恶臭私欲,还要掩耳盗铃的粉饰的爱好,他是真觉得恶心。 漂亮女秘书在前头带路,绕过一条两边有两排昏黄古典立式石柱,或躺或坐的石狮子,威武盘踞在方中带圆的柱顶,成为了装饰灯的灯座。照得前头的人影隐隐绰绰。 这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一步三扭,尽管竭力在保持优雅,但是夹着腿的动作,从背后看,怎么都滑稽。 殷浩带头吹了声口哨,女秘书尴尬地停步,扶着灯柱的一侧。 身后有人走上前,好心扶住这个背影,温柔地安慰。 “你没事吧?” 女人抬头。 这是一双柔和友好的杏眼,这双眼睛的主人,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忧郁感伤,却有一种坚韧。 正是同来的乔锦心。 “没事,谢。谢谢!” 有了这双手的扶持,她振作起来,两个女人互相扶持着走向弯曲小径的深处。 人造的象牙白石喷泉,洁白的一人等高石膏裸体母子人像,大理石的门柱石阶,浑然一派。 “吱呀”,两名侍者从里面打开大门,金碧辉煌的豪华之气扑面而来。 繁复的屋顶,色彩绚丽的精工细作水粉壁画覆盖了大厅整个顶,身处其中,稍加仔细看,就能够分辨出是那幅著名的《最后的晚餐》。 正中摆的一盖有白色流苏稠布的长条桌,聚焦在几盏水晶灯之下,还有银制的烛台,红酒已经醒过上桌。 真上流社会的晚餐。 “安娜!” 姊妹厅里走出一沉稳的男子,金色链子的单片眼镜,折射不一样的光。 大厅里所有人立即颔首,毕恭毕敬。“安娜!” 他向这边瞥了一眼,漂亮女秘书瑟缩着低下头,快步走到他身后,跟所有人一样同步的姿势站定。 “各位都坐吧。” 他爽朗一笑,缓步走到属于主人的位置上坐定。 一只手却光明正大,惩罚似地放在了刚刚归位的女秘书安娜臀部,重重拍了一下。 小橘刚坐下,见此情景,噌一下就站起来了,紧挨着坐的乔锦心一把拉着,她才将手中的叉子重重叉在白色桌布上,用力地滑下了一道深到桌面的印迹,连着桌上光滑平整的釉面都被刮了下来。 “人渣!” 人可以不动,气不能不撒。 小橘缓缓坐下,嘴里恶毒咒骂着,乔锦心在桌下一下下拍着她的手背,算作安抚。 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 殷浩果然没猜错,这便是那位,一把年纪还能因为各种花边新闻,频频上各大娱乐八卦杂志头条的所谓“海外华侨”商人,杜如明。 只是他明显比之前在财经杂志上的照片要年轻了不少,容光焕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若不是那双城府极深,历经浮沉沧桑的眼睛,很难想象,他是个年过半白的老人。 “先吃饭吧。” 乔锦心突然不合时宜的站起来,坐在离杜如明最近的地方,一双眼睛清澈盯着杜如明。 杜如明笑了,乔锦心的这一举动,引起了他的兴趣。 顾维均从这眸光里读出了危险。 他不自觉也偷偷换到离着了最近的位置。 小橘警觉起来,竖起耳朵,整个人紧绷着,密切关注这边的一举一动。 她面前的餐刀不翼而飞,早就被她握在手里,蠢蠢欲动。 只要这个老变态敢动乔锦心,她绝对有把握,第一时间冲过去在那得意的脖颈上留下个巨大的艺术带血窟窿。 “人到齐了,就上菜吧!” 一个响指,从偏厅进来一群全身素白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是高级料理师。 神秘的黑布被掀开,竟然是透明的鱼缸,穿梭在其中的扁平长条的黄色小鱼,摇头晃脑,悠闲自在得在铺满五彩碎石水藻的方形鱼缸里游着,互不干扰。 它们不会想到,多日好吃好喝的顶级饲养,换来的是接下来叛忍的杀戮。 或许它们也并不明白什么叫杀戮。 主刀厨师戴的白色高帽子,快及他人高了,还要一个毕恭毕敬地标准九十度鞠躬,礼貌地过分。 “开始吧。”杜如明抿了口红酒,饶有兴致,扣了一粒西装扣子,舒服往后一仰,坐等接下来的表演。 这主厨人虽矮,手却稳,上一秒还谄媚如狗,下一秒眼汇如炬,单手劈掌直插入水,出水一条小鱼已经牢牢抓握在手里,动弹不得。 趁新鲜,搁在案板上,白色的毛巾吸干鱼身多余的水分,薄而窄的小刀子握在手里,应该是专做刺身的柳刃,沿着鱼骨的纹路,细致片下了一大块白中带血的肉,再翻过来剔另一面。 乔锦心离地很近,眼见着这鱼眼死死盯着她,嘴还在无力的一张一合,她不敢再看,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现场活剐,见识了人类的残忍。 她刚将目光转到那岁月静好的鱼缸,就见那水面有了不小的波澜,她惊讶地目光顺着往上,原来这一缸水里被扔进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又是那双呆呆的鱼眼睛,透明可见,薄如蝉翼的肉里包裹着它的骨骼,清晰可见。 那淡淡的血在鱼刚入水的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似乎没有痛觉,回到水里继续周而复始,同其他同一样,从鱼缸的这一头悠闲地游到另一头。 泯于众鱼。 连行动轨迹都没有变。 “来吧,夏小姐,这可是小泉先生最拿手的骨泳料理,今天的第一盘,尝尝鲜。” 杜如明推在她面前的盘子,白花花的鱼肉,带着血丝,一抹不搭噶的料汁,最下方用英文写着“welcome back。” 第一百四十六章 品鱼肉心生悲悯 撩春色拖人下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其实这种现片的刺身料理,重要的不是摆盘,而是本身肉质的鲜美。 可是如今,乔锦心从这面前的一盘子里,感觉到了刻意。 尤其是放在鱼肉上的那抹娇艳欲滴的丝状花朵,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面前这个男人的秘密,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人说女性普遍有第六感,准的吓人,不仅仅是针对另一半的,第一面就能感觉生理不适,浑身难受的,也多半存在问题。潜在危险磁场的感知,就像茫茫草原上,羚羊大老远便能察觉出,潜伏在茂密草丛里等待猎杀的狮子。 再抬头,这位总裁先生属于狩猎者的眼神,牢牢抓在乔锦心身上,给乔锦心的感觉,同杜若飞相似,浑身恶寒,甚至更甚,身处极限深海的压抑窒息。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同杜若飞的两次直面的“交锋”,让她“成长”了不少,她如今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生存游戏里,先露怯漏出底牌的人,就要被一口咬断喉咙。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 乔锦心没有犹豫太久,将那盘子拖到身前,拿起银刀,稳稳叉起了一块,面不改色。 入口先是夹齿的冰凉,乔锦心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口腔开始战栗,每咀嚼一下,都忍着恶心的冲动。 她不敢面对那双麻木的鱼眼睛。 她不断咀嚼着,包含在嘴里,迟迟没有吞咽。 肉质上的血腥味开始剧烈的扩散,很浓郁。 可是她明明看到,那流地并不很多的血早已被白色毛巾充分吸收。 再好再嫩滑口感的肉经过过度充分的咀嚼,都如同嚼腊。 她用灵巧的舌头,一点点抿掉,像吃糖一样分解支离破碎的肉组织,顺着口腔的积液再滑进食道。 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条无辜的鱼的遭遇,让她愤怒,可又无可奈何的无力,就像那个叫安娜的漂亮女秘书,或者也像她。 她不愿再想下去,心中的痛苦再一次汹涌出来。 “夏小姐,怎么样,配上我这f国庄园的红酒,口感更佳吧?” 享受完美食,觥筹交错之间,一群人举杯,或笨拙,或娴熟,或独自陶醉,或面无表情。 “还可以,不过吃的多了,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太过清淡。” 乔锦心浅笑吟吟,用那白色餐布轻轻擦拭了嘴角,自然优雅将手放在桌面下。 只有殷浩坐的角度,略微一低眉,就能瞥见乔锦心左右手交叠在一起,长长的指甲抠在虎口,因为过度用力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殷浩对这个女孩突然从外在肤浅的皮囊的喜欢,到有些于心不忍的由衷欣赏。 只可惜,此番杜家父子的轮到上阵,摆明了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微微叹息,感叹人生世事的无奈,将那红色的液体扬脖一饮而尽,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被把控的棋子?担心别人?还不如多花些心思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 “殷先生,兴致不高啊。” 杜如明席间的调侃终于落到了殷浩身上。 “怎么,杜老,哦不,杜先生还有别的开胃节目?先说明啊,我殷浩一向是追求刺激火爆的,不够猛地可提不起兴趣。” 殷浩站起来,自顾自拿起桌上还剩半瓶的红酒,给自己咕咚咕咚满上了一大杯,换左手举着,猛灌了一大口。 “节目嘛,倒是没有,殷先生要是感兴趣,一会儿饭后我可以让我的秘书单独为您安排。” 杜如明说着话,笑嘻嘻邪睨了身后方的安娜一眼,翘起二郎腿,一伸手,一部卫星电话就由人递到他手中。 “有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要问候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杜如明挪开凳子站起来,从容自若地朝着站立着的殷浩走来。 殷浩顿觉不好的预感,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明显的紧张起来,较之刚才放荡不羁的毫不在乎,判若两人。 又在玩什么花样? “Have you been well there ,my bro?” 这熟悉的咬字,刻意模仿A国东部口音的别扭腔调,爱攀兄妹朋友交情的开场。 “怎么是你?” 殷浩的语气里不自觉平添了一丝厌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香蕉人”(外在黄种人,内在白人思维),处处与他作对,抢研究结果,抢女朋友,最后更是造谣他私自启动临床研究,让他被自己的恩师直接从负责的项目里踢出局。 殷浩有些郁闷晦气,同时他也知道,这个阴阳人明明是听的懂他说的话的也能说。 “Guess where I am now?Island of Santa Locchia(圣洛基亚岛)!” “所以呢?上了那个破岛,你以为你就能一步登天成为上等人了?别做梦了,他们只认白皮肤蓝眼睛。 骨子里是狗,就永远是狗,软骨头站不起来就永远站不起来,恶心!” 心中憋了半天脏话终于得到宣泄之后,殷浩舒坦了不少,只是接着很快,电话那头若有似无的喘息声,让他心慌。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作为得意门生,想给莱恩老师多一些极致的人生体验,这儿不错,春色撩人,红杏枝头春意闹,都是各国的小雏儿,送四五朵给老师尝尝鲜,不错吧?” 突然开口的中文,带着点南方内陆地区的口音,这也是殷浩头一次听这阴阳人说国语,明明应该软糯的发音,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阴毒的很。 电话那头的呼吸逐渐粗重,殷浩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属于男性老者痛苦的呻吟。 “你给老师下药了?你这个混蛋!!” 殷浩一怒之下,摔碎了手里尚满的酒杯。 “他也是你的恩师啊,你就这么狠?” 他试图用最后一丝的师生情义来唤回他的人性,然而下定决心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回头上岸。 “殷浩,只要你把研究资料交出来,咱们共同继续样下走,相信我,不用多久,不用多久,整个a国学术界,哦,不,是全世界的学术界都可以被我们踩在脚下,到时候,我们不仅可以做a国的人上人,世界各国的首脑政要都会待我们如座上宾……” “你够了,你就是个疯子,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小丑,疯子!” “随便你怎么说吧,打这个电话只是告诉你,莱恩老师在岛上很安全,有些事情,就不劳烦你花大价钱调查来调查去的了。当然了,为了方便老师日后时常回味,岛上的一切,都有专人录像录音,专业的很。” 第一百四十七章 配演戏欲套资料 强扣留全员入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卑鄙!无耻!” 殷浩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只是无奈,有些痛苦,扶着额头,说了实话。 “资料被人窃取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殷浩,事到如今你都还不愿意说真话?张口闭口的恩师情意也不过如此。” “陈世豪,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电话那头很快又换成了越来越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陈世豪的再三引导,莱恩教授,反反复复都只重复一个微弱的“please” 电话就这么急匆匆地挂断了。 “陈世豪,你住手!住手!求求你,求求你!” 殷浩绷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揪着半长不长的头发,哀嚎着。 他明明最注意自己的头型,却已经几天没有心情打理。 电话被扔在不远处的地毯上,由杜如明弯腰捡起。 “殷先生,怎么样,合作吧,东西交出来,咱们就是自己人,陈世豪这个杂碎,我替你亲自收拾。” “你要我怎么合作,东西不在我手里,我也在找,反倒是您的好儿子,东西怎么丢的,您不打算问问他吗?” “殷浩,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提到杜若飞,杜如明忽然就脸色大变,暴躁起来。 “不要以为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不清楚,你告诉他少给我搞没用的小动作,我能捧他做总经理,也能送他进静安医院疗养,贪心不足蛇吞象。” 殷浩抹了把脸站起来,没有了刚才失态的悲痛,满脸的冷若冰霜。 “杜如明,不要在这儿假惺惺的演这出大戏了,不就是想逼我就范么?我也就明说了吧。 东西的确不在我这儿,不过在您能干的儿子手里。我一回国,他就找到了我,启动了这个实验项目,继续完成我未完成的课题。这些你应该都查到了,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回国,摆这么一出鸿门宴了。 不过,杜世伯,您似乎算漏了,您这个儿子,可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憨厚草包,您以为掌握的了他,实际上,他正一步一步做好打算,让您的商业帝国瓜分瓦解。” “一派胡言!” 杜如明爆戾起来。 他能容忍各种背叛阴谋,也不在乎什么手足亲情,但不能容许被愚弄,尤其还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一点点都不允许,不论是谁。 他其实应该可以分辨出这样最为简单的挑拨离间,只是没办法,他的好儿子杜若飞,结合最近表现出来的种种的迹象,很难不做怀疑。 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憨厚的,而不是一个背地里有很多小心思,会在人前演戏的儿子。 他同殷浩对视了一阵,想从这双眼睛里,探寻一些想要的答案。 殷浩反而露齿一笑,坦然里参杂着一丝看戏的戏谑。 “好了,各位,时间不早了,今天就住在这里吧,楼上有客房,管家都已经安排好了,上楼休息吧。” “您这是要扣留我们吗?” 杜如明话锋一转,暴怒的神情平静下来,快步转身离开中厅,命令式的匆匆做了安排。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他回眸一笑,回答了殷浩的问题。 “也好,有吃有喝,有高级床睡,对了,答应我的饭后节目,麻烦杜世伯安排一下,不然今晚对我殷浩来说,就注定是个因为好奇而心痒难耐的不眠之夜了。” 殷浩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满不在乎,延续他一惯的放浪作风,还提起了要求。 “没问题。” 杜如明倒是有应必求,这群人只要吵着出去,他就一切ok。 见人哗啦啦走远了,小橘走下位置,快步走到乔锦心身边,小声说道。 “放心,晚上我带你翻出去。” “不用了,有些东西我想搞清楚。” 她转身定定看着杜如明消失的方向,眼神失焦的迷离恍惚。 “不能再这么逃避下去了。” “好,那我陪你。” 小橘点点头,寸步不离的守着乔锦心。 顾维均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乔锦心手上几处深可见红紫色的印记看在 眼里。 “几位客人随我来。” 白色手套的年轻侍者,带着所有人来到二楼,一一分配了房间。 “这位兄弟,有药酒吗?” “药酒?” 最后一个入住的顾维均,看着侍者将那房卡一插,“滴”一声立马满屋都通亮,心中惊奇是有,很快又考虑起了乔锦心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侍者眼底惊讶了一下,浑身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不是我。” “明白了,这就给夏小姐送过去。其实,您不说,殷先生刚才也小声交代过了,给夏小姐准备些药。” 侍者笑着会意,拉开门礼貌的点了下头准备出去。 “殷先生?”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听到阳台有动静,便走了过去。 这样转动的门把手,他刚见侍者转动着打开了,他有样学样,试着按压转了一下,很快就开了。 阳台原来是紧挨着的,站着就可以看到后面建的别有洞天的假山花园,小桥流水,只可惜能看到的美景有限,更看不到外面。就像是万花筒里,能看到的一个虚假的小世界。 “您是跟夏小姐一起的吧?” 隔壁阳台上,正吞云吐雾的殷浩夹着烟屁股,同他友好的打招呼。 “殷先生跟阿瑜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瑜?叫的挺亲昵啊。” 殷浩吐了一串烟圈,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 “好看的女人,我都认识。” 他又猛吸了一口,呛地咳嗽的两声,随手在护栏上碾灭了烟头,伴着剧烈的咳嗽声就这么进了屋,不再搭理。 不欢而散。 乔锦心住在走廊尽头的第二间,隔壁就是小橘。 管家安排房间好之后,小橘随即就过来敲开了乔锦心的房门,彻夜呆在一起。 期间管家还特意送了擦拭的药水来,说是让她注意手上的伤势,不要乱碰。 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起上楼的时候,她瞥见杜如明消失的姊妹厅里,有不少用白布盖住的东西,画面一闪,她似乎看到了几双人脚,矗立期间,一动不动。 她想确定一下,那白布之下盖着的,究竟是不是她想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出没探姊妹厅 突被锁偶发密室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顺着冰凉光滑的扶手,乔锦心悄无声息的下楼,依旧光着脚。 一楼的餐桌早就已经收拾过了,空无一物,只是那几支银质的烛台还明晃晃地放在桌面上,白色的烛泪滴到根部,堆积成了新的三角架的稳固形态,映照了周围一圈小范围的光亮,飘飘摇摇,莹莹灭灭。 在两边五色门的衬托返照下,居然会发绿色的光,夜半远处看着,有些鬼火的意思,加上墙壁上挂着的一些,特殊奇怪的各种不知名动物的头骨,属实有些瘆人。 这些狰狞的头骨原本还是没有的,或许是怕吓着参加晚宴的众人,特意给收拾起来了,如今却又再一次挂在了墙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吓唬那些好奇心重的人。 乔锦心在这些动物头骨之下,站定观察了一会儿。 与其说是收藏艺术品,更像是资本家血腥原始积累的见证。 野性的征服。 乔锦心欣赏不来这种荣誉的勋章,这次她步入主题,那个遮遮掩掩的姊妹厅,才是她的目的地。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按就开了,她打开一个细缝儿,侧着身子钻进去,再单身缓缓带上了门。 幸好透明的单层玻璃,能允许不少月光透进来,柔和的采光,反而让那些恐怖的人脚,不那么吓人了。 她走近,一点点掀开那不及脚面的白布。 栩栩如生的石膏像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惊讶的不是这石膏精湛天成的高超技艺,而是扯下这白布,一瞬间同自己面对面,近在咫尺的那张雕刻的脸,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她有些心神不宁,还是稳了稳心神,将所有林立的雕像上,从头到脚盖着的白布,一一掀开。 一颦一笑,喜怒哀乐,每个石膏像就是不同神态的自己,又不完全相同。 穿梭期间,也不难发现,这些雕像是从不同的角度,来刻画的,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她感到自己身处一个镜子搭建的迷宫里,有无数个自己。 每个自己都像是拥有了生命,虎视眈眈盯着她,任何一个随时都能动起来,可以吞噬她,只是“她们”还在辛苦的伪装着,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而“她们”身上穿的,跟乔锦心身上此时换上的新的真丝连衣裙,毫无二致。 她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刻刀,能把她身上衣服的垂感,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或许,“她们”根本就是人。 她被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尤其在听到窗外哗哗,树木枝叶,在突至的狂风中,疯狂敲打屋墙,带动整个屋身。玻璃框架晃动的时候,她紧紧了身上的衣服,慌忙转身。 只是她刚到门口还差几步,就听到鞋底接触地板的动静。 难道被发现了? 她又慌忙跑回去,将那一块块白布又盖回去,又发觉时间不够,再偶一回头,尤其是那透明带有磨砂的玻璃门处,她已经能明显地看到有一个人影,正手握那门把手,打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把门由内而外的反锁,搞得现下如此被动。 只是光后悔,根本没什么用了。 情急之下,她将自己藏身于这一片雕塑群里,白色的布由头一盖,假装其中的一员。 只能寄希望于,开门进来的人,并不多做细致的比较。 她呼吸放缓,整个人一动不动。 偌大的厅里,安静的出奇,除了渐渐变大的风雨声,门前的响动,她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以为的开门进来的动静却根本没有,那人只在门前呆了一会儿,就又离开了。 虚惊一场。 乔锦心竖起耳朵,又等了一阵之后,发觉彻底没了声响之后,大着胆子,扯下身上的白布,发丝凌乱。 外面除了偶尔有的几道白色的闪电,照的雪亮,里面比之前更加暗。 她放松了神经,也没有了继续探索的精力,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做了充足的准备再继续调查。 说实话,经过刚才的这个小插曲,她发觉自己现在的行为,的确草率了一些。 并且,还没有跟小橘商量。 想到小橘,她有些担心,加快了步伐,来到门前,习惯性地去按压向下,拉拽那厚重的玻璃门,却纹丝不动。 打不开了。 她心往下沉了一下,想来刚才驻足停留之人,没有进来,而在门前捣鼓了那么久,竟然是给这扇大门上了锁。 她早该想到的。 这下好了,出不去了。 她又大力强行晃动了几下这扇大门,哗拉哗拉,发出的动静不小,回荡在整个一楼,她很快又觉得不妥,三更半夜,她一个人在这里,说不清楚。 那个可怕的杜如明,可不会愿意花宝贵的时间,听她花言巧语的一堆牵强的解释。 她环抱双臂,缓缓蹲下,有些不知所措。她倒也不怕黑暗,只是这种不知道等待自己将会是什么的不确定的感觉,让她难过。 黑暗里,她感觉从门缝里,一阵一阵的穿堂风,灌进她的裙底,脚底。 她往里缩了缩,意外碰到了角落里一个很不起眼的花盆。 她转过身,又是那熟悉的株丝状的植株。 整个厅里,或许只有这一个活物,还能默默陪伴着她。 这个地方,似乎每隔三两步,到处都有这些“小可爱”的身影。 她决定把它连同那冰冷的瓷器花盆,一起捧起来,呵护在怀里。 她小心翼翼,双膝跪地,伸手去捧起那花盆。 可惜这花盆,似乎是同那大理石的地板连在一起的。 她“咦”了一声,尝试转动了一下,这下是轰隆隆的,白色的墙体开始晃动。 她下意识站起来,急急退后,白色墙体,缓缓移动,让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乔锦心张望了一下,还是决定,摸黑下去,一探究竟。 对于她来说,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还不如下去,或许能找到出口。 台阶是一直往下的,她摸着墙很快感受到了温暖的光亮。 狭小的空间,有桌有床,摆着一堆工具,小刀小铲,红色的塑料桶里,浑浊的湿润的泥土,并不干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惊魂半夜尖叫 暗追踪突发蹊跷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风雨交加的夜晚,二楼只有殷浩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裤兜里塞了许久的金叶子,打开包装之后,今夜就没有停过,一根接着一根,剧烈的咳嗽声,回荡在整个静谧的二层。这足以证明,他并不熟悉烟味,并不熟悉抽烟,这是他学习的过程,需要付出的代价,摸索中带着不少艰辛。 整个二楼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实际上,真正睡着的没有一个。 所有人都心绪不宁,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样的。 顾维均躺在床上思考,总是被隔壁的咳嗽声打断,他还是决定起身,管家给他新置的衣服,是一件宽松的真丝衬衫,穿在身上十分亲肤,似乎比他之前穿过的,同样材质的里衣,更加柔软舒适,如同没穿一样,他有些不自在,裹紧了被子,僵硬工整地躺下,冰凉丝滑的触感,让他有些激灵。 渐渐地,隔壁的咳嗽声频率变慢,声音变小,最后也只是偶尔的轻咳,顾维均舒展了一些眉头,心里盘算着,明天一定要主动同那管家商量商量,将房间调到阿瑜的对面,这样,不管对面有什么问题,他都能第一时间获知。 这个世界于他来说无比陌生,但不妨碍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跟力所能及来继续守护她。 虽然他自己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阿瑜又在这个地方出现,并且看样子,已经呆了不少时候。 或许,他当前最应该做的,除了默默守护,还有一步一步弄清楚更多的问题。 正想着,隔壁又出来了“啊”的一声惊叫,顾维均离得最近,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弹射般坐起来,只是那滑破宁静的尖叫,只那一声,便再也没有了,诡异到他以为自己刚才是幻听。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床,趴在能听到一些声响的那面墙上,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根本没有异常。 他心下奇怪,只是越想越坏,回味起来,那似乎是一个女人变了音调的尖叫声。他越想越不对,总觉得隔壁房的这个殷先生有问题,当然,回想起他对阿瑜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打心底里,实在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人。 他蹑手蹑脚来到门边,抓住门把手,向下慢慢一拉。 这一回,却不如想象中的轻松,门竟然打不开了。 他以为是自己扭动的方向有问题,又折腾了几下,突出的门把手依旧没有回应。 他明白了,有人把他锁在了这个房间里。 好在阳台是挨的很近的,他考虑了一下,决定从阳台翻到另一个房间,以他的身手,不成问题。 问题是,真的要去殷浩的房间吗? 他打开阳台的透明玻璃门,外面已经开始刮起了妖风,雨密密匝匝劈头盖脸。不留情面的砸下来,逐渐变大,隔壁的灯光也早就熄灭了,黑暗一片。 他大概目测了一下,单手一撑踩上并不宽的围栏,沿着那围栏外侧,轻巧走了两步,溜边再轻轻一跃,就到了隔壁阳台。 窗帘是拉好的,密不见光。 他知道自己随便翻到别人房间的阳台不礼貌,还特意出声叫了“殷浩,”可就是无人回应。 既然如此,他便直接伸手去推那扇玻璃门,还好同样是没锁着的。 绕过厚重的窗帘,他带进了一束外面的光线到黑漆漆的屋子里,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殷浩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窗帘被大敞开的阳台门卷到外面,屋里终于被外面的光线照亮了不少。 “殷先生?” 他皱眉大力推了推人,地上的人才呻吟了出来,手也动了,看来是醒了。 “怎么了这是?” 饶是再讨厌其人,出事了,顾维均也要问问来龙去脉。 “安娜,那个女秘书,被一个蒙面人劫走了……” 他说着话,有些虚弱,气喘不利索,看上去除了伤到面部,可能还受了别的不轻的内伤。 “那,现在该怎么办?找管家?” “恩,帮我把床头的,那个红色的服务铃按一下。” 顾维均站起来回头,果然在床头的正上方,有一个显眼的红色按钮。 可这个按钮在自己的房间里,是根本没有出现的。 这个殷先生,同这个神秘的杜先生,果然关系匪浅。 顾维均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照殷浩的话去做了,按下去没多久,管家果然如约而至,毕恭毕敬地敲了两下门,才打开门进来,顺手推亮了屋里的主灯。 灯火通明。 只是,他对于眼前头破血流的场景,只显露出一丝丝小小惊讶的表情,很快就一闪而过,专业的将地上的人扶起来,脚步匆匆地离开,严肃地告诫,一旁围观的顾维均不要处理现场,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否则一切后果,由他自己承担。 重获自由的顾维均,哪里听得进劝告,他直奔小橘的房间,敲了起来,殊不知,一个黑影,从他出殷浩的房间,就已经在他身后,他居然毫无察觉。 “小橘,睡了吗?” 他狐疑,以小橘的听觉灵敏度,不至于睡这么死,何况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她应该睡的更加不踏实,怎么今天怎么都叫不醒。 下一秒,他自己已中了沉重一击,整个人向后一倒,被人缓慢地拖走,消失在了漆黑的过道走廊里。 小橘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她同乔锦心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悄悄跟在乔锦心身后。 只是到了一楼,不过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等她很快努力睁眼再去瞧的时候,就在前头的乔锦心已然消失不见了,不知所踪了。 她心急,踮着脚附近转了几圈,还好在后院假山怪石林立的小花园找到了,当下心里舒了一口气,暗中继续跟踪。 只是,她越跟越发现前头的人,走的越来越快,径直走近假山里,钻进那深不可测的暗洞里。 她当然也得跟着,哪知道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没想到这假山洞里,还有这样一条悠长的暗道,不知要通往何方。 可是,乔锦心明明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暗道的呢? 带着心中困惑,小橘紧走两步,缩短二人的距离,决定不再暗地里偷偷摸摸,直接挑明了问清楚,乔锦心半夜三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别走啦,别走!” 她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肩膀。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来了。 “你大半夜的一个人要去哪儿啊?不睡?也不说一声。害我跟这么久。” 第一百五十章 错跟踪一招电晕 两相见是吉是凶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眼前的人顿住脚步,不做声。 小橘已经察觉出了一些问题,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那人反而火速转过身来,面对小橘,只是低着头,整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胸前那一闪一闪的东西,在黑暗的山洞里更加耀眼。 小橘吃惊地微张着嘴,指着她那块闪烁着奇异光芒的菱形晶体。 “你,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说,你是谁?” 现在她基本能够确定,眼前这个别有用心将她引到这儿来的人,绝对不是乔锦心。 可是她脖子里挂的东西,又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乔锦心如今又消失不见了,难道是眼前这个人做的? 想到这儿,她就直接伸手不管不顾,抓住那人的肩膀不放。 只是不等小橘看清她的真面目时,她藏在宽大衣袖里多时的小型电棒,猝然启动,猛地伸向小橘。 小橘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电棒就已经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将人电晕在地。 等人一动不动了之后,她才收手,将人好好地扶起来,靠在假山山洞内壁,脱下身上的衣服,为她盖好,这才驻足一会儿,看了看她安静的容颜,翩然离开,又走进去了那混沌不分的一片风雨里。 这个晚上,注定要发生不少事情。 乔锦心在这个密室里,呆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一个人。 她好奇地转来转去,一切陈设都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床,桌椅板凳,柜子,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也都很干净,看起来是长期使用的。 桌上的大半块蛋糕,也刚有人吃过,红色的奶油还在桌面上。 人应该出去了没多久。 那么问题来了,谁会主动在这样一个场面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久居呢? 她最好奇的还是,那两桶湿漉漉的泥,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感觉这泥土里有蹊跷,考虑再三,她还是走向了鲜红的塑料桶,小心翼翼蹲到桶前,凑近仔细查看了两眼还不够,透过并不算明亮的灯光,眼尖如她,还是在满满当当的泥土表面,看到了一些长长的发丝。 她将这一些长长的发丝用大拇指食指,慢慢撵在手里,缓缓向上抬,却发现有牵扯感,似乎有什么重物,沉在下面,不容许她抬上去。 这意味着这下面的东西,对比这些不明来路的长长黑发丝,属实是冰山一角。 乔锦心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抖了一下,感觉面前的这个红色塑料桶里的所有泥土,都有些轻微的渗出红色。 她鼓足了勇气,拿起了桶旁的一个沾满泥土,可以用来铲泥的的小铲子。 握紧了一下插进去,并不深,很快就感受到了阻力,泥里面果然有东西。 外面的雷轰隆一声,惊天骇地,连在密室的她,都吓得差点松了手里的铲子。 她咽了咽口水,瑟缩着,将那表层的泥土一层层快速铲除到两边,很快地,她便看到属于一个女人乌黑茂密的头顶,她吓了一跳,丢了铲子,整个人后仰着坐在地上,不敢再挖下去了。 好奇心果然是要命的。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不是久留之地,连忙连滚带爬地起身,原路返回。 “去哪儿?” “来了,又何必走呢?” 无情的女声,从头上传来,她抬头,迎着光,慢慢走下来一个同她穿的完全一样的女人,脸却看不真切。 她紧张地后退,贴着墙,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你是谁?” “我是谁?” 她脸上的面具,慢慢地由她的双手脱落下来,冷酷的表情之下,是一张同乔锦心一模一样的脸。 “我就是你啊。” “你,我?” 她目瞪口呆,第一个反应,是真正的夏瑜又回来了。 “你,你,你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我又穿回来了。” 她不理睬乔锦心眼底的震惊还有些许的惊恐,径直走到她身后,打开衣柜,毫不避讳的换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觉得不可思议?” 换好之后,她又继续坐在桌前,也不管依旧滴水的头发,大快朵颐,剩下的甜食蛋糕,嘴里更是塞的满满当当。 “不要紧张,我就是来帮你一把,要不然,你就要在这葬身火海了。” “葬身火海?” 乔锦心满脸不解,可是她心里还是很忌惮在意,那个不易察觉注意的角落里,已经“爬”出了桶外一节的女人的长发。 “杜如明很多年之前,就认识你的父母,那时候永晖药业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手厂子,你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技术员,可惜他为了名利,把你们母女卖给了杜如明这匹豺狼试药,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你的父亲企图再敲一笔,为了隐瞒真相,也为了一劳永逸,他派人杀人灭口。” “后来呢?” 乔锦心听的云里雾里,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即便她一直心里清楚父亲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可是试药,后遗症这些东西,她是真的没有一丝感觉。 “后来的事,具体地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总之,我是来帮你的,你一定要百分百地相信这一点。” 她说着话,又往嘴里塞了两大块,鼓鼓囊囊地,好像真的很喜欢。 虽然跟夏瑜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她却清楚的记得,她平时对甜食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哪怕是稍甜的热带水果,都皱眉到不行,怎么现在却如此痴迷于吃这么甜的奶油蛋糕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又多了几层戒备心,看向这个眼前正在大口吃蛋糕的女人的眼神,逐渐变得不信任,像在看怪物。 “你,究竟是谁?” 她小心翼翼移动到刚才摆弄的墙角,蹲下身那把小铲刀已经再次紧紧握在手里了。 “你不信我?” 她终于不再将注意力只放在美味的蛋糕上,眼底的暴躁很快已经呼之欲出。 “你根本不是夏瑜。” 乔锦心笃定的口吻,死死盯着面前与她对峙的人。 没想到对方却笑了,释怀爽朗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眼泪慢慢溢满了眼眶,看在乔锦心眼里,可怕的癫狂。 笑够了,她才叉着腰,给出答案。 “谁告诉你,我是夏瑜的?我就是你乔锦心,保护你的乔锦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魂穿身再成皇帝 大殿乱霸振龙威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呼,呼……” 刘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密闭的四方盒子里。 他挣扎着去推那顶上沉重的盖子,身子却实在虚弱,连踢带蹬,气喘吁吁之下,终于将那不轻地板子给弄开了一道缝儿,再顺着这小缝儿,一点点艰难地推开,才得以重见天日。 刺眼的一片肃杀的白色,满堂的白色蜡烛,源源未未熄。 他认得这是当年他长期“居住”,更确切的来说,这是他被皇太后长期软禁的地方,如今却布置成了暂时陈尸的灵堂,可想而知,那个原本故事进程里的自己,已经是魂归西天了。 那如今的自己,又是在做什么呢? 回到这具身体里,继续做受人控制的笼中鸟? 他有些气愤,原来老头说的办法,竟然是将他打回原形。 回到这具病恹恹的身子,着实让他生厌,不仅头晕眼花还有些耳鸣,伸出五指头一看,指甲盖隐隐约约有或黑或紫色的细线。 显然是中毒所致,他突然想明白了,彼时,生命弥留之际,各种不适的症状,根本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弱,有病,分明是有人蓄意下毒,而这下毒人,稍加回忆,也不难猜得出,就是他的好亲爸爸,皇太后。 正想着,他感觉整个皇宫突然又骚动起来,大小太监宫女慌乱的脚步,惊叫声,惶惶不可终日。 他明白出事了,顶着头晕,用所剩不多的体力,从这巨大豪华的棺椁里爬出来,几步跑出了殿中,又拉开院门,随大流跟着脚步匆忙的大众跑,终于追上并扯住了最后一名有些落队的宫女,来问。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皇,皇……” 这个宫女,大半夜见到穿戴整齐的皇帝,死而复生,当然以为是自己撞见了鬼,磕巴了须臾,又喊不出来,吓得当场两眼一黑,直接躺倒在地。 刘衍这才想起自己如今这幅模样,有些不妥,正准备转身找个地方藏起来,却从身后被人一把携住了手。 “嘘!跟我来!” 刘衍很不情愿,可此时此刻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由着对方将他带离。 “微臣刘珩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了隐秘的角落,该有的君臣礼仪,怡亲王依旧牢记于心的,单膝下跪,重重地一扣,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打转。 刘衍叹口气,如今他对怡亲王的恨,其实已经淡去了很多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远离这些皇家是非,一切都会随着“他”的离世,消散在书页到尘埃里,哪知道命运又启动了这个轮回。 “宫里这是怎么了?又走水了?” “太后龙御归天不久,宫里大清洗,自然骚乱不断,倒是皇上您,您,您的龙体不要紧吧?” 怡亲王小心试探着,上下打量半天,除了看着的确有些气息不稳,其余尚可。自从听说了皇帝突如其来的驾崩噩耗,本就一直不信,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好在人如今活生生就出现在眼前。 第二日朝堂之上,弃后变太后,垂帘听政,大太监刘德喜重演历史,连夜用一乘轻便的小轿子,将哭哭啼啼的三岁黄口小儿接进宫里,也是宗亲里,能找到“适应龄”的为数不多的刘氏血脉。 “臣有本启奏!” 正当满朝上下,身批白色孝服,欲给登基新皇行三跪九叩大礼,跪倒一片之时,只有怡亲王孤零零的倔强昂头站着。 “太皇太后的遗照已宣,怡亲王还有何异议?” 高位上的皇太后还没开口,殿上的新任辅政大臣就率先发了难。 意思很明显,遗诏已下,不容分辩。 怡亲王不慌不忙,踱步到这威武大殿的正中央。 “诸位臣工,且听我一言!此太皇太后,身前亲立的遗诏不假,可这另立新皇的决议,是在先皇薨逝的前提之下,当可成立,可孝宗仁皇帝尚还在世,亦未退位,何来新皇登基之说?” “一派胡言!刘珩,你脑子烧糊涂了吧?一天之前,先皇就已经乘鹤西去,龙棺都陈在涵元殿两天了,你怕不是午夜梦回,梦到先皇不愿离去的一缕魂魄,到阎罗殿去前,还要再来认认你这亲爹吧?” “大殿之上,胆敢口出狂言,魏庆后,你这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吧?” 不疾不徐的霸气清朗的少年嗓音,伴随着“吱呀呀”朱红长门的缓缓推开,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身后,来时的方向。 微露的熹微阳光成了最后的背景衬托,他迎着光而来,揉进一地的细碎,明亮闪耀得叫人睁不开眼。 “皇,皇上?” 等分辨清楚宽大帽沿下的这张脸之后,一个两个三个,纷纷涕泪横流的匍匐哭诉,倒也不见得就是假的,毕竟有他在,他们的旧势力还有抬头,瓜分圈地的空间。 天朝去今这个千疮百孔,风雨飘摇的烂摊子,怕是这新组的孤儿寡母,根本应付不过来的。 “魏庆后,你看朕到底是人是鬼?” 刘衍径直走到那刚才嚣张,口出狂言之徒的面前,一个对视,竟让对方当场软了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罪臣该死,黄色饶命。” “朕身体一直抱恙,有些日子没早朝了,没想到这朝堂之上,新人还换了不少。” 刘衍并不急着回到自己的龙座上,反而穿梭在排排站立的臣工之间,为他们整整顶戴,弄弄肩领,拍拍肩膀。 鸦雀无声。 “朕听说,这段日子,朝廷入不敷出,连各位每年的饷银都是欠着的,怎么各位大人看着反而日渐圆润了不少呢?” “你说是不是,崔大人?” “臣有罪!” 户部尚书崔进耳听得自己的名字,一个战栗,整个人瘫软地站不住了,只知道山呼自己“有罪”,却不敢多言。 “诶,你有什么罪呢,崔大人,不过一些小问题,同你同去胡同翠楼的几位,倒是真要好好查查,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崔进话都说不利索,俯首帖耳,埋得极低。 刘衍转身提袍,缓缓走到那十多层的高台之上,却也只上了四五层便转身坐下,睥睨底下所有人。 这身龙袍加身,让他又焕发了“真龙天子”的风采。 “你们在站的,有一个算一个,中饱私囊,圈地压榨百姓的,朝廷暂不深究,可谁要是被朕查出来通敌卖国的,同那八国不清不楚的,凌迟。” “遮!” “王振将军何在?” “老臣在此!” 王振虽老了不少,精气神不减当年。 “朕命你即刻,前往各租界,在所有办事处,领事馆门前,张贴告示,所有在京地的各国籍外国人员,均要来九门办理出入证明,三日之内未办理的,统统驱逐!” “至于这琉岛公馆,给我当场拆了,片瓦不留!” “领命!!” 王振当然乐意至极,他摩拳擦掌,等这一天太久了。 “皇上,这租界乃各国的领地,咱们堂而皇之的在人门前带兵贴告示,怕是会引来国际争端……” 有人依旧有顾虑,好言相劝。 刘衍早就憋屈坏了,在保守派眼里,他的确是肆意妄为的过分。 “那就争端吧,区区一万多人,就敢横行放肆,真是反了天了,朕还不信了,廋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天朝还能对付不了这么几个散兵游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奉皇命拆理事馆 引冲突暗中出气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八嘎,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琉岛公馆?” “嚣张什么嚣张,看清楚这是天朝的地盘儿,一边呆着去!” “王将军,好久不见!” 山本松崎不在,只有他的副手渡边麻一,自然也是手眼通天的主儿,早在京地各级官员组织的名目繁多的聚会上,同王振喝过几次酒,出事了,自然要找他套近乎。 王振面上客客气气,实际笑里藏刀。 “渡边先生也在啊,不好意思,公务缠身,不能久叙。” 这边他刚跟老“熟人”寒暄完,就基本不再理睬,例行公事,背手满意看着手下人,利索地上攀下捣,好不热闹。 “将军,将军,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渡边麻一完全被搞懵了,按理来说天朝这边有什么大动作,他高价买通的那些个身居要职的官员,都会想方设法的来通风报信,怎么如今这劫难来得如此突然。 “哦,渡边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接到现报,说是民义团啊,近期要对琉岛公民不利,准备了大量火药,首先要炸了公馆,至于这炸药埋在何处啊,也没说清楚,这就要我们军士亲自一寸一寸的来搜了,您不用感激,保护租界内公民的安全,我们天朝也有责任。” 刘衍派王振来拆,自然有他的道理。 王振做事滴水不漏,为人圆滑,同牛鬼蛇神各路人等也有人情交集,但这也不妨碍,他忠心耿耿,大是大非面前他绝不含糊。 这一出,年轻的渡边麻一显然不是在官场这趟浑水里,趟过几十年,老泥鳅王振的对手,被王振状似友好地“亲昵无间”搂着脖子,实际暗中牢牢掌控压制较量着,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眼睁睁看着琉岛公馆,因这名义上的帮着搜索危险的火药的由头,一点点成了不能站人的废墟。 在里面工作的几十个或是琉岛人,或是外籍打工者,大眼瞪小眼,看着自己曾经的工作场所化为乌有,只是被那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威严军士,团团围在正中央看得死死的,都不敢轻举妄动。 仅仅隔了一条街的浪人馆,听到风声,带人拿着长竹剑还有圆弯刀气势汹汹前来护场子,在外围叫嚷着推搡了几次,开始带头冲撞,他们在街上打架斗殴,争狠斗勇,霸凌惯了,但面对王振铁血手腕下训练的铁骑,体能还有各方面,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当真是没被真正好好“教育”过。 这样搞了几次之后,王振虽脸上是笑嘻嘻平和的解释着“误会了误会!” 眼睛里逐渐有了压制许久的狠戾。 一个暗中直砍的手势,所有人心知肚明。 随即十几人心照不宣,瞅准机会蹭上了,那只停留在吓唬人阶段的锋利刀刃。划破衣服面料,伴着鲜血,甚至面颊,手腕,所有人都看见了,也能证明,这冲突跟争端是对方先动的手。 既然如此,那就不好意思了。 王振带的这几十名,跟着他出生入死,打过东蛮子,也同草原的蒙丹铁骑“掰过腕子”,个个是头蒙不做声的野狼。 当然他们也懂手下留情,但逮住一个狠揍一顿,半瘫不瘫的,还是轻而易举,避免不了的。 这群前来闹事的浪人,很快就恐怖的发现,这群面无表情的军士,根本就毫不在乎,他们手中的精兵利器,哪怕是刀刀砍在格挡的手臂上,依旧战斗力爆棚,徒手就能干翻他们两个,不在话下。 根本就是“金刚不坏之身”,实力差距悬殊过大。 王振很满意,装模作样的吼了两嗓子,拉开了两个,很快就又假装无奈地阻拦不住,后退几步,袖手旁观。 他就是憋的难受,不能喜形于色,表现在脸上。 就是这其中没有山本松崎那老贼,让他心里痛快过瘾中还带着些许不得劲。 如今这中堂大人卧病,为人行事低调,朝纲不再是他一家之言,主和派也消停了不少,正是他大展身手,重扬国威的大好时机。 正想着,他两手一叉腰,看自己的人战斗都差不多了,大获全胜,心中惬意,这才假模假式,痛心疾首,训斥了两句。 “怎么搞得,军令都不听了,这家伙的,打的不可开交的,有没有把我这总将放在眼里啊,啊?” 前排的心腹,额角有血,都流到眼睛里,却丝毫不妨碍他精准地抓住身前浪人的系带,为了体面答王将军的话,很是无情的将人连着系带像扔有害垃圾一样,潮远处一抛,登时滚了半圈之后,人就同剥光了白花花的米粽子,光了半个屁股。 远远围观的人群里,有了放肆的笑声。 这是真解气。 “将军,您也看到了,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只是还击!” “呦呦呦,说你,你还委屈上了,怎么,狗咬了你了,你也要咬回去吗?你也是狗啊?啊,tnd。” 人群里再一次爆发了一阵笑声,还有揣着手的好事者来劝。 “就是啊,军爷,您同丧家之犬计较什么,也不怕失了身份!” “就是,就是!” 人群里越来越起劲儿,嬉笑怒骂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王振很满意,转头又轻咳两声,对早就石化的渡边等人,又下了新的宣令。 “额,从今天起,凡琉岛的公民,都要到我燕西襄军营报道,没有我的手令,不得擅离,否则,出了什么事,伤了,残了,或者死了,概不负责!” “王将军!” 渡边麻一紧走一步,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提出严正抗议。 “您没有权利这么做,这是在损害所有琉岛公民的人权!!” “人权?屁个人权!都火烧屁股了,渡边桑,您还开口闭口跟老夫谈什么什么人权呐?要人权不要命?” “你们自己看着办,老夫不强求,反正都死在外头,老夫还省心。” “你!”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啦,渡边桑,我王振怎么可能不管你们琉岛公民呢?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派人严密的看好你们每一个人,确保这民义团啊,绝对没有动手的机会!” “那渡边麻一在这里,就先谢过将军的好意了。” “无妨无妨,谁让咱们是要好的忘年交呢?” 王振爽朗的笑起来,看也不看一眼,弯腰鞠躬,表示感谢的渡边麻一,正咬牙切齿。 第一百五十三章“请”张延当街刁难 味同食初破偏见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张老师,张老师……” 送行的学生到报社的同仁,一路眼眶泛红送人出了熙熙攘攘的长街。 张延身着土灰的长袍,浑然不觉紧张感,指尖染着钢笔墨水的手还捏着张卷葱的大饼,吃的欢实忘我。 “干什么,干什么?进宫见个人而已,何至于此,小题大做的?走,走走!” 他将最后两口饼子飞快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囫囵吞咽下去,大袖一挥,作势赶人,一众人等,都免不了后退了两步,只是脸上的担忧神色更甚。 这张老师,也太…… “可是张老师,您前不久刚惹怒了那皇太后,差点进了大牢,这回要是再惹了皇帝,怕是免不了又一场麻烦,搞不好还要,还要……” 说话的女学生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 “还要什么?砍了我的头,好杀杀天下说真话人的锐气,再扬扬他的皇威?” “哼,他敢这么做,我就从他宗仁府的大牢,一路从中门骂到菜市口,区区一条残留乱世的余命,拿去便拿去,堵地了我一张嘴,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众口,哼!封建帝制就是害人,害人!” “泽之,为师不在的时候,民进社一切就都仰仗你了。” 人群中,望见站在其中的,自己的得意门生丁泽之,张延的满腔愤怒又化作了身为师长的殷切,盼这求真务实的理念能传承下去。 “老师放心。” 丁泽之还是个腼腆的大男孩,言语不多,不善交流,唯有拿起笔来,俨然是身躯冲锋在前的战士,狠辣辛讽,一针见血,同他的老师张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延自然喜欢的紧,后生可畏,交托重望。 “走吧,大学者,别让皇上等急了。” 来奉旨“请”人的怡亲王,自然不给好脸,他可吃够了这个穷酸文人的亏了。 “急什么,早饭还没用完呢,吃过了再走。” “你不刚吃了一张大饼呢?还要吃什么?” 怡亲王皱眉,反感他p事儿真多。 “那怎么能够,我张延就指着早上这一顿过活儿呢,不吃饱没力气有道儿。” “张老师,您要的下水!” “下水?” 怡亲王一见这围着脏兮兮围兜的小贩儿,端着这黑乎乎的一大碗混着各种不明物体的玩意儿,几欲作呕。 这下他终于面露嫌弃,捏着鼻子,沉不住气了。 “放肆!进宫面圣,没让你焚香沐浴燃香祛味,就已经是优待了,如今你还故意吃这么气味极重的腌臜玩意,恶心谁呢?” 张延不管,刚好拉了张路边摊子上,脏兮兮油腻的小板凳,撩袍正经坐好,一手端着黑乎乎碗的边缘,先是吸溜地嗦了两口,满足的拣起两块大的,放到眼前晾凉,再塞入口中,烫得话都说不利索。 “等不及,就让他亲自来,也叫咱们天朝的好皇帝来尝尝这人间的烟火味儿!” “你!” “来人呐,拿大锁把人拷上!!” “嗻!” “慢着!” “皇,少爷!” 京地当街,刘衍突然现身,一身便装,怡亲王不敢声张。 “您怎么,独自一人就上街了?不带护卫?” 刘衍眼里都是这个还在大声嗦溜下水的怪人,想必这便是他要找到张延。 张延坐得依旧稳如泰山,仿佛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的世界里,只有把眼前这碗里的下水吃的干干净净。 刘衍拖过张延对面,不远处摊子上另一张同样的小凳子,毫不嫌弃,饶有兴趣看着张延,一点点,慢条斯理地享用。 “来一碗?” 张延独自一人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沉默地吃了好一会儿,却冷不丁问上了一句。 “您请吗?” “哼,我一个教书的,有点钱都扔给报社跟穷学生了。” “我看你这穿着,不差这一碗粗鄙之食的钱吧?” “老板,来一碗跟张先生一样的!” 刘衍当即朗声问摊主小贩要来一碗。 “哼,有钱人的消遣,买着看看。” 东西很快上桌,难以言喻的浓重腥臭。 “这下水,附近的劳工拂晓下了工,就会三五结对的来,一个大子儿一碗,物美价廉的很。” 张延怔住了,第一次拿正眼瞧了这个身份地位应该不低的“富家公子”。 圆中带方的脸,一派正气,眉宇间有病容,却带着少年人少有的从容冷静。 这里一带到风物,刘衍怎会不知,他不爱呆在宫里,就爱悄摸出去玩,而印象里一个俏皮的身影,时常爱拉着他在天擦亮,鸡鸣时偷溜回宫前,摸黑到这摊子上来,不顾腥味,有滋有味来上一碗。 热气腾腾的一碗上来,他捧着碗,不顾身后怡亲王的面露难色的阻拦,两大口下肚,口腔里回味的除了那股难掩又直冲鼻腔的霸道气味,还有淡淡的怀念。 不是讨厌。 可惜不甚模糊。 埋头不声不响吃完了整碗,连张延都惊讶。 “好这一口?” 放下筷子,刘衍伸个懒腰,神清气爽,竟有些意犹未尽。 “吃惯了也还不错。回味无穷。” “那上路吧,天也不早了。” 张延用袖子擦嘴,碗筷一搁,手腕伸出来,招呼一旁站着的两个给他上拷锁。 “诶,小子,你不来么?” 相较于怡亲王的恼怒神色,刘衍并不生气,反而剑眉一挑。 “先生想我去吗?” 张延扭动一下手腕,晃动地链锁哗哗作响。 “主角不来,让我一个配角唱独角戏?” “不,主角是您。” 李兴在晖州接到电报,连夜亲带两百骑兵到达绍城,直接把还在床上呼呼睡大觉的胡来给提溜起来。 “睡什么睡,仗都要打到家门口了,还有心思睡觉?!” 李兴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直接把胡来吼得耳鸣眼花。 “李,李军门。” 胡来睁眼就对上李兴放大生气的圆睁豹眼,心里直突突。 “城防做的那么稀松,跟纸糊的一样,万一有人打进来了,冲都不用冲,直接破防,你这个守城将怎么当的?玩忽职守!” “军,军门,息怒,息怒!” 胡来陪着笑,心里是咯噔一下,心道这火爆脾气的直老头到了,怕是他同山松崎的计划,没那么容易实施了。 “老军门,恐怕不止玩忽职守这么简单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出手内奸得除 连环套将计就计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老神医!” 门口的草帽老人,带着一伶俐的小猴子,成为了一屋子人的焦点。 老爷子臭着脸,一手拿着烟锅袋子,背手进来转了一圈,找了个位置坐下,满脸的不满。 “当然你李兴在晖原之战,全军中了毒瘴气,没有我老头子出手,怕是要全军覆灭,有去无回了吧?” “是是是,若不是老大哥出手,我李兴今日哪还有命站在这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话音刚落,李兴便利落地一脸郑重双膝跪地,恭敬磕了一个响头,起身一个标准的拱手。 “日后,只要见着老大哥,我李兴必定当面下跪,以谢救命再造之恩!” 老爷子嗤之以鼻,有些晦气。 “干什么玩意,行此大礼,我人还在这儿呢,就给我上坟了这是?” 李兴过去跟老爷子打过交道,晓得他脾气古怪,不怎么好相与,拿出十二分的礼遇,没想到还是不满意,被怼得有些不知该如何。 “少搞这一套的虚头巴脑的,先把你这通敌卖国的徒子徒孙给我收拾完了,也不枉费我老头子大老远紧赶慢赶,耽误这么久采药功夫。” 说着话,老爷子翘起二郎腿,手里正吸的起劲儿的烟杆子,一指原地还懵着的胡来。 李兴回身,视线狐疑集中在了满屋子里,唯一符合身份描述的胡来身上。 “怎么回事?” “冤枉啊,军门,若是胡来做过一点通敌卖国残害同胞之事,愿当场自尽以身殉国。” 胡来当即下跪,抱着李兴的双腿,受了天大冤枉委屈似的,声泪俱下。 “小杂种,以身殉国这个词儿,是给英雄用的,你,不配。” 双方各执一词,李兴不好明着面的偏袒。 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无论无何,有通敌嫌疑,这个节骨眼儿上,投大牢审问查清楚,总应该吧?” 老爷子提出了解决方案。 “老爷子您是军门的救命恩人,晚辈敬重您,可是您也不能红口白牙,平白污人清白吧?” “要证据?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胡来紧张的抬眼,那只人模人样的猴子,凶相毕露,冲到他面前,朝他呲牙咧嘴,像是特意表达愤怒,再跑到李兴面前,“唧唧”叫了两声,解下了脖子上一个牛皮的小囊。 “什么?” 李兴接过那毛茸茸小手上摊开的别致小囊。 小囊已经由这通人性的小猴子给提前打开了,他拿到手上,左右单眼瞅了瞅,里头中空,隐约有一团叠的整齐又小的纸团。 他小心在手心里把它倒出来,再慢慢展开,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头皮发麻。 “本月三日,汇同绍城守将于戌时共发隐,使城中骚乱,城防虚空,形成内外合应之势头。大破两城,连为一线。乘胜而下。” 老爷子晃晃悠悠,以背诵的方式,给李兴特意提了个醒。 “别研究了,这是那个姓山本的鬼子的亲笔信,写给兴县燕家寨那个姓燕的寨主的,老头子下山偶然截获的,绝对可靠。” “你可以派人搜搜他的书案,床头,估计还有不少来不及私藏的互通的往来书信。” 手下人很配合的略微查看了一下,很快就有了发现。 “军门!”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手下呈上,李兴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整个人气得每一根胡须都在颤抖。 铁证如山。 果然老爷子这个脾气也不可能大老远专程来污蔑。 想到这不争气的东西,让他颜面扫地,竟然干出此等卖国求荣之事,他怒从心头起,一脚踢在他鼻梁骨上,鼻血瞬间喷涌而出,手中的剑玱琅琅出鞘,拔到一半却被吓得魂儿掉的胡来,求情死死按住了手。 胡来膝行恳求着李兴刀下留他一命。 “军门,军,军门,念在我堂哥胡一统的面上,放小侄一码,求求您,求求您了!” “没出息的东西!” 李兴虽爱护后辈,出了名的护短,可事到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的,他再不舍,也必须亲手“清理门户”。 他仰头长叹一口气,深深看了胡来一眼,眸底一紧,寒光掠影,顷刻须臾之间,人头落地。 无头的身子就这么垂直倒在李兴脚边,那双手还保持着抱握的姿势。 李兴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 “李老弟,你做的对!” 老爷子也没想到李兴会一刀将人直接砍了头了,也挺唏嘘,站起来擎着烟锅袋子,伸手拍了拍李兴的肩膀。 李兴胸前还剧烈的起伏,手刃胡来,这多少对他来说,心里有些怅惘。 胡来的死讯,秘而不发。 好在他们赶到之前,胡来刚巧手书了一封回信,李兴将计就计,将这一封热情洋溢,通篇是夸赞着双方这次计划严密万无一失谄媚的手稿,叫亲信送到山本松崎的手里。 三日,戊时刚过,绍城街头忽然凭空出现了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帮酒鬼,一样的老套路,借着醉酒的名义打砸店铺,放火闹事,纠集在一起,不同的是,今日的他们发觉这街上出乎意料的安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这都不算,连市舫茶楼都黑着灯,空无一人。 确切的来说,如今还在这街头活动的活人,只他们几个而已。 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脑后的短短“猪尾巴”带着问号。 这跟头领说好的不一样啊。 可这次的使命就是闹事,没人也要执行。于是他们开始互相推搡着,很干地继续闹事,嘻嘻哈哈的状似放浪形骸,充斥着每个角落。 攻下江南,绍城是山本松崎的首战,他当然亲自莅临,带着在天朝内外好不容易集结的人马,浩浩荡荡开向了绍城。 这一战是敲门砖,也是他能力的证明。 只要他这一仗剩了,顺利长驱直下,拿下江南要塞,进而拿下整个江南,他在上皇面前就能抬头挺胸,进言挥军天朝,解决国内当前的各种资源短缺,还有经济危机,届时国内,都是他们山本家族说了算了。 想到这儿,山本松崎在马背上颠吧颠吧,心里美滋滋地,更是心情大好的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他没想到的是,当他的人马刚到绍城门下不足一百米处时,城门大敞,默默蹲在墙根儿的几十人,像一只只黑暗里见不得的米耗子,见他们人到了,大呼小叫飞速扑过去,有些不对劲了。 “什么情况?” 山本松崎察觉不对,见这几人支吾着都说不出话来,刚要调转马头,先撤离自保,没成想城里突然灯火通明,又有人马徐徐而出。 “想走啊,别介啊,绍城百姓欢迎你们!” 点点灯火之中,一个老头肩扛着一个奇怪的圆形桶子,缓缓搁在地上,随后就是点火。 “快走!” 山本松崎预警,身后的大批人马还没反应过来,那桶里窜出的带着火花的东西,瞬间在他们中炸开,一个接着一个,似乎还能连发好几个。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毒气弹四处开花 兴县乱两面交锋(首次上架,谢谢订阅!!)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些四处开花的东西,虽然没有猛到将人一下子炸到天上去的无敌威力,但是爆炸引发的火苗,撩起来也是要命的。 中招的都开始原地拼命的跺脚抖动,脱下身上所有外衣装备,惊恐万状的灭火,毕竟在琉岛,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火是他们刻在骨子里害怕讨厌的东西。 这一剧烈运动不要紧,空气里因为那不长眼的特殊“子弹”嗖嗖炸开,而散开的不知名粉末,加剧了大量吸入,大片大片的人,开始不是因为物理攻击,而是这粉末的化学攻击,而纷纷倒地,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抱头鼠窜,更有甚者以头击地,挥刀自破腹,或者相互攻击的。 用毒才是老爷子的正确基操。 眼看着差不多了,老爷子满意的起身,不知从何处又抽出了最爱的那烟枪杆子,身心舒畅地抽了两口,“作案工具”都不要了,慢慢踱步回到了城门这头。 “别过去!我这是毒气弹,剧毒无比,我老头子一把老骨头了,无所谓了,你们要是去了有个什么不测的,可别叫我治。” 李兴这才破了“收拾残局”,乘胜再给迎头一痛击的念头,看着这一群黑压压的“乌合之众”,逃的逃,散的散,死的死,痛苦之情状,堪比炼狱。 只是这一群人里,还是少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山本松崎。 他趁着夜色,第一个后撤,以手掩护口鼻,马蹄踏着求救手下的肉身胸口逃命。 只可惜他胯下的坐骑,也没能够支撑太久,前腿双双跪地,倒地口吐白沫,也死了。 他颠颠撞撞又跑了几百米,见到了一片水源,便不管不顾,一头扎了进去,逐渐地意识模糊。 兴县,一片大乱。 株日会社的全体“商人”全部上街游行,举牌抗议日前全体琉岛公民在京地所受的不公平的待遇,要求天朝释放“人质”,李敢头脑清晰,主次矛盾分得清楚,压根没管,稳坐城门楼压阵,手握长枪,像个黑面的钟馗,只要不越过红线,他可以一律视而不见。 奈何这些人不识抬举,当街纵火不说,还自发组成人墙,毫无畏惧冲向守城的军士。 街上的摊子都被掀翻的差不多了,许多无辜的无知百姓被蓄意裹挟在这人流里,推到最前面。 很明显,是拿着无辜的人当挡箭矢的盾牌。 人群毫无顾忌,汹涌着终于来到了城门楼之下首次对峙,不断地推进,试探着底线,一些军士头上脸上,都被“愤怒”的人群砸得面目全非。 李敢一直在忍,青筋直跳,忍无可忍之际,他杵在地上的枪托饥渴地按耐不住了。 “嘭!嘭嘭!” 三枪如惊雷炸响,几声“惊呼”夹杂着女人的放声尖叫。 三枪,一枪一个琉岛在兴县的商界“名****准无比,脑瓜子破了个大洞,要不就是直接削去了半个,眼球还挂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风声鹤唳。 “嘭嘭嘭嘭!” 人群上空一阵白烟雾气缭绕,不少人害怕的堵着耳朵蹲下,不敢再动。 “再上前一步,一律以叛贼论处!格杀勿论!” 人群里悉悉索索,有人上前用蹩脚的天朝话叫嚣。 “你们天朝官员杀我们琉岛的侨胞!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嘭嘭嘭!” 回答他们的,又是李敢的雷霆的枪声。 “再闹事,把你们所有人都扫了,老子说到做到!县太爷不在,整个兴县现在都归我李敢说了算!” 街上的喧嚣终于被李敢的硬核气势完全震住,得以控制。 这些侨胞虽都隶属株日会社,统统是营田的马前卒,在兴县各个领域阶层渗透,也捞了不少钱财好处,但不至于玩命。 他们只想在兴县大捞一笔,回国以后好过清闲的上流日子。 “李左武,当街开枪杀人,好大的官威啊。” 李敢循声抬头,看得清楚,不远处,又有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来,声势浩大。 说话的人,玄色真丝外批罩衫,白的扎眼的腰带,腰间一柄弯刀并未开刃,各种珍贵的玉石小玩意挂了一兜子,贵气逼人。 此人一开腔,乱哄哄的街面上终于安静下来,他舔着个跟怀了个西瓜的肚子,白袜子趿着一双“优雅”的木屐,踢踢踏踏。 李敢回来也任职了一些时日了,兴县表面上太平,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悄悄汇集,暗中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终却被一一吞并,大部分划归了株日会社,还有口口相传,那个神秘的白莲教。 “营田先生,在我们这小县城搞这么一出,阵仗大了些吧?” 李敢扛着枪一跃而下,近距离接触了一下这个嚣张的外国矮胖子。 胖墩墩的面庞,细眉细眼睛,看着“慈眉善目”,可不是善类。 他老娘说过,这种看不到眼睛,心思不外露的,大多数都一肚子坏水。 “燕寨主也在啊,久仰久仰!” 李敢没给好脸色,也没继续说下去,转而迎上了营田身后的燕明。 “李左武抬举!” 这样的场合,燕明公开同营田站在一起,立场不言而喻。 李敢意味深长,两边看了看,看得燕明面上泛红。 “江湖上都说燕寨主反抗朝廷,一身傲骨不愿招降,也绝不轻易下山。没想到,营田先生的魅力可真是大,能让人人敬佩的绿林英雄屈尊,追随左右。” “……” 燕明保持沉默,不答也不动,几十人都面有愧色。他们当初满腔热血上山,劫富济贫,为了被欺凌的手无寸铁的兄弟姐妹,为了白发苍苍被压迫的父母,而到如今,他们却被迫选择了站在了亲人们的另一边,心中的那些道义,让他们每一天都如铁板上炙烤。 “李左武,有兴趣的话,去我府上喝一杯如何?大家都是自己人。” “有些事情,不好好聊聊的话,怕是说不清楚,比如我株日会社死的这几个侨胞的问题。” 李敢转头,阴魂不散的营田又一副笑面佛的嘴脸。 “哼,我李敢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他们挑衅在前,意欲破坏城防!” “可是李左武,射杀国外侨民可是国际问题,闹大了,两国之间有了摩擦,数以万计的人命,生灵涂炭,这天大的责任,左武怕承担不起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逼合作誓死不从 山河恸舍身殉国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在威胁我?” 李敢的吊梢眼抬得更离谱,阴云密布的脸上瞬间堆满杀意。 “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我一个游走各处的小小商人,李左武莫要折煞了。” 营田老奸巨猾地“嘿嘿”笑了笑,凑近李敢,颇为把握地又放出了个消息。 “您的母亲,现下正在我府上做客,左武确定不赏这个脸么?” 提到老娘,李敢脸上神鬼俱杀的怨气,转眼就变了颜色。 这是他一个大孝子,最大的软肋。 “你想怎么样?” 李敢的脸色由黑转红,憋个半天,才终于没有,没爆出粗俗诅咒之词。 他怕把对方惹怒了,对自己老娘不利,痛下杀手。 “没想怎么样,就想跟李左武,谈谈生意。” 营田摆了明的收买,司马昭之心表露无遗。 尤其在如今镇守城门的当口,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就这么离开了,那着不忠不义的罪名,板上钉钉。 若是兴县此次失守,有了什么闪失,他上愧对于佟大人的无上信任,下对不起养育他多年家乡的父老乡亲。 他踌躇了一会子,嗟叹悲鸣于忠孝不能两全,还是默默作了抉择。 老娘,对不起。。。。 他闭上眼,眼前都是鬓白如霜,微微手颤的老娘,为他夹菜添衣,缝缝补补。 最是那当年送他出城,倚着门框,摆手送他远走天涯的不舍,明明眼底有泪,却强颜欢笑,不敢因为自己的几缕难舍的忧心不舍,成为他作为好男儿,志在四方的绊脚石。 儿行千里,母日日夜夜担忧。 他摸着自己身上这件半旧不旧的“新”发的官职服。 发到手的当天就被他不小心撕裂了袖口,要不是老娘细心,挑灯熬夜为他细细密密的补上,怕是要成了手下的笑话。 如今,他摩挲着这每一针用心的针脚,心酸,愧疚,无奈,仇恨,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却依旧只能隐忍不发,努力周旋。 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鱼死网破的打算。 诚然,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看得清局势:很明显,这个头脑精明的琉岛商人,已经基本掌控了局势,而兴县城内的各处防守,估计除了他守的这一处,均已经沦陷。 他有些悲壮的,长枪一横,冷笑了两声,硬撑着气节。 “有什么话就在这大街上说,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当面说,别搞这些暗地里乌七八糟的一出,老子行得正坐的端,怕被人诟病,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营田有些讶异,他本以为捏住了这个“莽夫”的七寸,软肋,谁知道对方如此硬挺,看样子是要同他对抗到底,一决雌雄了。 见人并不下套,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略微可惜地“啧啧”摇头,围着李敢,说上两句刺激他的风凉话。 “哎呀,儿大不由娘啊,这媳妇都没娶成呢,老娘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是个大孝子啊。” 李敢不发话,这是他心里此时的痛,而这个营田,此时这几句话,是完全揪住了他的伤口猛踩。 “既然不能合作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李左武!燕寨主!” 营田一个看似友好恭敬的九十度礼仪之邦的鞠躬,刚起身抬头,就唤了燕明来为自己扫除障碍。 很明显,他要燕明为自己马首是瞻的表决心时刻,已经到来。 “还犹豫什么?燕寨主,咱们说好的条件,我株日会社,一个都不会少你的!保证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见燕明有些摇摆不定,迟迟不愿出手,营田急躁地跳脚又努力疯狂地添了把火。 “呀!!!” 燕明终于缓缓举着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刀杀奔而来。 这把从来只斩杀过迫害百姓的昏庸贪官,奸恶无度的江洋大盗,还有为富不仁的地主劣绅,却要迎来第一滴忠勇志士的热血。 李敢没有退缩畏惧,他将手中的长枪随意丢弃,换上了腰间系着的另一把称手的刺刀。决心在这些奸嫌小人,心术不正之徒的面前,以最堂堂正正的方式决一死战。 人到面前,一个侧扫,朝着脖颈就抡过一圈,惯性不小,若不是他躲得及时,挨上一点点,怕都要被削去半只耳朵。 好在这大刀虽然霸道,耍起来呼呼带风,足够吓人,但是机动性不算强,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李敢瞅准时机就奋力一劈刺,直打燕明心窝口,燕明中招被划,连着被逼后退了好几步,两个人你来我往,竟也可以打得不相上下,各未吃亏。 “快去帮一下你们寨主!” 只是几米开外的营田倒是急的不行,眼见着燕明又挨了几刀,刀刀见血,惨不忍睹,被拖得逐渐疲软,有些力不从心,渐渐落了下风,他直接推了身后一个燕家寨的兄弟上前助阵。 燕明挨了十几下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大刀插在地上,人却只能跪着倚靠。 李敢乘胜果断出手,使出杀招,却见一直不言不语,面色阴郁的燕明,嘴角竟然泛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他为此稍微分了心神,手上的动作只滞后了一下,就被燕明找到了破绽,抓住了一只手臂,直接刺穿了自己的胸口,连带着一起向后仰,将二人的主“战场”直接拉到了大后方。 “李左武,您放心,李大娘没事,有我手下兄弟照看着。” 两人贴的很近,面上是打得你死我活,而一些不为人知的悄悄话,这个节骨眼说出来,反倒更加掩人耳目。 李敢一脸不可置信,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就已经逼近了一直旁观的营田。 这个一直波澜不惊的矮胖子,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转身要躲避逃离之时,却被自己肥硕的庞大身躯所累,反应速度过慢,被这飞扑而来的裸露带着燕明鲜血的刀尖,同样穿透了身体。 燕明已经支撑不住了,却还紧紧抓着李敢握刺刀的手,又顺带着向里刺深了一些。 呕出的鲜血染红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每一个指缝。 李敢终于明白,燕明身体里流着的血,也一直是滚烫的。 “兄弟……”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流进了汩汩的鲜血里,红色刺目,也是燕明最好的证明。 “李,李左武,营,营田死,死了吗?” “死了,死了,你别说话,别说话……” “大哥……” 燕明坦然地笑了,释怀地仰头望着天空。 那异样的粉红色,染过了每一片天空,是那样的美,美得就像惠兰在碧山的山水之间,着一身嫣红娇俏的粉嫩,如仙女般徜徉嬉戏。 “惠兰,……” 他喃喃着,似乎见到了心爱的惠兰回头向他点了点头,伸出纤纤玉指向他招手。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临嘱托投夏家军 要土改先革“亲爹”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大哥!” 城门的联动吊板悠悠然被人打开放下,李敢终于盼来了他苦苦等候的援军。 正是率先走水路,同夏瑜提前带着先头队伍赶到的狗子。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大哥。大哥。。。” 狗子痛哭流涕,将燕明逐渐冰冷的尸身托起来抱在怀里。 “燕寨主为了救我,救下兴县所有的百姓,和营田同归于尽了。” 李敢也颇为震撼,心痛于燕明的离世,敬佩他最后一刻视死如归的气魄。 “大哥,对不起。。。。” 匆匆赶到的夏瑜,望着满身是血的燕明,积蓄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恨自己没有多留心注意,或许燕明的确会为了荣华富贵,而卑微放弃尊严,众叛亲离,可是她们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他的出发点一直是为了整个山寨的弟兄还有他们的亲人,能为他们在这乱世之中,求得一个安稳。 仅仅如此,从未忘记初心。 这样一个人,即使遭受了欺骗,不小心走了一些弯路,也大抵心生愧疚,良心道德也绝不会丧尽。 这便是天朝人自古就有,且骨子里难以磨灭的纯良。 人性的选择,不能被高估,可有时候也绝对不应该被低估。 燕明的死,让整个燕山寨的弟兄,悲痛欲绝,他们拾取刀,一个个悲嚎这冲向那些个“不懂事”的“无辜”被煽动的琉岛侨民,幸有狗子以及李敢的护城队控制,事件才得以不再相互泄愤的杀戮中完结。 夏瑜抬头,盘踞在兴县上空的厚厚云层,却越压越低,雷云环绕。 她的心里又多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因为燕明壮烈的赴死,因为自己当局者迷的眼前,迷雾蒙蒙。 燕明早就为自己设计好了一切,自然也交托好了身后事。 燕家寨众望所归由狗子接管,前提是狗子必须带着全体寨里兄弟,投入夏家军麾下。 不是天朝,而是夏家军。 狗子三日之后,待兴县游行风波逐渐褪去,依照燕明留下的嘱托,在碧山脚下,特意带着全寨子兄弟,大摆阵仗,各色旗帜飘飘,隆重地很。 夏廉贞病体抱恙,由夏瑜和徐旻代为参礼,撒酒敬酒,俯仰天地,流程结束,狗子带着上千人,统统跪于夏瑜二人脚下,一口一个“誓死效忠夏家,誓死效忠小姐!” 这几千人发自胸腔的怒吼,着实壮观震撼,夏瑜脑瓜子嗡嗡地,连连摆手,笑得勉强。 “不是效忠我,我可担当不起。” “誓死效忠夏家!誓死效忠小姐!” 狗子很是一本正经,如同正履行伟大的使命,对夏瑜的谦虚,充耳不闻。 这一场迟来的收编,以南方夏家军以及夏瑜的名极一时而画上句号。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方的京地。 涵元殿内,一身秋香色常服的刘衍,手握着带铜铃铛的小巧羽毛片子,正逗弄着一只月份不大的小奶猫。 乌溜溜有神占据小脸一半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跟无辜。 橘黄的花色,还带着点小老虎的斑纹,白手套的两只前爪的小爪子抱着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羽毛片子,啃咬地起劲儿。 殊不知是她的新主人,温柔宠溺地为了能趁着她放松,好好撸一撸她盘亮的皮毛。 “皇上,这几年,为了镇压暴乱,权力下放,各地的外放官员建兵制的建兵,收税不缴的收税不缴,现在可好了,他夏廉贞,一个府衙知州,敢公开,自己招降,也未见上奏的折子,而且听说啊,这上千人都只认他夏家军的旗号,眼里根本没有朝廷,这不是公然违抗朝廷,起了谋逆造反之异心?” 自从刘衍归位, 怡亲王出入宫廷的次数,基本是一天三四次,俨然从弃子的边缘成了红人,当然,以他亲爹的身份,对刘衍内外朝政之事,属实上心的,也无可厚非。 小猫咪的呼噜声打断了怡亲王的进言的思路,小家伙被刘衍轻柔地摸着下巴,顺便偶一睁眼,斜眼瞧了怡亲王,那态度仿佛在嚣张地内涵:看,我只是在他脚边躺着撒个娇,就博得了他所有的关注,你的费尽脑汁,只有跳梁小丑的徒劳可笑。 刘衍表现得同他内心所想一样:不是很在乎。 “当初抗民义团的时候,要人家自己组织武装解决,朝廷不管,现在又要卸磨杀驴,叫他们交出兵权,还要多多上供,老百姓的死活,谁管?” 刘衍撸够了,拍了拍小猫的屁股,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伸展了一下身子,慢悠悠朝门外的小花园走去,一个大跳,白手套又够起了花上的小飞虫。 “可是,圣上您好不容易坐稳的皇位,这些潜在的风险,必须在长成坚不可摧的参天大树之前,一网打尽!” “怡亲王说的极是。” “也该搞搞分地的事儿了。” 走到那个过去陪伴了他几载青灯孤坐的长案前,刘衍铺开白宣,蘸着黑汁,稍一提气,目光如炬,下笔气势恢宏,挥毫脱墨,“土地改革”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一气呵成。 “分地??” 怡亲王不懂刘衍的意思,走近一瞧,这四个字拆开了,每一个都认识,怎么聚集到一起,横看竖看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 刘衍一挑眉,微微一笑,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从长案上高高摞起的,厚厚一叠书本和图册堆里,轻车熟路找到那一沓墨迹早已干透了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怡亲王手里。 “天朝土地改革指导方针?” 打开,大致翻开浏览了第一页,这个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理解起来很是吃力。 更不要说提意见。 “哦,对了。” 刘衍又记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从长案混乱的一堆东西里,摸索了一阵子,终于在最下方找到了那个明黄色的威严的龙纹盒子。 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一方大印,示意怡亲王将东西拿过来。 怡亲王直愣愣,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不晓得刘衍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出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准则,帮着赋予了这份他完全不理解的东西,象征着这个国家目前为止,最高的承诺。 “好了,第一步算是下定决心迈出去了!” 刘衍显得很高兴,有些亲近地拍了拍怡亲王的肩膀。 怡亲王有些受宠若惊,缩了缩脖子,这是他第一次接收到刘衍的笑脸。 换作以前,两个人永远关系紧张。 所以,这一次,这个什么什么土地改革,只要皇上高兴,他陪着一起胡闹也能够接受。 “朕琢磨着,这东西一颁布下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各地的地主富绅,一定横加阻扰。” “所以,这次改革,一定要从京地开始,先从皇亲国戚开始。” 刘衍说的一本正经,又转向怡亲王,给了“寄予厚望”的眼神。 “所以,怡亲王,代表皇家,您先打个样儿。” “啊,啊?” 内心正老泪纵横,感慨万千的怡亲王忽然一愣。 他这一“啊”,还根本没意识到,刘衍的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哪儿是什么少年人的小打小闹。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暗扣留“调虎离山” 坑亲爹不遗余力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跪安吧。” “哦,今儿个就宿在凤梧宫里吧,反正也没人,一会儿陪朕下下棋。” 清瓷的简朴顶盖大茶壶,提起来倾斜一些角度,袅袅的温热水汽顺着茶壶嘴儿溜进刘衍口中,喉结上下动了动。 怡亲王如梦初醒。 他这才注意到:如今,刘衍虽已在宫内各处各殿,出入自由,明明一直痛恨这个被幽禁多年的地方,却依旧宿在这里,吃穿用度更是特意缩减了不少。 尤其几日前去请那大胆狂徒的张延,自在又不拘着。 哪像那个深居冷宫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小皇帝。 或许从他再次见到刘衍的一刹,眼前的人早已非彼时之人。 “去宣王振来,朕有要事安排。” “嗻!” 李德喜作为大总管的时代,已经随着老佛爷的离世,新任“提名”的傀儡皇太后及儿皇帝被废,宣告结束,宫里上上下下,由“贴心”的,帮助刘衍重登皇位的怡亲王一派,彻底“清洗”了一遍。 不是银子收买,就是关键的位子换成自己人,还是老一套,不过新老旧人,不同党争的交替。 刘衍心知肚明,却也不动声色,先让这些人蹦跶着,他要找机会,一点一点革了这些毒瘤的命。 事实证明,温和的改良是根本行不同的,不仅会牺牲了自己,最终只会又回到老样子,反反复复地顽固。 他不想也绝对不可能走先帝的老路。 窗外,日薄西山。 正如他所处的这个庞大的皇朝:苟延残喘,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眺望的远处,霞绯的瑰丽色彩给小径深处的幽深树林,平添的些许粉嫩的滤镜浪漫。 他凝视着,眸底渐渐有了一个干练少女,影影绰绰的美好身姿。 “喵呜!” 再一晃眼,他又被无情地拉回现实:那还有什么甜美少女,有的只是一只不知何处跑来的瘦骨嶙峋的小野猫。 “咪咪!” 他弯腰将这小家伙又爱怜地抱进屋子里,眼下,偌大的皇宫里,只是这个小东西能伴他在这死过一次,宫里宫外,谈之色变的“鬼殿”里,相依为命了。 第二日,民进报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那位激进派的主笔张延先生,特意推出了一期特刊,用最大的版面篇幅,大谈特谈,普及并呼吁土地改革的必要性,尤其是提到的那一句“使天下百姓,耕者有其田。”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天朝建立这么多年来,遵循的均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朝境内的一切,都是皇家的,农民,底层老百姓,哪有什么话语跟决定权。 最不可思议的是,其余几个版面不仅仅有社内热评,更为劲爆的是,有皇帝亲自手书颁发的关于土地改革的详细内容,附有张延的注解跟旁批,更是石破天惊,一一指名道姓的列举了身在京地的所有第一批,需要被“革”土地的官员,可谓创举。 在街头巷尾,一片讨论真假,众说风云的京地各个街头,王振带人整齐划一的穿城而过,很难不成为焦点。 几十人的队伍后边,围聚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口口相传,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诶,这不是怡亲王府上吗?” “是啊,这是犯了什么事吗,要拿人?” “管那么多干嘛,人家可是皇上的亲爹,就算犯个事儿,去趟三司也只是走走过场,不会真怎么样的。” “也是,皇亲国戚啊,天大的罪都有人兜着的,上头有人!” “就是,就是!” “操心操心自己吧,孩子晚饭还没着落呢,竟在这儿瞎凑热闹!走,回家!” 拽着自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男人的妇人,就听里边王振一声气吞山河的怒吼“给我搜!” 随即,饶是再厚实的院墙,也能听到男男女女,哭哭啼啼“不要啊,不要”的阵阵哀嚎之声, 门外的人更加骚动了,一些人还在观望,一些安耐不住地竟然猴子似得三三两两,相约上了树。 这花钱都看不到的免费大戏,人人不想错过。 王振似乎也挺明白门前百姓的心理,干脆交一同前来的军士,直接一脚踢开了朱红的两扇大门,里面的一切保证视野充足,全方位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也只站在高高的门拦前,伸着头的看。 毕竟是王府,搁以前,随意闯入是要掉脑袋的。 “王将军,我们王爷究竟犯了什么王法,皇上要派您来如此查抄?” 怡亲王不在,王府里也没有正经的女主人,一直是小邓子料理,出了事自然慌张。 “犯了什么王法?哼?这么些年,他私下卖官鬻爵,中饱私囊,将官场搞得乌烟瘴气不说,还结党营私,同自己人沆瀣一气,贪墨了多少皇家的田地?” 王振在官场上纵横这么多年,各路来的消息,明里暗里都知道的不少。 过去怡亲王同禄亲王,两派的明争暗斗早就白热化,那些个破烂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将军!” 手下的动作很迅速,基本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一个地下室的通入口,堆积如山的珠宝玉石,古玩字画,还有不少各国这么些年进献而来的贡品,均有私藏。 主角还是那一叠叠整齐码放摞好的田地契、房宅契。 数不胜数。 沉甸甸的一只只箱子,由人抬到中庭的空地上,箱子一一打开,珠光璀璨,通通价值连城,人群里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果然是咱天朝第一的王爷哈,阔气!” “真是能贪啊,这么多,随随便便一件拿出来,都够咱们吃一辈子的咯!” “呵呵,就你?下辈子吧,穷命人一个,吃饭都干不过母耗子。” “散了吧,散了吧,关咱穷老百姓啥事儿啊,皇帝没钱了,随便抄个有钱的,弄点花花而已,上面人的金钱游戏。” “你这话,我也橘不爱听了啊,今儿的民进报,你买没买啊,涨老师都说了,天朝要迎来新的时代,革了这些封建余孽的资产,田地,惠及百姓,实现耕者有其田!” “孔老九,你怕是念书念傻了吧,还耕者有其田,天朝几百年了,田什么时候归过耕田的,痴人说梦?” “各位乡亲,大家安静一下!” 王振忙完之后,终于快步按刀,来到门前,同围观的百姓说话。 “王某这次来,便是奉旨,当着所有乡亲的面儿,烧毁怡亲王所侵占的万亩田地的地契!” “土地改革,朝廷绝不是说说而已,请诸位乡亲放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现场清“盛况空前” 齐逼宫不知死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王将军,不是我们不信你。” 京地爱整天在街上瞎逛悠,东家长李家短的乱聊天的官员没几个,王振是其中一个,为人处事更接地气一些,说的话也更好使一些。 不过今次,他在街上的这番言论,太过魔幻现实主义,所有人心存疑虑。 毕竟被压迫惯了,向来都是层层明地暗中敲竹杠,你方唱罢我登台,各种政策,到头来要么是层层盘剥,换了花样的新手段,要么就是跟之前先帝在世时一样,口号喊得轰轰烈烈的改良,雷声大雨点小,又仅仅是一群被上头赏识的读书人的事,风儿还没刮到底层,就已经没影儿了。 唯一听响的只有菜市口闸头的那几个领头的,血溅当场啊,真正的“贡献”,不过是让几个刽子手因为那人血买卖,小赚了一笔,发了笔小财。 谁要搞改革,就要做好自己的命被革去的心理准备。 “大家伙都知道您的话,向来说一不二,只是这土地改革,究竟是什么意思?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给我们老百姓分田分地吗?” 孔老九算是人群里的代表,犹犹豫豫说出了大众的想法跟疑惑。 “乡亲们,听我说!” “我王振在这里代表朝廷承诺,今儿我们襄军没收的所有土地,清点完毕后,明日一早,会在奉应府门前贴出告示,先到先得,按人头发放。” “真的假的啊?还有这么好的好事?” “是啊,是啊,我们家祖上这么多代了。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地诶。” “管他呢,明天一早去奉应府衙门前看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就有,没有咱也不亏!” “就是,就是!” 一群人都欢欣鼓舞,面黄肌瘦的粗糙脸上,多了不少期许的笑容。 院子里很快又有两人抬出了几张长桌,笔册准备好以后,又磨砚蘸笔,几个人坐下开工,一人拿了一摞子田地契,一页页记录,当场清点。 记录好一摞就当场丢到烧得噼啪炸开火花的火盆里,就地焚毁。 不到半晌的功夫,整个京地又传开了,还越传越邪乎,说是怡亲王进宫,触怒龙颜,龙颜大怒,人被囚了,府上被抄了个底掉儿。 一时之间,草木皆兵。 几家欢喜几家愁。 怡亲王一派的几个重要人物,户部尚书,礼部侍郎,连忙派了几路人马上街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大差不差,只是这抄家的原因是找到了:人的确进宫了,没回来。二来是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土地改革。 一听到“改革”二字,他们的头就又大了。 这是历代皇帝传统吗? 怎么又开始了? 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当然这话,他们作为臣子,只能搁在心里,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出对策,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们与怡亲王一直是绑定的,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心里门儿清。 午时刚过,十几个人秘密聚集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开会,也不怕闷得慌。 最后一致得出了个结论:老方法,去乾坤门前跪着逼宫求情,为主子怡亲王叫屈,能喊能哭嚎多响亮就多响亮,这叫“死谏”。 就像当年劝先帝一样,不过是三四个早晨,能下点小雨更好,搞得惨兮兮的,有同情分,加上太皇太后的加持。 故技重施,他们自信满满,胸有成竹。 从密室出来后,各奔“老巢”,很快十几方轻便的玄蓝制式小轿,各自出发前往皇宫大门的路上。 皇宫内,凤梧宫。 用过简单的午膳之后,刘衍就“迫不及待”来这凤梧宫同怡亲王对弈。 只怡亲王一个人来了这凤梧宫呆着之后,就没人再管了,完全放任自由。 皇上又让他呆在这里等候,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候着,而今用膳的时辰早就过了,他早上急着向皇上汇报掌握的最新民情,早膳也没用,已经到了下午,肚内空空,还要饿着肚子耐心的伴君。 “怡亲王今日状态不佳啊,心不在焉的,连输十几盘,朕赢得都乏了。故意放水让朕?” “岂敢,是皇上天姿聪颖。” 刘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个懒腰,瞟了眼掩饰不住倦累的怡亲王,心知肚明,却故意视而不见,自己走上那清冷的高榻,脱靴自在的躺下。 “太没意思了,朕先小憩片刻,怡亲王可自便,可不要走远,朕醒了,要第一时间见到你。” “嗻!” 怡亲王低头收手于袖内站立,片刻之后,听到静得掉下一针皆可闻的空荡大殿里,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咕噜噜~ 他赶紧用手掩盖肚子,以为这样就能遮挡掉一部分肚内的噪音,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这从来没挨过饿的娇贵肚子,因为这一顿,闹起了大脾气。 几十年里的人生,他第一次尝到了挨饿的滋味。 真是应了百姓嘴里那句“一顿不吃饿的慌”。 话糙理不糙。 高榻之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安稳。 怡亲王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帮忙掩上了只开了一侧的门。 光线渐弱,昏暗里,刘衍蓦然睁开了眼睛。 “魏公公!” 退出大殿的怡亲王,首先招来了最近一直伺候在皇上左右的新人,魏公公。 这也是他安插的人,放在皇上跟前照顾着,他放心。 “王爷。” 魏公公看了看周围,拉着怡亲王来到廊下。 “何事?” 怡亲王见他慌张的神色,知道有事发生了。 “皇上借故把您留在宫里,是为了方便王振带襄军去抄您的府邸,现在整个京地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人山人海挤在您府门前,看他襄军钱田地契呐!!” 魏公公尖利的嗓音让两人的谈话动静不小,怡亲王被“喵呜”一声,突然而至的猫叫吓了一跳,心烦意乱,眉头紧锁之际,竟然孩子气,失了理智,捡起地上的石子,照着猫叫的所在瞄准扔了出去发泄。 “喵呜~” 这轻快略带妩媚的回应,似乎明确地在嘲笑,你只能干着急。 人被困在皇宫,老家却被偷了,不讲“武德”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直拥护的亲儿子。 年轻人真是心狠手辣啊。 肉割在自己身上,怡亲王终于觉得痛了,过去皇帝儿子的种种,在他这里终于没那么可爱了。 “不过王爷,” 魏公公顿了顿,面色平和了些,又宽慰了几句。 “李大人,王大人十几位大人,正跪在乾坤门前为您鸣冤,请皇上收回诚命呢,皇上再怎么样,也要看看众意吧?” “也是。” 想到这儿,怡亲王略微宽慰了些,心里盼着这场风波,荒唐闹剧,能赶紧平息过去。 当初是自己一手策划,扶他上皇位的,喜欢搞事情,大不了就再关一阵,安稳了再说。 可事情真这么简单吗? 以后尽量上午都更新完了,除非周六周日。 周六周日是最忙的两天,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乾坤门苦恼“死谏” 打屁股以儆效尤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本着法不责众的幻想,怡亲王觉得皇帝儿子,再怎么样也耐他不何,暂时倒也不必闹得很僵。 “有吃的吗?” “呃?” 魏公公洗耳恭听,以为这会子王爷能有什么部署,哪知道张嘴就要吃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半天了,未进水米,人撑不住了。” 怡亲王抱怨,魏公公这才确定,恍然大悟“哦,哦”着转身嚷着“奴才这就通知膳房准备。”末了,还故意嘟囔着:“这帮该死的奴才不长眼,怠慢主子,竟然敢让王爷饿肚子。看我一会儿不揭了他们皮!” 怡亲王摆摆手让他快去,没心思听他叽叽喳喳的表忠心。 阳光正好,他背着手,去曲径通幽的花园里走了两圈,平复一下心情。 魏公公手脚很麻利,功夫不大就提着一个大食盒,匆匆赶来。 东西就一样一样的摆在凉亭的石台上,鸡鸭鱼肉,各色菜肴,还挺丰富。 主要还都是他爱吃的,这个魏公公,还记得他的喜好。 他很满意,接过筷子,刚夹了一大块的松鼠桂鱼,准备搁进嘴里,只听得的凤梧宫里头,少年人清冷冷静的声音,催命符地传来。 “怡亲王!” 怡亲王有些恼了,早不叫晚不叫,非在人吃饭的时候叫,着实心烦。 他第一次没有像过去一样,花蝴蝶一般,满脸笑容的第一时间飞到皇帝身边,不仅没有动身,连应声都懒得。 谁知道下一秒,“哗”地一声,这门就被人大力由内推开了,怡亲王吓了一跳,到嘴的鱼肉,直接掉在了石台上。 得,别吃了。 他已经开始有些恼怒了,刘衍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都在一步一步的激怒他。 人的耐性理智,在连身体基本都需求都达不到的时候,那就基本不存在了。 “豁,王爷吃饭呐?午膳没用?” 刘衍几步走到这一览无余的中心凉亭,站在这一桌子佳肴面前,“啧啧”地感叹。 “八宝鸭,葫芦鸡,松鼠桂鱼,翡翠玉液羹。这里哪一样菜不是普通人家几天的膳食标准,苍生疾苦,清粥小菜已经属实不易,朕明明已经下旨,三令五申,这些穷奢极欲的菜,不得出现。” “一个王爷,吃吃穿用度比皇帝规格高多了。” 这一通阴阳怪气的批判,怡亲王也没有脾气,只能跪地磕头,山呼“罪臣不敢,罪臣该死。” 没了脾气。 “诶,怡亲王何罪之有啊?是朕照顾不周,忘了关照公公们为亲王准备午膳。” 刘衍亲手挽着扶起他,和颜悦色。 “这江山,还需要王爷这样的骨肱之臣来支撑。” 看着刘衍不知真假的面容,怡亲王一瞬间有些恍惚,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乾坤门离这后花园极近,那堪比哭丧的“死谏”,越来越刺耳,听得人心烦。 刘衍逐渐上头,开始皱眉,这帮老头子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动不动就是满嘴的祖宗基业,毁于一旦,表现得自己多尽忠一样。 这不亚于医院门口无理取闹的医闹碰瓷。成天像“嗡嗡”地大头苍蝇一样,吃了翔,摸了不干净的东西,再阴魂不散,一圈圈盘旋在你的头顶,你抓他跑,你停他闹,还要时不时试探你的底线恶心人。 刘衍掏掏耳朵,不胜其烦。 “皇上,刘大人王大人几位大人,在乾坤门外长跪不起,怕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魏公公“善解人意”,凑过来解释道。 “紧急之事?行吧,那就一起去看看去。” 刘衍一拍大腿,脑后的长辫子一甩,移步到乾坤门,没费什么腿脚功夫,三两步就到了。 好家伙,说是十几人,看着竟然不少于几十人,陆续还有人加入的,看到刘衍出来了,更是哭嚎叫地惊天动地,似乎哭丧哭坟,他们都是各顶各地专业。 “皇上,怡亲王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您不能这样对待忠臣,会让天下能臣有志之士心寒啊。” “皇上,怡亲王的那些良田,均是世袭下来,祖宗赐的基业,朝廷回收了还说的过去,可是妄加分给那些乡野村夫刁民,怕是又要闹一次民义团了。” “这改革,哪一次不是闹得朝野上下鸡飞狗跳的,依臣之见,咱们天朝就不应改革,祖宗传下来多少代的东西,必定是先人走过弯路,积累了最好的,学那东西蛮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上,皇上!”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来精神头,还有颤颤巍巍被其余同仁扶着,站起来要发言的。 “好了,够了!” 刘衍已经不耐烦了,他剑眉一横,脸色一沉,这才让现场所有人都噤声。 “怡亲王,” 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给怡亲王让了个身位。 “你说这天下,是我刘衍的,还是你刘珩的?” “臣惶恐!” 虽是亲父子,可祖制是君臣,刘衍这话说的实在赤裸裸。 “结党营私如今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来人!” “将这群崩坏朝纲的蛀虫给我拿了,关去刑部大牢,一个一个的审清楚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皇上!皇上!” 此话一出,这些天天倚老卖老的旧臣彻底懵了。 进了刑部,不死也要脱层皮,放出来也是折磨地不成人形,只能苟活。 何况,小皇帝明示了:可以错杀。 这让这群本就没几个干净的大人,瑟瑟发抖。 刑部侍郎齐远带人亲临,就像早就埋伏好似得。 只等刘衍一声令下。 最惨的带头的两个,齐远手一挥,将人迅速全拿了之后,直接拖了二人出来,当场脱了裤子打屁股。 年过半百花甲的,痛哭流涕,最主要要当着年轻的齐远,这个小辈的面,不成体统,齐修那个不苟言笑的毒舌老头子,日后见了面,能成为他们一生抬不起头来,抹不去的污点。 没错,都这个节骨眼了,他们想的还是脸面。 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掌握的京地近一半以上官员,见不得光的秘密。何况他们力保的怡亲王还在外头,这二位坚定的认为,自己能平安地出了刑部牢房。 杀鸡儆猴。 足足挨了五十大板之后,屁股开了花。俩老头子当场昏了过去,还是轻得。 看来是严肃地真打。 满场的人都乖了,任由齐远抓去,还连成了串儿,颇具喜感。 还有一章,可能要晚一点,今天上午有事情处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成质子远赴京地 流言瘆瑟瑟不安(宝宝们节日快乐呀)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半个月后,夏瑜踏上了前往京地的旅途。 远在京地高高在上的皇帝,颁了新的圣旨,要查贪腐,举报有功,只要查核属实,空出的缺儿就由举报人来填。 这还不算,各地势力日渐壮大的知州都督都被要求,必须送一子到京地,成为联络朝廷跟各地方的纽带,谁都看得明白,这是明摆着要去当质子。 只是到了夏廉贞这里,传来的圣旨上,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要夏瑜前往。 夏瑜叹了口气。 果然是树大招风。 这少年皇帝,早就不是她书里当初那个身陷囹圄,不愿妥协,不甘心成为提线木偶,生不逢时的英主。 死而复生之后,他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整个人暴戾嗜杀,京地里传得越来越玄乎,陆续死了几十名老臣。 还有一些京官儿,直接在自己府邸,遭遇暗杀,三司会审多时,却没了下文。 老百姓口口相传里,却忽然诞生了一个新的而又神秘的暗杀组织:复兴会。 整个京地的官场有了这两重的动荡洗礼,人人自危。 夏廉贞有些担忧,可是人不去,远在京地的皇上,就一定心里会质疑他的忠贞。 这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 于是护送夏瑜的队伍里,有大力,有狗子,有王副参将,还有非要跟去的秀云。 同样非要跟去,以失败告终的不称职县太爷佟怀信,被手下人控制住拦腰抱着骂骂咧咧跳脚回了兴县。 走走停停好几天,水路陆路都走过,也走了十天半个月。 这期间,关于京地发生的事儿,是接踵而至,不是说王振又当场天降正义,剜了四五个不配合土改的地主老财的头,要么就是京地又出了诡异的惊天官员被杀的大案子,还有传怡亲王因为圈地之事,被刑部侍郎下了大狱。十天半个月的没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疯魔了。 夏瑜边喝着碗盖茶,边听得汗毛倒立,直打着寒颤,这京地,如今是成了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 “今儿晚上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大家就一同进城。” “小姐……” 秀云看出了夏瑜眉宇间淡淡的忧虑,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安慰。 “小姐,莫要想这么多了,您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什么都能迎刃而解,化险为夷的。” “但愿吧……” 抱着这样的担心,夏瑜自然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硬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被秀云抓着起床,睡眼迷蒙,无精打采地正式进了京地城门。 “吁!” 一个急刹车,夏瑜瘫软没坐稳的身子,一下子向前倾倒,脑袋好死不死重重磕在了马车车内壁,火辣辣地疼。 这下彻底醒了。 她摸着长包的额头,呲牙咧嘴。 我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是宁绥夏瑜夏小姐的车驾吗?” 马车外,尽管还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各种吆喝声糅杂,清峻的少年嗓音,清晰无比地落入她的耳膜。 这声音真好听~ 闭上眼睛,满脑子里已经开始构建了一副美图:清冷遗世独立的贵公子,手执题墨点点的纸扇,掩鼻回眸。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俘虏了,虽然不合时宜,她突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要掀开帘子看看本尊。 然而本尊却让她大失所望。 黑衣黑帽,连脸都是黑的,时刻不离配刀的手,怎么看都是一身煞气的黑面神。 虽然气质让人生厌,但是细瞧之下,还有那个唇红齿白精致小少年的影子。 是什么,把好好的一个小帅哥,变成了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鬼”,除了杀气,夏瑜想不到别的。 来人正是在京地城门,便装上阵,奉圣旨等候多时的刑部侍郎齐远。 “夏小姐,皇上在宫里候您多时了。” “劳烦您现下,就跟在下走一趟。” 齐远瞟了一眼正在出神的夏瑜,手一拱,面无表情。 夏瑜觉得很神奇,一个人的声音跟他的脸能割裂到如此程度。 闭上眼睛,如沐春风。 睁开眼睛,恶寒阵阵。 “你有什么凭证吗?” 王副将是老江湖,比较谨慎,见不到信物,他绝不会信。 谁知道这全天下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 “……” 齐远没有多言语,从腰间拿出一方小纸。 夏瑜接过,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跳动着熟悉的气息,最主要信的末尾,简单勾勒了一只蹲得乖巧,头带特殊胎记的花纹小猫。 “他,他不会是刘衍吧……” 那么小橘也得救了…… 夏瑜莫名激动起来,抓着齐远的手腕喊了起来。 “你们皇上,是不是很喜欢橘猫啊,身边带了一只有特殊胎记的橘色小母猫?” “额……” 齐远略微红了红脸,脑子空白,根本没听清楚夏瑜问的问题。 见齐远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夏瑜催促着赶紧带她进宫面圣,或许这一切只是谣言误会,这个刘衍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好友刘衍。 皇宫里,出奇地冷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要交门票的旅游淡季的景区。 不过是真的宏伟壮观,一砖一瓦,琉璃红墙,瓦上十个,九个的护神兽,尽显至尊。 夏瑜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东瞧瞧西看看,根本挪不开眼。 “到了。” “哦,哦。” 打眼一看,七拐八绕地竟然是一个荒草丛生,荒芜地不能再荒芜地什么建筑都没有的空地。 你很难把这个地方跟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联系到一起去。 “这什么地方?” 夏瑜有些无语。 骗谁呢?在这儿面见皇帝? 杀人灭口还差不多吧? 她忽然觉得有这个可能,转身逮住空隙,撒腿就跑,还好这黑面神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追来,她心中燃起了希望,眼瞅着还有几步,过了那个该死的拐角,她便能“逃出生天”,喘一口气。 “去哪儿?” 正窃喜着,她惊讶于自己的腾空而起,猛一回头,抓着她后脖颈领子不放,又将她轻轻提起的,竟然是一个瘦弱不堪,风都能吹倒的少年。 “你谁呀?” 他身着秋香色的常服,不置可否。 “再仔细看看,真不认识了?” 夏瑜凑近了,眯起眼睛,上下左右看了一圈。 “你是刘衍?!” “哇,看不出来啊,你年轻时候这么瘦,跟个小鸡娃子似的。” “拜你所赐。” 刘衍咬牙切齿,微眯着眼,放下夏瑜。 夏瑜给他的设定,就是体弱多病的少年。 要不是凭着他自己在另一世的拼了老命地泡健身房,还是那个弱不经风的“菜鸡”。 “什么叫年轻的时候,我之前也不老吧?” “嘿嘿,成熟成熟。” 夏瑜当然更“欣赏”那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之前见过的他。 “叫你到这里,是因为,一会儿我要跟你讲的东西,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 “那他呢?” 夏瑜一脸“天真”,指着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动不动的齐远。 “咳咳,第四人。” 刘衍尴尬轻咳了两声。 今天看评论,有小可爱问书友群,主要我也不是大神,不够格,谢谢大家支持了! 祝儿童节快乐呀!!!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几劝说恐吓入会 接任务刺杀叛徒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京地最近比较动荡。” 夏瑜一听这话就直翻白眼,感情这事说起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内有守旧派既得利益者,阳奉阴违,处处作梗,外有国际舆论施压,光是所谓抗议恫吓的声明都不下百来封,真当我还是过去那个在龙椅上哇哇大哭的黄口小儿了。” “所以,你就杀一儆百,不听话的通通弄死?” 夏瑜皱着眉头,不明白好好的一个温和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蛮不讲理。 “你觉得我残忍?!” 刘衍的语气里有了惊讶愤怒不屑。 “夏瑜,你自己看看,这个国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饿殍遍野,灾民无数,易子而食,老百姓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也不会铤而走险,参加什么民团造反,饿死人了呀,活不下去了呀,你现在竟然觉得那些躺在百姓血肉上吸血,关起门来,山珍海味吃到吐的人,可怜无辜?!” 夏瑜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反驳。 “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你自己就成了杀人恶魔。” “呵,我怕什么。” “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太过仁慈。你总想放别人一码,殊不知对方根本看不上你的这些可笑的怜悯。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你必须站在最顶峰,踩着他们的喉咙说话,他们才会听你的。” “这是我做了多年的儿皇帝,血泪教训得出的结论。” 刘衍嗤笑着,有些荒诞地自嘲着。 他没有疯,反而清醒地很。 经历的每一次背叛杀戮,只能让他越变越强。 良久,夏瑜才从胸腔来缓缓挤出来一口气。 有些沉重。 “你说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 “兴复会有一个成员,好久都联系不上了,按照规定,超过时限要被处决,以防夜长梦多,他说出组织的机密。” “又是你!” 夏瑜无比震惊地捂住嘴。 “怎么?过去李斯翰靠着所谓光会起家的,不过是为了壮大自己,多少有点名不副实,我这复兴会是实打实的惩奸除恶,扫除汉奸贪官。” “你叫我来,不会是要我参加这个什么什么复兴会吧?” 杀手特工电影,夏瑜看得挺多,什么碟中谍,零零七,看着挺带劲儿的,但从没有自己代入的时候,现在更绝了,直接亲身体验,这种行走在刀尖上,玩心跳的日子,想想都可怕。 她有指点江山,成为女将军的英雄梦,不过也仅限于梦里意淫,还有写作的自嗨。 这下好了,动真格的了。 刘衍夏瑜半天没出声,也没提反对意见,自顾自又说上了。 “组织也是刚成立不久,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比较棘手,主要我跟齐远都在明处,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就不一样了,行动自由,以你的立场,表面与我对立,必定有人私下来拉拢,还能套到不少情报,一举多得。” “容我再考虑考虑。” 夏瑜依旧没松口,态度犹豫。 “还考虑个什么劲儿的考虑。” 一个激动,刘衍当即拍板,从内怀里掏出一个小巧又不起眼的小铜叶子,塞进夏瑜手心里。 “这是啥?” 夏瑜拿在手里翻来掉去,好奇地看。 太阳光下,稍微倾斜着角度,隐约有一行小字。 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复兴会的最高令牌,见牌如见首领。” “啥?” “诶,这个东西在你手里就是你的啦,再还给我也没用的,当心我下了诏书,指名道姓拿你的人头,就用复兴会首脑的名头,到时候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办法了。” 夏瑜刚要拒绝,刘衍直接出言恐吓。 “哇,你也太卑鄙了吧。” 夏瑜“嘿嘿”尴尬笑了两声,她用开玩笑的语气缓解紧张的气氛,心里却一定不觉得是在开玩笑。 以刘衍现在的尿性,逼急了,他这话说不定就真付诸行动了。 她戒备地看着,后退一步,有些害怕。 真是魔鬼。 “那,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来吧,大家都是朋友嘛。” 刘衍定定盯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恐怖”,她最后僵持不下,只好含泪就范。 心中无语凝噎,想着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他“禽兽”的本质,自己更是沉浸在他的美貌中,沉沦了一段,现在想起来,真是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什么三观,竟然跟着五官跑…… “这才对嘛。” 见夏瑜在自己的“友好”的“劝说”下,“乖乖”听了话,刘衍很满意,语调都轻快了不少。 “天色也不早了,我让齐远一会儿送你回去。” “齐远!” 他朝远处略一呼唤招手,那个一直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毫无存在感的木头人,终于像打开了开关一样启动了,身姿挺拔地不像话。 他略一点头,好像只要刘衍一个眼神就能读懂一切,也是神奇。 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让夏瑜好奇。 “诶,诶!刘衍,刘……” 她又开小差想东想西的时候,刘衍已经转身离去,她这才一拍脑门,自己原是忘了问他小橘的事儿了。 刚跑上前两步,无情的剑微微出鞘,横在她眼前。 夏瑜抬起双手求饶,往后退了一步。 “皇宫重地,不得大声喧哗,不得直呼皇上名号。” “不敢了,不敢了。” 夏瑜只得认怂。 待剑放下迅速收起,她才敢小声吐槽两句。 “一个刑部侍郎,敢带剑明目张胆地在皇宫里四处游走,也太嚣张了吧?” “本官除了是刑部侍郎,同样是大内侍卫总管,带佩剑进宫是为了保护皇上。” 奈何夏瑜所谓的小声,还是让对方听到了,并且当场给了回应。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瑜低着头,默默跟齐远拉开了一些距离,一怕尴尬,二则也的确不是很愿意跟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人在一起呆很近。 她觉得死气沉沉。 终于快出皇宫了,夏瑜激动地步伐加快了一些,超过了齐远径直走到了前面。 要解放了~ “你,你先回去吧,后面的路我自己认识,就不劳烦大人了。” “夏小姐~” “啊?” 齐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夏瑜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张望。 “佟,大人,他最近还好吗?” 夏瑜秒懂。 “哦,你是说佟怀信啊,你们认识?” 见他扭扭捏捏,不过问了句佟怀信,表现得如此不自然,夏瑜不该有的DNA又该死的动了。 “我曾经是佟怀信的师爷。” “师爷?怎么可能?他现在可是混得比你惨多了,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夏瑜又愣了。 师爷,佟怀信的师爷,那眼前这位,就是那个前几章里,戏份不多的角色齐远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两会面身份存疑 被虫杀假父惨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陈渡老街的烧烤摊有好几日没出摊子了,老主顾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相互间都认识了,私下问问,才惊觉这摊主是凭空出现,而今又这么凭空消失了。 怪事一桩。 夏母同往常一样,劳累上了一天班,打开门回家,“啪”地一下随手按亮客厅灯,刚要放下包,就见客厅电视正对着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双手交叉抱着自己二郎腿的男人。 卡其色的略长风衣,掩盖脸部的黑色圆顶礼帽。 正常人一般也不会这么穿。 她有点恼怒,怒他打破自己正常人的生活。 “平头百姓的早九晚五的打工小日子,过得就这么有滋有味?” 男人站起来,颇有些装蒜地一甩风衣,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帅气。 可惜弄巧成拙,后摆没甩得起来,直接卷边了。 拉胯。 “你来就是为了讲这些?” 夏母不理会,自顾自放下包,进了厨房净了手,刚买的几样小菜搁在水池里,换上了围裙,准备做饭。 男人后脚跟进了厨房,厚着脸皮凑过来,跟夏母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在一个池子里洗菜。 手指触碰之间,夏母忽然灵巧的进攻,食指中指狠狠夹住了男人触碰过来的食指,男人略一惊讶,马上应急,扭动手腕,转而握住夏母的手。 “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男人的语气有些调笑,夏母随后回身的两指头掏勾都是狠招,几次都直奔男人帽檐下的双眼,男人最终被逼到了死角,用手遮挡了面部,在最后一刻,吼出了那句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丫头不见了!” “不见了?” 夏母收手,下一步将男人直接揪着领子顶在墙上,凶神恶煞掐住他喉咙。 “你怎么看得人?” “我查过她最近的一次通话记录是你打的,还以为她回你这儿了呢。” 男人也委屈,要不是他进屋找线索,发现窗台的那盆血罂子枯萎地不成样子,怕是也不会起了疑心。 “现在怎么办?七十二小时之后,血罂子的药力就会消失殆尽,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她原本的记忆就都恢复了。” “有线索吗?” 夏母的表情逐渐凝重,手上的力气逐渐松了下来。 男人理了理风衣的褶皱,走到客厅熟练地打开电视,把电视机的音量特意调高。 惬意坐在沙发上,摘下礼帽搁在桌上,拍拍一旁的空位,示意夏母过来坐。 夏母落座后,男人才凑近,压低声音,从风衣内口袋里,掏出不少照片。 “线索比较少,凭我多年的经验,应该是有人及时处理掉了,连监控都查不到,可惜这不在咱们h国,不然分分钟让我的那些调查联署的弟兄,调用天网系统,一查一个准儿。” “没查到就没查到,还借口一堆。” “谁说我没查到的。” 男人得意的终于将捏在自己手心里多时的照片,甩在桌上,双手拽着风衣边扭动来扭动去,油腻地像条蛆。 夏母随手翻了翻,中世纪钟楼风的标志性建筑,整个城市再也找不到第二座。 最主要的是,这江景的路人合影的镜头里,黑色的气派轿车,下来的一群人里,一个衣着单薄的出挑女孩,在一群黑衣人中是那样的显眼瞩目,难掩其光华。 正是乔锦心。 男人的声音里都是嘚瑟得意。 “幸好我之前调察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夜行者,他们通过非常手段,从路人手机里拿到了这些照片,三万块。” “三万?哼,我记得距离上一次拿到悬赏金到现在,也过去三年了,三年不开张,应该所剩无几了吧?你倒是挺舍得。” “舍不得金子弹,打不着金凤凰。这是必须要花的钱,投资懂不懂,投资!” “那你想过为什么这次悬赏的金额这么大?” “这么多钱,怕是买一个国家政要的人头都够了吧,只要一个年轻小姑娘身上的秘密?” “莫问前情,拿钱办事。入行的时候,还是你教我的。” “是啊,我知道,就是心里一直有些不安,老觉得这一次要出事。”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就都推在我身上,这是我在黑市给你弄得护照还有身份证明,出国材料,带着这封信找照片上这个人,他会帮你想办法平安地出去,到时候找个风景如画的小镇,隐姓埋名。” 她第一次在这个颓废胡子拉碴又举止轻浮的“废柴”男人的眼里,看到了认真。 “废话,不用你说,出事了我一定第一个跑路。” “不过,你要有自信,你这样的废物,到了地狱,恐怕阎摩也不敢收的,太晦气。” “倒也是。” 他有些惆怅,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璀璨水晶灯,黑色的几只小飞虫,围绕着飞了一圈又一圈,而正中间一个黑色的爬行类大昆虫形状的阴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触须,怎么看怎么像蟑螂…… 可是有这么大的蟑螂吗? 这个头快要赶上一只老鼠了…… 正感叹着,原来这个繁复的水晶灯也不是密封的,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红棕色的大家伙,一下子钻出来,煽动着“轰隆隆”地翅膀,闪着金属光泽带着点火苗蓝的“大眼睛”,毛茸茸的长四条腿,朝他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他突然冒出了可怕的想法:这东西根本就不只是虫子,它也能思考,有自己的灵魂。 不过零点零一秒,它已经稳稳降落在男人茂密的头颅顶,他感觉到了毛茸茸触角的接触,只觉得恶心晦气,顺手驱赶。 事情哪能如他所愿,他的手刚抬到空中一半,就僵硬地直接垂下。 转向夏母的整张脸,眼球爆出眼眶,青筋暴起。 夏母震惊于眼前的一幕:这个奇怪的,潜伏在夏家多时的怪虫子,正将自己同蟑螂一样的细长前肢,耕耘般插入其中。 很难分得清,人到底是被毒液侵入的,还是因为脆弱的头皮被破坏的,过于疼痛。 男人还是僵直地坐着。 怪虫也一动不动,像是长在人的头上一样。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人大概是死了。 缓了好一阵,她才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收拾好一切逃离。 她越想越觉得这怪虫怕是本来为她“设计”的,只是他刚好做了替罪羊。 来不及难受,她拿着手里这些照片,心里打定主意:这一单一定要做到底。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无眠心中烦闷 再逼迫“含泪卖身”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嘎嘎!” 窗外,乌鸦固执难听的叫声,让倚在窗前心事重重的夏瑜,更加烦躁。 她住在专门的一座小型四合院里,在据说人手不多的情况,硬是给了她这个小女子严密的六人“保护”的规格,夏瑜实在是“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英明神武的皇上对她的“照顾有加”。 她有些憋闷,这一路基本都没什么好事,她作为本书的作者,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居然没什么优待,主角光环呢?反派降智呢?任务剧情线怎么处处踩雷,有bug? 怎么现在还要搞刺杀暗杀,她也不是那块料,没有辅助,没有任务提示外挂,过不了关啊。 直接上吊撞墙死了算了,反正最后横竖都是死了,现在死了放弃了,一了百了。 她这个“危险”的自杀年头刚一起来,脑子里的红色警报就不受自己控制的自然拉响,机械地声音盘旋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就叨叨一句话“现在放弃,就回不去了!现在放弃,就回不去了!” 这下好了,窗外的乌鸦,也故意应和着,“嘎嘎嘎”地叫声,越来越嘈杂,夏瑜收到一波又一波厉害的声波攻击,几近乎崩溃之下,跑出院子不管不顾,随手摸出的唯一一个有点重量的东西,就被当做了投掷物,带着巨大的愤怒,狠狠砸了出去。 天地之间终于还了她片刻的清静。 她缓缓蹲下,长舒了口气,这样中途放弃的念头再也敢有了。 “夏小姐,扔的这准头,真是厉~害。” 刚才这“天外飞镖”精准无比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幸好不是竖着,不然他的脑袋不得开个血窟窿才怪。 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这温柔动听的男音,夏瑜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个齐远。 “夜半三更,闯小姑娘家的后院,又是皇上派你来的?” 夏瑜一个人蹲在地上,随意捡了根断裂的短树枝,写写画画涂涂,名字与名字之间,又是勾差又是箭头的。 她有好一阵没写东西了,手痒难耐或者心烦意乱或者心中迷茫的时候,就喜欢画画人物关系图,卡通像来缓解缓解,一般这个时候,她才能让自己的心灵有了归宿。 不过这一次,她在自己的这张大图里,加进了一个新的人物:齐远。 身后的齐远默默站着,看夏瑜的大作,一堆图标箭头,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主要这些字符他觉得熟悉又陌生,明明跟自己认识的字很相似,却又的确不认识。 这让他想起了琉岛的文字,可同样存在差距。 他有些郁闷,同样蹲下来,问刚好完成最后一笔的夏瑜。 “这是什么方位图吗?都是什么意思?” 夏瑜见他眼底里的不可思议,有些得意。 她可是一穿书就看得懂他们的所有文字的,书写沟通毫无障碍。 反过来,这些纸片人怕是对外来的简体字毫无头绪,当成了什么秘密符号。 “比如说这个,这个单向的想箭头一样的东西,里面穿一一个圆的,是什么意思?” “哪个?” 夏瑜循着他手指的地方望过去,不禁满脸通红。 “没什么意思,就是指这俩人关系很好的意思,铁哥们,好兄弟。” “哦~” 齐远见她慌张的样子,多留了个心眼,默默速记了整张图,转移了话题。 “我来是给你提供一些关于刺杀目标的详细情况。” “哦。” 夏瑜这才恋恋不舍,扔掉手中的树棍子,多少有些不情愿的起身,两三脚,将刚画的图给蹭干净了。 “你的东西!” 提正事之前,他首先把夏瑜刚才愤怒之余,草草丟出去的垃圾,给还了回去。 夏瑜接过去,握在手心里。 正是刘衍强加给她的什么首领凭证。 这下她更郁闷了。 果然,甩也甩不掉,扔也扔不掉。 欲哭无泪。 “怎么在你这儿?” 其实夏瑜内心真正想问的是,怎么好死不死又落在你这个多管闲事人的手里? “皇上御赐的东西,可千万不能丢了,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这个破地方,怎么张口闭口,动不动就杀头啊。” “皇家本就如此,行将踏错一步,都是杀身之祸,夏小姐,如今更是如此。在所有到京的质子中,您可是最受关注的一个,一言一行需得谨慎,行事务必低调。” 齐远不厌其烦,说了一通,这才把自己身上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行行行,说正事,比我妈还啰嗦。” 看样子,她不愿意听,齐远也就撇撇嘴不多说了,多管闲事,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又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小叠东西,递给夏瑜,神情严肃。 有画像,有身平档案,家族关系,行动轨迹路线,各种资料都挺丰富,连找到以后,在何种环境之下,如何用毒啊,如何制造混乱,如何全身而退,都讲得明明白白,是生怕夏瑜是白痴看不懂,注解精确到什么叫用毒。 夏瑜看着全篇幅的插图画式的幼儿园保姆级别的图册卡通说明,先是惊叹这作者的有才,然后就是满脸黑线,想着应该是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着笔,为了让她没有一点理解上的难度,而拖拉着不去执行。 齐远过来的目的,只是静静地监督她每页能认真得看完,有不明白的地方,继续温馨的提醒。 “看完了吧?” 见夏瑜已经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一页,齐远又“贴心”地问了一句。 “看明白了吧?有不明白的尽管提。今晚上你弄不明白,我决不会走的,这是皇上亲自吩咐的。” “不走?!” “啊?” 夏瑜心头一惊,她可不想跟这神出鬼没的瘟神呆一晚上。 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看懂,都看得懂。” “有问题吗?有问题也可以提的。” 齐远大方的表示。 “没有,没有,咱们皇上这么多才多艺,又画又标注的,搞得跟连环画一样,再看不明白是傻子了,呵呵。” “好,那你在上面签个字吧,就写我夏瑜均已理解,没有问题异议,必定马上执行。句式不能改。皇上要求的。” 他又像多啦A梦一样,从衣襟里掏出了笔墨砚台,最夸张的是还有一个红印。 “这是刚给你刻好的私印,以后组织里有令要发,就用这个。” “呵呵,咱们组织可真正规。” 夏瑜干笑了两声,可这些东西,她并不想接。 这是一步一步逼着她签“卖身契”啊,果然交友不慎,“羊入虎口”,逼良为…… 她此刻脑海里充斥的都是不好的词儿。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放弃房间躺平 入设局身陷大牢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刺杀是一门技术活。 尤其是刘衍的要求很明确,不能让任何知道,她的新身份,出事了,不仅他不帮,闹大了说不定要派别的人来灭她的口。 这就要求她必须,既要对身边的人也保密,不能露出一丝破绽,还要躲过门前众多的,刘衍派来监视作为夏廉贞之女,这一重身份的人。 她在心里叫苦不迭,为什么偏偏要选中她呢,主角光环怎么偏偏赶在倒霉事情上,发挥作用。 重点是她这个刺杀对象,已经失踪有段时间了,要杀也总得先找到人再说吧。 哎。 她长叹一口气,撑着下巴,整个人有气无力。 最要命的是,刺杀任务还是有时间期限的。 倒计时七天。 七天以后,她完不成,怕是刘衍要派齐远神不知鬼不觉,把她跟那些个惨死家中的官员一样,先勒死,吐出长长的舌头,再悬挂在房梁之上,成了一缕吊死的冤魂。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或许到时候,她还可以凭着这几日的小交情,求求这黑面煞神,给个漂亮痛快的死法。 她很消极,整个人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又准备睡个回笼觉。 “小姐!” 她刚躺下,秀云风风火火门也不敲,直接破门而入。 “秀云,你吓死我了!” 夏瑜被这么大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唯一一点睡意都被赶跑的荡然无存。 秀云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柔声柔气的安慰,语气焦急,拉着夏瑜就往外跑。 “小姐,小姐,你快跑吧,衙门来人了。” “啥?” 夏瑜一脸懵。 “你们不能进去,大小姐,大小姐!” 狗子的大嗓门穿透力很强。 随后就是乒乒乓乓缠斗的动静,不绝于耳。 夏瑜下床找鞋,鞋都还没找到呢,门外嘈杂,一群大头兵破门而入,凶神恶煞,先是在地上啐了一口,看见夏瑜,指着她就告。 “就是她!” 门后的一个头发发白,眼神不好的老头,随后进门,没注意门开合的走向,上来就是“邦”地一声巨响,重重撞在门框上,从额头到人中,整个磕出了一道又深又窄地长方形红印。 他一身官服,看样子大小也是个现管。 什么情况? 夏瑜正疑惑,这老子什么来头,就听他手下的差役唤他府尹,原来是京地的市长。 她很难想象,精明能干如刘衍,找了这么个糊涂老头子做自己的国都市长,这不出乱子就真的奇了怪了。 “咳咳,本官此次前来,是捉拿杀人嫌犯的。” “昨日深夜子时,你在东街酗酒闹事,与临桌李秀发生口角,当场用筷子将人击杀,在场十几人均有见证。你认不认罪呀?” “府尹,您找错人了,在那边。” “哦,哦。” 在手下手把手的搀扶下,这老头子才找对方向,手指着夏瑜,“厉声”询问。 夏瑜一头雾水。 这个指控,荒谬地简直不能再荒谬了。 “昨晚我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都没出去过,何来酗酒之说?” “再说了,我才刚进京地不久,这些人怎会识得?” “咳咳咳,你,你休得狡辩!” “你杀完人之后,有人亲眼见得你进了这院子,第二日一早便来报官。” “好了,既有人告你,便跟本官回衙门走一趟吧。” 小老头鼻头红红,大手一挥,三五人便上来押人,站在一旁,本就忍了多时的猴子大力等人,本就是耐着性子听清楚这前因后果的,心下本就觉得荒谬至极,见这群人又开始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便扑了上去,一手一个,将这几人掀翻在地。 王副将老道,擒贼先擒王,将那府尹小老头,直接举过头顶,轻轻松松。 “大,大胆!” 小老头颤颤巍巍,憋了半天来的一句完全唬不住人。 只能卑微地握着王副将,强壮有力的胳膊,期望能够减缓一点冲击力。 手下人自顾不暇,夏瑜不大的房间,很快就被砸地稀烂,夏瑜光着脚四处游走,拉着秀云左躲右闪,最后直接跑到院子里。 控制的局面的是姗姗来迟的齐远。 他依旧是一身黑,却是跟身后带来的人,完全统一的,束袖硬革,金丝穿线的鱼鳞软甲护体十分轻便,威风堂堂。 “哇,这一身挺帅的嘛。” 夏瑜馋坏了,她本身比较喜欢这种轻骑软甲,或者重型盔甲,奈何自己穷,荷包太扁,根本买不起,只能在视频网站看看,过过眼瘾。 以她多年看的经验,齐远身上这一套,要搁她们现代,最起码小万把块钱。 她跟个觊觎大鱼的馋猫一样,罪恶的小手,舍不得放手的摸来摸去,好奇惊叹的小脸,也是凑得越来越近,完全没顾齐远逐渐猪肝色的脸色。 “把她给我带走!” 他红着脸,一声令下,立即有人把夏瑜,从齐远身上把夏瑜扒拉下来。 “里面闹事者,通通带走!” “是!” “诶,不能把我们小姐带走!” 秀云用身子挡住出口,拦在小院门前。 齐远只瞟了她一眼,抓人的很快就完成了任务,浩浩荡荡。为首的同他们的主子一个德性,毫不怜香惜玉,推秀云在地上,就带着其余人一道出去。 人都通通关在了京地府尹衙门的大牢里,夏瑜更是单独安排了一间。 夏瑜有些郁闷,自从进了京地,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被威胁杀人不说,如今又倒霉地遭人冤枉,一点尊严都没有的下了大狱。 不过,当她看到齐远迅速到场的时候,她反而明白了过来,估计又是刘衍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堂而皇之,给她换个地方。 果然,后半夜的时候,夏瑜耳听得狱卒交接班了,嬉笑喝酒比大小玩的更尽兴,酒过三巡,鼾声渐起,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的牢房门前,哗啦啦的铁锁被人打开了,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正是齐远带着刘衍。 “切,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 “哎呀,你多聪明啊,我搞什么鬼,你都能一眼看穿的对吧?” “少抬举恭维我了,我哪有您老人家精于算计,一套又一套的,才不过两天功夫,就被你玩进了大牢。” “就这做的局,手段是着实不高明。” “别管高不高明,达到目的了就行。我一向是实用主义。” “再说,不把你弄进来,你怎么有机会金蝉脱壳,跑出去替我干活呢?” “啧啧,永远都改不了剥削阶级的嘴脸。” “真搞不懂小橘是怎么看上你的。” “哦,对了,小橘呢,怎么不见小橘呢?她怎么样了?” 提到小橘,夏瑜很急切。 “小,橘?是谁?” 刘衍脸上显得很疑惑,好像很陌生。 夏瑜急了。 “小橘啊,小橘,你不认识小橘?是一只会变成美少女的橘色小猫啊,那天在碧山之上,你急着下山去找小橘就再没了音讯,我派人多方打听了,她跟另一个男犯人一起在山本松崎的水牢里消失了。” “我喜欢猫是不假,刚收养了一只的确也是橘猫,不过,你说的这个故事,虽然精彩,但太荒诞。” 夏瑜愣了。 什么情况,失忆梗? 她也没写啊,装的? 看着刘衍冷漠陌生的眸子,夏瑜大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反手给了刘衍一巴掌。 “你干什么?” 齐远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对不起。”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道歉之后,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夜半会追问小橘 为小橘重振旗鼓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怎么了?” 刘衍“无辜”挨了一巴掌,生气之余还有些有些莫名其妙。 “你,你不能忘了小橘。” 夏瑜泪眼婆娑,抽噎着,就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恋爱之事,她不是很懂,可是在她眼里,明明是刘衍先招惹的小橘,小橘这么好的女孩,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她有些心疼,心都纠结在了一起。 “你,你不去找她,那我去,放我出去!!” 她突然用力吼了起来,门外的狱卒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地顿时坐了起来,看不合时宜,又立即嘴里嘟嘟囔囔地倒了下去,均匀的鼾声,打得比炸雷都响。 多少带些遮掩的故意。 场面僵住了,两个男人面对耍脾气的夏大小姐,有些手足无措。 刘衍一个劲儿的使眼色,要齐远上去哄哄,齐远撇撇嘴,上前两步也只敢保持距离地站着,看着夏瑜暴风哭泣。 夏瑜有些宣泄情绪的意思,哭得不能自已,她想起自己小学,第一次把一只受伤的小猫带回家时,在母亲的大声斥责跟责备的监视目光里,她默默在那个初冬寒冷的夜晚,把装着小猫的敞口纸盒子,扔在露天脏兮兮的垃圾桶旁。 听了一夜小猫的哀嚎声,她却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心安理得的安慰自己,它会有人救起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上学,她背着书包去看,纸箱子果然被人拿走了。 她心里雀跃着,小猫被好心人收养了,哪知道没过多久,那个纸箱再次出现了,就在同一个位置。 打开包裹严实的两层,血肉模糊的翻起的红白交织的肉,还有肚肠,曾经楚楚可怜的那一张小脸,似乎还能感受到生前的痛苦。 那一天,她回家很晚,顶着母亲一句句逐渐暴躁的询问,她一个人做在黑暗的角落里,彻夜听着窗外的每一丝动静。 偶尔的狗吠,孩子的哭闹,所有落在她的耳朵里,都变成了那一天小猫的叫声,或者是小猫“临刑”前求生的呼救。 她以为自己能遗忘,可是记忆里,那双她打开箱子第一眼见到的,闪着灼灼生命希望的蓝宝石眸子,伸向她的花瓣爪子,带着生命跟信任。 是她摧毁又抛弃了。给过的东西又猝然收回,是最大的残忍。 但凡她态度强硬一些,但凡她考虑周到一些。 “夏小姐,夏小姐~” 夹缝之中,一个刻意尽显温柔的老头音出现,齐远拉着刘衍闪身出去,躲藏在黑暗里,却见一小老头提着灯笼,身后跟一个黑披风人,禹禹而行。 见夏瑜的牢房门前锁是开的,掉在了地上,先是一愣,随后也就释怀了,笑眯眯捡起来,开门却见夏瑜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这是怎么了这是?” 老头也给整懵了,关键时刻,还是跟来的这名黑披风人柔声安慰。 “你怎么了?” 竟然也是个女的。 夏瑜一听这温柔的女声,扑进对方怀里,拥抱着。 “没事了,没事了。” 这也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姑娘。 老头子站在一旁感叹。 “哎,莫名被扣了杀人的帽子,一个小丫头,确实要害怕呀。” “玉儿呀,你们女孩子家好说话,你同她说,爷爷替你们啊把风。” “爷爷,这整个京地府尹府衙都是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把什么风啊,真当玉儿不知道,赵伯伯他们为什么今儿不当值?” 有个聪明的孙女,也的确有些困扰,装不了糊涂,逃不出法眼。 “什么都瞒不过我玉儿的慧眼!” 此时的府尹哪还有白天的昏庸孱弱,就连看不清楚都是装的。 “夏小姐,别哭了,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这个案子是上头接管了的,让我爷爷把人弄进牢里先关起来,过个三五日会派刑部的人过来提审,刑部大牢,都用重刑逼供,不是也都能屈打成招,所以你还是赶快走吧。” “既然上头要来提我,那我跑了,过几天刑部来要人,你们怎么办?” “我爷爷同您父亲夏伯父,当年在晖州曾有一面之缘,两人一见如故,彻夜长谈,深深折服于夏伯父的惊世才略。又闻言,小姐同样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护城女英雄,于情于理自然是要救的。” 夏瑜还是犹豫,虽然这只是刘衍做的局,可是这府尹要是私自放她走的话,算是欺君,按照他现在“胡作非为”的尿性,疯起来真来个杀头,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 “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呆着也挺好,有吃有喝,也不用担心被人算计。” “您走吧,我跟爷爷能应付的来,爷爷年轻的时候,为皇家办了几件事关皇族血脉的大案子,赏了尚方宝剑,可做免死金牌用。不管怎么样,保得了我全家的命。” “尚方宝剑?” 夏瑜一听这个可就厉害了,这玩意刘衍应该会认,不然就等于不认祖宗。 她有些犹豫。 出去了最起码能把她笔下最为繁华的花花世界京地,好好逛逛,好好直观地感受感受。 可另一方面,出去就意味着“执行”任务,意味的风险。 还是出去吧!为了小橘! 想到这儿,她又振作起来,重新燃起了世俗的欲望。 最起码,在没平安找到小橘之间,她还不能下线。 “那现在就出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夏瑜果断站起来,坚定看着玉儿。 “好,随我来。” 玉儿同样起身,带着夏瑜走出牢房,同守在门外多时的老府尹交换了眼色。 这才三人一行,走出了这幽深的大狱。 “这府尹挺上道啊,自己找机会就把人给放了。” “你以为这是巧合?朕私下观察他好久了,这老头最爱干的活儿就是私放人犯。” 齐远觉得滑稽。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跟上去盯着啊,你真认为这小妮子出了大狱,能老老实实听朕的去执行任务?” “属下这就去办!” 齐远这次慌张跑出大狱去追。 刘衍满意地背手,慢慢走向出口。 每一步都扪心自问一遍:这个叫小橘的姑娘,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毫无印象,而不过短短十多分钟过去,每一次再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里总会焦躁不安,又一阵阵紧缩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被跟踪爆打狂徒 揍错人齐远无辜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哎,就知道你会跟来。阴魂不散。” 夏瑜嘀咕着。 “怎么,我不来,你真打算沿着这条道儿,回你的宁绥?” “哪儿能啊,我一个弱女子,能跑出去多远?再说了,我跑到天涯海角,您齐大人都会依照皇命把我抓回来的。” “夏小姐妄自菲薄了,您大破钱军的事迹,音犹在耳,人人称道,哪里是弱女子?” “走吧走吧,别在这废话了。真是的,半夜三更还不让人休息。” 夜半三更,黑灯瞎火,本就不怎么亮的月亮,还要钻进倒霉的云层,能见度更加低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齐远自顾自一个人走在前面,根本没顾着夏瑜,更没有往后看过一眼。 夏瑜本就有怨气,慢慢吞地拉开距离,落在后面,直到再次抬头才猛然惊觉前面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见齐远的人影。 这样的环境,独身一人,她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偷窥着她,这种被群狼环饲的恐怖让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有若有似无的人声,她没敢回头,但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毕竟之前有好几年被人跟踪的经历。 现在的她可不当初的软柿子,忍气吞声。随便拿捏了。 她开始盘算计划着,一会儿怎么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眼看着前边到了一处当年闹民义团修的铺满沙石的废弃攻御防事,后面也是通的,她毫不犹豫走近,闪身躲了进去。 里面不乏土沙,她随手抓起了两把握在手里,只等对方上钩了。 不出所料,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有人影闪进,再转一个身为二人就能相见,她果断自己跳出来,来个出其不意,两把沙子专挑眼睛撒,末了不过瘾。 “叫你跟踪我,叫你跟踪我!” 她趁着对方尚且没有还手的能力,就直接一拳招呼了鼻子。 “夏瑜!!是我!” 她刚要高抬腿,一脚踩在对方的“命根子”上,叫他终生难忘。 但这吃痛变了调的嗓音,她的大脑还是敏锐地识别了出来。 “齐,齐远?!” “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跟踪你的那个不长眼的早就被我给解决了,谁知道你突然就进了这个破地方。” 齐远自认倒霉地揉了揉酸痛无比的鼻子,下手是真的黑。 他现在是鼻梁骨火辣辣地,连带着眼眶里又是泪水又是沙子的,更加不好受。 亏他刚才还有些担心,他早就该想到这小丫头,诡计多端,心眼子挺多,哪那么容易,倒是他自己,落得这样一个悲催的下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夏瑜发现打错人了,有些愧疚,情急之下,尚还沾满混着自己手汗的粗粒沙子的手指,就这么去帮着抹齐远的眼睛。 齐远“泪眼朦胧”,刚能微微睁开一点,就被夏瑜的热情帮助,再一次迷了眼。 齐远眉头越皱越深,最后直接冷冷开口送了两个字。 “滚开。” “哦。”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瑜虽然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人家在先,可是这样的态度,让她就是听着极其不爽。 她甩手,自己先出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气呼呼依靠在这外面。 “快一点,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 br/>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 她站直身子,果然是齐远出来了。 月光在云层里,突然就变亮了,照得整个天空都透亮了不少。 她这才看清齐远的眼眶鼻头都像小白兔一样,带着水雾气,红彤彤的,有些可爱。 她禁不住笑了起来,笑得齐远有些不自在,两人的关系却缓和了不少。 这一次上路,齐远多少有了些人情味。 两个人心照不宣调整自己的步调,慢慢也能适应。 两人之间的关系气场,没有那么排斥了。 这是好的开始。 “对了,你那天随手画的那张图,我问了皇上了,他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指我跟佟大人他关系很好。” “关,关系很好?” 夏瑜上扬微笑的又僵住了。 友好的微笑消散在了喧嚣的风里。 那个带着箭头爱心的符号,她打赌在她们那个世界生活过的刘衍一定明白其中的含义,这货居然拿去问刘衍什么意思?! 她的心里已经开始动工为自己抠出一座尴尬的城堡了。 “不是吗?” 齐远看夏瑜的神色,起了怀疑。 夏瑜连连真诚地点头,“是是是!” 触及到齐远疑惑的目光,她又情不自禁地想逃避,默默又拉开了些距离。 这叫人尴尬的本事,真是厉害。 西郊大多是租界,洋人都是夜猫子不睡觉,整宿整宿的开舞会,从不管宵禁。 这里早早就全接了电,五颜六色的古朴霓虹灯,让京地的夜蒙上了一层纸醉金迷的迷离。 拉车的人力车夫,在各个公馆门前,随处可见,他们互相交换着情报,等一个洋大人出来,就争相拉生意。 街上的每个要么衣衫褴褛,要么全套西装,小洋装,齐远跟夏瑜无论走到哪儿,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就那个。” 齐远随处指着一个抱着酒瓶子,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瘦骨嶙峋的乞丐。 说他是乞丐又不够准确,他不像其他乞丐,卖惨伸手要钱,他只是酗酒,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买酒。 “这是林殊的哥哥。林殊失踪之后,就一直这副死样子。” “妹妹失踪了,不去找。天天窝在街头酗酒?你们找他问过了吗?” 林殊就是夏瑜他们,这次刺杀的目标对象。 一个小时候念过私塾,长大受新思潮影响,偷渡到了琉岛学成归来,以革命的名义,自愿加入了复兴会。 她表面的身份是琉岛公馆的接待处要员,一般提供情报,这次的任务是刺杀新晋的大使斋藤本和。 这是个主战的狂热战争爱好者,刘衍有理由相信,这个家伙入住琉岛公馆,主要目的是煽动触发战乱。 他的种种行为,也的确召示了这样的意图。 只是林殊进行刺杀任务前后的那那几日,行为异常,先是无故请了很长的假,最后直接联系不上了。 琉岛公馆每个月的酬劳都是发在汇盈银行,每个人的户头上的,林殊的户头,却忽然多出来不少。 “哎,哎,他走了!” 夏瑜拍拍齐远,跟着那高高瘦瘦的摇晃身影一同拐进了街后安静胡同里。 这里跟花花世界的租界,有着天壤之别。 第一百六十八章 欲套话酩酊不醒 送回家“恶犬”阻拦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低矮的棚子像是临时搭建的违章建筑,多的是垮掉一半的残垣断壁,或许是八夷之乱时,被推掉之后,再也没钱重建。 又或许推垮的不止是这屋墙,而是住在在苟活于世的破落户。 夏瑜难以想象:林殊这样一个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即便是家族衰落,怎么会沦落在住这种地方。 “她也算个小姐了吧,怎么住这种地方?” “她回国之后,才发现她父亲因为沉迷抽烟土加上赌博,变卖了所有家产。搬到这里来之后,父亲很快就病故了。” “你怎么看的资料?只看个开头?就这还签字画押了?” “要你管,我看了没记住。” “汪!汪汪!” 正斗嘴呢,那边又有了情况。 “快看!” 两个人跟那破败的贫民区隔了整整一条街,这乞丐,准确地说是流浪汉,林殊的哥哥林同,正被一只同样骨瘦如柴的大黄狗“警告”,不善的集中眼神,加上压低身子,跃跃欲试的攻击前的准备动作,时不时露出的獠牙,每一项都在昭示它凶残的本能。 林同逐渐被一步一步,逼地退到了大街上,等他贴着墙皮,灰头土脸,彻底被这只恶犬驱逐到大街上,它也不再“计较”,回头夹着尾巴低头,慢慢隐没在一片半黑暗半有残余亮光之处,林同这才敢愤怒踢了一脚路边的废弃破败,被人随意丢弃的没用的烂木头招牌。 不过这飞起的发泄愤怒一脚,还是让他踢的原地握着脚尖直打转儿,像个被抽打的陀螺。 “啧啧,真是背到家了。连狗都欺负他。” 夏瑜感叹着。 “齐远双手抱臂膀,思考片刻,下一秒就直接朝那个倒霉的男人走去。 “你干什么去?” 夏瑜惊呼着,无奈最后也只得跟上。 “兄弟,何必跟一条狗置气呢?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见夏瑜也紧随而来,齐远急忙改口从“我”变成我们。 林同蓬乱结块的头发下,那双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睛,有了些许波澜,防备中带着一丝的闪烁。 他转过头,选择一言不发,继续靠着墙发呆。 “要不然,我们请你吃饭吧,吃顿好的。附近的馆子只要还营业的,你随便点!” 夏瑜凑上来继续提议,只他继续老样子,油盐不进,干脆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围着这家伙,站在大街上,很是尴尬。 “有酒吗?” 半晌儿,踌躇之际,林同才无比清晰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你去买!” 有诉求就好办一些了,夏瑜一指齐远,把买酒的差事甩给他。 “我知道有个地方,酒水随便喝,走不走?” “走,走,不醉不归!” 夏瑜作势抓起他,林同半推半就,半死不活的样子,脚倒是很诚实。 半个时辰不到,三个人终于站在了泠川酒穴之内。 空气中四溢的酒香,让人沉醉。 看着这么大规模,几十个硕大的酒桶子,大坛子,夏瑜有些劝退。 尤其那墙上明明白白亮闪细沙的黄色,书写的一个大大的“御”字,看得夏瑜发颤。 她扯扯齐远的袖子。 “你确定在这儿,没问题吗?” “没问题。出了事儿我担着。” 齐远很淡定。 “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去跟刘衍解释清楚啊,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放心。” 有了齐远的保证,夏瑜这就 不客气了,直接打开盖子,轻而易举破了那一层薄薄的油纸封就用一旁的木酒提子,舀起一大勺子,闻着酒香凛冽,她尝了一口,砸吧了两口,下意识递给了身后的齐远。 “你尝尝,应该是好酒吧,挺容易入口的,我也不懂。” “……” 齐远脸早就黑了,他指了指反方向的一口开封了的小缸。 “我的权限在那边,这边的,都是在外招待外宾的。” “最高规格。估计不日外邦会交要用。” “……” 夏瑜凌乱了。 “你怎么不早说……” “这酒动了会咋样?” 夏瑜脊背发凉。 “emmm,上次有个酒工不小心洒了一些,绞刑。” “……拉人来” 好家伙,又作大死了。 她可真是一直在雷区疯狂试探。 林同对于二人窃窃私语的小互动,充耳不闻,他直接把头伸进了那口大缸里,喝得痛快,夏瑜齐远听到动静,齐齐回头,都愣在了当场。 “好家伙,这是有多饥渴啊,骨灰级酒鬼啊,输液抢救都要输酒精的程度。” 夏瑜啧啧称奇,整张小脸皱在了一起。 “你说他不会溺死在这酒缸里吧?” “不知道。你该想想怎么弥补捅的篓子。” 夏瑜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识趣。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 “刘衍不是皇帝么,不就一点酒吗?这都不能解决?” 夏瑜表面理直气壮,心里却虚得很。 “不就一点酒?说得倒轻巧。” 齐远无语,这丫头还同过去在兴县一样,容易惹祸,如今还学会来倒打一耙,越来越升级了。 “好了,好了,别喝了!” 眼看着人手脚发软,失去重心差点一头栽进酒缸里了,夏瑜推着齐远左右开工,把人架走。 “别拉我,我还能喝!” 林同不满地嚷了起来,俩人连忙下意识双双捂住他的嘴,双手交叠之时,冰凉触电的感觉,让俩人同时又缩回了手。 “什么人?” 眼看着林同又要张嘴嚷嚷,夏瑜一个左勾拳马上把人打晕了,动作之快,把齐远都看懵了。 原来她会武功啊…… 他情不自禁回味起不久前鼻梁上的那一拳。 还挺有力道,不像她看起来的那样柔弱。 “快走啊,还愣着干嘛?” 拖着林同,俩人迅速撤退,齐远主导,七钻八绕的,跟钻四通八达的耗子洞一样,很有经验,看来是常客了。 夏瑜突然想通,他拉人来这里的原因了:这是皇帝刘衍批准给他的私人藏酒。 “现在怎么办?” “送他回去吧,醉成这样,也套不出什么话来。” “也是。” 俩人兴致缺缺,无奈只能将人送回了贫民区。 黑黢黢的小屋,两人还没走近就又是一阵紧张的朝天狗吠。 “怎么又是这条狗?” 夏瑜认得,这便是刚才无情将林同驱逐出境的大黄狗。 它将目标瞄准夏瑜几人,不断向前,纤细瘦得病态可怜的腿,却在微微地发抖。 它在保卫守候身后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忙安抚“恶犬”让道 新发现隐藏地窖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汪!汪汪!” “看它这架势,根本不让咱们靠近这门。” “这门里究竟有什么?” “小家伙,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乖!乖~” “你别过去!” 夏瑜悄悄矮下身子,慢慢接近它,齐远的提醒,置若罔闻。 奇迹的是,夏瑜的柔声安抚,似乎起到了作用,大黄狗本来紧张的情绪,有了缓解,虽然它依旧夹着尾巴,嘴边的肉抖动地没有厉害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呀,不要害怕,姐姐保护你。” 夏瑜逐渐靠近,大黄狗并没有抗拒,警觉竖立的耳朵,松弛了很多,竟然开始了“嘤嘤嘤”。 这叫声,像极了在外漂泊受了多日委屈的毛孩子。 “没事儿啦,有姐姐在,乖~” 见它这样的反应,夏瑜才终于有信心地完全把自己的那只手掌,温柔地触摸他背上干糙的皮毛。 它没有一溜烟跑开躲避,反而僵直站着接受,夏瑜的手从背上的皮毛,慢慢移动到了脖颈脑袋。 夹着的尾巴,终于有了左右摇摆的弧度。 夏瑜用自己的温柔驯服了它,抱着它在自己的怀抱里,轻柔的抚摸,一遍遍轻声地安慰。 齐远提着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 “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啊!” 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狗头,完全把重量压了下来,夏瑜小声催促着摆手,让齐远从狗看不见的方向突进。 齐远一点头,扶着林同,反手一拉,那生锈的门锁轻易就落在地上,紧接着再一单手推门,从天而降的一堆灰尘,呛地他差点咳嗽。 这是有多久没回来过了…… 他随意挥了挥,驱散了面前的尘土飞扬的颗粒。 进了门,借着透进的些许月光,这个家的确没什么好回的:一贫如洗。 屋子基本是一览无余,没有几件像样的物件,推门见床,准备的来说是块硬邦邦的床板…… 完全不能称之为床。 齐远没法子,将人送到这块勉强能坐能躺的板子上才松手,林同顺势伏在其上,翻了个身,找了个合适位置,睡得不省人事。 虽然这屋子的确没什么参考价值,齐远还是随意在各处漫无目的转了几圈,无非就是屋内高低不平,走得硌不硌脚的区别。 “怎么样?” 夏瑜在门外磨蹭了半天,终于进来,顺势关上了门,打上了火折子。 “那狗怎么样了?” 齐远很好奇,夏瑜后续怎么处理。 “我把晚饭剩的一个馒头给它吃了,老样子饿了好久了。” “你居然还私藏了馒头。” “废话,不备点干粮,饿了你管么?” 嘴上斗着,齐远同样将随身的火折子打开来,继续查看,两个人摸黑,各自不死心地寻找线索。 “你看,这土颜色好像不大一样,有被人挖过的痕迹。” 夏瑜很快发现林同睡得这块板子下面有问题,按照不少京地老人的习惯,很可能藏了宝贝,要么就是有特意挖的地窖。 齐远闻声而来,蹲下仔细照了照,的确不同,这一块的土明显要深,用手一撵,同地上别处灰扑扑的完全两个质地,也就是说,这里何止是被挖过,回填的土都不是原来的。 有些匪夷所思。 /> “你把人抱起来,我来弄板子。” 齐远点头,又是单手直接将人拎起来,夏瑜也不含糊,两三脚先踢开了一些,再来回用手推了推,很快就能看出一个明显地深色泥土填充的正方形。 “找到了。” 夏瑜雀跃起来,跪地用手挖,动作迅速,扒拉一会儿,很快就初见成效。 “这什么?花儿?” 她用火折子照了照,鲜艳妖冶的丝状花瓣,一缕缕伸展开,活像勾人的妖精。 虽然是她笔下创造的产物,她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它,又或许这是链接书境跟现实的纽带。 夏瑜有些怔住了,不自觉地被它吸引,像是上了瘾。 “夏瑜?夏瑜!” 齐远唤了两声,夏瑜才仿佛从另外一个时空穿梭回来,眼神迷离梦幻,整个人如在梦中。 “额,哦。” “挖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她正背对着齐远,从这个角度,齐远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下意识把这花藏在了自己衣袖里, 说了谎。 “要我帮忙吗?” 齐远一只手拖着烂醉如泥的林同,行动多有阻碍,想给援助的心是好的。 “不用了,应该快了。” 收好东西,夏瑜三两下就挖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界面,土填地并不用心,也不深,她不过三两下就挖干净了。 拂去尘土,所料不差,一个盖子,打开就是一方幽深的洞口。 “有个洞,你快来看!” 夏瑜翁声翁气捏着鼻子,招手叫齐远过来,齐远实在不堪重负,给林同安置了一个地方,靠在墙角,让他平稳地坐好。 两个人围着这个洞就近讨论起来,就是这洞里蔓延的味道,有些让人上头,刺激性太大,熏眼睛。 “太黑了,也看不清里面,火折子能见度范围太小了。” 齐远随手捡起了一边的一块略微有些个头的石子,往下一投,咚地一声,很快就有翁声的闷响。 “也不深,我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 说着话,齐远高高举起火折子,飞身落进了地窖内,忍着难闻的气味儿,憋气边摸索试探着,沿着那陡峭勉强能踩下的狭窄壁脚蹬,一点点缓慢进入。 “到了吗?” 夏瑜在上面喊话。 “到了。” 夏瑜这才放心,决定打开门,看看那只情绪不稳定的大黄狗,怎么样了。 “大黄,大黄?” 大黄是她给这个新朋友刚取的名字,而且刚才看起来,它很乐意接受。 她打开门,轻柔唤了两声,不见狗影。 “大黄,你去哪了呀?大黄!” 她刚要有远一些去找,很快就愣住了,月光下,一只黄色的大狗口吐白沫,嘴角不明的涎液挂在原本威武的犬齿上,舌头长长地吐在外面,白色的一堆浆糊,应该就是夏瑜刚喂给它,吃得津津有味的白面馒头。 “大黄,你怎么了,大黄?” “这么在乎这畜生,你就跟它一起下地狱好了!” 背后阴冷的男声,突然响起,夏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脑袋上受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完全没了知觉。 第一百七十章 困地窖同找出口 遇林殊神秘仪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嘶~” “醒了?” 再次醒来的夏瑜头疼欲裂。 醒来之后,她有些迟钝的五感慢慢在恢复,浓烈的臭味全方位的袭来。 她随即爬了起来坐着,“噼啪作响的火光,给这个阴冷潮湿的地窖带来了些许光明跟温暖。 火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安全。 这个味道她认识,自己原来在昏迷之后,也被扔进了这个臭烘烘的地窖。 阵阵属于木头的灼伤的阵阵清香,若有似无的钻入鼻腔,不仅缓解了臭味,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心头的平静。 她看了看四周,正对着的几口大箱子,黑漆漆的,已经被人劈开,露出的都是珍珠玛瑙,真金白银。 旁边摆了张太师椅,一方长桌。 长桌上还有贡品香火,正中间供奉地一座像,她着实有些看不懂,不是菩萨不是佛祖,也不是关公钟馗,是一个坐莲的少女,蒙着头纱。 这是哪路神仙…… 正想着,火堆爆裂地啪一下,绽开了不小的火花,她小心翼翼往后缩了缩脚,眼睛越睁越大,这用来做燃料的工具,像是从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名贵家具上,砍下来的…… 她看了看不远处,那把奇怪的缺胳膊少腿,泛着金属光泽的太师椅。 裸露在外的略浅的平滑齐整切口,一看就是“新伤”。 再回头瞧了瞧越烧越旺的“柴火堆”,心下一阵“痛心疾首”,这么大件的家具,当烧火棍,说烧就烧了…… 齐远双手抱臂,靠坐另一头,看样子是等了夏瑜不少时候了。 “那个林同有问题。” 他皱眉直入主题。 “我在下面,看着他直接把你扔下来,然后就把入口给封了。” 齐远叹了口气。 “你脑后的伤很严重,要不是皇上之前给的特制金疮药,估计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特制金疮药?” “嗯,不日前,皇上刚给的,特意嘱咐了对脑后伤有奇效。是他之前遇到的一个世外神医,特制的神药。” “皇上果真是料事如神。” 齐远的表情语气里,满是对刘衍的无尽肯定佩服。 “真要是料事如神,就该直接不让咱们蹚这趟浑水,现在算什么?你都说上面的封口被林同堵死了,摆明了是要把咱俩困死在这里,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还可能是活活饿死的。” “急什么。” 齐远单手撑地利落地站起来,面朝左伸手,静站不动。 “你干什么?” 夏瑜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摸不着头脑。 “你坐在当间,没感觉有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来么?很明显这地窖是通的,可能是过去战时,几户人家一起挖的,互相联通,林同自己都不知道。” “是吗?这么说我们有救了,从哪走右边还是左边?” 挺齐远这么一说,夏瑜又燃起了希望,她可不想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被活活憋死。 “那边吧,风好像来自那边。” 齐远站起来,剑一出鞘无情又削了一个桌腿,供桌瞬间失去了一个平衡的支撑点就轰然倒塌倾斜,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通通滚落在了地上。 少女的塑像也顺势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两瓣。 他收剑,捡起地上那根需要的木头,在原来的火势上取了新的火,重新获得了光源。 别说,火撩得还挺旺。 夏瑜傻眼了。 真是野蛮。 “你,你知道你这拿得是什么生的火吗?” “小叶紫檀,还是最好的那种。应该是宫里流出来的。” “小,小叶紫檀?” 夏瑜咋舌知道这些家具不同凡响,但不知道它们这么值钱。 又是宫里的…… 夏瑜更肉疼了…… 齐远看穿了她一脸痛苦的本质。 “不用它生火,怎么逃出去?命重要钱重要?” “再说拿出去了,你也换不到钱,皇家的东西,没人敢出钱收的,别想了,没那个有钱的命。” “……” 夏瑜不得不承认齐远说得很对,可难听也是真的难听。 “你这样会没女朋友的。” 夏瑜想了半天只能怼他这一句。 “我齐远不需要朋友。” 齐远不以为意,淡淡地回了一句,雨淡风轻。 “我说的不是那个朋友。” “无论什么朋友,我都不需要。” “……” 那祝你永远是个老孤寡!! 夏瑜恶狠狠地想着,第二次跟在了人家身后,不愿意同行。 齐远也落得清静,两个人相安无事。 “你说林同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林殊死了,被他杀了,他怕真相败露?可林殊是他亲妹妹啊,为什么要杀她呢?” 悠长的地道走走停停,夏瑜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想跟唯一的活人齐远讨论讨论。 “我怎么知道,这些问题你该问林同。” “……” “话不投机半句多!” 齐远的态度明明就是拒绝沟通,夏瑜当然也绝不上杆子倒贴。 夏瑜在心里暗骂两句,却没注意前方的人突然刹车停住了脚步,她一头撞到对方宽阔的后背上,刚要叫起来找茬,发泄不满,却被齐远捂住嘴,一个转身搂腰躲到了最近的一个地道缝隙。 地方狭窄,两个人面对面贴得很近,齐远把火把递到夏瑜手里,自己则略微探头凝神观察着什么。 夏瑜歪头,很容易就瞥见,又是一个密室,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正盘腿端坐在一蒲团上,凝神静气闭眼缓缓吐气的虔诚打坐,周围的一圈摆着大大小小十几盏铜制莲花造型的点点小灯,似乎是特意排列成了一个诡异的阵型。 夏瑜怕了。 这是在练什么邪门功夫,还是邪教仪式? 她头皮发麻,就怕下一秒这个奇怪的女人,突然就发疯了。 齐远眉头越皱越深,小声张嘴吐出了了一个名字。 “林殊。” “林殊?” 夏瑜恍然大悟,这才记起,刘衍那个比较可爱的插图,只有关于这个林殊的,是完全正儿八经的肖像画,可画上的她眉目温柔似水,理性端庄,同现在这副素衣赤脚人鬼莫辨的样子,大相径庭。 外界的一切动静,都影响不了林殊,她开始嘴中念念有词,合十的手掌,慢慢挪开,掌心里是一柄锋利的莲花银钗。 她慢慢举起,用这长细的尖头对准自己脆弱的手腕血管。 “不要!” 夏瑜控制不住,大叫一声就冲了进去,齐远拦也拦不住。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多守候神秘来电 逃出天捡到小橘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座钟楼建筑很好找。 夏母悄悄在这附近出没,观察了两天,毫无进展。 她曾是h国金牌的警卫,安保工作能力一流,可惜倒霉地卷入了一场总统刺杀的阴谋,被指控失职,花光了所有积蓄才能平安出狱,原来的圈子当然呆不下去了,做不了正经工作,她只好游走在边缘,对于她来说冒险卖命,身份见不得光也不过是为了能存活下去。 太渴望贪恋正常人的生活,却间接葬送了搭档的命,代价太过巨大了。 她年纪并不大,三十郎当岁,算起来是夏瑜的姐姐,却甘于扮老扮丑,改头换面,用别人的身份。 老k是她偶然间结识的,那天,他正在街头被一群人穷凶极恶地狂追,他却游刃有余,从她身边经过时,还故意不怀好意地拿走了她束发的皮筋,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初印象,他就是个不靠谱的油腻老男人。 她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另一个人。 可是这一次,她忽然沦陷了,并且这个人已经死了。 手中早就空了的啤酒易拉罐,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右手捏得变形。 她转身,一个优美地弧线,带走的除了这个已经一无是处的啤酒罐,还有她没用的伤心难过。 她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女人,经历了大风大浪,脆弱是留给弱者的。 手机突然震动了,陌生奇怪的一串字符,在屏幕上疯狂的跳动,她斟酌了一会,按下了接听键。 “金佑真女士,您好。” 过了这么久,突然之间听到自己的真名,熟悉又陌生,可也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是谁,究竟知道些什么? 尽管心里已有了动荡,她保持缄默,选择冷静地继续倾听。 “不得不说,你真是福大命大,就是你的搭档老k有点亏,什么都没玩到,白白搭了条命。” “闭嘴!” 尽管她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要在敌人面前失了分寸,可这个家伙对老k的侮辱诽谤,实在让她不能忍受。 “嗯,不错,还念点旧情。” “这个案子,我劝你放弃算了,一个女人单枪匹马的,不值得,你不过是求财,没必要越陷越深。” “怎么样,考虑一下吧,考虑好了就联系我,所有该销毁的资料都清空了,彻底抽身,补偿不会少的。” “好,你定地点,咱们见一面。” 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个人或许能成为她的突破口。 “地点会另外通知你。” “不过,我也不指望你真能查出什么,在这破钟楼附近晃悠两天,这样的办事能力,不敢恭维。” 也许是觉得过于轻松地妥协,达到目的以后,对面的语气极尽嘲讽之意,她咬了咬下唇,忍了下来。 对面的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乔锦心同这个没日没夜,敲打键盘的疯子,呆在一起两天了。 她隐约感觉到对方每日给她吃的蛋糕有问题,因为她根本记不住吃过蛋糕以后的所有事情,每次一努力回想,大脑就剧痛无比。 每次又从那张小床上醒来,同样的场景。 她做贼似得特意瞥了一眼,心里一直忌惮的那个角落里装着不明泥土覆盖物的红色塑料桶,可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了。 那里被一个干干净净的空桶代替,不见一点泥垢。 “你醒了?” 乔锦心抱着被子警觉后退,她记起昨天好像是一样的场景。 br/>“怕我做什么?都说了,我们是一体的,我会保护你。” 她顺势坐在小床的边沿,乔锦心惊恐地,整个人又往后缩了缩。 “你不相信我也可以,但是要记住,弱者的眼泪有时候很有可能,就是麻痹你,准备攻击的响尾蛇。” 她突然魔怔地狠狠抓住乔锦心的肩膀。 “一定要记住,听见了吗?嗯?” “不,谁都不要相信,她们都在骗你,都在骗你……” 乔锦心有点害怕,尤其是当她站起来又哭又笑,一个人手舞足蹈,自言自语的时候。 “黑暗降临啦,时空裂缝扭曲了,血罂子吃人啦,菱石不见了,她们都想杀了我,怎么办,怎么?”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杀人的,呜呜呜~” “不,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你们都搞错了,别逼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痛苦地抱头蜷缩在角落,乔锦心默默看了几眼,掂量着直接从她眼前迅速掠过,一口气冲进未知的黑暗。 巨大的脚步声跟喘息声,在通道里传地更远,似乎奔跑没有尽头,也不敢停下来。 终于累了,却竟也隐隐看到了亮光。 乔锦心停下了脚步,摸着冰冷了壁,一点点朝那光亮走去。 她的人生里总有许多意外谜团还有未知。 可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的一切,她都不想去知道,她怕自己不能承受。 穿过悠长的隧道,她竟然会从一座假山的山洞里转了出来,站在洞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微型的小小花园,有假山有池水,有锦鲤。 明明过去几天了,天却依旧如那个她消失的夜晚一样,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她下意识往里站了站,却突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她移动脚步,让外面的光线都进来,借着时不时的闪电,照得清楚,这是昏迷不醒的小橘。 “小橘你醒醒。小橘!” 她试着推了推,怎么也推不醒人,只好将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迎着斜雨,咬牙闯进了漫天的风雨中。 “开门,开门啊!” 她费力走过花园,绕到大门的台阶,用力拍了拍,很快,双扇门的玻璃上就有人影晃动,大厅里的灯全亮着,很快晃动的影子就不止一个了。 “夏小姐?” 开门的是老管家。 “您怎么在外面?” 老管家看了半天,才仔细辨认出这湿漉漉狼狈不堪的人究竟是谁,有些惊讶。 乔锦心没多作解释,低头默默地进门。 “您背的这是谁啊,出什么事儿了?” “夏瑜出什么事了?” 用过晚饭的餐桌前,依次又坐了顾维均殷浩,身上均是睡衣,看样子也刚下楼不久。 餐桌上的烛台被人移走了,一个硕大的药箱三层均是拉开的状态,正对着的殷浩,头上裹了一层厚厚地纱布。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关切乔锦心的状况。 “把人先放下来吧。” 还是老管家贴心,为乔锦心减轻了负担,谁知道下一秒,乔锦心弯腰起身的一刹那,一阵翻江倒海,最近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都是没消化完的蛋糕。 直到吐出了胃里的酸水,她才干呕几声,踉跄两步,整个人都虚脱了,脚一软坐在地,怎么也起不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起争执互不相让 有疑点齐远察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夏瑜冲进去的一刹那就后悔了。 自己太冲动了。 可是她不想眼睁睁看着悲剧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这样实在是太残忍。 她做不到。 “你,你冷静一点,把东西给我,给我。” 她慢慢地靠近,在这奇怪的莲花灯阵里,别扭地穿梭,脚都快拧成了麻花。 费尽千辛万苦,她来到林殊身边,伸手要她手中那根恐怖的凶器银钗。 林殊从夏瑜进来,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惊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愣愣将夏瑜的每一个动作尽收眼底。 “不要伤害自己,无论因为什么都不值得。” “你相信我,把东西放下。” 夏瑜边说边又慢慢靠近了林殊。 林殊的瞳孔映照在点点莲花摇曳的火光里,用力握着银钗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夏瑜猛地高高抓住了这只手腕,居高临下,强势夺过了银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大黄一直紧张守护的人是你吧?” “它为了你不吃不喝也不离开,就死死守在门口,默默等着你回来。” “大,黄?” 林殊干涸的嘴唇终于懂得蠕动,喉咙里发出了正常人的音节。 “就是你们家的一条忠心的大黄狗啊,高高瘦瘦,骨瘦如柴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哎~。” 夏瑜当然不敢告知大黄如今魂归西天的境遇,她能感觉到大黄同林殊的感情非同一般,这种感情一定是相互的,大黄对林殊也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这一声“哎”里,包涵着许多惋惜跟心疼。 她知道一会儿出去就隐瞒不了多久了,眼下她只想靠着林殊的这点念想,把人先稳定住。 “你在这个地下室呆了多久了,怎么出去知道吗?” 这份温情,很快被齐远凑过来理智冷冰冰的问话给彻底打破了。 林殊的目光看向了齐远,已经开始有了警惕。 “你哥哥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一提到哥哥,林殊整个人如同狂风中飘摇不定的一片弱小的枯叶,夏瑜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连忙抱住她安慰,凶狠瞪着齐远,叫他闭嘴。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要哭也要等出去之后再说吧。” 齐远撇撇嘴,不屑一顾,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叫林殊的女人,没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但是他从心底就生出一种深深的怀疑,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让人家姑娘情绪稳定一点再问,火急火燎地做什么,赶着投胎啊,莫名其妙。” 夏瑜忍不住发火,她最烦这种不顾他人感受,过于自私的做法,毫无共情能力,冷酷无情到令人发指。 “你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 夏瑜抱怨着,又添了一句,完全不顾齐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我对她做什么了,我只是正常问了她两个问题,你急什么,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有正义感啊。” “是啊,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些臭男人欺负女孩,老孤寡!” “随便你,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继续找出口。” 齐远觉得这么吵下去没有意义,他不想跟脑子有问题的人多废话一句,就随她去吧,他也不伺候了,爱干嘛干嘛,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眼前刚认识的陌生人,幼稚。 正欲拔腿就走,不想趟这趟浑水之时,夏瑜那边又出了状况。 林殊开始疯狂扯烂自己宽大的衣袖,长长的指甲把自己划伤的血痕道道。 夏瑜吓坏了,不敢靠近,又不敢走得太远。 “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哥,你别打了,我去给你弄钱,我去给你弄烟土……” “你说什么林殊?打你?林同打你了?”这段话指向性太过明显,加上林殊撕烂的衣袖之下,明显的青紫色陈旧性伤痕,有深有浅,还有一些圆形灼烧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 齐远走近,他大致扫了一眼,心中冷笑一声。 这烫疤明显是最近的,同她其余陈旧上的杂乱不同,这几个疤很规整,排列地很是整齐,都是三个一排,可能为了看起来没那么规整,才有了中间那突兀的两个,可依旧看起来很怪异,像是刻意安排的。 烫这疤的人也思考了一些,只是她不理智什么才是宣泄的伤口,过于严谨。 对比林殊胳膊上其余结痂的伤痕,都有规整对称地指甲掐过的印记,很深,稍微留意就能发现。 “林小姐,您不要怕,林同不在这里,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齐远不如夏瑜那样小心翼翼,他过来时将林殊眼前的好几盏莲花灯都踢的歪七扭八,完全脱离了它们原来的队伍。 他站在林殊的另一侧,看她抱住自己,不再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才暗自松了口气,不伤人就好。这丫头太笨,容易出事。 诶,他居然会担心这丫头? 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古怪地看向夏瑜的方向,碰巧夏瑜也正在盯着他。 他不是要走了吗?还杵着在这里干什么,想看她笑话? 两人目光刚一短暂的接触,齐远为了掩饰,眼神里除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还加了些不屑一顾,这样臭屁的态度,让夏瑜更加不爽了,回敬一个白眼。 “我,我是被哥哥关在这里的,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儿。” 林殊哭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整理了情绪,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提供了一些信息,却对他们逃出去没什么帮助。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齐远对她的怀疑反而瑜发加深了,尤其是当她抬头,说完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去调整了目前那两盏被他弄乱方位的莲花灯的位置时,那个一丝不苟的认真神情态度,不像是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 他办了这么久的案子,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夜游症杀人的,“狐仙上身”杀人的,扮鬼吓魂吓人的,“借尸还魂”杀人的,哪个都比这个离奇的多,林殊的小把戏在他面前,有些小儿科。 她这个装疯卖傻的演技太过拙劣。 也就夏瑜这个傻丫头会信了去。 “怪不得大黄对林同那么凶,原来是为了保护你。” 正想着,夏瑜又开口了,满满地对林殊的同情。 齐远暗自摇头无奈。 她是完全被自我感动的善良,蒙逼了双眼。 第一百七十三章突停电全员诡异 独探路群塑中袭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窗外的雨势已经逐渐演变成了百年难遇的暴雨。 这个华丽的钟楼建筑,似乎成了困住众人的一座漂浮的孤岛。 老管家耐心的正用热毛巾,给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夏瑜仔细清理。 她身体忽冷忽热,有些说胡话,似乎是淋雨发烧了。 他抬起夏瑜的胳膊,为她擦拭手。 这洁净无瑕疵纤细的手,像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只是刚擦拭了一会儿,老管家突然愣了一下,原来那修长的指尖竟然脏兮兮的,指甲里乌黑的一团。 他试着用毛巾擦了擦,很快就有黑色的物质残留在白色的毛巾上,他不动声色凑近撵了一些在自己手指间,确定这就是干掉一些的泥土。 轰隆隆~ 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闪电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刺破长空。 一楼那个巨大吊顶的华丽水晶灯,不合时宜地闪了闪,很快就是“彭”地一声,彻底结束了,一片漆黑。 像是有预兆的,老管家的最后一个动作由黑暗隐藏起来,停电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电了?” 最先叫起来不满地自然是大少爷殷浩。 “估计是跳闸了吧,下这么大的雨,总裁很少来这边住,电路老化出问题了,我去看看。” 黑暗里,老管家沉稳地回复,随后就是一阵门的“吱呀”,拉拽声,“彭”地一声就又合上了。 门外时不时的闪电,能偶尔照亮大厅里一些事物或是人。 有时候是诡异的犀牛头面,有时候是顾维均面无表情僵直地坐着,或者是醒了的小橘,却目光失焦的站着,殷浩抖着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乔锦心依旧没醒。 老管家似乎是去了很久,殷浩终于爆发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 “什么意思?想趁机把我们软禁在这里是吧?小心我一个电话,叫我兄弟把你们这给一锅端了,好好查查你们杜氏集团究竟藏了多少猫腻!” 他话说的猖狂,裤兜里的手机也的确掏了出来。 这话是说给藏在“黑暗背后”的人听的,他总觉得杜如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暗中观察他们每一个人,尤其带他们来自己的地盘,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手握纵盘,事事把控到位,那不如做一些出格的动作,让杜如明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小白鼠。 手机电量格已经显红,解锁之后,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叫嚣完全没有人回应,根本就没有信号,连一格都没有。 电话怎么可能打的出去呢? 殷浩不信邪,他拿着手机在偌大的厅里来回焦虑奔走,可并不能如愿,大门自从老管家重现关上之后,就再次上了锁。 要用钥匙,他根本打不开。 他来回跑了两圈,有些激动,门外天色又亮了不少,他才注意到一直坐在桌边的顾维均。 “你怎么这么沉的住气,还一直坐着?” 他想了一会儿,不记得这人叫什么,反正跟夏瑜比较亲近。 对方依旧没有理睬他,一动不动。 “好吧,随便你,爱坐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老子不奉陪,神经病! ” 殷浩决定自己行动,这个厅里的人都神神叨叨,那个凶神恶煞的小姑娘也一直直挺挺地站着,吓得他几次魂儿都没了。 一楼的几扇门,他都握着把手推了又推,唯一能转动推开的,只有那个杜如明最后消失的地方,姊妹厅。 他满怀着希望走进去,希望里面能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这个鬼地方,他一秒也不想多呆了。 姊妹厅里面积也挺大,他的脚步声传遍了整个空旷的大厅,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声有些吵闹,故意放轻了,因为没有电,他直接把这个没网没信号的手机“板砖”当照明的工具来使,微弱聚焦的光线,当然要比手电筒差多了。 他不用过多的光线,也能很容易地看到前面的一片雕塑群,有些盖着防尘布,有些则直接暴露在外,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又或者,散乱一地的其余防尘布证明了,是有人进来,故意将它们原本批盖着的防尘布给掀开了,扔在地上的。 他总觉得这些雕塑藏了什么秘密,就又走近了些,用手机照着查看了几尊。 咦,这雕塑很眼熟啊…… 他想了想,随即脑海里马上闪出了夏瑜的美丽面庞。 这不就是夏瑜吗? 这里怎么会有她的雕塑? 他随即又看了几座,一样的脸,只是动作神态不同,或许是方向不同。 他连看了几座,竟然都是同一个人,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穿梭在林立的雕塑中间,他的好奇心太重,非要揭开每一座的“面纱”,查看一下,有没有出去的线索,很快地就跟最核心的那一座正面接触了。 只是他逐渐微弱的手机光线,刚一照上去,这个雕塑居然就动了,先是把自己头上厚厚一层的防尘布罩在殷浩头上,随后就在殷浩完全失去视野方向之时,用力地一推,惯性让这么本来就相距不远的雕塑,起了链锁反应,她们一具接着一具地因为受到不小的撞击,而接二连三的倒下,清脆地声音,在厅里传地更加巨大,不亚于外面的惊雷。 殷浩人倒在一地的废墟里,好不容易从这块从头盖到脚的防尘布里挣脱出来,踉跄站起来,想去追那始作俑者的背影,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到一个长发的背影,也是个女人。 他在一堆碎屑里,捡起自己光荣牺牲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得四分五裂了,开机也开不出来了,直接黑屏。 他才刚买了没多久…… 得,他是保不住手机了,又废了一个。 他暴躁地把这废用的垃圾,狠狠甩在地上,发泄怨气。 可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解决得了什么问题。 他慢慢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陶土灰尘。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他看得清清楚楚,倒下摔掉一半脸的一具雕像里,竟然有一个保存完整的女人睁眼的头颅! 他吓了一跳,什么也没看清楚,就转头逃离。 他要飞速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不论这里有没有出口,他都不愿意再呆下去一秒钟。 “殷少爷,我不是说了嘛,去去就来,等我一下,不要乱走。” 老管家突然出现在姊妹厅敞开的门前,那个能打出光去很远的手提应急灯,被他捧在手里,强烈的光照得脸惨淡地如同在阴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找出口逃出生天 被掳走岸边分析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走吧,你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出去。” 夏瑜分外怜惜地伸手扶起她。 “诶,别你,你救得人,我可什么也没动,不敢邀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阴阳怪气的?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要团结起来,一起出去。” “那行啊,让你的林殊小姐,透露一下出口在哪儿,大家一起出去,皆大欢喜。” “人家不是说了也不知道吗?你怎么就是不信呢?疑神疑鬼的。” “行,我疑神疑鬼的,我小气。” 一番讨论,又是理解地话赶话,不欢而散。 齐远自顾自走出了这片布满莲花灯的密室,背影带着未消的余怒。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吵架了。” 林殊的眼神怯怯地。夏瑜从觉得齐远不可理喻,但是齐远的一切抵触,更坚定了她护着林殊的心。 不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过的都不容易,尤其是这个世界里,永远都有父权的凝视,她们想要有一些平等的人的权利都是奢望,何况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在从小到大的成长中,遭受语言,遭受暴力,用“规矩体统”的驯化,越来越乖巧贤淑,逆来顺受,像是流水线上下来的产物,有趣的灵魂早就磨灭了。 她想写的女强文,不仅仅是杀伐果决,唯吾独尊,而是自我意识觉醒,同样帮助她人成长。 在她看来,林殊的悲剧,是典型的受压迫的案例,就像那个十二三岁,最无忧无虑的年纪,被亲娘按着裹脚,被爷爷逼着嫁人的巧儿。 这些东西,齐远当然不会明白。 这种天下姐妹皆同胞的自然认同感。 齐远走在最前面,也不是没有顾身后的夏瑜二人。 三个人虽然一前一后,保持了一些距离,但是齐远还是比较厚道的,永远在夏瑜的视野范围之内,哪怕是到了拐角处,也一样。 虽然这个地窖挖得四通八达,连通的地方很多,也越来越阴凉,湿润,湿滑的青苔也越来越多,逐渐能听到水声,齐远错开了所有的岔路口,一心只奔着水声而去,越来越近,最后转过一个拐弯处,他们看到的是一处平缓的浅浅水滩,却不见急急地水流,应该是条地下暗河。 齐远停住脚步,叉腰查看了一下水的流速流向,判断游出条暗河,就能找到出口。 他回头看了眼夏瑜。 “要游过去,怎么样,行吗?” 夏瑜没怎么游过泳,估计去游泳池最多也就是坐游泳圈上飘着。 她有些露怯,水火无情,搞不好是要淹死的,她不像做淹死的水鬼。 齐远看出了她的害怕,可害怕也要出去,他故意不屑地一下跳进水里,看上去挺深的水也只到他腰部以下。 “站着走过去,总会吧?” “……” 齐远丢下这句话,就缓慢地继续往前走。 “诶,你等等我!” 夏瑜拉着林殊,一起“扑通”跳下水,相互扶持着,艰难地在水里行走着。 她忘了,这不是游泳池,水不可能永远一样浅,很快在前面的齐远就慢慢手脚并用的划拉起来,夏瑜就惨了,她不会游泳,扑通了两下,就沉下去,灌了几大口,水都快喝饱了。 这一次她喝够水之后,觉得身子越来越沉了,感觉自己上不来了,像一只随波逐流的水母。 幸好关键时刻,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脱离了水面,她才得以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你,你骗我。” 夏瑜好险没被水呛死,上来就指责齐远。 “试着蹬两下腿,手推开水,抓紧我,用力蹬。” 齐远并不答夏瑜的话,一丝不苟竟然开始了游泳教学。 “林,林殊呢?” “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人家好好的。” 夏瑜担心地四周环顾了一下,果然在他们的前面,看到了林殊的身影。 她游得比他们俩人快多了,“浪里白条儿”。 “真看不出来,林殊体力这么好。” 夏瑜由衷感叹着。 “是啊,人家根本不用你自作多情地保护。” 齐远的杠精怼人系统再次打开。 “先出去了再说。” 夏瑜这回大度,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还现场手把手教学她游泳。 “那你游快点,磨磨叽叽,你的女朋友马上都要上岸了。” 齐远嘴里咬字最清晰,重音强调地便是“朋友”二字,看样子,他对夏瑜说他没有“女朋友”这事,还是耿耿于怀地记仇。 “这词儿可不是这样用的,她不是我女朋友!” “快游吧,废话真多。” 水流湍急,卷起的一丛丛白色的浪花,打着旋儿,逆流而上。 穿过瀑布一样的水帘子,扶着水里坚挺光滑的石块,果然一片开阔明朗。 可是岸上,根本就空无一人,不见林殊。 夏瑜急了,忽然有了力气,爬上岸,除了一串湿漉漉的杂乱脚印,有大有小,再无其他线索。 她确认这脚印不都是林殊的,她被人带走了,那个长而宽的应该属于一个男人的。 “怎么了?” 夏瑜指指这些可疑的脚印。 “你看看这个,应该是男人的脚印。会不会是林同?” 齐远蹲下来,皱眉用手比划丈量了一下,心中大致估算。 “按这个尺码,深浅应该不是林同。” “林同的个子那么高,走路老喜欢往后仰,重心在后,这个鞋印明显前面深后面浅,踮着脚走,体型应该也不瘦。” “你这么确定林同的走路姿势?不是他装的?” “我观察过,他脚上的鞋也明显脚后跟那儿磨损的厉害,可能也是因为个子太高的原因。” “你还挺厉害的嘛。” 齐远的这一通分析,倒是让夏瑜刮目相看了很多。 “这是办案的基本,不然那么多案子怎么破?” “切,那京地那些官员离奇死亡的案子,也不见你们刑部破了吗?都一件一件成了悬案。” “有些案子不是破不了,而是不能破。牵扯太广。” “牵扯也不广吧,不就复兴会动的手么,还能有什么?” “是也不是。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信任的复兴会首领?” “还不是你们逼的!” 提到这事,夏瑜就气急败坏,刚对齐远建立的一丢丢好感,荡然无存。 第一百七十五章姊妹厅玄机撞破 下杀手当做花肥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殷浩本就吓得不轻,心一直“嘭嘭”地乱蹦跶,被诡异的老管家又吓了一跳,差点就又心脏骤停了。 “我看你一直不回来,就想四处看看,到底是哪里的线路老化了。” “这个厅是不能随便乱进的,总裁很忌讳。” 老管家警告了两句,苍老的容颜透着阴毒,看向殷浩的眼神忽然变得不善。 “您没看到什么吧?” 这穿透一切的眼神,让殷浩没由来地一颤。 “我刚进来,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话,他企图蒙混过去,掠过老管家,一脚跨了出去,顺手紧紧拉上了门。 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莫不是那颗瘆人的长发女的头,是杜如明杀人隐藏的证据,用人体雕塑这种艺术形式,将他最肮脏的一面,掩盖起来,重塑他高贵的所谓艺术灵魂。 可为什么要用夏瑜的脸呢?难道在此之前,他们早就认识? 还有那个叫安娜的女秘书,衣着性感进入他的房间之后,忽然就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放她一马,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她就忽然变脸,抄起桌上摆着的古朴花瓶,照着他的头脸就砸了过去,他好不容易躲开,却终究没躲过门外忽然闯进的歹徒。 他如今藏在腰间的那只蓄势待发的六四式手枪,就是那个时候从对方的腰间摸到手的。代价当然是迎面的几下痛击,叫他头破血流。 他很庆幸自己再怎么样也没有松手,虽然老旧,总也能在关键时刻防身,派上用场。 比如这个时候。 他不相信这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在发现自己的主子秘密暴露之后,还能淡定留他这个知情者多久。 至少要做好防备。 门虽然由他带上了,但是老管家可并没有随之离去。 他站在门前,捣鼓了一下,原来是从腰间掏出哗啦啦一大把的钥匙,用其中一把将这门又从外反锁了。 殷浩稍稍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老家伙是不打算追究了。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老管家就又不知打哪里,稀里哗啦抽出了一长串的铁链子。 他愣了愣,随即脱口而出了困惑。 “这门用得着这么锁吗?不是都已经用钥匙反锁过了吗?” 又一道惊雷滑过夜空,老管家的话被淹没在了一片巨响了,可是他手中寒光闪闪的铁链做不得假,下一秒径直围向了毫无预料的殷浩的脖子。 殷浩剧烈挣扎着,手脚乱蹬。 他好歹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给活活勒死。 然而,事与愿违。 他手脚并用,却收效胜微,一开始的两人绝对的力量角逐,他就已经落于下风。 这哪里像是一个风烛残年,老人的臂力腕力…… 可惜这个最新的疑团,他怕是要随着自己逐渐消失的生命,永远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未解之谜了。 殷浩的手,终于慢慢地垂了下来。 老管家不再感受到强烈的抵抗,这才松一下了手。 殷浩的身体没了支撑点,一下子轰然倒地,凸出充血的眼珠子,还在表达着心有不甘。 “你也别怪我,谁让你随便乱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冷血地一笑,在殷浩原本帅气的小脚上,留下了自己带着泥水的鞋印。 哗啦啦的铁锁链,就这样绕紧了殷浩的脖子,被人从姊妹厅一点一点,拖着走,堂而冠之穿过了中厅,穿过了夏瑜躺着的红色沙发,穿过了顾维均依旧一动不动坐着的长长的饭桌,穿过了一动不动站着的小橘身旁。 他缓了一缓。 再次掏出裤兜里那一串名目繁多的钥匙,摸黑很快就找到了打开中厅大门的那一把。 门被打开了,外面的暴风雨肆无忌惮地侵袭进来,很快就把门前一块很大的红色地毯给彻底淋湿。 风雨很快就打湿了老管家的衣服,还有头脸,他并不多在乎,也没有抹去雨水的意思,继续拽着那根贴连锁的一头,将殷浩拖着从台阶上,一点一点,走向了花园。 一整夜,花园里都有微弱的莹莹的灯火亮着,管家一个人在灯下挥动铁锹,一下又一下。 黑色的泥土,充分吸收了水分,湿润度很高,也很好挖,它们被高高的堆砌,长长人形坑道,伴着一半浑浊的泥水,成为了殷浩最后的栖息地。 罪恶由雨水这个帮凶冲刷完成,包括管家那一串根本不是用来锁住门,锁住秘密的锁链。 其实不然,它用了最血腥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填平埋葬。 花园不应该贸然出现一块毫无用处的土地,作为这个宅子唯一的园丁,老管家自然要用这块肥沃的土地养花,让他成为这块斑斓的花圃里,最灿烂辉煌的一片土地。 不起眼的玻璃瓶子里面盛放的棕褐色的花种子。 别看它们当下不起眼,等明年秋天,这片土地上会开出最绚美的红色花朵,像蜘蛛网一般,朵朵相连,叫每一个驻足观赏的人,都逃不出她的“美丽陷阱”。 自从知道了它的存在,对于研究花艺成痴的老管家来说,玫瑰牡丹,梅兰竹菊,再珍贵的品种,都不算什么。 他承认自己受蛊惑了,愿意无条件做他的“裙下之臣”。 历经暴风雨之后的天空,如同初生的婴儿,纯净晴朗。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乔锦心的脸上,才让她有了反应,眼珠子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 “早上好啊,夏小姐!” “早,早上好!” 她揉揉眼睛,才发现老管家已经给早起的每个人,倒上了热气腾腾的牛奶,餐桌上坐着小橘,还有盯着白色盘子里的吐司愣愣出神的顾维均。 “你不要紧吧?快过来吃早饭!” 小橘俏皮地向她招手,元气满满,完全没有前一晚上的“萎靡”。 “你好了,没事了?” 夏瑜只觉得头疼,她疑惑地走向众人,坐在小橘身边,关切地看了她几眼。 “我没事啊,吃的下,睡得好,到时你,注意身体,动不动就晕过去了。真让人担心。” 乔锦心愣了一下,本还想继续问下去,话到嘴边的关心,都咽了回去。 换成了假笑。 “我没事。快吃吧。” 她察觉了问题,这个阳光明媚的美好早晨,怕是根本没表面的那样和谐。 她深深看了一眼,为她添上热牛奶的管家。 “谢谢。” 她礼貌地微笑朝老管家点点头,却敏锐地发现了他手上有粗糙划破的嵌入伤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接怂恿带人逼宫 射“火箭”解围出逃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中堂,崔大人到了。” “嗯。” 幽深的庭院,高大的梧桐树扑簌簌抖动着它的枝叶。 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在风中乱晃荡。他们挂在宅院之外,廊下檐前,是野兽空洞血红的大眼睛。 红灯笼,寓意吉祥如意喜庆。 挂在门前,祈求一个好寓意,就跟中堂府上,几日前,刚用一方小粉红轿子抬进一个身世清白的小姑娘作冲喜是一样的用途。 同样的并不张扬,也不敢张扬。 “英明神武”的中堂大人,对外都说身体抱恙劳累,要修养一段,殊不知是同这天朝的国运一般,已是风中残烛,维持不了多少好光景了。 这个朝廷还需要他,他不舍得放手,又当如何呢,只能苦苦支撑,一日三餐的各种药汤伺候。 当真是大梦一场…… 可崔大人李大人们,还是会找上门来,能折腾的小皇帝,步步紧逼,把祖宗家法置于不顾,在他们看来,国之大厦将倾,需要有个人出来主持扶持,这个人选,非朝廷得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中堂大人莫属。 “大人~” 漆黑的内屋,只添了一盏小灯,新填的丫头在给中堂大人喂药,羊角胡须微颤,喝一口吐一口。 崔李二人担心的目光游移着,看样子,大人的病比外界传地严重,怪不得“新皇”临朝,如此重要的日子,都没到场。 中堂伸出手咿咿呀呀,嘴里含糊不清,管家会意快步而来,一番艰难地比比划划之后,管家很快从屋内的一个书桌抽屉里,取出了几封信件。 “二位大人。” “我家大人近日精神不济,就不多留二位做客,只是这病况还望二人保密。” “应该的,应该的。” 二人起身都是应承满口地答应着,点头哈腰,双手接过管家递到手里的书信。 “大人,早知道二人大人的来意,特地在前几日稍有好转之时,特意亲书了几封留信。大人的意思是,两位大人是朝廷之栋梁,未来的股肱之臣,若是有什么预想,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天朝的命运就靠两位大人身先士卒了!” “大人!” 能得到自己偶像如此的高度赞扬,崔李二人,着实是有些内心膨胀地高潮了,除了跪地朝中堂磕头,表示愧不敢受,就是一个劲儿表达自己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 临走,中堂颤颤巍巍又将自己怀里一块随身携带的小印送给二人,印身刻下的四个字“大道为公”,无疑是对二人最好的激励。 可他们心中的大道究竟又是什么大道呢? 冲突爆发的很快。 刘衍很快就发现,原本的早朝从出席率仅有一半,到堂下所站寥寥无几,只用了区区三天。 他面无表情,走完正常流程,刚走出正殿,竟然有人带着人马直接将他堵进殿内。 他不慌不忙,坐在高高的门槛上,谈笑指着来人。 “崔大人,朕还说呢,怎么几日都不来上早朝了,原来是憋着坏,准备造反呐。” “刘衍你昏庸无道,肆意妄为,坏祖宗家法,我等是替天行道,你最好乖乖退位。” “乖乖退位?这话轮的到你对朕说?真是反了天了。” “真当这宫里都是你们的人,还敢带着洋人闯宫?你做什么朕都还能暂且饶上你一命,唯独这引狼入室一条,朕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刘衍站起来,眼神中的凶狠,让这崔大人不由得后退一步,他很快又逼近,恢复了气势。 明明当下自己占着上风,怎么还让对方压了一头。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来人啊,把废帝给我捆起来,关进冷宫!” 他话音还没落,只听得“嘭嘭”两声枪响,刘衍身前的两人就已经倒地不治。 见此状况,几个算也是雇佣的外务急忙端起背着的长枪,上膛射击,还有拉开保险栓,其中就已经有一人头中一枪,当场毙命。 其余的一看瞬间就怂了,一个个都不敢招惹刘衍,不敢多放一枪,怕又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毕竟自己的业务能力,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原本也就是中堂大人手下养的“乖乖虎”,不用干活,关键时刻,拉出来遛遛弯,吓唬吓唬人的,这下好了,动真格的了,要卖命了,自然就退缩了,在钱面前,命更重要。 刘衍的大辫子饶在脖子上,手枪的子弹也差不多打光了,接下来只能空手接白刃了。 他早该想到崔名会抓住这几日遣散宫人侍卫的空隙进宫闹事,只是没想到这厮胆子能这么大,直接带人逼宫,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除非是背后有人在唆使。 来龙去脉可以事后再查,眼前他要把这一关给过了,要是再没人帮忙,这么多人,他怕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啊~” “火!火!” 关键时刻,刘衍看到几只熊熊燃烧的箭矢直扑而来。 中箭后的人,惨叫着摔倒在地,痛苦的滚来滚去,试图用这种方法熄灭身上的邪火。 随后,一只两只三只,十几只,只只精准无比,每一箭都是正中背,每个挨了箭的,迅速撩了起来,如同穿了件火做的马甲。 后面的人乱做一团,躲的躲,伤的伤,只留崔大人跟皇帝刘衍大眼瞪小眼,彻底懵了。 “我让你听我的,等一会儿再射,等人都进去了再搞,一网打尽,你可倒好,这么沉不住气。还放跑了几个!一会儿出去报信儿,大部队来了,怎么办,咱们只有两个人!” “没看见皇上有危险吗?再不动手,你让皇上一个人对付几十个,再厉害的高手也抵挡不了啊。” “啧啧,真是忠心啊,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皇上是你爹啊。” “闭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切,愚蠢!” “齐远,夏瑜!你们来了!” 两个人的拌嘴,早就落在了刘衍耳朵里,他兴奋地跳起来,两拳头干倒了持续懵逼的崔大人。 “赶紧走吧,把你这扎眼的衣服换了,一会儿来人了咱们就都跑不掉了。” “就你们俩?” “废话,我们也是刚从别的地逃出来,这货非要向你汇报什么情况,刚巧赶上了。哎呀,快走吧,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来不及了,十万个为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进花园饭后散步 妖花群空间侵略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管家,人齐了吗?还有人吃早餐吗?” “夏小姐,您睡糊涂了吧,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老管家笑眯眯回答着乔锦心的提问,眼里有精光,不像之前那样和蔼,多了几分审视。 乔锦心感觉到这凝视下的危险,强装镇定找了话题台阶下。 “那就好,我寻思着这现烤的吐司这么蓬松好吃,要是没其他人来吃的话,剩下的我就都包圆儿了。” “夏小姐要是喜欢,我就再烤一些。” 老管家皱巴巴的脸上,和颜悦色了一些,乔锦心胃口大开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显然这让他心情不错。 早餐过后,乔锦心提出想去花园里逛逛,散散心。老管家欣然同意,只是末了,阴森森的提醒了一句看花的时候,不要触碰,不要踏入花圃。 乔锦心假装点头答应,但越是这样警告,她越是心里清楚,这个花园藏有猫腻。 走在鹅卵石铺成了的羊肠小径,一夜暴雨的洗礼,让空气里充满了泥土的腥味,乔锦心觉得这里的泥土跟别处的比起来,似乎更加不一样,颜色更深一些,腥味也更重一些,那种混合味道,让她偶尔深呼吸一口,都觉得呼吸道难受,浓烈的气味,刺痛着她的鼻腔。 她昏睡了一夜,五感明显比之前更灵敏了,眼睛也看得更清楚,这不是主要的。 她明明记得,跟她们几个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殷浩的男人,性格乖张,永远最为高调,可是一早上都不见人影。 老管家对这个地方最为熟知,他是刻意隐瞒了殷浩失踪的事实,她有强烈的直觉,殷浩很可能出事了。 她不知道老管家对他做了什么,看小橘还有顾维均那么反常,她知道有很大的问题,她有些伤感,这个地方,孤立无援。 她不能相信所有的一切。 想到这儿,她有些后怕,抖了抖,走到一片蔷薇花圃的最深处,找到一块最大的空地,猛抠喉咙深处,喉头一阵阵涌动,酸楚发酵的气味翻腾而来,一浪高过一浪,胃里乳白的牛奶混着吐司吸收水分的膨胀物体,悉数而出,她吐了一半,觉得不够,又故技重施,抠了又抠,直到吐出来的只有清澈的胃液。 涕泪横流,她更不敢剧烈大声地咳嗽。 看着一地的狼藉,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太过着急,老管家如此在意这块花圃,她还故意吐在这里,必然要将自己彻彻底底地暴露了。 然而,这一片不起眼黑色的土壤,却突然起了变化,乔锦心后退一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刚吐出来的这一堆白色的秽物,竟然被慢慢蠕动的土地完全的吸收,一点不剩,随后绿色的植株拔地而起,从一个个小小牙尖儿,快速蜕变成了一个个淡粉的花骨朵儿,那植株也由细变粗,叶片丰满肥硕,花骨朵儿,又褪色沁染了新的深色朱红,一缕一缕地自行张开,疯狂抢占空间。 乔锦心傻眼了,没想到自己一个大活人,竟然会被花群给步步逼退,身旁刚才还盛放灿烂的娇俏蔷薇,转眼的功夫,俱枯萎成受烈日暴晒多时的干花。 br/>脆弱到一碰就粉身碎骨。 不知不觉,乔锦心人已经退到花圃之外,她看着一片火红的开的如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张扬花群,第一次有了忌惮。 她们虽然同自己的小可爱长得一模一样,可她们似乎很可怕,试图用这样超常的生命力来逐步达到占据人类所有生存空间的目的。 这样疯狂的繁殖速度,堪比蔓延传染的病毒。 乔锦心转身落荒地逃,她觉得自己再不走,这些花马上就能缠绕在她的身体上,紧紧包裹住,榨干她浑身的血液做养分。 的确如此。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花野蛮生长的花根之下,正是一具男人千疮百孔的身体,她们俨然把这个男人当作了吸取养分的容器,没过多久,这些根茎就贯穿了他的血管,心脏,皮肤,甚至还有大脑。 她们在清晨的微风中岁月静好,却根本没有任何一种昆虫敢靠近。 这就是她们存活下来的方式,只有驱逐跟占有,绝对不存在共生。 宿主只是暂时利用随时替换的工具。 “夏小姐,怎么了?” 乔锦心一路跑得“风驰电掣”,不小心撞到前头一人的身上,不是别人正是提起喷壶准备来浇花的老管家。 “花,那儿的花儿一下,突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太可怕了,太吓人了……” 许是刚才见到的场景,太过荒诞震撼,乔锦心抓住老管家的胳膊,不假思索便又脱口而出,把戒备心一事都抛诸脑后。 “夏小姐,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擅自走进花圃。” 老管家并不在意,反而盯着乔锦心满是黑泥的鞋子看了半天。 乔锦心下意识收回了脚,感觉到了老管家脸上逐渐控制不住的抖动肌肉,即将变脸,手里的铁制喷壶,已经被他逐渐抬高再抬高,举过了头顶。 乔锦心知道他要干什么,转身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跑,那片开满“恶之花”的黑色土地虽然可怕,眼下保命才是头等大事,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能拼命地往前跑,即使是徒劳。 身后的脚步跟喘息声如食骨之蛆,是恐怖片里恶魔的召唤,她不顾一切,被逼得慌不择路之时,却一头误扎进那片蜘蛛网状的花群里,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花群将她缠绕起来,巨大的根茎整个将她举起到半空中,一层又一层的叶子花瓣儿又被由下到上,有条不紊输送而来,旋转再旋转再旋转,在缓慢地旋转中,她被层层包裹起来,像一只绿色的巨大的蚕蛹。 匆匆而至的老管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无以复加。 手中原本要杀人灭口的工具大铁喷壶,也哐啷掉在了石子小路地上。 不过这成妖的花群并不打算放过他,她们的根须控制着被他丢弃在坑里的“殷浩”,成为了人形千斤垂,将他一下又一下压成了肉酱。 第一百七十八章逃出宫寻求帮助 协襄军闹剧收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外边怎么样了?” 跟随中堂大人多年的管家自然明白中堂大人何意。 即使是白天,屋子里不点灯也同样昏暗,他取下灯罩,灯火明灭之间,嚓地点燃了一洋火,小心点了一只卷烟,恭敬递给自家主子。 “家雀儿已经动了,直捣老巢,就是不清楚巢穴里的鸠,愿不愿意让出来。” 中堂接过递来的烟深深吸了一口,舒服地吐出来,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病痛全消,愉悦舒畅感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又有了当年挥斥方遒的“豪情”。 “众望所归,不愿意让也得让,背道而驰者,终究要被淘汰。” 皇宫高墙大院之内,夏瑜三人跑地上气不接下去。 关键是皇宫内外早就被人封死,崔志这些人,手上兵并不多,却都用在了封宫门上,是打定主意了,要擒贼先擒王,先把刘衍给制服了,再搞别的幺蛾子。 刘衍过去的确有些狂妄,以为这些保守派,没有了所谓皇太后的支撑,只会玩阴的,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公开搞对立,今日这么一搞,他才意识到自己大意轻敌了,这么人被搞了痛脚,也是要造反的。 “md,等我出去了。一定踏平了他们崔李两支,把这些余孽的毒好好清一清。” 刘衍当然生气,被人逼得要从废旧的秘密狗洞里撅着个大腚钻过去,多少有点心里怨恨。 夏瑜一脚踢在了刘衍还剩下露在里头的大屁股上,小声骂了句。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空放狠话?赶紧闭嘴钻过去,没见后面还有两个人排队的吗?!” 狼狈是真的狼狈,等三人灰头土脸赶到王振的行营求助时,把守的军士根本没认得出来,纠缠争执吵嚷了一会儿,才让王振之子王俊出来询问缘由,一见是刘衍,当即下跪磕头。 “臣轻骑校卫王俊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俊这一拜,其余人也都稀里哗啦跪倒一片,夏瑜“豁哟”一声,多少惊叹这场面挺壮观。 以为夏瑜是稀奇,刘衍有些小得意,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端了架子,口出“平身”二字。 “果然还是君主制好啊,唯吾独尊。” 夏瑜当然不赞同,她抓住机会,在刘衍耳边故意故意讽刺这见人下跪的陋习。 刘衍并不多做解释,眼下还是打回皇宫,给那些胆大妄为之人一些血的教训,才是他的第一要义。 “王大人,麻烦点一千人随朕回宫,崔智李龙等厮擅自闯入宫中逼朕退位,实属大逆不道,乱臣贼子,必定诛杀而后快!” 王振此时并不在营中,王俊只是暂代,可事出紧急,不可能八百里加急地请示,王俊黝黑的脸上,只拧眉思索了片刻,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好!臣这就点齐人马,即刻进城,将这群跳梁小丑肃清,赶出宫去!” “好!王将军爽快!” 刘衍显得很高兴,又问王俊借了马,再次大军开道上路,走在队伍最前头,没有了之间的灰头丧气,昂首于前,好不威风。 “让开!让开!驾!驾!” 王振的襄军突然就全线开进城里,让原本平静了没有多久的京地城中,又躁动不安起来。 老百姓窃窃私语,纷纷猜测朝堂又有了什么大的变故,甚至有人直言不讳,说是要开战了。 “王将军,要么让你的人动静小点儿,这大张旗鼓的,还满大街嚷嚷,百姓害怕,容易引起恐慌。” 夏瑜看着满街的老少妇孺,一脸地害怕惊恐,唯恐躲之不及,仿佛进城的他们都是土匪恶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王俊脾气爆,又太过钢,面对乱七八糟的流言,他选择简单粗暴地拽着人家的衣领子,直接言语恐吓。 “放你n的屁,谁说要打仗了,啊?一张嘴整天闲着瞎说,不知道就闭嘴,听见没有?” 这样一来,几个当街散布谣言的长舌妇长舌公,都吓得魂飞魄散作鸟兽散,纷纷逃离,有多远躲多远。看热闹的也该散的都散了。 大街上瞬间空了。 王俊显然理解了夏瑜的话,并且很给面子的去执行了,只是这处理的方式跟效果嘛…… “额,王将军,您大可以温柔一点,这样粗暴,把人都给吓跑了……” “粗暴么?已经很克制了,在军营里造谣生事的,一律斩头示众。” “……” 这生猛地,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对话,夏瑜惹不起,也不敢多提要求,乖乖地闭嘴。 崔志那几个手下的兵,在王振的铁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襄军轻而易举突破了几道防线,就直接挺进了宫内。 宫内混乱,剩余的一些还没来得及及时出宫的太监宫女,在混乱之中,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人趁机进宫来盗取财宝的,刘衍人是跑来,不妨碍崔志之流纵火泻愤,当初那个竣工一心用来囚禁刘衍的涵元殿,成了一片汪洋的火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连一些老百姓都要感叹,每次宫里出事,都会有火光。 崔志还没嚣张地了多少时候,刘衍就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 他转身一笑,明白了自己败局已定。 “崔志,这么快,又见面了。” 刘衍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胜负一目了然。 “刘衍,你逆行倒施,我崔志今日就算是死,也是为了天朝而死!” “他nd,死到临头了,还要说这些疯话!” 王俊也不多废话,上前一脚将人踢翻了,单手提溜起来,扔到刘衍跟前,颇有些轻蔑不屑。 “就这么点能耐,还满嘴放炮地造反,他nd,早知道就不兴师动众劳烦我一千来弟兄,老子一只手就都干的过来!” 崔志表面上一副视死如归,“为国捐躯”的派头,那只抖地厉害的手却分明出卖了他内心的怯懦。 刘衍冷笑了一声,也明白他不过是一个被人打了生长激素的猪,迅速膨胀了野心,推上了“神坛”。 是闹剧也是试探,真正该忌惮的是,那个一手幕后助推之人。 而他不用细想,就能得出结论。 “崔志,朕不杀你,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朕是如何把你幕后的人一一揪出来,摧毁掉的。你满口的为了江山社稷,是多么荒唐可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妖花群孕育“殷浩” 大抽血为研新药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花园里的风甚是喧嚣。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殷浩”原本被巨大的撞击力压扁的五官,在被根茎提起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他”成为了她们吸收养分的新晋工具,“他”在又变粗一轮的根茎操纵下,能够自由的行走,那些细小的绒毛根茎,插入脑中,甚至可以控制他每一个面部肌肉,标准八颗露齿的微笑,怕过去都是从没在过去的殷浩脸上出现过一次。 何况都带着血。 地上的血肉很快被“殷浩”吸噬干净,一滴不剩。 浓浓的血腥味,被风儿带走,飘向更远的地方。 有了血肉的补充,“殷浩”的脸色似乎不再苍白,有了血色,较之之前更有活力光泽。 包裹乔锦心的花瓣儿终于慢慢地,一点点打开。 她被花心的那一缕缕托举着继续转动,像八音盒里精致好看的人偶娃娃,只要有动力就可以无休止地转动下去。 蠕动的根茎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她们自发地再一次,更多更深地钻进去了“殷浩”的躯壳,拔出来时,却又自断一部分根茎,“他”的身体已经被啃食掏空了,可“他”也复生了,这些根茎作为他新的血肉,驻扎在他的躯体里,每一丝的绿色纤维自动愈合补充了,身体原本暴力被破坏的千穿百孔的表面。 “他”能跑能跳,活动能力不比过去的差,看上去也有自己独立的思维能力。 “他”面向乔锦心的方向,痴痴地看着,那样痴迷的眼神,像是蚁穴的工蚁等待女王蚁后的降临。 乔锦心的身体,虽然不断有细小的“痴心妄想”的花蕊在企图靠近试探,可每一次妄图触碰,都如人类触电般痛不欲生,她的身体仿佛是神圣的禁地,不可侵犯,一些“年轻”的花蕊在几次尝试之后,终于放弃学乖,随大流地捧着乔锦心,直到她逐渐清醒,将她又送回了地面。 “殷,浩?” 她没想到自己花园还能遇到这个明明失踪了的男人。 殷浩竟然很是腼腆拘谨,脸红了大半。 “夏,夏小姐,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 他低着头,认真纠结地绞着手,表现地像一个初出茅庐的纯情大男孩。 这真是殷浩?! 乔锦心不禁在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道这个殷浩也有问题? 联想到之前,人前人后两幅脸,意图杀人灭口的老管家,乔锦心吓得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那个刚才还一路追杀她而来的老管家,转眼间就不见了,她想了想还是问了眼前的这个假“殷浩”。 “你刚才看见老管家了吗?他正举着喷壶想除掉我!” “殷浩”笑呵呵地。 “你看错了吧夏小姐,这个房子里哪来什么老管家,只有我们几个,我看你用过早餐不舒服,就跟到花园里来看看,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有老管家?” 乔锦心狐疑着,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那个惊心动魄地场面,要不是这个奇怪的蜘蛛网一样密布的红色花将她藏起来,她可能早就死在穷凶极恶地老管家手里,成了这一片绚丽的花圃一块填土的肥料了。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再一次深深地看向了那一片开得极其热烈的红色花群。 她们现下好好地待着,一动不动,履行她们作为花的美丽,供人观赏的职责,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根本不会相信她们还能随心所欲,张牙舞爪地动起来,同那传说中热带雨林丛里巨大的食人花一样地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从某 种程度上,她们救了她一命,但是,如今老管家的莫名其妙的失踪,给她敲响了警钟,她们可以保护她,以后,也可以随意让她同老管家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无声无息。 “你在想什么?” “殷浩”敏锐地捕捉了她脸上滑过的一丝不快跟惊恐,“他”迅速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却又很快感觉生理不适而松手,保持了一大步都距离。 “你,你吃了什么东西?” 乔锦心奇怪,“没有啊,我没吃什么,你怎么了?” 她关切查看了一下“殷浩”的不适,心中顿时明白了原来“他”不能够触碰自己。 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但是也就是说,只要她保持清醒,这一花圃的怪花还有这个奇怪的“殷浩”,就不能对她怎么样。 这算是唯一安慰的事情。 “咱们回去吧,变天了,一会儿该下雨了。” 乔锦心朝着“殷浩”刚迈前两步,就遭到了对方的连连摆手拒绝,要求保持距离。 “你就站那儿,咱们俩保持前后一米的距离。” “行吧,你先走,我跟上。” “嗯。” 一阵阵微风,带来的除了有凉爽,也在拼命地提醒乔锦心,这个地方绝对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葬送在这一条羊肠小径上,那镶嵌在硬质鹅卵石的深红色混着乳白色的粘稠液体,在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乔锦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回头看了几眼,那片躲在阴暗角落里,根本照射不到微弱阳光的花圃。 她一定会找机会,把这群魔鬼铲除掉。 她们是比外来入侵,没有天敌,肆意泛滥生长的物种更加可怕一万倍。 恐怖地是,她们的能力怕是乔锦心只见识到了冰山一角。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绝不会是这个大自然自然形成的产物。 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居然隐藏了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恐怖又不可控。 “吱呀~” 半透明磨砂的玻璃门,又一次被人推开了,迎接乔锦心的是一名戴白色手套的年轻侍者。 “早上好,夏小姐殷先生,我们总裁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杜如明?他来做什么?” “殷浩”一听是他,整个人跟被点燃了一样,一大早又生起气来。 “殷先生,一大早就生这么大的气,对身体可不好。” 杜如明第一次没有那么高高在上,而是特意来迎他们,这多少让乔锦心有些不安。 “夏小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看样子是一夜没睡,有些疲惫呵。” 杜如明的那双鹰眼,笑眯眯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让乔锦心不寒而栗。 “没,没有。只是饭后走了走。” 杜如明笑着笑着,不经意间地一抬手,乔锦心瞬间有了刺痛感,刚要出手反抗,很快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了些许意识,虽然模糊。 朦胧中,她听见有二人的对话。 “抽够了吗?” “一次性2000cc太多了,人会死的。” “这个你先别管,要留足量的血清。不然以后怎么制药?” 第一百八十章 出宫门违背组训 兴办学望抽“心腹”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皇宫是夺回来了,那些四散而逃的太监宫女,还有趁乱带走的各种值钱物件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刘衍站在正阳门前,看着火光冲天的涵元殿继续熊熊地燃烧,有些怅惘唏嘘。 他仿佛记起了八夷之乱,皇太后带着他仓皇出逃的那个雨夜,一样的惊惶失措,一样的萧条萧索,看不到未来的尽头是什么样的。 他也一样,虽然他正努力地艰难地走着每一步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是天朝这艘破旧不堪又沉重的大船,实在让他喘不过气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得动它驶向正确的海湾。 不过眼下,他至少可以解决到威胁他驾驶之位的人,再生事端。 “夏瑜,林殊你们解决了吗?” 夏瑜没想到都到,刘衍现在还有心思,冷不丁地提出林殊的事,含糊两句,还是放弃挣扎,直接答了两个字“没有。” 刘衍云淡风轻应了个“哦”,随后又加了一句。 “那你要加把劲儿了,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了。” 夏瑜站住了,迷茫地看着刘衍。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又要杀人了。 刘衍的眼神有些失焦,可夏瑜明白这不是一时兴起。 “你怀疑谁?” 刘衍笑而不语,拍拍夏瑜的肩膀。 “你的时间不多了,要加紧了,任务重。” “能放过林殊吗?她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子。” 夏瑜小声地恳求,这一次轮到刘衍意味深长地良久瞩目。 “耳听未必为真,眼见也未必为实。不见全貌,不要过早地下结论。否则你要吃大亏。” “你说话现在怎么三弯两绕地?” “不要说你听不懂,你只是不想听懂。” “哦,对了,过几天我准备成立一所高校,就把辛酉公派留学生学堂给改一改,附近的设施都是配套的,天朝太缺各种近现代化人才了,光光读那四书五经有什么用,教育兴国,先把人才培养起来才是重点。” “嗯,说的不错。” “名字我起好了,就叫兴邦大学堂,张延任校长。你就做个教导员吧,好苗子给我盯一盯。” “你还嫌不够,还要加人?” 夏瑜的话说一半藏一半,主要是怕复兴会的秘密暴露。 “就这么点人怎么够,过去人员素质也是很参差不齐,开办讲学堂,最起码思想上是统一的,关键是……” 刘衍顿了顿,附嘴过来对夏瑜悄悄地说。 “没那么容易叛变~” “第一批就让那些个千里迢迢,赶来京地的知州都督的儿子们先入学吧,不够的人选从京地的王公大臣家中长子里挑,每日务必到场点名,满三次未签到的,交刑部处理。” “……” 不过上个学而已,刘衍又使用自己的强权硬逼着,难怪这京地总也不太平,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只会让大大小小的官员,既得利益者,都对他越来越恨之入骨。 “王俊!” “臣在!” “襄军大营可还有空床位,给朕留一个!” “皇上千金之躯,行营营房简陋,万万住不得!” 王俊诚惶诚恐,这皇上要住他们那个破烂地儿,那还得了,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皇帝放着自己好好的皇宫不住,非要跟军士挤一个营房大帐的。 “几千将士都住得,朕怎么就住不得了?少废话,朕今儿就宿在你们行营了,赶紧带路!” “嗻~嗻!” 刘衍态度强硬,王俊作为臣下的也不好多作反驳,只好为刘衍找来了车驾,一群人护送着车驾急匆匆地跨马上路。 皇宫,刘衍以后是不打算住了,本就没什么牵挂在里面,冷冷清清,除了那只刚捡不久,陪伴他苦闷几日的小橘猫。 他日后一定也会将它再找个机会接出来,毕竟每次看见它,心里都有不一样的怜爱情愫,也能让他心情变好。 像是得以见到,自己心中那个纯真美好的模糊身影“白月光姑娘”。 眼下,这些“儿女情长”当然都是后话,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王振刚从外面亲自带人,拘捕押回了一名琉岛公馆的可疑在逃人员,一进行营就大呼小叫,拎起桌上茶壶,一通猛灌。 末了,还不忘踢几脚那五花大绑的要犯,给自己出出气。 “跑啊,再跑啊,这家伙的,这两条腿叨叨地,比老子四条腿都快,还能一口气游二里地,你是属骡子的啊,啊?” “王将军,稍安勿躁,气伤了可对身体不好。” 刘衍调侃着,心道这王振的真性情是真可爱,这老头可真有意思。 “皇上?您怎么来我们行营了?” “爹,皇上要来咱们这儿大营住上几日,您看怎么安排?” 王俊抓耳挠腮,正不知该如何安排,既然主帅,他亲爹回来了,他正好来个顺水推舟,让王振来处理。 “这还不好办?把我那儿收拾出来,虽比不上皇宫大院,也住得保管舒服!” “俊儿,你赶紧去安排!” “是!” 王振一句没问,刘衍要什么都有求必应,连刘衍要住几天也完全不过问。 夜幕降临,齐远果然送来了暗杀名单,赫然是中堂大人李鹤松。 夏瑜皱着眉头。 “这,还有必要刺杀么?我听说他卧床养病好长一段时间了,年纪也挺大的了,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还两说。” “这次逼宫,幕后就是他搞的鬼,除了他,也没人能背后煽动,这么多大小官员集体罢朝了。” “要做,你做,我才不干屠杀老人的勾当。” “你们复兴会可真厉害,要么杀女人要么杀老人,下次是不是还要杀残疾人?” “有些人不是你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善良,你同情他们是弱者,他们却微笑着看你心甘情愿,喝下他们为你精心调配的毒药。” 这是夏瑜被二次警告。 只是她并不认同。 她的固执己见,齐远跟刘衍都心知肚明,却没想到会影响了行动。 因为中堂大人的病怎么也不见好,管家便早早在府门前贴了告示,广招天下的名医来给大人治病,赏金也十分丰厚。 榜贴出去没多久,就有一气宇轩昂的后生接了榜。 管家听闻马上出来相迎,先是打量一番,很快就和颜悦色,一拱手带着人从侧门进去。 背着药箱的夏瑜,心里忐忑,紧紧抓着木质药箱的带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要逃离再遇小橘 “超级体”众皆追捕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死寂。 乔锦心再次醒来,除了浑身无力,耳边颇有规律的“滴答”,敲打着她每一寸的神经。 她慢慢恢复意识,除了头晕,没什么大的不适。 但是要挣扎着坐起,却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抬起手腕,她终于意识到这恼人莫名的“滴答”声,来自于她的手腕。 尽管裹了两层厚厚的纱布,那些鲜红的液体还是倔强地渗透了出来,汇聚在一起,顺着她原本下垂的手腕,滑到指尖,再滴落到地上。 她握紧了自己不断渗血的伤口,跌跌撞撞,视力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可是她不想死,爬起来凭着残缺的记忆,找到了红色的按钮,门打开了,她很快就听到白色的门廊有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她纷至沓来。 “在那儿!” 几个戴口罩的白大褂紧随其后,她又被逼着毫无办法,顺着逃生通道的旋转楼梯,一路向下,哪怕心脏已经出现了不适,如同经受了重锤。 她不敢停下来,额前的汗水伴着过长的刘海,来回刺痛了眼睛。 马上,追捕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些身着黑色制服的壮硕男人,他们明显比那些白大褂要动作敏捷地多,几乎是瞬间出现,很快就缩小了差距,眼看再一个纵跃就能截住人了。 乔锦心有些绝望,慌乱之中,她又一次踩空滚落下台阶。 不过这一次,她却很快撞在了一具柔软的身体上。 “哎呦。” 女声吃痛地抱怨,还有这熟悉的味道。 乔锦心虽然虚弱,还是惊喜地叫出了声。 “小,小橘!!” 她激动的“老泪纵横”,抱着小橘就撒手不放。 虽然她不明白小橘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她确定,眼前这个小橘,是活生生她认识的,有血有肉的。 “你箍得我难受……” 小橘幽怨地推开了乔锦心,拉着她起身,回身,原来顾维均同殷浩已经跟那些黑衣安保扭打在了一起,完全堵住了这些人继续追捕的脚步。 殷浩更是同开了挂一样,两手分别掐着一个壮汉的喉咙,直接举过头顶,轻轻松松,这样的能力,怕不仅仅是天赋异禀,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快走!” 小橘没多说什么,扯着乔锦心的胳膊就往外狂奔。 乔锦心顾不得多问多少前情,只能跟着一起跑,还没到一楼大厅又有一路人马循着上来拦截,小橘带着乔锦心左右来回格挡,幸亏有电棍在手,抓住机会,来上一下子,人抽搐着倒地,要么后脑勺挨上狠狠一棍子,懵地原地直打出溜儿。 鏖战到一楼大厅,这里的人员反倒对乔锦心二人“近而远之”,木讷疲惫的眼神里写满了惊恐。 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奇怪的包头怪异面具,乔锦心也认识,这是防毒面具。 她瞬间想起了生化危机的场景,毒气病毒让人类如多米若骨牌一般,接二连三的丧失了生命,堆积成山的尸体,寸草不生 的贫瘠致命土地。 拿着对讲机的头盔人,很快就建筑起了防御的盾牌墙,他们用高压水枪强效持续地输出,对准地只有她跟小橘两个可怜的女孩。 她被水“呲”地满身狼狈,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儿,只得跟小橘两人相互抱紧对方,还是被越来越大的冲击力。给一次又一次的击倒在地。 她倔强地爬起来,浑身湿漉漉的。顶着那股汹涌的水柱,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畏缩的人群走去。 人群开始有条不紊地后退,但依然有全副武装的几名“勇士”,抱着更大的高压水枪扫射乔锦心。 乔锦心不明白为什么,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过正常人的生活,能够融入他们,为什么,一觉醒过来,又是如当初在G大校园中的情形一样的,让人绝望,虽然那一张张面具,冰冷又毫无表情,可她能猜测到这下面覆盖着一张张怎么样的脸:惊恐,谈之色变,讨厌,恶心,希望她永远消失…… 她崩溃了,一次又一次地滑倒,她撕心累肺地吼出了“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她当年在校园里,没有勇气,不曾抬头给这些“乌合之众”的质疑。 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她就成了罪人,成了人人议论的众矢之的? 凭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做,却总有恶心的揣测,总是将她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难道她的出生即是原罪?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小橘冲上来抱住了她,冰冷的水柱让她苍白的皮肤战栗起来,很快身上就起了反应:她的每一根静脉都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遍布浑身,蓝色紫色交错,同那些红色的蜘蛛网状的花瓣一样,美得光彩夺目,惊心动魄。 可惜,对面的这些“未解风情”之徒,并不欣赏,他们一面加大的水枪的冲击力,一面飞速地举起对讲机,汇报着突发的状况。 显然,乔锦心当下的神奇变化,他们也是始料未及,正在紧锣密鼓,讨论商量对策。 “乔锦心,你快走!” 小橘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抽出手来,换自己的身体来未小橘遮挡水柱。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小橘,让她一个人面对呢? 异化后的她眼睛成了血红色,她慢慢觉得冲刷在身上的水柱没有那么力量强大了,相反她开始享受起来,就像花朵喜欢天然雨水的洗礼滋润。 新一轮的水枪换成了一个很小的枪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 只是对面一开“枪”,喷涌而出的,根本不是什么泡沫水,而是刺激性极其强的乳白色液体,混合着消毒水跟漂白粉,其余的过于刺鼻,乔锦心根本分辨不出,可是她却知道,这玩意要是沾上一点,自己的皮肤就要被化水性腐蚀,她尖叫着,拉着小橘,东躲西藏。 终于,一番追逐躲藏之后。她见到了一个头戴犀牛角面具头盔的男人,缓缓踩着一地湿滑的泡沫水向她走来。 人群自动地分散两边,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他拿来一个扩音喇叭,打开,拍了两下,尖锐的长时间噪音,让乔锦心差点耳鸣。 “夏小姐,我们理解您的心情。可您作为一号超级传播体,还是呆在实验室继续观察为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遇试题消极退出 夜探宅奇怪女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好看的皮囊,在某种程度上对人的帮助跟优势,是不得不承认的。 比如,夏瑜。 虽然她一直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很明显。这个管家的态度足可以说明一切。 同样揭榜准许进入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看向夏瑜的目光里,除了警惕,眼底滑过一丝同款的紧张。 或许是来骗钱的吧,夏瑜安慰着自己,并没有多想,她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试题,虽然刘衍给她配了一个懂药理的“小书童”,但是她依旧忐忑。 刘衍当初给她画大饼,说的如此简单:见到李鹤松,把药箱最里层的那一瓶直接下到他碗里就可以了。 可是且不说其他的,她下药之后怎么撤退,根本没人告诉她。 “试题很简单。这位是我家三小姐,三小姐身子一向虚弱,长年泡在药罐里。两位若是可以不问诊,只观症答出小姐所得何疾,对症下药,由三小姐评判,择优录用。” 规则刚一宣布,夏瑜便先打量了一番。这三小姐面色发白,眼中常含有清泪,鼻头红红,红唇微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的目光从二人进屋之后,就一刻都不离与夏瑜并肩而行的另一白面小伙子。 夏瑜偷偷在二人之间来回的打量,这帅小伙虽然一本正经,目不斜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奈何这三小姐过于明显,两人之间的情愫羁绊掩藏不住。 管家轻咳了两声,三小姐才收回失态,端庄贤淑地坐好,很明显,对于自己的“小哥哥”突然出现,她自己也是意料之外的。 难道这小哥,此来为佳人? 这三小姐是相思成疾,得了心病? 那完了,估计这第一关,她便要出局了。 这样一想,她本就无心行动,不如就此成全了好事。 打定主意,她便拉着还在苦苦思索的小“书童”,来到管家面前,恭敬地一弯腰拱手。 “管家,属小人无能,小姐的顽疾实在束手无策。” “先生,就这么放弃了?” 管家也是没想到夏瑜能这么快就放弃了。 “夏~先生,要不咱们再试试?” 身边的小“书童”跳脚急眼了,万万没想到,打退堂鼓拖后腿的,正是他此行的准“领导”。 这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按照复兴会的规矩,任务失败,清算算谁的? 夏瑜摆手。 “不必多说了,行医者,不可做误人的庸医,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一课。” 夏瑜老气横秋,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儿,这小“书童”是彻底无语了,好吧,既然领导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首领,咱们不是来执行任务的吗?” “真的就这样走了?” 看小“书童”的眼神,是心心念念还认为这,夏瑜有了什么新的计划。 夏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安慰着这个新安排给她的懵懂小跟班。 “你懂什么?没看那三小姐看那小白脸的眼神吗?就咱俩这样的还能有什么戏?不如成全了别人,再从长计议,再说了,难保这个小白脸,没有别的什么新的花花肠子,咱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哦~” 坐收渔翁之利,当然是夏瑜找到借口,胡编乱造的,所以当晚她就被刘衍派来“监工”的齐远找了茬儿。 “怎么没下手?” 齐远开门见山,气势汹汹直奔主题,这口气,是如果夏瑜不给合理的解释,今儿这个事情,是一定过不去了。 夏瑜懒洋洋地站起来,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嗓子。 “别急嘛,事情有变故,我自有自己的打算。” “你是说那个刑涵宇?” 刑涵宇就是夏瑜对小跟班说的那个“小白脸”。 “以退为进懂不懂?” 夏瑜一脸地讳莫如深,她不敢多瞎掰,怕被发现端倪,毕竟齐远的洞察力,她是领教过的,这是一个聪明人。 “……” 齐远不再说话,一双鹰眼又开始审视打量夏瑜,这种眼神透露出极其地不信任。 “又来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就别找我去执行任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懂不懂?” “连这么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怎么做一条线上的战友?” “行,你有理,我相信你。” 嘴上虽然这么说,齐远盯着夏瑜的目光却依旧没有放松。 夏瑜坦然而又理直气壮的眼神,两人对峙一阵,他终于放弃了。 不过很快,他又提了新的要求。 “夏瑜你跟我连夜再探一次李鹤松的宅子,就现在。” “现在?”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夏瑜激动起来,这激动带着些执迷不悟的心虚。 “你激动什么,心虚?只是想带你领略一下,咱们天朝最德高望重的李中堂李大人的风采。” “什么意思?他犯什么事了?” “犯什么事儿了?联合琉岛倒卖烟土吸血海军军费,贱卖各种矿产,怕是同八国周旋那几年,收的好处费就够他后半辈子的了。” 这样一个盘踞已久的吸血蛀虫,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是依旧像一块腐肉一样,不断散发恶臭,连带着影响腐蚀着身体上其余的“好肉”。 除了威胁政权,这才是刘衍下定决心要铲除他的真正原因。 后半夜,李鹤松的独居室还点着灯。 夏瑜被齐远拉着上了房顶,只敢将将蹲着,整个人摇摇欲坠,只好死死把着她的手。 房顶的动静,根本无人会在乎,屋里传来的一阵阵娇憨的小女人有规矩的呻吟声,让夜色荡漾了春色。 齐远揭开一片瓦,里头的情状尽收眼底。 夏瑜忍着不适,只敢眯着眼偷瞄两眼,虽不是她想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却同样震撼。 一个只着红色肚兜的年轻女子,**着后背,双手缚在身前,跪在一耄耋老人脚下,老人则是手执蘸水柳枝在女子后背重重抽打,仿佛每抽一下,他都要满脸舒畅地捋捋胡子,横七竖八的红印伴着女子忍不住疼痛的特殊叫喊,让他很有成就感。 夏瑜看不下去了,她撇过头,心里只觉得阵阵地恶心,怎么也压制不住。 齐远却又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她不情不愿,别扭了两下,还是转过头又看了一眼。 穿上衣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孩她有过一面之缘,正是白天她才见过的三小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强变身“杀人无数” 逃郊外 黑月穿体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僵持着。 黄色的警戒线很快就拉起了。 所有人站在警戒线外,与乔锦心死死对峙着。 乔锦心则是死死盯着每一个人,不动也不说话。 扩音喇叭,一遍又一遍播放着让她配合,回到刚才那个关押她的白色牢笼里。 否则会对她采取强制措施。 她感到自己的世界已经完全真空了,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这样轮回喊了十多分钟的话之后。她依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小巧的枪头再次启动,喷射向乔锦心的乳白色液体,还带着白烟。 这一次,她竟然没躲,灼烧感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她不屑冷笑一声,伸出胳膊去格挡,一阵阵的白烟接二连三腾空飞起,她已经完全麻木了。 暗处,突如其来一只飞针,无情正中苍白修长的脖颈。 她感觉到了蚊子叮一样的小刺痛,歪头随手摸了摸,然后果断地拔下,拿在指尖,去玩那沾有麻醉成分的一头。 这东西对她来说毫不起作用。 警戒线后的人群开始有了骚动。 又是一阵讨论还有向各级领导的请示,后排荷枪实弹的人员冲了上来,他们一个个将枪口对准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乔锦心。 一个终结的手势就决定了乔锦心的命运。 齐刷刷地扣动扳机声,响彻整个大厅。 乔锦心的红瞳孔更加血红了,她极力嘶吼着,问所有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边是如同死神召唤恶魔般,整个大厅的地底下,忽然被莫名的能动又粗壮的植物根茎,破砖拔起,他们像无敌的勇士,以一挡百,一一接住了,乔锦心身前所有的猛烈的攻击。 再将这些子弹一甩还给不自量力的人群。 饶是有牢固的防化服,他们依旧不是对手。被这些粗壮有力的根茎返还的子弹,比他们自己从枪管里射出的,更加具有穿透性跟杀伤性。 这是一种更加厉害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 乔锦心此刻俨然成为了她们的主人。 一切对乔锦心不利的,她们都将一一狠狠地碾碎,完全不留一点余地,跟生的希望。 很快地,大厅里无人问津的泡沫水枪枪头,喷射出的泡沫水越来越多,已经完全不可控。积水已经可以漂浮起不少身着防化服的不动尸体。 刚拉起的黄色刺眼的警戒线也漂浮在上面。游荡来游荡去,成了个活生生的笑话。 在这些粗壮根茎的努力下,除了那个戴着特殊犀牛角面具的,一开始的为首男人,所有人员,都成了毫无尊严意义的一具具尸体。 “乔,乔锦心,你……” 小橘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她一直心心念念,要保护着的人竟有如此大的能量跟能力,不,应该叫破坏力。像一个怪物。 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乔锦心还会干出什么事。 听到小橘在叫她,乔锦心缓缓地转头看了看小橘,眼中的空洞,让小橘觉得十分陌生。 对抗消灭是这些粗根茎的任务,接下来悉悉嗦嗦一一登场的,妖艳蜘蛛网状地,一缕缕的花瓣儿,则是为了清理打扫“战场”,或者说是吸收养分的。 她们那一缕缕,一瓣瓣地,像是人的极其灵活的手,尖处是探索触碰,寻找到目标之后,便迅速粗暴地拨离开,那不需要的部分,又或是投机取巧,找到一个最合适的部位,够她们一下子完全深入,够她们源源不断的去汲取需要的“养分”。 过去这种养分可能是清澈的山泉,活动小虫的新鲜“尸体”,如今他们尝试过最美味的红色的“营养液”之后,便再也回不到从前,变得更加贪婪,挑剔,索取无度。 当然,她们作为植物并不明白,还需要保存到下一餐的道理,通常是一下子迅速,完全消磨掉。 乔锦心站在原地,凄然地看着大厅里这诡异而又凄惨的一幕幕,她苍白的皮肤上,如蜘蛛网状的红色紫色的静脉血管印记,渐渐消失。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地蹲在原地,放声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她明白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从此以后,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为了活着而活着。 为了让所有人唯恐躲之不及,为了让所有人追着消灭她而活着。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众人世人皆唾弃的怪物。 擦干眼泪。她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向那扇透明的玻璃门之外,她永远向往的,广阔的蔚蓝的天空之下。 城市里依旧是高楼林立,红绿灯在不停变换着,履行自己一直以来的职责。 CBD商务写字楼上巨大的电子广告牌闪动变换,可偏偏就是空无一人。 整个城市仿佛只有乔锦心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没有熙熙攘攘,嘈杂的人群。没有车水马龙,繁忙的交通。 时间时空仿佛是静止了。 她再也不用面对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因为他们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又或者他们去往了另一个她不知道的城市。 乔锦心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恐慌。 她忽然觉得阳光不再刺眼,握在掌心里的很是安心。 她心里此刻忽然生出的想法,竟然是没有人也挺好的。 这样就没人知道她是怪物,没人会因为她是跟自己不一样的怪物,而想尽一切办法杀了她,又或者是把她永远关起来。 她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空荡荡。 轻快地蹦蹦跳跳地走在街上,哼着歌,跟阳光玩起了捉迷藏。 可是走啊走啊,在一片脱离了高级住宅区,破旧不堪的老式平房群附近,她竟然听到了人语声。 她躲在暗处,借着矮墙的掩护开始观察。 “放开我,我不去!” 一个身上穿着明显不合适的成年人过于宽大毛衣的长发小男孩儿,从一名身着白色防护服,男女莫辨的人手中,奋力的挣脱出来。 很明显,他并不想上那辆,十分可疑的白色面包车。 他对着几个企图带他走的防化服人拳打脚踢,却还是被拦腰截回了白色面包车里。 其余几个人合力,从黑黢黢的屋子里,抬出两副担架来,均是面色泛黑,双目紧闭,看样子情形很不好。 两副担架,从车后门塞了进去,几个人也鱼贯钻入了白色面包车中。 车子一发动喷了尾气,便毫不客气,肆无忌惮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冲了出去,好像在赶着投胎一样。 乔锦心这才恍然大悟。 这座城市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被施了魔法,成为了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世界。 而是这座城市“生病”了。 看样子是烈性的传染病。 她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症状。 但是她觉得:这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她情不自禁地走进了那一片平凡的生活区里。 只有个别偏旁字还能闪动的老旧灯牌,无所事事的老人喜欢摆在门口的聊天专用工具,小马扎和小板凳,害怕炎炎夏日供水不够,专门用来储水的大红色塑料桶。 每一样东西都还在,可是屋子全都大门紧闭。 乔锦心能想象得出:这群人一定是被刚才的“白色防化服”用如同刚才一样野蛮暴力的方式,将人一一塞进那个狭小的面包车里带走了,他们也许正被集中在某个地方,一一关押起来。 她赶紧摇摇头,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 那个白色的如梦魇的恐怖的大楼,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旺!旺旺!” 突如其来的狗吠划破了,死一般的宁静。 她机械地转头看向巷子口。 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如临大敌。 她愣了愣,旋即略微有些紧张。 再这样任由它叫下去,很有可能会把那群“白色防化服”迅速的给召唤出来。 她不想声张,更不想被带走。 竖起一根食指,悄悄地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哪知这小狗根本就不配合,反而越叫越大声。 乔锦心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一些厌烦。 谁知道下一秒,那些个十分“善解人意”的粗根茎,又再次从地底突然冒出, 强大的根茎,比小狗的身子都粗。 她们的出现,一下子就狠狠地包裹住了小狗全身,几乎是瞬间便拖到了地底下,完全消失不见。 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死寂。 除了那一地的深深的碎石痕迹,还在深刻地提醒着乔锦心,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锦心再次楞住了,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右手摸了摸自己那颗充满罪恶的心。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心中有些厌烦而已。竟然就这么带走了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她是愤恨愤怒,却不想伤害无辜的生命。 然而,她终于已经见识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她同自己原本最想铲除的东西融为了一体,成为了邪恶的代名词。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夜凉如水。 她一路走走停停,又来到了郊外。 微波荡漾的湖水映着满轮的月亮,诗情画意。 她心中苦涩,也品不出任何优美的意境。 只能呆呆地仰头,心中万分不解,询问着月亮: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她当然也知道,问月亮根本得不出答案。 云层遮月。 她忽然觉得有些酸眼,傍晚的郊外竟然开始起大雾了。 眼睛的酸痛,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一会儿。 只是再次睁开眼睛时,那洁白皎洁的月亮再一次钻出了云层。 也不知是什么契机,竟然一下子由白转黑了。 它不再是浑身剔透,通亮的白玉盘,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锅底。 天空的闪烁星星本就不多。 有了这黑月的加入,让这并不璀璨的星光又黯淡了许多。 这样的天降异象,即使是如今已经变成“怪物”的乔锦心,心中都生出了许多害怕。 最让她不寒而栗,不能接受的是,这突然变身的黑月,正以飞快的速度向她急速推进。 仿佛它此刻降临的目标就是乔锦心。 乔锦心发现之后,先是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随后,便是果断的转身,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这次黑月降临代表着什么。 但她能够从心底,本能地生出了很多不好的念头。 当初为了活命,无端闯入花妖群,被同化之后,成了如今这样的怪物已经让她足够后悔了,若是在忽然被这黑月吞噬,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又会进化成什么样更高阶,更可怕的东西。 她在心中默念。希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可以召唤出,那些威力巨大的粗根茎,作为抵挡。 然而事与愿违,她尝试了各种办法根本毫无动静,她原以为是心中邪恶的念头,便能将她们一一召唤出来,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黑月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她直接固定在原地。 她只能流着眼泪,高声尖利地呼喊着“不要!”,眼睁睁看着那硕大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光速的向自己逼近。 来到面前时,忽然又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锥子,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 她能感到彻骨的凉意,那是一种身着单薄衣裳,站在零下几十度地方的极度深寒,她哆嗦着浑身颤抖个不停,眉毛都起了白色的霜。 随即这把锋利的影化的椎子,又消失不见了。 雾气渐渐散尽。 郊外的树林里一片祥和。 虫鸣蛙叫。 鱼儿在河里戏水摇尾。 白玉盘又忽然出现,好好地悬挂在空中。 哪还有什么忽然降临的黑月的影子。 纯属是“无稽之谈”。 月光下只有乔锦心一个人,眉头深锁地,躺在河边半早就有半人高的草丛里,昏迷不醒。 看样子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远处的一辆黑色吉普车里坐着两个男人。 时明时暗的烟头,昭示着两人的百无聊赖。 “头儿,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这丫头就是个神经病。有什么好跟的?” “等老板通知吧,老板说了,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很有利用价值。” “咱们要不去看看?她已经在那儿躺了好久了。” 烟头被碾在了车窗玻璃上,又被扔到了外头。 “不用,老板说了,只要跟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亲老父逼女杀郎 受震撼心中动摇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命运是如此的残忍。 不过一个丫头的情爱,轻贱地很,权倾朝野的李鹤松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权力跟地位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也绝对不容许有人来挑战。 “住手!” 在执行者刚要将那把寒光毕现的匕首,插进刑涵宇的胸膛,一直悠然自得的李中堂。突然摆手叫停。 屋顶上的齐远夏瑜,都高度集中起来。以为事情能有什么好的转折。 李鹤松站起来把手一摊。 “把刀拿来。” 头包红巾,赤膊壮硕上身的执行者,立即双手恭敬递上。 李鹤松稳稳接过,“哎呀”着假装长吁短叹一阵,慢慢踱步到,已然跌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的三小姐跟前,又缓缓地蹲下。 平日里单调苍白的墙壁,生动映照的影子,是一个恶魔,逐渐逼近吞噬,一个可怜弱小的女孩儿。 刀很锋利,落发即断。 李鹤松万分“爱怜”地抚摸,平日里这个胆小又不爱说话的小女儿,那头顺滑有乌黑的发亮的青丝。 满脸“心疼”地安慰着“别怕,别怕……” 再她浑身瘫软的身子,慢慢的扶起。 慢慢来到半死不活的邢涵宇身前,面对着他吊起的身体,示意执行者将人放下来一些。 人被放下来,三小姐虽已经麻木,但那双美丽的瞳仁里,写满了无尽的忧伤,惊恐,彷徨,眼泪再一次汹涌,断了线一样,止也止不住。 邢涵宇没醒,伤势太重了,他并不坚强的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 三小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即将会是他们二人这一辈子,最漫长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会面。 浑身无力的三小姐,基本被父亲李鹤松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李鹤松没过多久,就露出了自己血腥的“獠牙”。 他不动声色,将那把罪恶的刀控制着,紧紧握在了女儿的手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把控着将那把刀直接捅进了邢涵宇的心窝处。 邢涵宇到生命的尽头,才将将清醒了过来,他的眸子里充斥着的都是,“那个单纯敏感的女孩”,在自己父亲手把手地教授下,将那一柄无情的刀直接插入了他的心脏。 “不是的,不是的……涵宇,涵宇!” 事情酿成,三小姐这才用力推开父亲,将那把杀人凶器扔在地上,她惊恐于自己手上残留的属于爱人的鲜血,痛不欲生。 “我李鹤松的女儿,做事就要果决一些。” 杀人,李鹤松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今次,他利用这个邢涵宇做了一个很好的教育案例,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他深信,唯有痛苦跟狠辣,才能让一个人,一夜之间彻底成长起来。 邢涵宇的头颅才刚昂起来没多久,就又再一次,低垂了下去。 这一次是永别。 事实上,有的人,经历了痛苦跟天大的打击,并不能涅盘重生。 外界的刺激,只会让她们从此一蹶不振,完全垮了。 “吴峰!吴峰!” 李鹤松背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最终只好不耐烦地叫来了管家。 “大人!” 管家小心翼翼开门进来,低头哈腰,等着中堂大人的吩咐。 “三小姐身体不适,又晕倒了。赶紧扶下去,找个大夫来好好瞧瞧。” “是!” 管家低头并手,很快撤出屋去。 须臾,又带了两个老妈子进来,把三小姐背出了屋。 邢涵宇刚死不久地尸体,自然有一脸横肉的执行者来处理。 人被松绑了下来,像屠宰场里,被肉摊选中的死猪肉一样,扛着就出去了。 一路的血迹斑斑。 开始凝固的那一摊骇人的血渍,还有不远处被三小姐丢地远远的那把杀人凶器,似乎是被人遗忘了,静静躺在角落里。 李鹤松就在这样无人收拾的“残局”里,慢慢踱步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 夏瑜没想到大晚上,爬这么高,吹着冷飕飕的凉风,还要看这么血腥变态的场面,多少有些心中不快。 她扯了扯还在聚精会神看后续的齐远,见他好不容易才敷衍地抬头,望了自己一眼,急忙费力地用唇语,说出了两个字:走吧。 齐远微微的摇头,指指下面表示,还有情况。 夏瑜不情不愿,只得继续陪着。 她承认齐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对这个看着颤巍巍身体欠佳的老头子是有了彻底的认知。 这哪是什么要尊敬的老弱,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仅杀人还要杀心。 坏的人,原来不分年龄,老人小孩,坏的是本质。 灯依旧没熄,他们看着这个坏老头子,慢慢踩过那摊血迹,留下一串串血红的脚印,也不以为意。 自己到桌案边,拿起一副,新潮的链式金丝边的老花眼镜戴好。 看样子是要看什么重要的文书,或者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齐远情不自禁又凑近了些。 果然功夫不大,他果然到身后的一个摆放古董花瓶旁,捣鼓了一会儿,正要揭开谜底之时,夏瑜无意之间碰落了一片小小的瓦粒,“啪嗒”一声,垂直掉落,正中李鹤松身后很近的桌案。 李鹤松连忙警觉地收手,上下左右四处地打量了一周,幸好,这个时候,眼疾手快的齐远早就合上了那片揭开的瓦片,几声猫叫糊弄过去,带着夏瑜“飞檐走壁”地飞身逃离。 “别,别跑了。跑不动了实在……呼呼~” 再次一路狂奔来到城外,夏瑜实在是跑不动了,要求休息。 齐远也不恼。就这么站着等。 反正看样子,李鹤松也派人跟出来,稍作休整再回去也不着急。 “齐远,你说这个三小姐,以后会怎么样呢?” 喘匀了气,夏瑜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歇,反正齐远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大概率会就此疯了吧,虽然当初邢涵宇也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来接近她,可是被自己的爹逼着以这种方式,亲手杀了自己爱的人,哪怕是一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也着实承受不了的。” “对不起~” 说着话,一向在齐远面前嘴硬的夏瑜,没头没脑态度软了下来。 “是我自己主观的把你们想的太坏了。” 她站起来,郑重地口吻。 “我向你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一定不会先入为主,不轻易下结论!” “呵呵,你自己高兴就好。” 就这? 齐远古怪地看着夏瑜。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遇殷浩带走暂避 女式包似有隐情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又是崭新的一天。 乔锦心在郊外的河边醒来。 她猛地坐起身来,惊恐地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似乎没什么特殊的异状。 明明昨晚黑月化刀,贯穿全身的冰冷感,她还能可怕地回忆起来,却怎么一下子又一片平静了呢? 她翻来覆去的看自己那一双苍白的手。 心里嘀咕着,好像也并没有发生什么。 不管了,她虽心头疑窦丛生,还是最终站了起来,拍打身上尘土。 折腾了一天一夜,她的肚子早就饿了。当务之急,要活下去,首先要把肚子填饱。 可是要到哪里去弄吃的呢? “主人!” 乔锦心正皱眉苦恼着,天降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殷浩?” 她看清楚来人,也觉得神奇。自己走了一天,这个殷浩竟然还能找到这里。 “主人!!” 再次见到乔锦心的殷浩似乎十分惊喜,三两步跑到跟前来,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是说你一路跟踪我,是要抓我回去?”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乔锦心兀自后退了一大步,警惕的与殷浩保持着距离。 殷浩却紧走两步,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小巧的弹簧刀,眼睛眨也不眨就朝自己的手腕狠狠的割了一刀。 “你,你在干什么?” 乔锦心都吓坏了,不知道殷浩的这个“自残秀”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她再定睛一看,那顺着伤口汩汩流出的,哪是什么,鲜红的血液,而是略带绿色的透明汁液。 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贫瘠裸露光秃秃的土地上,竟能迅速让它恢复往日的生机,那样的绿,似乎是初生的最原始的纯粹的绿。 再看殷浩,丝毫不在乎的割破的那处伤口。 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只剩下浅浅的一道刮痕。 这惊人的自愈能力,让乔锦心咋舌。 这样近乎恐怖的顽强的生命力,让她瞬间想到了那些变异的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花的植物。 虽然自己同样也遭到了荼毒,她还是本能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怯怯的问向殷浩。 “你也中了花妖的毒?” “不,是她们救了我,是她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还为我报了仇。她们根本不是花妖,某种程度上,她们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单纯简单的多。” “主人,你相信我,她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殷浩的眼中闪烁着诚恳。 乔锦心能够看出他眼中的认真,只是她有理由相信眼前的“殷浩”根本就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殷浩了,“重生”之后的他,拥有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是植物在控制他的行动,控制他的思想,而他注定也将沦为真真正正的“工具人”。 “走吧,主人,您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以后由我保护您!” “主人?” “对,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主人,罂子每次出现都太过大张旗鼓,所以以后由我出面,能低调一些,造成的伤害跟破坏力也能小一点儿。” 于是,乔锦心又凭空多了一个保镖,殷浩。 也幸好殷浩本身家底厚,什么都不缺,车飞快地行驶在空荡荡的公路上,乔锦心默默地啃着,殷浩车上剩下的一个干巴巴缩成一团的面包,偶尔配上几口矿泉水。 “去哪儿?” 吃饱喝足之后,副驾驶座上的乔锦心,转向专心开车的殷浩。 “家是回不去了。我们家在西郊有一座废弃的小型仓库,要不去那儿躲躲。” “也好。” 殷浩的提议,乔锦心当然只好全盘接受,相比之下,她能回的,除了“自己家”,就是那个诡异十分的低价出租房。 更好不到哪里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在一处两三层的裸露废弃厂房门前,戛然停下。 乔锦心刚打开车门下车,就被那空气中充斥着的,刺激的化学品药剂气味给熏的晕晕乎乎。 她急忙捂着鼻子皱眉。触眼的,哪有什么绿色,一派萧条的黑白灰原色,都是对人类极端破坏环境的无声沉痛控诉。 排水管似乎还在哗哗排泄着气味浓烈的混合污水,树木早被俘蚀枯死的像吸食毒品过量而亡的僵硬死尸。 这里的天空似乎都要比外面多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乔锦心再一次害怕了,在这里长呆不被毒死也会得癌症了吧。 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画面里,只有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肉球是动的。 乔锦心走近两步看了一眼,都是又白又胖的虫子,就浸泡在汇聚的汩汩肆意流淌的污水中,这里的土壤似乎成了培养这些怪胎天然的培养皿跟温床。 忽然有一个东西,闯入了她的眼帘。 在那深褐色的污水中,上下沉浮。 她随手找了根干枯的树枝,将它捞起来。 原来是一只老旧老式的女士挎包。 她看了几眼,觉得很眼熟。 彻底捞上来,再用树枝撑开里面查看一下。 除了一只同样很破旧的粉色女士全钱夹,空空如也。 那边大铁门哗啦啦的被殷浩给打开了,他招呼乔锦心一道进入,乔锦心应了一声,便就将这些东西连同自己的好奇心全都抛诸脑后,一溜烟跑进了门。 哗啦啦,铁门随即又被关上,一切恢复原状。 有人同样对这对刚捞上来的东西感兴趣。 衣着干练的寸头男子,从上身的黑色夹克衫里抽出一副乳白色橡胶手套,给自己一一戴好。 缓缓蹲下,将那皮包翻来覆去,又拉开拉链,仔仔细细的查看,可收获并不多。 于是,他又将希望寄托在了那只粉色的钱夹。 这一回他终于有了收获。 钱夹里有能证明主人身份的身份证。 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算一算也该是四五十的阿姨了。 可这照片着实年轻,这张身份证的年头也不小了,至少十年前,所以他总觉得这眉宇之间,总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可就是这么近那么远。 他没多做纠结,将这两样可疑物,都一一塞进了口袋里新掏出的大号塑封袋里。 或许带到局里,找小林帮忙验一下,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他往回走,经过殷浩停在门口的黑色车,也有些凌乱。 殷浩失踪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又无声无息的回来?还有,他突然到仓库来,又是要做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撕破脸证据威胁 “温柔乡”爱情陷阱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城市的夜色透着魔幻的迷离。 灯光昏暗的私人后巷酒吧里,西装笔挺的男人,忽然将酒杯里琥珀色的酒一饮而尽,倒在吧台上迟迟不愿起身。 今夜的酒吧。似乎只有他一个客人。 吧台之后,甚至连一个酒保的人影都没有。 明暗不定的交界处,一个身着紧身红色包臂长裙的女人,款款走来。 剪裁恰当得体,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配上摇曳的妩媚身姿,夺魂摄魄的美。 可惜这个酒吧里唯一能够欣赏的男人,并没有看她一眼。 哒~哒 她依旧不慌不忙,踩着那双七八公分高的银色高跟鞋,缓缓向男人靠近。 水蛇般的纤细手臂,一下子环绕在男人的脖颈里。 “杜少~想我没,人家可是很想你呢。” 女人带着浓浓鼻音的撒娇,让男人终于缓缓的抬头,他环住女人的胳膊,顺势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女人很适用的坐在男人大腿上,再次勾着男人脖颈,不愿松手。 “啧啧,果然完美无瑕,这样一张完美的脸,谁能想到,当初被烫地那么的触目惊心呢。” 提到这件事情,女人勾人的眼神忽然变得狠厉起来。 “哼,这个夏瑜,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小白花,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蛇蝎心肠,比毒蛇都毒。” “我一定要亲手毁了她。让她也尝尝被毁容的痛苦。” 对于女人的恶毒,诅咒男人根本不以为意。 他感兴趣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女人能给他带来的情报。 “老头子,最近那边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派了好多人到江边别墅去,是要搞什么大动作,还是抓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人在里面?” 女人忽然站起来,避开了男人审视的目光。 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再次响起,她往前走了两步,再转过身来,平静的直视男人,宣告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我已经从老爷子手里逃出来了,做了个局,不想也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你说什么?!” 男人暴戾起来,他迅速起身,在柔和的吉他和弦里,毫不留情地单手掐住女人尤其细嫩的脖子,直接将人完全抵在墙面上。 “为什么擅自主张?” 女人无力地虚无张着嘴,双手用力拍打着男人,强壮有力,握着自己喉咙手。 男人终于逐渐冷静下来,终于在女人翻白眼,差点要背过气去的时候,完全松开了手。 伴随着滚烫的眼泪和剧烈的咳嗽,女人曾经沉沦的那一了心也渐渐开始冰冷。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不是?你只是想利用我。” 男人一言不发,只是烦躁地皱眉背过脸去,他并不想面对女人这样尖锐的问题。 “杜如飞,你这个渣男!” 女人高高扬起纤细的胳膊,还没落下,就被男人给硬生生截住。 “你以为你是谁啊,何蓝?你不过一个爱慕虚荣的捞女,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口口声声说爱我,能够为了我付出一切,其实呢?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还不是为了我的钱?” 男人语气里的冰冷跟讽刺,让她如坠冰窟。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接近老头子,偷文件偷资料,甚至为此,牺牲,牺牲了自己的肉体,到头来,还要受到你的羞辱?” “你走吧,对我而言,你不再具有利用价值,这里是300万,就当做是我对你这么多年的补偿。” 男人从西服上衣兜里,取出一张支票,刷刷刷飞快签了字,不带一丝感情的将之扔在酒吧的地上。 哒哒~ 女人走到这张支票面前,在镭射灯的聚灯下蹲着,慢慢捡起来,走到男人再次坐的吧台位置,在男人的面前,一点一点,撕得彻底粉碎碎,抬手,白色的纸屑,纷纷扬扬,从男人的头顶落下。 “杜若飞,你这么狠,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潇洒地哒哒,又走了两步,还是不甘心的转了身。 “三百万?三百万你就想打发我?你把我何蓝,也未免看得太廉价了吧?你以为我真有那么蠢吗,你让我偷的每一份文件,买一份资料,我都偷偷备份了,还有咱们两人之间每次的对话我都录了音。” 说话间,何蓝已经从自己胸口扯出了一个特别的微型窃听器,男人惊讶的目光转移到她手上,傲慢如他,终于缓缓地从吧台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千万,我要两千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这些东西明天会出现在什么样人的手里。老爷子?警察?谁知道呢,看我心情吧。” 女人有些得意,在男人这里,她终于成功扳回了一局,幸亏当初留了一手。 男人不曾说话,可是眼底里已经清清楚楚地闪过一丝杀意。 二人对峙一段时间之后,男人忽然面部肌肉完全放松下来,哈哈地鼓起掌来放声大笑。 “何蓝,我真是没有看出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至少之前是我太小看你了。”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杜若飞从来只跟聪明人谈条件。” “这样吧,钱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公司的大部分财政决策权还是在老头子手里的。” “只有老头子死了,公司才能名正言顺的归我,到时候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开给你,所以,最后一次,你回去接近老头子,把他杀了,一切一了百了,何况我也知道,你为了我,委身于他,吃了不少的苦。” 游说途中,男人再次像从前哄她宠她那般,温柔地从身后抱她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继续喃喃细语。 “杀了他,为自己报仇,咱们就可以永远的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就会是我名正言顺的杜太太。” “杜,太太?” 何蓝内心再一次有了动摇。 她心中对杜若飞是爱恨交织的,清醒的理智明明呐喊着不要相信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身体却十分诚实。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用同样温柔地语气,下意识回应着:“好,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去杀了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殷线索旧案重提 老仓库别有洞天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队,您过来一下。有些东西给您看一下。” 第二天,物证科的小林就一大早来到李想的办公室敲门。 “怎么?是我之前送你的那只女式包有什么问题?” 李想从办公桌后站了起身,走到门前,顺手拿起了衣架上的外套套起来,再把门随手带上,跟着来敲门的小林走到外面走廊之上,两个人在去往科室的路上就聊了起来。 一般来说,小林都是把化验结果或是结论报告直接敲门两下,进来往桌上一放,转过头去就立马走人的,毕竟整个分局上上下下,只有他一个人做痕迹检的,从早到晚忙不过来,有时候还要兼职法医的活儿,天天抱怨着要人手,今天是真的稀奇,不仅没有眉头紧锁,反而十分兴奋。 “李队,你知道我在这个包上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李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个小伙子兴奋的点到底在哪儿,再看他双眼猩红,黑眼圈都快掉下来砸到脚面上了,看来是熬了一整夜。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之前,有一个面部被毁容,十指被砍的无名女尸么?” “你是说八一三案么?” 李想怎么能不记得,正是因为这个案子,他的师傅吴国涛被撤了职,从此抽烟酗酒萎靡不振,晚上做噩梦都是这个案子。 没想到,已经过去三年了,小林竟然又旧事重提。 “怎么,这个包同那具无名女尸有关系吗?” 李想也莫名跟着情绪起伏。 也许是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让这个案子有了新的转机。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物证科,小林掏出钥匙,打开门又打开灯。戴上口罩戴上手套,恢复了工作的状态,将李想带到了工作台前,紫色蓝色的光照射在工作台上,上面静静躺着的赫然是那一大一小,一个女式包,一个钱夹。 它们都完好无损,只是里里外外被刷上了一层奇特的荧光物质,看样子是检测血迹反应的。 “还好,这个包里面是没被污水泡过的,还能有些线索,我在最里层。发现了一个女人断了的指甲,连夜做了dna化验比对,没想到,竟然跟那具无名女尸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包,还有这个钱夹都是那个女人的?” “应该没错,最主要的是,这个包里还有身份信息,我查了一下联网信息,这个女人没有案底,是外地人口,在我市只办了一张暂住证,没有固定工作,在g市生过一儿一女,丈夫在我市一个工地做小包工头多年,现暂居住在东城老区。” “可以啊小林,一个晚上,效率这么高,我看赵局也不用再问上头要什么新的网络专家了,你就挺好!” “李队,你可快饶了我吧,我都连轴转地快要吐血了,你看,这又熬了一个大通宵,满眼睛都是红血丝,人家上班族九九六,零零七,我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干的啊。” “好,好,这次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个案子破了,我一定写报告向上面给你要嘉奖!” “嘉奖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还是想要点儿实际的。要么多给批些假,要么多招几个新人,再这么下去未老先衰还没娶到媳妇儿,我就先挂了。” “行行行,我记着了!” 李想明白,小林这是邀功请赏,借着两线索的光儿,谈谈条件,反正一切都好商量,虽然师傅的这个成年旧案终于是开了花,可这个节骨眼儿,他还是觉得殷浩这条线,不能断了。 随便啃了两口面包,他边跑边嚼着,脚步匆匆。 发动汽车,他又一次开往了殷浩家的神秘仓库。 无论查什么,似乎都同那里脱不开关系。 乔锦心跟殷浩在这个三层的光秃秃裸露仓库里过了一夜。 一共三层房间很多,为了避嫌,她跟殷浩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里。 她所在的空间由里外两个部分组成。 里面是一间规模不大的,操控室加办公室的结合,舒适的办公椅后面就是一张小床。 枕头被子甚至是眼罩,助眠香薰一应俱全。 外面则是七八个黑漆漆的大铁笼子,个头大的能够容下一个成年人。 它们都一一大门敞开着,各种痕迹再明显不过,很明显,也都曾经关押过什么东西。 乔锦鑫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两个模糊的画面。 赤身裸体的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都被关在这其中的两个笼子中,绝望的哭嚎着。 她并不能看清他们的脸却觉得异常熟悉,万箭穿心的痛感,让她不由得靠墙缓缓蹲下。 难道她曾经来过这里吗? 十分混乱的记忆,让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她慢慢站起来,脚步艰难地走向其中一个,黑色大铁笼。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自己矮身进去,再从里面关上笼子门,完全蜷缩在其中,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她紧紧的抱住自己,耳边传来阵阵痛苦凄厉的惨叫声,让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她终于忍不哀嚎般的呜咽哭了起来,指甲紧紧地用力抠住自己的胳膊。 第二天一早,殷浩自然只能在这个可怕的牢笼里,找到正以怪异的姿势蜷缩着入睡的乔锦心。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主人,主人!” 殷浩毫不犹豫也钻进笼子里来拼命地推醒乔锦心。 “殷浩,这里真的是仓库么,你回答我!” 乔锦心醒来,第一句幽幽开口就质问了殷浩。 “这个仓库废弃多年了,我爸妈估计都早就忘记了,这里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基地,回国之后,我就用自己所有的钱打造了这个私人实验室,这一层用来做动物行为实验的,偶尔也会有试药的志愿者来这里配合观察。” “是在那个透明玻璃房里吗?你确定你这么做是合规合法的吗?殷浩,你这是拿人命开玩笑!” 乔锦心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些大笼子的真正用处,可是看到这电击棒,各种冰冷的手术刀仪器之类,还有不知道到底泡了什么的黑乎乎的广口瓶,她一阵阵地发寒。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乔装扮主仆二人 验处子 荒唐放血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又是一方粉色小轿,吱吱呀呀被抬进了中堂府侧门。 “新夫人下轿!” 管家习以为常走过场的一声吆喝,负手而立,冷冷清清,等着“新娘子”自己下轿走出来,哪知道原地等了半天就是没有动静。 “夫人,到了,可以下轿了。” 他忍着不悦,好声好气,不过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还敢如此不识抬举。 里头依然没有动静。 管家脸色难看了起来,铁青着脸,直接去掀那轿门,边还要警告着些。 “夫人,进了中堂府的大院,就要守规矩,进门头一天就坏了规矩,会惹大人不高兴的。” “管家,我们家小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害怕。” 管家的手只伸到一半,一只青葱玉手就抢先一步撩开了轿帘儿,一个姿色平平无奇,却很十分伶俐的丫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整张脸上只那双葡萄眼,最叫人眼前一亮。 这也是个脑子活泛的聪明人,可惜在这深宅大院里,心思过于活泛的人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先一步跨出轿子,随后里头扭扭捏捏出来一个万分“害羞”,满眼秀粉的风情小家碧玉。 “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张富,张富!” 管家找来派去接亲的人,皱眉询问着。 “这怎么回事?” 这张富唯唯诺诺,见管家身边站着的互相扶持的二女,讪讪回道。 “这,这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临出门的时候,这轿子里明明坐进去的只有楚小姐一人,也不知怎么的,到地儿了还能多出一个来,小的也纳闷呢。” “走吧,走吧,就包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清楚,过一阵你领些月钱还是回乡下你姨母那儿吧。” “表叔,您再给小侄儿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干!” 听闻要将他无情赶回乡下,这个叫张富的下人,立即痛哭流涕,还是看样子,抱着自家表叔的大腿就是不放,管家赶苍蝇一样的挥挥手,又来两个小厮将人很快就拖走了。 真是无情。 在紧紧依偎的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的管家,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别有深意,让两人注意府上规矩,不要有僭越,不该去的地方,不要随意走动,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大人的传召就好。 例行公事的夸过了火盆,讨个吉利,就由管家带着人亲自走着去了住处。 没有红色的稠布,没有张灯结彩的喜庆,之前的红色灯笼也没来得及换下来,这个小院子就立即迎来了新的主人。 管家让人好好休息,按照惯例,大人今晚应该会点她的灯。 点灯,是这个宅子陪侍的一种象征,过去宅子里女主人多的时候,这是一项荣耀的传统,可惜世道变了,中堂大人人也老了,前后几任正房还有偏房填房都一一没了,也就只保留了这一形式。 地位高低已经不再重要,“夫人”二字,众所周知都成了整个中堂府的死亡魔咒,前前后后二十几个,无一人幸免,而中堂大人却依旧要续弦。 “怎么办,今晚要侍寝的话,就露馅了。” 管家人一走,“新夫人”立即抓住“丫鬟”的手,紧张的六神无主。 “怕什么,要的就是侍寝,侍寝了才有机会接近他。” “新夫人”略粗的少年嗓音,叫他男性的身份暴露无遗。 这俩人正是画了妆的小跟班还有夏瑜。 小跟班是万万没想到,新首领给他整的花活儿竟然是要他男扮女装混入中堂府,做中堂的新任小妾。 第一次接正式的刺杀任务,要靠化妆“牺牲自己的色相”,他多少有点憋屈。 要是就这么被人发现了,死于非命,他有些不能接受的抗拒。 粉色的秀服缓缓脱下,小跟班只着亵衣同夏瑜在帐帷之内,将那秀服翻个个儿,沿着不起眼的中缝,小心地拆开,露出了夹带其中,上一次没有发挥作用的毒药包。 “你想办法下到他杯子里。骗他喝下去。” “到时候我带着齐远来接应你。” 这边夏瑜说的信誓旦旦,外面的门去毫无征兆地被人粗暴地一把推开了。 两人分别吓了一跳,慌乱地收拾穿上衣服,到外面来查看情况。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叉着腰,颐指气使,也不拿正眼看人,手上端一放有一只精致龙凤呈祥的小瓷碗,还有柄金色小剪子。 “干什么?” 夏瑜率先冲了出去,拦在她家“小姐” 身前。 “你们要做什么?” “府里的规矩,新夫人都要先验血,看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验血?!” 夏瑜惊了,这是什么高科技,通过验血还能查这个? “怎么验?” 她警惕起来,虽然也不相信,但是好歹要问清楚,露馅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哪那么多废话,府上规矩,都要遵从,怎么验轮得到你来过问,一个丫头,一点礼数都不知,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嬷嬷,您消消气,是我的丫头不知礼数。” 眼看着夏瑜冲动,“新夫人”赶忙求情,顺手拉住了夏瑜。 “赶紧的吧,老爷还等着呢。” 这嬷嬷翻了个白眼,也没有抓着不放,大屁股扭啊扭的,将一应东西,端端正正搁在了桌子上。 随后那把闪着寒光的剪子已经被她拿在了手里,朝着二人步步逼近。 “你要干什么?” “执行府上规矩啊,没有人能逃的过的。” 话音刚落,这肉坦克一样的嬷嬷,一把就扯住了“新夫人”的细嫩胳膊,眼看就要划破手腕之时,是夏瑜猛地跳起来,夺过那把剪子,她一心只想把那剪子给抢到手,完全忽略了它的锋利程度。 鲜血很快就顺着她的指尖,侵染了那把特殊“神圣”的剪子。 “小贱蹄子!” 嬷嬷发了大脾气,像躲瘟疫一般扔了那剪子,再反手重重耍了夏瑜一个大耳光。 “一个小丫头片子,胆大包天了,真是晦气!” 夏瑜按着自己受伤的手,摔在地上,忍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脸肯定是肿起来了。 门又被发泄地狠狠摔了一下,还由于用力过猛,回弹了两下,这个嬷嬷临走不忘出气地踢了夏瑜一脚。 转身就这么拿着那把带血的剪子出了大门。 第一百八十九章要金剪发现异状 惨丧命能力觉醒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悲剧只发生在了一瞬间。 “怎么了这是?” 管家负手立在小院子不远处的廊檐之下。闻听动静,他早就默默在这儿站了一会儿,等这嬷嬷出来回话。 “还不是那个带来的没轻没重的小丫头片子,把这讨彩头的金剪子给玷污了,害得奴家还要赶紧再去重新换一把新的来,荣昌,按我说,这新进门的夫人就应该找立立规矩,关个十天半拉月的,就不信她们还能这样撒野!” 嬷嬷机关枪连珠炮的密集输出,让管家不由得皱了眉,他打量了一眼,嬷嬷手里正拿着的那把头上沾了女孩子鲜血的金剪子,竟然闪现了诡异的红光。 他原以为是廊檐下,那一盏盏仍旧点着的红色灯笼的照射,可略带仔细地看,还是能察觉出,红灯笼同这红色光的区别的。 红灯笼的光是死物的,昏暗又布局匀。 而这金剪子发出的红光,是发自本身的,像是受到了什么宝物加持,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和灵性。 他忽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什么。心中一阵狂喜,面上还要表现的往常如一。 中堂大人的秘密,虽然藏得很深,但他作为在身边陪伴了多年的管家,还是知道了很多内情。 管家伸手,问嬷嬷要下了那把剪子。 “荣昌,这剪子带血不吉利。你要它作甚?” “不该问的就别问。府上很多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老妈子来操心过问。” 对于嬷嬷这样在府上多年,欺软怕硬阳奉阴违的老人,管家从来都是不给好脸,冷言冷语,反而能得了尊重清净。 话一出,嬷嬷也不再多言,乖乖交出了那把剪子。 管家提溜着手握的那一头,就此扬长而去。 嬷嬷站在原地,搞不懂管家的心思,她只觉得她的荣昌,这个转身的潇洒背影多有魅力,想入非非什么的,便也是她在这府上孤身一人多年,唯一的心灵慰藉了。 得了剪子的管家,转过两个门廊之后,才显现内心的激动,他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又生怕被人看见。 黑夜里他像一只西方暗黑杜撰的神话里,迅猛穿梭在曲折长廊里的一只黑色的猫,诡异地如同在接受巫师的召唤。 可惜他跑得太过忘我了,悲剧只发生在了一瞬间。 毫不起眼的一颗掉落的念珠,将他一路送上了黄泉。 他滑行这一路冲向了两旁的景观花圃中,往日里就长得还算不错的肥大锯齿形绿叶子,团团包裹着,血红色的迟迟不愿开放的花骨朵儿。 很不幸的他一头栽了进去。 扑进了那一片绿色里,那一把原本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剪子,早就以一个优美的弧形抛上了天空,又直直的落下。 这一刻,它像是突然长了眼睛,非要固执地瞄准管家的后背,也是那最关键的位置,狠狠扎了下去。 鲜血很快晕湿了后背的衣衫一大片。 白色的月光,阴间的灯笼,再加上剪子本身隐隐的红光,似乎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剪子明明插得很深,却自己隐隐的松动两下。自行脱落,掉进了花丛里。 这一下那一片片肥大的叶子还有根茎,就炸了锅了。 她们忽然表现热烈起来,供奉如神明般,将这把剪子高高的举起到半空中。 朝圣一番后,又将它用自己的叶片跟根茎,一层一层完全的包裹。像是一个绿色的巨大蚕蛹。 她们似乎也有属于自己的仪式,正在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严格地执行下去,以显示她们的虔诚。 终于那些紧紧闭合的花苞中,有一颗最小的植株,悄然绽放了一缕娇嫩的花瓣儿,像是婴儿渴望母亲的柔软的小手,她害羞地伸向那把剪子,用轻轻的触碰。清理干净了剪子上,每一滴的血迹,无论多少,一点一点,万分仔细,直到它恢复之前的银光闪闪,才就此打住。 清理完毕之后,这把剪子又被其中一根绿色的根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回廊的两边坐靠处。 而早已断气,死去多时的管家,趁着身体内的血液,尚还温热流动,她们反应迅速,先是铺天盖地,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根茎,一下子从地面暴露到地上,争先恐后地把管家的尸体插成了筛子,就好像是成千上百根管子,孜孜不倦暴风吸入同一颗椰子的椰子汁,大补的营养是的确够了,只是这外装的椰子壳,千疮百孔,应该也就不能要了。 不过,这也关系不大,她们叶子挨着叶子,慢慢由着最粗的一根一直占主导的根茎,拖着残破的尸体,滚入最深处的地下,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 血样最终还是采了,只是嬷嬷不知道的是,为了混淆视听,夏瑜谎称“小姐”头晕害怕,要进屋躺一会儿休息一下,实际是自己勾兑了一碗,自己原本就破了的手又放了一些,最后加点水。 小跟班也受了点皮肉苦,接受了新的剪子在手掌心的划下的一锋利一刀。 “好了没有啊,磨磨蹭蹭的,老爷在催了!” “来了来了!” 门口催个不停的嬷嬷,让夏瑜手上的忙的越来越快。 “吱呀”,门开了,嬷嬷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端着碗的夏瑜,身后坐着虚弱咳嗽的“新夫人”,正愁眉苦脸,右手腕子上的伤痕明显,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到头来还是要听话守规矩,以后少搞这么些花样,有时间,多想想要怎么讨老爷欢心。” 嬷嬷嘴上嘲讽的意味,但完成了也算圆满了,她也可以交差了,也就够了。 “好好在屋里呆着,一会儿老爷给你验完了,出结果,会给说法的,也就是说你们俩能就不能留在这个家里,还不一定呢,少给老娘摆那得宠夫人的谱儿,还不配!” “切,狗仗人势,恶犬当道!” 等人走了,夏瑜才忍不住破口大骂,她只觉得在李宅的日子,很难过下去,那是一种阶级不对等的煎熬。 有足够的时间。 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信儿,夏瑜正在纳闷儿,谁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别院,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二十个人整齐划一,一路小碎步,鱼贯而入。 “夫人万福!” 他们所有人无论男女,曲膝毕恭毕敬,端着东西,各种好吃的好喝的,金银财宝,珍珠玛瑙,华贵穿戴,应有尽有。 第一百九十章再“验血”发现猫腻 直刺杀惨痛代价。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送过东西之后,除了多了四五个丫鬟,吃穿用度一律升级了不说,老爷传召的事情,完全就没了影。 “新夫人”枯坐了一夜,红蜡烛都熬干了,一下到了天亮,夏瑜有点懵。 大早上,“新夫人”就被伺候着山珍海味吃着,三个丫鬟轮流捏肩膀,敲腿,喂食擦嘴,服务周到的很,根本都轮不上夏瑜这个带过来的“丫鬟”伺候。 “夫人,早膳食用好了吧?” 又是那个侍气凌人的嬷嬷,可是这一回她明显态度和缓了许多,有了些许善意,语气也恭敬了一些。 夏瑜惊讶于她的态度大转变,但是也明白,是自己的血起了作用。 又是那个眼熟的托盘,眼熟的龙凤呈祥碗,夏瑜抖了一下,本能后退一步,心头马上笼罩了阴影。 这是又要取血?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老爷说了,昨夜已经验过,您的血不仅至纯,还世上罕见,看来老爷这回的病是有救了!” 说着话,她将手上的托盘交给身后带来的丫鬟,终于亮出了手上早就藏了多时的匕首,同昨晚一样,再一次狠狠抓住毫无防备的“新夫人”的手,不等夏瑜反应过来,这一刀就已经下手,割了下去,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 “拿碗来!” 她大喝一声,刚才还在好好伺候人的三四个丫鬟,急忙纷纷凑了过来,夏瑜一个箭步要去夺人,谁知道随即就有不少丫鬟齐齐上来,将她一把按住,根本不给她“乱来”的机会。 “呵,幸亏我早有准备,小丫头,也不看看在是在哪儿,识相的给我听话着点,嬷嬷我还能心疼心疼,少受点皮肉之苦!” “老巫婆!住手!放开他!” 夏瑜嘴上不说,实际从和小跟班第一天见面,就觉得他太小了,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看着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被刘衍“哄骗”着投身革命,她作为大姐姐,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她有时候也就是逞强,自身都难保,就比如现在。 她被五六个丫鬟死死包围着,眼看着这个万恶的嬷嬷把小跟班,也就是“新夫人”架起来,像猪狗牲畜一样的放血。 “放开我!放开!” 她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那大半碗鲜血被放满了,一群人随即又呼啦啦得逞地出去了,只留两个小厮继续盯着。 夏瑜有些难受,进了这幽深的后宅,她没有一刻是被当人对待的,她愤怒了,握紧拳头在地上锤了又锤。 “好了,起来了,发脾气是没用的。” “齐远?” 她仰头,忽然见到一张熟悉冷漠的脸,再惊讶环环顾了一下,那两个在门口留下守着的小厮,已经不见的踪影。 “先跟我走吧,看样子你们已经暴露了。” “好。” 她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去拽小跟班一起。 小跟班却忽然执拗,两个人争执了起来。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这是我第一次的任务,哪怕死了,也一定要完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抱住了命就有后路!以后有的是机会!” “别劝了,我心意已决,一定要杀了这个老东西,为那些平白无故枉死的姑娘,还有那些成千上万因他而死的无辜百姓。” 他的脸上落下的是少年人的果敢坚毅,让夏瑜愣了愣,这还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弟弟吗? “有人来了,快走!” 齐远顾不上了,只能拉上最近的夏瑜先一步跑路。 小跟班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或许他的确要死了,但是夏瑜一定要活着出去。 齐远他们刚跳出院墙不久,便听到一阵嘈杂声,这一次,从不在后院露面的中堂大人终于出面了。 “人呢?” 他精神矍铄,半点没有病容,最神奇的是,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出,他那头原本发白的头发,竟有一大部分专成了乌黑,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不少,这哪里是去治病了,根本就是吃了回春的药了。 “老妖怪!” 夏瑜趴在屋檐上小声咒骂了一句,立马招来了齐远的眼神警告,加武力捂嘴。 李鹤松站在众人的中心位置,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女装的小跟班,轻蔑地笑了笑。 轻快地走下台阶,围着他转了两圈。 “男扮女装,不男不女,不知廉耻!” 他随便一脚就把小跟班踢翻在了地上,哪里像六七十岁的样子。 “人呢?” “我问你,人呢?” 小跟班一脸倔强,根本没多作搭理。 “不说是吧?” “嗯,这样看还挺像个男人的。” “带走吧。” “人呢,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一点代价的,刑涵宇是这样,你也一样。” 尽管他胜券在握,小跟班并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 他忽然就跳起来,冲向李鹤松,将自己袖子里那一柄涂了毒药的短刀直接刺了出去,速度极快。 李鹤松当然想要躲闪,奈何对面的少年出手速度太快,还是中了一刀,就在右下侧,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大呼小叫起来。 李鹤松一把将小跟班推了出去,捂住伤口倒在地上,旋即不久,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既然开始口吐大口黑血,很明显是中了毒。 “哈哈哈哈哈,李鹤松你终于还是死了,哈哈哈!” 小跟班握着这刀,满手的鲜血,却是畅快释怀的放声大笑。 李鹤松由下人扶起来,紧急出了院子。 作为罪魁祸首的小跟班,则被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先用大棒子狠狠打得趴呀地上,动弹不得,根本起不来,口吐鲜血。 被打到半死不活之后,夏瑜眼睁睁地看着小跟班被两个身强力壮的黑衣护院给拖走。 夏瑜心里很有些难过,她明白李鹤松的目标就是她,这是小跟班为她背了锅。 但同时,她又深感小跟班的血性,滚烫的热泪,不知不觉悄悄的从眼眶中缓缓地滑落而出。 “齐远,他,他会死吗?” 到此时,夏瑜才惊觉自己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甚清楚。 “他是好样的。” 齐远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作答。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清洗集团变动 甜蜜语何蓝围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永晖集团的突然的人事大变动,昭示着属于原总裁杜如明的时代,终于翻篇儿,啊,新上任大刀阔斧改革的正是其独子,杜若飞。 这个新任的少东家,大权在握,裁掉了一大半,集团里当年陪着自己父亲风风雨雨打天下的叔叔辈分的老人,时不时还会传出因为不干净的财务原因,而锒铛入狱,甚至直接畏罪自杀的。 杜若非人,明明不在永晖多年,一杀回来就能牢牢把握住它的核心层,说是没有多年的精心谋划,怕也很难服众。 当然,这批人也不是说被踹就被踹那么容易的。 从杜若飞上任那天起,永辉集团大楼下,就永远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地中海大叔,举着纸牌高声抗议,要求杜若菲给他个说法。 自上而下风声鹤唳的永晖,当然,用人人把他当做空气。 直到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人们终于发现这个风雨无阻每天必来抗议的大叔,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人们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他闹够了闹,闹累了,想通了,低头了。 殊不知,几天之后他的儿子何天忽然签收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快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节带血的人的食指,其余只剩一张父亲的入职工作牌,印有头像照片的部分,被人用红色加粗的记号笔,深深图上的两个大叉,旁边血红色打印的两个大字:闭嘴,像是能够从中滴出血来。 何天吓坏了,六神无主。 这样的事情,他总不能告诉卧病在床的母亲,这样只会让她病情加重。 思来想去,他只有打电话问一向强势的姐姐。 “姐!” 电话在长时间的等待之后,六十秒即将过去的最后一刻终于还是接通了。 “喂。” “姐!” 电话那头凉薄,略带不耐烦的语气,依旧浇不灭何天的热情。 “姐,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你有事儿没有?没事儿就挂了。” “别!别!姐我真有事儿。” 在这个姐姐面前,何天一直都很卑微,不应该来说,他们全家在这个女儿面前都很卑微,就怕一句话说错了,惹得她不高兴,翻出那些陈年旧账来让大家都不好看。 “有屁放。我还忙着呢。” “姐!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他不是一天到晚就喜欢鬼混吗?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女人床上鬼混呢!担心他做什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没用的东西!” “可是姐,我今天一大早,在家里收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快递。一个带血的人指头,还有爸在永晖的工作牌。咱爸是不是被绑架了?” “什么?” 电话那头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要不,咱们报警吧。” “盒子里还有什么?” “一张打印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闭嘴。”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我马上过来。” “哦,好的,姐,我等你!” 电话那头似乎因为姐姐久违地归家,而有些雀跃,虽然在父亲失踪,生死未卜的这个时间点上,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撂下电话,她叹了口气,卧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进来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满身的烟草味,那张一直令她沉醉的脸,带着微笑。并排的与她坐在床边,又忽然伸手宠溺地揽过她的腰。 “怎么啦,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心事?” 女人推开他,一脸的警惕。 “你把我爸怎么样了?” 男人笑了起来,像摸自己的宠物一般,安抚着女人的情绪。 “我的小可爱可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没怎么,我只是跟他开一个小玩笑。他太不听话了。让我有些生气,稍微惩罚了一下,不要太紧张了。” “割掉一个手指叫做小惩罚?杜若飞,你也太狠了吧。” 女人皱眉,脸上冷若冰霜。 “怎么,你这就心疼了?别忘了他这个父亲,能有今天,能撅取我永晖的那一点点的股份,都是靠卖你这个女儿得来的,还有你母亲的病,要不是他当初不愿意拿钱做手术,一拖再拖,也不至于到瘫痪的地步,你们母女俩被他害得这么惨,你还心疼他?” “这些问题不用你来教育我。” 女人长舒一口气。 “放了他吧,看在她是我父亲的份上。我会让他闭嘴听话,以后绝不来找你一丁点的麻烦。” “好,既然你承诺了我就如你所愿。” “人,我会完好无损的给你送到家里。” “好。” 男人走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女人在这个满眼白色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坐到下午六点。 她的手机又响起了,屏幕上弟弟两个字疯狂的跳动。 她其实也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接起来却依旧口气凉薄。 “喂。” “姐!姐!爸被人送回来,可是人已经不行了,送到医院抢救,大夫说是d品注射过量,人已经没了。呜呜呜~” 女人站起来,手机不自觉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的心空落落的,从猛然一击变成了前所未有地愤怒。 杜若飞,骗了她!骗了她!再一次骗了她! 她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一样,一次又一次相信人类驯兽师的谎言。 她打开门正要走出去,迎面又撞到了那个男人怀里,她奋力捶打着他坚实的胸口,男人却并不反抗,等她累了,有温柔将她柔进自己宽阔的臂膀里。 “我知道你放不下,有些事情你还是太心软了。残忍的决定,还是我来帮你做了。” “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女人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 捶打男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好了好了,从今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安心在我身边就好。” “我会呵护你,爱你一辈子的何蓝。相信我。” “真的,只爱我一个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女人良久才傻傻问出这一句。 “我不保证永远只爱你一个,至少此刻是真的,爱情不就是要先享受当下,再考虑未来么?” “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全世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联系提醒暴露 小蛋糕 引发虫灾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看着乔锦心好不容易熟睡的面容,殷浩着实松了一口气。 见她时不时的皱眉,额头沁湿,他开始自责。她就同自己刚从那栋老房子里,捧回来的那一株小小的红色小花一样,摇摇欲坠,十分脆弱,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却为了自己的利益,一意孤行,跟“恶魔”交易,牺牲泯灭自己的良知。 他有些纠结,那枚不明蓝色胶囊,握在手中早就多时,因为不合时宜的手上渐多的汗水,外壳已有些融化,黏在了手心里。 步骤其实很简单,他只要把这蓝色的外壳剥去,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倾倒进玻璃水杯中,它会自然溶解,无色无味。 只要下肚,它就可以继续很好地忠实地履行自己的义务,而不被怀疑察觉,不用下药人操心一点。 可这一次,殷浩开始犹豫了。 手机突如其来的震动,将他从两难的抉择里拉了出来。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疯狂催命地闪动着的“unknown”的提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喂。” 他站起来,为了不吵醒刚睡下的乔锦心,悄悄躲进了那一间狭小的操控室,顺手关上了门。 这个举动,让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更加局促。 “怎么样,殷浩,听说你的工作展开的很顺利嘛。” 电话那头的戏谑男声,他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是谁。 “恭喜啊,新官上任。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家老头子到底怎么样了,应该不止是失踪这么简单吧?” “他仇家这么多,都恨他入骨,死了正常。” “那你呢?你有多恨他?” “……” 殷浩记忆里,这是杜若飞第一次沉默。 “我打电话来,是想提醒你,你那个好兄弟李想,又盯上你了。在仓库实验室附近出现过好几次,你看要不要换个地方,我可以安排。” 言归正传,杜若飞严肃的口吻是商量,少见的没有了以往每次的居高临下。 “好了,我知道了,我可以处理的,你不用过问了。” 殷浩揉揉眉心,没想到最让他头疼的,又是自己这个好兄弟。 “你最好处理干净,别弄巧成拙,让他咬着不放,发现了什么,搞得被动。” 殷浩知道杜若飞一向的手段主张,要是㎏想落在他的手上,最轻也得是弄进精神病院,最后搞个所谓的“自杀”。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殷浩也明白,杜若飞如今愿意商量着,让他去做的缘由。 毕竟这是在国内,杀一个警察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杜若飞还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没法收场,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这样,挂了吧,通话记录记得删除。” “杜若飞,你究竟想做什么?” 临近电话挂断,殷浩还是问出了萦绕在心头很久的一个问题。 “有的人,生来就是高贵的斗士,为了人类的平等,为了铲除那些令人作呕的虫豸。为了还给世界一片净土。” 殷浩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他一度怀疑杜若飞是不是精神也出了问题。 “吱呀!” 怪就怪殷浩刚进入这个操控室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将门要锁上这件事,此刻,他正跟脸色苍白如鬼魅的乔锦心,脸对脸。 乔锦心并不说话,只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电话那头的杜若飞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敏锐地闭上了嘴,两边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随后很快地,心虚的殷浩匆匆掐断了电话,将手机收起来装进口袋里。 “你,你怎么醒了?” 他脸上一时有些被当场做到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尴尬,满脸通红,有些结巴,一时之间,被乔锦心堵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些不安。 她是忽然出现在门外的,他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在给谁打电话?” 良久,她终于抛出了一个问题,殷浩支支吾吾,正要随便编个搪塞过去,乔锦心却突然面露紧张神色,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子跳到殷浩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虫,虫子!” “?” 殷浩顺着乔锦心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三五成群的几只,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大家伙,正虎视眈眈,在控制室外偌大的光滑空地上,横行霸道地游走,幸好它们隐在身后的黑色略微透明大翅膀,还没有启动,不然这漫天飞舞的,更要命。 “别怕!一群蟑螂而已。” 殷浩安慰着,内心却丝毫不敢松懈,这东西过去是他参与培育的,表面上是蟑螂,实际上有极强的侵略性,控制不当的话,也会攻击人,至于后果嘛,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不过幸好,它们不是什么聪明的高等生物,使出一点诱饵来就能上钩。 比如,它们最喜欢的甜食。 殷浩从控制室桌前的抽屉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盒拆封不久的纸杯小蛋糕。 乔锦心皱眉,这竟然又是樱桃红奶油的,她回忆起了在那个密室,跟那个疯子女人呆在一起的恐怖日子,光是闻一闻,都让她觉得生理性的恶心。 乔锦心不愿意触碰,只好由殷浩将它完全拿起来,来到门缝边,迅雷不及掩耳,又丢出去。 两人透过门缝仔细观察,果然这甜食的诱惑力极大,不一会儿,不在的蛋糕上趴了三只最大的,其余的似乎也耐不住望眼欲穿的等待,直接撒到“前任”身上去抢夺有限的“资源”,随后便是几方争夺,将那蛋糕四分五裂以后,继续争抢,战况激烈的同时,引出的同类越来越多。 天啊,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是捅了它们的巢穴老窝了。 满地的大虫子,看的乔锦心头皮发麻。她紧紧抓着殷浩不松手,指甲抠地人越来越疼。 “你,你这个办法没用啊,越来越多了。” 乔锦心颤抖着,她不由分说,将门“彭”地一下给关上了,但是那门,毕竟有一条不算窄的缝隙,透过那里,她似乎可以看到那铺天盖地毛绒绒地黑色细腿,沙沙地移动来移动去,十分自如,似乎很快就能从那里钻进来,同他们会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贴身撩强力警告 烧文件尘封往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杜总!” 宽大豪华的办公室内,新任的秘书小姐袅袅婷婷,婀娜多姿,让一向“名声在外”的杜若飞,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 “您的文件。” 她原本职业化的微笑,多了几分浑然的妩媚,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头一荡。 杜若飞翻开文件,并没有多看,龙飞凤舞,大笔一挥,潇洒飘逸地签上自己的大名,眼睛眉毛实则都在身旁,与他若即若离,借着工作名义,有意无意多次发生肢体接触的女人的身上。 二人着是好好的眉来眼去一番之后,女人终于是无限留恋地拿起他面前的文件转身离开。 “等一下!” 他忽然沉声叫住她。 “还有什么吩咐么?” 女人小跑两步上前询问,却没想到被杜若飞直接拽住了胸前好看优雅的丝带领结,整个人狼狈惊恐地脸趴桌子,精致的妆容,都被蹭在高级的红木办公桌上。 “你要记住,从今往后,要叫我总裁,而不是杜总,听明白了没有?” 女人早就已经被杜若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 除了含混不清地连声回答说“是,是。”其余根本不敢反抗尖叫。 “好了,不为难你了。” 杜若飞警告一句之后,又忽然换了一副怜香惜玉的心疼神情。 “啧啧,多么漂亮有艺术感的一张脸。要是就这么被毁了,该有多可惜。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杜琪,要动什么心思直接来找我谈。想用女人控制我?呵,天真!” 女人经历了惊魂一场,幸亏杜若飞放了自己,反应过来之后,慌忙站起身,这要夺路而逃。 却不想手腕,还是被杜若飞牢牢抓住。 她已经满身冷汗,嗫嚅着嘴唇小声哀求着杜若放过自己。 杜若飞复杂的看了她两眼,掏出自己西装上口袋的一叠方巾,将握住的女人的手摊开,细心地为她擦干净了,手上的汗水。 “这女人啊还是要精致一点,注意细节,不然这魅力还有神秘感可就大打折扣了。” “你说是不是?” 说着话,他并没有立即放她走的意思,反而是打开抽屉,从一定排的黑色盒子里随意挑出了一个,搁在了女人手里。 “这就作为我今天给你的补偿吧,作为一个绅士,今天行事的确是鲁莽了,你该不会怪我吧?” “没,没有!” 被杜若飞依旧扼住手腕,女人动弹不得,哪敢说不一个不字。 “那就好,虽然你是我表哥杜琪的人,但是也不妨碍我们私下出来约会是不是?” 女人僵在原地不动,不敢摇头又不敢随便地点头答应。 杜若飞根本不像外表看到的,还有她的真老板杜琪嘴里说的那样纨绔且简单,一切不过是他露出獠牙本性的伪装。 现在他的推拉警告,半威胁半诱惑半心里控制参杂的手段,足可以看出他的城府极深,这样的人心里是一片汪洋的死海,深不可测,摸不见底。 “你怕我?” 杜若飞忽然笑了,那股邪魅,让他那富有特色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狂傲不羁的氛围帅气。 “没关系的,来日方长,以后你就会知道,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拉开中间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到桌面上来打开。 一根根价格不菲的雪茄,排排站,他取出了第一根,用特制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享受在白烟袅袅的雾气中。 女人双腿像被定在原地,两眼直勾勾看他抽了一会儿之后,才敢踌速抉择着,转身缓缓一步一步,分外艰难地,离开了办公室。 短短十几分钟天堂人间地狱三界轮回一圈。 她刚走两步,就有些虚脱的靠在总裁办公室不远处的走廊上。 手中因为过度紧张而紧紧握着的黑色锻面小盒子,悄然打开,赫然是一枚闪着奇异光芒的耳饰。 那是一朵美丽的莲花,盛开的高贵,她能感受到它传递出的圣洁感,那种让人自惭形秽,觉得灵魂肮脏,一切肮脏的堕落与它毫不相配。 合上盒子,她又艰难地慢慢站了起来,走廊里回响的并不清脆,反而略显笨拙的高跟鞋“踢踏”声,听着让人有些莫名的烦躁。 豪华办公室里,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永晖的新任总裁大人,明明刚刚还好好坐在办公椅上,有滋有味,颇有仪式感地抽着昂贵的雪茄。 他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叼着雪茄,褪下修身的定制西装,挽起袖子,手中的斧子,在独盏而晃晃悠悠的大吊灯下,挥舞地畅快淋漓。 四处横飞的血肉骨屑,很有些耗费体力,“当啷”,他的斧子终于无力地放了下来,那张刚用来擦拭过女人手汗的方巾,又被裤兜里抽了出来,二次利用,擦起他脸上小臂上的痕迹。 他休息了一会儿,决定把剩下的部分暂时放会硕大的冰柜里。 自己则随便点了个火盆,一页一页开始处理各种文件照片胶卷,甚至还有录音笔。 火舌在密室里烧起来有些困难,他便来到通风口,尽量让火燃得大一些,看着盆里的每一样东西,一点点幻化成灰烬。 直到他看到那个特殊标记的档案袋,他打开绕得一圈又一圈的老式牛皮纸,里面的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却大为震惊。 这是一份用药试验委托同意书,上面白纸黑字写了试验的危险性跟各种可能发生的风险,这一切都由试验者及其家属承担,制药方只承担一次性二十万元的补助费用,试药者要前往指定的场所,也就是他的父亲,多年后忽然执意要购买的那座见不得光的外国小岛上。 这是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女儿跟妻子却因为丈夫的一己私欲,成为了资本的牺牲品。 整个文件都是英文的,要不是殷浩有几年国外专业求学的经历,怕也是完全看不懂这足足有接近一百页的合同文件的。 杜若飞皱眉思索,翻来翻去,终于翻到了一个足以让他吃惊并且十分熟悉的名字。 夏瑜。 怪不得,老头子会对她感兴趣。 原来怕是早就认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逼下落牺牲少女 花疯狂同赴血池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鹤松没有死。 小跟班被送进了一个密室里,暗无天日。 被人打的高高肿起的眼皮,阻碍了视线,他虚弱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是那个不久前一刀捅了的李鹤松。 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咯咯地声响,惊动了小圆桌旁的李鹤松。 他拿着那只抽的欲仙欲死的袋烟,吞云吐雾之间,似乎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偶尔捂着伤口,低下头剧烈的咳嗽一番。 可以看得出,他虽捡回来一条命,但是伤势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却在这里迫不及待地逼问人的下落,可见夏瑜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没想到吧,我没死。” 李鹤松手里拿着烟袋,颇有些得意,只是没得瑟两下,便又开始口吐黑色的鲜血,他不得已,只好再次坐下,像是给自己紧急补给一样,又抽了两口,似乎这样才能将他体内不断上涌的毒素,给完全压制下来。 “呵,你也别逞强了,我看也活不长了。” 小跟班的嘲讽,让李鹤松还是没蹦住,摇晃着上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说,那个丫头去哪儿了?” “你说了实话,我就饶你不死。” “呸,”小跟班将嘴里的一口混着掉落牙齿的血吐了出来,丝毫不为所动。 “少在这里假惺惺地演戏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跟口舌,不如现在想想在什么地方找块风水宝地,好马上安心入土。” “年轻人,说话还是不要这么刻薄,会有报应的。” “要是真有报应的话,该小心的是你,李鹤松,你满手的鲜血,不得好死。” “哼,你尽管骂,一会儿看你还敢不敢继续嚣张了。” 他拉了拉面前的一根粗麻绳,像是在做通知,很快地就又有两个壮汉进来,打开锁链,把小跟班架走了,李鹤松被人搀扶着,慢悠悠蹒跚着走到另一个场地,哗啦啦的水声,隐隐传来,还有风。 这里也是通的。 只是,满池子的滚滚涌动的冒着白烟雾气的,似乎并不简单,那泛上来的,哪是什么甘甜的泉水,都是血红带粉的。 池子里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又是那叶片肥大的红色网状花,不同于院子外的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在繁茂的叶片之下,她们开放的热烈放肆,被滋养照顾的很好。 小跟班被人拖到这规模不小的池子跟前,随意丢弃在李鹤松的脚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李鹤松蹲下,拍了拍小跟班鼻青脸肿又沾了鼻血的侧脸,继续威胁。 小跟班干脆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唔唔~” 一个女人无助恐惧的挣扎,在这一片哗啦的“水”声里,突兀又刺耳。 小跟班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个瞪着惊恐大眼睛的无辜女孩,约莫着十四五的身量,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 她只能徒劳地挣扎,表现对生的极度渴求。 李鹤松略一抬手,这可爱小姑娘的即将的命运就这么定了。 她身旁带她进来的壮汉,用刀子割开了她细嫩的脖子,随后便是疯狂地一脚,她像一个毫无支撑点的被人玩腻了的破落娃娃,直直地跌落进那一片好像来自无尽地狱的深渊里。 小跟班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依旧努力地站起身去够,可一切早就来不及了,这个小姑娘,一进入那不断涌动的红色池子里,就被完全的吞噬,在红色的遮盖之下,他依稀可以看到这个可见的小姑娘被那不计其数的绿色管状的植物根,插满了全身,享受属于她们的顶级晚宴。 原来那暗藏的涌动,不是源源不断的活水补充,而是这一池子的怪物在搅动。 “不要!!” 他再也控制不住,大受刺激,仰天嚎哭着,声嘶力竭。 上一次让他如此大受震动的时刻,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在北上的路上,因为一块小碗大的饼子而当场被父亲拉去卖了,那一年他才十四岁,风中嘴唇干裂,瘦得可怜的妹妹也才九岁。 “怎么样,要是再不说的话,那么下一个下去做肥料的,就是你!” 如果说过去,小跟班只是听闻了李鹤松的一些所作所为,而恨地牙痒痒。 那现在,此刻,他是真正见识到了李鹤松的残忍,他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同时也痛恨,为什么老天爷如此的不公平,他已经把他捅伤成了那样,竟然还是不死,继续为祸人间,亲手在他的面前又残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 小跟班嘴里喃喃道。 “你说什么?” 李鹤松没听清楚,他以为小跟班要跟他说出夏瑜的下落,急忙凑上前去,谁知道得到的答案,竟然又是小跟班对他的恶狠狠地咒骂。 “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 等李鹤松终于听明白小跟班咬牙切齿,究竟在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再给小跟班狠狠地一撞击来发泄,就被忽然暴怒蓄力多时的小跟班,一下子牢牢抱住了腰,加之二人离着那滚滚的血红池子,仅仅几步之遥,稍作冲撞,二人就很快地齐齐掉落进池子,同刚才那个可怜的女孩一样,无情地又被吞噬掉。 只有李鹤松在绝望中的干嚎叫,比拉磨拉啦啦的声响都难听百倍,透着他因为自己的毁灭而不甘心。 众人在池子边上,根本不敢去救,反而转身一一四散离开。 可惜这“池子”早就已经不满足于此,尤其是在快速吞噬了她的原主人之后,花枝开始变得失控且疯狂,欲望膨胀地厉害,那些个还没反应过来,跑得慢地,只能吱哇乱叫着,被血池里的恐怖根茎卷到空中,直接从头贯穿而进入体内,被抽地干干净净,最终只剩一具软塌塌的皮囊,成为了这些根茎的奇奇怪怪的外皮。 她们贪婪着,甚至涌动着要离开这片身下的池子。 然而哪里那么容易,她们最终也只能接受被“封印”在这血池子里的事实。 只是其中的两株似乎永远缠绕在一起,恨不得对方死的架势。 第一百九十五章探仓库巨虫攻击 小胜利发现密室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想再次来到了那三层楼裸露的光秃秃毛坯。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躲在车上暗中观察。这一次,他下定决心走进去,势必要搞清楚一些东西。 比如殷浩究竟在里面做些什么,又比如这个仓库,当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又同那轰动一时的“八一三”案,究竟有什么牵扯? 答案似乎就在里面。 这里的整个环境,像一幅风格诡异的油画。这让李想刚接近了两步,就决定掏出自己的那把不常佩戴的配枪傍身。 紧闭的两扇对开的大铁门儿也根本阻挡不了他。 他拿着枪稍微一个跨越,就从这扇大铁门上翻了过去,轻巧落地之后又是一道铁闸门,他稍微看了两眼,竟然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钥匙圈,取下所有的钥匙,放入口袋,又用力将其掰直了,捅进那门锁里,绰绰有余。 功夫不大,他听到“咔哒”一声,再顺势拉了一拉,果然就这么开了,他缓缓拉动,尽量让动静小一些,只要够自己矮身进入即可。 里面的空间更大更空旷,与其说是一个废旧的仓库。不如说是一个废旧的厂房。 钢筋混凝土结构还保存着,杂乱堆放的一堆巨大扇面的玻璃,水泥石子早就干透了,废弃的年头怕是很久了。 出于职业习惯,他开始仔细搜索起来,连那些工业垃圾废料堆都不放过。 嗯? 他抬头忽然发现不远处,几个黑黑的东西正向他慢慢的移动,看来是活物。 什么东西? 他正皱眉思索着,脚步不由自主向这几个黑点靠近。 凑近看清楚了,才终于眉头舒展开了。原来是蟑螂啊。 可看着不小的个头,他又再次疑惑起来。 不对呀,这废弃厂房哪来这么大的蟑螂啊,这个头大的也太反常了。 联想到门外,他早前看到过的那个,白色巨大的,几百只抱在一起的蠕动胖乎乎拇指粗的虫子球体,他又稍微能够理解一些:许是这附近各种药厂不合格的污水排放,导致这些常规的虫类物种产生了些许非正常的变异。 想到这儿,他也没多在意,甚至胆大的从这些“蟑螂”身上跨了过去。 这一跨可就坏了菜了,这些原本还呆呆在地上慢慢沙沙爬行的家伙,忽然之间就激动起来,一个个当场原地嗡嗡地拍打咖啡铁锈色的半透明翅膀,原地起飞,化身喷气式战斗机,在李想的头地上空剧烈地盘旋,一副蠢蠢欲动要作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李想心道不好,这群“蟑螂”比他想象的可怕,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脱下自己身上皮质的外套夹克衫,安全地顶在头上,先护住头脸。 它们似乎根本不死心。 随后他听见头顶上几声“啪!啪!”的动静,几只大“蟑螂”就这么在他头顶的皮衣上落了户。 他的头顶明显感到了有几处尖锐的刺痛,看来这些家伙是准备在他头顶“施工”了,他又怎么可以纵容,连忙是左晃右摇,上下摇摆,决不让这些可恶而又恶心的家伙,有长时间落脚的机会。 终于他发现有几个被他一系列的大动作,甩落在地上,由于身躯过于庞大,四肢过于短小,仰面朝天之后就很难再借助自己的能量完全翻过来,只能无谓的四肢。不停地在空中抽动。 李想狂喜,终于找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 一路边疯狂甩头,再次来到了那堆工业垃圾旁,一眼就相中了那把巨大生锈的钢筋。 他毫不犹豫将它抽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些四脚朝天的大虫子跟前,一钢筋一个,直接戳进了它们带有常常触须的黑色大脑袋。 先是扎透了,见它们四肢仍在挣扎着活动,生命力太过顽强,李想便不吝啬地在每只都补戳里下,确保它们都死透了。 接下来,他的任务就是还在天上飞的,伺机爬上他头顶的,在地上笨拙地爬行还未开化的,一一想办法让它们翻过来,用手中的大钢筋送它们归西。 找到破解的方式方法以及承手的武器之后,李想很快就结束了战斗,最后将它们的尸体用大钢筋聚堆在一起,裤兜里的打火机点一些旧报纸,青烟袅袅,噼噼啪啪的爆破声不绝于耳。 随后本就充斥着难闻味道的空气里,又新添了一种更加令人作呕,很难以言喻的混杂焦灼的味道。 饶是李想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大场面”都难顶,要不是自己自制力强,强行压制了,换个意志力稍微弱一点,怕是当场要吐的晕厥。 他慢慢将顶在头上的外套拿下来,刚准备穿上的时候才蓦然发现,这件皮革的硬挺料子,竟然已经被划开的不成样子,他顿时吓了一跳,再一摸头顶,更是疼得龇牙咧嘴,顺便薅下了不少带血的头发。 至此,他终于明白这场“战斗”胜利的意义。 差一点点,他就成为了这群所谓的“大蟑螂”一顿美餐。 还好他因为讨厌这种恶心的昆虫“站”在自己脑袋上,而本能嫌弃讨厌的,第一时间保护了自己的脑袋。 想到这儿,他的后脊背不禁一阵阵的发凉。 即使是这样,遭遇了一场“食人虫惊魂”,他还是收拾好心情,毅然决然,继续前行,对于这个地方,他探究的好奇心反而更加重了。 没有了恼人的巨虫扇动翅膀的声响,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到哪都只回响着李想,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顺着那些巨虫来时的方向,缓缓地踏上危险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相较于一楼的裸露空旷,灰蒙蒙的一片,二楼则是明显近两年重新修葺过的。 厚重的玻璃门,高科技感的红外线感应识别系统,这哪里是什么废弃的厂房仓库,原来是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密室。 他正思索着要怎么打开这扇厚厚地玻璃门,进到里面一探究竟,面前这门竟然自己缓缓地就开了。 等门完全打开,他看到的是惊慌失措的一男一女共同裹着厚被子在头上,只露出慌张的两双眼睛。 “诶?” 男人率先认了出来,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清晰地只吼出了两个字“快跑!” 第一百九十六章见女神从头改造 亲接触心起涟漪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小林今天很高兴。因为他盼来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三天以上的正式休假。 李队还是够意思,说想办法让赵局批假就批假,他终于得以脱下内一身臭烘烘的因为连轴转儿好久没洗了的“工作服”,哼着小曲儿,先是回了分的单人宿舍,舒爽的给自己从头到脚,冲洗了个干净,对着镜子认真刮干净胡茬儿,还臭美的抹了发胶,对自己的外表格外精心的在意。 男人臭美无非是有情况,尤其是年轻直男。 就如同那鲜艳的孔雀,骚骚首弄姿的极力开屏,不过微博红颜一笑,多瞅它几眼,在同一赛道能获得优先“配偶权”。 没错,小林虽然光棍一条,打了多年,但也不妨碍人家心中早就有了心仪了的女神。 好不容易捞到休假,当然是要在女神面前,多露露脸,博取取些好印象。 虽然女神一向高冷对他爱答不理的,可是,偶尔请着出来喝咖啡,吃个饭,作为同学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毕竟,小林的工作,说出去,还是有头有脸的,也可以算是神圣的。 我休假了,出来吃饭怎么样?就今晚,地方你定! 比划来比划去,终于选定了一件天蓝色的,不算突兀又合体的衬衫,配一条亚麻色休闲裤,干净利落的小白鞋。 小林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这才慌忙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约女神出来。还没有去做,急忙掏出手机,故作轻松的口吻,在输入框里,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终于发送了一串自认为还算得体的信息。 哟,大忙人这么长时间没动静,现在又想起我了? 吃饭可以,你请客啊,今晚六点半,就在我们研究室对面的那条美食街,那里好吃的特别多的,馆子你随便挑! 功夫不大对话框里突然就蹦出了一长串字。 女神几乎是秒回,看来手机正好在手里。他的脸激动的有些发烫。 默默盯着那高贵,异瞳布偶猫的头像良久,似乎能看到屏幕那一端,一抹测头温柔的巧笑倩兮。 当年在高中教室里,正是夕阳余晖下,她偶然不经意间回头的那一抹友善的笑容,让他从此念念不忘到如今。 却也一直只敢仰望,在远处默默的关注。 若不是同在一个高中群里,有了些私心,悄悄没抱什么希望加了她的微信。 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如此自如的跟女神对话。 自卑又不死心。 他单身至今,工作太忙他也只是个背锅的借口。 他拼命地学习各种技能,或许只是为了能在身为学霸的她的面前,多展露一些多元的个人魅力。 可以打开各种话匣子,可以逐步拉近两个人那遥远的距离。 他为此一直默默的努力着。 他自认自己的这些内在已经足够,可以稳步迈向她了。 晚上六点二十分,小林准时出现在了g大校园正门前。 不一会儿,人群中有些小小店骚动,那一抹他熟悉的亮丽的风景线,带着着属于她特有的熠熠光辉,那一抹弯月笑眼,让小林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傍晚,都变得甘甜。 “林同!” 时隔大半年之后的再次相见,她竟然可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下子准确无误地,就找到了自己。 “顾,顾恋!” 他像一只轻快的小路,朝他站立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便告别了身边相谈甚欢的几位女同事,快步朝他而来。 来到他面前站定时,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本以为可以在她面前逐步树立起一个谈吐不凡,气质不凡的人设,只她一个笑容便从头开始全面崩塌。 作为一个正经的学术研究人员,她完全没有人们刻板印象中的教条,没有黑色的边框眼镜,没有高高竖起的一把头大光脑门儿的马尾,更没有一成不变,黑白灰的保守三色着装。 她灵动而狡黠,似乎永远像一个18岁的少女。 平日里也是二次元的狂热爱好者,在圈子里也算是一个拥有不少粉丝coser。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叛逆,大胆的少女,竟然是某高校心理研究室某项目的负责人。 不得不承认,她的发型在一众最多烫成大波浪卷发的女大学生之间比较惹眼,最传统的公主切造型,还是不久前她为了一次装扮地狱少女宵伽的活动,特意去剪的。 “工作之后,应该好多年没有回大学校园了吧?走吧,我带你去逛逛。” 顾恋举止很亲密,也不陌生。上来就勾住了小林的臂弯,两个人慢慢地穿梭在校园门口的马路上,躲过密集的人群,躲过一辆辆接踵而至,擦肩而过的自行车电动车,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亲密无间的刚谈恋爱的小情侣。 小林整个人是麻的,他的手紧张的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敢僵持的自然下垂着,任由顾恋挎着。 他只觉得自己左半边靠着顾恋的部分,似乎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这种冰火两重天,完全将自己一劈两半儿的极端感,直到两人走进了那一条更加拥堵,狭窄,而又人声鼎沸的美食街,顾恋拉着他坐在一家门头不大的小吃店板凳上落座,才平息。 “小妹,又来啦!” 老板是个笑呵呵的中年大妈,一开口就知道不是本地的。热情地端出一个大茶壶,麻利地给他们两人烫了杯子,又将烫杯子水随意的泼洒在地上,随后才给他们满上了两杯。 “今天带男朋友来啦,挺好的,小伙子挺帅。” “不是啦,是朋友,今天带来尝尝您家的面皮,辣卤。” “真的,她家的辣卤一绝,是我秘密发现的店,我只带你来过。” “嗯,嗯。” 我只带你来过~ 这一句又足够让小林想入非非的话,让举杯正喝水的他,不小心又呛了两口,尽管他想忍着强咽下去,不想在女神面前丢脸,还是喷溅了一地,搞得有些狼狈。 这下完了,他辛苦排练多时,在心中预想很久的“男神”形象,一切随风飘散,再也捡不回来了。 他只能借着咳嗽,来缓解尴尬。 “你慢点喝,这么渴的吗?” 对面温柔的递来了纸巾,似乎没有介意的意思。 他抬头满脸更加通红地看向那双秋水的美眸。心头又有些丝丝痒痒的。 女神就是女神,真是善良温柔~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吃夜市频频出丑 内衣贼引起公愤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东西上来以后,清一色的内脏下水,还有些素藕土豆片儿,都是冷盘重辣。 小林看着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就是迟迟不敢下筷,他平时吃辣就少,这满片红红的辣椒,着实把他给唬住了。 “吃啊!很香的,别看看着埋汰。吃一口是辣,吃两口是想。那些正规的大馆子里的东西吃起来有什么意思,钱都花在装潢上了。路边摊才是永远的神!” “嗯,没想到你对美食还挺有见解。” 这样一个如此接地气的女神,他还是头一回见,虽然吃不了这么辣的,但他心里依旧窃喜。 高颜值头脑聪明又毫不做作,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伴侣吗? 联想到刚才她还亲密地挽着自己的臂弯,他的心头又忍不住一阵阵甜蜜,脑子里快速闪过的浮光掠影,从他们二人相伴牵手交换戒指,到幸福的四口之家,待到黄昏的互相白头搀扶,短短十几秒就已经跑完了一辈子。 “你在想什么呢,赶紧吃呀!” 对面顾恋一脸奇怪的催促,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尝尝看这个鸡屁股,巨好吃!” “鸡,鸡屁股??” 他愣了一下,拒绝了“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热情推荐的顾恋直接一筷子塞的满嘴都是。 他还在嘴里进退两难,吐又不是,嚼又不敢嚼。 随后疯狂分泌的唾液腺。将他拽回了现实。 再不赶紧解决它,这玩意儿在他嘴里马上就要爆炸了。 实在是太辣了,火热的辣。 从嘴唇到口腔甚至到整个喉咙,都有一种灼烧感。 他眯着眼眼泪不争气的就这么流了下来。 他胡乱嚼了嚼,囫囵吞枣地强行咽了下去。 然后就像小狗夏天散热似的,呼哧呼哧舌头微伸出来,猛烈的往口腔里灌水,可是他又忘了,那水烫的可以,这一大口进嘴,滚烫又辣,嘴唇都肿了。 顾恋笑死,拍着桌子,拿着手机,对焦狂拍了几张,小林有些窘迫,也知遮丑,连忙用手挡住了脸。 等好不容易笑够了,顾恋才收起抓拍的手机,忍着笑意,起身问老板要冰镇的饮料,拿到手之后,甚至还给小林贴心的打开了,才递到他的面前。 “喝吧,这个不烫!” 冰爽的可乐咕咚咕咚地下肚,的确起到了一定缓解的作用。 副作用是他喝了一肚子汽水,又喝得很急,随时有打嗝,放气的危险。 众所周知,可乐雪碧这种碳酸饮料,要么不打,要打嗝打出声来的,就是一个长长的镇惊四座的大嗝。 怕是仅次于当众放响p的不体面。 这最后的阵地,他决心一定要守住。 于是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他憋的难受,努力控制着,不发一言,看着顾恋,慢条斯理,极其斯文地吃完了面前那一小盆辣蚝蚝的各种鸡屁股鸭肠子的。 仿佛她吃的是什么御膳,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 夜幕很快降临,夜市也就随之摆了起来,各种小摊子,买衣服的,便也开始张罗营业了,各种小彩灯亮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小林扭头环顾了一下,这样的一个环境背景下,还的确找到了一些在大学里带着女朋友翘课偷偷出来逛夜市的氛围。 大学四年对他来说都是埋头的苦哈哈读书考研,如今这算什么,这算是对他多年前毫无开花结果的校园恋情的变相补偿弥补吗? 原来老天爷是公平的,他的春天终于要到了。 想到这儿,小林不禁有些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端着小凳子向对面的顾恋靠了靠。 缩进近二人的正常社交距离。 顾恋依旧在埋头苦吃,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 小林这一次干脆搬着板凳何故恋同坐一排,挨着。 顾恋终于抬头,问了一句“你怎么坐过来了?” 小林这才从顾恋的语气里察觉了不妥,急忙搬着板凳后退,谁知道又一下没坐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坐在老板刚泼涮杯子水的地方,裤子自然是脏了,更丢人的事,那个一直隐忍不发的嗝儿,悠悠长长的也终于“抒发”了出来。 人都是从内而外的通透舒畅了,店里同坐在外头的其他几座,无论男女,都特有默契的。切切笑了起来。 “你,你没事吧?” 顾恋又一次为他解围,拉他起来坐好。 这一刻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想快点离开。 “有变态,有变态啊,抓变态!!啊啊啊啊!” 两个人刚落座,这个小插曲也刚平息不久。 夜市里突然就骚动了起来。 小林本能地警觉站了起来,放下筷子走向骚乱的中心。 顾恋也紧随其后,慢慢向越聚越多的人群移动。 人群的中心,三四个女大学生正抓着一个瘦且矮小的男生,大声地质问。 几番推搡,去抢男生手里那个粉色的袋子。 小林站着稍微听了两句,立刻明白了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男生,竟然是一个偷内衣狂魔。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当街尾随这三名女生,堂而皇之的将黑手,伸向她们刚在夜市里买的新内衣。 “你这个变态,变态!不止一次了,之前在女生一号宿舍楼门前也是你吧,一直没抓到你,后来学校严查了,你偷不到了,现在就直接当街来抢我们刚买的了??” “不要脸,变态,恶心!” 知道这个男孩的“真面目”之后,在场的g大其余女生,一个个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纷纷化身正义的使者,边嘴上最强输出,边打电话报警,团团两人围着,绝不让人溜走。 男孩的反应很奇怪,不反驳,也不反抗,他只是咬着嘴唇,倔强地眺望远方,一动不动像很木头,任人随意推搡拉扯,像是灵魂出走,自暴自弃。 “他这是受了很大刺激,导致的行为反常。” 顾恋在一旁,眉头紧锁,观察了这个男孩很久,幽幽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怎么说?” “你看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游离的,背微躬着,手脚跟面部状态都有些反常,应该是长期生病导致的变化。” 警车很快来了,将人带走,几个女生去做笔录,人群散去,小林二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临告别心有不舍 坐公交发觉怪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我先回去了。” 接下来的二人单独压马路的“约会”,小林明显发现顾恋的心不在焉,开心的笑容,再也没有在她秀气小巧的脸庞上出现过第二次。 他也不敢过多的打扰,只敢在默默陪伴在左右。 终于她向他道了别。 “哦,哦。” 他心底一下子涌上来强烈的失落感,随后就是说不出口的依依不舍。 “有心事儿,因为那个光明正大偷内衣的男孩儿?” “这不是他能够选择的,这是一种病。不要随便给别人胡乱贴标签,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顾恋似乎从头到尾都在给这个奇怪男孩“鸣不平”,这是她的职业病,总觉得每一个生理行为异常者,都有不同的苦衷。 偷内衣贼就是偷内衣贼,而且被当场抓了现行。 同顾恋这些学者不同,他平时正儿八经接触过不少案子。 聪明点的不少都拿精神病行为障碍,作为逃避法律制裁的正当理由,拿出精神诊断鉴定书,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有病,那架势仿佛是拿了块免死金牌,职高气扬的似乎杀人放火什么罪过,在这块免死金牌面前都可以一笔勾销。 最不济的也能通过几次的司法鉴定,来回拉扯,受累受苦受折磨的,往往是受害者以及其家属。 有病?哼,那也不能作为伤害别人的正当理由! 当然这样掰扯的话,小林是不会同顾恋当面争执来说的,没有什么意义,还反而要留下“三观不合”的不好印象。 他选择了另一条比较聪明的路,赶紧岔开话题。 他可不想前面的还算“愉快”的相处,因为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全部给毁了。 “那我送送你吧,天色也不早了。”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很近的几步路就走到了。倒是你赶紧回去吧。分局离g大可不少路呢。” “我放假了,准备直接回家,不回单位宿舍了,你忘啦?” 小林有些小失望的摸摸自己后脑勺,虽然也知道自己的事,女神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清楚,可记忆里她明明是一个记忆力超群又十分细心贴心的女孩儿,观察入微,作为班长,可以记得很多人的小癖好小习惯,这一点,从半年前她组织高中同学聚会时就一目了然。 他明明下午刚才微信里说了,自己休假,她却并没有在意,很明显是不想记住。 不得不说,关于顾恋的各种没有理由的脑补解读揣测,小林做的是出神入化。 这也许就是自我认知为一只卑微“备胎”,又同时不甘心,兼有丰富的内心戏后,只能默默自我消化,旁人说完全不能理解的喜怒哀乐心路历程。 分别之后,他拐了一个十字路口,在蚊虫盘踞飞舞,昏黄的路灯下,默默走了好一段路,才终于看到了那块光杆的十二路公交车站牌。 抬手看了看手上彰显气质,大半年工资攒下来买的机械表。 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 他松了一口气,感叹幸好还能赶上末班车,便在这有些“荒凉”的大学城内,独自一人,苦苦守候着这最后一班车。 九点二十六分,“嘎吱”一声。 公交车司机例行公事,将车缓缓地停在站牌跟前,车门缓缓打开,小林上去投币。 大致瞅了一圈,除了两三个下夜班回来的上班族,都是年轻小姑娘,估计都是在附近科技园里上班的,住的也比较远。 车内只有前排驾驶区域是亮着灯的,后排乘客落座的区域,照明全靠两边的路灯以及外面撒进的月光。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起步刹车都很缓慢,似乎在照顾车上昏昏欲睡的上班族们,不愿他们受到打扰。 小林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外边儿时而辉煌时而繁华落尽的两边街景,似乎能一下子完全看清这个城市的两面,直到司机第六次停泊,上来一个矮小,穿着打扮怪异的男人。 小林因为知道自己比较晚下车就坐在了后排,那个男人投了币之后,从车的前头,径直向后排走过来。 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上了帽子。 最让人觉得可疑的是,他身上,无论是上衣还是下裤似乎穿的都不是自己的码,袖子长的可以唱戏裤子长的也都堆在脚踝处,走起路来并不方便,移动的车厢本就不稳,让他不得不想尽办法通过衣袖里两只小短手,抓住两旁的公交车坐座椅椅背,来维持平衡,这样一看来,脚上那双40多码的大鞋,应该也是很不跟脚的。 小林看着有些心酸身子微微前倾,屁股离开座椅,想着随时看他站不稳,伸手过去帮扶一把。 好在人家幸运地跨过“千难万险”,同样来到了最后一排。 他同小林一左一右选择了靠窗位置,试图隐没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落座之后他做的很规矩,甚至都没怎么动。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商场展示柜上,哪一位心灵手巧的促销员,为了销量特意将衣服叠成了人穿的形状。 公交车继续一如既往地开着陆续上来几个,但是下车的却很少。 深夜的公交,大家似乎都是心照不宣要坐到总站的。 小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会去看窗外的风景,更多的时候,会忍不住去用余光瞟自己左手边那位,坐的最远距离的怪人。 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 紧盯着又发现不出其他异常。 这样又过了两站之后,他决定向那个怪人靠近一些,于是,便大胆地扶着座椅,挪过去了几个位置,两个人并排挨着坐。 小林甚至一不小心坐到了人家宽大的上衣衣摆上,他马上借故大声对那怪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师傅,把您衣服坐皱了!” 身旁的人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就接着这么无声无息,互不干扰地坐着。 直到小林的电话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是父亲的号。 他接起来,是父亲担心着急的催促,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到家,母亲还在等他回来吃饭,不肯睡觉。 有时候,父母过度的关心也是一种负担。 早知道就不告诉父母,自己回来休假的消息,几个小时时间,已经有不少未读消息。 眼看着外面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自己快要到站了,他只能烦躁地连声说着“到了,到了。” 匆匆地下车,扬长而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公交车爆炸出事 嫌疑人精神鉴定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顾恋!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脸色那么难看,很女鬼一样!” 经历了一晚上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来到研究室的顾恋实在是状态不佳,不仅哈欠连天,整个人都丧得吓人,没化妆都能直接去cos贞子。 “别提了,有些东西想不通,折腾了一晚上。到现在还头疼。” 顾恋强打着精神,照常打开自己的工作电脑,先浏览一遍邮件,还有数据库。 却被电脑右下角,频频跳出来打扰她工作的本地新闻给搞得心烦意乱。 她发泄性的狠狠点击了几次鼠标,才算彻底关闭了这个页面窗口。得了个清静。 身后咕噜噜地轮子滑动的声音随之响起,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料想是自己那个最八卦的同组何美,又找到什么新鲜的大料八卦,迫不及待要同她分享。 美好的早晨从何美喂瓜开始。 “哎,恋恋,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咱们市发生了大案子,就在末班的十二路公交车上,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报复社会,在公交车驶入最后总站的时候,忽然就引爆了藏在身上的炸药,“彭”地一声,一车人都没了,据说战场太惨了,血肉横飞的,尸体都找不到全乎地,啧啧啧……” “十二路?” 她忽然敏感起来,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下,完全就清醒了。 十二路,开往老城区,林同昨晚上说要回家,按照时间推算,很可能会坐最后一般车,难道…… 想到这儿,她更加紧张。 蹭的一下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机冲到走廊上,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可惜电话那头是漫长的等待接听的“嘟嘟”声。 “喂,顾恋!” 见到是顾恋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虽然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但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吗?” 见电话接通了,人没事儿,顾恋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你是否安全。毕竟你昨晚一个人回家,时间也不早了。” 顾恋斟酌了一下,话其实说得很客气,但是到了小林耳朵里,就成了变相别扭的另一种方式的关心。 “顾恋,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这一回,他毫没掩饰心头的甜蜜,直白的说了出来,却没想到下一秒就打脸。 “你看本地新闻了吗,昨晚12路末班车出事了。有人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全车人无一幸免。” “你说什么?!”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让原本还躺在床上的小林一下子跳了起来。 “什么时候炸的?” “就在车即将进入总站的时候。” “你昨晚怎么回去的,打车?没有坐公交吧。” “没有,那班车我也坐了,只不过我是倒数第二站下的车。” 说起来小林还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是他的脑海里,很快又浮现出昨晚那个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我想,我当时应该跟凶手近距离接触过。” “你知道凶手?” “好了,希望这事儿你能帮我保密,案子的一些细节部分,是不方便向外界透露的,避免造成恐慌。” “好,我明白。” 挂掉电话之后,一回头又对上了何美鬼鬼祟祟的身影,顾恋只当作没看见,转身将手机揣进兜里,侧身从何美身旁擦肩而过,耐不住何美进来依旧要问。 “恋恋,有什么内部消息么?听说昨天你带着一起去吃夜市的小帅哥是分局的技术员。” “没什么,他警告我管住嘴不要以讹传讹,不然分分钟传唤我去警局喝茶。” “切,不就一个小警察么,这么拽,还威胁我们小老百姓。” 何美这么鸡贼人精的人,当然知道这番话,是顾恋特意加工了说给她听的,场面上她不说破,但是同顾恋的嫌隙已经悄悄生了根。 顾恋何尝不知道,这话说的得罪人,她平时说话办事都是态度暧昧不清,也不随意明着面的站队,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她突然就不想同何美多打太极,立场坚定。 下午,很快地,何美就给予了还击:把警局送来的一位据说是最难搞,最棘手的嫌疑人,送过来做精神司法鉴定的,直接转手推给了她。 她无可奈何只有接受,虽说是负责人,实际也要权衡利弊,比如这个何美,她的父亲是G大的心理学教授,她还是学生的时候,选修过老人家的课,关系也很好,总要给几分薄面。 下午两点,四五个人押来了一个带着手铐的清秀高挑的姑娘,拖拖拉拉,走进了顾恋的诊疗室。 身着白大褂的顾恋率先打量起了,被一群人说的如同豺狼虎豹的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细看之下,她有些失望,如果年轻漂亮,也算是一种罪过的话,那这个姑娘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请坐!” 落座之后,两个女警为她打开了脚镣,手铐依旧不敢轻易打开,随后就紧张地站在其身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恋手中的黑色签字按压笔,被她来回按了几下,实在忍不住了,才微笑着好好请闲杂人等出去。 两个女警,有些不情愿的走出去,带上门,却依然没有离开,反而叫了更多同事站在门口,看来她们的确对这个嫌疑人很重视。 “你这待遇,非同一般啊。” 顾恋坐下来开玩笑,对面似乎也完全接受了,面对顾恋,很是放松。 “是啊,我可杀了不少人呢,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呆会儿,咱俩要是没谈好,没准儿,我一不高兴,又杀了你,那我的辉煌历史里,就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小姑娘,你可别吓唬我,我也心脏不好,承受不住,不过,说实话,你来之前呢,有关你所有的资料我都看过一遍了,我倒是有一个疑问啊,杀不杀人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从你自首之后,就按照你说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翻了,都没有你说的那些尸体,那么,究竟是你在说谎呢,还是要掩盖什么秘密呢?” “我没有说谎!” 她的眼角抽动了两下,右边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向下,很明显地自我怀疑。 第两百章 聊家人焦躁不安 故挑事被人带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不要焦虑,咱们主要是聊聊。” “说说你的家人吧,你爸,你妈,还有你弟。他们对你好吗?”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采取了拒绝的沟通的态度,顾恋拿在手里的按压笔,熟练地转了两圈,又快速来回按动了两下,唰唰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笔。 “你弟弟多年前失踪,至今为止下落不明,你心里一定对他很想念吧?” “……” 抛出这个问题,顾恋明显发现了对面的一些异常,自信而又满不在乎的倔强昂头,忽然就低垂了一些,原本坦然面对,“开诚布公”对着她的双腿,在故作无所谓的抖动中,慢慢地朝向了门的方向,扒着折叠椅的双手,默默让整个人身体后仰,身子也侧过去了一些。 这些细微的动作变化,都告诉顾恋,她有意在逃避,不想面对,还流露出一些愧疚。 顾恋的笔,刷刷迅速又记下两笔,在自己刚刚简略画出的涂鸦关系图网上,关于弟弟,愧疚后打了一个问号。 精神鉴定的同时,通过这些难能珍贵的个体病例来分析原因问题,才是顾恋认为的,自己这份工作最有价值意义的地方。 “你跟你弟弟的关系怎么样?他比你小上好几岁,家里人是不是更加宠爱一些?” 提到“更加宠爱”,她又明显的紧紧抿了唇,无端地用力,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明显不是舒服放松的状态,可见她的家庭关系是多么的紧张。 “看来,你不愿意聊这些,那好吧,聊聊你做的那些案子~” 顾恋稍微试探几句,已经有了个初步的判定,再聊下去怕她只是增加她内心深处铜墙铁壁的防御机制,这样是很不利于接下来的评估过程的。 她干脆换了思路,聊起了对方愿意聊起的话题。 “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顾恋托腮身体向前倾,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还能因为什么?是她们逼我的,农村来的,乡下来的,怎么了?只是不善于跟人交流,羞涩一点,就要合起伙来欺负我那么多年?不想做朋友就算了,讨厌我嫌弃我也无所谓,可以离我远一点。我是垃圾吗?还是瘟疫?跟我有关的人和事,都要一起受罚,就连猫都不放过……” 她说这一段的时候,语气里的愤怒,更像是特意装的那么丰满,只是深色眸子里隐藏的毫无波澜跟冷酷,顾恋一眼就能察觉。 “所有人?那,那个司机呢?还有那个老太太,同样的原因?” “哼,都不是好人,杀了也算为民除害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觉得你们搞这些破流程都是浪费时间吗?我都说了都是我做的,该判就判,费那么多事干什么?” “杀人案子,又轰动一时,总要审理清楚,各项证据完善充足了再判,疑罪从无,明不明白,不是你空口几句就随便定罪的。” “我都已经自首了,找线索是你们的事,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说的句句属实。”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在案发现场,还有尸体上,根本找不到你的指纹,或者任何你的相关一点线索,到底是你臆想的,还是你天赋异禀,考虑的天衣无缝,掩盖了所有犯罪证据?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自首呢?” 顾恋的一连串发问,像是在质问对方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给自己理清逻辑。 “……” “你问的一连串,我也回答不了你,但是我确定自己没有精神问题,即使有,也只是药物干扰暂时的,最多是短暂性失忆。” “你吃过药?” “嗯。” “什么药,在哪儿吃的?下药的人你认识么?” 又是急切的三连问,对面这一次,选择了保持缄默。 顾恋的凝视逐渐让她有了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小动作开始无故多了起来,即使带着手铐的手负担很重,也不方便,也似乎忘了这一点,摸摸鼻子,捋捋头发。 顾恋的眼神压迫,让她慢慢开始变得烦躁,哐当哐当的手铐声弄得整个比较空荡的诊疗室动静极大,门外的几个警察,闻风而动,瞬间破门而入,“不许动!” 几个人紧张地把人按在折叠椅上,又加了一道手铐,这回甚至戴上了黑色的面罩,直接推搡着出了门。 女子全程都没有反抗,听之任之。 似乎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顾医师,不好意思啊,让您受惊了!” 为首的一个女警抬手一个标准的敬礼,随后一脸抱歉。 “她的会诊时间还没结束,你们不能带她走!” 顾恋表现地很坚决。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上头说了,这是头号危险人物,一旦出现异常情况就立即带离,做精神疏导跟精神鉴定是次要的。” “我们要为您的生命安全负责!” “你们太大惊小怪了,我的生命安全自己可以负责,你们把人带回来!现在!” “顾医师,您就别为难我们了,不然您直接向上头打申请,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人再给您送来,但是现在,不行!” “诶,你,你们!” “顾医师,你新买的香水不错,什么牌子的,挺好闻的,下次一起约着去逛街啊!” “高雯,你!哼!” “彭”地一声,门被无情的关上,她这个好同学,公事公办还是老样子,她只能慢慢踱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抱臂轻轻地倚坐着,满腹心事。 桌上这个女子的档案,还摊开着,那张右边附着的一寸照片,更像是证件照,青春明艳,她本就是浓颜挂的,没有了如今的倔强冷酷,多了几分青涩畏缩。 同顾恋刚才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她忽然伸手,将这本资料拿起来,捧在手里,盯着这张照片横竖上下看了良久,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刚才所见的,跟照片上这个,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喂?” “恋恋啊,少管所送来一个要行为矫正,我下午准备请假了,你帮个忙呗!” 正想着,她桌上的内线电话叮铃铃大作,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接起来一听,又是何美这个女人搞事情。 她理理白大褂,坐在桌上,换了个霸气姿势。 “行,都行。” “但是,马上年终了,学术报告交不出来,你的个人评估报告,可别怪我打C。” “顾恋,你敢威胁我?你这是滥用职权!!” “老刘,带人进来吧!” 顾恋才不惯着,直接接了二号线,让人进来。 第二百零一章再见面问题少年 有话聊袒露心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人进门之后,顾恋站起来大概打量了一圈,不算高的身量也就一米七出头。 乱蓬蓬的头发,水洗单薄牛仔外套僵在身上,裤子也有些短,不算很宽大的衣服,因为过瘦,单薄的身子依旧撑不起来。 这最多也就是个失足小青年,长期混社会还沾染了很多坏习惯,少管所的导员管教不了,就顺水推舟塞到这里,尤其是这样看着最起码有十六七的,基本的世界观跟三观已经成熟,要扭转改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顾医师,那我走啦。” 老吴将人送来,客客气气,顾恋对于这样懂礼貌的人,自然也会以理相待。 插在白大褂里的手拿出来,朝老吴挥了挥,点头笑脸送别。 “诶,您先忙!” 男孩儿坐在椅子上,背挺的笔直,高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小伙子,就准备一直这样低着头跟我说话么,说话不看着对方眼睛,也显得太不礼貌了吧?” “……” 顾恋拿话一激,果然这男孩儿就将脸缓缓抬了起来,顾恋得以看清他的眼睛,五官轮廓,顿时吃了一惊。 是他?! 不过一天一夜,她便再次见到了那个在G大夜市,引起骚动的男孩儿。 那张病态带着倦容的脸,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她下意识翻了翻手头内达厚厚的资料,对于她想找到的部分,当然一无所获,她这才恍然的想起,这个case是她十几分钟前匆忙刚刚接下的,这条资料完全没有,一切空白。 眼前的这个男孩儿对她来说不算陌生,但也一无所知。 她并没有慌张,坐正之后,又是手握那只黑色按压笔,笔记本翻开到新的一页。 脸上的职业笑容十分专业,又如沐春风,能够一下子吹进人的心里。 “你不要害怕,不要把心理问询当作洪水猛兽,从现在开始,你就把我当做一个可以倾诉的大姐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发誓遵守秘密绝不会把你今天所说的一切都说出去。拉勾?” 她站起来,特意走到男孩跟前蹲下来,在他惊讶无比,又羞涩的目光里,拉过他的右手,用自己的小指轻轻的勾了他的小指,算是完成了达成承诺的仪式。 随后,她依旧蹲着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拉勾上吊的手势又变成了有好的握手。 “咱们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叫顾恋。顾家的顾,恋爱的恋,怎么样,姐姐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有生活气息?” 她俏皮地向少年眨了眨眼睛,想通过这种方式卸下内心的防备。 “夏,夏天骄。” 男孩儿吞吞吐吐蚊子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似乎这个名字说出口的一刹那有些羞耻。 顾恋耳朵好使,一下就听明白了。 “夏天骄?不错,不错,天之骄子,你爸你妈对你可真是寄予厚望啊。” “没,没有,就是个名字。” “你这么腼腆的一个人说两句话还会脸红,耳朵烫,怎么会进少管所的呢?能跟姐姐说说吗?” 提到这么不堪的一面,他原本就不自信的头更低了,尤其是面对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更令他难以羞启齿。 “不要紧的说吧,有姐姐在,姐姐都理解你。” 这种拉手不断的轻柔安慰,让男孩儿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失踪很久的母亲,还有印象模糊的姐姐,一切都那么的有安全感。 “姐姐,你真的都能谅解我吗?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想念妈妈了~” “姐姐都理解都理解,只要你都说出来,姐姐可以帮你的。” 顾恋继续轻轻地安慰,男孩儿果然是单纯的,没有过多地费力气,就可以坦白,有倾诉欲,想要自洽,渴望被理解。 他抓着自己手心,越来越用力,也足够说明他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缺失亲情母爱,通过异常行为去弥补。 “我,本来一直在这附近捡垃圾讨生活,因为这里有美食街,还有大学城,每天学生扔掉的东西不计其数,只要我每天翻的垃圾桶够多,就能够一天的生活。” “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G大有一个学生自己搞得小门,方便进出的,就也偷偷跟着溜了进去。想着名牌大学里的垃圾桶,翻到的好东西,是不是会多一些,然后转着转着,就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发现了她们晒在那儿的衣服,裤子,还有,还有内衣~” 提到内衣,男孩儿的脸再一次止不住地泛红了,简直同那一晚,因为偷内衣而被抓当场现行的无所谓“变态”判若两人。 “我从那一排排亮的整齐的衣服间走过,那一股股清爽好闻的味道,让我昏了头,像是什么美丽的花开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我站在中间,没忍住,就~就” “就偷偷拿走了她们晾在绳子上的衣服还有,内衣?” “嗯。” 顾恋叹口气。 “我知道,你是想自己的妈妈姐姐了,毕竟这么长时间的流浪生活不容易,很艰苦,曾经的那个温馨的有姐姐有妈妈的家庭,是你心中永远向往的圣地。” “嗯。” 顾恋能明白,夏天骄只是在寻找贪恋着,那记忆里属于妈妈姐姐的味道。 可惜年代久远,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如今的这一动作,只是一种大脑机械的补偿机制,他时而会被这种执念控制,而精神恍惚,做出无意识的怪异举动。 “所以,你是因为在夜市上被G大女生指控偷内衣而进的分局,又因为未成年进的少管所。” 这么一分析,就都通了。只是就算有这样的坏习惯,也不至于,不见得会在入住少管所的第一天之后,就被迫不及待地送过来,进行心理干预吧?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慢慢走出去了诊疗室,轻轻带按了指纹反锁,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少管所认识的一个导员。 “嗯,你好,我想问一下,昨晚刚入所的夏天骄的情况。” “好的,好的,谢谢,明白了。” 放下电话,她眉头又拧在一起,也不着急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口,透过中间面积不大的半透明玻璃,观察了背对着自己的夏天骄一阵。 半夜接连一小时拿头撞墙,有强烈自残倾向? 不像啊,这么严重? 第二百零三章 找李想分享情报 要信息碰一鼻灰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哟,小林,你不是休假么,这么早就归队啦?” “李队呢,李队在不在?” “李队啊,李队还没来上班呢,怎么了,找他有事?” “哦,那我去他办公室等他吧!” “到底什么事啊,一大早的,神神秘秘。” 穿过大办公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小林推开了李想的单人办公室,坐在里头,有些焦躁不安。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墙上的钟指向了十,他已经坐了不下两个多小时了,终于他准备起身,先找别的报案的同事,问一问公交车爆炸案的基本情况。 “诶,小林你来啦?你今天不是休假么?” 推门而入的正是小林苦等半天的李想。 “李队!” 小林激动地站起来,见李想也是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明显是没休息好。 “李队你这是?” “哦,按照你给的线索,顺便去了趟邻市,调查了一下这个乔亚男的背景,有了不少新的发现。” 一提到这个,李想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颇有些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乔亚男,便是小林查到的,“八一三”案,那具无名女尸的真实姓名。 “李队,昨晚的那个恶性爆炸案,您没听说吗?” 小林忽然打岔。 “你是说十二路公交那个案子吗?听说了。这个案子赵局交给二队办了,我无权干涉。” “我就在那班车上,也接触过嫌疑人。” “那你应该去找他们二队说啊,找我这个闲置的一队队长,犯不着。” 李想苦涩地笑了笑,习惯性的脱下外套挂起来,坐下来整理桌上的各种文件。 自从他那一次在医院被精神病人无端捅了之后,赵局便以静养的名义,很少让他再插手大案子,晾了他有段时日了。 他也不气恼,不让查,他可以暗地里自己查,专案会大小汇报也不用参加了,可支配的自由时间也相对多了起来。 他本就嫌这些浪费时间,束缚行动,交流的信息也基本都是他早就一手掌握了的,只是领导不知道罢了,他不认为对案子推进有什么特别大的帮助,聆听的不过领导的一些方针指示,他如今这样也乐得清闲舒心。 “李队,你看看这个!” “什么?” 李想接过小林递过来的一张皱巴巴,明显之前被狠狠蹂躏过的白纸,展开一看,里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是一张价值十多万的欠条。 大意是事主欠十几个工人半年的工资,承诺在本月还清。 单子是平平无奇,只是这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苍劲有力的署名,牢牢抓住了李想的眼球。 夏友廉。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这正是乔亚男的那个无情的包工丈夫的姓名。 怎么可能这么巧的事情,职业相同,名字也一模一样,也在同一个城市。 “哪来的?” “我怀疑,这起爆炸事件就是这个夏友廉干的。” 小林言之凿凿。 “他那晚故意选了公交车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坐着,裹得严严实实,我坐在他旁边,挨着很近。” “这个东西应该是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我当时打电话,没注意,顺手揣在了裤子口袋里,来局里的路上才发现的。” “这个东西要给邵队送去吗?” “先放我这吧,到时候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小林,你也算逃过一劫,先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等休假结束了再来上班,最近也辛苦了。” 李想站起来,安慰地拍拍小林肩膀。 “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哦,不,不用了,我可以回去的,不麻烦了李队。” “那你路上小心一些,注意安全。” “谢谢李队关心。” 话说完,小林就转身告辞离开。 李想,拿着这张对他来说,算是意外收获的欠条,陷入了沉思。 他左看右看,觉得这个叫夏友廉的包工头实在是不太寻常了,虽然也算带着些偏见,但是很少见一般的包工头会用钢笔签字,字迹可以达到由人鉴赏的程度。 要真是他做的,那他身上的炸弹又是哪来的?他跟妻子分居多年,一双儿女失踪多年,他没有报警也没有去找,跑到另一个城市,割裂一切的人际交往,放弃过去还算不错的体面工作,所有的完全是重新开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甩掉重病缠身的儿子? 这所有的答案,恐怕只有这个疑似报复社会的自杀人士,能够给出了。 小林出了分局,有些漫无目的,再次骑上那辆久违的,由于年代久远,有些搁愣的山地自行车。 虽然表面上很沉静,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依然下意识地拿出了那辆高中时每天上下学,用来代步的山地自行车。 这种能自己控制的交通工具,他才能放心一些。 悠闲地骑着他的小车,他忽然见到了熟悉的人影。 “顾恋!” 他高兴地单脚刹停,挥挥手问候,只可惜亮眼野马里的顾恋根本没注意到他,一个急转打了方向盘,溅起他一身灰跟土,巨大的轰鸣声喷着尾气,一下窜了出去。 看样子,一大早的,顾恋也来了分局一趟。 他吐掉了嘴中不甚吸入的尘土,也有了方向:他要再去一趟G大,去顾恋的研究室,问问情况。 顾恋来分局,不过来获取更多关于夏天骄的资料。 在少管所从导员那里,获取到的实在有限,只有个基本情况,她便想着从将人转入的分局,能有更多的信息。 可惜,遇上的态度很冷漠,拒不配合,一问都是无可奉告,让她大小姐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极度不爽,便拿方向盘,发动引擎出气。 “老吴,A403号夏天骄怎么样了?” 一进所,她风风火火往观察室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便问了老吴。 “他,他一直在疯狂地咬自己的胳膊,血肉模糊的,幸好几个男研究员进去把人控制住了,不然真的难以想象,肉都快要被咬下来了,这孩子对自己,下嘴是真狠啊~” 老吴感叹着,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仿佛那个触目惊心的画面还在眼前。 第二百零三章 查邮箱莫名线索 推小说后脊发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办公室外的走廊之上,渐渐响起了不少人与声以及脚步声。 走廊悠长回声不小。李想不用多想,也不用出去过问,便能从三三两两经过他办公室的那一群人,只言片语中,这是为了公交车爆炸而组织的会议。 可是,根本没人通知他。 他握着鼠标,安心查找一些内部资料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他偶尔抬头,触及到桌上那个深蓝色封皮的资料夹,那里面有小林刚送过来的那张属于夏友廉的欠条。 他内心有些纠结,可又实在不想便宜了那个趾高气扬,什么也不会的邵东。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无奈的决定,等赵局把会开完了之后,把自己所知道的相关情况向赵局汇报。 外面人声终于散尽。 他再次将视线收回转到自己办公的电脑上。 右下角那个疯狂闪现跳动的小人在提醒他,邮箱有了新信息。 这是他很重视的一个邮箱。 这么多年警察生涯他也有不少内线人,为他提供第一手资料和情报,以便他日后更好的展开排查工作。 这是他一笔宝贵的资源。 而他与他们联系最多的就是用这个邮箱,所以一直以来,他一直形成的习惯是一定要让自己第一时间,读到邮件内容。 而这个邮箱,他没有记错的话,距离他上一次收到邮件已经是四个月之前的事了。 最初开通它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师傅心心念念的“八一三”案。 消息提醒图标还在疯狂的闪动,若是你一直不点开查看,便无休止的反复提醒。 李想双击急切地打开来,发来邮件ID,他并不熟悉,也不像日常邮件里收到的那些垃圾广告一样,有华丽吸引人的标题。 他再次双击点开一看,赫然是一个蓝色的网页链接。 下面一行小字:我猜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这口吻不像是他的线人。 他不敢掉以轻心,基础的电脑知识还是懂得,查了一下源代码,确认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木马病毒,然后才敢点进去看内容。 页面跳转的那一刻,他有些傻了。 哪有搞什么花花肠子,不过是一本网络阅读页面。 看样子人气也就一般,又是烂大街的穿越类型,章节也不算多,看简介也不知所云,最多这女主角的名字:夏瑜,让她又有了兴趣。 又是她?还有人为她写书??还是说只是重名的巧合? 不对,那把这本书发过来,专程送到他眼前的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如何,他坚信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都需要他查一查。 于是他作为第3001个读者,开始从第一章,细细的品读起来。 想来,即使在网络文学兴起的那些年月,他一个农村孩子,为了考上自己的理想学校,硬是从来没有跟风,哪怕是上了大学,玩物丧志,这四个字的道理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从不认为书是用来消遣的一种东西,当然,网络除外,所以他不会看。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为了线索,还要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开头,他就嗤之以鼻,又是女主穿越到新世界,跟有钱公子谈恋爱的故事,要不就是所有男人都爱我,天大地大我最牛b的设定,无缘无故。 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看到第十章实在忍不了了,便退了出来,安慰自己这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没必要把时间浪费于此。 但是网页上,那蓝色的于五分钟前更新的字体,连带着涉及部分章节内容剧透的标题,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公交车爆炸,这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虽然这也不排除这位作者蹭新闻热点的可能性,以此达到吸引流量,吸引眼球的目的,他还是忍不住点去看了看。 跃入眼帘,越来越多的字,让他的心抖了抖。 两千个字很快就结束了,他决定往前翻几章节,从后往前去看,看的越多,他越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寒。 不管是小林还是他自己,这个作者像是一下子开了上帝的视角,事无巨细,把他们的动作甚至连在心里,都刻画的别无二致,丝丝入扣,而这一切是确实发生过的,就连发布章节的日期,都同他们是同步的! 这描写说不上绝对的精彩,但这些内容足以让他继续看下去,他既想要又害怕看到关于自己的情节,因为这些内容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好像是他本人在作者面前亲口转述了一样,然而在他的生活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不知不觉的他就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呆呆的坐在电脑前看了整整一天,什么也没有做。 握住鼠标的右手早就湿透了。 所有章节的都已经看完了。 他仰头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时间久了,他甚至开始怀疑那里是不是装了一个摄像头,不,应该是有人在她身体里装了一个摄像头。 不然为什么会对他的一切如此的了如指掌,清晰的连他自己都自叹不如。 这个作者他究竟是谁呢,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就立马打起精神坐起来,汗湿的手没擦,握着鼠标,还有些打滑。 点开作家介绍一栏,果然失望,空空如也,连头像都是黑的。 庆幸的是,偶尔也会更一些自己写的小日常,以及对章节内容的规划,或者是回答粉丝的提问。 花钱阅读过VIP章节的,都有资格叫做粉丝,给作者留言了。 于是花了十几块的李想,飞快地给留言板上留言并不多的作者提问。 请问您是不是有在警局的朋友,还是有什么内幕消息,这个公交车爆炸案就发生在我们本地,好些细节,警方都没有公布。 发完这条后,李想便开始死死盯着蓝盈盈的电脑屏幕,等待消息的回复。 一个小时后,新的章节又更新了,又过了五分钟,留言板里就多了一条加蓝V的作者回复。 没有啊,本人只是一名毕业在即的大学生,找工作压力太大,写当作消遣,爆炸案我的确参考了,看来楼主是警察叔叔~别当真哦!都是故事情节。 李想对于这一套说辞,当然半信半疑。 尤其新的一章里,又提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高雯。 第二百零四章 见顾恋询问帮忙 见“男孩”寻找联系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看着沉睡的安详的夏天骄,顾恋松了一口气,幸亏所里还有所剩不多的注射的安定,能够帮助他平复下来,只是希望他苏醒过后,能够多少理智一些。 监控是必不可少的,看着他下意识调整的如在母亲子宫的婴儿睡姿,顾恋不由得心生怜悯,这得是一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会发展到用暴力自残的方式来舒缓这种压力。 “顾医师!” 忽然推门而入的新加入的实习成员,略微偏头,见到里面单人床上熟睡着的夏天骄,连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压低声音悄悄走到顾恋身边,附到她耳边。 “外面有人找!” 顾恋也没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刚要转身,还是顿了顿,竟然当即脱下了自己身上常穿的那件白大褂,轻手轻脚,放到夏天骄的枕头边上,一个眼神,示意这个嫩生生的小姑娘,坐在这陪着,又做了个电话的手势,意思是人醒了,给自己打电话。 顾恋在G大一向是风云人物,据说从小参加各种竞赛,明明有实力进B大少年班保送,还是固执地按部就班,参加了高考,进入了全国心理学专业最为顶尖的G大,当然毫不意外的,学一年时间读完所有课程,修满学分,进入研究所之后,院长力保,众望所归,她又成为了其中一个项目的负责人。 这样金光闪闪,辉煌的个人履历,当然声名远播。 小姑娘作为小学妹,自从听了顾恋“不是人”的传说之后,一直很崇拜的冒泡泡,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到研究所,同偶像一起工作,偶像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当然更是义不容辞。 顾恋随手咔哒关上了门,刚走出去没几步,就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自己敞开的办公室门前,看到了根本停不下来,在楼道里溜达来溜达去的小林。 “我们研究所,你可不能随便乱逛,都是机密,好多是国家S级的项目,随意偷窥是犯法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只是在等你,没离开这个走廊范围,诺,那个摄像头都拍下来了,可以为我作证。” 小林指着那个大剌剌地黑洞洞摄像头,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走吧,进去说。” 顾恋拍拍他肩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顾恋的办公室。 “有事?” 进门之后,顾恋拿起一次性纸杯,为他接了一杯水,搁在桌子上。 小林也是真渴了,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个,也没什么,我见你今天早上去了分局,叫你,你也没理。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 话一出口,“舔狗”属性就一下子暴露无疑了。 小林也是恨自己,明明是平等的朋友关系,怎么会被他主导着,向不正常的关系发展。 有时候,可能的确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还真不能怪女方。 “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疏通一下。” 说到这里,顾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晶晶的了,她用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一下子推到小林面前。 “我刚收了一个恋物癖加严重自残倾向的男生,想要他的背景资料,奈何你们分局,不愿意配合。” 小林一边听着顾恋的抱怨和描述,一边默默打开了资料夹,那张眼窝深陷,黑黑多白少,耷拉着眼皮的眼睛,倔强地嘴唇,他依稀记得,真是那晚,在G大门前的夜市街,被当场抓了的内衣小偷。 “是他??” 小林有些诧异,兜兜转转,这小变态竟然又到了这里来治疗。 “嗯,你有熟人么,能拜托查一下么?” “叫什么名字?” “夏天骄。” “夏天骄?” 听了这个名字,小林又急忙认真再看了一下,开头填写的个人基本资料里,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再三确认了之后,联想到夏友廉的儿子,已经失踪多年,而这个男孩的年纪岁数,也是差多的。 很难不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我能见他一面吗?” 小林皱眉,良久提了一个要求。 “可以,但是尽量别刺激他。算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再次一起来到了观察室的门外。 悠扬舒缓的小提琴曲,似远非远,飘飘荡荡地,像一只孤魂野鬼,是月光变奏曲。 两人站在门外面,才发现夏天骄正侧躺在雪白一片的床上,怀里紧紧搂着的正是带有顾恋名牌的那件白大褂。 “你醒了?” 顾恋带着小林推门进来,笑盈盈地走向夏天骄。 “顾,顾医师!” 奉命照顾他的小姑娘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夏天骄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躺着,似乎那一针镇定剂下去,抽走了他的灵魂。 “你做的很好,用音乐安抚患者情绪,但是下次记得先把交代自己的任务完成好。” “对,对不起~” 小姑娘握在手里的手机,有些尴尬,她慌张地关闭了自己的音乐播放器,马上道歉,也不多给自己言语开脱。 “你先去忙你的吧。” “好,好。” 目送人出去之后,顾恋给小林搬了把椅子,自己则是轻轻坐在夏天骄躺的床边,又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夏天骄额头上的汗水。 “夏天骄,你还记得自己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他父亲?” 顾恋察觉了问题,仔细想想,夏天骄的确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亲,翻来覆去说的,只有自己的妈妈跟姐姐,明明他自己是个流浪多年的“孤儿”。 夏天骄没有动,握住顾恋的白大褂握地更紧了,已经默默捏出了褶皱。 小林,本就看他不顺眼,虽然未成年,但看脸,也绝对满了十六岁,现在的孩子都早熟的很,何况他还有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经历,绝对是个人精。 他可不认为这个少年,就一定是个什么都不懂,顾恋眼中那个身世可怜的男“孩子”。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的语气渐渐暴露了自己的不耐烦。 “说啊,不要躺在那装死。” 顾恋向他使眼色。 “你怎么答应的,照顾他的情绪,有话好好说。” “夏友廉,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夏天骄终于缓缓动了动手脚,有了点反应。 第二百零五章 语试探装聋作哑 吃食堂女仆男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然而,夏天骄只是挪了挪,换了一个让自己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装聋作哑,活在自己真空的世界。 小林刚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瞬间就被熄灭了。 “你确定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好,那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个叫夏友廉的中年男人,昨天背上炸弹,在公交车上拉上了七八个垫背的,一起上了西天,身子炸得支离破碎。我们查了他有一儿一女,儿子跟你同名同姓,既然你是这个反应,那我想,我们应该就是找错人了。” 这番话说完小林并没有潇洒了,转身离开,反而站在原地,定定地观察,这个夏天骄的反应。 他依旧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那双茫然空洞而又骇人的眼睛,此时已经紧紧的闭上,就如同是他的心门,也牢牢地关上了。 “你跟我出去一下!” 这夏天骄如此的反应,顾恋起身我有些恼怒地,拽着小林就往外走。 关上门来到走廊上,她双手抱臂,语气里有质问。 “你怀疑昨晚上那个公交车爆炸事件的制造者是他的父亲?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万一出事了,你负责吗?” 小林的目光透过那一层透明玻璃,时时刻刻不离夏天骄的方向。 虽然夏天骄表面上表现得毫无反应,却更加确定了小林心中,对他跟夏友廉两人关系的猜想。 “我只是猜想也不确定。所以想当面问问他。你也别太紧张了。他又不是抑郁症。没那么脆弱的。” “你是专业的还是我是专业的?在我们研究所,都像你这样在病人面前,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百无禁忌,怕是安馨医院早就关不下了,更没有继续治疗观察的必要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面对咄咄逼人的顾恋,小林只好连连后退,举起双手来投降认错。 “哎,哎,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嘛,刚查到了点关于813案的关键线索,总想着帮着我们领队赶紧把这案子破了了了,他一桩心病。” “813案就是那个女死者身份,迟迟不能确认的案子?” “怎么啦,查到什么了?当年我跟我的导师还就这个案子的凶手心理画像分析做了一个课题。” “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夏友廉的妻子,叫乔亚男,又是孤儿,加上这个夏友廉在二人分居之后,就直接换了个城市隐居,所以她失踪,迟迟没人报案,后来时间久了,就被搁置了,也没人来管了。” “哦~” 顾恋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凶手有线索了吗?会不会是那个夏友廉?” “不可能,夏友廉个子不高,又瘦弱,当年现场勘查过,留下来的关于凶手的信息,他是一个人高马大比较强壮的人,跟夏友廉完全对不上。” “哦~” “那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继续排查乔亚男的社会关系?” 听到里头钢丝床不稳定的嘎吱动静,顾恋这才意识到,在这个门口,议论凶杀案的这些内容不大合适,并再次用钥匙锁好门。 随后引导小林,两人一前一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接着聊其余的细节。 门内,夏天骄的眼神不再无神,他慢慢松开顾恋那件,已经被他蹂躏的完全不像样子的白大褂。 弃之如敝履。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身上那件从不允许别人脱下,哪怕是睡觉,也要紧紧裹在身上的水洗破旧牛仔外套,最下摆那个挂着的银色的叮铃咣啷的饰品,实际是一枚女式的搭扣发卡。 他的手慢慢移动到了那个存有珍贵发卡的位置,颤抖着摸了又摸,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的从眼角滑落到高挺的鼻梁。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那闪烁的红色亮点。 于是,又不动声色地慢慢移动,将身下的被子一点点拉起来,从脚开始,完全蒙头盖住自己。 黑暗中,他凭着自己的感觉,又一点点移动,将发夹从衣服扣子上下摘下,柔软的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再小心地捧在双手里,轻轻的贴近自己的面颊。 无声的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纷纷掉落在银色的发卡上。 虽然他自己心中早已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很难会听到什么好消息。 可是一日的不确定,一日的石沉大海,就意味着还有生的希望。 然而,如今这个小警察带来的消息直接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他的心口剧烈的抽搐着,也不知是因为过于悲痛,还是因为被子里的空气实在是太稀薄了。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还在就813案,继续热烈地讨论着。 顾恋终于也是态度缓和下来,决定帮小林一起想办法确认,这个夏天骄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其人。 “哎,他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叫什么叫什么什么夏瑜的。” “嗯,好像也是你们G大的学生,学生物工程的吧,大一还是大二的时候突然失踪了,还是同学报的案,这倒是有案底可查的。” “我们学校的?还是生物工程系的?生物工程系,我熟人挺多的,改天我给你问问。” “行!” “到饭点了,我请你去我们学校食堂吃一顿好的吧!” “那多不好意思~” 小林低下头,嘴上虽这么说,可肚子早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毕竟这一大早起来,忙活了一上午的他,什么都没吃。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上次在夜市,你都没吃好,我还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今天给你搞顿好的,好好补回来!” 盛情难却,小林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跟着顾恋,来到了G大北食堂。 可是,正值饭点人声鼎沸的食堂,不少学生已经打完了饭,坐那儿吃上了,几台吊顶的电视,正播着紧张的体育赛事,许多男孩三三两两的坐在附近,看得比吃饭可津津有味多了。 “林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找我了,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不够乖吗?我乖,我听话,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去找别人,我会永远做你的乖狗狗,永远!” 餐厅里忽然又骚动起来。 一个头戴猫耳朵身穿绿露肩女仆装的高瘦男生,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女孩的双腿苦苦的哀求。 第二百零六章 “牵”人走舆论炸锅 严告诫没多追究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这样怪异羞耻的着装,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高度吸引人们的眼球。 一些自认为比较“懂行”的男男女女,本来排着队打饭的心思也没了,忙着看好戏,捂嘴切切的笑声议论声占据了主导,原本人声鼎沸的食堂,一下子安静了很多,电视机里听不见的解说,终于得以在偌大空旷的空间里,听得清晰。 只是刚才那些一心扑在比赛上的男同学们,心思似乎也已经转战了这边。 从众的看热闹八卦,是大部分人的心理需求。 事件中心的两个人,成了所有人聚焦的中心,被抱住的女生,瘦瘦小小的,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更看不清表情。 男孩的板寸,倒是让他一张还算颇为帅气阳光的脸,暴露无遗,离得比较近的围观群众里,马上就有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计算机系的徐旻吗?” “你说的是广播站的那个大帅哥校草?” “不会吧,不会吧,他这是在干嘛?跟女朋友玩什么羞耻py吗?” “他有女朋友吗?我怎么不知道?之前那个超级白富美邱筱宁他都不给面子,公开拒绝了,眼界那么高,什么样的妹子能让他这样不管脸面?” “这姑娘手段了得啊,能让咱们心高气傲的大才子大校草,如此卑躬屈膝,啧啧,绿茶本茶,白莲花一朵。” “哎呀,你们以为人徐大校草能是什么好人?小地方出来的,一进学校就跟佟铭那些个富二代打的火热,说是资本主义的走狗都不为过。” 舆论逐渐引向了辱骂,事件中心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女孩没有动,她挣扎了几下,试图把自己从男孩手里挣脱出来,但是根本不起作用。 换来的只是对方,抱住的更紧。 于是,她选择不动。 两个人僵持着,所有人就那么面部表情的凉薄做看客。 很快地,女孩选择了正视这件事情,她缓缓弯下腰肢,看得出无奈,一只手抓住男孩抱住她双腿的一只胳膊,像是在耳边轻轻地交涉。 小林举着筷子,看到的只是黑压压的人影。 顾恋是背对着的,只是从头到尾,她都安心吃自己喜欢的水煮鱼,吃的很认真,又默不作声。 小林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在女神面前,一个男人更不能表现的八卦,便也假装视而不见。 人群之中,逐渐有了移动。 原来是那个女孩,果断从自己白色的小布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皮制绳,在众人一片的震惊目光,同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中,径直套在了男孩的脖子上,而这个男孩更是顺从地乖乖低下脑袋,任由女孩处置。 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副超黑墨镜遮面,随后从容地牵着这根小皮绳子,走出了重重的包围圈。 这一下,舆论一片哗然。 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的拍,录视频的录视频,等二人就这么离开食堂之后,又再一次炸了锅了。 “Woc,这个女生是谁啊,太A了吧?” “你有病吧?三观有问题,这叫A吗?小众的爱好就不要在公开场合丢人现眼了,到时候传到网上,丢的是我们G大的脸,这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污染校园,恶心!” “吃好了吗?” “啊,哦。” 顾恋吃完开始默默收拾起了盘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小林,更侧头听着这些议论,被顾恋叫了一声,才忽然回过神来。 “走吧!” 顾恋端起餐盘,云淡风轻,仿佛这些世界之外乌七八糟的事件,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小林急忙站起来,跟上顾恋的步伐,这时候的食堂,又涌进了不少中午睡到十二点才起床进来打饭的大三大四的学生,自从学校禁止外卖进校门之后,他们这些长在床上的人,被迫不得不选出代表来,统一来食堂带饭,养活一整个宿舍。 赛事转播的是本地台,到了整点,同省台学的,还搞什么整点午间新闻,妄图提高自己的B格。 女主持人,一头干练的短发,配深蓝色西装,坐地端正,国外内新闻都报,显得,还很像那么一回事。 “新讯网消息,近日在M国流行的一种上呼吸道传染疾病,已经导致一百多人死亡,这种病毒目前未知,主要通过飞沫接触传播,且在空气中可停留数日,目前感染源不明……” 吃过饭之后,就真的要到分别的时候了。 小林心中再多的依依不舍,也总不能打扰女神的工作。 “那我先走了。” 小林,坐了一会儿,看着顾恋噼噼啪啪,认真敲打键盘的侧脸,似乎在撰写什么重要报告。 “那行,你早点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顾恋只略抬头,看了一眼起身的小林,随后整副心思,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嗯。” 出了办公室,他迎面撞上了那个,之前给夏天骄放小夜曲的清纯黑长直女孩。 两个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小林友好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女孩手里抱着的一大叠文件,已经证明了她来找顾恋的意图。 两个人擦身而过,女孩敲了敲门,才进去,乖乖巧巧等着顾恋把头从工作中抬起来。 “中午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林殊?” 顾恋的语气冰冷。 双手抱臂,盯着她。 “我,我……” 女孩慌张的解释,顾恋的追问,似乎比刚才,她在食堂突如其来遭遇的难堪荒唐事,更加让她惊惶失措。 她一时接不上来,窘迫局促地,忘记了手上还有一堆文件,手一松,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就像是辛苦多时堆好的防御堡垒,顷刻间就土崩瓦解。 她立即跪在地上一一捡起来,却正好碰到了,竟然愿意屈尊为她捡起文件的顾恋的手。 “有些个人爱好,无可厚非,作为旁观者,我也不好多做指摘,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在高校,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影响。” “我也不多过问了,你是成年人了,赶紧处理好,这会儿,估计,校园论坛都已经炸了。你今年的奖学金还有出国交流的学习机会,估摸着要重新评估了。” “好,谢谢,女神。” 看着她眼中闪出的别样的晶莹,顾恋的心中动了动,只有无奈地一声叹息。 第二百零七章 长舌妇道人长短 起冲突垃圾盖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想起。舆论发酵地很快,第二天研究所就来了校领导。因为事件影响太过恶劣,所以一轮又一轮的关于林殊的座谈会,搞了整整一天,林殊的工作刚上手,就有了被开除的危险。 研究所的七八个人也颇有波及,都有被问话了两轮,搞到大中午,手头的工作没动多少,搞得一个个吃午饭的心情都没了,只是在办公室泡了几杯备面。 “这个林殊是什么情况?” “小姑娘看不出来啊,玩地还挺花。” “现在的小姑娘厉害着呢,平时不声不响的,光看脸是看不出来的。” “吃饭就不要乱嚼舌根了吧,小心消化不良。” 手拿咖啡的顾恋在平时集中的大办公室里,冷眼旁观着以何美为首的几个“长舌妇”在说三道四。 看吧,果然各行各业,无论学历高低,都有喜欢背后议人长短的,有时候所谓的学识啊,跟人的素质就不挨多少边。 “大负责人说的话,都要听听,小心人家扣你们的年终奖金。” 何美站起来酸不拉叽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端着那一桶还剩一半的泡面,直接带着汤汤水水抛进了顾恋脚步,办公室里的小垃圾桶,溅起的浓浓褐色汤汁,直接跃到了顾恋新拿的另一件白大褂上。 “把垃圾桶倒了。” 顾恋不依不饶,没有拿咖啡的另一只手搭在了正巧要从她身边经过的何美的肩头。 “凭什么,我上班来,拿钱办事,工作内容里,可没有倒垃圾这项业务吧。” 何俊语气很冲,明摆着不放顾恋在眼里。 “东西是你扔的,办公室环境是大家的,你糟蹋了就要收拾干净。”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何美很嚣张的踩着那双布林布林的银色高跟鞋,鼻孔朝天,故意撞开了顾恋放在她肩头的手,心里不屑顾恋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谁知道下一秒,眼看着她已经一只脚跨出了那扇硕大的玻璃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在身后,众人一片惊呼之中,在身后一个箭步跨越而来的顾恋,死死的抓住肩膀。 这一次可绝对没有上两次那么温柔了,何美惊讶于,外表看着这么瘦弱的顾恋,有这么惊人的力量,还没来得及挣脱出去,就被顾恋手中另一个巨大黑色的阴影,瞬间给笼罩其中。 尚还有些许余温的汤水,带着浓重的香料味儿,很快流淌了她整个头部面部。 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属于女人尖利嗓音的惊叫声,随之而来,便响了起来。 整个办公室都愣了愣,七手八脚,除了顾恋纷纷一拥而上,那个造造型奇特,倒扣扣在何美头上的垃圾桶,给拿了下来。 此时的何美很狼狈,滴滴答答不断地滴着泡面汤水,头发上还有不少剩下一半没吃的泡面,拉警报是长鸣式女高音,还在继续,被另外两个女同事拉到一旁的顾恋,便又实在忍不住冲上前,极不耐烦地,咬牙切齿,撸起袖子露出拳头,大声吼了一句“闭嘴!” 何美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神恶煞的顾恋,人也吓懵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哭。 “你要再这样继续干嚎下去的话,我不介意用武力的方式让你闭嘴。” “你们看她居然凶我!” 何美愣了愣,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主场,眼看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一哭二闹,整个办公室都忙着劝架忙着哄人,里面外面都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干嘛呢?办公室里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小美,给我过来!” 得亏何教授他们谈话结束,带人出来,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第一时间把自己女儿叫到自己身边,不给她死缠烂打说话告状的机会,直接略带歉意的向顾恋道歉,也呵斥了何美几次委屈的哭诉。 自己的女儿被妻子惯坏了,什么样的品行,他心里清楚的很。 顾恋是他的得意门生,她的脾气秉性自然也清楚,不是小美太过分了,他不可能与之一般计较的。 也好,有人出手教育教育,让她长长记性,不要太过嚣张。 “老师,林殊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顾恋直奔主题,她瞟向何教授身后,略微佝偻的身影站着的林殊,脸色似乎苍白的不大好,有些担心。 “直接开除,的确对林殊来说很有些不公平,这样吧,林殊你先回家休养个把月,看看舆论动向,如果这件事情平息过去了,你再来上班怎么样?当然奖学金有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肯定是要换人了,你没意见吧?” “没,没有。” 林殊哆嗦着嘴唇,心中即使再不愿意,也只有答应的份。 短短半天,相关的照片,视频已经满天飞,流言蜚语传的越来越离谱。 现在不仅是校园论坛,连一些本地的网上论坛社区,相关帖子的实时讨论话题都热度很高。 继偷内衣事件后不久,G大再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了整座城市舆论的中心。 校园论坛里已经有人开贴炮轰林殊,让她滚出G大。 “没关系的,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散散心,换个好心情。” “嗯。” 患难时刻,还有女神给自己鼓励,多少给被阴霾笼罩的林殊很大的安慰。 她磨磨蹭蹭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忽然很害怕走出这一扇巨大的玻璃门。 她可以想象得到,门外的世界都是对她的指指点点,难听的羞辱是浸泡过毒液的毒虫,一旦中招了,就游走浑身。 她想起几个月前,忽然找到她的徐旻,在月亮大的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夜晚,在学校静谧的后山湖边,请求她让自己解脱。 没想到这一时的善良,竟然让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很有可能彻底没了工作。 她或许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也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掌控的能力。 如今,她也很难有具有说服力的说辞,让大众去相信,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更何况,她答应过徐旻要保守这个秘密。 第二百零八章 送数据提出建议 查监控发现端倪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总裁,咱们这一款电子烟在M国一上市,就大受好评,几个大区的代理经销商那儿都卖断货了,这是最近几个月的销售报表。” “嗯。” 杜若飞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斜睨着前来谄媚报喜的市场总监,脸上并没有惊喜的狂傲,似乎早就意料之中。 随意翻看了几页数据极其好的报表,杜若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市场总监察言观色,看着大boss的脸色心情大好,小心翼翼凑到身前,趁机提了自己“不成熟的小建议”。 “总裁,现在M国市场的蓝海哪有咱们国内市场大啊,咱们国家的烟民也不少,我觉得咱们一边拓展海外市场的同时,也可以在国内市场投放,那么今年公司的营盈利一定会上新的台阶,咱们永晖除了药业,在国内电子烟行业,也能稳坐第一。” “唔~” 这一番言论下来,杜若飞放松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盯着这个市场总监,直到把对方看得五迷三道,精神即将昏迷,冷汗直冒。 “进不进国内市场,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公司高层有高层的决断,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就行,别的就不要操心了。” 他说这一番话时,盯着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怖的威胁。 市场总监抖了抖,连忙点头哈腰,表示明白,知道大boss已经不待见自己,赶紧脚底抹油往外溜。 “以后,你不用来交销售报表了。” “跟你们部门杜总说一声,给我换一个市场总监,永晖不需要多管闲事的人。” “总,总裁!” 杜若飞最后“送别”的这一句无情的宣判,让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当场天旋地转。 “你可以出去了,永晖不养闲人。” 人被他失魂落魄地赶走之后,杜若飞照常点击鼠标,打开了一个界面。 安静无声的监控画面,一个女人正躺在红色丝绒毯铺成的床垫子上,沉沉地熟睡着,毫无察觉,呼吸均匀。 他单手摸鼻,拖动鼠标,将床附近的画面放大了,那张脸,根本睁着眼睛,正定定失神,盯着手中握紧的一个玻璃小盒子。 再放大一些,明显是经过处理的,那是一根风干了的人的手指。 杜若飞心头忽然觉得血气上涌。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人格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根本就是一直在欺骗他。 他低声怒吼了一句:“臭biao子!” 手里握着的鼠标,直接被当成了出气筒,被他砸得四分五裂。 杜若飞气的呼地站起来,双手用力的撑着那张面前的办公桌,将头深埋在双肩的阴影里。 这种恼怒其实根本毫无道理,这在杜若飞的心头挥之不去,蒙上了一层阴影。 于是,不一会儿总裁办公室里便传出了轻柔的钢琴曲,莫扎特的第十一钢琴奏鸣曲:优雅的行板,主题与变奏,。弹奏者弹得严谨、灵动,如沐春风。 音符流淌的,质感很好的乐曲,小精灵顺滑地欢快穿梭跳跃其间的灵动,让整个这一层都环绕了如同在森林间的元气。 0 只是在这厚厚的原木总裁办公室门之后,早已再次进入那间密室的杜若飞,手链呢,打开了那扇硕大冰柜的门。 那里面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塑封袋。 包裹的东西都被切得整整齐齐,大小也都很均匀,甚至分门别类还专门在带子上编了号。 这些“肉”都是他计划要扔掉的,每天扔一块儿,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今天应该丢掉第42块。 他家那个标记有42的塑封袋,郑重拿了出来。 在密室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也根本分不清楚这一块“肉”究竟是哪一部分的组织。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今天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将这一袋子不算小的“肉”,小心塞进了他带进来的一个,空空如也而已,硕大的公文包里,脸上的笑容扩大放肆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再次回到自己舒服的上层办公室,他直接将这个硕大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随着调皮跳动的音符,心情大好的用手指画着圈圈。 随后的整个下午总裁办公室都很安静,根本没有人来,市场总监的事情早就在永晖的中高层传遍了。 人们在心中无不唾弃杜若飞做为公子哥,随心所欲的作风,却也毫无办法,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控股的大老板呢,如今手里掌握着公司最多的股份,当然是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 上一个因为公然反对对抗他的,被他处理掉的,据说直接割掉了手指,最后原因不明的暴毙惨死了。 下午四点,永晖公司大厦,杜若飞第一个照常地走出,司机随即准时开来了他那辆十分招摇的红色迈凯越,一技绝尘。 有钱有闲的他选择这个点下班,当然是为了不跟上班族挤那晚高峰。 红色迈凯越缓缓停在了一幢豪华十分的别墅门前。 作为男主人的杜若飞,刚一只脚跨下车门,就有佣人前来为他提包。 只是这一次很反常。 他并没有撒手,牢牢将那包握在自己手里,挥挥手让殷勤的佣人退下。 “何小姐在干嘛?” “何小姐在房间里呆了一天,就早上喝了一点牛奶。” “这怎么行呢,身体怎么撑得住呢。” “那先生我们这就去准备晚餐给何小姐好好补补。” 佣人是个年近50的中年女人,同度若飞相处这么久,她知道他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脾气,每次在他面前都是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多出。 “不用了,今晚上和小姐的晚餐,我来操办,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好,好。那我去收拾一下,先生,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不用了,食材我都备着,就为了今晚。” “何小姐真是好福气!总裁真是居家好男人!” 司机大叔是个刚上岗的新人,不了解杜若飞的秉性,也是善意的调侃。 却没想到换来周围一圈人惊恐的眼神,生怕他这一句话有惹着杜若飞,要带来灾难。 “嗯,还是你有眼光啊,老张!” 杜若飞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眯眯回过头拍了拍司机老张的肩膀,很是受用。 第二百零九章 亲下厨蹊跷“牛排” 多暗示双重折磨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睡了一整天,或者说是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动的何蓝,到了黄昏才起,整个人头昏脑胀。 吴妈轻轻推开门,善意的通知她,杜若飞回来了。 “哦,哦。” 她神魂游离,随口应了两声。 待人出去之后,她便慌慌张张将那扇门关上反锁,满房间的乱转,不是拉开抽屉就是拉开柜门,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那个玻璃透明的小盒子藏在床头的厚厚垫子底下。 “何蓝,何蓝!” 她才刚将东西藏好,门外就适时的响起了敲门声。 杜若飞温柔的声音在唤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咚咚直跳的心平静下来。 再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这才伸手去开门。 “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脸色有点不好啊。” 何蓝抬头。 此时在她面前的杜若飞,不再是平时正经而又冷酷的西装三件套,反而着一件温柔的棕色毛衣,身上围着那个粉色的围兜,还带着些因为烹饪而残留的烟火气,那温柔宠溺具有魅惑性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迷失在,他暖男这个人设里。 何蓝略有些晕眩地站不稳,她摇晃了几下身子,若非贴心地环住了她的腰,给她了支撑点。 一边拉她进怀里,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小傻瓜,为什么躺在家里一天不吃饭呀?” “我,我吃不下。” 一想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极尽温柔的面具之下,是一颗极度嗜杀狠辣的心,何蓝颤抖的手,在心里挣扎着,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环住男人的腰,给予热烈的回应。 “非要我在家才吃得下饭呀。” “走吧,今天晚上我下厨,带你吃些好吃的。” 杜若飞依旧没有松手,拥着何蓝亲密地走下了二楼。 何蓝心里何尝不清楚,杜若飞,今日的反常,可她根本就不敢问出来,只能顺从着同样来到一楼。 一楼的桌子上,鲜花蜡烛,红酒一应俱全。 桌上唯一的两道菜,就是仅有西兰花点缀的两盘子牛排。 跟在杜若飞身边这么多年,荷兰自然知道杜若飞一直就是一个纯种的肉食动物,对各种肉类的品食都很有研究,要求也颇高。 每一次同她外出应酬或是一起同食时,每一次放进嘴里的肉菜,才是对自己未来的最高奖赏。 可是这一次,当她真正拿起刀叉,在杜若飞一次又一次殷勤催促中,她看着那一块淋有褐色黑椒汤汁,却隐隐还带着黄白,颜色异常的肉,怎么也不敢,将它同牛肉联系起来。 “怎么了?” “没力气,要我帮你切吗?” 见何蓝盘里的肉,纹丝不动,杜若飞,突然热心起来,端起何蓝手边的盘子,三下五除二帮她全部切好,再摆回她的面前,再催促了一次。 “快吃吧,凉了就没意思了。” “凉了,就,没意思?” 何蓝在嘴里喃喃,将这句话又暗自念叨了一遍。 这样的杜若飞,她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再看餐桌对面,手拿刀叉正直勾勾盯着她看的杜若飞。 br/>那眼神里包裹的东西太多。 有怀疑,有不信任,有危险,有已经开始掩饰不好的蠢蠢欲动的暴躁火苗。 何蓝赶紧低下头,再一次扫视了一圈,这一盘并不能称之为牛肉的来路不明的肉。 最终,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她手里的那一把银色叉子,还是不得已插向了其中肢解的不错,很漂亮的一块儿。 在杜若飞监督式的注视中,他竟缓缓将那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口腔中慢慢地咀嚼了几下。 说不出来的味道,她的舌尖连着口腔甚至开始慢慢的变得麻木,忍住了自己本能的几次生理不适,她才硬生生的将之强硬地吞下。连杜若飞笑着满意地问她味道如何,她都完全没有回答。 第二块下肚之后,她很快就觉得很腻,推了盘子到桌子中间。托词是说自己的胃开始因为一天没进食而突感不适了。 只是话刚出口就成了真,她的胃立马就不客气地有了火烧火燎的反应。 她痛苦地站起来捂着肚子,挪开凳子,准备走上楼再躺一会儿。 到此时,杜若飞的暖男属性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依旧喝着红酒有滋有味地品尝着自制的菜肴,乐在其中的样子。 在何蓝已经踏到第三层台阶的时候,突然开了腔。 “我杜若飞,从小到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甭管名不名贵,什么肉都吃过了,可你还别说,真就比不上今天这块肉。” 何蓝回头,见杜若飞突然歪头,欣赏式地怔怔盯着自己吃肉的餐具刀上,那一块还在往下缓缓流淌汁水的肉,贪婪发现新大陆般地失神。 她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扶着扶梯又不敢完全上去,就这么看着他。 “果然高等生物的肉就是同一般动物的不一样啊。补就应该用最好的食材,你说是不是啊,何蓝?” 那双眸子的视线,终于收回来,再次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这眼神,带给何蓝的体验感很不好。 她感觉杜若飞下一秒似乎要吃了她一样。 不是想歪了,而是字面意思。 她的腿有些软了,扶着还算坚硬的扶手,一路落荒而逃回了那个她一直呆着的小房间。 她气喘吁吁不忘将房门反锁,整个人瑟瑟发抖地蜷缩着,坐在床上。 脑海里仿佛是故意的循环播放着,度若飞,刚才内一句意有所指,骇人听闻的话。 “高等生物的肉就是同一般动物的不一样。” “高等生物……高等生物……” 何蓝反复念叨着,越来越惊恐。 她不敢再多想下去,大脑一片空白。 可生理上的一阵阵不适,还是在反复提醒着她,她捂着肚子倒下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生理心理上的双重打击,让她最后直接滚到了床下。 汗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直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再一次笼罩着向她袭来。 一周之后。 身上积蓄并不多的林殊,去到一个城市附近的一个海滨小县城,来海边游玩散心。 “林殊!” 林殊疑惑地转头。 她在这里,竟然再一次遇到了徐旻。 第二百一十章 沙滩见失控跳海 泪横流心有不甘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徐,旻?”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徐旻。 惊鄂之中,又带着点抗拒。 毕竟自己如今轮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情绪突然的失控,他现在不管不顾,穷追不舍,又追到了这个地方,怕是又加重了。 “你,你不准备实习材料,跑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不是节假日,海滩上的人也算不少,大家嬉笑打闹,拨动着浪花,追逐着一波又一波,到来的海浪。 “你为什么要走,是永远都不打算回来了吗?” 徐旻的状态很差,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了,整个人已经有些走入极端。 “徐旻,你没事吧,徐旻,徐旻!” 林殊感觉到了徐旻不寻常,她拍打着喃喃自语,忽然陷入自己的世界的徐旻,心下不禁乱了,自己当初答应了帮他私下里偷偷治好病,不让任何人察觉,结果因为自己一时没把握好没处理好,出了事情,她只管自己心情不佳,完全撒手不管了徐旻的死活,导致本就有些躁郁不安,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徐旻,一度没了宣泄压力的出口,整个人的刻板行为,越来越严重。 “放松,放松,吸气呼气,慢慢地,慢慢地,咱们再来一次,吸气,呼呼,呼气,不要紧张……” 海滩边,一个头戴巨大帽檐遮阳帽的长裙好看小姑娘,扶着一个有些奇怪的高大帅小伙,像妈妈哄孩子似的,路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放慢脚步集中关注一会儿。 然而,下一秒,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声惊呼,高大的阴影,忽然窜起,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一路狂奔,一头扎进了未知的深海大海里,“扑通”一声过后,白色的水花溅起,那一黑色的小点,在海面上只挣扎了两下,就消失不见了。 荡漾了一串波纹还有水泡,下沉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离得最近的一个泳装大妈,扯着嗓子嗷嗷喊了起来。 “不好啦,有人跳海啦,快救人呐!!” 一声召唤,岸上不少人都闻风而动,几个大老爷们,都是在这片海域从小长到大的,属于浪里白条,冲进那个人最终消失的位置,团团围住,捞了几下,终于两个人搭把手,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徐旻,慢慢往岸上拖拽。 幸好发现的及时,稍微做了做紧急抢救,人终于一口呛进肺里的水,吐了出来,开始剧烈地咳嗽,救人的大叔,松了口气,摸了一把脸上的海水。 又颇有些“看不上”地,拍了拍刚刚醒来的徐旻的脸。 “这么大个子的小伙子,什么事情看不开要寻死啊,犯得着吗?” “那个,叔叔,谢谢您了,这是我朋友,我来吧。” “你朋友?男朋友吧?因为什么事要分的手啊,车还是房子?给人孩子一点喘口气的空间吧,别逼的太紧了。” 这大叔见林殊是一个年轻小姑娘,就自认为正确地开始高谈阔论,教育起人来,围观人群里,不少人一脸了然的神情,让林殊有些急眼了。 “大叔,那个,您搞错了,他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情绪激动了些,我们不是您说的那种关系。” “小姑娘啊,不要一出事了就否认,大叔已经帮你把人救回来了,也别遮遮掩掩啦,好好面对问题,处理问题,这才你应该做的。” “……” 林殊无语,在一片议论声中,无奈低头,用自己十分瘦小的身躯扛起了对她来说是“庞然大物”的徐旻,她等不了救护车之类的救援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徐旻,你振作一点,你这样我一个九十斤不到的人,根本搬不动你。” 林殊咬牙切齿,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扭扭,十分艰难。 那些爱心人士,这个时候反而都各自散了,只有林殊这个所谓“女朋友”来善后。 林殊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她站着没动,思考了须臾,最终还是只能向现实妥协,费力让徐旻的身子找到一个支撑点, 再无比励志艰难地,将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纤细的腰间。 摸索了半天,费力抽出那根束腰的松紧带。 “乖,听话,旻,你最喜欢的项圈来了。” “项,圈?” 徐旻失焦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两下,机械看向身边的林殊。 果然,她手上有一根太阳花色的细绳。 这下,他终于像打开开关的机器人,不再需要林殊的依靠,整个人笔直地站好,又乖乖地低下头颅,下意识的动作,等待那一根绳子套进他的脖子。 林殊将那根绳子,一如过去套进了徐旻的脖子,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的是,她用自己的一双巧手,为了徐旻最后的一点颜面,为他系好了一个潮流的领结,当然,要留出来一部分。 过去,绳子的这一头一定是握在林殊手中的。 林殊看着,似乎有些恶化的徐旻,心中百感交集。 还是那个圆月硕大无比的夜晚,这个曾经在校园广播站,谈吐自信自如的大男孩,揭开了自己埋藏在心底最深层的溃烂流脓的伤疤。 他捂着脸,痛苦说每晚还会做那个绕不开的噩梦,那些人举着酒杯,在轰鸣的音乐声里,坐在沙发上,像看一件有意思的玩具,像在看马戏团表演,那种心照不宣的对视,根本没把他当作人。 他虽然逃过了一劫,但那只是生理上的,外在的,内心里,他早就被套上了厚厚的枷锁,沉入了海底,岸上的人眼底的嘲讽,冷漠,让他恨不得永远不要上岸。 林殊手里牵着那根明丽的带子,沐浴在沙滩最直射耀眼的阳光,却觉得心里冰冷。 徐旻习惯性,躬身驼背,微微半蹲着,以这种很难堪的姿势,默默跟进。 林殊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不恨徐旻,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做坏事的又不是她们,为什么要默默承受着这些痛苦,而那些人,还躺在父辈们的金山银山上狂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发po客危险游戏 复联系提供新鱼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顾医师,林殊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某天,老吴在大办公室里见了顾恋吞吞吐吐,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啊,怎么了?” 顾恋很惊讶,她没想到老吴还会问起林殊,仔细想想,自己也有一阵没有问起那个丫头的消息了。 “你看看这个。” 老吴伸过自己的手机给顾恋,屏幕上清晰地又是本地论坛,老吴也习惯在上面看新闻。 “老吴,你啥时候关注人家年轻小姑娘的账号了,当心我告诉林姨!” 林姨是老吴的爱人,也是学校女生宿舍的舍管,顾恋平时也在女生宿舍住着自然也相熟。 老吴一脸凝重看着顾恋,根本没有理会她的玩笑。 顾恋意识到了不妥,开始认真看起手机上的内容。 却让她越看越觉得揪心,尤其是翻到下面评论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帐号,就是林殊的。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锅。 “这真的是林殊吗,是她发的吗?” 顾恋翻到附的最后一张图。 点开放大那张海滩边上,模糊的背影图,皱眉仔细辨认着这个轮廓究竟是不是林殊。 “哎,我也不确认啊,刚给他发信息没回,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老吴看着手机上那张“岁月静好”的图片,一脸的愁容。 算起来林殊只比他女儿大四岁,平时嘴也很甜,见着了都是左一个“吴叔”右一个“吴叔”的叫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心里也会很不好过的。 “要不然,要不然顾医师你联系试试,看她接不接电话,小丫头挺崇拜你的,说不定你的电话她就接了。” “好,好!” 顾恋说着话,从自己的白大褂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知道的,能用的,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试了一遍,却都石沉大海。 她焦急地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决定让小林帮忙,一个电话打过去,将林殊入职时的身份证号码报了过去。 不一会儿,小林便将对电话回了过来。 “在y市b县,酒店地址,我这就给你发过去。” “好,你尽快发我!” “顾恋你不会是要去找她吧?!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到y市开车也就两个半小时。” 挂断电话,顾恋匆匆拿上车钥匙, 让老吴帮她请个假,就头也不回地直奔y市而去,一路上仍然在一直尝试给林殊打电话。 这一头正在给M国各大区经销商开视频网络会议的杜若飞,会议间隙,突然接到了一通神秘电话。 “喂,杜大总裁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些日子不见你出来玩儿啦,改性了?” “刚换了新血,总要让它正常运作起来,才能撒手不管了吧,别急,以我的能力,很快,哥几个就又能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开party了。” 几个大区的经销商就这么被干巴巴得晾在一边儿,不闻不问,听着杜若飞谈笑风生,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戴着耳机的他们尽管心里颇有微词,可也不敢表现在面上,这位年轻人毕竟是他们的金主爸爸,他们深谙有奶便是爹的道理。 “说吧,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 “哎呀,没事儿就不能聊聊天吗,叙兄弟感情。” “少来你,我还不知道你?有p放,麻利点儿,我正跟这开会呢。” “哦呦,开会呐,那我可要多耽误一会儿,我这个人就喜欢给别人添乱!” “快,快,快!” 两人拉扯了半天,电话那头终于进入了正题。 “今天的本地论坛,头条你看了吗?有好东西!” “本地论坛?那玩意我从来不看!都是一群sb东西在里面上蹿下跳。” “哎,你就不懂了吧?sb也分真sb还有好玩儿的,就像你不进动物园,参观参观怎么知道大马猴这么可乐呢。” “你在这说俏皮话呢?” “发给你了,你打开看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什么东西?” 杜若飞疑惑着,将会议桌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果然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点开一看,是一个账号发的公开po客,内容大意是,她自己是一名大四的心理系学生,准备在下周一搞一次“社会实践”。 内容其实很简单,国外也曾有艺术家做过类似的。 即:从这一条po客发布之时起,到下周一下午六点前截止,所有人可以留言希望她去做的事情,她将会选择一件点赞数最多的去完成,并将完成的过程全程录下来,再放到她的po客上,作为反馈。 这一行为匪夷所思,不像是心理学系的学生能干出来的,倒像是学行为艺术的,为了博人眼球会搞的。 如果真的是为了后者,那看底下乌泱乌泱的,去潮水聚集而来的评论围观,足可以证明,这个人的目的,的确已经达到了。 有意思~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觉得新鲜是一部分,同样也觉得这个 po主,挺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样,大总裁,有意思吧?我替你初步查过了,这姑娘是G大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能进研究所了,是个人才。跟咱以往钓的那些草包,可不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还不错?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看上去还不错。” “是吧,你兄弟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那又怎么样,不能碰!” 杜若飞这才想起来那群苦苦等他开会的大肚子蓝眼睛经销商们,但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就又扶了扶耳廓上戴的蓝牙耳机,熟视无睹,继续讲他的电话。 “哎呀,你放心,这个biao子也不干净,她身上有污点的,才被他们研究所责令回去强制休息,无限期的停工。她来这么一手,可能也是破罐子破摔,利用正热的舆论,跟那些个不要脸的网红一样,弄个黑红,恰流量的饭。你怕什么呢?” “唔。” “欸,欸,我听说你那个死鬼爹在哪个洋买了个小岛,现在都归你继承了,啥时候带哥几个出国嗨皮嗨皮啊?” “就怕你有命上岛,没命回去。” 杜若飞这回终于黑了脸,挂断了电话,重启了会议。 林殊~ 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个阳光沙滩虚化之下的背影。 第二百一十二章 聊视频察觉病情 回分局拦下“黑车”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回来啦?” 半夜三更坐在马路牙子上苦等顾恋的小林,借那辆熟悉的野马,一个转向,缓缓在G大的西门停下,激动地跑上前,同车窗里的顾恋打了招呼。 车里的顾恋一脸倦容,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聊以一筹莫展的自我安慰。 “人没有找到吗?” 小林一看,这样的神情,就知道顾恋,此去是一无所获。 “嗯,我到的时候人刚退房半个小时,不过据前台说,走的时候带了一个个子挺高的帅气男生,估计是徐旻。” “徐旻?就是那个当事的另一个男孩,这个结果也是他俩不应该避嫌吗,怎么又到一块儿去了?” 小林有些惊讶的想不通。 “我看到校园论坛上有人发了,离他们拍摄距离最近的视频。” 顾恋拔下车钥匙,潇洒地跳下车,关上车门。 同小林在路边就聊了起来。 “他被林殊牵着走的时候,很明显的双眼发直,瞳孔发散,精神处于游离状态,思觉上出了问题。他应该有精神上的疾病。” “这么说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二人之间,不是什么一方愿打一方愿挨的游戏关系,而是林殊凭借自己的所学在给这个徐旻进行心理疏导,甚至是私下治病。那这明明就是做好事儿啊,舆论都闹成这样了,她为什么一句都不为自己辩解呢?” “可能是为了保护徐旻吧,一旦徐旻被院方知道患有精神类的疾病,并且行为严重异常,一定会被强制退学。何况他是学校光荣榜里,早就确定好了,定向要送去游戏大厂实习的,这个节骨眼上被爆出来,那这个名额就一定会易主的,对他这个机会不多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那林殊,发的po客又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林了然的点点头,很快又提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顾恋皱了皱鼻子,视线向下似乎也是很苦恼的样子。 “不知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事情。或许在她出去散心的这段时间忽然遭遇了什么。”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直到天上的云层再次遮盖了明亮的月亮,天色更加暗了许多,小林才想起来提醒顾恋进去。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林殊的事情,我再帮你想办法查一查,你也别太担心了,也有可能像她po客里那样陈述的那样,她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会实验,来更加深入地了解人的心理。方便她写毕业论文。” “我可不这么认为。” “毕竟人性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不要轻易去试探,这个道理,她来研究所的第一周,我就告诉她了。” “做什么都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懂的。” 顾琳叹了口气,怀着满腹心事,将双手插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低着头,慢慢的朝着亮着昏黄灯光的保安室走去。 小林目送她推门走进去,同熟识的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随即就有人提着灯,送人进去。 他这才放下心,默默转身,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疑云里。 只是心头早就埋下了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他也翻找出兜里的手机,然后打开刚下载的同城论坛,将林殊的账号,设置为了特别关注。 不得不承认的是,剩下的,其实他也无能无力,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小林,你人呢?我要的几份报告呢,什么时候交?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小子居然还给我玩失踪?刚给了你几天假,怎么,这就飘上天了?” “对不起,赵局,我这就赶回来!” 果然是在外面待久了,大领导都来催了,如今分局上下,因为爆炸案的事,查得焦头烂额。又有省厅下来的坐阵“督战”,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破案,给涉案家属一个合理的交代,怕是难以服众。 何况,如今舆论愈演愈烈,各种谣言满天飞,赵局都连轴转了好几天了,他这个时候还抽空偷溜出来等女神,没记一个大处分,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想到这里,一向抠门的他,见路边疾驰而来,一辆双灯打地晃一眼的出租车,急忙招手拦下。 车很快就在他面前缓缓停下,他一下子钻入了车后排,报了目的地。 “师傅,去C市分局。” “呦,这么晚了去分局,是要报案么?” “不是,有工作。” 对于出租车这种仅有两人独处的最私密的公共环境,小林一向比较反感。尤其是这些出租车司机,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开车感到无聊,特别喜欢询问客人的隐私。 他有意躲开了后视镜,靠在车窗一侧,把手机高高地举起来,继续刷着本地论坛,倒也不是他有多感兴趣,仅仅是不想跟这个司机师傅多有眼神交流。 “那就是警察同志了,怎么,这么晚了,是为了那个爆炸案么?” “我在新闻上看了,那些人,死的可真够惨地,年纪轻轻,都是外地来C市这个竞争压力稍小的地方奋斗的打工人,哪能想到,突然就这么没了呢……” 司机叹息着,小林则是沉没于队并没有想加入的意思。 一阵尴尬之后,前排忽然就打开了音乐,瞬间缓解了车内略微带些压抑的气氛。 小林紧绷的姿势,终于放松了一些。竖耳听了一会,经典的港台腔老歌,他不是很懂,只隐约听懂了只言片语,什么冥冥中都注定,是错永不对。 古筝伴奏,旋律隽永,磁性嗓音,淡雅上头,他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这首歌曲上,然后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偷偷点头,嘴里也哼上了旋律。 他的手机偷偷打开了音乐播放器,识别了一下,原来叫《沉默是金》。 看着歌词,再继续听,他更加觉得这首歌,很有哲理。 “警察同志,也喜欢这首歌么?” 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了,前排的司机,一改之前的热情,语气有些捉摸不透的冰冷。 小林反应过来,看了看窗外,这里分明是一个废弃的施工工地。 他傻眼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上出租废弃工地 好运气“起死回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你要干什么?” 小林有些慌了,但是作为一个警察,哪怕只是技术人员,面对歹徒,他也绝不能怂。 “……” 透过那个如同监狱铁栏杆的小窗口,可以看到那个双刚才还手握方向盘操作的手,已经开始慢慢地往下了,小林警觉,可惜自己身上除了一部手机,什么都没带。 情势对他很不利,他已经看见前排那人从座位之下,抽出了一把亮闪闪的斧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小林在那人下车的同时,也迅速打开了自己的车门,疯狂地跑进那一片废弃的工地里。 这里有可以隐藏自己的地方,也有工具,以他的身手,面对这样一个连警察都敢动的“亡命之徒”,恐怕是毫无胜算的。 眼下只有周旋,通知李队来帮忙。 即使心理素质再硬,听到那感觉逐渐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那斧子乱砍试探,各种乒乓剁碎的动静,小林喘着粗气,给李想发了求救信息,还有定位。 只可惜,这个地方太过荒芜,离信号站较远,他发出去以后,只能看到屏幕上一圈又一圈发送中的提示,他有些急了,想着是不是自己躲的地方太偏,找机会给自己换一个藏身之处,尽量拖延时间。 于是他顺手抄起了脚下一根断了的裸露钢管,观察着伺机而动。 这块场地太大了,大到搜索之人,已经逐渐没有了耐心开始玩起了心理战。 “警官!警官!警官你在哪里啊,警官!” 小林当然不理了,他躲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工棚里,视野不错,还比较隐蔽,此时已经能够观察到,月光下那个男人,手中那把锃亮的斧子,正闪着耀眼的寒光。 他像那个世人皆知的雨夜屠夫一样,在兴奋寻找自己的猎物。 小林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这个司机在他上车到刚才,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最多也就提到了爆炸案。 难道~ 再看他走路是略微有些一瘸一拐,左右肩膀,也是高低不平的,个头,还有握着斧子的习惯性舞动作,小林忽然意识到,这个嗜杀的神秘人,会不会跟“八一三”案的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的脊背不由得有些发凉,自己此刻,竟然离着李队苦苦追寻了三年,都石沉大海的凶手近在咫尺,若是真成了他斧子下,新的一缕冤魂,他是不是该想尽办法,为李队留下线索。 想到这里,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机,特意调暗的光线,月光之下,他发觉那个求救信息之前的劝劝还在不知疲倦的一直转啊转,他不再纠结,干脆又在屏幕上打出了自己的猜测,以及自己能看到的体貌特征,还有下车瞬间瞟到车牌号,以及现在回想起来,这辆车可能是伪装成出租车的可能及特点。 做好这一切以后,对话框里,多出了十几条未发送信息,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竟然一条都发不出去,可能是注定他今天要夭亡在这儿了,他的心里一阵悲凉。 他这一辈子太短了,只有工作,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父母,也没来得及跟女神顾恋,好好表明一次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他又点开了跟顾恋的对话框,在里面输入了自己,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句话,我喜欢你,下辈子见! “警官,你原来在这儿啊!” 他刚将手机藏在那个破烂的重重倒塌的,原来是一张大床的烂木头之下。 那个巨大的阴影就钻进了这个狭小的工棚。 “你就是八一三大案的凶手吧?” 小林不卑不亢地站起来,手里紧握那根早就生锈了的钢管。 “警官,虽然年轻,但是脑子挺聪明的嘛。” 男人的一句赞赏,让小林彻底丧失了生的希望,他既然能够在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就一定是没打算活着放他出去,何况此时,他已经完全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那张脸。 “都隐藏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又要突然之间动手,为了爆炸案,为了夏友廉?你跟夏友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他老婆?” “警官,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杀人的目的很简单,因为钱。几年前,有人出高价,让我把那个女人给剁成肉块儿,做成变杀人的案子,今天杀你也是同样的道理,有老板出高价,要你的尸块,八十万,我不动心都不行。” “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老板不想再让你查下去,想让你永远闭嘴,不要碍事。” “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八十万,不少挣啊,等我下去了,给我也烧点,没有我,你也没那么多钱好挣。” “还是警官你豁达啊,这个没问题。” 男人有恃无恐,在小林面前哈哈大笑起来,的确,两个人在体型力气方面都差距甚大,小林此时又已经进入了他能控制的范围,路也堵死了,唯有放弃这一条路。 “警官,你那根钢管还是放下吧,看这体型差距,你觉得还有举起来的必要吗?” 看到小林手里那根紧张握着的小钢管,男人笑了起来,是一种自我实力的确信。 “有啊,你怎么知道它没用的?” 话音刚落,乘他不备,小林已经快速跑到男人身边,一棍子猛的敲到男人头骨,男人也不是吃素的,手中的快斧一下子对着横向砍了过去,小林没有经验,闪躲不及,一下子就砍在了他的一只胳膊的大臂上,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砍得很深。 小林忍着巨大的疼痛,再次集中全身力量,又是一棍子直达太阳穴,斧子也反应迅速,接住了钢管,男人借助力量优势,将小林连人带钢管摁倒在那一堆藏了手机的烂木头上,足够将人劈成两瓣儿的斧子,已经被男人推到了小林的眉间一公分的距离。 正在此时,身后那一堆烂木头忽然响起了悠扬的钢琴曲。 有信号了? 有电话进来,就说明有信号了,也就意味着他的那些信息,应该都已经发出了,李队应该也已经都接收到了,哪怕来不及救他,也值得了。 心头一喜的小林,生的希望越发强烈,再一次焕发了生机,士气大增,在二人的生死对抗中,逐渐加大了力道。 直到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怒吼。 “小林!小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救兵到一举擒获 闹乌龙敞开心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李!队!” 小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喜出望外,奈何自己浑身吃奶的力气,都在跟这个歹徒,进行殊死的搏斗,没有多余的力气。 幸好这个空旷之地,身下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此时意外的响亮,男人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拿着手中的斧子,仓皇而逃。 小林勉强能坐起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劫后余生的调剂,而是一边大喊着“李队,在这里!” 一边奋不顾身的扑出去,追着人不放,哪怕那把锋利的斧子,为了摆脱他的拼命追逐,随手便是抡起来的两下,查点削去他的鼻子,小林依旧在所不惜,毫无畏惧,紧追不舍,直到他听到朝天的那几声“嘭嘭嘭”地鸣枪示警。 男人并没有轻易停下自己的脚步,夜色中拎着斧子,跑得像一只黑色闪电的猎豹,尤其是跑在平地上,身手敏捷矫健不凡。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后山的夜色里,完全逃脱,李想果断出手,那一枪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腿上,男人随即应声痛苦倒在了沙石地上,抱着那条中枪的腿,来回呻吟着。 李想随即一个飞扑,将人重重摁在地上,反手扣住了,抽出腰间那副“银手镯”,瞬间咔啦一声就扣上男人的手腕,气喘吁吁,将人拉起来之后,又随脚踢飞了那把血淋淋的作案工具斧子。 直到负伤的小林也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到。 “李队,你没事吧?” “没事,你把斧子捡起来,一起带回局里。” “李队就你一个来吗?,没带别的兄弟一起?” 小林有些诧异,怕是这次行动是李想未经赵局批准,擅自做主的。 “赵局忙着开新的案情分析会,等汇报完了,黄花菜都凉了,你的小命怕是也早就不保了。” “可是擅自带枪行动,回去怕是要吃处分的……” 由于实在不好控制,李想将还在一直不老实乱动冲撞的男人,一个肘击打晕过去。 “看什么看,帮把手啊!” 李想的过于彪悍让小林傻眼了,这李队一晚上的“骚操作”足够他撤职多少回的了。 “可是,李队,你这,不合规矩吧……” 小林吞吞吐吐,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总得先回去再说吧,处不处分的,等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好,好好!” 小林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帮着两人一起拉到了李想开来的小破车后座上,几副银镯子拷上吊着,当作保险,锁在车上。 两个人则上了前排,李想随手脱下自己身上的短袖衬衫,递给小林,反手已经飞快发动了车子。 “诺。” “谢谢李队!” 小林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试图将那短袖绑在自己被砍地较深的伤口处,只是几次下来,颇为费劲。 李想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自己的短袖,靠着嘴跟牙齿的帮助,成功撕开了一个口子,扯出了一块好用的布条,再飞快地粗略又粗暴地给小林的左臂缠好。 随后才安心专注地继续行驶在漆黑的道路上,时不时还要通过后视镜,注意一下后排这个连警察都敢动的,男人的壮况。 “李队,你来的太tm及时了!” 劫后余生的小林,到此时才有了真实感,整个人浑身上下,对于救了自己的李想,都洋溢着崇拜跟感激。 李想扯了扯嘴角。 “是你小子命大,这么荒郊野岭的地方。求救信息都能发出去,正好我有事调查,离着这附近不远。” “有事调查?是关于那个夏友廉的吗?” “对,他生前工作的那个工地,就在这附近,我本来是想先私下摸过来,调查走访一下,就收到了你的消息。” “这老小子,有点嚣张啊,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还敢明目张胆送上门来,真当我们是吃素的。” “明目张胆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 “他刚以为我死定了,自爆了自己是拿钱替人办事。三年前是这样,这次想做掉我,也是同样的道理。” “嗯,回去好好审审,一定要把幕后这个人给揪出来。” “李队,我告诉你,我的命在他们那里可值八十万,八十万啊,够在咱们C市买一套房了吧?” “怎么,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痛哭流涕,以为自己要光荣的信息,再念一念给你听么?” “不用了,不用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就当我什么也没发~” “那可不行,你可是现场的关键人证,你发的那些,将来都是要公开拿出来,兄弟们好沿着线索去查的。” “啊,那岂不是公开处刑~队里那几个妹子要怎么看我啊~” 小林哀嚎。 “逗你的,这一回真干的不错!” 不再调侃小林的李队,忽然严肃起来,认真夸奖了一句。 “三年了,人终于是抓住了,我也算了了一块心病。” “李队~” 小林见李想那双略有些通红的眼睛,心下一动,低下头。 他此时似乎对李想多了一些深层的认识。 不仅仅是像局里,很多人口口相传的那样,他为了上位“不折手段”,即使他确实有上位的野心,也不耽误他对工作,对打击犯罪,从一而终的坚守。 手机铃声又响了。 来电的正是被他最后一句所谓的“告别”,吓了一一大跳的顾恋。 “林同,你没事吧?你人在哪儿?” “现在应该到了东门采石场。” 小林按下车窗,四处看了看,这地方他之前收集物证还真来过,自然认识。 “东门采石场?你在那别动。我马上就赶过来!” “我没事,我真没事,你不用过来!” 小林急了,一拍脑门,完了,这下解释不清楚了。 “林同,你听我说。” 电话那头,顾恋还没挂断,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温柔。 “嗯。” “虽然我从没想过,咱们会有超越友谊之外的感情,但是你想没想过,你就这么忽然通知我,也不给我一个反应考虑的机会,对我来说,是不是太过不公平了?” “啊,啊?” 小林吓了一跳,随即心脏嘭嘭地,跳地很剧烈。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给机会小林狂喜 回分局离奇死亡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电话那头,顾恋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在做心理建设。 “其实,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每次有事,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也想尽办法帮我解决,对我也一直很尊重,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试着往不是好朋友的方向发展,给彼此一个尝试的机会,你觉得呢?” “……” “林同?林同,你还在吗?林同?” “在,在的!” 见小林这边,长时间的没了动静,电话那头的顾恋,着急起来,殊不知是小林被这从天而降的幸福感给砸地眩晕了,整个人如在云端,有些懵。 “你,你怎么想的,跟我说一下。” “好,好!” 小林能怎么想,梦中的女神,竟然主动提出来要试着交往一下,他自然疯狂地点头答应。 “那,那我去找你,你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顾恋的话音刚落,小林果然就听到了汽车发动打火的动静。 “好,好!”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小林,不知怎么地,竟然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这下他的李队,就不乐意了,一个急刹车,将车猛地停在路边,抢过小林手里的手机。 “这位小姐,林同正有重要公务在身,不方便跟你见面。” “喂,喂!你谁啊你!” 气急败坏的顾恋,回答她的只有一长串“嘟嘟嘟”地忙音。 生平第一次被人挂了电话,她的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但是,这也侧面证明了林同如今是安全的,想到这里,她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李想!你挂我电话干什么!” 等小林好不容易抢回自己手机的时候,通话界面早就结束,他心头懊恼,刚对李想建立起来的崇敬,击个稀碎。 心里开始有了抱怨。 “怎么,李队都不叫了?” 李想眉一挑,不屑地瞟了小林一眼。 “女朋友?” “差点就是了,现在因为你,估计黄了。” 小林堵气,转到另一边,气鼓鼓地拒绝跟李想对话。 “呵,就因为挂个电话就要分手的女人,趁早分了安稳。” “该不会,你为了她,手头那么多事都不顾,偷偷跑出来的吧?” “是又怎么样,我怕她出事。去看看怎么了?” “啧啧,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李想摇摇头,很是鄙视小林这样,为了女人感情,不顾工作事业的态度。 “切,我乐意。” “呵,你还乐意?行吧,你自己开心就好,但是耽误工作,总是不好的吧?” “……今天是特殊情况,下次不会了。” 两人的对话,在小林心虚小声的认错中结尾,李想此时已经再次发动了汽车,准备上路。 两边的景物慢慢地从光秃秃到有高大的绿植,最后是一排排不算高的灌木丛,原本随处可见,剪得整整齐齐的绿化带,晋城都换成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曲曲折折,不蔓不枝,宽阔肥大的绿色叶片,落下的巨大阴影,打在道路两旁,形态各异,长短也不一,蒙上了一层诡谲的气氛。 车速太快,外面呼呼的冷风不断地灌进来,他这才紧急将刚才降下的车窗,再摁回去,车窗即将完全封闭的最后一刻, 那灌进来的冷风,忽然卷起来一片道路两旁植物的花瓣儿,迎面扑到了小林的眼睛上。 小林慌忙将这花瓣,拿下来。 一缕的花瓣,像一个小钩子,明明很柔弱的样子,却十分坚挺,怎么揉搓都不会破坏它原来的形状。 小林觉得有意思,又把玩了一会儿,车厢里很快就出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淡淡的花香味,他忽然笑了起来,鬼使神差还将它放到自己的伤口处。 “什么东西,这么香。” 李想这个人对于香味儿,有些敏感,对于这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越来越浓郁的气味,实在是不喜欢,便皱起了眉头。 “好像是这个花瓣儿,还挺香的,你闻闻!” 李想问起,小林便将刚才还放在自己伤口处的花瓣,顺势拿了下来,递到了李想跟前。 “婆婆妈妈的,有什么好看的。” 李想可对于这些美好的事物不感冒,他接过那一绺花瓣,随即降下自己这边的车窗,随手将之毫无怜惜地扔出窗外。 “诶!嘶!” 小林伸手想抢回来,奈何自己胳膊上有伤,手一抬出来就能牵扯到,痛得他是龇牙咧嘴的。 “胳膊上有伤就别折腾了,乖乖跟我回局里加班儿,你可是咱们分局宝贵的技术人才,赵局需要你。” “切,谢谢你李队,不用提醒。” 车内没有开灯,能见度很低,没人注意到小林包扎了伤口处,那一排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锋利的锯齿小爪,它们就像是肉食昆虫,控制固定猎物的特定工具,致命又不易察觉。 车里原本浓郁的味道,逐渐被窗外,李想特意放进来中和的冷风给吹散了。 然而前排还在辛苦赶路的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原本一直靠在后座上,拷着手,垂着头的男人,早就已经翻了白眼,口吐白沫,手脚发紫,脸色铁青,身子早就凉透了。 风驰电掣到了分局,李想二人一下车,就发现一脸严肃的赵局,带着一大帮子人在分局院子里迎接他。 “赵局!” 小林战战兢兢率先跑过去,李想则不慌不忙,从驾驶座上拿起了自己那件警服,颇有些羞涩地扣上了一竖排的扣子。 “赵局。” “为什么未经批准擅自行动?” “赵局,您别怪李队,是事发突然,李队怕我有危险……” 小林知道赵局这是在“兴师问罪”,急忙上前为李想辩解几句,没想到同样遭到了严肃呵斥。 “我还找你算账呢,擅离职守,未经允许私自外出,都像你这样,整个分局岂不是乱了套了?” “……赵局,我错了,您处分我吧。” 小林蔫了。 “赵局,八一三案的凶手是小林提供的关键线索,也算戴罪立功了吧。” “你还没说清你的问题呢,还给他求情!” 赵局生起气来,本就黑的脸更黑了。 李想不吱声,同样低着头。 “抓的人在哪儿?” “在车里!” 小林抬起头,眼睛亮了亮。 几个原本早就将车团团围住的干警,在赵局的示意下,握住枪,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不许动!” 只是车上的人,还是躺着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反应。 “赵局!人死了!” “什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受审讯为爆炸案 被举报百口莫辩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从前废弃的走廊旧会议室,成为了扣押李想的临时场所。 李想垂着头,有些颓废,房间里漆黑一片,灯是他自己关上的。 黑暗里,他坐在偌大的会议圆桌上,苦苦思索着。 从将人摁倒在地,到拷上车,一直到路上的整个过程。 一幕幕,快速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又像放映的幻灯片一样,一页一页切掉,来来回回,根本就找不到一点线索。 到底是怎么死的? 男人被几个干警,拖出后排座时,口吐白沫,眼歪鼻斜的样子,再次盘旋在他脑海里的,这是中毒的状态。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正琢磨着,那扇从外反锁的门,忽地被人打开了。 “李,李队!” 门口进来的俩人,纷纷低着头,并不敢抬头面对李想,借着走廊的亮光,他认出来是自己手下的小黄小郑。 他的鹰眼扫视了两人,略一拉远视线,便能看到他们身后,不疾不徐,带着三俩人往这边走来的赵局。 李想眼尖,看那几人的制服还有领章跟他们分局有不少区别,也是生面孔,很快就猜到了,这群人的身份,嗤笑着,心里自嘲着,自己这么多年,混来混去,竟然要进去了,那倒不如让自己兄弟把自己送进去。 他伸手拍了拍郑黄二人的肩膀,示意二人不要紧张,嘴角一扯,将自己的手腕送到了他二人面前。 “黄明,臭小子,你来,给我拷上!” “队长,我……” 黄明一脸地纠结。 “让你拷就拷,费什么话!” 见人快到眼前了,李想有些急眼,声音不由自主就提高了。 “吵什么?” 赵局的大嗓门如期而至。 “小黄,给我拷起来,送到审讯室!接受督察组的问询!” “是,赵局!” 俩人一个敬礼,随后开始执行,掏出腰间的“银手镯”,咔嚓一声,在一高一胖,莅临的督察组审视的目光中,缓缓走进了,那个他曾经万分熟悉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他成为了被人揣测,怀疑,审讯的对象。 他走进去,有些庆幸。 记忆中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坐的“忏悔凳”,并没有出现。 “李大队长,请坐!” 对面已经落座的督查二人组,高个的那个客气一点,笑着伸手,请李想入座。 房间里,唯二的照明,是李想即将入座地方的头顶,那盏明晃晃,过于集中到吊灯,以及审讯桌上的那一盏聚光的台灯。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谢谢!” “吱嘎”一声,尖锐刺耳的拖动椅子的摩擦声,让屋子里的人,还没有开始对话,就已经开始反感。 “林同呢?林同怎么样?” 李想坐下来,身子往后一仰,修长的双腿,有些无处安放,也就随意地伸着,显得很放松的样子。 “他没事,已经处理完伤口了,在医院休息。” 答他话的,又是那个较为温和的高个督查。 “李想,把你9月20号到21号两天的行动轨迹,都如实的陈述一遍,包括吃饭睡觉。” 右手边胖一些的,则面目表情的已经开始摊开记录本,直接进入正题。 “人是我今天凌晨抓的,为什么要问半个月之前的行动轨迹?” “好好配合!摆正你现在的位置!” 只这一句略带不满的质疑,就让本就有些不满的胖督查脾气当场炸了,桌子一拍,横眉倒竖。 “老路,老路,消消气,你这样带着情绪工作,会有问题的,出去抽根烟,缓解一下。我来问他。” “嗯。” 人最后狠狠剜了一眼李想,才“彭”地一声,将审讯室的门狠狠地关上。 李想有些懵。 这个胖督查,是不是跟他有仇,情绪这么激动。 “李大队长,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高个子情商也高,亲自站起来,绕到审讯桌后,将桌上唯一的一瓶矿泉水递到李想手里。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高个子面对李想,盯着他直勾勾看的眼睛,在听到李想的这个问题,马上转移了视线,低下头,双手的指尖相对。 “你最好,还是把这两天到底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都如实的交代一下。” “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觉得我们督察组到你们分局,是为了什么案子?” “不是因为那个嫌疑人离奇死在我车上么?” “不是。这件事,你们赵局还没来得及整理材料上报。” “那还能因为什么?” 李想一头雾水,难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 “我们收到匿名举报,爆炸案,你也有参与。” “开什么玩笑?!” 李想听到这个消息,直接站了起来,那张单薄的临时折叠椅,受不了巨大的冲击,直接被撂倒在了地上。 “干什么!老实点!” 门再一次被人一脚,无情地踹开,嘴里还叼着烟的胖督查,脸都黑了。 “你给我好好交代问题!” 见李想没有多余的威胁动作,他才放心些,将嘴里叼着的烟,拿到桌上的烟灰缸,死死地掐灭,踱步到李想面前。 “你们监察组,查人也总要讲究一下真凭实据的吧,这么瞎的匿名举报,就这么相信了?” “我是跟爆炸案有关,但我那是在查案,我怀疑爆炸案跟八一三案的幕后黑手有关。”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从你电脑的特定邮箱里,发出去的那封隐藏地址的邮件是怎么回事?还有,在你办公室还有宿舍,搜到的同种黑硝炸药残留怎么解释?就算爆炸案不是你,私藏炸药,也够扒了你身上这身衣服的了!!” “不可能!老子tm已经多少天没回过宿舍休息了,哪来的炸药?这是栽赃,这是污蔑!我要求见赵局!” “见赵局?你以为赵局就能救得了你?” “在这个审讯室里,好好想想吧,先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其他的想都别想!” “我,没问题!md!” 李想歇斯底里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句,彻底爆发了,他不知道分局里究竟是谁要害他,他恨的是,这么拙劣的手法,却足以让他百口莫辩。 医院里的小林,原本住在三人间,却半夜被护士通知,意外地被安排在了一个单人间,他虽心存疑问,还是接受了医院的安排,抬头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闻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逐渐觉得头疼。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许愿池兑现承诺 想救人“执迷不悟”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九月的C市街头,穿什么的都有。 毛衣,衬衫,小棉袄。 下午强烈的阳光,照在市中心刚开业没几年的商业广场,正是星期天,如织的人流,各种活动,十字路口忙碌拥堵密密麻麻全都是在商业步行街逛街的人。 享受着下午美好悠闲娱乐时光的每一个人,或三三俩俩手捧一杯奶茶,手里都有两三个购物袋,进出各大商场门店或是路边小资餐馆,还有在店家门口摆放到座椅前,沐浴着阳光,端一杯咖啡,十分惬意。 没人注意,中心街区那个紧紧抓着自己厚厚外套的纤弱女孩,她的嘴唇白的可怕,整个人不住地,在微微地颤抖。 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围着那个圣女的喷泉雕像,慢慢转了好几周。 最后在听到远处教堂钟楼上,叮叮咚咚地准点报时,她才犹豫着跨进了那座喷泉池里,闭上双眼,一下子,褪去了外面那件厚厚地,能给她自己最大安全感的外套。 “我,我是biao子,我是jian人。” 她嗫嚅着嘴唇,好不容易让自己的音量大了一些,心中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了,那裸露在外的大面积,很快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地骇人。 “那女的干嘛啊?” 她在城市中心,最为“圣洁”的圣女许愿池中,身着如此清凉,机械重复着“污言秽语”,自然很快就吸引了批量人的目光。 不管是远处的还是近处的,一只只手机纷纷被举了起来,所有人都异常兴奋。 一片议论质疑。 获得足够眼球的女孩,似乎逐渐是习惯了,在这过程中竟然慢慢地将身体舒展开来,自然地站立好,嘴里反复单调重复的那一句,她之前从不会说的脏话,逐渐变得麻木。 按照网友要求,她要在这个地方,近乎“赤身裸体”,站立两个小时,供人围观,下午两点半,音乐准时响起,盖过了女孩嘴里不断重复的对自己无情的脏话,那喷洒地水流很快将她从头到脚的淋得湿透了,似乎是因为这圣女,实在听不得这些,便用“圣水”来洗涤污秽。 人群里有人认了出来。 “这该不会是那个G大有名的姑娘,林殊吧?” “林殊?就那个调教圣女林殊?可以啊,来这整活儿啦?” “人说了,一周之后完成po客底下,高赞要求,这不是来履行了嘛。” “人家这是为科学现身呢,你们懂个p,没去人家大美女po客里看啊,这就人类行为研究。” …… “够了吧你们,拍tmd拍!” 人群之中,一个身着机车皮衣的墨镜女孩,单手打落了好几个拿着手机,拍地尽兴的畏缩中年,随手又顺手将几个在站前排的人手中的手机也一把拽走。 “诶,我手机!” “拍什么拍,有什么好拍的,公共场合未经他人允许私自拍照,属于偷拍,要不要我打电话叫警察叔叔过来给你们上上课?” “她自己大庭广众之下都穿成这样了,拍一拍又怎么了?” “哦,是吗?” 理直气壮叫嚣之人的手机,随后便被“无意”地掉落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您举着手机在拍什么不该拍的东西呢,结果就不小心摔碎了,哎呀,真的只是手滑。” “你给我赔!!” “赔啊,当然赔!” 话音刚落,她已经定定站在被喷泉池子最近的地方,随后她嘴角一歪,摘下墨镜,露出整张漂亮精致的小脸。 这笑是背对着身后庸人,只给许愿池里,那个被淋地满眼朦胧的瑟瑟发抖的女孩的。 “顾,顾恋~” 池子里的姑娘下巴滴着水,认出了她。 她却忽然垮下脸来,从上衣口袋里,直接掏出了厚厚一沓百元大钞,随便在身后的空中一抛洒,身后那群人,纷纷弯腰同鬣狗抢食一样,疯狂的去捡。 顾恋今天穿的是很飒爽的长皮靴,到这时候,她才跨进去,慢慢靠近。 “林殊,学姐来找你了,别怕,有我在。” “顾,顾学姐~” 被顾恋拥进怀里的林殊,终于崩溃了,她嚎啕大哭起来,肩膀因为抽噎地厉害而一下又一下地耸动着。 “走吧,我带你走,不要害怕。” 顾恋边说着,边将自己上身的皮外套脱下来,给林殊穿好,却遭到了林殊的阻止。 “不,学姐,我不能走。” “为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挑战,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完成。” 林殊握着顾恋的手,很坚定,却也冰凉。 “这个什么挑战,本身就很荒谬,一个人的行为怎么能交给完全没有思维能力的群体行为去决定呢?这是很危险的,你不明白吗?这是心理学吗?这是人性,人性不能测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顾恋有些急了,抓着执迷不悟的林殊有些用力。 “你跟我走,不要再胡闹了!” “学姐,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 “好,我尊重你!” 顾恋放弃了,转身潇洒地单手脱去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白衬衫,只着一件小背心,同林殊一同站在水里,接受着第二轮到来的音乐喷泉的洗礼。 “学姐,你走吧,不用陪我了……” 林殊哽咽着,再次抽泣起来,请求着顾恋离开。 “你要验证,我陪你一起,无所谓了,我劝不动你不糟践自己,那就陪着你,牌子给我!” 这一回,顾恋不再推让,直接霸道抢过林殊手上那块手写的带有侮辱辱骂的牌子,高高地举起来。 她大声呼喊着“我是biao子,我是jian人!” 比林殊更加用力,脸上也毫无半点羞赧,反而坦坦荡荡。 是啊,羞愧地应该是那些用肮脏言论恶意揣测,向林殊泼脏水的人,即使他们不羞愧,该觉得羞耻的也从来不应该是林殊她们。 许愿池喷泉的斜对角,一间高级西点房内,一个单手插兜,品着香浓咖啡,身着蓝色西装的男人,正透过巨大的玻璃玻落地窗,看着许愿池附近发生的一切。 他会心一笑,这一次是真的感了兴趣了。 一个响指,他叫来了店长。 “老板!” 他抬腕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一会儿,请许愿池出来的那两位小姐,来咱们店歇歇脚,顺便尝尝那款招牌蛋糕。” “好的,老板!”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进店内顾恋生疑 “假好心”不给好脸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下午三时,两个成了落汤鸡的女孩,终于从许愿池不深的浅水里出来。 顾恋紧紧拉着林殊,顺便将自己漂浮在水上的那件黑色皮衣给捞起,甩了甩水,除了摸上去有些冰凉,大太阳下晒一晒,很快水珠就蒸发了。 她让林殊站定,自己则是亲手为她批上了皮衣,并且亲自为她拉好了拉链。 顾恋属于身材修长型,个子要比林殊高上大半个头,本就在顾恋身上属于宽松款的皮衣,穿在林殊身上竟然有了男友风的即视感,下半身该遮的也都能遮盖住,只露一双匀称笔直的腿,被顾恋牵着出了水池。 “两位小姐~姐,来我们店里喝一杯咖啡暖暖身吧,免费送。” 顾恋甩甩头发,自己发梢上的水珠悉数都洒在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跟她们二人搭讪的人身上。 “那家店?” 顾恋抬手,将挡在额前的内一处湿漉漉的刘海,一起捋到后面,大致看清了面前这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哪个烘焙坊的店员。 她正好也饿了,顺手掏了掏,此时已经穿在林殊身上,那件宽大皮衣的上兜。 两三张百元大钞,拍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坐就不必了,给我拿两杯咖啡,还有吃的,我们马上就走。” “不用给钱,都是试吃的,但是咖啡要现做,您二位可以到店里坐着等。” 顾恋有些犹豫。 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林殊穿成这样,万一在店里又被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睛觊觎,要怎么办,想想她就来气。 “我们店是会员制的,只针对VIP服务,店里是很少会有人员出入的,您可以看看,就在斜对面。”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顾恋果然看到一间,从外在装修看,就格调不错的店,且相比于这整条街上,别的店面,的确显得冷冷清清。 “好,我们可以去那儿等,但是你动作要快一点。” “没问题!” 见顾恋终于松了口,答应了,他也终于放下心来,小小地舒了口气。 他们老板,脾气古怪地很,要是请不来人,他这份工作指定是要保不住了。 丁零~ 推开门,就是一阵香浓的咖啡迎面,加上部分甜点的丝丝缕缕的香味缠绕着,顾恋的肚子叫地更加欢快了。 她不怕冷,可是很怕饿。 尤其是折腾了大半天,还腹中空空,已经饿地心发慌了。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烘焙屋,展示台上,透明玻璃橱窗里,却是一块甜点的影子都没有,顾恋想过眼瘾的机会都没有。 “坐吧。” 两个人特意坐在了角落,看不见街景的位置,这个地方,正好被硕大的古怪柜台遮挡,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同外面的喧闹不同,这里面无比的安静,两人都没说话,尤其是林殊,她只默默低着头,紧紧揪着大腿内侧的一点点皮衣衣摆。 “你怎么了?” 顾恋察觉出了林殊的异样,顺着她不断偷眼瞟的方位,看到一个同她们两人,侧身坐着,翘着二郎腿正有滋有味喝着咖啡的蓝色西装男人。 难道是? 顾恋不动声色,来回观察了几遍。 这才终于明白,林殊只是单纯的应激反应强烈。 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毫不遮掩的男人的赤裸裸目光,让她此时已经极度没了安全感。 何况她的衣着也不甚得体。 “你坐我这儿。” 于是,她起身拉起林殊,交换了自己的位置,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这可以算是,在实际上拉近了,她跟这个西装男,字面意思上的距离。 顾恋逐渐觉得这个男人奇怪,在这个环境里的身后的动静明明不小,他却根本没有回过头看一眼,更没有动过一下,还保持那个姿势,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似乎在看落地窗外的街边景色。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一起看过去,除了人来人往,什么都没有,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咖啡,还有我们店的招牌蛋糕!” 正想的出神,吃的喝的就都到了,顾恋把这张小圆桌子收了一下,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告辞。 “帮我们打包一下吧,我们不在这儿吃。” 通过左下到现在的观察,她觉得以林殊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可以在这个场景里吃的下一口东西,走,回到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才是要紧的。 “可是,可是这是赠品,不能打包的。必须在店里吃完。” “我不是付过钱了吗?不够?” “那算了吧,咖啡钱总够了吧,我就要两杯咖啡。” “诶,不行……” 话还没有说完,顾恋拿起桌上的两杯咖啡,让林殊帮忙拿一杯,转身头也不回地牵着人就走。 “等一下,两位!” 这个时候,那个蓝西装终于开腔了,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怎么了?有问题吗?” 顾恋扬眉,将林殊拉到自己身后,同这个西装男对峙。 西装男笑了笑,随后便很快将自己的那件蓝色的西装外套给脱下来,批在了顾恋的肩头。 “去把蛋糕打包了,让两位美女带走!” “好的,老板!” 他一句话,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你是这儿的老板?” “嗯。” “一个制药公司的大总裁,还亲自来管这么小一间烘焙坊的业务?不忙?” “哦,你怎么看出我是制药公司的总裁的?” 西装男来了兴趣。 “你手腕上戴的那只手表,是上次世界制药峰会,每个到场人员,主办方都会发的礼物。每一只都是特别定制的,还参照了个人喜好。你的这只表,是所有里面最张扬的,我想不认识都难。” “好意,我顾恋心领了,但是多余的不用了。” 顾恋冷笑一声,她虽然不屑于混自己那个富二代小姐妹圈子,但是各种烂事儿,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杜若飞那件名贵的蓝色西装外套,当着他的面,被扔在了地上,毫不留情。 “我们走,林殊。” 顾恋拉着林殊,以女王的姿态,出了店门,只留下一脸阴阳笑脸的杜若飞。 “老,板,蛋糕打包好了!” 店长拿着东西出了柜台,哪还见两个姑娘,气氛也明显不对。 “还打包什么,滚!” 接过盒子的杜若飞,原形毕露,将那蛋糕,连盒子一起摔在地上发泄。 蛋糕被摔了开来。 那烂豆腐一样的白色,点缀着丝丝缕缕的红色,也不知道是果酱,还是什么花做的装饰。 第二百一十九章传消息东窗事发 分喜事传来死讯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在烘焙店里刚发完疯的杜若飞,悻悻地回到永晖大厦顶楼,自己的办公室里。 虽然最近的行动,一切都是顺风顺水,但是这个十分不识抬举,拂他面子的顾恋,还是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火药桶。 他早就清楚自己有情绪调节上的大问题,似乎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性情也越来越凶残,可是他讨厌心理医生,打心底里的讨厌。 他从小就被杜如明这个恶魔,以精神有问题为由送入了疗养院,备受控制虐待,每天被注射各种不明的药剂。 十六岁之后,更是因为某次的不听话,直接被强制送入了精神病院。 每当夜幕降临之后,那里变成了无尽的地狱,那扇被粗铁链缠绕好多道的大铁门之后,无数具不安的躯体在其中游走,释放着他们白天因为药物控制而无法释放的精神。 他明明是正常人却被扣上了精神病的帽子,还是被自己的亲爹。 昼夜的更替,三次的痛苦轮回,他终于迎来了不苟言笑的管家,将他带回那辆熟悉的车上,后排坐着的,正是他冷血铁腕的父亲。 “走吧!” 这无尽的三天三夜,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自己身旁的父亲说,那种深度而又全方位沉浸式的恐怖体验,让他大夏天的,浑身发寒。 可是,杜如明的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的目的达到了,这就可以了。 让不安分的杜若飞害怕自己,这就是他的目的。 一切都罪恶起源,都是在那个特别炎热的夏天。 杜若飞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杜如明那张,在他面前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理智再也控制不住了,伴随着阵阵发泄地低音嘶吼,办公桌上的一切东西都尽数乒乒乓乓被他打落,哪怕是平时在宝贝的东西。也都毫无例外,摔成了两半。 半小时之后,看着满地的狼藉,他感觉有些虚无,整个人四肢僵直地坐在自己的真皮老板椅上,放空。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人生真tmd没意思。 他又用脚蹬了两下,老板椅的滚轮顺势被带着,整个向前滑动。 他摸到自己的抽屉,打开来,将那个小巧的精致铁盒子拿了出来。 右臂的衬衫袖子,被他高高地撸了起来。 颓废的也不管有没有什么仪式感,徒手抓到那支针管,便扎在了自己那只手臂上。 作为公子哥,他属于文弱的,皮肤白的吓人,比街上好些女孩子都要白,大臂上那些已经落了不少均匀的针眼,便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 力争结束,他觉得刚才被抽走的灵魂仿佛又飞了回来,自己满血复活。 正觉得惬意,刚把东西收好重新放回抽屉时,他的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 “喂,总裁!” “哦,什么事?” 他按下蓝牙耳机接听,将刚刚高高撸起的袖子又放下,并且单手扣上了袖子扣。 打电话过来之人,这是负责海外业务的一个负责人,语气惊恐万状,慌里慌张。 “咱们公司在M国的多个经销商,被调查局的人带走了。说是怀疑咱们在M国销售的电子烟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杜若飞慢条斯理地继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又多看了几眼手上那个被顾恋一眼就识破了的表,有些负气的将之摘下推到一旁。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国际网页,搜索框里打上里自己开发研究的电子烟名称,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新闻,第一条就指出了永晖这款电子烟涉及引起肺部疾病,且成瘾率高达90%,是实实在在的d品,m国官方媒体呼吁民众不要再购买,并已经跟本国大使馆交涉,要求彻查永晖。 “呵。” 合上电脑,他嗤笑一声,电话那头正六神无主巴巴汇报的负责人,有些摸不清大老板的意图,也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 “总裁,您怎么了?”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自有人找上门来对接,哦对了,那批电子烟还有货么?” “卖是卖的挺好,在海外都是一抢而空,根本没有存货的。” “但是经过这次事件,以后估计就不好办了。” “那就暂时停一停吧。咱们永晖又不是专门做电子烟的。就这样吧,海外事业部从今天开始正式放假,带薪休假,等公司人事部通知在上班。同时,鉴于这一次销售业绩突出,全体奖励一次为期半个月的国内游。每个人必须参加。” “哈?”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懵了。 这天大的好事忽然从天而降,难免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谢谢总裁!我们全体海外事业部一定会再接再厉,再创辉煌的!” “好的,再见!” 这样毫无营养,表决心拍胸脯的话,杜若飞听着就厌烦。 这业绩哪里,是他们的功劳? 明明是他当初联合殷浩做出了这款电子烟,本身的“市场竞争优势”极其大。 这一点他从来不怀疑。 心情终于愉悦的他,心血来潮又给殷浩拨了个电话。 “喂,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的东西已经……” “夏瑜死了。” 他正兴致勃勃兴奋的想跟同盟殷浩分享这个喜讯,哪知道对方无比冰冷,上来就直接丢给了他这个超级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瑜死了,就在刚才。” 电话那一头的殷浩单手撑地,缓缓坐在了地上,靠着灰扑扑脏兮兮的墙壁,这个不起眼的一楼,地上是他嘴里所谓的夏瑜,像一个破碎的娃娃一样,毫无生气的身体,头跟脖子以一种很诡异的艺术造型,分割着,看上去软绵绵的。 “怎么死的?” 杜若飞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已经开始嘴唇鼻子痉挛抽搐。 “她发现了我的秘密,然后失足掉下楼梯,摔死了。” 殷浩叹口气,又看了一眼,情绪有些复杂。 “你tm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样本一号,样本一号!她的体质最特殊,就这么死了,以后要怎么办,啊?” “你冷静一点,事情难免会有意外的。” “意外就是,殷浩,她死了,你tnd也该上路了!” “喂,喂?” 第二百二十章 见殷浩带回锦心 怒放火烧毁一切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殷浩无力地垂下头,靠在那块几近脱落的墙皮下。 很快地,稀里哗啦一阵坍塌的动静,那块脆弱的墙皮,随即就脱落下来,大片灰尘颗粒,盖地殷浩满头满脸,呛地他一直咳嗽。 他顶着这身灰,爬向早就没了气的乔锦心。 “对不起,对不起~” 他跪在地上,红着眼,意图将人抱起来,手上却根本没有力气,几次摔在人身上,让他终于爆发了。 “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对不起,你起来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呜”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白灰,浑浊成两道白线,滴在乔锦心身上,化开一圈脏兮兮的灰色晕染。 吱嘎~ 大铁门外,巨大的车辆急刹车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一楼,殷浩继续颓废倒在一边,伏地埋头忏悔地哭嚎。 来人皮鞋跺地的脚步声很急促,没走几步,就已经来到了殷浩面前,殷浩抬头,还没来得及摸到对方的黑色风衣,就被拎着脖领子,揪了起来,照着脸上就一记直给拳。 殷浩闷哼一声,却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两三拳之后,他又被不解气的丢在地上,那双高级皮鞋的主人,毫不留情,从头到肚子,能下脚的地方,通通踢了个遍,直到殷浩嘴里呕出不少鲜血,在地上蜷缩身子来回地打滚,痛苦地呻吟。 他收回脚,慢慢走向乔锦心,很明显的,脖子已经断了。 他仰天长叹一口气,将口袋里的“药”,拿出来闻了两下,这才稳定住情绪,单膝跪地,将人公主抱抱起。 刚出这幢废弃大楼的门口,他抱着人抬头看了看这四周环境,摇摇头有些惋惜。 那辆他亲自从黑市上购买的黑色陈年老车,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的风格,可此时头戴鸭舌帽,黑色口罩的他,似乎才是更真实的他。 他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一趟又一趟,将车上原本塞满后备箱的一桶桶汽油,一次又一次地搬运进去,肆意泼洒,每一寸都不放过。 工作中的他,对依旧倒在地上,满嘴鲜血的殷浩视而不见,那浑浊油腻的恶心液体,同样被浇在了殷浩的身体上,白色的墙体灰加上被汽油的浸润,糊成一片,他成了一个失去视线,深陷泥潭,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的失足者。 每一次他刚起身,就又是满头满脸,被淋了一身。 他想伸手去够那只遗落的手机,没想到那个正四处泼洒汽油的人,竟然又走了过来,将他的那只手机捡起来,直接扔在了一旁废弃很久,堆了不少乱七八糟工业垃圾的,接近一人高的大号垃圾桶里。 他拖着这个垃圾桶,来到门前,远离了这个汽油味浓烈的场地。 两只火机被先后扔了出去,一只在这个塑料桶里,一只则是直接扔进了一楼的区域。 欻地一下,火光冲天。 男人做完这一切,刚潇洒地转身,不过两三秒,身后就是巨大的“彭”地爆炸声。那个巨大的垃圾桶,因为不充分燃烧,里面有有不少木屑粉尘,直接就引发了爆炸,四处开花,熊熊的火光,越烧越旺,逐渐烧坏了部分老旧的墙体,墙皮的脱落,抖落了墙体灰尘,又引发了一次又一次大大小小的爆炸。 处在火海中的殷浩,究竟如何,是根本就看不到了。 男人头也不回,将手上的手套还有口罩尽数扔在了火场里,自己也发动车子,开出了这一片充满了无尽秘密的废弃仓库,不,废弃厂房里。 火光将天空染成了红色,而男人则开着车,跑进了那一片傍晚时分,地平线的尽头。 那里有水,即将有半沉入水中的梦幻月色。 就像这个,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的女人一样,远在天涯近在咫尺。 天忽然就暗了下来,夜色里,他不知道天上的乌云正在悄悄聚集,一场反常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轰隆”一声,巨大的闪电撕开了夜空,就像是一只愤怒的怪兽,要降下惩罚到人间。急骤的大雨,瞬间就把这辆老破车,砸得噼啪作响,男人听着这动静有些不对劲儿。 等他稍微降下一点车窗玻璃,将手伸出窗外,才确认。 这哪里是什么大雨,居然下起了冰雹。 不过九月的天气,在C市,白天还有三十度的高温,竟然会晚上下起冰雹。 即使天降异象,也阻止不了他。 车开的越来越偏,也开的越来越快,马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司机们都挺忌惮这些大小不一的冰雹的,生怕自己的车还有人有个好歹。 历经一个多小时的艰难旅程,男人最终把车停在了那个风光无限的钟楼建筑之下。 他从前排拿出一把黑色的伞,掏出兜里的钥匙,自己一个人将门缓缓地打开了,然后又回到车上将车开了进去,直接开进了那个无人知晓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安静的可以听到滴答滴答,水珠掉落的声音。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纠结的将人抱了出来,沿着那个悠长的隧道,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哒,哒,哒,”呼应着水滴声,最后终于两种声音,同步到了一起。 “我把她带回来了。” 他推开那扇光亮的门,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一脸的羞愧。 “嗯。” 坐着正快速打字的女人,只淡淡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继续手头的工作。 “你出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好。” 男人站起来将乔锦心放在地上,默默地退了出去,吱呀,再一次掩上了门。 “唉,还是逃不过呀,但是这一回,你死的也太冤了吧?嗯?” 女人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乔锦心的脖子处的伤口,随后就抄起堆在墙角边好些日子不用的锋利小铲子,如同割肉一般,一点一点操作着,将脖子与头剩下的一点点连着的皮肉给好好割下来。 门外的男人并没有走,他透着门上的那个小孔,观察着门内的一切,直到那把操作自如的小铲刀,一下子扎到了他偷窥的位置。 那把铲刀已经穿透了门板,离着他的眼睛只有一两公分的距离。 辛亏他那一瞬间反应够快缩回了脖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种头颅所见重演 翻入河发现血罂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女人的铲刀从门板上轻松拿下来之后,便一次重回“战场”,继续她的工作。 她凝神屏气,下刀的每一次都十分谨慎,好像在完成什么伟大的艺术作品。 细嫩的皮肤被一刀一刀完整的平整切开,竟然没有一丁点血迹,她像是在兴致勃勃,摆弄一个特别的傀儡娃娃。 终于她将那个双目紧闭,冰冷绝美的头颅,同脖子完全分离了开来。 她认真且小心翼翼地将之高高地捧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偶有不知死活的小飞虫在下面盘旋,直到撞到那烫得离谱的灯罩,被烫得掉落在那头颅茂密如海藻的发丝里。 女人同这个头颅对视了良久,穆然觉得她的眼皮抽搐了一下,当下兴奋地叫出声来。 “你,还有感觉的是吗?” 女人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一回一定可以成功了。 然而,只那一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女人有些失望,撇了撇嘴,继续她以往的步骤按部就班地,将这头颅好好地捧到那个早先准备好的红色塑料桶边。 桶里是她从后花园里早就挖好的一桶黑褐色的泥,并且早就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坑,虚席以待。 她给头颅整理了一下发丝,将那个不识抬举的小飞虫拿走扔掉,随后郑重其事,颇为严肃地将头颅整个端正安置在里面,最后才拿起一旁的铲刀,一下又一下,用那一抷土,逐渐将这个美丽的头颅给掩埋掉,直到完全被覆盖,只露出一点点的黑色溢在桶外的发丝。 做完这一切,女人觉得腰酸背痛,起身,直了直腰间,活动了一下筋骨。 她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需要更新的章节,还在等着她敲写。 沿着长长隧道返回的男人,脚步很难。黑暗里,他像一个隐身的人,也完全看不清情绪。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一片漆黑的时光,没有人可以看见他,他可以做一切事情。 直到他回到了那辆破车上,坐了好久。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又不合时宜地大叫起来。 他吓了一跳,一片黑暗之中,手机的光亮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他皱着眉头,伸长手够了手机,按下接听键。 两端都是静默,谁都没有先开腔,也都没有挂了电话。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开玩笑的电话,那一头同样均匀的呼吸声,还偶尔伴随着用力吸气后的一声长呼。 他依旧在等,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无论是经商之道,还是为人,他那个红利的父亲,很早就手把手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一定要沉得住气,藏住自己的底牌。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输了。 他率先问了出来。 “你是谁?” 因为在电话那头,他竟然听到了那同样诡异的滴答水滴声,前后只差零点零一秒。 很快,他听到了偌大空间的回声,以及电话那头,也有自己的声音。 也就说,他跟这个打电话的人,如今正身处在同一个空间,又或者说,都在这个地下室,都在这个深不可测的隧道的入口。 他被弄得很是被动,四下警惕地张望着,却根本毫无发现。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车里,来回张望着。 电话却很快挂断了,只有嘟嘟嘟嘟急促地忙音。 他没有下车,已经是一头冷汗。 甩下手机,第一时间又发动了车子,打开大灯,打了几下方向盘,火速逃离了这个忽然之间诡异起来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转向的一刹那,打开了车头大灯扫过的一个角落里,一闪而过一个手拿手机的风衣男子,头戴棒球帽跟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整个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 冰雹已经结束,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小雨。 漫无目的行驶在公路上的男人,有些恍惚。 他当下惊魂未定,也不是很愿意回去。 只能在公路上一直向北,一路向北开,开到哪儿算哪儿。 反正都是城郊。 只是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拿着手机,不怀好意定定看着他的神秘人,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很快就影响到了他的行车安全,本就湿滑的路面,车胎容易打滑,他一分神,车子更是开的歪七扭八,几乎到了要滑进一侧河里的边缘。 他猛打方向盘,拼命的补救,却早就为时已晚,车子连人带车翻转了两周,就顺势摔进了河里,整个前排车头都载进了河里,大雨冲刷着车身。 河面,除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进去有一些点点圈圈的涟漪波纹,一切平静。 男人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 然而,不一会儿,平静的水面,范启力长串咕嘟咕嘟的泡泡。 从湖底钻出的,正是落水受困许久的男人。 他凭借自己不错的游泳技术,慢慢靠近河岸,抓住一些可靠的粗壮的藤蔓,一步一步自己走了上来。 风雨中,这些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小花小叶子,关键时刻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让他得以捡回一条命。 他坐在岸边,迎着漫天的风雨,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休息一会儿之后恢复了一些的体力,他才踉跄的站起来,摇晃的走到岸边,扒开茂密的杂草丛,颇有些不可思议地捧起其中一朵娇嫩的小花。 他凑近,左看右看,这就是他们当初在小岛上带回的血罂。 明明自己一直好好的隐藏在实验室的温室花棚里,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个荒郊野外。 虽然没有实验室里长势那样喜人。那样娇艳,肉眼可见的,她们已经把这里的大片领地,侵占为自己的地盘,就像是无情的殖民者一样,掠夺了大量的土地资源,再看这样杂草,已经死伤过半,想来各种资源营养也完全被掠夺了。 他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们会在全国野蛮生长,然后完全把这片土地变成自己狂欢的海洋,用自己的花粉,叶子,一切,来控制每个人。 作为她们的缔造者,推动她们形成的人,他当然知道,她们究竟有多可怕。 第二百二十二章 偶路遇搭救上车 急寻人寻求帮助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男人,狼狈地坐在岸边,看着这些假装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柔弱不堪的花束,还有她们赖以生存的叶片,陷入了沉思。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几道闪电带着火星子,有些骇人。 “你坐这儿干嘛呢,丧尽天良的事儿做尽,就不怕老天爷开眼,一个天劫打雷给你劈回原形?” 男人抬头,头顶的一方天空此时是干的,来人为他特意留出了一方天地,遮风挡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男人慢慢站起来,握着伞柄,与来人同撑一把。 “我只是恰巧路过,看到这里坐了一只丧家之犬,凑热闹围观一下。” “怎么,杜大公子,这是开车掉河里?要我给你报警么?” 见他浑身上下,除了湿漉漉的,还依稀可见并没有被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泥水,腿上右肘都有破损伤痕,再一瞥那河岸两旁,浸泡在其中,略微起伏的车身,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出了车祸,一头撞进了河里。 “不用,麻烦你捎带我一程回市区,这里我会打电话叫人来处理。” “行吧,本大小姐今天就算是大发慈悲。” 说着话,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向了路边那辆野马,发动之后,开的很稳,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一片雨幕中。 沿着车轮滑过的水痕,一个撑着黑伞戴着黑色口罩还有棒球帽的男人,静静地目送她们远去,又转身钻入了刚刚男人上来的那个地方,沿着他上来是踩过的泥泞脚印。 车上的两人没有一句话。 男人爬上车以后,就很识相地上了后排座,这让司机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跟他并排,离地那么近。 雨刮器来回的扫荡,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天气,能见度实在太低了,她想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没错,她原本大半夜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极端天气,开车出来是为了找人的。 找那个名叫夏天骄的男孩。 他忽然之间留下了一张字条,在研究所几个人员开会的时候,用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发卡,捅开了那道反锁的门,最后直接翻墙消失了。 她很担心男孩的身体状况,毕竟最近为了缓解他的一些幻视幻听的症状,会注射一些药物,脑子昏昏沉沉的,情绪上也容易焦躁,没有人的看管,恐怕要出事的。 只是他要上哪儿去找呢? 这漫天的大雨,他无依无靠,能够去哪儿找谁呢? 她的心里开始焦虑起来。 “喂,老吴!” 电话忽然响起了,她按下蓝牙耳机,是老吴给她送消息。 “顾医师,我在那小子的床头发现了一张小像,应该是他跟妈妈姐姐的合影。你说他会不会出去找姐姐去了?” “找姐姐?他姐姐一直下落不明,他能去哪儿找?” “之前有个姓李的警官接触过他,说是为了一桩大案子,要我们务必配合,我就让他们见面了,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向夏天骄提及了他的姐姐夏瑜,说是她极有可能没有死。” “然后呢?” 她猛地一个急刹车,将车停住,后排的男人差点就头撞在了前座上。 “然后,我也没听到多具体的,反正哪那位警官走后,夏天骄的情绪一直都不高,停低落的。” “谁让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放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进去同病人谈话的?” 即使是老吴,但这件事触及到了她的雷区,她同样也会不依不饶。 “是,是何美,她说要配合人家警去方的调查,态度很强硬,我们拗不过她,就,就……” 电话那头的老吴支支吾吾,唯唯诺诺的,更让她火大。 “何美是什么职务,你们这么怕她?她不过一个盛气凌人的小丫头,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怎么会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诚然,老吴在研究所里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从不与人交恶,对待工作是一丝不苟的,是个十足的老好人。 可就是一直提不上干。 原因无非也很简单,和稀泥,什么都好的性子,没有主见,容易受人影响。 “就这样吧!” 她生气的挂了电话,年纪尚小,又不能用太难听的话指责老同志,只有生闷气的份儿。 她自从当了这个负责人,一直就没怎么顺心过。 人心不齐,各想各的,各干各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小九九。 “可以上路了吧?” 后座的男人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她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个人。 并且这一位,也是个手眼通天的家伙,不然怎么年纪轻轻,能踢开自己父亲上位,还把业务掌控地死死的,虽然人品作风的确有问题。 “杜老板,本小姐今天救了你一命。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呢?” 她转头,轻轻一笑,谈起了条件,希望得到一个好的回应。 “你想提什么要求就尽管提,我杜若飞从来不欠女人的人情。” “好吧,我也不客气了,以你杜大公子的财力物力,帮我找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男人低头思忖了一下,伸手便问她要手机。 “把你手机接我。” “干嘛?” “给你叫人来,我手机掉水里坏了。” “行吧,那你快点。” 手机毕竟是属于比较私人的物品,她很有些不情不愿的交到对方手上。 飞快地一连串拨号声,嘟嘟响了几秒,那一头就很快有人接了。 他略微低语了几句,随后就把手机递过去给了前排侧耳倾听的。 “姓名,年龄,大致相貌,你知道的信息,都说一遍。” “哦,好,好。” 果然是钞能力~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快速将夏天骄的体貌特真,所有知道的基本信息都倒了一遍,事无巨细,很是认真。 直到她提了这个男孩可能去找的姐姐的名字,杜若飞突然前倾身子,绷不住了。 “你说什么,他姐姐叫什么?” “夏,夏瑜啊,有问题吗?” “他父亲是夏友廉,原来在改制前的永晖旧厂工作,是不是?” “不知道,他不记得父亲是谁,也从来没提起过,只一直心心念念姐姐跟母亲。怎么,你认识他姐姐?” “没有,我可能搞错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魔起挥之不去 鱼上钩四周徘徊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林殊听着窗外的轰隆声,飘扬乱舞,像妖精般的纱帐,裹挟着雨水,不客气的吹进来,将地板打湿的一片水渍,亮晶晶的。 黑暗中,坐在梳妆台前的林殊,只靠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来照明,忽明忽暗的,直愣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明明就在手边,她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根本没有去管。于是手机疯狂震动着,在桌子上移动。 也丝毫引不起林殊的注意。 她现在被安置下来的地方,是顾恋在外一套单独的小公寓。 是顾恋父亲送给她的一个小礼物。 只是顾恋很忙,平时也不屑于来这个地方,也就一直空置着,直到林殊的到来,让这个很新的精品小公寓,终于有了些人气味。 顾恋原本是一直陪着她的,奈何接到单位的电话,出了事情,就暗中偷偷出去处理。 哪知道敏感的林殊,根本就没有入眠,人一走,她就竖了起来,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凝视良久。 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她忽然伸手去摸了摸,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战栗。 天空中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她的脸庞,她一脸的惊恐,白的没有什么血色。 化妆品是梳妆台必备的。 尽管顾恋从没回来,但是这套公寓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各种面霜口红都是高级牌子的。 她第一次抓起了其中一只口红,一点点旋转到头,有些迟钝笨拙地怼在了自己的上下嘴唇上,来回的涂抹。 又是一声轰隆隆地巨响,这一次似乎是空中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林殊完全不受打扰,即使那些无情的风雨已经逐渐不安于靠窗很小一块的那“一亩三分地”,她感觉到外侧的胳膊上有一丝丝的凉意,雨水已经可以打湿她刚换好的睡衣。 她站起来,打进来的雨水,已经可以在地板上蜿蜒汇聚成一条小溪流水,将她脚上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也打湿。 她没有关窗户的意思,眉头都没动一下,踩着这些雨水,来到最邻近暴风雨的窗台。 双手扒着窗沿,整个上半身都倾斜出去,伸头去感受风雨的暴击。 桌上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拼命叫着移动着,等待它的主人给出回应,一次又一次,屏幕闪了又熄熄了又闪。 不是来电提示,而是语音电话,还有各种消息,来回交替轰炸着。 好安静啊~ 她觉得自己如今这么做,有一种如在海底的真空感,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她手中仍然拿着那一只,还没有来得及及时盖上盖儿的口红。 大雨之中,她逐渐恢复了直觉,冰冷感,让她想起了那个个子高高的阳光男孩。 她能够理解他的迫不得已,不过是希望能就在c市,有一个稳定光明的未来。 只是他的方法用错了,不应该去招惹那些权贵,与他们在一起,他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别的。 这些怎么可能把如此普通的他当人呢,他跟他们明显有云泥之别,一个高在天上,一个被踩在地里。 雨水继续肆意拍打在林殊的脸上,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痛苦被巨大的雨声给彻底的掩埋了。 她的眼前模糊的一片,不再是透明的雨水,而是红色的血液。 那是属于徐旻的血液。 那天晚上,他终究逃不过,选择了用一把小刀,在放满水的浴缸里,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是跟警察一同踹门发现的,进进出出的现场,十分忙碌嘈杂,她被人群推了出去,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上做笔录。 那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要是她,她再早一点,要是她,选择彻夜守着他,要是她,能不只是想着自己,明知道他有了自我了断的倾向,多抽出一点心思去关注他,多陪着他,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人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徐旻!徐旻!” 她失声痛苦,全线崩溃,从见到浸没在一片血红里的安详的徐旻那一刻起,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不能自拔。 她做不到冰冷理智的不去想,她整晚做的梦都跟徐旻有关。 梦里的他,满身是血,伸出一只手,请求着林殊,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可现实是她没有做到,他没有撑住,他失去了信念。 她哭了好久,上半身几乎湿透了,才回到室内,颤抖着拿起那只再一次震动的手机。 “林殊,你醒了啊?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所里事情还没有解决,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外面的雨还挺大的,自己把门窗关好,小心着凉了。” “嗯。” “那你早点休息吧,别等我了。” 顾恋的关心电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也完全没有发现林殊的变化。 挂掉通话之后,林殊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po客界面的后台私信。 自从她发了那个挑战的po客,并按时附送了自己完成挑战的视频,她的关注度就持续暴涨,随之而来的副作用,自然就是私信里各种不堪入目的言语辱骂,还有人身攻击,更有扬言扒到她居住地址的,不日要亲自登门拜访,好好教教她礼义廉耻的。 她忍着不适,一条一条,仔细的翻看着,不仅会认真看这些恶评,还会专门点进该人的主页详情去看,一个一个,慢慢地研究。 她每天都会做这个工作,无比认真,但是每天好几个小时的努力,往往都是一无所获。 不过今晚不同,她收到了这样的一条私信:美女,人性可不是这样测试的,哥哥有别样的玩法,想不想试试? 看着那末尾带一个旋转小人的动态表情,林殊的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她吸纳归吐之后,平静了许多,点开那个骷髅头的头像,空间上锁加秘。 这一回,她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似乎可以离真相更近了。 什么样的玩法?有要求为什么不直接在评论区提? 哥哥可不是那么乌合之众,真想了解的话,你过来,咱们可以见了面谈。 看着对方发出了盛情的邀请,林殊思考了片刻,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推辞了。 现在太晚了,以后再说吧。 发出去之后,她便一直紧张盯着屏幕,可惜那边,再也没了回应。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凭思量陌生来电 接电话无视警告(最近工作忙,不好意思!)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夜半窗外雷声哄鸣大作,杜若飞站在窗台,一身丝滑的居家浴袍,手摇红酒,出神。 顾恋那个丫头,还算有良心,把他丢到市区路口,才一脚油门就踩得连人带车无隐无踪。 不过,她要找到那个夏天骄着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说,他跟那个夏瑜真的是姐弟关系,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也拥有他的姐姐同样的体质? 想到这里,他忽然兴奋起来,眸子里,又燃烧了新的希望。 优雅的一个转身,他来到书桌前,拿起自己的另一只,只跟助理单线联系的手机。 刚抓到手里,它忽然就震动了起来。 杜若飞有些意外。 再一看,屏幕上的一串闪烁的号码,有些奇怪。 不像是骚扰垃圾电话。 即便是诈骗电话,也没有凌晨三点打过来的。 按下接听键,他又听到了那个让他十分心慌意乱的均匀喘息声。 他紧张的四下里看了看,移步到这一整层的各处,撩开帘子,开灯,隐秘的角落都查探一遍,毫无收获。 “你不用看了,” 电话那头终于开口了,在他疲累地倒在沙发上,略微松一口气的时候。 他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头皮发麻。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比较了解你的事情。” “你,究竟是谁?” 轰隆一声带着火球的炸雷,把他质疑中略带的颤抖,掩去了大半。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会儿来的那个电话,一定不要接听。” “为,什么?” 他不解的眉毛都拧成了“川”字。 “嘟嘟嘟嘟……” 没有答案,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快速挂断的忙音。 他撇过脸,客厅里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布满了雨水。 滑落的每一滴水珠,拖着长长的尾巴,横七竖八,将这扇玻璃,慢慢变成了透光折射率完全不同的表面。 他仿佛看到自己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大大小小,被切开成不同的平面,每一个平面都在对着他笑,瘆人的笑。 闭上眼睛,他无力地垂手搭在沙发上,单手插进自己湿漉漉杂乱无序的墨黑发丛,胸口有些烦闷。 没过多久,悠扬的音乐再度响起。他猛地睁开眼。 果然,躺在不远处被他扔得老远的那只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想起刚才那个陌生男人的警告,单手支起下巴,纠结起来。 他暂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却总觉得他在自己身边,有意无意的围绕,他对自己似乎是了如指掌,如同安装了监控,而反观自己这边,则是对他一无所知。 人对恐怖的认知,都是未知。 尤其是杜若飞这样,曾经被人完全掌控,揉搓在手心里,如今好不容易攀爬上权利的中心,更加讨厌这种备受控制的感觉。 不受控制,才是最好的逼他露面,现真身,双方能够平等谈筹码的途径。 想到这里,他起身郑重地拿起那只还在锲而不舍跳动的手机,深呼了一口气。 “你好,尊敬的杜先生!” 一个甜美的女声,开启了对话。 “哪位?” “我们想跟您谈一下贵公司rex电子烟的项目合作,您看您何时有时间。” 对方倒是客客气气,可这机械的礼貌,还有措辞用语,尽管说的比较标准,他依旧听出了老外的味儿。 他笑了起来,左手的指尖忍不住依照习惯,凭空弹了几下。 这是他有时候自我放松的一种方式。 “合作?我们公司的合作都有专门的对接人员,并不由我亲自受理。这个电话,你还真打错了,youngdy。” “您确定不考虑么,Mr.Jasion?写会是一笔很大的买卖,你一辈子都很难想象的,而您如今真正要做的,只是点头答应。” 对于杜若飞察觉她的伪装,对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又透露了自己知道杜若飞在M国留学短暂实习时,使用的名字,顺便再一次故意放了烟雾弹。 她们能查到自己这个十分隐蔽的联系方式,杜若飞自然做好了,对方知道他很多过往经历的心理准备。 “我们还知道您很多秘密,杜先生,比如您的父亲,Hunk先生,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个流传在网络世界很久,似乎已经销声匿迹的骷髅人,不知道您听过没?” “你说的我也很感兴趣,那合作要怎么谈?不为别的,单纯想听听美丽的小姐,为我娓娓道来讲讲故事。” “那好,就明天吧,地址具体时间已经在您的私人邮箱里,您可以自行破解一下,我想,这么简单的谜题,应该是难不倒您的。” 他“嗯”地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雨似乎已经停了。 二十二楼,他可以轻易抬头看清天空中,即使下过了雨,丝毫没有得到缓解,依然乌云压城,黑压压一片的紧迫感。 他最后举起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短信:人找到了以后给我盯紧了,顺便再查一下背景。 悠长的隧道里,一个手提红色塑料桶的女人,低着头努力地赶路。 她早就对这条隧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即使摸黑,她也不担心磕磕绊绊,走地十分顺畅。 只是她走了很久,似乎走了一个世纪,等到了目的地,那个神秘的后花园的时候,天都已经有些擦亮了,乌云将微亮的天空给分了层,一层暗一层亮的,黎明到来,却等不到朝阳的一刻蓬勃。 她一脚踏进那一片积水,打湿了黑色的裤脚,黏在脚踝,摩擦着塑料红桶的一侧。 一夜风雨过去,满花园的残花败柳,无论之前的花匠精心维护的多好,此时的她们都只留一地伤,无谓徒劳地在淤泥污水里做肥料。 统一的很,都成了唯一强悍生存下来,毫发无损,反而更加旺盛的红色花群里。 “我又来了,罂子!” 女人高兴地放下红色塑料桶,像同一个挚友在打交道。 风中的花枝扭动地更夸张了,张牙舞爪的,也不知道是花群本身,还是因为风力的作用,在作出回应。 “罂子,这回又要拜托你了!” 她不在乎黑色泥泞的花土弄脏自己的鞋子,踏入花圃中,摸着最近一朵小花蕾,很是怜惜的用两指轻轻摩挲着安慰。 最后,她才小心翼翼,用插在桶里一旁的铲刀,将那颗头一点点挖出来。 她很满意,那本已经被她平整切掉的地方,已经有了新的初生婴儿嫩白的皮肤组织,可惜依旧太慢。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逃出所路遇好人 吃热饼久违幸福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分层的天空里,银色游龙般的闪电,隐隐闪现环绕,让跌跌撞撞,刚到这片天空下,偶然抬头的精瘦大男孩,心里有些发怵。 在那个封闭的研究所,呆了不少时日,本就需要修剪的头发,早就超过了眉毛,开始阻碍视线,尤其是被大雨淋湿之后,三三两两,很不规则地结块在一起,走几步就总能戳到眼睛,让他不由得要眯着眼睛前行,实在受不了了,便总用手去揉。 他很聪明,也很幸运,在出逃的最后一刻,顺走了一件挂起的,无人问津的黑色雨衣,让他得以在滂沱大雨中走上那么一段,找到一个栖身之所,也就他一向熟悉的桥洞。 如今雨也不下了,天也逐渐发亮了,他们这些原本寄生在桥洞地下的暗夜生物,见不得白天的阳光,作为习惯,他当然要挪地方,也为了填饱肚子。 可惜他走的还是不算早,桥面上,那每天固定凌晨四点出现的刷拉刷拉,刮过桥面的巨大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第一缕鲜活。 他知道这是城市里,生活在底层的劳动者已经还是干活了,起的比鸡早,到手十分微薄的收入,依旧时不时遭受不明的白眼,风吹日晒的,日子一样苦。 再想想自己,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没有身份,是黑户,怕是连这样一份正经工作都轮不到,现在去小餐馆做小时工,都要身份证件,他却根本拿不出来。 悲哀是悲哀者始终笼罩在心头的悲凉。 来不及多伤感,他钻出这个时不时还有积水下渗的桥洞,步履蹒跚,深一脚浅一脚,因为鞋内的积水,每走一步,都能发出不好听的“噗嗤”。 他同那座大桥背道而行,渐行渐远,直到听见桥上有人在喊:“小伙子,小伙子!” 尚还空无一人的街头,应该只有他跟桥上那个孤独执大扫把的环卫工两个人。 他缓缓转过身,果然,那个在桥上攀着桥头的人,正眼光灼灼望着他。 “您,叫我?” 他抬手,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确认。 “小伙子,我认识你,你总是一个人睡在这座桥的桥洞下面,然后天刚亮就走,是不是呀?” 他沧桑的脸上,十分憨厚,黑黝黝的脸庞熏着微红,有些不善社交的腼腆,很友好。 他从研究室逃出来之后,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一下子松了下来,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颓丧,难以靠近。 他甚至向前一步,脱下头上黑乎乎的帽子,扬起脸,有了进一步攀谈的愿望。 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朴实的大叔,让他尝到了久违的温暖。 就像他刚开始流浪,遇到的那个收废品,带着三条流浪猫狗的爷爷。 “你,你今天没带铺盖么?哦,对了,我家老婆子早上起来给我烙了两张大饼,我揣在怀里,还热乎着,你要不要来一张,可好吃哩!” “我……” 他有些犹豫,道德感让他觉得拿同样很不容易之人的东西,有些难堪,窘迫的境遇,又让他很想不要脸的伸手去接。 “哎呀,你就拿着吧,也不是啥值钱的玩意,能填一顿肚子!” “不,不用……” 桥上跟桥下的距离并不算多远,这大叔,见他的犹豫不是嫌弃,兴冲冲一路小跑到桥下,快到他面前时,拉开自己最外层的工作服,从自己的那一件洗的发白的老旧开衫里,像捧出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吧那个透明塑料袋给拿出来,一打开就是属于刚出锅粮食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别客气,我老婆子的手艺,真的不错,香的很!” 说着话,这大叔撕下一块就塞进嘴里,上下嚼得口齿夹香。 他愣了愣,看着对面溢出的辛福感,有些动容,接过袋子,也撕下一大块,拿在手里,再撕成一小块,慢慢放进嘴里。 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饼子热气腾腾,部分烫到了他的口腔上颚,还有那种久违的家的温暖。 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出现的画面,是厨房里那个笑容满面的女人,围着围裙为那个还不到桌面高的他,还有美丽的少女,擀制最简单的早餐。 “小伙子,你怎么了?” 泪滴在他手里拿的剩下的饼子上,他有些舍不得了,只痴痴地看着,情绪一浪高过一浪,在胸中激荡着。 “大叔,”他猛地抓住了大叔的手,诉求有些急切。 “嗯。” 大叔明显被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这个小伙子,怎么突然情绪会这么激动。 “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能不能在您家借住一晚上,让我干什么活都行!” “这个……” 大叔有些为难。 “不是大叔不想收留,就是大叔那儿地界也不算富裕,还有我家老婆子,不知道她同不同意啊。” “我只住今儿晚上一晚,求求您,您的活儿,我来给您干,成不成?” “好,好吧。” 踌躇半天,这大叔抵挡不了他渴求的强烈目光,半推半就之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这一天的老王,都被这一块几个常在一起的同事老哥们调侃,老来多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帅儿子。 那个努力干活的年轻人,永远守着保洁车,一刻也没有停过,像是为了弥补晚上借助的失礼。 老王叹口气,自己的活儿也不好意思,劝也劝不动,一老一少,在逐渐繁华的道路上,忙碌着,配合着。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安无事,但期间也难免遇到挑事儿的,嫌弃他们弄脏自己的鞋子,要么就是绕着他们走,好像多脏似的。 两人默契的一脸冷漠,充耳不闻。 直到遇到一个带着孙子买菜,放任孩子乱丢撕广告单页,扔得到处都是的大妈,老王上前好生劝告,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恶毒的咒骂,难听,令人发指。 拿着扫把的他,逐渐握紧了拳头,尤其看老王一声不吭的转头叹了口气,当下就爆发了。 大扫把一挥,满地的带着脏水的塑料袋,还有小男孩刚扔在地上湿漉漉的纸屑就带到了满嘴喷粪的大妈身上,惊叫连连之后,大妈指着他破口大骂,并且已经拿出了手机扬言要投诉,让老王下岗。 “你再说一遍呢?” 他凶神恶煞,盯着对方的眼睛像不好惹的饿狼。 “干什么,投诉是我的权益,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的波?” 大妈有些心虚,也不妨碍她虚张声势。 “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尽管投诉!” 他扔掉扫把,两手一摊,嘿嘿笑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懵懂的小男孩,越笑越狰狞。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有什么毛病的吗你?” 领着孩子落荒而逃的大妈,什么都忘了,拿着小包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孙子,马上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这才恢复正常,捡起扫把,在场的人都有些怵他,除了依旧一言不发,走过来默默接过扫把,继续干活的老王。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找天骄心急出事 酷林殊惊艳“救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人找到了。在新民路往东的方向。” “好像当街跟一个大妈发生了点冲突,闹得动静还不小,被人给拍下来,放网上了。” 老板,要先通知那个顾小姐吗?” “斯~” 抓着手机的杜若飞,仰面躺在宽大的床上,好不容易入睡,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人,先跟住了,先不要通知顾恋。” “把网上的所有相关视频都处理一下,不要让事情继续扩散下去。” “好的,老板。” “还有,现场视频给我也发一份,让我看看。” “明白!” 通话结束,他的手机很快就“叮”了一下。 助理的效率很高,马上转发了那支视频。 画面抖动,像素也不是很高,明显是凑热闹的路人拍的,觉得会是什么爆热的新闻,拍得第一手资料,算是瓜田第一人。 画面中夏天骄的外貌特征暴露的并不算太明显,全程是背对着镜头,哪怕偶尔两个正脸也是低着头,看不清面部,只最后他疯了一般冲向惊恐地熊孩子,那像末日僵尸的骇人表现,的确不能不让人乱想。 结尾处,那个冰冷的回眸,似乎早就发现了镜头,嘲笑窥探者的看客用意,那双额前长长刘海挡住一半大眼睛,依旧让他感受到了震撼。 就如当初那个倔强倨傲的丫头,站在三层小楼的天台边缘,望向他时的那股子仇恨,一模一样。 就凭这一个眼神,他无比确定,这个男孩子一定就是她的亲弟弟。 他真正兴奋起来,一跃而起,一晚上没睡的头疼欲裂,还有倦怠一扫而空,心情大好,什么都影响不了,他要把那件事情完成的坚定决心。 他顾不得洗漱,随便给自己的真丝居家服套上了件卡其风衣,就拿着新的车钥匙快速下楼。 迫不及待要去会会这个特别的男孩。 顾恋还是没头苍蝇一般,开车在城市里乱逛,一晚上没睡的她,又困又累,脾气有些暴躁,她几次拨打这个所谓助理的电话,得到的都是客气的,再等等的回复,她着急起来,第N加一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这一次直接就不接了。 她愤怒了,一个电话又打到了杜若飞家里,同样没人接。 心烦意乱之下,只注意到前方的红灯转绿,,根本没有看到两边斜后方妄图插进来的车辆,很不凑巧地,直接就别上了。 “cao!” 别的是一辆白色的小车。 她眼见对方的男车主下来理论,已经过来敲车窗了,她伸出头去,很干脆。 “不要意思,我赶时间,咱们现场拍个照,加个微信,以后再处理吧,撞得也不算严重。” “什么叫撞得不算严重,你怎么开的车,歪歪扭扭的,我刚要往前你就别我,几个意思?” “所以呢?我把车留下,你在这儿等警察保险公司?” “什么叫我等警察保险公司,哦,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喽?到时候警察来了,我一个人可说不清楚的。” “有什么说不清的,事儿妈……” 顾恋态度的确不能算好,本来心情就差,又碰到这档子倒霉事。 男人也火大了,正值早高峰,他本为了能早点抢一步,自己其实也有错,但很明显顾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便也得寸进尺,推得一干二净,通通是不依不饶地指责对方的过错。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仗着自己开野马是有钱人,在马路上留这么豪横哒?年纪这么轻,我都怀疑你这车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那说话时,没正眼瞧人躲闪着翻白眼的猥缩,难听的话虽没说出口,但足够让顾恋冲动地将人,摁在自己那被撞坏一侧的车头引擎盖上摩擦人了。 “诶,诶,放手,放手!打人啦,快来人看看啊,仗势欺人了,没有王法了……” 随着这一阵阵呻吟,顾恋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不少人纷纷指责,尤其是在他们身后的一些被堵住的,同样赶时间的车主。 “这么嚣张的吗,什么背景身份,撞了人家的车,还敢下车打人?” “怕不是哪个家里很有背景的富二代大小姐,出街总以为地球都围着她转了。” “啧啧,啧啧……” 又是一片拍照的,录像的,意味不明的“啧啧”声,还是让即使内心强大的顾恋慢慢地松了手。 人群里,一个身着一身黑裙的满脸冰霜的女子,踩着那双细跟的高跟皮鞋,缓缓走到了顾恋面前站定,单手拨下黑色墨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光里过去小鹿的慌乱,早就荡然无存,已经让人读不懂了。 顾恋一脸惊讶,刚要出声叫出她的名字,她却冷漠地转脸,又再次戴上能够武装自己的黑超墨镜,扬手就给了那个此时正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得先机,上风的男子,一沉痛的巴掌。 “你tmd谁啊?” 在场所有人都唏嘘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怕错过了好戏。 男人自然懵了,他回过神来之后恼羞成怒地摸着自己被打的脸,质问。 “骗我说已经离婚了,让我跟你谈恋爱,今天我才知道,你这么厉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错嘛,小三,小四,安排得挺好?” “你tmd谁啊,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你!!” 男人气急败坏,可又百口莫辩,只能无能狂怒。 “出了事,就不承认了?这么早上班,是真的勤勤恳恳,还是为了早点去会你那那办公室的小情人?” “别装了,真tmd恶心。” “就这样吧,话都说到这样了,老娘的三年青春就当喂狗了,你好自为之。” “妹妹,这人渣出事了,就喜欢先发制人,往别人头上泼脏水,你赶紧走吧,别沾了狗shi。” “……” 一片目瞪口呆的复杂目光中,她以胜利的女王姿态,全身而退,根本找不到那天下午,在喷泉许愿池的窘迫不安。 “警我已经报了,保险公司的人马上到,到时候该怎么赔怎么赔,谁也别占谁便宜。” “tnd,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几个月前才遇到了个碰瓷的女疯子,现在又来了一个疯女人。” 男人烦躁地摸着自己的寸头,头发都要被薅下来了。 顾恋没有理会,话说完,从车上拿了自己的包跟墨镜,套上外套,追上了前面那个袅娜的身影。 直到转过了两个路口,甩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才开口叫住了她。 “林殊!” 她转身,那一袭黑裙在她身上耀眼的挪不开眼。 面对顾恋毫不掩饰的惊喜夸赞的目光,她低下头。 “我,我不是有意拿你的衣服穿的。” “没关系,你穿着比我合适,这一身都送给你了,我公寓里的东西你随便用,随便拿,没关系的。” “嗯。” 在她面前,林殊又控制不住回到了怯生生的状态,走了几步,发觉顾恋的心不在焉,就又提了那个话题。 “人,还没找到吗?” “那儿那么快啊,一整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你那个同学呢,他不是警队的吗,能不能让他帮帮忙找找呢?” “我也想,电话一直打不通啊,一直占线。” 说着话,她停下脚步,摸出手机又给林同拨去了电话,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先别急,他在外漂泊了这么久,基本的生活能力还是有的,就算真的出事情,早就是社会新闻了。” “嗯,希望如此,不行,我还是再去找找吧。” “我先送你回去,顺便再一路找找。” “你怎么找啊,车都留在现场了。” “我去报案吧,失踪案子,公安局总要接的吧。”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一起?也行吧,我叫车,咱们直接去分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报失踪听闻消息 为找人迫不得已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夏天骄?哪里人?年纪多大,在哪个地方失踪的。” 做笔录的明显是个刚上岗不怎么熟悉业务的小警察,顾恋有些不满,也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地很详尽,基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里人不清楚,应该就是本市人吧,不久前,刚送到我们研究所治疗,他有中度的躁郁症,就这么逃出去比较危险,我作为他的主治医师,很担心他的状况。” “所以,请你们务必重视一下,帮忙找一找,拜托了。” “您是G大的顾医师吧?” 几句话说完,没想到做笔录的小警察居然认出了她。 “你认得我?” 顾恋有些惊讶,没想到在分局,除了林同,居然还有能认得出她的人。 “也没有啦,物证科的林哥在局里一直罩着我,我俩关系一直最好,没少在我面前提起过您。” “我说您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在林哥的手机相册里见过。” 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突然就热情了起来,放下记录册,起身要给顾恋两人倒水。 “不麻烦了!” 顾恋慌忙站起来摆手,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是内心的惊喜。 有人好办事。 “怎么不见林同呢?这几天,我打他电话,手机一直是占线的状态,怎么,在执行什么神秘任务吗?” “您不知道啊?” 小警察表现地很诧异。 “林哥,跟我们李队刚破了三年前那个轰动一时的八一三案,代价是,同嫌犯对峙的时候,受了不小的伤,现在被我们赵局安排在市区的三院养伤呢。” “几天了?” “emmm,有个三四天了吧。” 小警察回忆着。 “那也不应该不接电话呀……” 顾恋正想着,起身再一次给林同去了电话,依旧如故的忙音,挂了电话,她在原地转了两圈,要求这个小警察也帮忙试着联系一下。 结果一样。 奇怪啊…… 顾恋眉头皱了起来,她一心考虑着夏天骄失踪的事情,却从来对林同一天一夜多没接电话这件事,从来不曾怀疑过,莫非真的有什么不测? 他明明是一个有电话必接,哪怕当时不接,事后也必回的人啊。 她的心再一次焦躁不安起来,咬着下嘴唇,抱着双臂,来回地在大厅里踱起了步。 “咱们去看看吧,师姐。” 乖巧坐在仔细上的林殊,早看出来顾恋的心绪不宁,提议一起去看看。 “嗯。” 顾恋煞有介事点点头,拉起座位上的林殊准备有出分局大厅。 刚走出去几步,还不忘回头嘱咐。 “小帅哥,找人的事,麻烦放在心上,有信儿了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哦,好,好的。” 忽然被一个飒爽的大美女称作“小帅哥”,小警察的白脸微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 不过尽管如此,顾恋刚走出分局忙碌的人来人往的大厅,在院子里站定了一会儿,看向了明明还是上午,却已经有傍晚昏黄的天空。 “怎么了?” 走在前头,发现顾恋没跟上来的林殊好奇地回头。 顾恋叹了口气,微翘扑闪的长长睫毛落在了下眼皮上。 她闭上眼睛,像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再次睁开时,她已经一脸冷若冰霜,眼眸寒冷地拨通了她最不想接通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也十分冷漠,对于许久,不,应该说是自从独立出去之后,就从不主动打电话回来的孙女,毫无一丝丝的惊喜跟感动。 “是我。” 顾恋戴着金属指环的食指,忍不住轻轻扣击手机听筒的外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会有这样的动作,只是觉得这样可以略略缓解一些,自己面对“这个人”的心里压迫跟焦虑。 “嗯。” 那边云淡风轻只有一声“嗯”,并不多多作反应。 顾恋自嘲着嗤笑了一声,眼眶里逐渐不由自主变得温热。 委屈,极大的委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世上,如今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却永远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条跨越不了的沟壑,恐怕是她穷极一生,都填满不了的。 她细细鼻子,稳定住情绪,把那一股汹涌的情绪硬生生咽回去,提要求。 “帮我找个人,找到了,我就答应你,回去跟那个人吃个饭。” 她很清楚,要跟他对话,只有**裸的交易,别的,免谈。 “可以,本周六,晚上八点,香源阁。” 没有太多废话,到了这一步,那边就已经果断挂了电话,根本不是对等的交易。 “你没事吧?” 放下电话,她才察觉不知何时早就来到她身边,担心看着她的林殊,一脸的忧郁。 “没事,走吧,咱们去三院。” 出了分局大门不久,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两个人硬是叫不到车。 或者在分局这个地方,如果没有私人的交通工具,是过来容易,回去难。 二人无奈,只能最终放弃,选择公共交通,走了一段,进了本市唯二的一天地铁线路。 在C市,地铁不失为一种比较好的交通方式,人流量不算大,票价也不算贵,年纪大的又因为不会买票,而更加钟情于公交车,所以开通两年多,主要的乘坐人员,还是上班族。 这个点,按理来说,比较冷清,上班的已经基本到班了。 果然,“嘀嘀嘀”开门上车之后,白色的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们俩人,好像包了场一般。 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彼此没什么交流。 林殊看的出,那一通电话之后的顾恋,情绪有些不对劲,整个人一直很恍惚,几次差点摔倒。 她有些担心,虽然也拿着手机,眼神还若有似无,会瞟到偏头靠着椅背的顾恋这边。 “嘀嘀嘀……” 报站之后,门再次开了,这一次有人进来,是一个背包的黑口罩棒球帽男人,进来便看了顾恋一眼,就径一叉腿,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随着地铁的开动,人上来的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那两条长凳,逐渐也被坐满了。 林殊再一次抬头,四十五度角看了看对面已经端着手机多时的男人,黑色的眸子里有了危险的警告。 男人接触到她的眸子,愣了一下,假装不经意的转身,继续抱着手机,转了个方向。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殊的那点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耐心,中午耗费光了。 她忽然站起来,把靠在她肩头,还在出神放空的顾恋吓了一跳,顾恋茫然的看着她,迷糊的问了一句“是到了吗?” 林殊温柔地摇摇头,转身却换了一副骇人的脸,竟然直接夺过男人的手机,果然录像的界面还是开着的。 “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人高马大的男人站起来,俯视着林殊,很有压迫感。 “好看吗?” 林殊嘴角泛起一抹嘲讽,倒回去看了看,画面跟她想的果然差不多。 “你这是侵犯他人**!” “**?什么**,女孩子的裙底还是没拉好的内衣?” “你,你血口喷人!” 车厢里鸦雀无声,只有两人都对峙。 “拍你m拍!” 一直和颜悦色的林殊,忽然暴走,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部手机摔在地上,尖细的鞋跟,直接把屏幕给踩出一个窟窿。 “疯女人!” 男人怒气冲天,一把推翻了林殊,去捡自己毁于一旦的手机,却又被林殊抢了先,在开门的一瞬间扔出了车厢之外。 男人转而要发泄在林殊身上,刚扭住林殊纤细的手腕,却被人用力拗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到身后,动弹不得。 “放开她。” 随后响起了,顾恋冷冰冰的言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盯天骄毫不掩饰 饼主人大失所望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明明已经进入十月,这天气却着实反常。 灰暗的云层,明显已经遮不住那越来越透亮刺眼的阳光。 闷热潮湿是第一感受,蒸腾的热气把地面很快就带干了,残留的积水都是热的。 老王心疼夏天骄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到了下午说什么也不准许他再动了,夺过硕大的扫把,让他找个自己过去常蹲着休息的树下阴凉躲躲歇歇。 他没多推辞,径直坐到那棵歪脖子,大树底下靠着休息,眯了一会儿。 这一眯不要紧,梦里他只有第一视角,只知道自己在一片黑色一望无边的黑墨森林里,无助地狂奔,潜意识里,他的身后有什么致命可怕的东西,在拼命地追着他。 他并不知道被抓住的结局和下场会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十分可怕。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驱使着他不断地,没有尽头的往前狂奔。 斯~ 一阵刺痛感,让他终于得以从这样绝望的梦境里抽离出来,他摸了摸脖子,很明显,摸到一个肿包。 低头尽量地去看了看,只能瞥到一点实况:红肿不堪。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样的虫子给暗算了。 他继续捂住脖子被咬红肿的位置,缓缓抬头看了看繁茂的这棵大树。 硕大的虫子倒是没有看到,奇异的景象让他有些惊讶。 枝繁叶茂只是一半的事,树干树枝的另一半是完全突变的画风:干枯,脆弱,进入老年期苟延残喘的,仿佛只剩下一口气。 树影斑驳之间,一个黑色硕大铁甲批背如幼鼠,不断折射出金属光泽的虫子,伸长着两根触角一动不动,似乎在与他对视。 这是什么?蟑螂吗? C市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蟑螂?! 常年的流浪生活,蛇鼠虫蚁这一类他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猛然之间,看到这样一个奇特的“庞然大物”,还是让他心中产生了些许恶心跟生理的不适,随即便是隐隐的头皮发麻。 不过是仰着脖子,稍微盯着看的时间长了一点,他就已经开始头昏眼花,头晕目眩。 他踉跄着支撑身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一块老王过去忙里偷闲的风水宝地,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茫然四顾,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能功夫不大,又百无聊赖,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撑头数着过往来去的车辆。 这一切都被对面插兜站着的杜若飞尽收眼底。 他就这么大咧咧站在对面,一个固定的位置,观察了这个叫夏天骄的少年不少时间了,一个标准的流浪汉的颓废形象,脏兮兮的,有些埋汰,也不起眼。 要不是现在那个顾大姐,在疯了一样的找,或许他这个黑户的身份,原本其实比他的姐姐,要好处理的多。 毕竟在这样一个小城里,谁又会真正关心一个流浪汉的去向跟死活呢? 眼下,把他弄走也并不是不可以,只要顾家那个老东西不参与进来,那一切都还是很简单的。 杜若飞的心里,已经默默地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殊不知马路对岸的男孩,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东张西望之后,也早就开始默默,关注起了出了这个,良久一直不挪窝,行为举止反常,与其他路人格格不入,根本不是一个画风的男人。 再次把目光聚焦到这边来的杜若飞,猝不及防,就这样同夏天骄的探究,好奇,疑惑目光交汇了。 他没有心虚的躲避,反而是微微淡淡一笑,伸出手朝夏天骄挥了挥,显示了来自“陌生人”的过度友好。 这什么意思? 夏天骄下意识安慰自己,转身来回看了看身后是否有人,然而并没有。 也就是说,这个奇怪的陌生人,的的确确是在同自己打招呼。 夏天骄警觉起来,他瞬间变得严肃,猛地站起身,只当那打招呼不存在,冷着脸回身慢慢向前方正在工作的老王靠近。 杜若飞的那只手,缓缓地放下,他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却不断地在放大。 这股子“生人勿近”的被害妄想症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他心中的古怪丫头。 他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冲动,走到这个男孩面前,当面,看看清楚,这两张脸究竟有多么地酷似。 傍晚时分,地平线那一片模糊不清的昏黄宣告了一天即将结束。 这座城市也似乎停下了她匆忙的脚步,一切变得慵懒,只等华灯初上过后的喧嚣。 杜若飞的不打扰,让夏天骄成功等到了他最期待的部分:跟老王回家。 他此时最大的愿望只是跟老王回去确认一下,自己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奢念,究竟有几分真假。 或许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独一无二属于妈妈,属于安全感的味道,他太想留住了。 老王没有一点夸张。 他的家不仅十分偏远难找,还十分简陋,这根本连部分破败的城中村都不如,更像是一片堆满废料的遗弃废墟。 他们到的时候,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一片可怜的废墟之中,胡乱拿几块破板子,就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屋里,早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门是虚掩的,里头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忙碌,随之飘散出来的弥漫香气,又是属于白天,夏天骄吃到的那口饼子的味道。 他激动起来,有些忘乎所以,忘了自己客人的身份,不等老王介绍说完,就窜了出去,不顾一切靠近那一间小屋,激动大力地推开门,他兴奋地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锅子里还烧着油,有几张饼子已经出锅了,人却不在了。 他有强烈的感觉,心中的澎湃让他胸前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控制着情绪,随手拿起一张还烫地饼,也不吹吹,直接进了嘴里。 “小伙子,你做什么偷人家的饼吃?” 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拿着锅铲掀开帘子,出现在正“偷吃”的夏天骄面前。 “这就是我白天,跟你提到过的小夏,老婆子。” 姗姗来迟的老王见二人见上了面,赶紧讪讪地介绍着。 “哦,就是那个小夏啊。” 听到老王的介绍,这老婆子才慢慢放下手里蓄势待发的锅铲,重新变得和蔼。 看着这样一模腿脚不便,又的确十分苍老的容颜,夏天骄有些愣住了。 原来老王叫她老婆子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就是因为她过于苍老的容颜。 如果说老王今年看着是五十,那么这位最起码也得古稀了。 夏天骄懵了,呆在原地,半天没出声。 “小夏?小夏?怎么了这是?”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可真到了幻灭落空的时候,给人的打击还是太过沉重地承受不起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现异象黑月降临 捡人回顺便囚禁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夜,寂静迷茫。 作为隔帘的那张洗的破旧的床单,让他得以,同躺在同一张吱嘎作响的狭小床板上的老王,有了一定的社交距离。 老王的老婆子因为身体不好,睡眠浅,长期同老王是里外分房的状态,就睡在屋子头。 夏天骄自然就只能同老王挤在一起,睡在条件差了很多的外头。 其实不过就是刚才做饭的地方。 空气里还充斥着浓郁不散去的油腻油烟味儿。 屋子是漏风的,要是仔细盯着房顶,不难找到缝隙,窥见天空昏暗不明的月亮。 夏天骄横竖是睡不着的。 倒不是因为隔壁地动山摇,老王的呼噜声,也不是因为这稍显得恶劣的条件。 他心里藏着事情,怎么也想不通。 那张苍老和善的女人的脸,时时在他眼前浮现。 怎么可能不是呢? 他整整吃了六年,虽然早已年代久远,记忆模糊,但是那股子特有的熟悉味道,是深深融进他血液里的。 可是为什么那张脸却怎么也对不上号的呢? 他想不通,转了身,抱紧膀子蜷缩起来,可惜因为过瘦,那坚硬的木制床板让他的每次与之的身体接触都是那么的疼痛难忍。 “睡不着啊?” “……” 帘子后头震天响的呼噜声戛然而止,老王含混不清的迷糊声,还有浓浓的睡意。 “我……” 夏天骄刚要开口回应,心里还打算着顺势一会儿把二人之间的话题引到这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老婆子”身上,具体要问哪些问题,他都已经在脑海里快速盘了一遍。 只可惜老天爷又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老吴熟悉的规律呼噜声很快就“隆重登场”,开始了新的一轮。 也许是他白天太过劳累辛苦,夏天骄的沉静让他很快就有陷入了深度的睡眠里,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鼾声。夏天骄摇摇头,这一次的确是睡着了。 他盯着那个屋顶的缝隙看了一会儿,清冷的月亮。 奇怪的是,望着望着,那白色居然毫无征兆地就转成了黑色。 月亮怎么可能变成黑色?! 他揉了揉眼睛,这一次睁大卡姿兰双眼,坐起身来,极其认真地去看。 确定根本不是自己眼花了,也似乎的确不关乌云什么事儿。 也就是说一向雪白透亮的月亮,此时此刻成了墨水一样的黑色。 他不敢相信,看了眼高高挂起的歪歪扭扭的帘子。透过那个不大不小的破洞,他看着那个张嘴流口水的老王,睡的正香,于是便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决定去门外见识见识这可能是百年难遇的奇观。 黑月的确降临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何人的召唤,但可以肯定的是,夏天骄这个作为可以见到黑色月亮降临的选中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甘情愿主动接近它,来到它的面前的。 既然如此,它便也毫无客气,在夏天骄刚双脚踏出门外,就一如既往,干脆利落地化身为一只黑色的箭直奔而来,瞬间贯穿了他整个心脏。 对,是心脏而不是身体。 夏天骄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惊诧的目光里,直愣愣盯着那从天而降的不明黑色物体,只觉得浑身上下可怕地冰冷,牙齿都在打架。 见证这一切的,只有今天一整天竟然会出奇耐心的杜若飞。 他坐在自己的车里,也根本没有睡意。 刚准备打开广播收听一些城市晚间节目之时,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一堆废墟之上,占领高地而行为诡异的夏天骄。 “他在干什么呢?” 杜若飞自言自语完全不理解对方此时展开双臂膀,仰头面朝硕大的月亮,虔诚地很懂态度。 还是说这是什么教会礼节? 他正在心中猜的各种离谱,就见人家夏天骄已经做自由落体,从那不算很高的“垃圾山丘”上滚落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杜若飞反应了几秒,这才赶紧下车锁门,飞奔到那一间老破小都不如的临时违章搭建房,随后就是“捡人”带回去的过程,一气呵成。 “二十分钟来我这儿,帮我收拾一下。” 回去的路上,他给助理去了个电话,从后视镜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夏天骄,嘴角的泛起的微笑止都止不住。 原来这么轻易就到手了。 他完全可以用养病的名义,把这夏天骄囚在他自己那里。 于是第二天下午,夏天骄一觉醒来,就认出了这个,昨天下午,频繁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那个衣着举止都出奇怪异的男人。 “你是谁?” 夏天骄完全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 “你醒了?” 在电脑前忙着解开那道谜团的杜若飞,稍微有些焦头烂额。 倒不是这解密很难,而是一环套着一环,每一环都有取舍,他力求完美,又比较贪心,每一步都走得纠结,进度确实慢。 杜若飞的心思都在面前的电脑上,对于夏天骄很难分心去投射关注。 “哦,你晚上晕过去了,我救了你,顺带把你带回来治疗。不用谢我,老实呆着就好。” “你是不是昨天就开始跟踪我了?” “那不叫跟踪,那是审视,那是观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锁了最终场景:平江码头仓库145号。 今天晚上九点。 码头仓库? 那不也是他家老东西的地盘么? 自从他接任永晖之后,这个所谓码头的资产他从来没有涉及过,只是知道,从来没见过所有所有权证。 怎么对方会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 他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再次不听话的重新拧在了一起。 站起来,走向一脸警惕的夏天骄,突然又变了脸色。 “你,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 他伸手,重重拍了两下夏天骄的左半边面颊,咬牙切齿的像是要把人吞了似的。 “我现在还不想干嘛,但前提是你要给我乖乖听话,要是惹我不高兴的话,那后果你可能是承担不了的。”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听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夏天骄咽了咽口水,自己这是刚出“虎穴”又进了狼窝。 看对方危险的眼神,怕自己这一次是难逃一劫。 第二百三十章 外国女来头不小 谈合作心怀鬼胎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吱呀~” 大铁门发出的剧烈尖锐的声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那扇铁制的双扇大门,连日的雨水浸泡让门的链接处生了锈。 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人来,连车都没有。 杜若飞拿着手电筒仔细上下照了一圈,除了几处攀爬的脚印比较明显,还有地上的几道长长的划痕,看来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在老东西死后,还有人光顾过,不止一次。 他先是思考了一阵,进而忽然有笑了起来。 那笑有些诡异,不明所以。 叮叮咚咚~ 不远处离着很近的钟楼,奏起准点的时钟。 他及时关闭的手电,抬手对了对时间。 正好是晚上九点。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寂静的周围扫视了一圈,除了黑黢黢的,一无所获。 黑暗里,除了深秋的夜晚扑簌簌的一阵阵风吹灌木丛的声响,不然就是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岸边的水声,别无其他。 月光还是昏暗的,他不得不再次开小手电的光亮,放缓脚步,走进了这片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地。 巧合的是,他走来走去,那熟悉的潮湿霉味,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在提醒着他,他现在是又再一次一头扎进那一条悠长带走规律“滴答”莫名水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隧道里。 好在这一次他的照明工具足够用,他也同时越来越确定了,这是同一条隧道,但是似乎这条隧道又有好几个通风口,更是四通八达的。 一如几天前一样,整个隧道里又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犹豫的脚步声,走着走着,他忽然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怕那个风衣口罩帽子男,再一次降临。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未知的男人,他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畏惧。 好在其中的一个出口并不难找。 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些丝丝亮亮的光线从前边不远处的门型缝隙处漏了出来。 他自然而然加快了脚步,来到附近,有些粗鲁地一练给它蹬开。 果然是一扇门,门里的屋内是一个亮着小灯的小房间。 “杜先生,您很准时嘛!” 一个金发碧眼,身着蔚蓝色修身职业衬衫的半熟女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下身一条黑色西装高腰裤,脚踩一双干练黑高跟,双手抱着胳膊,放在腋下,曲线动人。 杜若飞笑得迷离。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一个人?” 他脸上虽是一副笑得灿烂的表情,实则几次用余光将她身后的整个环境都大致扫视了几遍。 不过一间小的杂物间,都是横七竖八堆放的黄沙水泥,堆的满满当当,一览无余。这样的地方要想藏人,除非把那一袋袋的水泥换成人躺在地上装死。 这样一想,他放心了不少,整个人的专注力都主要集中在这个奇怪而又神秘的外国女人身上。 “杜先生不用紧张,我只是跟你初步聊一下合作意向,是个牵头人。既然您能单枪匹马找到这来,足以证明您的诚意,那么请允许我隆重为您介绍一下,我的上司,罗伯特先生!” 她话音未落,杜若飞就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原来他一直注意这个小破屋子里面,而没有太在意前方的通道拐角之后。 这个身材曲线玲珑的女人,挤出杜若飞堵着的门框,似乎是不经意间碰触了杜若飞的身体,杜若飞转身,刚好对上对方那双魅惑动人的湖蓝色眼睛,那里面的诱惑深不见底。 他嘴角勾了勾,目光追随着这个危险的女人,看到了那个她口中的罗伯特的先生。 油光水滑的棕色半长发一律齐整整梳在脑后,还是三七分。 就是这大部分中年外国佬的通病,发际线似乎危险,再高档的西装也伪装不了那衬衫扣子快要绷开线的油腻小肚子。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看着也不过一介夜郎自大的油腻中年。 “说吧,费这么些周章,到底要合作什么?” 杜若飞单刀直入,走近两步,两个人的距离早就“亲昵”地超出了所谓一米的正常社交距离。 罗伯特退后了一步,这种领地空间的被侵略性,让他觉得有些被冒犯到,自然也就拉开了距离。 “杜先生,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接管了永晖集团,在佩服!” 相比于他的手下的那位性感的女士,这位罗伯特先生的“外”语就说的欠妥了,不仅有浓浓的口音,口条也很不顺,磕磕巴巴,听得杜若飞直难受。 “恭维的话就不必了,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还不如闭嘴。我不嫌弃你说你们M国的本国语,我也听得懂,可以迁就迁就。” “那好,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快要秃顶的罗伯特一个眼神示意他的女下属,拿出一个密码箱子,打开送到杜若飞面前。 花花绿绿的m元,看的人晃眼。 可惜在杜若飞这里,不管用。 “罗伯特先生,恐怕您也太小看我们永晖了,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会看得上这点钱?” “不,杜先生,” 女下属忽然的零距离接触,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又攀附到了杜若飞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启朱唇。 “这只是我们小小的诚意,合作达成之后,还会有更大的惊喜,比如,您的父亲一直想要而没有拿到的,我们m国C9区生化实验室的一些深度的合作项目。” “军方的项目都能随便安排,看来你们的确手眼通天啊。” “我们是带着莫大的诚意来的,希望杜先生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杜若飞思忖了片刻,并没有多惊讶,也没有多纠结,面对这一群人的威逼利诱,他云淡风轻,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合作呗,为什么不呢?” “你们要什么?我们的生产线已经被叫停了,短时间内做不到大批量的生产,所有相关资料我可以提供,具体你们拿去做什么,我永晖,杜氏决不干涉,你们确认把那个标给到我杜氏,咱们就此两清。” “好,爽快!” 现场的气氛活跃起来,双方都显得很快活。 这一场交易,本质上还是各怀鬼胎的相互利用,杜若飞的自以为是,让他很快就自食了苦果。 一个人的恶怎么抵得上一个阶层的恶。 小巫见大巫。 命运的巨轮无情的碾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探林同判若两人 骷髅人再度露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林同!” 眼前一片红色的海洋,欣欣向荣,大朵的植株在秋意渐凉的晚风里,癫狂地摇头摆尾。 她有些诧异:医院种植的这是什么花?看着不像是一般的景观植物,秋天还开的这么好的花,除了菊,她还是第一次见。 现在一片花海前的男人,身着病号服,却充耳不闻,那个萧索的背影,让人看着孤独。 顾恋又唤了他几声,见他不回答,便走上前,拍他肩膀。 “怎么了这是?电话也不接?” 直到这时,他才回头。 确实是林同没错。 “哦,哦~” 他的魂儿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抽离了,望着顾恋的双眸实在恍惚不堪。 “怎么了你这是,失魂落魄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林同词不达意,顾恋察觉出了他的异样,眉眼间露出担忧的神色,过来搀扶着他,准备将人送回病房。 “我,我没事。没事。” 他有些抗拒顾恋,慢慢从顾恋的臂弯里抽离自己的胳膊,一个人略微蹒跚,径直走进了那扇门里。 “怎么了这是?” 对于林同态度的转变,顾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自言自语的一阵,抬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直跟着的林殊,林殊更是一脸茫然。 “走吧!” 人最起码没事,顾恋放心了不少,来都来了,去问候两句,也是应该的,不管出于哪一个层面。 “待遇不错嘛,特护病房!” 顾恋一进门的惊呼,丝毫没有引起病房内呆呆坐在窗边的那个落寞的背影,一点波澜。 林殊皱着眉,越过顾恋,走近了些,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从这个病房敞开很大的窗户望出去,就是那一片红色的嚣张花海。 她有些不解,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真正的爱花之人,怕也做不到这样如痴如醉。 伸手挥了挥,挡住了林同的愣愣目光,林同这才抬头,有些茫然望向她。 “哦,你们来啦?” 身后一旁一直站着的顾恋,看了看雪白枕头底下的那个无人问津的手机,心里有些复杂。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林同,想要一个答案。 林同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哦”了一声,比较淡然。 “我手机没电了,忘了充了。” “两天多,不至于吧?” 这个理由,在犀利的顾恋这里是不成立的。 “我知道最近给你添的麻烦比较多。是我不对。其实电话里说清楚,拒绝了,就好了,没关系的,咱们还是朋友,老同学。” 她那双偏淡紫的美丽眸子里忽然增出了不少惆怅,却依旧在极力掩饰。 其实从进入医院,再次见到林同,她就已经早就敏锐地发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 只是心里的这份巨大的落差感跟失落,骄傲如她,不愿意表现出来。 外表刀枪不入十分要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往往内心最为敏感柔软。 退一步,给彼此一个台阶,是成年人能给双方最大的体面。 “……” 林同没有接话,病房里的气氛尴尬了起来。 顾恋也不再傻站着,静默了一会儿,便似乎是放下了,露出一个大大的潇洒的笑容。 “行了,你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是听说你住院了,顺道来看看,人没事就好。” “你……” 她的高跟马丁靴重重击打着病房的地砖,刚走出去两步,又刹住脚步。 “怎么了?” 这一个回眸,其实她是后悔的。 内心里,她狠狠地自嘲了一把自己的自作多情。 你tmd有什么好期待的? 可是感情这件事,她自己有时候也控制不了太好。 按常理,明明是他林同先招惹的她,可如今却又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态度。 不能输!不能输!不要破防!! 她咬紧牙关,一次一次在心底呐喊着警告自己。 她有自己骄傲的姿态在,感情不过是一时的冲动。 她收敛了些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脸上是故作高冷的一如平常的漫不经心。 “没什么,你的腰带松了。” 林同一脸的“无辜”,指着顾恋腰间的表情,有些孩子气的天真,根本没有他过去,在顾恋眼中的,总也丢不了的老气横秋跟世故。 “……” 顾恋赶紧低头,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一道抚平了宽大驼色西装外套的褶皱。 随后,顾恋的脸色很快地就跟调色盘一样,越来越难看。 她的愤怒都化作了力气,纷纷被踩在了脚下,出病房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林殊跟着小跑了两步,到了病房门口,又奇怪地转头打量审视了一圈林同,这才带着怀疑跟不解离开。 走廊里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殆尽。 病房里只留林同孤独的一个人。 他从头到尾都没挪动过自己的“窝”,然而此时,他却硬生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颇为机械生硬地走向那个窗户大敞的窗前,似乎是完全不适应这具身体。 晚风袭来,带着寒意,还有奇特的花香,他就那么迎风站着,很惬意,紧闭双目,努力去嗅闻吸取,那贪婪神态,不亚于是吸食了什么让人身处云端,时时上瘾的违禁品。 谁知道,又或是那空洞的眼神背后,藏着的已经根本不再是林同了。 从医院出来,顾恋跟林殊默契地都选择了,在华灯初上,逐渐车马稀的街头,虫蝇聚飞的路灯下,肩并肩的压马路。 知道林殊的手机压口袋里跳动了几下。 她从口袋里拿出来,查看了私信。 随即,她整个人表情略微有些凝重,端着手机,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老家的事情。” 面对顾恋的关心,她看着那个狰狞黑色骷髅发过来的信息,下意识就撒了谎。 “哦,有什么有帮忙的,不要不好意思,我能帮的还是很多的。” “没什么大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放心。” 林殊抬头,给了顾恋一个坚定的眼神作为反馈,顾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不再多问,把身上斜挎着的小包一甩,扔给了她。 “走吧,快走吧,这么晚了,我都饿了,我刚看了这附近有烤串店,走,咱们喝两杯去!” “好!” 路灯将两个勾肩搭背的洒脱女孩靠在一起的温馨背影,拉的很长很长,然而,快乐有时候只是短暂活在记忆里的小片段。 第二百三十二章 路边摊酩酊大醉 豪车顾家来人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凌晨时分,夜寒露重。 几个人在蓝色建议塑料搭起的小棚子里,就着热气腾腾的烧烤小酌几杯,不用暖气也能把里面的温度烘的暖洋洋的。 顾恋单手举起啤酒瓶子,仰脖子倒了最后一滴到自己嘴里,舔舔嘴唇,仍有些不满足。 林殊坐在对面,小口十分矜持地啜饮双手捧在手心里的一杯顾恋特意让店主给温的热牛奶,看着顾恋脸颊两旁逐渐泛起的两朵红晕,不着痕迹的伸手,将桌上唯一剩下的一瓶还为开封的酒,给扫到自己这边,再趁着顾恋喝醉了,眼神迷离,飞快拿到了地下。 “喝点热牛奶吧!” 她将手里捧着的还剩下大半杯子的牛奶,推到对方眼前,有迫切地向店主要来了开水。 顾恋没有执着于在要酒,反而是单手托腮,很有腔调地微眯着眼,吐露起心事。 “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主要致力于做一件事。” “什么?” 林殊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奇别人私事的人,但是顾恋既然有倾诉的欲望,她也乐意做那个倾听者。 “让我爸有面子,让那个人满意。” “可是,我不敢怎么做,那个人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而且高高在上的样子。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跟我爸不过是他穷极无聊时,早就饿的两个商品,又或许像王阿姨说的,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不让他满意。” “为什么要让别人的喜怒哀乐来左右你的情绪呢?我崇拜你,不仅因为你的能力,也是因为你足够潇洒,也有资本,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办到。” 在林殊的世界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恋就是鼓励她的一个精神榜样,她的每个努力,都是试图在靠近顾恋,活成她的样子。 顾恋笑了起来,半醉半醒之间,她盯着林殊看了一阵,忽然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吓得林殊赶紧也“噌”地一下,跟着站了起来,扶着这个祖宗,生怕她站不稳。 有了林殊小小身躯的依靠,顾恋整个人片刻就放松了下来。 她惊觉林殊身上那股好闻的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温暖干净地像春日大太阳下,晒过一整天的衣裳。 这里面夹杂着阳光的味道。 原来她这么娇小啊。。。 看着费力架起自己一只胳膊,有些束手无策的林殊,顾恋心里有些怜惜。 她并没有完全醉,至少意识是清醒的,只最多觉得脸颊烫的厉害,微微的发汗。 ”你好矮哦,真可爱!找个一米八的男朋友,就是最萌身高差。” 话刚说完,她就伸手嬉皮笑脸地占便宜式地摸了摸林殊的头顶,满身的酒气混合着烟熏火燎的气味,林殊缩缩脖子,心里更加笃定了顾恋醉的不轻。 哎,她能看的出来,最近顾恋实在是太过疲惫了,情绪也总是很焦虑。 原来顾恋,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正感叹着,人却一反常态,”不老实“起来,颇为不满大声地嚷嚷着。 “男人,男人算什么,老娘要搞事业,搞大事业!结婚?呵,不过配偶栏多一个名字罢了。我顾恋这一辈子不需要男人!” 棚子里还有三五个人在高谈阔论,突然多了顾恋这个酒疯子在胡言乱语,很快就成了焦点。 “老板,老板结账!” 林殊一般小声哄着人,一边拖着顾恋出了那个温暖的棚子。 迎头吹来的冷风,让林殊抖了抖。 顾恋平静了下来,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放空了一会儿,林殊寸步不离,陪了一会儿。 “走吧。我叫了商务车。” 等顾恋再次起身,眼前一辆黑色的三叉戟车标的气派豪华座驾,缓缓在二人面前停下。 林殊理所当然认为这是顾恋叫的商务车,便去贴心为顾恋开后座车门,谁知道却被身后的顾恋死死的拽住。 “怎么了?” 林殊回头,顾恋酒醒了一大半,恢复了最近几日,时常在她脸上出现的,那个微微蹙眉的表情。 “这不是我叫的车。” “孙小姐,您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贵叔!” 黑色的车窗缓缓地摇下来,一个和蔼的中山装大叔,正笑容满面。 “有什么事吗?” 顾恋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疏离,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紧张警惕。 “老爷让我通知您,您要找的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不过要您亲自去看看。” “好。” 顾恋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拉开车门,顺道拉上了边上傻愣住的林殊。 两人在车后一落座,顾恋就毫不客气地命令式地吩咐道。 “一会儿到市中心附近停一下,我要送我室友先回去。” 这大叔一副好脾气,顾恋的要求照单全收,还毕恭毕敬。 “好的,孙小姐!” 顾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后就一言不发,双手抱臂,看似放松随意的靠在靠垫上,扭头看向一侧,实则整个身体都在紧绷着。 林殊挨着她坐的很近,自然能察觉出来,不动声色地,悄悄将自己温暖的手探过来,轻轻碰了碰。 顾恋冰冷的手触及到温暖,便转头,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对上了林殊温暖温柔的眉眼。 这是来自林殊的安慰。 车箱里,一股莫名熟悉的花香,让林殊有些不适。 她觉得这股子味道越来越浓郁,捂着鼻子,四下里好奇的看了看,果然,在宽敞的车座前排,看到了那个晃悠来荡悠去的带着红穗子的香包。 “贵叔,您着用的是是什么香料啊,好特别啊!” 林殊出声,试探着问了问。 “哦,也没什么,就家乡的一种红色的花,老爷喜欢闻,就做了个香囊一直挂在车里,小姑娘你要是觉得闻得不舒服,叔给你开窗透透气。” 刚说完,车后座靠近林殊的那个窗户就降下来不少,冷风直灌,却让林殊觉得呼吸松快了不少。 市区开车,加上这个点儿到处没人,很空,十几分钟就到了。 林殊下车,顾恋还要嘱咐两句。 “没事就别出门了,家里吃的喝的都有,等我回来。” “嗯。” 很显然,顾恋还是有些不放心林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亲赴约调查真相 入虎口目睹施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林殊看着这辆黑色的豪车,一个加速摆尾,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这才又心事重重掏出了自己口袋里那只手机。 她心里有些愧疚。 顾恋对自己那么好,她却一直隐瞒。 刚才的答应,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去遵守。 仰头,看了看夜空。 那月亮在她的眼睛里,并不是寻常的洁白无瑕,而是慢慢地从血红转为了暗红,最后是一片黑,那黑色远比那夜空要深的多。 私信的对话框里。那个黑色的骷髅头又发来了新的信息。 一长串乱码。 加载进去是一个不知名app小程序。 很明显,这帮人妄图通过这个简单的木马程序,从她的手机里套取足够的信息,以确定,自己适不适合成为下一个宰杀的猎物。 她嗤笑一声,雕虫小技,这些东西,徐旻早就预料到,并且提前为她写好了相应新的应对程序。 晶莹的泪水,逐渐蓄满了眼眶。 她吸吸鼻子,淡定擦去了眼泪,站在马路中央。 虽然灯火阑珊处,但是在市区,往人群中走走,随意的一挥手,一辆出租招手即停。 “美女去哪儿啊?” “去西郊水库。” 有了目的地,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正用另一只不接单的手机,外放着车友群里的其他师傅热聊的语音,问也不问,一脚油门就带着林殊驶向了那个荒郊。 林殊的耳朵,被迫听了不少八卦,夹杂着就近的几个地方的方言。 ”今天晚上没生意哦。” “听说没,那个几年前杀人抛尸的大案子,杀人犯落网啦,伪装成出租车司机,专门在夜里杀独身坐车的女的。” “哦,我知道我知道,就那个一直找不到亲属的女尸是吧?哎呦,造了孽了,还好给抓起来了。” “这人也太缺德了,杀人还伪装成我们出租车司机,怪不得我晚上拉活儿,人家小姑娘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 听到气愤处,这司机还要乘着间隙,按下语音键,表达两句参与一下,很快,林殊又被迫听了十几条,越说越离谱的言论。 直到十多分钟后,她下了车,一切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西郊水库,除了波荡漾,披以层层白磷片甲的水面,还有奇形怪状野蛮生长的水草,只竖着几块破旧的木牌子,警告人们不哟下水游泳。 她再次解锁了熄屏的手机,正犹豫要怎么发接下来的内容对话时,对面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发过来一张照片。 她放大点开,在对照着举目四望。 不远处,借着月光,她能看到一个占地面积还不算小的仓库。 只是从外观看,铁皮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过这个铁笼子,密封性再好,架不住那轰隆轰隆,跟地震一样轰鸣的动静,让她很快就锁定了这里。 她接近了一些,先是等待观察,压低身子之后,她终于察觉了端倪。 这个仓库底下,似乎有隐隐的不同颜色的光线射出来,里面有人。 哗啦啦! 这一次,这卷闸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射出来的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射,看着都头晕。 两个嘴里叼着烟卷吞云吐雾的年轻男人,靠在这仓库一侧,有一搭没一搭,说说笑笑,互相拍打着玩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在门前来回踱两步,探头探脑的,像在等人。 音乐的躁浪,一波又一波席卷冲击而来,两人的对话也变成了肆无忌惮地放荡,林殊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三个这样的只言片语。 随后就看到这两个人,很是来劲儿,随着将情绪煽动到高潮的音乐,来回疯狂地甩头,追求极致地疯狂放纵。 林殊皱了皱眉。 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还真认识,徐旻嘴里那个所谓的帮了他很多的好哥们:佟公子。 她冷笑一声,在两人舞动地正上头的时候,从容地走向了那个乌烟瘴气的仓库。 ”你是殊无谓?” 林殊在两人面前直直站了好久,等二人精疲力尽,像是兴奋过头,过了药劲儿之后,才虚脱的注意到了她。 “是的,你是魑?” 她看向打着哈欠,流着眼泪清涕的手臂纹身男子,十分笃定。 两个人经历了刚才那一场,耗费了几乎所有的精力,难免注意力不集中。 林殊咽了咽口水,有了退缩的念头。 她知道这群人很野,可是真的面对这些糜烂,她有些害怕。 ”不要紧张,放轻松,我们让你来,是为了帮你的,林殊。” 里面狂吠的音乐戛然而止,男男女女,手里都有酒杯,看向她这个穿着白衬衣的乖乖牌,像在看一个新奇的玩具。 这个男人的五官实在是太优越,天生的浓颜系帅哥,有混血儿的深邃大眼,五官精致,让不少女孩都自惭形秽。 林殊看着很眼熟。 这不就是公交车,还有地铁站牌上印的那个”搔首弄姿”的男人吗? “听说你是科研研究所的啊,高材生,看不出来啊,长得这么乖巧,学习还这么好。” 林殊的乖巧可人的小白兔长相,很对这个长得很阴气的男人的胃口,他端着香槟,在林殊周围徘徊来徘徊去,暗地里向另外几人使眼色。 “我们这个聚会时需要收手机的,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又是那个纹身男,慢半拍提出来,态度也很强硬。 “好。” 林殊乖乖听话 其实交手机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她最重要的东西根本也不是手机。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真的。” 坐下来跟她聊的,依旧是那个阴气男。 “现在这个时代,像你这么有魄力的女孩已经不多了。” “嗯。” 林殊心不在焉的,眼神一直没离开纹身男那边。 他们似乎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她终于见到了徐旻口中的让他痛不欲生,羞耻到极点的爬圈游戏。 起哄的,一浪高过一浪,已经将那一小块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玩嗨了之后,他们更是将人之间拷在一根柱子上,用自己最污秽的黄色液体,施加凌辱。 慢慢地,阴气男的每一字她都听不清楚了,她的耳边回荡着的,似乎都是徐旻的求饶,直到最后成了一片刺耳的尖锐音。 “你怎么了?” 阴气男随意搭在沙发上的手,终于有了搭在林殊肩膀上的由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 疯趴体又遇熟人 “好心男”小心提防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没,没什么。” 此时只有林殊自己心里知道,她的情绪已经开始决堤。 逐渐收拢的手指,指尖紧紧地,深深地抵在掌心里,掐出一片深浅不一的痕迹,如果真的刺穿掌心,她也是愿意的。 疼痛,可以有效分散注意力。 “我看你挺紧张啊,来两口?” 还剩下半杯半透明浅黄色液体的酒杯,热络地伸过来,林殊下意识地缩了肩膀。 她觉得恶心。 酒杯,她并没有接。 但是那只修长托举酒杯手的主人,并没有一丝一毫就此罢休的意思。 轰鸣的音乐继续,死亡重金属的震荡,把整个聚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所有的情绪都开始暴躁。 林殊没有妥协。 她不动也不接,只微微侧过身去,透过人群,死死盯着那边,欢呼声一片的欺凌现场。 “大明星,何必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呢?人家不想喝就不喝呗。” “你?” 这个西装男人的出现,周遭一群人,不管之前是什么状态,或站或靠,或是贴在一起,全部一一站直,态度恭敬。 阴气男人表面不屑,此时也终于是放下了那只执拗的酒杯,兀自搁在面前的矮桌上。 “大总裁今天怎么有空光顾我们这个小party?” 阴气男人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了另一只干净的酒杯,为来人亲自倒了一杯,递到对方面前。 男人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还算给面子的仰脖一饮而尽。 “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心情不错。” “哟,大忙人来了啊,怎么样最近,最近又在忙什么新项目,带带兄弟们呗?” 刚才还在人群里,玩疯了的纹身男,终于从欢乐场里抽离,姗姗来迟,会见自己许久未见的好兄弟。 “你按照你们家老爷子的要求,把自家市场做好就行了,何必要抱我的大腿?” 林殊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向。 因为纹身男的离局,几个平时像苍蝇一样的个体,就马上跟了过来。 剩下的一群乌合之众,早就玩脱缰了,气氛烘托到了兴奋点,笑声开始变得魔性扭曲。 林殊看到那一双孤独绝望却又倔强的眼睛。 虽然只露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被他早就湿漉漉又略长的前额厉害给胡乱遮挡住。 很快,凑上前的其余人,把那一道缝隙给填满了,她的视线里,又只剩下一片人腿,男男女女。 林殊的心,一瞬间有了被野兽撕裂的巨大疼痛感,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那种窒息感,冲击感,伴随着妖魔鬼怪的嚎叫,唤起了她一直不愿去回想的恐怕记忆。 一片红,一片的暗红。 那个曾经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就躺在那一片红色汪洋里,唇脸苍白。 林殊收回了视线,她死死咬住嘴唇,低着头,控制。 音乐再一次戛然而止。 就连那晃动地让人不适的大灯,还有五色球,全部停止了工作。 几秒的黑暗之后,所有人尖叫疑惑,然后仓库的大灯就被人打开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 “Tmd你谁啊?” 一个黄毛颇为不爽,本身年纪小,自然也不认识眼前这位还笑眯眯谦虚着的杜少,到底什么来头。 杜少还没有发话,纹身男已经快步而来,一拳揍在了黄毛的脸上,直接打飞了两颗牙。 “没规矩。谁带来的,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黄毛捂住嘴,已经被打傻了。 他不认识这个什么杜少,可是他眼前这位是什么人他还是门儿清的。 ‘小孩子,不懂事,正常。回去吧,都早点休息。” 杜少似乎很宽容,走过去不仅拍了拍纹身男的肩膀,还友善的伸出手去扶出言不逊的黄毛。 ’谢,谢谢,杜哥。” 黄毛一脸懵,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之后,诚惶诚恐起来。 “以后出去,要懂礼貌。年轻人,要吃大亏的,明白吗?” “嗯,嗯。” 黄毛看着为他整理衣襟的那双手,点点头。 “走吧,走吧,赶紧回去了。” 纹身男招呼着,一大群人,拖拖拉拉,拿上自己的东西,很快就被清了场子。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大明星,明天一早还有活动的吧?” “走了。” 阴气男站起来,虽然一身酒气,还是很清醒,双手插兜,眼高于顶,站起来,又看了林殊两眼,扔了一张工作室的名片出去。 “不介意的话,加个联系方式,我觉得你很适合来我们工作室工作。” 林殊没有接,还是不出声。 “妹妹,这么不给面子?” “好了,到此为止吧。” 意外的是,这一回纹身男主动制止了阴气男的继续骚扰。 将人直接推了出去。 “这是杜少看中的人,以后我给你介绍别的。” 阴气男有些不甘心。 但是人杜少,毕竟是他要仰靠的资本,仰人鼻息,他的不满只能憋着。 林殊站了起来,触眼就是那个满目疮痍的曲着背,簌簌抖动的身体。 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也终于明白了,不是所有男孩子的背都是那样宽阔强壮的。 仓库里,属于富人的高级皮鞋敲打地步的每一步,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你好,林小姐,又见面了。” 男人伸出手,游刃有余地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 “你是?” 林殊只觉得眼前这个蓝色西装的男人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喷泉广场,烘焙店。” “哦,你是那家店的店主啊。” 林殊记起那个自己生命里,最狼狈不堪的下午,除里护着她的顾恋,还有这个陌生人给的些许安慰。 “那天真的谢谢你。” “应该的。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这么晚了,顾恋知道吗?” ’学姐,还不知道。你千万别告诉她。” 林殊很急切。 “可以。那林小姐,作为交换,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男人笑得温和,那双眼睛射出来的审视,却总让林殊感觉不舒服。 “可以。只要不违法不违反道德,我力所能及的。” “你放心。” “走吧,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刚叫了车的。 “好。”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林殊回忆起顾恋对他的态度,还是保持了警惕。 跟这样一群人混在一起的,很值得怀疑。 “走吧,你跟我一起吧。” 这一次,她牢牢抓住了这个瘦弱男孩的胳膊,给他披上自己身上的外套。 男孩瘦到病态,眼睛里逐渐有了浑浊的眼泪。 “林,林医生。。。。” 她怔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叫打手教训做人 回顾家情绪爆发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目送林殊二人离去的男人,这才嘴角一歪,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发了消息。 十分钟之后,高速公路上骑着摩托,载着小女友的黄毛,被几辆黑车围追堵截,最后无奈在路边停下。 “Caotmd,有病啊!” 黄毛爱叫嚣,满嘴脏话的毛病还是没改了,尤其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他更不能认怂。 车上下来一群人,五花八门,他一个都不认识,只认识他们手里的各种硬家伙。 “佟,佟少!” 终于有一个认识的了,他马上点头哈腰,从摩托上下来,打招呼。 “哎,小阳啊,别怪哥哥心狠,谁叫好死不死,惹来最不该惹来的人呢,你也别怪哥哥,放心,回去之后啊,不会亏待你的。” 随后,他边唉声叹气,边逆行着给所有人一个上的手势,还不忘大声交代一句。 “别玩太大!” 顾宅门前。 “孙小姐,到了。” 贵叔下车,为顾恋打开车门。 顾恋打量了一圈,果然,这是变着法子,把她给骗了回来。 只是她没说什么,依然下了车,满不在乎双手插兜。 “不错嘛,最近又新翻修了?做医疗果然赚钱哈。” “孙小姐,您要是早点回来帮老爷,那我们顾氏一定比现在做的更好。” “呵,都是生意。他还用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帮忙吗?” 贵叔果然只好尴尬着笑而不语,只要是回顾家,顾恋的嘴一定是最锋利的。 顾家的老宅,虽然时常翻修,那也是有上百年历史积淀了。 黑漆漆的高门深院,门口两个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透着古朴肃穆。 深夜晚风刮得不算小,左摇右摆,上面黑色毛笔苍劲有力书写的”人和”二字,有些阴间。 再多的金砖玉砌,依旧脱不开它吞噬人灵魂的本质。 顾恋皱眉,打了一个寒战。 越是接近,她越是觉得顾家老宅的鬼气森森。 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回这么晦气的地方。 穿过前廊,走到中庭的时候,那过去除了一棵百年的天井梧桐,疏影参差,从前的大片光秃秃的空地,早就被一片花海填满,即使在深秋,昼夜温差大的夜晚,它们展现的生机,比平常的菊花,更加惊人。 顾恋忍不住凑上前,忽觉眼熟。 月光下,她沉溺了进去,伸手去托起其中一朵最大,开得最好的,埋头其中,深深眷恋地闻了闻。 “哦,这是老爷前不久让人移栽回来的。孙小姐喜欢的话,我过几天让人送到您的公寓。” “他不是不喜欢花吗?” 顾恋抬头,惊觉自己的失态,问了问。 “是医生的建议,让老爷在家里种一些赏心悦目的植物,舒缓身心。” “有意思,第一次听说,让哮喘病人在家种花舒缓身心的。” “这些花,不要再养了,这么香,花粉对他的病情不利。” “花是老爷让人植的。。。” “好,我跟他说。” 虽然恨,但是他年事已高,顾恋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也有恻隐之心。 中厅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手握龙头拐,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他马上睁开了眼睛,眼角下垂地很厉害,但是那股凌厉劲儿还是在的。 “回来啦?” “人呢?” 顾恋直奔主题。 明明是许久未见,祖孙二人,很是生分,自从父亲走后,顾恋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爷爷”,也再也没有回过顾家。 “人都不叫?” 老爷子打从顾恋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 “我问人在哪儿?” 顾恋再一次下意识抱起双臂。 这是不愿意多作沟通的防御姿态,同时也是无声地抗争。 “人,不在这儿是不是?” 顾恋一针见血,见老爷子没回答,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既然如此,这个地方,她也没什么好待的,直接转身。 “人,是不在我这里,但是我知道在哪儿。” ‘在哪儿?” “明天,你等问杜家那小子吧。” 老爷子站起来,那龙头拐杖,用力杵一下地。 “他明天一早就到,你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一晚。” “我只答应跟他吃一顿饭,我可没答应在这儿住一晚。” “今儿是你爸的忌日。我总觉得他会回来看看的。” 提到父亲,顾恋心里咯噔一下,最近一系列发生的事情,都让她忘了父亲的忌日。 提到儿子,老爷子心里一阵翻腾,整个人有些佝偻。 顾恋有些难受,脱口而出的又是难听的话。 “少在那儿假惺惺的了,要不是你,我爸能死吗?我爸就是你逼死的,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杀人凶手!” “孙小姐,您少说两句吧。” 换往常,他腿脚还灵便的时候,顾恋早就挨了他的大巴掌,可到如今,他的身体精神都早就大不如前,只能默默转身,慢慢踱步到那边黑白照片之前,颤抖着伸手,凝泪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放开你的脏手,你不配!” 突然从身后窜出来的顾恋,连贵叔都没拉得住,直接抢过了照片,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夺路而逃。 冷风穿透了整个灵魂。 她跑得不知疲倦,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过去她没有妈妈,每次哭的时候,只有父亲疼惜的安慰,父亲离开之后,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她知道,从此以后,她无论怎么哭泣,都不会有父亲温柔地安慰了。 古老的顾宅,占地面积比较广,有几个别院,顾恋漫无目的,还是走到那个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慢慢推开其中半扇虚掩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父亲专门为她做的小千秋,还有一个改造过后搭的葡萄架,一大一小的两张对坐的摇椅,也陈列着。 顾恋抱着相片,径直坐上了那把属于父亲的宽大摇椅,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每一个美好的虫鸣唧唧的仲夏夜晚。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顾恋从内院的一间房间里醒来。 出现在屋子里的男人,就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早啊。” “早啊,大总裁,这么闲?” 顾恋挑眉,有些轻蔑。 没有惊慌,是见过大场面的。 “早啊,我的未婚妻。黑眼圈有些重啊,昨晚没休息好?” “你要的不过是我顾氏独女的身份,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断绝关系的法律声明,我已经让律师准备好了,以后,我只是我自己的顾恋,跟顾氏,顾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也就是说,你从我这里,什么也拿不到。” “别说的这么绝对嘛。咱们先聊聊别的。” “林殊这个姑娘,我觉得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你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忽然就生硬的转到林殊,顾恋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聊聊天嘛,放松放松,没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睛,惬意地翘起二郎腿,似乎在谈话中掌握了主动权。 “还有那个未成年,也挺可怜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 谈条件达成一致 见天骄人祸意外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夏天骄在你手上,是不是?” 顾恋很冷静,原本眼里的颓丧一扫而空。变得凌厉。 “我仅仅是出于同情,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更何况,据我了解下来,他似乎根本不愿意回你们研究所吧,顾大医师?” “这个用不着你来插手,你只要把人交给我就行。” ”顾大小姐,你似乎搞错了什么。” “我们现在是在谈生意,我手上的筹码已经亮出来了,接下来,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 顾恋沉默了一阵,嗤笑起来。 “怪不得老头子喜欢你,这个吸血鬼的德性,如出一辙。” “你不就是想要我们顾氏的股份么?我可以帮你,结婚,不可能。” 他终于站起来,流露出贪婪。 “我说到做到,再说了,按照老头子那么腐朽的观念,我也是绝对没有资格去继承的。” “现在满意了吧?” “你跟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么不惜代价?” “这个问题,不在我们交易范围之内,我拒绝回答。” “好了,你可以走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不留你了。” 说着话,顾恋已经自顾自再次躺下,拉上被子,合上眼睛,背过身去。 “人你不见见吗?” 男人戏谑着继续问道。 “你给我见吗?” 顾恋的语气听着不屑,实在抱着隐隐的期待。 “走吧,正好见见你的老熟人。” “老熟人?” 顾恋疑惑着,又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还是决定跟眼前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走一趟。 顾恋的公寓内林殊照顾了一晚上,因为过度惊吓二高烧不止的男孩,整个人有些虚脱不知不觉守着男孩沉沉地睡去。 男孩说了一晚上的胡话,又哭又闹的,好不容易睡下了几个小时,此时不知道又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一口气差点没呼上来,随即就惊醒了。 他弹坐起来,喘着粗气,眼前这个睡得恬静的女人,正是他认识的小林医生。 男孩毕竟还是善良的,轻手轻脚下床来,凑近仔细瞧来瞧,发现林殊呼吸均匀,没什么大问题,又将床上的薄被覆在她身。 这一次,林殊一伸懒腰,确实是醒了。 “你醒了?” 林殊睁眼看到男孩正抱膝蹲在看她,惊喜的叫起来。 “可惜,学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要是知道你找到了,一定要开心死了。” 惊喜之余,林殊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联系顾恋,不想却被背后那双骨瘦嶙峋的大手掌给一把夺了过去。 “不要,不要联系顾医师。” 夏天骄湿漉漉的,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 “怎么了这是?还在烧?” 林殊作为一个大姐姐,皱着眉,那双柔软细腻的手,如同昨天夜里一样,再一次覆在了夏天骄的额前。 “烧退了啊,是强行退烧了,还头疼吗?” 林殊上下左右关心的打量,让夏天骄更加无所适从。 他憋红了脸,嗫嚅着嘴唇,声若蚊蝇。 “林医生,我,我。。。” 夏天骄的反常,终于在门前几声急促的门铃之下,衬托地更加奇怪。 “来啦!” 林殊耳听着门铃逐渐变成了敲门声,抛下还在吞吞吐吐的夏天骄,准备先过来开门。 转身的一刹,意外就发生了。 夏天骄哪里还有刚才的进退两难,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迅猛抓住林殊的胳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锋利刀片,就已经藏在指尖,熟练的割伤了林殊的食指,林殊自觉疼痛,还没反应过来,夏天骄究竟要做些什么,他又将那刀片,迅速对准了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割,鲜血涌出来,很快就弄脏了地板,也浸透了掉在地板上锋利刀片。 林殊吓傻了,呆在原地。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也终于用自己口袋里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大门,眼前的触目惊心,让她不可思议。 “夏天骄!” 顾恋一个箭步冲进来,将人受伤的手腕抬起来,有些凶神恶煞,冲着还在震惊中的林殊吼了一声。 “还愣在那儿干嘛?去拿药箱!!” “哦,哦。” 林殊根本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还在发懵。 眼前这个还在伤口汩汩流血饿过激男孩,同过去那个浸没在浴缸里的男孩,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林殊跌跌撞撞去那药箱,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做了什么?” 拿来药箱的林殊,被顾恋有些粗暴的对待。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用刀片割了我的手,然后又割了自己的。。。” 林殊为自己辩解,顾恋却有些烦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夏天骄的一切事情,你都不用管,我来负责。” 话撂下之后,顾恋头也不回,直接扶着人出去,有些无情的关上了门。 林殊有些恍惚。 面对着这扇红木的大门,无所适从。 她的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的,整个人的灵魂都好像鬼被抽空了一半。 “慢点儿。” “顾医师,我没事儿。” 夏天骄讪讪着,依靠着相对于自己来说,顾恋的娇小玲珑身躯,有些过意不去。 “为什么这么做?” 逐渐平息下来的顾恋,智商又在线了,慢慢回过味儿来。 顾恋一反往常对他的温和,态度严肃。 “顾医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顾恋放开他,靠在楼道的墙壁,定定盯着局促的夏天骄。 “本来我也只是怀疑,现在我更加确定了。” “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是林殊的问题,诱发了你潜在的问题,知道你刚才下意识的那个动作再一次重现。” 夏天骄紧张起来,舔舔嘴唇,默不作声。 “作为你的主治,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的一点的情绪变化,我都能洞悉。” “每次接受治疗的时候,你都很紧张,所以每次,你在完成一项对自己来说不那么容易的事情之后,算是对自身的一个奖励机制,一定会用食指规律快速地敲击腿侧,或者说,是压抑情绪的一个释放。” “那么刚才,你这个极端的行为,又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杜若飞要求的?” 夏天骄没想到自己根本骗不过顾恋的火眼金睛。 “我只是想知道姐姐的下落。” 他叹了口气。 被拆穿之后,反而如释重负。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初达成两家合作 发布会人为造乱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无论如何,这个伤还是要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的。 滴滴! 带人刚走出公寓小区大门,晃眼的宝蓝色跑车的主人,迫不及待就用鸣笛的方式发出了邀请。 顾恋看也不看,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了夏天骄就坐上去了。 夏天骄踌躇着看了几眼,距离不远的车里的男人,权衡之下,还是跟着顾恋钻进了出租。 “你姐姐,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 沉默了一阵子,顾恋首先开口。 “你见过我姐?” 夏天骄的眼里有了光。 “只见过一回,她自首说自己杀了三个人,根本就没有尸体,更没有人来报案,但是她在交代过程中,又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很清楚,逻辑思维缜密,没有漏洞,也的确有很多小细节都能对得上,测了几次谎,数据匪夷所思。所以警方一直很纠结,最后就把她送到我这里来,做心理评估,看看是不是又妄想症。” “那现在呢,现在在哪儿?” “具体的不清楚,听说是被秘密看管起来,反正绝对安全。” “我能见见她吗?” 顾恋有些为难,但还是没把话说太死。 “我试试吧,但前提是,你得跟我回研究所,乖乖配合治疗。” ”好,好!“ 有能见到姐姐的希望,夏天骄整个人快活明亮起来。 杜若飞再一次被顾恋复拂了面子,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换做平时,他瑕疵必报的性格,一定要找补回来,这一次竟然和颜悦色,随她去了。 他心知肚明,给顾恋安排的这个小游戏,聪明如她,怕是早就已经破解了。 比起倔强的夏瑜,顾恋身上的东西,是好的出生天生带给她的眼界跟骄傲。 他笑了笑,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想起学生时代的”白月光”夏瑜了,感叹着原来自己的厌倦来得是那么的快。 或许顾恋才是他当前该挑战的一座高峰。 电话铃声响起,他看向屏幕,勾了勾唇角。 “顾老!” 接电话前,他故意清清嗓子,调了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刻意的谦逊恭敬。 “若飞啊,怎么这么生分啊,跟恋恋一起叫爷爷就行!” 电话那头的老爷子也有些虚伪。 明明跟顾恋的关系一直都在恶化,却还打肿脸充胖子,表现得其乐融融。 杜若飞陪着演戏,演技高超。 他在老爷子面前立的人设很好,温和谦逊,知礼节,上进,很有传统美德。 实际上,他自己根本跟那些词儿挨不上一点儿边。 “你之前提议的开发那个基因序列检测小程序,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顾氏一直以来都是在做传统的医疗器械,也的确要考虑一下产业整合升级,多接触新鲜事物,跟上时代潮流。” 杜若飞嗯了两声。 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他拜访顾家多次,潜移默化,同老爷子畅谈了那么久的行业前景,他能心动试水,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那到时候,我亲自把项目计划书,还有所有相关的研发资料送过来,给您老亲自检阅,顾氏跟我们杜氏合并成立一个子公司,专门负责这个项目,您看如何?” “好好,好!” 电话那头一阵响亮爽朗的笑声,很是满意。 杜若飞更加满意,有了顾氏的加入,再加上他的杜氏,这个在心中筹划了五年的计划终于要实现了。 翌日,c市,某新品发布会活动。 作为大明星的阴气男,此时的心情就像这灰蒙蒙的天。 主办方昨天傍晚,明明已经官宣了他作为该品牌的代言人,物料都已经宣发了,粉丝们到场应援的热烈。 半路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 正是此时,在多家媒体的闪光灯下,提亮片鱼尾长裙,笑靥如花,圈内有名的心直口快,说话不经大脑的女顶流袁璐。 阴气男很厌恶她。 一方面两个人之前上同一档节目,导演组为了收视率,故意安排二人炒cp的时候,曾经交恶,袁璐多次阴阳怪气,明嘲暗讽,三句话不离小pao 儿,让他一度在镜头面前,只能尴尬地嘿嘿傻笑,另一方面,前不久这个死女人,还曾经“手滑”点赞一个某小网红对他“约”人玩游戏的长篇爆料,虽然最后这件事情由他超凡的公关团队用钞能力,还有各种买热搜玩梗泼脏水的骚操作,给掩盖平息过去了。 只是袁璐故意为之的念头,却在他心里深深的扎下了仇恨的种子。 真是冤家路窄。。。 阴气男暗地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是惺惺作态,还一路小跑,颇有绅士风度的,为抢他风头站台的袁璐贴心地拎起裙摆。 袁璐没什么大的反应,但是每一次记者按下快门的时候,她叉腰的那那只胳膊,一定会精准地挡住阴气男的镜头。 就连回答记者提问,袁璐都是抢着来的,完全也不顾阴气男,茶色硕大墨镜下,快跟天气一样灰的脸。 安插在粉丝群里,那些阴气男工作室的鹰犬们,原本的任务是按照阴气男的喜好,在粉丝挑选一些单纯天真的追星小姑娘,晚上送到庆功的派对上,攒局儿。 如今眼见着,自家“憨憨”的正主遭外来客的欺负了,马上又人群里起了煽动粉头带头的作用,三两句话,就把阴气男不满的情绪通过粉丝的嘴,粉丝更加激动的情绪表达出来,很快活动现场就乱了,在下面指着袁璐问候全家的黄毛丫头,越来越多。 袁璐不慌不忙,视而不见,扬着下巴,以女王的姿态,拿着一堆话筒继续谈笑风生,接受采访。 因为今天的行程是临时加进去的,她也是在帮一个好朋友救场,确切的来说,代言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阴气男一个。 她的粉丝也不在少数,只是今天这个活动本就是临时的,知道的人并不多,到场的就更少。 袁璐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直到那些失去理智的脑残粉,变本加厉,一波一波的冲击之后,居然钻到了空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桶石灰,就这么提着冲上台,顺势泼向香肩微露的袁璐。 现场当即陷入一片混乱。 谢谢大家蹲守支持!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英气女出手相助 去仓库危险降临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啊!” 尖叫过后,袁璐惊惧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她下意识用自己的一只胳膊先挡住自己的眼睛。 台上一片混乱,所有都搞不清楚这桶里白乎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顾着四散而逃。 经纪人冲上台,高呼着袁璐的名字,却被被人群阻隔开,离地越来越远。 这个情况下,袁璐就是一条茫茫大海上,孤独漂泊的一叶孤舟。 朦胧之间,一双温暖有力的手镇定地扶稳了她,就像是一堵十分牢靠的墙,让袁璐整个人忽然一下子就有礼主心骨跟依靠。 她能感觉自己是被人拥在怀里的,那堵柔软的身子,身上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幽香。 “别怕,站稳。” 沉稳的人声终于出现在她耳边,她猛地睁开眼,望向这个陌生人。 这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隐隐泛着点点红,如玉的面庞,如墨的长发,飞斜高挑入鬓的英气剑眉,调和了面部如玉线条的柔美,柔中带刚。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袁璐在心里感叹着,直到她发现这个救她的人,身上脸上已又了不少未知的白粉。 “你没事吧?” 她反过来抓住对方的胳膊,快步转到后台,轻轻为她拍了拍。 “没事。” “哎呀,小祖宗,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呀,伤到没有啊?” 经纪人这才姗姗来迟,第一步就是拉着袁璐上下左右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个遍儿。 “小pao ,这事儿我没完!” 袁璐气急败坏挥了挥拳头,却被怕了的经纪人赶紧四下陪笑着收回。 “先回去再说,我跟主办方已经打过招呼了。” “凭什么?又不是我的错,再说了,说好了是帮忙站台的,工作都没完成呢,走什么走?” “哎哟,今儿不用你做劳模了,赶紧撤吧,闹成这样,人家品牌活动也办不成了。” “那行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袁璐偷偷瞥了几眼,外面的混乱,心血来潮。 “什么?‘ 经纪人知道她一向的做派,脑子里马上拉起了十级警报。 ”我要她做我的助理兼保镖。” 经纪人这才正眼打量了一旁,一直默默站在袁璐身后,没有出声的姑娘,身材高挑,面貌五官优秀,还没怎么打扮,放在人群里,就已经是很难不让人注意了。 艺人最忌这个,找个外貌出众的工作人员,多少有点抢风头的意思。 女星在各个场合要比颜,本就勾心斗角,她家的祖宗袁璐倒是心大,还找一个这么大的威胁在身边摆着,生怕别人看不见。 “先回去再说吧,总要看看合不合适。” 经纪人多长了个心眼,也是怕袁璐不高兴,没有一口否决,先哄好了再说。 “我的助理,不是我说了算的吗?我觉得她最合适。” 袁璐抱着人家胳膊就撒手不放了。 经纪人摆摆手,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这才把人带离了现场。 夜又一次降临了。 林殊身着白色垂质睡衣,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模糊重影的万家灯火。 手机再一次响起,她急切地举起来,又是骷髅人。 今晚来吗?有好东西。 好。 林殊没有一丝犹豫,毅然发送了那个’好‘字。 派对趁着夜色,如约而至。 可惜这一回握着纹身男手机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手握酒瓶,烦躁的阴气男。 信息发完之后,他又删除了记录,并且摔回到桌子上。 “我出去一下,人你们照看好。” 他瞥了几眼,沙发上早就瘫软如泥的纹身男,没有一点忌惮。 一路走来,他从十二三的青涩少年,到万众瞩目,付出的代价,非常人所想,不过就是为了如今,可以随心所欲。 “义哥,我跟你一起吧。” ”跟你m的跟!” 工作人员紧追不舍的态度,让阴气男很快就爆发了。 宝石蓝的gtr狂怒,跟它的主人一样,根本不可控。 “Amy 姐,不好了!” 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的阴气男,不管不顾,这可急坏了他身边的人。 打开敞篷,放上自己最近完成的,还挺有feel的单曲,电子音乐对人的麻醉,也足够危险。 ”呜呼!“ 阴气男单手操方向盘,右手迎风挥舞,呼呼的冷风,根本没有让他完全清醒过来,反而加剧了他的不理智。 一股热血,直涌上头。 月色如水,林殊下了车之后,轻车熟路,来到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废弃仓库。 此时,里面是敞开的,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到。 林殊还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胆子很大。 空荡的场所,只回荡她一人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 她鼓起勇气,像一只容易受到惊吓想的小兔子,很快就发觉脚步声又问题。 似乎不止她一个人的,还有另一个藏在黑暗中的。 “谁?” 她慌忙转身去找,一无所获。 咽了咽口水,她下意识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摸着胸口安慰自己。 她记起这个地方是是有电源的,便开始了摸索寻找这个开关电源。 扑棱棱的翅膀扇动的动静,吓了她一大跳,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掠过她的头顶,径直飞出仓库,迎着外面硕大残缺的月亮。 是蝙蝠。 这一次抬头,用手机微弱的手电筒光扫过去,她终于发现那个裸露在外的电表箱。 可惜这个高度,于她来说有点高,她努力踮脚伸手去够,眼看一根手指要碰到了,却忽然照到了另一只手。 她倒吸一口凉气,用来照明的手机都没拿稳,掉在地上,整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来得挺快的嘛。” 黑暗中,这个另一双手的主人,并没有推上灯,对林殊来说,只是更加模糊一团的黑影。 “你不是他。” 林殊很冷静,快速分析这眼前的局势。 “怎么,非要他们约你才行,我一个顶流男明星你嫌弃地位不够?” 林殊这才恍然大悟。 “是你?” 虽然不是她的目标,既然是玩在一起的,那也是一伙的。 林殊在心里冷笑一声,朝着手机挪了挪。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出手很快,一双大掌飞快捂住林殊的口鼻,随后,林殊很明显感觉牙关一阵捏碎一般的剧烈疼痛,嘴里强迫被塞进去的东西,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被人强行灌了下去。 她有些惊恐,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之后,急忙用闭眼之前,最后一丝力气,按住顾恋送给她的手表一侧。 那里有一个特殊的报警装置。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情愫异样心跳 上天桥苦酒入喉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明天我进组去片场,你跟我一起。” C市虽然不是什么国际大都市,但是近两年开始搞文化旅游产业,大力发展影视城,招商引资,出了不少好剧。 袁璐早就转型为了演员,意外的演技还不错,配合度也高,转型之后,反而受到业界的追捧,华丽跻身顶流。 这一回的新剧,跟戏曲有关系,袁璐是女主角,角色是一个在乱世之中,有爱恨情仇纠葛,最后为了国家民族大义,英勇自焚的气节女伶。 这部剧,算是袁璐近几年接到的最好的角色了,她自然很是用心的准备,尤其涉及到很多需要唱的部分。 导演很宽容,提议用替身,袁璐不同意,执意要自己上,谁劝都不听。 这就是算她“自讨苦吃”。 袁璐一身水袖,舞地像模像样,身段婀娜,那一回眸,百媚千娇,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殊不知,咋一旁默默站立的人,眼里已经慢慢晕开了不少水汽。 ”你怎么了这是?” 袁璐发现了她的异样,停下练习,揣着袖子,跑到面前关心。 “没什么。” 她的眼前浮现的是那个满身是血,却灿若桃花的美好女孩,在烈火里,倔强地一遍又一遍唱着自己最爱的贵妃醉酒。 “做我的助理,一定要有排面,走,给你挑一身合适的去!” 袁璐没给对方一点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径直穿过了偌大的客厅,来到自己十分宽敞的衣帽间。 因为常年在c市拍戏,又不喜欢酒店,袁璐干脆就在c市近郊买了一套房,也好让自己住的舒适一些。 轻快的手指在众多的时装之间游走,袁璐在最后愉快选定一件吊牌未拆的白色衬衫,以及一身酷飒带垫肩的oversize姜黄西装。 “这身怎么样?我每次穿这一身,都有粉丝说不合适,也就不再碰了,你应该可以走这个中性风路线!” 换装小游戏,袁璐玩得很开心,直到她为对方系上那条撞色的领带时,对方略微低头曲脖的一个动作,环绕鼻尖的特殊清香,又让她心砰砰直跳。 什么情况,生病了? 她飞快潦草地打好一个歪七扭八的结就松手。 ”你自己整理一下,不要太歪就行。” “好。” “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哦。” 呆呆望着袁璐健步如飞的慌张身影,她长叹一声,撩开还没系扣的衣袖,从小臂上端一直延伸到头的可怕黑线,触目惊心。 凌晨三点的市中心天桥上,一个光着脚,漫步目的游荡的女孩,披头散发,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 “姑娘,你没事吧?” 每一个过路的人都察觉出了问题,上前询问,换来的却是对方惊恐的捂耳尖叫。 子夜时分,天桥上的人,并不如往日的多,过问的人也不过两三个,见到她反应如此激烈,基本都是近而远之,也没有人想起来要报警。 何况她手里还有酒瓶子,搞不好就是附近酒吧一条街出来的酒疯子。 这个点,酒吧街灯红酒绿惹人醉,消愁的除了疯狂,还有天桥上的冷风。 神情恍惚的女孩正是林殊。 她紧紧抓住栏杆,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眼泪不争气的的掉了下来,她残忍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还是一个劲儿地掉,她急了,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拍打的清脆响声,偶尔让自己短暂的有些嗡嗡地耳鸣。 依旧没有停手。 “觉得冷吗?” 一个温热的东西,毫无预兆,十分恰好地,在她起手准备再一次拍在自己面颊时,送了过来。 她木然转头,一个笑容温暖,十分干净的男生,正伸出一杯奶茶,贴在她的脸上。 “这个送给你吧,我刚下班,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的,还热乎的。” “不用。” 林殊冷漠地转头,双目失神,看向下面零星的车灯。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 “我呢,是g大的一名在校大学生,平时什么都好,学习成绩,艺术体育,那别说在班级,在年级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就是有一点,我的眼神啊,很不好。还不愿意戴眼镜。所以经常闹笑话,最倒霉的是去年,我在体育场打完球,一时尿急,厕所又坏了,就只好冲进附近学院的教学楼先解决,结果冲进去一看,发现多了几个门挡板,就是不见小便池,我正懵呢,辅导员正好推门进来,然后我就被处分了。。。” 林殊淡然一笑。 “我知道你,齐远。国际法律系一班。” “好家伙,我这么出名的吗?” 男孩的表情很夸张,同他那张暖男的沉稳脸,一点也不搭。 “你们班辅导员老说起你,整个g大的老师跟辅导员应该都对你不陌生。”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糗事来安慰我。” 虽然这个方法很刻意,很笨拙,林殊却不得不承认,齐远的这个故事,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你是我们学校的辅导员吗?这么巧的吗?” 感觉对方的身份不简单,齐远赶紧严肃站好。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我跟徐旻的事情,校园论坛上,应该早就扒得底儿朝天了吧。” “徐旻是谁,不认识。。。” 齐远茫然摸摸头,看着是一无所知。 “齐远,你是学国际法的,国内的法律,你懂不懂?” 想起齐远的专业,林殊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找眼前这个男孩帮忙。 “额。我有国内律师从业资格证,这个算懂吗?” “好。” 耳畔的凛凛冷风,有些喧嚣。 林殊叹了口气,颤抖着掏出了手机。 “我被人Qj 了,这是当时的录音,我专门打车回去拿的。” “Q,Qj ?!” 齐远后退了两步,没想到对方如此平静地丢给他这么一颗重磅炸弹。 “那要赶紧去报警啊,保留证据。” “他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下的手,事后带我回了自己一个私人的隐秘住处,为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证据应该销毁的差不多了。” 林殊眼睛的决绝冷静,让人觉得可怕。 “他们每晚开派对,找些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或者未成年来玩乐,无所不用其极。” 齐远懵了,良久没有动。 ”呵呵,我跟你讲故事呢,小朋友,”见齐远的反应,林殊自嘲地笑了笑,眼神迷离又猛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虽然是啤酒,她依然被呛得直咳嗽。 “这酒怎么这么辣,真难喝。” 她被呛得哭哭笑笑,跌跌撞撞还是光着通红的脚丫子,一步一步走下了个天桥。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找老五调查底细 察问题想“做文章”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林殊的脚冻地通红。 她没有知觉,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齐远没有追上去,只默默看着这个背影出神。 他搞不清楚对方的话里究竟是有几分开玩笑的。 或许是胆怯。 她看似柔弱,气场跟内心其实要比一般人强大得多,开局的短短不过几分钟,他就已经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她哪里是被打败了,哪怕是一时的,柔弱的外表下,包裹的也是坚硬无比的。 手机界面打开,他第一次十分认真地搜索了那个自认为是谣言散播地的校园论坛。 果然留言板块,一输入关键词“徐旻”,跳出来的各种怂人听闻的大幅标题,红色的惊叹号,不仅有清晰的人物介绍照片,还有据说是事件现场的独家视频资料。 齐远点开,女主角他看不清楚,但是那下面招致清一色的谩骂,玩梗,冷嘲热讽,犹如潮水,都在喷一个叫林殊的女孩。 正是他刚刚邂逅的奇怪姑娘。 “真做过辅导员啊,这么厉害?还是研究所专员?” 齐远的关注点不在那些说的有鼻子有眼,乌烟瘴气的事情上,他直觉上认为,这样一个智商高,又十分不一般的姑娘,做所有的事情,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次关于社会问题的调查学术报告,有着落了,何况,林殊身上的谜团真的是太多了。 “老五,你帮我查一个人,我一会儿给你发照片过去。” “又有什么大新闻了?没有大爆点,可请不动我哦。” 老五是一家纸媒的资深记者,跟齐远几年前在h国结识,两个人首次合作就拿到一个,由国内向外输送廉价劳工的地下偷渡产业链的黑幕资料,九死一生逃回国内。 整理爆料之后,老五因此走上自己事业的巅峰,齐远也不亏,拿到大笔酬劳不说,自己当年写的研究论文,也获得国家级奖励,一定程度上也帮助了他接下来出国公派深造的坦途。 “特殊心理学研究所专员疑似遭qj ,还可能涉及嗑药,特殊游戏,未成年,资本大亨。怎么样,随便一个话题都能做爆点了吧?” “你小子可以啊,越玩越刺激了,跟哥哥透露一下呢,哪来的消息?” “我要说是出门碰上的,你信吗?” “嗨哟和,我怎么没这运气?好吧好吧,我看你小子,还学什么国际法,拜我哥们刀子做师父,做夜行者吧,这活儿,我看你行。” “还是算了吧,我铤而走险不过想支持自己出国镀金,混个资历,回来好找体面的工作,顺便伸张一下正义,不然以现在的国内就业环境,我这样地一抓一大把,不是专业政法大学毕业出来的学生,哪有什么就业前景?” “别妄自菲薄啦,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天人精似的,装得倒是挺纯良无害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诶,五哥,你这就算诽谤啦,我是违法乱纪了,还是道德败坏了,怎么净往坏处想我呢?” “行了,别贫嘴了,你哥哥,要忙去了,晚上还有两个稿子要发,有什么好东西赶紧发过来,说不定今年啊,哥哥还能指望你,再震荡一下新闻界呢。” “好咧,五哥您就请好儿吧!” 齐远自信满满,挂掉电话,随即就发了林殊的照片过去。 再一搜索,他很快就在相关链接上,找到了林殊个人的po客账号。 他反手一个关注,随后便慢慢靠着天桥的栏杆边儿,一点点坐下来,全神贯注找蛛丝马迹。 林殊的po客,原本一直是悄无声息的,也基本很少发,直到最近,从那个所谓的挑战开始,她更新的频率大大提高,流量也基本保持在几十万加的阅读评论量。 她的更新基本都是对于挑战的反馈视频,最新的两条,都是昨天一口气发的,没有文字,只有图片,看样子是她亲手画的。 图画很怪异,线条色彩很混乱,完全搞不清画者要表达的意图。 齐远第一眼就觉得这两幅画,都让他很不适,尤其那些深浅粗细不一,有些地方力透纸背,完全被划破,明显是情绪不受自身控制,愤怒到极点的发泄。 与此同时,它们又交织着一种平和的,十分完整的,似乎是认认真真,耐心用彩铅一道道层层铺垫的蓝色,不知道画的是海,是湖,还是单纯的天空。 评论区两级分化,有化身摩尔摩斯,有的没的抠画中的细节,人均心理医生,认为林殊得了抑郁症,呼吁其他人不要过多网暴苛责,还要假作圣母地加一句“你情我愿,不过是男女之间的游戏,个人选择,开放的社会,要多元的包容。” 剩下的则是更加猛烈的攻击声讨,什么茶里茶气,装可怜,又用抑郁来消耗大众的同情心跟善良。 齐远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言论,深深地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林殊的笑中带泪,那种深深的压抑感,只是他没有想到,她承受的舆论压力这么可怕。 她应该是一个非常好强的人,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慢慢像一颗烂掉的成熟饱满的水蜜桃,独自承受坏掉。 他再次放大图片,终于在一堆杂乱无章的红色勾勒里,看到一个如婴儿般,紧紧蜷缩怀抱自己的男孩,虽然仅仅一个侧脸,他还是一眼认出,着就是校园论坛里,徐旻其中一张侧脸照的大致轮廓。 不得不承认,林殊是有美术功底的,不过寥寥几笔,就能巧妙地通过线条的组合,抓住人物最突出的特点,神似。 他感觉到事情的异样,赶紧又一个电话追了过去。 “齐子,哥才刚开始呢,你这么着急就来电话问了?” “不是,五哥,这个林殊你不熟悉吗?前一阵子上了好一段时间热搜的,g大食堂猫耳男仆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啊。”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说呢,你给我的这个名字跟照片这么眼熟呢,怎么了,你说的有大料,就是指得她?” “您帮我再查查,那个男大学生徐旻怎么样了,是不是最近出事了?” “怎么想起来问起他了,当初这个热点事件爆出的时候,整个社会的关注点,都在这个姑娘身上,美女,高尖研究人员,随便一个标签都能让键盘侠高潮,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关注那个孩子?” “哟,还真有。。” 拖动鼠标的老五,很快就打脸,他扶了扶眼镜,凑到电脑屏幕前,这个事情还是自己新带的徒弟报道的。 “这小伙子自杀了啊,在外地,就前一阵的事儿。哎呦,舆论淹死人哦。” 老五感叹着,一边起身,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饮水机前,默默为自己倒满,搅动搅动,冲一杯香浓的速溶咖啡。 “他死了?!怪不得。” “你看看这幅画,有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 老五再次回到办公桌前,点开齐远发来的信息,那张红地诡异,构图骇人的画作就那么一下子占满了他大半个屏幕。 “哎呦喂,吓我一跳,大晚上发这么阴间的东西,心脏病都快犯了。” 老五捂住脆弱的小心脏,痛苦地喝了口咖啡压压惊。 “你仔细看,那个最下面,红线画的汇聚在一起,像不像一个人?” 老五皱着眉,谨慎凑近看了看。 “你还别说,真的像。” ”这就是徐旻。”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被开导油饼大娘 加好友阴魂不散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音乐声响起,是变奏钢琴曲版本的”洋娃娃与小熊跳舞“。 林殊用手背擦了擦面颊上不知何时滴落下的泪珠,坐在马路牙子上,仰头突出一口气,鼻尖红的不成样子。 她一夜未归,像一个孤魂野鬼从深夜一直游走徘徊到了天明。 举目四望,她心下茫然,初露锋芒的阳光,刺痛她的眼睛,城市一天的忙碌跟喧嚣,已经准时由路边生意不错的移动早餐摊子,给开启了。 ’喂。” ”喂,是林殊吗?” 那一头的声音火急火燎,急得不行。 “哦,顾恋,是我,我没事儿,估计是之前按错了,你别担心。” 再怎么强装镇定,听到顾恋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努力地扬起头,不让在眼眶打转儿的眼泪掉下来,即便是见不到人,只是接了对方的电话,她也不想让顾恋多担心。 这份骄傲跟自尊,虽然在许愿池边早就应该不复存在,越是如此,她却越是试图在顾恋面前保有一些。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加心安理得,舒适安逸去好好面对两个人的友谊。 “你人在哪儿,还在那个什么仓库么?我手机里接收到的最后的定位在那里,我去接你!” 林殊闻言抬起手腕,那块玫瑰金镶边的机械表,似乎已经罢工了,表面的深深划痕,阳光下照得清清楚楚,早就已经碎了一大块,连分针都掉没了,如同一个跛脚老太太,受了不少大风大浪的苦难摧残,正可怜巴巴在歇脚。 估计是摔坏了。 “哦,表坏了。” 林殊轻描淡写,顾恋本就觉得怀疑,这下更加觉得有问题。 ”你用手机,现在立刻发一个定位给我,我这就去接接你。” 顾恋语气很强硬,林殊还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开玩笑,那块表是父亲自己的团队专门研发的,防震防水抗压,怎么可能轻易的说坏就坏?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 温温柔柔的声音灌进耳朵。 林殊循声望去,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娘,正半蹲着身子,和善地注视着她。 “饿了吧,吃块饼。” 大娘似乎也是这个繁忙路口的早饭摊摊主,她身后不远处就是一个看着很新的摊子,正支着一口滋滋冒油的黑色油锅。 林殊衡量了一番,最后还是禁不住热气腾腾的油饼的诱惑,接到手里,大口啃了嚼了起来,吃的很香。 “小姑娘,你年纪这么轻,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没必要因为一些虚无的东西,孤注一掷,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看着林殊吃的香,大娘夜顺势同林殊一起坐在马路边上,生意也不做了。 “大娘,您认识我?” 林殊一听这话,是话里有话,马上抬头认真盯着对方看,想看出血端倪。 “没有,大娘上哪里去认识你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是以过来人身份劝劝你。大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义无反顾跟了家里反对的男人跑了,到头来呢,苦果只有自己咽。” 林殊的警惕心逐渐放了下来。 原来对方是以为自己受了情伤了。 “大娘,我都想通了,谢谢您的安慰。” 两个人的对话也完全没有影响林殊干饭的速度频率,一整个热油饼下肚,温暖的不仅是她吃了一夜冷风的干瘪肚子,还有她被黑色逐渐侵占的心。 林殊扔掉擦嘴的纸巾还有装饼的袋子,起身往前面的大路口去拦车。 身后那双温柔眼睛的主人,还在若有所思看着林殊慢慢隐没在人堆的娇小背影,所有人,只有林殊的那双光秃秃的脚,最为引人注目。 见人很快就上了一辆出租车,她才含笑转身,却是径直收起了摊子,推着小车扬长而去。 林殊坐在车上,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她转头去看那个大娘,却已经不见了,回味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她总觉得这眼睛这脸,有些熟悉。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为什么不给我发定位?” 林殊在顾恋这儿住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识到顾恋火爆的大小姐脾气。 以前在单位里,她也很少会带主观的私人情绪。 林殊第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因为自己。 “我一到家不是就给你发信息了吗?再说了,我都说了我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回来的。” 林殊说的很小声,在顾恋面前,她理直气壮不起来。 顾恋精致的小脸,今天是难得一见地完全素颜,头发也是十分凌乱地用一个大尾夹子松垮地随意挽起来,倒像是刚刚起床,没来得及洗脸刷牙,很匆忙的拿外卖的邋遢女大学生。 她抱着双臂以女王之姿,认真打量了林殊一圈。 林殊倒是从头到脚看不出什么异样,还有时间好好地梳洗了一番,换了套家居服。 趁着她开车赶回来的间隙,还贴心准备了早餐。 顾恋不说话,就那么歪着头,沉默盯着林殊。 林殊可怜兮兮低着脑袋看地,双手绞在一起。 气氛有些紧张。 顾恋转移视线,又瞥了眼桌上,还挺丰盛的早餐,她折腾一早上,肚子里空空如也,林殊的爱心早餐,的确很诱人。 她轻咳一声,慢慢来到桌前,优雅地拉开椅子,慢慢地坐下,拿起刀叉。 “这蛋液火腿吐司,做的不错。” “真的吗?我第一次做啊。” 听到顾恋的夸奖,林殊低垂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来到桌旁,用叉子从顾恋切好的盘里。抢了一块,自己尝尝。 “诶,诶,年轻不还有吗,吃我盘子里干嘛啊?” 顾恋嫌弃不耐烦,举起叉子抗议起来。 “我就尝尝味道,真小气。” 林殊吐吐舌头,表示不满。 “不吃了,都是口水。” 用纸巾擦擦嘴之后,顾恋站起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关上了门。 林殊这才卸下自己开朗的伪装面具,整个人无力靠在坚硬的椅背上。 手机叮咚一声,又来了信息。 幽蓝的屏幕上好友消息认证。 还记得我吗,我的小天使。 林殊的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那个她昨晚上的噩梦。 她开始呼吸急促起来,嘴里的血腥味渐浓,她下意识去摸了一下,有些疼痛。 她用拇指擦拭干净,点开了信息栏,果断通过了申请。 加了对方之后,她首先进入了朋友圈查看,置顶的都是专辑封面,还有参加的各类活动照片,灯光昏暗,手举香槟,商界演艺圈名流聚集的名利场风云变幻之间铺就的纸醉金迷,都是钱的味道。 小可爱,抱抱! 明明是犯罪,同却可以完全若无其事,甚至嚣张到过后,还会加好友。 林殊的手气的颤抖,她闭上眼睛,关掉屏幕,尝试让自己冷静。 对方却并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叮叮咚咚个没完没了,林殊忍无可忍,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对方直接弹出了视屏通话申请,吓得林殊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顾恋房间门的方向,匆匆跑进另一个房间,反锁上门,进了房间里的卫生间。 她拒绝了视频邀请,转而变成语音通话。 “喂。” “喂,小宝贝,在干嘛呢,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一个明明成年了男人,故意做作捏着嗓子装可爱,在林殊这里本就就觉得恶心,何况他的兽性。 林殊要稳住他,这样一个资本捧出来的奇形种,就是一个可怕的怪兽,怕是没有足够充足的证据,想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谁都像你们这些大明星一样,整天那么闲,不用工作就能有大笔进账,我们这样的普通人,都是要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的。” 林殊能做到最大限度,是不失控撕破脸,花心思讨好,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是她越是如此跟这个大明星之前遇到的“天使乖女孩们”与众不同,有一定的挑战,又在他自认为的安全范围之内,越能让之欲罢不能。 征服欲,古而有之。 “不就是钱嘛,我给你,十万够不够?” 对方,马上甩了转账过来,林殊嗤笑一声,没有作声。 ‘哟,视金钱如粪土。” “不用这么倔地嘛,就当是我昨晚,拿走你第一次的补偿咯。” “哦,还有哦,你脖子上的那串链子啊,掉在我家浴缸里了,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就当作我的珍藏。” 那一头渐渐粗重的呼吸声,加上在卫生间里的立体环绕效果,仿佛魔音入耳。 林殊只觉得开始缺氧,天旋地转。 “明天见,我的小东西。”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噩梦起视频威胁 找刀爷追查蹊跷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呼,呼。。。。 男人粗种的的喘息声,缠绕在每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林殊倒吸一口凉气。 她紧张地马上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泡在一个巨大的浴缸里,包围在一片血水的猩红之中。 梦魇般男人妖冶的脸,忽然放大,贴在她的耳边,喃喃道:“你逃不掉的。” 哗啦。。。 氤氲的水汽在不大的空间里蔓延,林殊的视线模糊一团,她的一头人人艳羡的瀑布黑长直,被男人牢牢掌控在手中,毫不留情,一遍又一遍,一次接一次。 哗啦,哗啦! 她的嘴胡乱开合着,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乌黑如墨的秀发,漂浮在水面上,成了一堆飘散凌乱的海藻。 男人的手,丝毫没有再次把她提上来的意思,她能感觉到肺里的最后一丝丝的氧气,都被这一缸子血红的水给挤压殆尽。 那只原本奋力反抗的手,竟然一起垂到缸底,慢慢地,慢慢地,无力地松开,直到婆娑间,那个带着温暖微笑的男孩,向她挥手。。。 不! 这一下,她是真的完全惊醒了,弹坐而起,身上早就濡湿一片,是梦。 周围一切都是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嗡嗡工作的细微动静。 她瞥了眼完好无损,还是反锁好的门,房间内的独立卫生间,灯依旧亮着,自己的手机则安静躺在枕边。 她有些心有余悸。 纠结了一会儿,才又拿起,鼓足勇气。 凌晨四点。 那个变态也没再多发一条信息。 她刚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机叮咚一下,在她怀里又响了起来,尖锐刺耳。 她吓得抖了抖,控住不住心怦怦直跳。 小可爱,醒了吗?哥哥可是睡不着呢。想你想得睡不着,可惜你又不待见哥哥,所以哥哥只能看看你的相关视频,来作安慰了。 视,视频?! 林殊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究竟留了什么东西? 她的脑子控制不住乱想。 自己那副屈辱的样子,极有可能正被这个恶心至极的男人,当作恶趣味满足的工具,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林殊满腔的怒火跟恨,她恨自己的弱小。 脑子里快速划过了一千一万种,复仇的方式:千刀万剐,硫酸净化,攻其下体,让他永远做不成男人,要么漂洋过海,送到那些有需求的异国他乡的市场,一辈子成为有钱老头的男妾。。。 可是她不能,她要撑住,沉住气。 对方之所以能嚣张成斯,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组织作保护伞跟靠山,比如,那个十分神秘的绅士烘焙店老板,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或许,顾恋可以给她一些答案。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顾恋,手捧一杯刚给自己冲的速溶咖啡,坐在桌前,哪有困倦之意,身子微微前倾,十分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她从未如此认真,金丝眼镜加持,加上严肃的面容,多了几分清贵高不可攀的气质。 然而,电脑屏幕上的,并不是什么研究所的学术资料,而是林殊的po 客界面。 她总觉得林殊出了什么事,但这小丫头,嘴硬,一直瞒着她。 她心神不宁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这里头有事,有大事。 自己瞎琢磨了大半宿,毫无头绪,或许要找专业人士靠谱一点。 斟酌了片刻,她登上了许久没上线的qq,找到那个一把锋利藏刀的头像,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刀爷,在吗?” 刚发出去,她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人家刀爷一般接地都是大活儿,让他查一个干净的小姑娘,多少有一些看不起他了。 “在。” 刀爷的头像是灰色的,平日里也是神出鬼没,很难联系的上,顾恋实在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得到答复。 “有个小忙,要您帮一下。酬劳不是问题。” “顾小姐是老相识了,没问题。” 那边出乎意料的配合,难道是最近没有单子,没“吃得饱”,所以脾气好得很。 “我研究所里,一个学妹,最近有些问题,我怀疑她出了什么事,一直在瞒着我。” “具体指哪方面的?个人情感,还是骗钱犯罪了?”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刀爷,您看哪天能有时间,咱们约在之前那个咖啡馆见一面,详细说这么样?我也好顺便把定金付给您。” “那就明天下午两点。” “好的。” 永晖在杜若飞的带领下,短短几个月就有了突出的傲人成绩,有意思的是,内部不少人都在传,杜若飞跟多年的行业“宿敌”顾氏药业打得火热,准备联手成立新公司上市,收割一波。 很少有人注意到,之前盛传的m 国正跟本国交涉要联手调查永晖及旗下生产的问题电子烟的“谣言”,就像是刮过的一场不大不小的台风。 来之前,气势汹汹,十分骇人,真正过境之时,反而蔫了,了然无痕。 所有人都集体失忆,默契的无人提及。 与此同时,在m 国的不少州,永晖的电子烟早就成了过去式,另一款叫做“嗨乐”的饮料风靡一时,迅速崛起。 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每个民众,在自家门口的便利店里,就可随意买到。 酒吧,音乐节,毕业派对,传统节日,只要尝试一次,那这款饮料,就毫无意外成为人们下一次的首选,无人在意它到底从哪里来,毕竟连官媒都偶然能见到它的身影。 C市机场。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挑美丽女人,头戴一顶m国传统的蓝色大帽檐礼帽,黑超遮面,掩盖了她那双魅惑的眼睛。 四年一度的的大选在即,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回去,为自己的super daddy,做好一切准备。 当然,在她的心里,这一切不过如探囊取物般简单,有她这么长时间的精心运作,“父亲”的支持率,一定比对方阵营那个年逾古稀,爱酗酒在公开场合胡说八道的老帮菜高出不少。 她手上捧着的那本红色封面的《大国崛起》,完全当作了摆设,一页未翻。 倒是她临上飞机之前,又刷到了一些“好东西”。 那是一篇股市行情走向预测,这个主笔在国内小有名气,每次的预测基本不走空,传说也是行业内的人精,各行各业的朋友多,消息来源也多。 这一次也的确很巧,又是永晖。 基因序列研究,有意思。。 她抹得鲜红的嘴唇,明艳动人,来往示人的,都是保持着一份名媛的优雅。 低头的那一抹不屑地冷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脱下一只手套,她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忙音之后,她直接留言。 “杜先生,您好,我是凯特莉,我有一些新项目,想跟贵公司再谈一下。” 原本想双更的,今天打疫苗排队太累了,明天下午上班不忙就双更补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见刀爷提供线索 来闹事亲手解决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蓝调布鲁斯的丝滑混合着清香的咖啡香气,让顾恋原本烦躁的内心,寻找到了属于个人的片刻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这个咖啡屋不大,私密性又很好,她一直很喜欢,也早就在一年多前就办了这里的会员,奈何工作繁忙,生活中的大小事情层出不穷,真正能想到来这放松的时刻,根本就挤不出来。 包厢里,那张依然如故的醒目红色单人沙发,对着单独一排的孤零零简易书架。 上面还摆放了几本书,最上头朝外的一本,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起身好奇拿起来,竟然真的是《九型人格》。 作为一个心理学研究人员,她自然要关注,这可属于自己的专业范畴。 书倒是真书,绝对不是充门面的摆设,书角有些蜷曲,泛黄,被人翻过不少遍了。 她饶有兴致地同样翻开,卷首赫然一排醒目的铅块字:人际交往法宝,带你事业爱情双丰收。 呵。。 她飞快得合上书,仔细看了一圈书的外壳,果然类似的”成功学“口号,同样显眼,就在书的腰封。 她有些明白这本书如何在这样一个纸质书早遭唾弃的年代,还能受到大批人如此的青睐,怕还是逃不过“成功”,在人际交往之中,占据先机优势的诱惑力。 可是心理学从来就不是投机取巧,动这些歪心思的载体。 她坚信,自己一直以来,学习这门学科的初心,就是能在这个日益野蛮快速生长的现代社会,给那些不适应的,心理出了问题的人,带去一片绿荫安慰。 包厢的门被人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黑衣黑裤,身材匀称,一米八左右的男人,人很精神,利落的板寸,平平无奇的长相打扮,胡子拉碴的,甚至有些邋遢。 “刀爷!” 这是一个手眼通天,很有办法的主儿,游走在边缘的灰色地带。 顾恋总觉得他自带一种“杀气”,在刀爷面前自己的高冷御姐范儿,无影无踪,事事都是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 刀爷双手插在自己上身的连帽衫里,不怎么爱说话,嘴脸一指,意思是让顾恋落座。 “好久不见,顾小姐。” 刀爷略带生硬的打了个招呼,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她。 其实,对于顾恋他一直心怀歉疚。 几年前,顾恋费尽周折找到他的时候,让他调查自己父亲的死因,然而最终他在损失了一名助手,明白这件事情不好再查下去的那一刻,选择了谎言跟退缩。 打那以后,而后的几单,结果都很不尽人意。 他有些颓丧,没有了刚出道,作为新人时的勇猛。 或许这一次,顾恋的这一单完成之后,也到了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时候了。 “林殊,g大心理系13级优秀毕业生,后留校破格升任辅导员,助教。 去年刚考上我们研究所的研究专员,主攻抑郁症狂躁症治疗。顺便研究人类社会化融合规律发展。 目前来说,交上来的学术报告都是很有突破的。” 两个人开门见山,顾恋直接把林殊的资料都拷贝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提供给刀爷。 “这女孩我有印象,你们g大食堂猫耳男仆事件跟她有关吧,网上人家都叫她女王大人。” 这个词儿一从刀爷嘴里无意间蹦出来,顾恋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不应该随意给他人贴标签吧?” “我只是转述,你别急。” 刀爷嘿嘿笑了笑,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最后俩人的这一次见面,在略微不愉快的氛围里结束。 回去的路上,他第一时间也刷起了po客,好家伙,小丫头的粉丝高达一百多万。 如果说,她是有心往网红这条路上走,那立完人设,获得大量流量,应该是尽快在热度最高的时候变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毫无波澜,恢复到了作为一个素人时,无声无息的状态,也不继续发网友认为有作秀嫌疑的“评论区你说我做高赞挑战”来固粉。 那么她一个前途大好的高尖人才,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做出这一系列让自己社死的行为呢?仅仅是食堂事件的自暴自弃? 还有结合顾恋说到的她最近更加反常的举止行为,刀爷心里有了一个初步大胆的猜想。 他翻了评论区,仔细研究了林殊第一条关于挑战的po客,以及后续几条的视频反馈。 很明显,林殊做这一切的动作僵硬,眼神麻木,如果不是被逼迫的,总能读出一丝“献祭”的悲壮。 她是在用自己换取什么吗? 可是,她的那些突破性研究成果报告,明明是在出事之前提交的。 难道她在用那个男生作为自己数据实践依据的实验对象? 他隐隐觉得,视频里这个举着牌子,穿着清凉,肩头微颤,嘴里高喊着侮辱自己脏词儿的姑娘,也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您也在刷那个视频呀?” “您知道?” “嗨,g大研究所哪个丑闻,谁不知道啊,我都怀疑那个小姑娘,是不是研究人心理,研究来研究去,把自己给研究疯了,女人啊,果然念太多书都要成疯子,我女儿以后啊,就只读个普通民办就好,老老实实嫁人过日子,不比这个强。” 刀爷没带耳机,看视频只能尽量调低音量,外放,没想到前排的司机耳力那么好,不仅听到了,还能推断出是什么。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 刀爷皱眉,下意识回怼了一句。 “她的人生是她自己决定的。” 作为夜行者,他的职业习惯是多听多看,不随便发表意见言论,怕惹事端。 “我是她爹。” 他轻笑了一下,试图缓解一下。 “可她是一个人。” 车厢里的空气迅速凝固了。 刀爷撇撇嘴,按下车窗,感受窗外呼呼的冷风。 他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温婉的女人,身旁站一个修长苗条,笑得很甜的十多岁小女孩。 那是他这么多年,漂泊在外唯一的心灵港湾。 永集团大楼,顶楼总裁办公室。 彭! 杜若飞正低头在里头办公,走廊一阵嘈杂喧哗,他都继续照旧专心做事,直到自己那扇大门,被人无情的踢开。 他终于缓缓抬头。 “杜若飞,你这个混蛋!” 他刚站起来,就结结实实挨了对方的一拳,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脆弱的嘴角很快就充血破了。 杜若飞单手大拇指抹去血痕,笑了笑,狼的眼睛盯着发怒的表哥杜其。 “你tmd到底背后对新药做了什么手脚?” 杜其虽不算高,但也常年泡健身房,体格不错,几个安保愣是按不住,当然也有副总身份的因素。 杜若飞很大度,大手一挥,让其余人都下去,等门被关上之后,才晃晃悠悠在杜其身边转了三圈,缓缓开口。 “你以为是新药的问题吗?天真!” “你回去问问你亲爱的父亲,当年跟我杜如明做了什么好事?” “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百病不侵?呵,这些上位圈的资本大佬怎么越老就越糊涂了呢?这玩意通过注射药物就能实现了?” “哪有那么神奇!那群老不死的也活的够久的了,是时候下去聚会了。” “你,你疯了吗,杜若飞!!” 杜其眼前的这个表弟,似乎慢慢幻化成地狱的恶魔,巨大的阴影正笼罩下来,化身黑暗的圣裁。 “你也下去陪葬吧,作为他们的狗腿子,生生世世。” 杜若飞又来到办公桌前,缓缓拿起那个不起眼的金属盒。 随后,他戴上那双乳胶手套,取出里面的针剂,顺便放上了自己最爱的黑胶片,完成一个仪式般走向崩溃的杜其。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派对邂逅天使 酒局乐惯犯下手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嘿,bro!” c市离着魔都不算远,阴气男自从回国出道,凭借出色的“能力”跟自身还算优越的外貌,成功俘获了一大批魔都大佬的欢心,不仅是出钱出力,还时不时为他站台发声洗白,谁不夸一句努力上进的好后辈。 正是有这样逆天了的保护伞,阴气男的身边,“志同道合”玩的很好的朋友,从娱乐圈,到金融圈,富二代,辐射面很广,也就有了所谓的“兄弟团”。 夜色中,一辆双层的豪华邮轮乘风破浪,给暗流涌动的海面,嚣张划开一道大口子。 游轮上是一群狂欢的人除了船长只有三名男性。 “kk,你可真有才,你的新歌我听了,好酷哦,新造型帅爆了!” 这个叫kk的男人,是个典型的underground歌手,平时火力全开,以diss阴气男这种顶流为己任。 实质上是沆瀣一气的变相炒作最终的局面也的确是双赢的局面。 阴气男的粉丝们,一个个在网络上霸气发言护主,疯狂洗地,加上阴气男团队时不时以正主的口吻,”绿箭“发言,进一步稳固”军心”。 反过来kk的路人缘直线飙升,从地下走到了地上,彻底翻身,加上用跟女友的十年感情,营销的深情专一人设,进一步收割了一大票女粉。 过去那些烂事,伤人或是吸d,怕是早被他的“才华横溢“给掩藏了。 当然,阴气男之所以会同意,对方的”吸血“行为,也是一金猪爸爸授意的,毕竟资本要有”漂白粉”,不然如何见阳光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一屋子近四十个,各色各样的,御姐萝莉,各有千秋。 “来啦。” 两个人勾肩搭背,挨着坐,同款的眼神都飘忽在面前不大的舞池里。 “怎么样,有看上的吗?” Kk笑得暧昧,仰脖一口酒,拍拍好兄弟的肩头。 “还行吧,”阴气男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还有迟疑的语气,能够感受他的不甚满意。 “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口味单一,这种整容脸,不是我的菜。” “谁让你看中间那几个了。” Kk失笑,用握着酒瓶的手指着另一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沙发上赫然坐了几个瞪着茫然惊恐大眼晴的女孩。 尤其那个一直紧张抓着自己百褶裙裙摆的女孩,虽然一直深深埋着头,但是偶尔那一抬头,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我见犹怜。 阴气男看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女孩。 如沐春风。 那种感觉,像是在奇幻的一片魔法森林里,撞见了一只懵懂,没有沾染一丝人间尘埃烟火,迷路误入凡间的精灵。 “还愣着做什么?” Kk起身,勾着阴气男的脖子,直接带到了这几个小姑娘面前。 “陆,陆子亦?” 几个女孩,明显很激动,捂着嘴怕自己叫出声来。 陆子亦是阴气男出道的花名。 他很受用,尤其目光扫过自己看中的那个女孩,明显也是面对偶像惊慌失措的神情。 果然都是自己粉丝。 “我的粉丝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派对上?” 陆子亦半开玩笑地一拳打在kk身上,眼睛却从未从女孩身上离开。 “我妹妹澜伊说是你的狂粉,快跟你的本命打个招呼!” 这个叫澜伊的姑娘齐耳朵妹妹头,鼻环耳骨钉,小猫脖链,金属元素很多,身上套的明明是jk,却都不好好穿,露肚脐,裙子也是改了拼接的款式,一块长一块短,有些不伦不类。 她在陆子亦面前同样紧张到爆炸一句利索话都说不完整,跟她的打扮风格,大相径庭。 陆子亦询问的眼神,盯着kk看了一,随即就会意。 这个姑娘,是对方的猎物。 他接受到了信号,一挑眉,让kk放心。 “大家都坐吧,不要那么拘谨,来了就好好玩。” 几个人落座,陆子亦不动声色,给kk让了位置,故意把他跟澜伊挤在一堆。 自己则理所当然坐在那个天使妹妹身边。 “玩游戏吧,比大小,谁输了谁喝。” “好!” kk的提议只有他身边的妹妹,澜伊附和捧场,很给面子。 陆子亦不着急。 他如今比较享受猎物一步一步走进自己设的陷阱,一刹那累计的快乐。 “你叫什么名字?” 他轻声问身边的青涩女孩,很亲切。 “白,白羽。” 她小声回答。 “姓白啊,羽毛的羽?这名字真干净。” 他赞叹着,意味深长的抬眼又认真打量了一圈白羽,那眼神里都是饿狼在羊群打转盘旋时的欲望。 作为酒桌游戏文化的老手,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着几个女孩不少的酒。 白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碰,毕竟她作为一个初二的女生,最主要的是学习。 每一次,只有当考了班级第一的时候,父母才会允许她买一张偶像陆子亦的周边。 她从小乖巧懂事,小心翼翼,会看人眼色。 这样的场合,不稍微喝一点,会扫了大家的兴,也是博了澜伊的面子。 她不能也不可以。 “一杯就倒了,也太容易了。” kk看着歪在沙发上,双眸痛苦紧闭,脸上两坨红的白羽,自己怀里则抱着同灌醉的澜伊。 “诺。” 他单手从一侧的宽大工装裤裤兜里,掏出一粒粉色的不明药丸,摊开手掌,递给陆子亦。 “不用,能搞定。” 每次都是借助药的超能力,陆子亦也倦了,总觉得有些没意思。 “拿着吧,醉的快得人,醒得也快,万一她一会儿醒了,就不大好办了。” “留着给你的小妹妹用吧。” 话说完,陆子亦“一意孤行”,抱起白羽,当即离开。 “后面就有包房,密码1002!” 冬日很快就到了。 袁璐最近几场的戏都是夏天的戏,零度穿单衣,摇蒲扇,在院子里用铜盆洗头,冻得牙齿直打颤。 但是这一切,都在中场休息时,助理亲手送上桂圆姜枣茶给化解了。 “夏夏,你对我真好!” 她双手捧着温保杯,小女孩似得撒娇。 “你好好拍戏,不耍脾气就好!” ”什么意思?” 她坐起身,一脸困惑,身后响起一排小女生的惊叫。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人还没到,就已经搞了这么大阵仗。 “谁啊,这么大排场?” ”归国新生代男爱豆顶流,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陆子亦?!” 他来影视城干嘛?拍戏?就他那只会干瞪眼的木头人演技,谁那么倒霉,跟他搭啊?” 袁璐裹紧羽绒服,又啜了一浅口茶水。 混身舒畅。 “袁姐,你好!从今天起我代替锋哥演男二慕容,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袁璐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呛到泪流满面。 “咳咳咳,你说什么,小,陆子亦?” “不好意思了,袁姐,让您失望了。” 陆子亦的助理有三个,随身携带的折叠椅,暖手宝,太阳伞,很快就布置好了。 “导演给我打电话,夸我演技好,形象好,就邀请我来了。” 这崽子是心里一点b数都没有啊…… 冷静,冷静! 看着对方一脸自信的欠抽样子,袁陆嘴里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闭嘴!” 一声大喝,天地之间突然都安静了。 呼~ 袁璐站起身,给自己做了做调节,以免自己冲动又上头了,稍事调整之后,终于朝着陆子亦,难得给了个好脸色。 “今天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天太冷了。” “哦,对了,麻烦以后不要叫我姐,不要以为百科里改了年龄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明明比我大两岁,老甲鱼就不要装小鸡仔了。” “导演,今儿我不舒服,请假!” 痛快怼完人之后,袁璐拿起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就要回宾馆休息。 第二百四十五章 救白羽被撞十米 无损伤暴露行踪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混沌沌的气象,天空是灰色的。呼啸的寒风凛凛有声。 白羽一身雪白的轻量羽绒服,从头罩到脚,脚上一双保暖的雪地靴。 最亮眼的是头上那顶红色针织帽。 这一身行头,都是母亲一大早起来为她准备好丰盛的早饭后,又为她亲手一一置办好的。 “好好去上课。” 温柔又略带严厉的叮嘱,音犹在耳。 白羽抬起手腕,正好是上午八点半。 那块小熊机械表,是父亲今年特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第一节语文课应该结束了吧。 身上揣着的老年机并没有响,她松松了口气,抬头仰望了一会儿。 纷纷扬扬的清雪,飞到各处。 南方的雪掉在地上是看不见的,早就化作了一滩水,要不是有形,还以为是透明的雨。 白羽伸手,每一片雪花穿过她的指缝之间,冰凉刺骨,触感不真实,她欣赏不来美好。 尤其在看到马路正对面,那个插兜在黑色大衣,歪嘴邪笑,正大光明朝她快步而来的男人,她整个人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她跌坐在地上,书包甩飞了老远。 回忆一幕幕闪现,像是噩梦。 那张脸,刻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尤其那一抹邪笑,在他抓着自己的长发,无情地一点点拖进水池里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小姑娘,你没事吧?” 繁华的路口,又是上班早高峰,不少在路边等公交的上班族,投来关心,几个好心的好姐姐将她扶起来,可那男人步步逼来。 白羽来不及感谢他人的好意,踉跄着一个转身,惊恐地就往下一个路口跑去。 人群密集,她放不开手脚,干脆赌一把,直接冲向大路,那里有一个岗亭,说不定有警察叔叔。 嘎吱! 彭! 巨大的刹车声,伴随着沉闷地撞击声,让路上的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 “啊!啊!啊!啊!”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片刻之后,一声声失声惊叫,让原本忙中有序的交通,一片混乱。 一辆黑色的普牌SUV孤零零停在左拐道上,前车盖已经被撞得有些变形,白色的清烟,不断冒着。 车主迟迟没有下车,但是所有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前几米的位置。 一个白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抱着头瑟瑟发抖,十几米远的地方,则是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小姑娘早就吓傻了,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色大衣男人隐没在人群里,面目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了黑色的口罩,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带好,又低调转身离开了现场,无声无息。 现场十几个人已经开始自发地打求救电话,并且试图靠近,给伤者支援。 几个胆大热心的男人,已经冲到现场,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都整整齐齐地急刹车,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 几个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这个刚才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死而复生”,直挺挺地又爬了起来,抹去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迹,好像刚才根本无事发生,她也只是一个沾了假血浆的演员。 她用力拍了拍脑袋,倒了倒耳朵里的鲜血,看的几个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她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懵。 然后又活动了一下四肢脖子,没什么大的影响。 整个人都被撞飞了,流了那么多血,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几个人都在蒙圈的时候,救护车呼啸而过,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飞奔而来,从几个人身前擦身而过,来到车前,拉走了还在哭泣,吓掉魂儿的小姑娘白羽,却不见伤者,只有一摊吓人的血迹。 “人呢?” 白羽抬头,泪眼婆娑,指了指不远处站在三人堆里,最显眼的那个。 “被撞的是你吗?” 护士姐姐,一脸懵,不可置信。 看着对方懵懂无知,双目却并没失血过多的迷离状态,她觉得不可思议。 “先跟我们回去检查检查吧,可能是内伤。” 不由分说,两个人都被带上了救护车,再次呼啸而过,离开了现场。 顾家老宅。 “老爷,您看。” 贵叔把ipad递给顾老爷子,赫然是自媒体,第一时间播报的新闻。 平平无奇的一起早高峰车祸,虽然在小小的C市的确不算常见,但在顾老爷子这里的确不算什么。 “老爷,您看一眼这个现场视频。” 贵叔见顾老爷子眉头已经开始微微蹙在一起,觉得不耐烦了,赶紧从旁点开关键视频,让老爷子看。 画面是竖屏的,像素不高,胜在离得近,直观地让人感受了一把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惊魂动魄,有些震撼。 “这怎么了?” “老爷,您别急,后面的才是关键。” “哦?” 听贵叔这么说了,顾老爷子又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是一片灰蒙蒙的,有汽车的烟雾也有水汽,等了大概几分钟,那个原本被车子碰撞,高高抛起又甩到十几米远的人,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慢慢朝前走了几步。 “复活了?” 顾老爷子一拍大腿,整个人激动起来,兴奋地差点老泪纵横。 “找到了?” 他满眼的欣喜,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十岁。 “人就在咱们公司的仁安医院。” “好,好,通知何院长,安排她住院,所有检查都做一遍,记在我账上!” “贵福啊,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合该有这份福气啊?” 顾老爷子兴奋的余韵还未消除,拄着拐原地打转了两圈。 “是啊,老爷,您一辈子研究药理,为国为民,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呐!” “不行,贵福,赶紧备车,去一趟仁安医院!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见她!!” “老爷,也不急在一时吧,您一出现,势必招来那群人的注意,到时候咱们就成了遭人天天惦记算计的明靶子了。” “也是。” “这样吧,今晚你把人偷偷送到乔博士那儿,先辨一辨真伪。” “是,老爷!” “记住,严防杜家,尤其是那个杜若飞!” “知道了,老爷!”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急找人袁璐焦急 人消失贵叔大怒 - 锦心是瑜 - 人生凉薄 仁安医院,三楼是特护病房,基本是不对外开放的,能够住进来的,要么是资本高层,要么是有利益牵扯的,非富即贵。 金丝眼镜,白大褂,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一个一丝不苟的马尾,胸前口袋那一排的笔,无不彰显身份。 “诶,你是?” 擦肩而过的蓝帽小护士叫住了人。 她顿住脚步,不慌不忙,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叫我?” 缓缓转过身来,她带着满满的压迫感,一步一步走向小护士。 那双眼睛里透着的迷幻,让人沉醉地一时之间辨不清东西南北,大脑开始眩晕。 “哦,哦,不好意思。” 小护士眼神迷离,有些恍惚,脚步略带踉跄地晃了晃脑袋。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不受自己个人意志的控制了。 女人又走近了几步,充满魅惑的眼睛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小护士感受到了未知强大的压迫感,笼罩着她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你不要紧吧?” 女人伸手来扶起小护士。 “没,没事。” 小护士站直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再多的交流就走进了前方一片蓝色的病房区。 这一切,在监控摄像里不过几秒钟的事情。 “这个女人是谁?” 贵福一脸严肃,在仁安医院监控室里,铁青着脸质问着。 保安队长对这一段少的可怜的监控资料,正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苦大仇深的脸垮地更厉害了。 “她全程几乎都是背对着摄像头的,根本看不清楚,更离奇的是,也没有她出入的影像。” “我不要听这些借口!” 贵福转身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脸上冷若冰霜。 “人刚到医院,你们就给我弄丢了,现在老爷急着要人,你们说怎么办?” 监控室里,无论是穿保安制服的,还是穿黑西装戴耳麦的,一律低着头,默不吭声,大气都不敢乱喘,静的出奇。 “怎么了,出事了就都成了哑巴了啊?” “这个护士,是新来的吗?去给我把人带过来!” “是是是!” “一群饭桶!” 贵福仰头闭目,压力颇大的揉着自己青筋直跳的太阳穴,心中其实早就有了不好的打算。 果然,功夫不大,就有人递来了电话。 “贵,贵爷,那个小护士,好,好像疯了。” 颤抖的汇报声,还夹杂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号以及东西碎裂一地的声响。 贵福坐起身,大为震惊。 “疯了?” “把人控制起来,带到地下室,看看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好的,贵爷。” 放下电话,贵福到大脑里,更加乱如麻。 这个神秘女人究竟是谁,能谁不知鬼不觉,在十五分钟之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还能一点痕迹不留,难道是鬼吗? c市,袁璐住宅内。 夜黑如墨。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袁璐一个人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手里紧握着手机,来来回回的打转儿。 不着一丝妆容的素净小脸上,写满焦急,长时间的焦虑忐忑不安,让她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 碍于身份,她现在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经纪人身上,于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第n+1次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经纪人虹姐正在加班开会,研究新带的一个艺人的新专辑定位,兜里疯狂震动的手机,有些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歉意一笑,掏出手机,无奈地撇嘴,径直走到会议室之外,接起了电话,语气像在哄三岁的娃娃。 “小祖宗,不要再打啦,我已经动用一切关系去找了,她也是成年人了,可能正好有些私事绊住了,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不是,她在我身边那么久了,从来没有离开这么长时间,就算真有急事,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也不可能音讯全无吧。我这小心脏,一直突突突的跳,我有预感,她是出了什么事。” 虹姐扶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了?那我还说她可能是天天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受不了你那大牌的脾气,悄悄不辞而别的呢。” “啊,是吗?我平时对她太苛刻了?” 虹姐的一句话,让袁璐瞬间开始反思起来,语气里的愧疚慌张,显而易见。 “哎呦,我的小祖宗,我逗你呐,好了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一定没事的,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拍戏,说不定明天一早你一睁眼,她就回来了。”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也出去找找吧。” “打住,打住打住!你是公众人物,大半夜的出去,被人拍到了,又给你乱写一气,乱扣帽子,本来你就黑粉一堆,还不老实一点。” 提到黑粉,袁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们黑她们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做个明星,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 “袁璐,袁璐!” “我靠,真是养了个祖宗!” 虹姐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嘟嘟嘟”的一连串忙音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须臾,虹姐推门再一次进入会议室。 “李茹,我有事出去一趟,专辑的事情你来跟。” “好的,虹姐!” 做好简单的交代之后,虹姐拿起外套跟车钥匙,风风火火就出了门。 到了车上,她刚发动汽车,继续不停给自家的小祖宗打电话,发信息,同时联系住的最近的自己的一个助理,过去看着袁璐,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能做的都做完之后,她忽然想气自己的一个刚建立起来的人脉,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思量再三,鬼使神差地一位一位拨出了那个根本没有备注的号码,又鬼迷心窍地就这么不小心给拨通了。 直到“嘟嘟”那两下,代表电话已经播出去的长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匆忙之间,她猛然惊醒,刚准备挂断这个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却适时的响起了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她有些僵住了,虽然不是见面,也也觉得自己的呼气凝固了。 “喂。” 那边的声音很清晰,也很清醒,看样子还在办公,没有睡。 “李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那边又等了一会儿,温和沉稳的声音,甚至还猜出了她是谁。 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逃避不下去了,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开口。 “赵局,您这么晚还没睡啊。” “李小姐,不也一样?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虹姐斟酌了一下,有些艰难。 “额,那个,我们公司有一个生活助理失踪了。” 她干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失踪案子,自己连案都没报,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大半夜打电话麻烦人家分局局长,真是忙昏了头了。 “报警了吗?在哪失踪的,有身份信息吗?有照片吗?” 赵局有条不紊的三连问,让虹姐有些意外。 ‘这样吧,你加我的w信,就这个号码,把材料都发过来。“ “好,好的!“ 虹姐抢过话头,快速答应下来,千恩万谢的话也不敢多说,就客套了两句,匆忙挂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她靠在车座椅上,似乎打这个电话,耗尽了她的全部能量。 旋即,手机又响了。 她举起一看,一条验证消息,赫然在上。 你好,李小姐,我是赵廷筠。 她霍地坐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对方竟然主动加了自己。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个一身中式对襟薄夹克,不苟言笑,一派正气,成熟又带了些许岁月沉淀的男人,再一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互加好友之后,虹姐第一时间,把自己手头上的所有信息都发了过去。 那张入职必须的工作证照片,却引起了赵局的注意。 是她? 他反复点开放大这张照片,额间的皱眉又加深了一道。 等虹姐紧赶慢赶到了袁璐家门口的时候,刚按了指纹解锁,门还没进,就被袁璐尖叫般的惊喜嗓音给震住了。 “夏夏,你终于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