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不瞑目 大月国,宏元十三年,冬。 深冬的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纷纷洒洒,漫天雪白,一夜之间,院子中就积起了及膝的雪花,几乎无法行走,宫内更是冷的入骨,连呼吸都仿佛被冻僵了。 栖梧殿中,文锦绣只穿了一件中衣跪在地上,冷的瑟瑟发抖,可身体的冷,远远比不过心里的冰寒刺骨。 “文氏,你好大的胆子!哀家与皇帝都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简直是罪大恶极!” 文锦绣一动不动地跪着,脑子中努力的回想发生了什么,一大早太后就带着淑妃浩浩荡荡到了栖梧殿,她头脑昏昏沉沉间之听到一声尖叫,就被人拉到了地上跪着,等她真正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她整个人差点晕死过去—— 一个男人赤身*地跪在她身旁,身上一丝不挂,不停地叩头认罪,口口声声说她强迫他,强迫他与她行苟且之事,并且诬陷与她苟合已久! 她不禁想笑,昨日皇上才刚刚出征,今日这些人便忍不住要对付她了吗?苟合已久?她难道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能在重兵把守的后宫偷个男人进来?! 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因为她出身不高,容貌也不出众,不过是征南将军府不受宠的四小姐罢了,嫡女又如何?放在世家女儿圈子里,她连一个庶女都不如! 她是征南将军府的嫡出四小姐,说是嫡出,却不是从嫡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的亲生母亲江氏是征南将军征战途中偶然垂青的乡野丫头,只是因为嫡夫人膝下无子,才过继她的大哥为嫡子,顺带赏了她一个嫡女的身份,这事虽然不是妇孺皆知,可皇家却是知道的。 若不是当初皇帝刚刚登基,急需安抚征南将军这样手握重兵的朝臣,怎么也不会选她入宫,更不会立她为后,怎么,如今天下平定,后宫安稳,就要动手收拾她了吗?! 可是自己有什么错!难道出身不高就是错?难道父亲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就是错?难道自己苦苦经营后宫十三年,不妒不怨不与人为难就是错?! 文锦绣神色凄然:“我文锦绣,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更无愧于皇家,太后说我罪大恶极,不知是有什么罪!” “你还不承认!皇帝昨日才出征,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太后柳眉倒竖,愤怒地指着文锦绣。 文锦绣冷冷笑了笑,不卑不亢道:“臣妾没做过的事,要如何承认!嫁入皇家十三年,臣妾可有做过一件错事?太后找不到把柄,竟要诬陷于我吗!” 她说的凄然,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悲哀,这一生,她讨好嫡夫人,讨好皇上,讨好太后,她卑微地讨好那么多人,最后得到了什么? “放肆!”大殿内所有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主位上,太后气的脸色铁青,嘴边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着,她气的狠了,劈手抓过手边的茶杯,狠狠朝文锦绣砸了过去,青瓷的茶杯应声而碎,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文锦绣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额头上鲜红的热血蜿蜒而下…… “太后您不要动气,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兴许,姐姐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文锦绣抬起眼,就看到文锦织美貌绝伦的面孔,此刻那张美丽的脸孔微微蹙着眉头,仿佛很为难的样子。文锦绣冷笑一声,淑妃文锦织,嫡夫人的亲生女儿,容貌绝俗,品行温和,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善解人意的温婉模样,可谁又能知道她那张面皮下掩藏着的险恶心肠呢! 太后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怒声道:“冤枉!青天白日的哪个冤枉她!哀家亲眼所见,谁能冤枉的了她!” “臣妾失言,太后息怒!” 文锦织慌忙跪下认错,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文锦绣,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太后挥了挥手:“你起来。” 文锦织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想了想道:“太后,臣妾自入宫以来,就独得皇上恩宠,想来姐姐心里难过也是有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臣妾心里也难过的很,但皇后娘娘毕竟是臣妾的亲姐姐,又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想来皇上也不信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臣妾想……” “哼!”太后冷哼一声:“亏她还是你的亲姐姐,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没得连累了你,你不要替她求情,皇帝那里哀家自有交待!文氏,你不要以为你不承认,哀家就拿你没办法!” 文锦绣恶狠狠盯着文锦织,对这个妹妹,她从来爱护的很,就连她当初入宫,自己再不愿也不曾对不起她分毫,不管吃穿用度还是气势排场,她都处处让着她,可她却步步紧逼,她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提醒太后要让皇上相信她的不贞,将她废去甚至杀掉!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狠毒! 文锦织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忙往太后身边靠了靠:“太后……”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怕什么,哀家在这里,她敢做什么!”太后安抚了一句,厉声道:“文氏,哀家再问你一次,你招是不招!” 文锦绣直了直腰板:“臣妾没做过的事,绝不承认!” “很好!”太后冷笑一声:“你倒是很有骨气!来人,将文氏拖到千刑处,严刑拷打!” 文锦绣被太监死死压着,怒声道:“太后这是要屈打成招吗!”千刑处,顾名思义,那里有千百种折磨人的法子,文锦绣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受得住! “哼!”太后冷哼一声:“死性不改,看来哀家也不必给你留脸面了!不必带到千刑处再受刑了,命人将刑具带过来,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看着,你这个皇后做出的秽乱之事!” 脸面?文锦绣讽刺地笑了笑,她还有什么脸面?太后的目的不就是让她背着千古骂名吗?不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她吗!好啊,她受着就是! 一道道刑具施加在身上,文锦绣额上落下冷汗来,周围快要将她淹没的白雪上洒着她的点点鲜血,但她只是死死咬着牙关,连看都不看。 “太后娘娘,求您饶了娘娘吧!娘娘真的是冤枉的啊!” “太后娘娘明鉴啊!” “太后娘娘求您了!” …… 文锦绣眼前已经开始发黑,旧疾发作,她全身骨头都痛的发狂,让她险些昏厥,她强自睁开眼睛,只见碧雨碧晴跪在殿前,不住地磕头,额头上早已鲜血淋漓,她们却不管不顾,她的奶娘秋妈妈努力想要挤进侍卫的包围,却一次又一次被推到在地…… “秋妈妈……”文锦绣眼眶一酸,秋妈妈已经老了,怎么受得住! “小姐啊!你好冤啊!”看着文锦绣被丢在钢针板上鲜血淋漓的模样,秋妈妈再也忍不住,痛彻心扉地大喊一声,指着殿上的太后骂道:“屈打成招,平白陷害,你们心里竟然能安吗!你们会遭到报应的,全都会遭到报应的——啊!” “秋妈妈!” 碧晴碧雨凄厉大喊一声,文锦绣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模糊了双眼,可她还是能看到秋妈妈身上迸溅的鲜血……秋妈妈! “贱婢,死不足惜!” 文锦织不屑地瞥了那血迹斑斑的尸体一眼,冷笑着靠近,看着文锦绣痛苦的表情,笑的风轻云淡:“姐姐,心里可痛吗?” 文锦绣狠狠朝她啐了一口,文锦织立刻变了脸色,一耳光打在她的脸上:“你!贱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不要!不要啊!” “淑妃娘娘,娘娘是您的亲姐姐啊!” “太后娘娘,求您看在娘娘十三年尽心尽力,从轻发落吧——太后娘娘!” “文氏,你到底招是不招!” 皮鞭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夹杂着碧晴碧雨的求饶声,文锦绣死死盯着太后那张威严的脸:“我是冤枉的!皇上一定会相信我的清白的!” 太后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文锦织微微摇了摇头,整了整头发轻言慢语道:“姐姐,你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 文锦绣瞪大眼睛看着她,文锦织又朝她走了一步,蹲身替她整理头发,她的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用外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道:“你见不到皇上了,不光如此,你还会留下一个淫秽的名声!你可别怪我,谁让你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是乡野村妇的女儿呢,这后位,本来就该是我坐!你母亲斗不过我母亲,你自然也斗不过我!对了,还有大哥,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你真以为他是战死的?哼,他是被下了蒙汗药,活活烧死的!是你,害死了他!” “你说什么!”文锦绣如遭雷击,大哥……大哥!她一直以为他是征战沙场为国捐躯,怎么会…… 文锦织满意地看着文锦绣不敢置信的模样,继续刺激她:“不信么?我可是亲眼看着他烧为灰烬的!你放心,他死的很痛苦,比你痛苦千万倍!” “是你!是你做的!”文锦绣突然明白过来,一把扯住文锦织的头发,愤怒地抓着她白嫩的皮肤:“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为什么!” “啊——贱人!放手,放手啊!”文锦织惨叫一声,只觉得头皮快要被撕裂。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救臣妾啊!”文锦织只觉得那只扯住自己头发的手力气大的出奇,她根本挣脱不开! 事实上,文锦绣真的快疯了!她什么苦都可以忍,什么委屈都可以受,可她的大哥!他有什么错!她相依为命的大哥啊! “文氏疯了,你们都是傻子吗!还不快点拉开她!赐毒酒!赐毒酒!” 太后见文锦绣发起狂来,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椅子扶手,忙呵斥左右的太监,太监们对视一眼,急忙上前拉开文锦绣,文锦绣奋力挣扎着,哭喊着,却终究敌不过太监们合力,被拉了开来,碧晴碧雨冲上来想要保护她,最终被一群侍卫包围,淹没在人海里…… 毒酒入口,文锦绣只觉得苦涩的厉害,她真的好恨!恨嫡夫人百般算计,恨太后无故诬陷,恨文锦织心狠手辣…… 可她更恨自己!因为平白得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就对嫡夫人感恩戴德,不光将文锦织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引到丈夫身边,更连至亲都没能保住! “文锦织,你这个蛇蝎毒妇,我文锦绣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永生永世生不如死——” 栖梧殿上空久久飘荡着文锦绣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皇宫,鲜血流了满地,染的那白雪,竟如红梅一般妖冶…… 第二章 绝处重生 “滴答——滴答——” 水滴声不绝于耳,文锦绣微微蹙起眉头,她浑身都软的没有力气,像是有一把火在炙烤着自己的身子,脑中一片昏沉,头疼的发昏,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原来,死亡的感觉竟是这样的么? 文锦绣苦笑,她从前竟不知,死亡也如此难受。 迷蒙间,额头上突然一凉,那股燥热的感觉才退去些许,文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用沾湿的帕子一点点滋润自己干渴的嘴唇。 来不及反应什么,她几乎是本能地去舔那些水迹,那拿帕子的手顿了顿,然后突然欣喜地说了句什么,片刻之间,一股苦涩的液体就流入了文锦绣的口中,顾不上管那难闻的味道,她像是在沙漠中发现绿洲一般,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喝完了她才感觉舒服了些,正纳闷自己怎么死了还能有感觉,一阵浓重的晕眩感袭来,她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文锦绣再次醒来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下来,柔柔地洒在花梨木的书桌上,那书桌上的花瓶中插着一支金黄的菊花,在阳光映衬下更是灿烂可爱。 文锦绣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床边趴着的人突然醒了过来,随即一个明丽的声音欣喜地响了起来——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几乎是同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穿着淡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疾步而来,他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却掩饰不住那清贵脱俗的气质,眼中弥漫的担忧在对上文锦绣目光的瞬间消散,喜悦由内而外溢出来—— “醒了?头还昏不昏?身上可还难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哥哥,哥哥……怎么哭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文锦绣脸上就立刻爬满了泪水,这是在做梦吗?她还能见到哥哥? 大哥文沐宸,字君竹,在她做皇后第三年就去了,她已经十年没见过大哥了……她动了动唇想要喊出来,可却不敢,万一,梦醒了呢…… 文沐宸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花,将她拉到怀里,说道:“哥哥知道你委屈,委屈就哭吧!” 感受到那温暖坚实的感觉,文锦绣不禁一愣,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疼!真实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没有死? “哥哥?”她试探着喊出声来,文沐宸轻应了一声,替她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泪珠,问道:“怎么了?” “我……”一开口,声音竟是沙哑的厉害。旁边站着抹泪的少女见状忙道:“小姐喝口水再说吧!” 这个声音……文锦绣猛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那是——碧雨!她不会认错,可是……自己死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一岁,碧雨比自己还要大一岁,怎么如今看起来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心里漫出一丝恐惧,文锦绣没有接碧雨递过来的水杯,下意识地惊声问道:“你是谁!”听到这话,碧雨和文沐宸都愣了,尤其是碧雨,她伺候文锦绣已经快十年了,她醒来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绣儿,你看着哥哥!”文沐宸也发现出不对了,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抓着文锦绣胳膊的手一瞬间沁出一层薄汗来。 文锦绣闻言看向文沐宸,却是触电一般抖了抖,刚刚太激动没仔细看,哥哥竟也是十六岁的模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绣儿,你怎么了?!”文沐宸心里一沉问道,碧雨眼中已经泛出了泪花,小姐好不容易才醒,再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文锦绣的胳膊被他抓的有些疼,下意识想要挣开,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她顿时如雷击一般停住了动作——那双手,小小的,瘦瘦的,皮肤还很光滑,白嫩细腻,一点不像是一个三十一岁女人的手,那分明,是小女孩儿的手! 文锦绣呼吸急促起来,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冷声道:“取镜子来!” 碧雨忙擦了眼泪,捧了一面铜镜过来,文沐宸亲手拿着给文锦绣看,那面铜镜里,赫然映出一个十三岁少女的模样。文锦绣的手缓缓爬上自己的脸,那脸蛋细滑,手感极为不错,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小姐……”碧雨不由自主喊出声来,被文沐宸一个眼神制止了。 文锦绣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如果她没记错,她应该是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建兴二十四年。 这年,先帝还未驾崩,前世的太后如今还是皇后,前世的皇帝还是太子,一切都还未开始……不!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年,征南将军文凛攻打南离国得胜归来,皇帝为示嘉奖,特地在沁湖园设宴,并且广发请帖,请朝中各位勋贵及其家眷前往参加庆功宴,当然她应该出席,可就在宴会前的中秋夜,她却不慎掉入了荷花池里! 秋季风凉,夜晚湖水更是冷的入骨,她虽然被人救起,却缠绵病榻近一个月,虽然强打精神赴宴,在宴会却怎么都维持不住小姐的体面,浑身无力,跳舞的时候更是直接从台子上摔了下来,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 文锦织却是大出风头,成了京都有名的才女,姐妹一比,高下立分,从而皇帝皇后对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更严重的是,因为没有好好照顾身体,她从此留下了寒症,天气一凉浑身就痛的发狂!而这一次……文锦绣蹙眉深想了想,庆功宴的日子是九月初九, 现在的日子……“碧雨,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回小姐,九月初八了。”碧雨虽然奇怪文锦绣的行为,却还是恭敬地回答了。 九月初八……明天就是庆功宴了!文锦绣慢慢握紧了拳头,上一世文锦织就是从这里开始出风头,最后一步步将她踩在脚下的,既然上天让她重来一次,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算计她的,她都会一一回击回去,欺辱她的,她也必要让他们也付出代价! ------题外话------ 明明排好版的,结果看到的竟然是大段大段的,吓死醉了…… 第三章 依兰有毒 再三确定了文锦绣没有大碍,文沐宸才不放心的离开了,他走后,文锦绣便安静地靠在软枕上闭目思索起来,明天就是庆功宴,她的时间很紧迫。 “小姐,吃药了!” 一个穿着桃红色掐牙背心的小丫鬟大声喊着,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文锦绣一下子睁开眼,碧雨见状忙斥责道:“这么大声做什么!没看到小姐在休息么!” “碧雨姐姐,你去帮着秋妈妈给小姐炖汤吧,这里有我就行,小姐喜静,不喜欢人多。” 那小丫鬟完全不在意碧雨的话,眉头挑了挑,不屑地吩咐道,那语气完全是主子对下人的,碧雨脸色顿时青了几分,想也不想就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支使我!” “碧雨姐姐,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没看到小姐在休息吗?” “你……” “吵什么!”文锦绣皱皱眉头睁开双眼,粉衣丫鬟一把推开碧雨,上前将药碗递到文锦绣面前:“小姐,该吃药了!” 那深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清香,文锦绣接过药碗,那种清香更重,她微微蹙起眉头,将药放在床边的角柜上。 “怎么了小姐?这药凉了喝就不好了。”粉衣丫鬟笑着,小指却不由自主颤了颤。 文锦绣看着她,双眸顿时冷了下来,这丫鬟名叫芸桃,是她十岁那年嫡夫人赐的,前世因为对嫡夫人感恩,自己便让她做了二等丫头,更是将她带入宫中,可是……出事的那晚,值夜的丫头就是她! 文锦绣瞥了一眼药碗,吩咐道:“碧雨,去将秋妈妈和碧晴叫来。” “是。”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文锦绣冷笑一声,道:“芸桃,你跟着我多久了?” 芸桃怔了怔,笑道:“小姐忘了?三年前奴婢惹了夫人受罚,是小姐救了奴婢,夫人便开了恩,让奴婢来服侍小姐。” “哦?难为你还记得,我再问你,三年来我对你可好么?” 芸桃心里打起鼓来四小姐今日很不寻常!但面上只是笑的越发甜美:“那是自然,小姐待奴婢是极好的……哦,小姐还是先吃药吧,一会药凉了就不好了。” “吃药?”文锦绣轻轻重复了一句,抬头瞥见碧雨碧晴和秋妈妈已经到了门口,冷声道:“把门关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芸桃手心开始冒出汗来…… 文锦绣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轻言慢语问道:“芸桃,你对我忠心么?” 芸桃急忙起誓:“奴婢对小姐绝无二心!若有不忠于小姐的地方,情愿暴尸荒野!” “是么?这誓言可是会成真的,可见你是真心的了?” “那是自然的!”见文锦绣的意思仿佛相信了她,芸桃开心地道,不料文锦绣下一句话就是—— “你将这碗药喝下,我便相信你的忠诚,如何?” 芸桃一愣,看文锦绣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额头上刷地渗出一层冷汗,干笑道:“小姐,这药是给您治病用的,奴婢怎么能……” “无妨!喝了再熬就是。”文锦绣不在意道,哼,吃药?真当她是傻瓜吗! 前世她十五岁便开始偷偷钻研医理,前前后后十几年,不过信了嫡夫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不曾露于人前罢了,这碗药里头有什么东西,她一闻就知道! “这,这不好吧,小姐快别任性了,药凉了就不好了。” “哼!”文锦绣冷哼一声,这一哼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芸桃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颤了颤。 “小姐……” “你若不喝,就别怪我无情了!”文锦绣冷声说了一句,对着秋妈妈几人道:“灌下去!” 秋妈妈得了命令,立刻上前端起药碗就要给她灌下去,芸桃见状立刻想要逃跑,碧雨碧晴早已站在她身后,二人将她死死钳制住。 “小姐这是做什么,莫非怀疑奴婢不忠?!”芸桃见逃不过,情急之下喊道。 文锦绣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怀疑你不忠,而是肯定你不忠!秋妈妈,动手!” “不!不——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小姐!” 芸桃奋力挣扎着,奈何双手双脚都被紧紧钳制住,她咬紧牙关不肯喝下药去,可秋妈妈是什么人,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伸手捏住她的下骸一个用力,她的嘴便不由自主张了开来。 “啊——奴婢说!奴婢说!小姐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啊——唔……” 一碗药全部灌完,秋妈妈才松开手,碧雨碧晴也放开了芸桃,不到一刻钟,芸桃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不断干呕,身子不停抽搐着,额头上的汗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不一会儿就将地板打湿了一大片,整个人爬都爬不起来。 “小姐,这……” 秋妈妈心中一惊,她只是听从文锦绣吩咐灌药,没想到这药竟然这样厉害! “去搜她的房间!”文锦绣声音如同淬了冰,怪不得自己前世越吃药病越严重,庆功宴上更是连走路都几乎走不了,看芸桃这模样,恐怕得三天都不见得爬的起来! 碧晴应声去了,她最是心细,有什么蛛丝马迹都瞒不过她的。 不多时,碧晴便回来了,将手里的黄纸包打开:“小姐,你看。” 只见那黄纸包中,安静躺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疙瘩,香气浓郁的刺鼻,碧晴只打开了一下便再次包了起来。 文锦绣讽刺一笑:“果然是好东西,用到我身上倒是糟蹋了。” “小姐,这是什么,这样刺鼻!”碧雨用手帕扇了扇鼻子,那股香气却还存在。 秋妈妈早已认出这个东西,后怕道:“这是依兰香。吃下去不止会让人精神萎靡,而是还会上瘾,上瘾了再想戒掉,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光如此,依兰香还可毁人容貌,若我真的喝下这药,不出七日便会形容枯槁,外人看来也只会认为我是大病伤身,绝想不到是这么个肮脏的东西!” 怪不得芸桃不敢喝,这要是真的让小姐喝下去,那还得了? 秋妈妈火气腾地一下窜了上来,一脚踢在芸桃胸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碧雨脾气耿直,脸色早已气的发青:“小姐一向待你亲厚,你竟然来害小姐!小姐,这蹄子要怎么处置?干脆让奴婢直接禀报了老爷,狠狠责罚她!” 文锦绣摇了摇头,征南将军文凛,一向不在意后院的事情,况且他和嫡夫人感情一向不错,自己又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跟嫡夫人有关,就算禀报给他也无济于事,最多杖杀了芸桃罢了,根本伤及不到嫡夫人的根本。 “小姐?”见文锦绣久久没有说话,碧雨不由喊了一声。 文锦绣想了想,道:“先将芸桃带下去,我自有安排。” ------题外话------ 某醉用手机传了两遍,最后传上去的都是大段大段的,只能用电脑来了,排版神马的,全是套路…… 第四章 庆功宴会 第二日一早,文锦绣早早便醒了过来,天还没亮,她轻轻坐起身,看着窗外的夜空暗自出神。 庆功宴上,皇室子弟都要出席的,那他也会到吧…… “阿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绣,只要朕是皇帝,你就一定是皇后。” “阿绣,南离入侵,百姓困苦,待朕亲征归来,便与你同守江山。” …… 凭心而论,段祈煜对她真的很好,十三年夫妻,从没有责罚过她,即使她十三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他也从不怪她。太后往后宫塞了那么多的嫔妃,他再宠哪个,也不曾让她失了皇后的尊严,前世的时候,她一直是感激的,也一直是爱他的…… 可是,一切重来一次,她什么都不怕,却始终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她要报复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可能坐视不理吗? “小姐起来怎么也不披件衣裳!万一受寒怎么办!”正沉思间,一件外套落在了文锦绣的肩头,同时秋妈妈嗔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秋妈妈,我没事。”文锦绣任由秋妈妈替她拢上衣服,微笑道。 “天不早了,小姐也该准备准备了,一会儿大少爷会过来接您的。”秋妈妈服侍文锦绣穿上衣裳,文锦绣这才发现,窗外天已蒙蒙亮了,碧雨碧晴也端了热水进来。 顾不上再思考段祈煜的问题,文锦绣安静地由碧雨服侍着洗了脸,碧晴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精巧的发髻,用了一对简单的珍珠发钗固定,发髻正中是一支精致的牡丹发簪,花蕊中央垂下的碧色玛瑙珠正好落在眉间,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文锦绣满意地点点头,换上一袭浅蓝色绮罗香长裙,外面罩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文沐宸已经在院外等着了。 “哥哥!” 文锦绣笑着走上前,文沐宸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赞道:“我妹妹果然天生丽质!” “嗯,我哥哥果然一表人才!”文锦绣笑着,学着文沐宸的样子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 文沐宸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走吧,母亲等着了。” 文锦绣跟上他的步子,一路上兄妹二人时不时交谈几句,虽不多,却是说不出的亲密。 走到大门口,嫡夫人的华盖马车果然已经在等着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圣上特地给了恩典不必出席,庶女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因此文锦绣要与嫡夫人母女共乘一辆马车。 “母亲。”文沐宸站在马车外,恭敬地喊了一声,马车帘子闻声掀了开来,露出一只保养的细白的手来。 “大哥!”文锦织钻出脑袋,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文沐宸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却是淡淡的。 “君竹,你不是晚起的人啊,今日怎么这么晚?”嫡夫人不满道,眼刀飘向文沐宸身后的文锦绣。 文沐宸淡淡道:“昨日看书晚了,今日便起的迟了,还望母亲见谅。” 嫡夫人眉心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文沐宸将文锦绣送上马车,又对嫡夫人说道:“儿子就在旁边跟你们一起,母亲有什么需要喊我就是。” 嫡夫人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子,他这话哪里是跟她说,分明就是告诉文锦绣,受了委屈有他撑腰!果然不是亲生的就隔着心,可那又怎样,文锦绣今日出丑是一定的了,想到这里,嫡夫人冷笑一声,慢慢坐稳了身子。 文锦绣心里一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大哥对她都是这样的护着,只要有他在,她永远不必害怕。可他却以那样痛苦的方式死去!想到这里,文锦绣对文锦织的恨意便烧的更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四姐姐,你怎么了?” 文锦织碰碰文锦绣的手,轻声问道。文锦绣猛然转头看着她,那眼神让她吓了一跳。 “四姐姐……”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吓到你了。”文锦绣虚弱一笑,嫡夫人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到了沁湖园,许多世家大族已经到了,嫡夫人拉着文锦织的手进了园子,找了熟悉的夫人们说话,文锦绣就默默跟在她们身后,不发一言。 见文锦织眼中露出些许不耐烦,嫡夫人柔和地笑了笑说道:“我们说话你们也无趣的很,自己去玩吧,别乱跑就是。” “是。”文锦织行了礼,脸上恰到好处露出几分开心来,上前挽住文锦绣的胳膊:“四姐姐,听说皇上命人专门在沁湖园的赏秋阁摆满了菊花,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赏秋阁?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是男宾聚集的地方,女宾很少过去的,文锦织去那里干什么? “五妹妹,赏秋阁都是男宾,我们去……不妥吧!”文锦绣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臂。 文锦织脸色白了白:“哦……竟,竟是这样么……是我,我疏忽了。” “这样的宴会容不得出岔子,妹妹还是好好坐着,免得惊扰了什么人。”文锦绣说完,也不看文锦织的脸色就朝宾客席走去,文锦织的反应很奇怪,可哪里奇怪,她又想不明白,不明白的事不掺和,她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文锦织怔怔看着文锦绣离开的背影,眼里渐渐染上一丝怨毒…… ------题外话------ 啊~宴会啊…… 第五章 大出风头 贵族小姐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文锦绣这样的身份是极其尴尬的,嫡女的圈子里看不起她,庶女的圈子又排斥她,反正她也不喜欢凑那些热闹,便一个人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不料她想安静,却总有人找茬。 “哟,这不是征南将军府嫡出四小姐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一华衣美人盈盈走了过来,捏着帕子就笑,她这么一喊,许多小姐夫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都带着浓浓的嘲讽。 “陈小姐真是心地善良,陈府刚刚添丁,难为你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担心我,真是不胜荣幸。” 文锦绣笑意盈盈,这美人是兵部侍郎陈安的嫡长女陈珊珊,兵部与军中向来亲厚,陈安依附着文凛,陈珊珊自然常常赖着文锦织。 “你!”陈珊珊一张俏脸白了白,陈安前些时候被一个外室迷的神魂颠倒,怕陈夫人闹起来一直没接回府中,一个月前这外室却生下一个儿子,父亲自然风风光光将人抬近府中做了姨娘,为这事,她母亲不知生了多少气,在府里地位直线下降,连带她也惹得父亲不喜,文锦绣居然拿这事来刺她! “不过一个乡野丫头生的庶女,还真当自己是嫡女么!也敢讥诮我!你算什么东西!”陈珊珊咬碎一口银牙,恨恨盯着文锦绣。 文锦绣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声音却是大了些:“哦?陈小姐竟是看不起庶出么?” “那是自然!嫡庶有别,即使披着嫡出的外衣也改变不了庶出的贱脾性!”陈珊珊想也不想便道。 文锦绣却是立刻收了笑容,冷声道:“陈小姐还真是大胆,连大皇子都敢议论!” 她这话一说完,陈珊珊便知道自己失言了,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的干干净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皇子段祈熠是宫女难产所生,生下来生母就没气了,因此他是由皇后亲手抚养长大,这身世宫里人人都知道,可从没人敢说,而今天陈珊珊竟口不择言说出了这话,可想而知传出去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陈小姐好大的口气,想不到陈夫人居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还真是让人失望!” 段祈熠将陈珊珊最后一句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原本只是路过,不料却听到了这样的话,陈珊珊还说的那么大声,这不是打了他的脸么! “大,大皇子!”陈珊珊反应过来后慌忙跪倒在地,额头上冷汗直冒:“臣女,臣女不是有意冒犯的,是,是她,是文锦绣啊大皇子!” “自己犯了错还怪到别人身上,不知陈夫人怎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也敢带出来丢人现眼!” 段祈熠更是生气,他听的分明,怎么容得陈珊珊狡辩!但他身为皇族中人,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实在不宜闹出事来,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大皇子!大皇子殿下,臣女真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陈珊珊急忙追上去喊冤,却被大皇子身边的侍卫拦了下来。 文锦绣眼中的寒光悄悄隐了下去,大皇子最忌讳他的出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子就是皇子,容不得别人议论,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死了也是活该。 “文锦绣!是你!是你害我!”陈珊珊反应过来后,指着文锦绣便骂,文锦绣则是笑意盈盈:“陈小姐,话可是你说的,怪的了我么?” “你!我不会善罢甘休的!”陈珊珊气的浑身颤抖,得罪了皇家,她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会多么难过! 文锦绣看着不远处跟其他贵族千金说话的文锦织,眸色深了深:“陈小姐,我若是你,就想想是谁利用我,想报复也要找对人才是。” 陈珊珊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文锦织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在阳光下更加夺目。贵族千金哪个不是美人儿,大皇子年纪已经过了十八,正是选妃的时候…… 想到这里,陈珊珊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恨道:“你们文家的女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父亲依附征南将军的缘故,文锦织一向是看不起她的,不敢对别人下手,就来算计她! “别这么说,陈小姐,我可是愿意帮你的。”文锦绣微笑着靠近陈珊珊:“就看你要不要我的帮助了。” 到了开宴的时辰,夫人小姐们纷纷朝荣兴园走去,皇帝早早就吩咐在园子里修了凉亭看台,早有婢女摆好了酒菜,皇帝笑容满面地坐在上首,征南将军文凛坐在他的下首,满面笑容地欣赏着下面的歌舞。 大皇子段祈熠举着一杯酒走了出来:“父皇英明神武,文将军骁勇善战,儿臣今日特敬一杯酒,祝我大月国泰民安!” “哈哈哈哈,熠儿说得好!”皇帝一口饮尽杯中酒,龙颜大悦。 “恭喜父皇,恭喜文将军!”四皇子段祈烨也走了出来,他生的仪表堂堂,明明是比大皇子小的年纪,看起来竟比他还要稳重。 文锦绣垂下眼眸,段祈烨是段祈煜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这场宴会皇子们都来了,偏偏少了身为太子的段祈煜,却不知是为何? “父皇,儿臣听闻文将军有一女,德才兼备,为庆贺父亲得胜归来,特地准备了节目,儿臣斗胆请个恩典,让文小姐表表孝心吧!” 五皇子段祈煊站在殿中,声音洪亮,他生的偏阴柔,眼角微微上挑,文锦绣眼中露出点点星光,五皇子段祈煊早有野心,在她看来却是草包一个,这么示好给文家,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在讨好文家,还真是蠢得可以! 首位上的皇帝眉心微微动了动,随即爽朗一笑:“既然文小姐有心,朕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准了!” 文锦织仪态周到地起身拜谢:“多谢皇上。” 不多时,只闻得乐声响起,却是不见人来,众人不由十分奇怪,正窃窃私语间,场内却忽然走进一个太监,与此同时,空中落下大片大片花瓣来,宛如下了一场花瓣雨,文锦织就在这花瓣雨中徐徐降落。 待众人看清她落在何处,不由都惊讶了—— “难道是掌上舞?!老天!” “是!是!是掌上舞啊!” “天啊!竟然是……” 只见文锦织抱着一把古筝稳稳落在了那太监的手心,太监托着她竟然一点都不费力! 文锦织将众人的反应落在眼中,微微勾了勾唇角,开始跳舞,起承转合,脚步轻移,宛如飞鸟在指尖飞舞,长袖一挥,那轻纱在她面前飘动,显得她的美貌若隐若现,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 就在这时,她玉手轻抬拨动了手中的古筝,那如同昆山玉碎一般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她边唱边舞边拨弄着琴弦,唱的又是这般大气磅礴的曲子,跟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女子实在是太不同了!一时间连皇帝都惊艳了。 “这样的女子……真是女中豪杰啊!” “是啊是啊,恐怕连男子都不一定能与她相比!” “真是奇女子啊!” …… 嫡夫人听着众人的议论,拿帕子轻轻掩住了上翘的嘴角,今天过后,文锦织将会名满京都,任谁都无法超越! ------题外话------ 啊……好像把蜘蛛妹写的太牛掰了……(╯□╰) 第六章 倒打一耙 在一众赞扬声中,文锦绣却是悄悄低下头,掩住了眸子里的情绪,今天文锦织的确要名满大月了,不过,将是大月最大的笑话! 文锦织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仍旧保持着最得体的微笑起舞着,然而下一刻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了,不光手指痛的厉害,脑子里更是开始晕眩,眼前人影开始重叠起来…… “文小姐果然是色艺双馨的奇女子啊,文夫人你真是有福……” 刘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惊呼,文锦织手里的古筝竟然一下子朝皇帝甩了出去, 四皇子段祈烨第一个反应过来,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了古筝上,古筝砸到柱子上滑下来,发出嗡地一声。 所有人都吓傻了,听到这嗡地一声才反应过来,只见文锦织整个人仿佛再也立不住一般,直直从太监手上掉了下来! “织儿!”嫡夫人惊呼一声,霍地起身朝文锦织跑了过去,刘夫人没说完的话卡了一半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刺客!保护皇上!”段祈烨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侍卫将文锦织包围了起来,征南将军文凛看到这一幕,腾地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皇帝难看的脸色,又犹豫了。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冷笑,文凛这个人,除了权势其他什么都不在意,前世自己为后时他支持自己,后来文锦织独宠又支持文锦织,对他来说,女儿都只是他官位的垫脚石而已,现在皇上明显生了气,他可不会去触霉头。 文锦织被侍卫包围着,趴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身上软的没有力气,眼前也是时黑时白,嫡夫人心疼的不得了,说话语气都急促了几分。 “皇上,织儿是冤枉的,有人害织儿!” 不待皇上开口问罪,嫡夫人急忙抢先开口道,同时她的脑子在飞速地转着,想着应对之策。 “是啊父皇,文小姐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是刺客呢!怕是小姐力气用尽了吧,毕竟这样的表演实在是很费力气,文小姐一个弱女子真是为难了。” 五皇子段祈煊急忙上前开口道,这是他提议的,若是文锦织有什么问题,他也一样逃不过! 四皇子段祈烨一言不发挡在皇帝身前,大皇子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看着众人,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蓝衣女子,众人都或紧张或幸灾乐祸,只有她一派风轻云淡,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场中。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感受到段祈熠打量的目光,文锦绣突然看向他,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段祈熠猛然一惊,手中的酒竟全洒到了袖子上,待他再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是换了一副模样,唇边带着笑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过了许久,皇帝威严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有人陷害?” “是啊皇上!”嫡夫人拿出手帕替文锦织擦汗,语气中难掩焦急。 皇帝此时也看出不对了,因为文锦织自出事后就一直趴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 “宣太医。”皇帝挥了挥袖子,一个小太监忙疾步走了出去。 场内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不多时,小太监便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太医走了进来。 “给皇上请安。”太医吴氏跪下道,皇帝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道:“替文小姐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是。”太医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文锦织身边,看她的模样,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伸手替她把了把脉,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太医,这是怎么了?”嫡夫人声线都开始不稳。 “这……看文小姐的样子,像是中了软骨散,可……” 太医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祈煊快速打断了—— “父皇,果然是有人暗害文小姐!依儿臣看,应当尽快查出幕后真凶,还文小姐一个公道!” 段祈煊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他说什么都不会替文锦织开这个口,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能尽快证明文锦织的无辜,他才能不被连累。 “皇上,我文家世代忠烈,为国征战多年,不想却有小人暗害我的女儿,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文凛上前一步跪了下来,一字一顿道,皇上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冷声道:“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害文小姐!” 皇帝话音刚落,陈珊珊嘴角就勾起了一丝不怀好意地笑容,文锦织敢利用她就要付出代价!今天这事,哪怕最后查出她真的是被人陷害,她也不会再有机会嫁入皇家了,毕竟,皇帝可不会选一个疑似刺客的人做儿媳妇,皇子们更加不会! 早有侍卫将整个流云殿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吴太医并其他几位后来的太医取出品尝食物的银勺来,一碗一碗地查探着。 “启禀皇上,除了文小姐的汤有问题,这碗也有问题。”吴太医指着文锦绣面前的汤碗说道,嫡夫人面色一怔,文锦绣的也有问题?!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动了文小姐的汤!” 皇帝脸色变得铁青,文家两个女儿汤碗都出了问题,偏偏其他人的没问题,若说不是针对文家,鬼都不信! 就在此时,陈珊珊突然轻呼一声,随即像想起了什么后怕的事一般捂住了嘴巴,场内安静的出奇,她这一声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皇帝蹙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臣女,臣女刚刚不小心将酒洒了。”陈珊珊慌忙跪倒在地道。 皇帝朝身边的大太监韩忠使了个眼色,韩忠会意,上前看了看,陈珊珊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根本没有酒洒的迹象。 “你知道什么?说!”皇帝冷了脸色。 陈珊珊声音里带了哭腔:“臣女,臣女,臣女不敢说啊!” 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朕恕你无罪,说!” 陈珊珊仿佛很恐惧地看了文锦绣一眼,指着她道:“启禀皇上,臣女,臣女想起刚刚瞧见,文四小姐偷偷,偷偷换了五小姐的汤碗,原本臣女没有多想,不想五小姐却出了事,臣女越想越不对,都是一样的汤碗,四小姐为什么要换……” 她这话一说完,大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文沐宸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起身反驳,却被大皇子按住了肩膀。 ------题外话------ 啦啦啦~我是犯二的醉~ 第七章 一石二鸟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戏码?姐妹内斗么?! 还是……文家姐妹故意闹出这一出,就是为了试探皇上的态度? 皇帝身处高位多年,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里,这会不会是文凛特意演的一场戏?如果他狠狠责罚文氏姐妹,定然会让征南将军寒心,如今天下未定,实在不宜发落文家,可如果轻轻揭过,那么他的天威何在? “陈小姐倒是有心,大家都欣赏歌舞,偏陈小姐盯着人家姐妹看,这一看还就给你看出不对来,还真是巧!” 皇帝左手下侧,一华衣美人轻轻软软地说道,她说话的时候眉毛微微上挑,跟五皇子段祈煊倒有几分相像,这便是五皇子的生母,兰妃高氏。 兰妃话音一落,众人脸色就又变了变,是啊,众人都没注意到,偏偏陈珊珊看到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用心。 “兰妃娘娘明鉴,臣女只是无意之中发现的……” “哦?这就奇了,本宫坐的可比你近多了,怎么本宫就没有‘无意’发现呢?不光本宫,在座的各位可还有谁看到了么?” 兰妃用茶盖拨了拨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自然无人应答。 段祈煊见状,刚想开口,兰妃突然一个眼风瞪过来,他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 “既然无人看到,那本宫再问,陈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文四小姐换了五小姐的汤碗,可四小姐的汤碗也有问题,难道她下毒也给自己下么?” 陈珊珊跪在地上,早在太医说出文锦绣的汤也有问题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只是不慌不忙道:“兰妃娘娘明鉴,文锦绣这样做,不是正好证明她也险些受害,从而没有人怀疑她吗?” 文凛此时的眼神几乎能杀人,他跟随皇帝多年,深知皇帝的脾性,何况家丑不外扬,在家里这姐妹二人怎样都可以,但绝不能再外人面前丢人! 陈安暗自叫苦不迭,他已经不敢去看文凛的脸色了,不由怨恨起陈珊珊来,今日这事若是无法证明是文家姐妹内斗,他陈家可就完了!别说皇帝,文将军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们,更别提还涉及到五皇子,兰妃娘娘能饶得了他们?! 兰妃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磕在桌子上,说道:“一派胡言!你没有证据,是非黑白全凭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本宫看你分明是居心不良!” 陈珊珊被这声音一吓,抖了抖身子,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皇后慢悠悠开口了:“兰妃,你又何必动气,小姐们的事自然有她们解决,你这样倒显得你别有用心了。” “你!”兰妃脸色青了青,看到皇帝越来越冷的脸色,突然意识到她不该这样急切,皇帝绝非容易糊弄的人,她情急之下犯了个大错误! 看到兰妃难看的脸色,皇后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慵懒道:“陈小姐,你可有证据?” “臣女有!臣女亲眼看见四小姐将一个纸包藏进了袖子里!” “哦?那么文小姐,你可愿意让人搜一搜么?”皇后眼波流转看向文锦绣,那双眸子里却是说不出的意味。 “皇上,这不妥当!臣的妹妹还未出阁,怎么能被人搜身?这传出去怎么得了!” 文沐宸脸色铁青起身道,别说他知道文锦绣不会做这些事,哪怕就是她做了,他也绝对要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皇后笑了笑:“文公子所言极是,可如果不搜身,怎么能证明文小姐的清白呢?” 文锦绣唇角弯了弯,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她啊!前世如此,这一世也是一样。 段祈熠下意识地看向文锦绣,却见她神色游离,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不由哭笑不得,众人为她吵的天翻地覆,她却在走神?!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若是无法证明四小姐的清白,这加害妹妹的名声传出去,也不是件美事,文公子你说是不是?” 文沐宸顿时攥紧了拳头,正想说话,不料此时文锦绣却开口了,她仿佛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陈小姐说的可是这个纸包?” 陈珊珊愣了愣,皇帝已经示意太医上前查看那纸包里的药粉,太医闻了闻那药粉,又捻了一点尝了尝,才跪下道:“启禀皇上,是普通的莲子粉。” 皇帝疑惑:“莲子粉?你拿它来做什么?” 文锦绣缓缓起身跪倒:“回陛下,深秋天气干燥且容易上火,臣女的祖母近日着了火气,口舌生了热疮,臣女听闻莲子可祛火,只是苦的厉害,刚刚路过秋华亭,见那里有位姑姑制的莲子粉清香无比,苦味恬淡,便特意向她求了些,想要献给祖母,不想却让陈小姐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话音刚落,陈珊珊面色就突然一变:“不可能!我明明放好的,怎么会是莲——” 她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捂住了嘴,但,众人早已听的清清楚楚。 “原来是你!”文凛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陈安的一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陈珊珊慌乱地摇着头,伸手指着文锦绣:“不!不是我!是她,是文锦绣!” 就在此时,大皇子突然道:“父皇,您看她的袖口,好像有什么东西!” 皇帝朝四皇子挥了挥手:“烨儿。” 段祈烨明白,上前扯住陈珊珊的手腕,一把将她袖口的东西扯了出来,赫然是一团揉的散乱的纸团。 陈珊珊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她不明白,明明她亲手放的药粉,怎么会变成莲子粉!而原本应该在文锦绣身上的药粉,怎么会在她手里! 文锦绣当时说会帮她出气,给了她软骨散的药粉,说只要她将这药粉下到文锦织的汤碗里就可出气,她同意了,却也不打算放过文锦绣,于是将剩下的药粉都趁机塞到了文锦绣的袖子里,这是真正的一石二鸟之计,可现在,怎么这药粉在自己这里! “原来如此,竟是贼喊捉贼么!”兰妃用帕子点了点嘴角,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陈珊珊被人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你!你从一开始就算计我!皇上,皇上,软骨散是文锦绣给我的,是她让我做的!是她让我下到文锦织的汤碗里的皇上,臣女一时糊涂啊皇上——” “陈小姐在说什么啊?”文锦绣一脸的无辜:“是你说你最近上火厉害,才找我讨了些莲子粉,怎么就成了软骨散呢?” 而这时,太医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的确是莲子粉。” 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文锦绣交给陈珊珊的就是莲子粉,而莲子粉虽然可以降火气除燥热,跟陀罗花的花粉混在一起却可以让人筋脉酸软,文锦织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同,特地命人从各地运来陀罗花作花雨,却给她提供了大大的方便,而陀罗花本身却是无毒的,见过的人又少,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兵部侍郎陈氏之女,心思歹毒,加害忠良,挑拨离间,其心可诛。然,念陈安勤勤恳恳多年,着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返京。文五小姐无辜受害,赐黄金百两,回府将养着罢。” 皇帝缓慢地说着,陈安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将他和哭哭啼啼的陈珊珊拉了下去,场内又恢复了一派歌舞升平。 文锦绣面色淡然地坐在座位上,皇帝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今天的事他未必看不出门道,只是他还需要文家,定然不会问文家的罪,陈安庸碌,处置了他便可平了文家的怒气,他当然知道怎么取舍。 看着下方已经恢复平和的宴会,皇后微微眯起凤眸,似是十分感慨:“文五小姐发生意外,只是这一片孝心却是感人的很,不知四小姐可有准备什么庆贺将军大捷么?可不要让妹妹给比下去啊!” 第八章 女中豪杰 皇后这话说的很有技巧,就一个意思——作为姐姐,人家妹妹都表演节目了,你好意思干坐着?何况,即使文锦织发生了意外,可还是给众人留下了惊艳的印象,要文锦绣不被比下去,简直是难如登天! “皇后这话说的对,四小姐可有什么要表演的么?”皇帝也来了兴致,料想文锦织那样出众,文锦绣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去的,文家刚刚受了委屈,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补偿补偿。 文凛却是尴尬地笑了笑:“皇上,臣的女儿都野惯了,哪里会表演什么,岂不是惹人笑话么。” 嫡夫人怎么对文锦绣的他可是清楚的很,她会表演节目?你不如说男人可以生孩子好了。 “哎,文爱卿这话可不对,朕瞧着五小姐的掌上舞就很好嘛!四小姐跟她是姐妹,总也不会差的。” 皇上说完,又看向文沐宸:“君竹啊,对你妹妹可有信心啊?” 文沐宸无奈苦笑:“皇上这不是为难臣的妹妹么。”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指指文凛又指指文沐宸,说道:“你们父子俩啊,都怂!太怂!文小姐,朕问你,你可害怕比不过你妹妹啊?” 这球踢到了文锦绣这里,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到文沐宸担忧的目光,朝他微微笑了笑,起身跪倒:“回皇上,妹妹姿容出众,舞姿绝俗,臣女自然是比不上的,但皇上问臣女怕不怕,臣女却是不怕的,我将门儿女,能上阵杀敌,也能场上起舞,皇上若有兴致看,臣女自当从命。” “说得好!能上阵杀敌,也能场上起舞,小小年纪便有此胸襟,有乃父兄之风!但不知你要表演什么啊?”皇帝眼中露出赞赏,没想到将军府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出色,可真是让人意外! 文锦绣微微一笑,看了看文沐宸,道:“臣女在家中,常与兄长玩一游戏……” 文沐宸先是一怔,继而缓缓露出笑容来,这丫头,还真是胆大! 皇帝听了文锦绣的描述十分惊奇,忙让她下去准备了,众人也都闻所未闻她说的节目,都翘首以盼等着,段祈熠心里也生出期待,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喝着酒。 过了约一刻钟,只听得一阵鼓声,一身穿红衣的女子如一尾鱼一般飘然滑了进来,手里握着两把青铜小锤,如同一只燕子一般轻盈地在场内滑动。 她伸手轻轻敲击了一下场内摆放的青铜编钟,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了起来,随后如同流水宣泄一般,悦耳的音乐声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小桥流水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文锦绣脚下穿着木轮鞋,红衣飘飞,素手轻击,没有惊艳绝伦的舞蹈,没有字正腔圆的唱曲,很简单,虽不出彩,但比起文锦织出了大丑来说,已经好太多。 就在这时,文沐宸也穿着木轮鞋滑了进来,他的速度更快,宛如一阵劲风一般,从他进来的那一刻,文锦绣手中的铜锤力道突然大了几分,音乐的风格也变得铿锵有力,让人听了心潮澎湃,尤其是武将,仿佛已经置身沙场! “果然不错。”皇帝点了点头,赞扬道,文凛则意外地看向场中的儿女,惊讶不已。 皇帝的赞扬声还停在喉间,只见这时文沐宸却一个翻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却突然伸手将弓拉满,没有丝毫犹豫,一支剪头闪着银光的箭就朝着文锦绣急速飞去! “啊!” “小心!” “天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朝着文锦绣的心脏而去,而她的双手现在还被铜锤占着! 文凛腾地站起身来,皇帝下意识攥紧了椅子扶手,段祈熠和段祈烨已经准备好随时应对不测,只见文锦绣却是不慌不忙,在那箭矢快要碰到她时突然一个旋身躲了过去,铜锤在编钟上快速划过,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乐声,而那箭矢却是快速地穿过挂编钟的小孔,直直钉入十米开外的一颗白杨树上,力道之大的震得那箭尾都在微微颤动。 由此便可看出文沐宸的箭速度极快,若是文锦绣稍慢一点躲避不及时,哪怕有两位皇子相助,也定然要受伤,可她的反应如此之快,不光完美避开了箭矢,乐声竟然丝毫不乱,这不得不让人称奇! 段祈烨情不自禁赞道:“好身手!” 从这支箭开始,文沐宸仿佛着魔一般,不停地朝文锦绣射箭,而那射出去的箭矢,要么被她弯腰躲过,要么被她转身避开,红衣纷飞,乐声叮当,与那飞舞的箭矢交织在一起,让人叹为观止。 而此时,乐声却突然停了下来,就在众人都以为结束了的时候,文沐宸却再一次张弓搭箭,这一次,那张弓上足足有五支箭!看到这一幕的人魂都要吓飞了,老天,五箭齐发,这怎么躲的过去! 箭矢飞过来时,文锦绣却是突然抛出手里的铜锤,奋力向上跃起,空中一个旋身分开双腿,两支流箭贴着她分开的双脚而过,而其余三支箭一支擦着她左肩飞过,一支正正击碎了她的发簪,另一支则赫然被她含在嘴里!那抛出的铜锤此时才击在编钟之上,当当两声之后,这场惊心动魄的表演才算正式结束。 看台上久久寂静,没有一个人打破这样的沉默,似乎连鼓掌都忘记了。 文锦绣黑发如瀑般散落下来,这应当是极为失礼的,但众人刚刚看了那样惊心动魄的表演,再看她的模样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臣女献丑了。”文锦绣微笑着上前行礼,声音还带着丝丝笑意,丝毫不见慌乱,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看台上顿时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久久不绝。 “果然虎父无犬女,文爱卿,你这一双儿女,真真是一对无价玉璧!” 皇帝朗声笑了笑,文凛忙起身回道:“陛下谬赞了,小儿拙技,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文爱卿这话可说的不对,依朕看,文小姐勇气过人,箭至身前而不乱,实在是当的起女中豪杰四个字,赏黄金百两。文公子武艺高强,箭术精妙,朕记得文公子此次出征南离亲手斩下了敌方元帅头颅,也是大功一件,当赏!就……做个兵部侍郎,准许入职军中吧!” 皇帝缓慢地说着,文锦绣和文沐宸忙下跪谢恩,文锦绣由衷为兄长高兴,早在皇帝处置陈安的时候她就有预感,皇帝会封哥哥为兵部侍郎,只是,哥哥心中惦记的是天下,是百姓,是将士,兵部侍郎虽品级不低,但却不能常驻军中,准许哥哥入职军中,倒真的是意外之喜! ------题外话------ 唉,假期最后一天了,好忧桑…… 第九章 拜见祖母 回府的路上,兄妹二人并肩走着,嫡夫人早已带着文锦织回去了,怕文锦绣受不了马上的颠簸,文沐宸索性叫人牵了马回府,自己陪着妹妹走路,顺便逛一逛街。 被傍晚的凉风一吹,文沐宸身上的汗才散去一些,看着满面淡然的妹妹,不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真是胆大!” 这丫头根本不知道,他射箭的时候手心都是汗。 文锦绣笑盈盈道:“哪里是胆大,绣儿是相信哥哥。” 她的确相信文沐宸。文沐宸武艺高强,箭术出神入化,那长箭早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绝不会伤了她,所以她从来不怕。 “你啊!今日太出彩,终究不是好事啊!”文沐宸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漫出担忧来。 文锦绣心中一顿:“哥哥会怕吗?” 她今日这样锋芒毕露,一方面是为了让文锦织不那么出名,这样才有利于她日后行事,还有就是给皇后留下一个争强好胜腹内草莽的印象,这样她才不会过多的关注自己,毕竟她是皇后,自己暂时还没有那个本事斗倒她。 “哥哥怎么会怕,哥哥是担心,你在后宅会不好过。”二人走着,文沐宸看到街边的糖人,顺手买了一个递给文锦绣,眉头却是紧锁的。 之前没有职务,他尚且没有护住妹妹让她落水,如今皇上刚刚给他封了官,事务那么多,嫡夫人如果对文锦绣下手,他恐怕没把握护她周全。 文锦绣接过,拿在手里转了转,知道哥哥担心什么,微笑道:“哥哥放心,我已经被她们害过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前世的自己,只以为自己落水是个意外,却不想想,贵族宅院的池塘都是有围栏的,怎么她偏偏撞到了缺口处呢?还有,那天怎么那么巧,池塘边竟然一个护卫都没有?谁引着自己往池塘边去的,又是谁慌乱中推了她一把,当时太黑她没看清楚,不过,自己身边一定有嫡夫人的人!想到这里,文锦绣眼中划过一丝快的看不清的情绪,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文沐宸却是没想太多,只觉得是妹妹鬼门关走了一遭想明白一些事情,心疼之余也有些欣慰,毕竟后宅他不能多插手,妹妹能早些看清那些人的面目也好。 沁湖园到将军府并不近,他们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四合了,秋妈妈焦急地派了碧雨在门口等着,见人回来才放下心来。 “有哥哥在呢,妈妈不必担心。”文锦绣接过秋妈妈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些身上才暖了。 秋妈妈关了房门,说道:“怎么能不担心哟!嫡夫人今天回来,那脸色阴沉的像是这天色,来盈袖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奴婢听说,是五小姐出了事……” 文锦绣笑了笑并不说话,嫡夫人何止是生气,估计她连杀了陈珊珊的心都有了,这也怪不得她,若不是陈珊珊挑事,她怎么也不会对付她,何况,若她不想着算计她,又怎么会被她算计?自作聪明的人,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二天,文锦绣早早的起身,唤了碧晴碧雨替她梳妆,收拾妥当之后便来到了老夫人的桐华院。 桐华院里,老夫人李氏刚刚起身收拾妥当,就听人来报四小姐到,不由就是一愣。 “她来做什么?”顿了片刻,老夫人才淡淡地问道,这个孙女一向不跟她亲近,虽说血浓于水,可真的是没什么感情的。 “回老夫人,四小姐说昨日替老夫人求了些莲子粉来,最是能平燥火的,特地送来给老夫人治舌疮的。” 铃兰恭敬地回着话,心里也不免奇怪,四小姐向来跟老夫人不亲近,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老夫人的身体了? 老夫人怔了怔,道:“让她进来吧。” 竹帘掀开,文锦绣带着碧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进门行了礼,笑道:“孙女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文锦绣起了身,从碧晴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放到小几上,从中取出一个八瓣莲花青瓷烫盅来。 文锦绣拿了个白瓷汤勺,往小碗里盛着汤水,说道:“孙女听闻老夫人近日火气重,夜里难眠常常疲倦,昨儿在沁湖园见到一位会制药的姑姑,除了向她求了些莲子粉,还烦请她替祖母斟酌了一个补气安神的方儿,孙女也不知这方儿有没有用,可入得口,便自作主张先做来试了,味道竟不是一般药的苦,酸甜可口,余味悠然,因那姑姑说此方要晨起空腹而食,孙女便早早的过来了,还望老夫人不要怪罪。” 老夫人听了这话哪里还有怪罪的想法?文锦绣去参加宴会还不忘给自己求药,又不嫌劳累一大早做了送来,更是亲口替她试药,这份心思,整个府里别说小姐们,就是嫡夫人也没有的。 “难为你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老夫人面上带了笑意,再看那汤,清亮透明,宛如一块红宝石卧在碗中,未入口那香味就已经飘到心里了,老夫人一双眼睛顿时笑弯了。 “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夫人是家里的福星,孙女自然要多想着老夫人,这样才能多沾些福气啊,秦妈妈,您说是不是?”文锦绣甜笑着说完,看向秦妈妈。 老夫人就指着文锦绣笑:“你看看,生了场病倒是会说话了,这么瞧着,这病也生的不亏。” 秦妈妈忙笑:“这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 “谁说不是呢,这我可占了大便宜。”文锦绣笑容满面,心里却划过一道暗光,老夫人深宅大院活了一辈子,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她都见过,她落水是嫡夫人搞的鬼她估计也看出来了,但嫡夫人毕竟是嫡夫人,老夫人看出来也不代表她会为自己出头,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怀恨在心,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得了。 自己在老夫人心中还没有重要到她愿意护着自己的地步,不过她肯跟自己说这些话已经很好了,文锦绣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在老夫人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 ------题外话------ 有木有追文的小妖精,冒个泡让阿醉看看乃们好不咯……(▼—▼)伦家看不到乃们好桑心的嗦~ 第十章 嚣张姐姐 出了桐华院,文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老夫人虽然对她献上药汤很欣慰,更多的却还是惋惜关心文锦织,毕竟文锦织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孙女,又生的美貌,将来有很大可能嫁入皇家,如今却...... 自己昨天出了风头,可到底文锦织出事跟自己有嫌疑,老夫人虽然没怪,却也只是淡淡的,文锦绣悄悄攥紧了拳头,自己跟文锦织一比,能给将军府带来的利益实在不在一个档次,贵族家庭里,女儿的作用就是为家族谋利益,谁的价值大谁就受宠爱,这一点她前世就知道了。 文锦绣正走着,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碧晴连忙扶住她,这时,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哪里来的贱婢,敢冲撞本小姐!” 然后只听“啪”地一声,文锦绣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了歪,随即脸上火辣辣的疼。 “小姐!”碧晴惊呼一声,看清来人后怒声道:“三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姐好歹是您妹妹,是这府里的主子,哪有这样光天化日挨打的道理!” “哎呀!原来竟是四妹妹么?姐姐眼拙,竟没瞧出来,还以为是哪个瞎了眼的贱骨头呢!”那女子咯咯笑着,眼里全是轻蔑。 文锦绣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看清了来人,她头上带着八面琉璃宝石发簪,两弯细眉微微上挑,唇上的口脂鲜红亮丽,穿着一袭淡黄色水云绸的衣裙,正是六姨娘的二女儿,三小姐文锦纤。 “三小姐你——”碧晴气急,可她嘴笨,对方又是小姐,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气的眼圈发红,心疼地拿手帕替文锦绣擦嘴角的鲜血。 文锦纤冷哼一声:“怎么?不过是无心之失,你家小姐都没吭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说着就要抬手给碧晴一个耳光,手未落下,手腕却被文锦绣抓住了。 文锦纤看到一向懦弱的文锦绣居然敢拦下自己的手,登时冷了脸色:“放开!”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甩开文锦纤的手道:“三姐姐脾气大,发派几个奴婢算不得什么,不过父亲刚刚回府,若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我自然是没妨碍的,再不济也是这样,可三姐姐……怕是吃罪不起吧?” “你!你敢拿父亲来威胁我!”文锦纤胸中火气腾地窜了上来,文锦绣这话真是刺到她心里了。是啊,如果被父亲知道了,一来她占个嫡女的名分,二来她原本就不受宠,哪怕犯了错,有文沐宸护着也不会怎样。可自己不一样,虽然有个亲娘,可妾哪里比得上儿子,若是文锦绣真的闹大了,自己可得不了什么好果子,这个死丫头! “怎么是威胁呢?妹妹不过说句实话罢了。姐姐眼拙没瞧出妹妹不要紧,只是千万别冲撞了别人,免得惹祸上身。” 文锦绣靠近几步,替文锦纤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尘土,道:“姐姐貌美如花,可不要让眼神连累了这美貌。” 文锦纤厌恶地一把挥开她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真恶心!” 恶心?文锦绣嗤笑一声,这就恶心了?还有更恶心的等着你呢! 文锦纤看到她的笑容,心里莫名发起毛来:“你笑什么!” 文锦绣摇摇头,道:“三姐姐,妹妹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文锦纤挡住文锦绣,说道:“你对姐姐不敬,按罪该罚,既然我无心打了你,就算罚过了,明白了么!” 文锦绣冷笑,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她想到一会儿文锦纤的下场,只是微微笑了笑:“妹妹明白。” 一路回到盈袖院,碧晴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进了门忙叫人煮鸡蛋来,碧雨和秋妈妈看到文锦绣红肿的脸颊都吓了一跳,等碧晴说完,碧雨肺都要气炸了。 “三小姐欺人太甚!你们也忒好性儿了!要是我,定然要闹到老爷哪里求个公道!” “你可别说这话,老爷刚刚回府,哪里敢拿这些事去烦他!”碧晴说着,小心翼翼地拿鸡蛋替文锦绣敷脸。 “不敢烦老爷,难道大少爷能坐视不理么!小姐毕竟是他亲妹妹,竟被三小姐这样欺负,小姐,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让奴婢去回了大少爷吧!” 碧雨越说越气,秋妈妈正好拿了药膏进来,听见这话就叹了口气:“雨姑娘就是太急性儿了些,大少爷毕竟是个男子,哪里管的着这些后宅的事,没得让人说咱们小姐不识大体,总拿这些事去烦他。” “可是……” “秋妈妈说的是,碧雨,吩咐下去,这件事所有人守紧口风,莫要传到哥哥哪里去,若是漏了一星半点,我可是要罚的。” “小姐……是,奴婢知道了。”碧雨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文锦绣脸上的坚持,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 秋妈妈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挑开些药膏替文锦绣擦上:“小姐这么做,实在太委屈了,毕竟是姐妹,下这样重的手......” 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四小姐是最好作践的人,嫡夫人虽然给了个嫡女的名分,可过的还不如一个庶女,大少爷在府里的时候还好些,一旦他出征,四小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文锦绣看着脸色都不好看的三人,却是轻轻笑了起来,拉住秋妈妈的手道:“你们不要觉得我受了委屈,一会儿就知道,谁才是真委屈呢!” 秋妈妈,碧雨碧晴听到这话,都愣了。 ------题外话------ 啦啦啦~明天来看三姐遭殃吼吼~昨天涨了一个收,阿醉不由自主唱起了老司机~o(^▽^)o 第十一章 庶姐遭殃 文锦纤咬牙切齿地走着,身边的婢女珠儿大气不敢出,她越想越气,抬手就给了珠儿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奴婢该死,小姐息怒!”珠儿挨了这一下慌忙跪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也不敢哭出声来,心里委屈的要死,她什么都没做啊! 文锦纤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打下去,胸中的气也去了一些,摆摆手道:“哼,打你一下就哭哭啼啼的,真是晦气!起来吧!” 珠儿颤巍巍地站起来,待看清文锦纤头上的东西时,却突然尖叫出声。 文锦纤皱起眉头,厉声道:“喊什么!没规矩!” “小姐,小姐……您,您头上,啊不!肩膀上,身上……裙子,裙子上!”珠儿指着文锦纤,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你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文锦纤不耐烦地呵斥一句,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裙摆,上头密密麻麻爬着一些黑点,她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头上却啪嗒掉下一个东西来,待看清那东西,她整个人也突然跳起来—— “啊——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地上啪嗒掉下一只拇指大的硬壳虫来,咯哒咯哒在地上爬来爬去,文锦纤整个人顿时被吓傻了,顾不得小姐的体面就尖叫起来。 更恐怖的是她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落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飞虫爬虫,大大小小,有的甚至在她肩膀上蠕动着留下一行湿湿的印记来,她边叫边拿帕子胡乱拍打着身上,想要把那些东西赶下去,文锦纤哭喊着,不停拿帕子挥打着,而那虫子却是越来越多,有的甚至爬到了她的耳朵上,脖颈间,密密麻麻的甚是骇人。 “啊——救命!救命啊!快滚开!滚开啊!啊——” “你是死人吗!快帮我弄开它们!呜呜——” 珠儿听了也不敢犹豫,忙拿着帕子小心翼翼上前,可还没碰到那些虫子就已经哭了:“太,太可怕了!” 文凛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文锦纤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手里的帕子也挥的没了力气,钗环散乱,衣服上沾了许多尘土,早已没有了小姐的体面。 “这是怎么回事!”闻声赶来的嫡夫人吓了一跳,跟着她来的丫头妈妈们面色都吓白了。 文凛皱起眉头:“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上去帮忙!” “啊——,老爷,那虫子太,太多了啊……”一个妈妈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刚挥了挥手上的帕子,就有几只飞虫飞到了她帕子上,吓得她忙丢了手里的帕子,连滚带爬缩了回来。 文凛脸色更黑了,昨天今天连着两个女儿出事,真是让人烦心的很! “好痒!好痛啊——呜呜,母亲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别过来,娘啊——”文锦纤被这虫子折腾的浑身发痒发痛,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打起滚来,文凛看的直皱眉头,嫡夫人脸色微微发白,但还是要维持着贵妇人的做派,冷声道:“泼水!” 消息传到盈袖院,文锦绣正捧了本医书看,碧雨听了小丫鬟的报告,心中顿时出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回房将这事跟文锦绣说了,文锦绣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看书,她脸上淡淡的,甚至连幸灾乐祸都没有。 “小姐不意外吗?”碧雨不解,自家小姐自落水之后就喜欢钻研医书,这医书有什么好看的?那成百上千的药材她听着就晕,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看进去的。 文锦绣冷冷一笑,道:“三姐姐貌美如花,自然容易招引蜂蝶,我自然不意外。”她方才趁着替文锦纤拍肩的动作,捻了一些易招飞虫的药粉洒在她肩上,走动间那药粉落了全身,那些虫子虽不会咬死她,可也绝对够她受得了。 碧雨一愣,张大了嘴巴,那哪里是什么蜂蝶,可全是虫子啊!自家小姐也太……狠了,三小姐这一回不光丢了脸面,还被老爷呵斥,说她不自重不知在哪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听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将那外衣脱去烧了才得以解脱,是被人蒙了脸抬到芳华院的,这一回可丢死人了! 文锦绣看了呆住的碧雨一眼,继续看自己的书,文锦纤何止丢了人,更惨的还在后头呢!她那一耳光可不是白挨的,自然要千百倍讨回来。 碧雨看着文锦绣静谧的侧脸,只觉得她变了,落水之后变得冷静果敢了,这样的小姐,多了几分凌厉与英气,碧雨觉得,仿佛这才是小姐应该的样子,将门儿女,就应当像自家小姐这样! “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去找碧晴和秋妈妈去?”文锦绣好笑地说道,碧雨是个藏不住话的,按她的性子早就跟碧晴还有秋妈妈说道去了,横竖她说着开心,她们听着也开心,就由她去,重活一世,除了哥哥,也就这几个丫头妈妈最重要了,她们开心比什么都强。 碧雨听了,顿时露出笑容来,高兴地应了一声,打个千儿出去了,她可不觉得小姐做的过分了,像文锦纤这样的,就该狠狠收拾才对! ------题外话------ 昨天那一章没有仔细看,今天才看到排版好乱。实在对不起大家……其实阿醉也是懵逼的…… 第十二章 挑拨离间 到了下午,芳华院才慢慢平静下来,嫡夫人亲自送走了来诊脉的顾大夫,回到房里只听得六姨娘嘤嘤地哭。 “夫人,纤儿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她今天受这么大的委屈,老爷连看都不看一眼,这可让纤儿怎么办啊!您是知道纤儿的,虽然脾气急点,可从来不乱去什么地方啊,这从哪招惹的这些东西,那脸上身上全是红点啊……” 六姨娘出身江南,体态温婉,哭起来自是一副梨花带雨的美态,嫡夫人看她那样就烦,若不是她们母女三人还有点用处,她早就将她处置了!此时六姨娘哭哭啼啼地,嫡夫人不由蹙紧了眉头,冷声道:“行了!人已经伤成这样了,你哭有什么用!” 六姨娘一个哆嗦,却是不敢再大声哭了,只拿帕子悄悄抹泪,二小姐文锦绫站在她身侧,眼圈也是红红的。 嫡夫人这才觉得耳根清静了些,招来文锦纤身边的婢女珠儿,问道:“我问你,你家小姐今日去了何处?遇到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珠儿跪倒在地上,擦了擦眼泪,道:“奴婢今日跟小姐一起去花园散步,路过月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四小姐,她不小心撞到了小姐,小姐便说了她几句,然后我们走到小花园,奴婢一抬头才看到小姐身上已经爬满虫子了……”珠儿说着浑身抖了抖,那场景委实太过瘆得慌,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的厉害。 嫡夫人怔了怔,这也没什么不妥啊,碰到文锦绣,她可不觉得文锦纤会吃亏,可之前她明明让芸桃下药,她不光没有中计,最后中计的反而是自己的女儿,虽说明面上看是陈珊珊,可她就是莫名觉得跟文锦绣有关!所以,这次是不是也是文锦纤挑衅不成反而自己遭了罪呢…… 嫡夫人就是嫡夫人,多年深宅大院里生活,看事情早就带了几分毒辣,很快便猜了个*不离十,她眼珠转了转,道:“你说四小姐是不小心撞到三小姐的?”刻意咬重了“不小心”三个字。 珠儿也不是个傻的,听见这话立即明白过来,道:“奴婢也有些奇怪,道路那么宽,四小姐走的也不快,又不是避不开,怎么就撞上了呢?” “你说什么!”六姨娘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文锦绣?!开玩笑,文锦纤碰上文锦绣,怎么算都是后者吃亏啊! 珠儿忙磕了个头:“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姨娘可千万相信奴婢啊!” “她果真这样?”六姨娘又问了一遍,珠儿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不停地点头,六姨娘怔了怔,随即缓缓坐了下来:“果然人不可貌相……” 嫡夫人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不管文锦绣是不是算计了织儿,她一个贱丫头风头太过,可就怨不得她收拾她了,平分春色怎么比得上一枝独秀,她要的是自己女儿的风光,可不是她文锦绣的。 嫡夫人走后,六姨娘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文锦绫走到她身旁:“娘,您看这事……” 六姨娘摇了摇头:“听说昨日庆功宴文锦绣出了风头,文锦织却丢了丑,当我不知道么,枪打出头鸟,还是小心些。” 文锦绫点点头,往内室看了一眼,眉头又锁了起来:“那纤儿的伤……” 六姨娘冷哼一声:“能让嫡夫人动心思,想必也不是个蠢的。” 恰在此时,听得内室丫头来报文锦纤醒了,六姨娘和文锦绫便忙走了进去,一进去果然见文锦纤已经睁开了双眼。 “纤儿!”六姨娘喊了一声,文锦纤的眼圈儿立时就红了,瘪了瘪嘴:“娘……”这一声娘喊出来,只觉得鼻头发酸,马上就要落下泪来,六姨娘忙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快别哭!小心碰到伤口。” 一听这话,文锦纤顿时不敢哭了,一把抢过六姨娘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眼角,直到确定没有一丝泪迹了,才堪堪停住手,这时才觉得脸上疼的厉害,伸手一摸,只摸到许多小疙瘩,这一摸更是像针扎似的疼,文锦纤吓了一跳,忙问:“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拿镜子来,拿镜子来——” 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六姨娘闻言,忙把她的手拉开:“小祖宗,可别乱摸!” 文锦纤却不管不顾,挣脱六姨娘的手,胡乱挥打着双手,喊道:“我的脸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毁了!是不是毁了——” “没有的事,你先冷静冷静——”六姨娘试图劝她,却一个不小心被她重重打在手上,手背上立刻起了一片红。 文锦绫听得她哭闹的厉害,不由蹙起眉头,厉声喝道:“你闹什么!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吗!”又不是毁容了好不了,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吗?! 文锦纤愣了愣,随即又喊道:“我还要什么脸面,横竖不是伤在你脸上,你自然会说风凉话,我受了委屈,你是我的亲姐姐,不说替我出气,反而数落起我来,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巴不得我死了也不碍你的眼!” 她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文锦绫愣了愣,面色气的通红,指着文锦纤一时说不出话来,六姨娘见这副模样,又是气又是心疼,忙不迭地替文锦纤擦泪,口中道:“冤家!我是倒了几辈子霉生出你们这一对冤家来,不说同心协力,反倒先窝里斗了起来!” 文锦纤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自己夺了帕子擦泪,背过身不理会她们,文锦绫也气的不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桐华院。 老夫人听了刚刚发生的事,手里捻着的珠子半晌没有动,秦妈妈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久久不发一言。 “伤势如何?”过了许久,老夫人才淡淡问道。 秦妈妈道:“听说那脸上全是红点,不知好不好得了了。” 老夫人垂目不语,脸上却带了一丝失望,原本就是个庶女,若是容貌再毁了,当真是半点用处也无了。 “老爷可有说什么?”老夫人放下手中的念珠,颤巍巍站起身来,秦妈妈忙上前扶。 “老爷没说什么,吩咐大夫诊治就完了,倒是夫人不放心,仔细地问了病情,又挑了好些伤药送去。”秦妈妈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边走边道。 “她倒是有心。”老夫人坐到床上由着丫头替她除了外衣,慢慢躺了下来,秦妈妈替她盖好被子,看老夫人渐渐睡下,才安静地退了出去。 ------题外话------ 今天有点晚了…… 第十三章 疗伤圣药 第二日,文锦绣早早起来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伺候老夫人用完膳,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碧晴出了桐华院。 出了桐华院,主仆二人并没有向盈袖院走去,而是转路去了芳华院。 六姨娘听说文锦绣来了,面色变了变,忙迎了出来:“四小姐怎么来了?” 文锦绣笑道:“听说三姐姐出了事,原本昨日就想过来的,想着姨娘和二姐姐定然要忙碌好一会儿,就没过来,这不,今日赶忙过来瞧瞧,三姐姐可好些了?” 六姨娘命人替文锦绣上了茶,叹了口气道:“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大夫说伤口不能见风,三小姐恐怕是没法陪您说话了,还望四小姐莫怪。” “这有什么要紧?我今日只是过来看看三姐姐,哪里有劳动病人的道理。”文锦绣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点儿,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姨娘这里的茶好香啊!不知是什么茶?” “不过是一些粗茶,四小姐不嫌弃罢了。”六姨娘面色有些尴尬,一双眼睛却是在文锦绣脸上看来看去,想要看出什么来,却只看到一脸平静,六姨娘心里突然一跳,暗道这个四小姐果真是不同了。 她给她上的可不是什么好茶,而是昨日的陈茶,若按文锦绣以前的性子,即使会忍下这委屈,脸上也难免带有委屈和怯懦,可如今,那张脸孔上只有春风般的笑意,仿佛那真是珍藏的香茶,这倒让她心里有些没底了。 文锦绣不理会她的想法,仿佛十分喜欢一般,又喝了一口,笑道:“还是姨娘会做人,若是我,是断不会用这样好的茶招待客人的,巴不得连味儿都不给别人闻呢!” 六姨娘听了这话却是面色大变,讪讪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文锦绣不管她的反应,将茶杯放到桌上,这才问道:“三姐姐可请可靠的大夫看过了?大夫怎么说?” 六姨娘没想到她话题转的这样快,先是一怔,接着换上一派郁郁之色,道:“看过了,大夫说伤口不打紧,好好养着就好了,就是那虫子毒的厉害,怕是……唉!” 文锦绣便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一趟我算是来对了,碧晴!”她说着,碧晴便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个青瓷小瓶,递给文锦绣。 “姨娘看看,这是上好的清毒膏,消肿化瘀,清除毒素再好不过了,名副其实的疗伤圣药,正好给三姐姐用,也是我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这……这怎么敢当呢,这样好的药,还是四小姐留着吧。” “姨娘,”文锦绣笑着握住了六姨娘的手,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姨娘快别推脱了,就当我感谢姨娘的香茶了。” 文锦绣说着将药膏交到了六姨娘手里,六姨娘原先还想推脱,听到这话,不由心虚了几分,眼珠转了转,微微笑了起来。见她收下了药膏,文锦绣也不多待,便起身告辞。 “小姐,那样好的药膏您干嘛送给她啊?”碧晴有些想不通,文锦纤的伤是怎么来的她们都清楚,小姐怎么……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尽姐妹情分罢了,用不用就在六姨娘了。” 六姨娘邱氏是个聪明人,否则今日也不会试探她,而她聪明就聪明在知进退,不然今日让她收下药膏可要费一番功夫的,不过收是收了,用不用么…… 文锦纤听说文锦绣送了药膏来,顿时气的摔了手边的茶杯,恨道:“她还有脸来!” 珠儿忙道:“小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哼,那小贱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平白献殷勤惹人恶心,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给我提鞋都不配,以为这样讨好就完了?本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非要她吃个大亏,她才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她这样说着,眼中划过一丝阴狠,珠儿默默看了她一眼,想起夫人的吩咐,终究什么都没说。 安瑞院,嫡夫人正跟文凛一起用早饭,听到丫头来报四小姐去了芳华院,嫡夫人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四小姐?”文凛喝完一碗鸭子汤,抬手示意丫头再添一碗,丫头接过碗添了递给他,他喝了一口,继续问道:“去做什么?” “听芳华院的人说,是去送了些上好的药膏,给三小姐治脸伤的。”丫头把打探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地说了,嫡夫人和婉地笑笑:“倒是个懂事的。” 文凛点了点头:“老四很不错。” 嫡夫人的帕子捏紧了,压下眼里的冰冷,道:“只是,关心姐妹是好事,可锦绣毕竟是个小孩子,又不懂药理,这些药膏什么的,还是应该仔细些,万一送错了可就不好了。” 文凛蹙起眉头,一口喝完手中的汤,道:“送错?丫头婆子们操的什么心?这都能弄错?要真这样,不如打几板子赶出去。” 嫡夫人微微笑了笑:“老爷说的是,锦绣身边的丫头定然是稳妥的,我倒是多操这个心了。” “你肯操心这些很好。”文凛拍了拍嫡夫人的手背,站起身由丫头伺候着穿上外衣,说道:“我知道织儿受了委屈,你放心,咱们的女儿,我自然是疼的。” 这样说完,他才转身大步地迈了出去,嫡夫人上翘的嘴角慢慢垮了下来,朝一旁的林妈妈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林妈妈连声应了,嫡夫人的目光落在院中盛放的菊花上,眸色不由深了几许。 ------题外话------ 这一章改了好几遍……抹把辛酸泪……(▼—▼) 第十四章 伤势恶化 三天后,一声尖叫划破了将军府的后院,六姨娘和文锦绫听到声音,慌忙跑进文锦纤的房间,就见她披头散发地坐在镜子前嚎啕大哭,钗环首饰落了一地,丫头们上前劝慰,都被她恶狠狠推了开来。 “这是怎么了?”六姨娘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询问,文锦纤崩溃地哭着,上气不接下气道:“娘,我的脸,我的脸!” 六姨娘闻言拉开她的手一看,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文锦绫眼疾手快扶住她,怕是直接就要摔到地上了。 文锦绫扶好六姨娘,走上前拉开文锦纤遮着脸的手,顿时瞪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样!” 只见文锦纤脸上,原本被虫子咬伤的红点此时都肿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包,红亮亮的,有的还透着黑色,有几个破了皮,里面流出淡黄色的脓汁,看起来不光吓人,那脓汁酸腐府味道泛出来,更是让人恶心的厉害。 “你走开!”文锦纤一把挥开文锦绫的手,哭道:“你现在高兴了?看我这副模样你开心了是吧!” 文锦绫拧起一双眉,深吸一口气道:“这恐怕是发炎了,得请大夫来看。” 盈袖院。 文锦绣正在窗前看书,就见碧雨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走到她身边悄声道:“小姐,芳华院出事了。” 文锦绣翻书的手指顿了顿,这么快? “怎么回事?” “听说三小姐的伤势恶化了,嫡夫人已经赶了过去,连老夫人都惊动了。”碧雨小声道。 文锦绣微微挑眉:“可请大夫了?” “请了,六姨娘请人看了,嫡夫人去又让顾大夫瞧了瞧,不过现在结果还没出来。”顾大夫是嫡夫人一直用的大夫,嫡夫人让他去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文锦绣合上书站起来,她早就料到嫡夫人会拿文锦纤的伤做文章,可她到底会怎么做,她却是一无所知,不过,毕竟上一世她曾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过了那么多年,嫡夫人的惯用伎俩,她倒是可以猜出一二,如果不出意外,一会儿就该派人来传她了。 文锦绣料的不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嫡夫人身边的林妈妈就带着人来到了盈袖院。 “请四小姐安,芳华院中出了事,夫人特地请小姐过去。”林妈妈不甚恭敬地给文锦绣弯了弯腰,咬重了“特地”这两个字。 “芳华院中的事,怎的让我家小姐过去?”碧雨皱起眉头问了一句。 林妈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四小姐,请吧。” 文锦绣看了看林妈妈,这人是嫡夫人的陪嫁妈妈,最是信任不过,她亲自来传话,嫡夫人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莫非,老夫人也在?这样想着,文锦绣露出一丝笑容来,那可太有趣了。 文锦绣赶到芳华院的时候,只见屋子里跪倒一片丫头妈妈,六姨娘眼圈微红,愤恨地坐在一边,文锦绫靠她坐着垂目不语,老夫人闭着眼睛坐在上首,秦妈妈安静地陪侍在一旁,嫡夫人则满脸怒气地坐在椅子上,见文锦绣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道:“先坐着吧。” 文锦绣礼仪周到地给老夫人行了礼,又给嫡夫人行礼之后,才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脊背挺得笔直,面色淡然如水。 嫡夫人悄悄捏紧了帕子,自文锦绣落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看她,不,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仔细看她,那张脸早已脱去了稚气,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嫡夫人不开口,文锦绣也不着急问,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老夫人缓缓睁开双眼看了屋子里众人一眼,说道:“问吧。” 嫡夫人微微欠身:“是。锦绣,我且问你,你近日可送过药膏给锦纤?” 文锦绣点点头:“是。” 嫡夫人挥挥手,一个丫头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到了文锦绣面前,上面是一个青瓷小瓶,赫然是文锦绣送的那一瓶。 嫡夫人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文锦绣瞥了那瓶子一眼,道:“正是,不知这个可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里面掺进了菊花的花粉。”嫡夫人声音突然冰冷了下来,道:“阖府都知道锦纤对花粉过敏,偏你送的药里掺了花粉,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哦?不知母亲是如何知道这药中有花粉的?”文锦绣淡淡问道。 嫡夫人眉头拧了拧,指了指地上一个妈妈,说道:“刘妈妈,你来说。” 闻声一个穿着棕色马面裙的婆子忙膝行几步跪到前面来,磕了个头道:“回夫人,三日前,奴婢正在院子中打扫,忽然被小姐召到房中,小姐说是要一些菊花粉来,奴婢奇怪怎么要这个便问了一句,谁知碧雨姑娘就生了气,奴婢也不敢再问,直到今天听说三小姐的药出了问题,才觉出不对来。” “你血口喷人!”碧雨性子烈,听见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嫡夫人闻言一掌拍在桌子上:“放肆!” 碧雨吓了一跳,嫡夫人正欲开口训斥,文锦绣突然轻声道:“母亲教训的是,刘妈妈信口雌黄,实在太放肆了。” “四小姐,做人可不能这样啊!”刘妈妈仿佛不敢置信一般说道。 文锦绣挑了挑眉,道:“刘妈妈,你可知道冤枉主子是什么罪名?” 刘妈妈抖了抖,嫡夫人冷声道:“怎么,你这是不承认?” “没做过的事,我自然不认。”文锦绣声音淡淡道:“母亲总不能只听信刘妈妈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名,且容我问几句话再说也不迟。” 嫡夫人冷笑一声:“好啊,你问吧。”她倒要看看,文锦绣嘴里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文锦绣看着刘妈妈,淡淡道:“刘妈妈,你口口声声说我指使你,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怎么我竟不让碧雨碧晴,不让秋妈妈来做,反倒指使你一个外院的妈妈?” “这,这奴婢哪里知道……”刘妈妈一时愣住了,是啊,这种事不让心腹来做,却找个粗使婆子,岂不是太不合常理了么? “那我再问你,我是几日几时几刻召的你?当时在做什么?” “这……”刘妈妈支吾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呀。” 刘妈妈脑门儿上开始沁出冷汗来,这原本就是胡编的,她哪里知道? 见她这副样子,文锦绣更是淡定:“怎么,这样的事,刘妈妈竟忘了么?” 嫡夫人看到这情景,暗自咬牙,不着痕迹地给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会意,忙提醒道:“是三日前卯时初,你忘记了?” “这……对,对,奴婢想起来了,是,是三日前卯时初,当时四小姐刚刚起身,正准备用早饭呢。” 她这话一说完,文锦绣就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卯时初?哈哈,真是太搞笑了! ------题外话------ 今天还蛮早的嘿嘿嘿…… 第十五章 反客为主 秋妈妈一直站在文锦绣身后不出声,此刻听刘妈妈说出这话,才说道:“刘妈妈说错了,小姐一向卯正的时候才用早饭的。” 嫡夫人和林妈妈都是一怔,显然没想到这居然还有错,刘妈妈则慌里慌张又磕了个头,不待林妈妈阻止,便又急着道:“是,是卯正,奴婢,奴婢记错了……” “又错了,小姐这几日并不在盈袖院用早饭。”这次说话的是碧雨,看着刘妈妈瞬间呆滞的表情和嫡夫人难看的脸色,碧雨眼中带了一丝痛快。 文锦绣放下手中的茶杯,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不紧不慢道:“刘妈妈口口声声说我指使你,可你连时间,连我在做什么都说不上来,可见是你满口胡言的了?你在盈袖院当差,吃食用度我不曾短了你的,更不曾与你为难,如今却编排出这话来冤枉我,你好大的胆子!” 说到最后一句,文锦绣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刘妈妈心上,让她整个人都抖了抖。 刘妈妈有些胆怯,但一抬头恰好对上嫡夫人阴冷的目光,想到四小姐一贯的性子以及嫡夫人的脾气,又想到事成之后嫡夫人许给她的银两田地,强自压下一口气,不服道:“奴婢说的就是事实,不少丫头妈妈都看到奴婢从小姐房中出来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微微睁开了双眼,一个字一个字问道:“都有谁看到了?” 这几天文锦绣天天卯时初九到了桐华院陪她用饭说话,每天离开已经是巳时了,盈袖院到桐华院少说也得走上两刻钟,无论如何这时间都对不上,看到了?难道文锦绣会分身吗? 无人应答。 秦妈妈扫视了一圈跪着的丫头妈妈,冷声道:“谁看到了最好老实说出来,等事完了再让我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话,可仔细你们的皮!” 话音刚落,两个小丫头忙跪着爬出来,磕了个头,颤巍巍道:“奴婢,奴婢们看见了。” 秦妈妈问道:“可看见小姐……或者小姐身边人传唤了?”话说到一半,秦妈妈顿了顿,继续问道。 “是,奴婢亲眼看到碧雨姐姐送刘妈妈出来。”一个穿青色掐牙背心的婢女胆大一些回道,另一个不敢说话,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秦妈妈脸色沉了几分,问另一个:“你也看见了?” “奴婢……奴婢……奴婢只看见刘妈妈出来,不知有没有旁人……”那婢女说着低下了头,不敢看在场的人。 秦妈妈转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看……” “这府里的人,当真该清理清理了!来人,去请老爷来。” 老夫人声音缓慢沉静,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这是动了怒,地上的丫头妈妈们不敢吭声,生怕老夫人一个不高兴就拿她们开刀。 嫡夫人看了六姨娘母女一眼,六姨娘面上虽有愤恨,可那眼中却有几分幸灾乐祸,文锦绫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一股火气窜上心头,嫡夫人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母女二人把事情闹开了就想坐一旁看戏,哪有那么容易! “唉,可惜苦了锦纤这孩子,平白受这一场罪,六姨娘你也是,那些个贱蹄子不当心,你也不说小心点。” 嫡夫人拿帕子点了点眼角,仿佛真的很难过一样。 文锦绣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那句“贱蹄子”骂的是她一般。 六姨娘落下两行泪来,委屈道:“如何不小心呢?夫人和四小姐送的药膏都是极好的,我琢磨着没有比这些更好的了,便一直用着,哪里想到这药膏会出问题呢?” 嫡夫人面色一顿,六姨娘这话,又将她也绕了进去,轻轻呼出一口气,嫡夫人又直了直身体,冷声道:“我送的药膏都是顾大夫亲手配的,自然是没问题。” 她的没问题,那就是文锦绣送的有问题了? 老夫人眉心动了动,道:“去请齐太医。”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老夫人怎么突然要请齐太医,齐太医是老夫人用惯了的,轻易不会劳动他,怎么突然就要去请呢?秦妈妈没有犹豫地应了转身出去,文锦绣则微微笑了起来。 不多时,只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门口的小丫头掀了帘子,只见文凛快步走了进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文凛进了门,便有丫头替他上了热茶,他在椅子上坐了,看老夫人脸色不好忙问道。 “是这样的老爷……”嫡夫人忙简单地交待了事情的经过,关于文锦绣的药出了问题只是三两句话带过,可这三两句话也足够文凛反感了,他皱起眉头看向文锦绣:“怎么回事?!” 不待文锦绣说话,老夫人便冷哼一声:“这院子里头不干净,今儿有人害锦纤,明儿不定是谁呢!” “事情还没查清楚,也不一定就是锦绣做的,许是身边的丫头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哪怕文凛看在文沐宸的份儿上不会对文锦绣怎么样,可秋妈妈她们……嫡夫人掩住嘴角的冷笑,缓缓垂下了眸子。 文锦绣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戾气,文凛重重拍了一下茶几,将茶几上的茶杯震的晃了晃:“丫头们做什么吃的,这样的事出了错,就该乱棍打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妈妈带着齐太医走了进来,文锦绣悄悄打量了齐太医一眼,这位太医胡子花白,看起来已经年近六十了,眉目慈和,一眼看上去只觉得是个慈善的老头儿。 “给老夫人请安,给将军请安。”齐太医微微拱手,文凛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文锦绣看在眼里,对这位齐太医受尊敬的程度又体会深了些。 “齐太医,你给看看这些药膏,里面可有不妥。”老夫人指了指桌子上的托盘。 齐太医应了走上前查看,嫡夫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刘妈妈说谎了又怎样,文锦绣送的药出了问题,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齐太医小心地看了看那些药膏,又在指尖沾了些闻闻,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沉声道:“这药中,的确掺了菊花花粉。” 这话一说出来,嫡夫人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刘妈妈暗自松了一口气,碧雨碧晴和秋妈妈却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青瓷小瓶,文凛捏紧拳头,还未发作,老夫人已经抓起桌上的杯盏,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瓷片碎裂,茶浆迸溅,有几滴滚烫的茶水已经溅到了文锦绣身上,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母亲息怒,千万注意身子。”文凛看到老夫人动了大气,赶忙劝道,还不忘恶狠狠瞪了文锦绣一眼。 嫡夫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锦绣,我知道你看不惯你三姐姐,可也不能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啊,你三姐姐的脸若是毁了,岂不是损了我们将军府的颜面?你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是啊四小姐,你就算不喜欢三小姐,也不该这样害她啊!”六姨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委屈道。 文锦绣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看看,孙女真是冤死了!” ------题外话------ 这一章比较多~ 第十六章 嫡母挨打 众人都是一愣,嫡夫人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六姨娘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儿,文锦绣刚刚还淡然的表情迅速变成一副委屈的模样,眼眶蓄起了泪花,仿佛不愿被人看见一般别过头去,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别生气,为着孩子们的事不值得……”嫡夫人忙走到老夫人身边劝慰,不料话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老夫人竟一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嫡夫人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她耳边的坠子晃了晃,脸上迅速浮现一片红来。 老夫人气得很了,指着她道:“我素日只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也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说完一句话,气的喘息不停,嫡夫人脸上落下泪来,忙跪下哽咽道:“儿媳实在惶恐,不知老夫人何出此言啊!” 秦妈妈摇了摇头,叹息道:“夫人难道不知,那药膏是老夫人赏给三小姐的,四小姐帮着拿过去而已。” 嫡夫人擦泪的手顿时僵在了脸上,六姨娘也是一愣,怎么会? “你说锦绣往药里头放东西,怎么不干脆说是我?我信任你让你管着府里,你看看你给管成了什么样子!丫头妈妈空口白牙就敢冤枉主子,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你说说,怎么你的药没问题,我的就有了?合着是我要害人是不是!” 文凛见老夫人这是动了大气,深怕她气出什么好歹来,赶忙劝道:“老夫人别生气,别生气,有什么事好好说……” 老夫人气的手指哆嗦,秦妈妈见状,忙端了杯热茶过来,又替老夫人顺了顺气,老夫人这才觉得好些了。 “这,儿媳实在不知啊,儿媳只听人说三小姐的药出了问题,一问才知道是锦绣送的,哪里知道这是老夫人赏的。”嫡夫人满面委屈,低着头轻声抽泣,看到她这样,文凛刚到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毕竟嫡夫人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大错,何况,文锦织又受了委屈…… 老夫人险些气乐了,冷笑道:“我的药里可从来没有什么花粉!” “这兴许是四小姐身上沾了花粉,不小心带进去的也未可知。”林妈妈抢先答道,谁都知道文锦绣的院子里有一大片的菊花,林妈妈这话的意思,就是那花粉是文锦绣搞的鬼了,毕竟“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 这话一说完,屋子里的气氛又有些冷了下来。 面对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老夫人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我每日去老夫人那里都是要换衣服的,怎么会沾上花粉呢?” “不是四小姐身上的,兴许是您的丫头呢!”林妈妈撇撇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秋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头:“林妈妈慎言,老夫人赏的东西,丫头们怎么敢乱动?” 林妈妈瞥了她一眼,嘟囔道:“谁知道呢……” “住嘴!”老夫人厉声喝道,林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还在,不由吓得一个哆嗦,腿一软跪了下来,她向来仗着嫡夫人撑腰,在这些丫头妈妈们面前就放肆了些,竟然忘了老夫人还在这里坐着! 嫡夫人忙啐了一口:“老夫人在这里你也敢放肆,还不滚出去!” 老夫人一听这话更是生气:“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自身都难保还想保个老刁奴!来人,给我狠狠掌这刁奴的嘴!” 丫头妈妈们面面相觑,看到嫡夫人那黑成锅底的脸色,都不敢上前去揽这差事,秦妈妈左右瞧了一眼,走上前去抡圆胳膊,左右开弓朝着林妈妈打了起来。 林妈妈起初还哀嚎着,秦妈妈教训了她几句,她便哼哼唧唧不敢嚎了,嫡夫人看着,眼中更加愤恨,林妈妈是她的陪嫁妈妈,更是她身边的管事妈妈,老夫人在下人面前就这么处罚,简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文锦绣看着嫡夫人的神情,目光平静,如果仅仅是嫡夫人冤枉了自己,老夫人还不会这么生气,可偏偏那药膏是老夫人送的,还在下人面前抖了出来,她如果不给嫡夫人一点颜色瞧瞧,下人们还不定传出什么话来。说到底,老夫人就是在告诫嫡夫人,谁才是将军府真正的女主人,她可以允许嫡夫人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却决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 秦妈妈打了二十多下,老夫人才喊了停,林妈妈一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文凛挥了挥手,几个妈妈连忙上前将她拉了下去。 嫡夫人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一转脸看到文锦绣那副淡然的面孔,跟那日在宴会上的一模一样,心中窜上一股气,道:“既是老夫人赏的,你为何不说清楚!” 文锦绣无辜地眨眨眼:“女儿已经跟六姨娘说明了呀!” 嫡夫人一怔,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六姨娘,六姨娘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丝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道:“四小姐的确说了。” “自己做了错事不知悔改,处处挑孩子的不是,你这娘是怎么做的!”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听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位美人走了进来:“祖母可真是冤枉母亲了!” 文锦绣抬起眼来,只见文锦织快步走了进来,往常艳光四射的脸庞此刻带了几分病态的苍白,更显柔弱,她一进来,老夫人脸上的怒气就消去了大半:“还病着,怎么就跑出来了?” 文锦织行了礼,道:“听说三姐姐出了事,孙女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赶来看看,六姨娘,三姐姐可好些了?” 六姨娘忙道:“已经开了药了。” “那就好。”文锦织笑了笑,仿佛刚看到嫡夫人跪着,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老夫人虽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文凛忙问道:“织儿,方才你说冤枉……是怎么回事?” 文锦织扶着嫡夫人坐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叹了口气道:“女儿正想说这事呢,这事与母亲真是没什么相干,一瓶药膏经手的人不知其数,可从头到尾安瑞院都没碰过的呀!” 她这话一说出来,老夫人便沉默了下来,文凛脸色也松动几分,道:“那依你看呢?” “药膏从祖母那里拿来,一路到芳华院,路上那么多下人来来往往,定然是不好做手脚的,所以也肯定不是四姐姐,”文锦织微笑着,语调轻缓:“这么说来,定然是芳华院中的丫头动了手脚。” 她说完拍了拍手,两个妈妈便压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那丫头抬起头来,正是文锦纤身边的珠儿。 ------题外话------ 唉,裸奔好凄凉…… 第十七章 开个医馆 六姨娘惊呼一声:“珠儿?” 文锦织勾了勾唇角:“珠儿是三姐姐亲近的丫头,要做点什么岂不是很容易?” 看着老夫人沉静的脸色,文锦绣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是不会重惩嫡夫人的,况且今日她盛怒之下打了嫡夫人,又惩治了嫡夫人身边的妈妈,狠狠落了嫡夫人的脸面,已经做的够多了,不能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需要一个台阶罢了。文锦织将珠儿推出来,就是告诉老夫人,台阶已经铺好了,就看您下不下来了。 果然,老夫人看了看珠儿,冷声道:“你是三小姐的丫头?” 珠儿满脸泪水,想要说话,无奈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文锦绣眯了眯眼,看珠儿的样子,明显是被下了哑药了,才会什么都说不出来。 “既然是这贱婢谋害主子,就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吧!其余的交给你处理。”老夫人看也不看泪水涟涟拼命摇头的珠儿,朝文凛挥了挥手。 文凛忙朝一个妈妈使了个眼色,那妈妈两步上前,一把摁住珠儿,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勒着脖子将她拖了下去,珠儿拼命挣扎,奈何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拧得过膀大腰圆的妈妈,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力气,就这么被拖了下去。 文锦织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夫人罚了珠儿,就是不再追究嫡夫人的意思,一双美目扫过在场的众人,在文锦绣脸上停顿了片刻,文锦绣感觉到她的目光,豁然抬起头来与她对视,文锦织心中一跳,那双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可却让她遍体生寒,这个四姐姐,果然是不同了。 文锦绣看着松了口气的嫡夫人母女,心中冷笑,这一回看似她们推出珠儿来洗清了嫌疑,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珠儿只是替罪羊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扳倒嫡夫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不急。 这件事以处置了珠儿告终,刘妈妈被绞了舌头发卖出去,那说谎的小丫头跟她落得个一样的下场,她们所幻想的钱财宝物,在她们背叛主子的时候就注定了得不到。 一场秋雨缠缠绵绵下了两天才停,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而京城此时却并不是很冷,午后出了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街道上冷清了两天,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东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不仅仅是因为这条街上店铺众多,更重要的是,达官贵人喜欢来东街喝酒听曲,或是叫上三五好友一起吃饭聊天,久而久之,东街就成了京城显贵们的聚集地,街道上的店铺也都极尽奢华,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这条街上一应衣食物品全都有,实在是繁华至极,你看,那边是京城最有名的福记糕点,那里的莲花酥最是美味。”文沐宸与文锦绣并排走着,给她指着东街一些著名的店铺,碧雨和文沐宸的小厮云松跟在后面,四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在街上走。 “那里,是五皇子的店。”文沐宸说着,指了指右手边一个店铺,文锦绣眉头微蹙,看过去,只见“万珍阁”三个鎏金大字霸气十足地挂在一间气势恢宏的店铺门头,那店铺足有别家店铺五倍的面积,门口还蹲着两座石狮子,两扇上好的铁红木门大开,让人一眼看到店内的情景。 “五皇子喜欢宝物,这万珍阁原来是平远侯的产业,三年前给了五皇子。”文沐宸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文锦绣点点头,五皇子的生母兰妃正是平远侯的嫡次女,平远侯一家如今都只靠着兰妃和五皇子,自然是赶上去巴结。 四人正走着,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前面路段中央已经围满了人,走近只见四五个穿着褐色短打的男子正围拢在一起,对着一个蜷缩在地的少年拳打脚踢,文沐宸面色冷了几分,将文锦绣挡在身后。 文锦绣摇摇头退出人群,不打算多事,然而碧雨却是个急性子,看到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不由怒声道:“住手!” 文锦绣额角跳了跳,无奈抚额,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一转身刚好看到那被打少年的眼神,不由心中一跳,那眼神,似乎在哪见过…… 那少年听见碧雨的声音,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一蓝裙女子面色清冷地看向这边,不由嗤笑一声,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又是一个爱管闲事的。 这时,那领头被碧雨喊了一声已经停下了动作,看到四人一副要管闲事的模样,不由恶狠狠挥了挥拳头道:“识相的就滚远点,别多管闲事!” “你们——” 碧雨刚想呵斥他们欺辱少年,就被文锦绣一个眼神止住了,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多管闲事了,脸色带了几分懊恼。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拉了拉文沐宸的衣袖,道:“我们走吧。” 文沐宸一怔,他还以为妹妹会救下这个少年,怔愣间,却见文锦绣朝他使了个眼色,不由明白过来。 保辉堂坐落于东街拐角处,原本是一家医馆,然而医馆大夫何韫无权无势,在东街颇受挤压,眼看就要关门大吉,文沐宸看着这医馆地理位置很好,正好文锦绣告诉他说想开个医馆,他便出钱买了下来。 四人一路走到保辉堂,保辉堂原来的老板何韫正在大堂等候,文锦绣走进去,整间店铺焕然一新,装潢简单大气,正堂两边一边挂着医圣张仲景的画像,一边是神农尝百草的图画,正中间“医者仁心”四个大字气势磅礴,正前方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各种医用器具,周围是一排排药柜,药香弥漫,气味芬芳。 “怎么样,满意吗?”文沐宸温润地笑着问文锦绣, 文锦绣四下看了看,不管是病人等候的地方还是诊脉,拿药,付钱的地方,都划分了明显的区域,等候区还摆了许多软凳,小几,小几上的茶具都是新的,真是每一处都让她十分满意! “这些都是新进的药材,按东家吩咐,一应家具器皿都换了新的,又请人将店内重新打理了,如今已经差不多弄好了,大概再过一两日就能开张了。” 何韫将这几日的情况细细的说了,文锦绣听着,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医书翻了翻,发现书上做满了批注,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这些事情都办妥了,只是还有一件,得东家定夺。”何大夫说着,看向文沐宸。 文沐宸笑了笑,指着文锦绣:“这位,才是真正的东家。” 嗯?! 何韫愣了愣,看向文锦绣,她?一个小姑娘? ------题外话------ 电脑在柜子里锁了一天,现在才拿出来,抹泪…… 第十八章 奇怪少年 看着何大夫怔愣的表情,文锦绣浅浅一笑,问道:“什么事?” 何韫被那笑容晃了一下,忙道:“是医馆名字,既然要重开医馆,那保辉堂这个名字就应该换了,只是不知东家要换成什么?” “回春堂。”文锦绣没有丝毫犹豫,三个字说的自信无比,何大夫又是一怔,回春堂,妙手回春,哪个医馆敢叫这么自负的名字?可眼前这个少女就这么坚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仿佛她真的可以妙手回春一般。 就在此时,云松快步走了进来:“大少爷,人已经带回来了!” “带进来吧。”文锦绣吩咐了一句,云松应了退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就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走了进来,正是刚刚挨打的那位,人多时不方便出头,文沐宸知道妹妹的心思,便让云松守着将人带了回来。 少年身上的衣服还在往下滴血,一点一点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何韫一惊,忙指挥人帮着抬到后堂,又抱了一床软垫过去。 “奴才方才赶去时,那群人刚刚散去,这小子被打的浑身是血也不吭一声,若不是他还有呼吸,奴才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云松将那少年放到软垫上,文沐宸和文锦绣已经跟了过来。 文锦绣走近看了看,那少年脸色苍白,一头乱发跟草窝一样遮在脸上,将他的眼睛遮住了大半,他嘴角还带着未凝固的鲜血,衣服上全是脏污,分不清哪里是泥水,哪里是血水。 “怎么伤的这般重?”何韫摇摇头叹了一声,这少年身上伤痕累累,不光有外伤,还有内伤。 碧雨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拧了帕子轻轻替那少年擦去脸上的污渍和鲜血,将他额前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线条分明的脸来。 那少年睁开双眸,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吐出一句话:“治不了就别逞能。”说着就要起身,被何韫慌忙摁住了:“你伤势很重,不宜起身!” “死不了,不劳先生费心,就算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少年嗤笑一声,推开何韫坐了起来,动作间牵动了伤口,不由又是一阵咳嗽,哇地一下喷出一口血来。 何韫一惊,连忙扯过他的手腕要替他把脉,不料他虽受了伤,手上力气却还不弱,一下子甩开了何韫的手。 “你!” “我不用你们多管闲事!”少年声音如同发怒的小兽,一双冷眸压抑着怒火,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冷冷瞥了文锦绣一眼。 这些人都一样,打着慈善的幌子想从他身上获取满足感,他越是落魄他们就越是同情,越是想要“帮助”他,呵,真是笑话!尤其这些女人,给他一些钱财食物就要他感恩戴德,可凭什么?他从来不需要他们的施舍! 真是狼心狗肺!碧雨眉头一立,怒斥道:“你这人好没教养,我家小姐好心救你——” 少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道:“又不是我让你们救的。” “既然如此,就把他丢出去吧。”文锦绣淡淡说着,静静望着那少年:“你身上可有银两?” 少年冷笑,又一个要施舍他钱财的,盯着文锦绣那张清秀的脸,眼中露出几分不屑,道:“不需要!” 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如同春花绽放:“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给你银两,是你要给我。” 什么?! 少年怔住了,文锦绣又接着道:“我的人费力把你带回来,原本是好意,可你看,这一床新被褥被你弄脏了,原本想着等你伤好后做工来还,不过看你的意思并不情愿,既然如此,就还我银两吧。” “凭什么?”少年半晌才蹦出一句话,又不是他非要赖着不走的? “我的人带你回来,你可没有拒绝啊!”文锦绣认真道,那少年被她一噎,又差点吐血,他被带回来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意识了好吗?!再说,云松力气那么大,他重伤之下根本拒绝不了好吗?! 然而文锦绣却不理会他越来越黑的脸色,仿佛想了个很好的主意一般道:“看他的样子应当是没什么银两,不如卖到墨欣楼去,也能得些本钱。” 文沐宸刚入口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墨欣楼是京城最有名的男馆,把这又臭又硬的少年卖到墨欣楼?这丫头还真敢想!不过,听起来的确是个好主意…… 少年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何韫听了这话也是一噎,他的东家能不能别这么直接,看看,碧雨脸都红了…… “你不觉得我可怜吗?”少年垂下了眸子,半晌才问出声。 文锦绣反问:“你需要我的可怜吗?” “当然不需要!”少年压着嗓子道,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偏过头停顿许久,才别扭地问道:“我需要做多久的工?” 文锦绣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何韫递过来的算盘,水葱似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动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少年听着那啪啪声,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三个月。”文锦绣停了算盘,少年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挨打?” 那些人都会问他,不是真的关心,只是想多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对我来说根本没用。”文锦绣这话说的是实话,她并不关心这些,因为,真的没用。 少年顿了片刻,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他容貌本就出众,这一笑更是夺人眼球,碧雨奇道:“你笑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看着文锦绣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无比,波澜不兴,比他见过的眼睛都要漂亮,在她手底下做工,倒也不见得是坏事。 “何大夫,阿七就交给你了。”文锦绣对何韫说了一句便带着碧雨走了出去,文沐宸含笑看了那床榻上的少年一眼,也走了出去,等到何韫已经开始替他把脉,少年才反应过来,阿七竟然是说的他?! 他有说过自己叫阿七吗?!少年脸色又黑成了锅底,这么……土的名字! ------题外话------ 其实把阿七卖到墨欣楼也不错......( ̄▽ ̄)” 第十九章 遭遇刺杀 处理完医馆的事情已经是黄昏了,因为军中出了些急事,文沐宸先行离开。眼看天色不早,文锦绣便准备回府,主仆二人走到东街入口处,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碧晴正在车上等着。 上了马车,一路向将军府而去。刚刚走到北巷岔道口,突然听到外面车夫道:“小姐,前面有一辆马车不小心翻了车,将道路都堵死了,咱们得绕道走。” 碧雨掀开车帘,看到外头果然是乱糟糟的一片,一辆马车翻在路中间,一群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不由皱起眉头:“小姐,咱们得换一条路了。” 东街离将军府还有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天色已经不早了,要尽快回府才是,文锦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天色,道:“那就绕路吧。” 车夫得了命令,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碧雨放下帘子,又掖了掖帘子角防止有风吹进来,文锦绣靠在车壁上出神,碧晴打了个哈欠,又搓了搓胳膊,从车厢后面拿出一床毯子盖在文锦绣身上,道:“刚下过雨,天晚了风凉。” 文锦绣点点头,看到两个丫头也有些冷,便让她们跟她坐在一起,三人一起盖着,好在毯子足够大,盖三个人绰绰有余。 马车安静地行驶着,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震动声,主仆三人靠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文锦绣总觉得心中不安。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狠狠颠簸一下急速停了下来,强大的惯性使得主仆三人不由自主向前倒去,文锦绣眼疾手快抓住马车车门的门沿,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掉下去,碧晴碧雨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直接被甩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马车前的马匹哀鸣一声,随即只听扑通几声,两匹马儿嘶鸣着跪了下来,文锦绣迅速看过去,只见那马儿已经被斩断了马腿,马车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重重磕在了地上,文锦绣也控制不住摔了下来。 “小姐!”碧晴惊呼一声,忙接住自家小姐,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抬眼就看到一身穿豹纹皮衣的大汉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文锦绣砍了过来,文锦绣心中大骇,一把将碧晴推了出去,随行侍卫赶忙举刀抵挡,兵器碰撞间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个丫头脸都白了。 这时,只听那大汉吹了声口哨,顿时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衣着各异的人,有的拿刀,有的拿锤,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多废话,直直朝着文锦绣攻了过来,将军府十名保卫马车的侍卫迅速抽出长刀,跟那些大汉战在了一起,文锦绣快速朝侍卫身后跑去,可还没跑出两步,一把大锤就横在了她面前,侍卫统领见状忙将文锦绣推开,用手中的长刀迎了上去。 路上的行人早已散尽,这条路原本人就少,这时天色又已经晚了,整条路只听得兵器碰撞的声音,碧晴碧雨两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却还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尖叫出声,碧晴声音颤抖:“小姐,怎么办?!” 文锦绣将两个丫头推远些,冷声道:“躲远些,离我越远越好!” 这群人的目的是她,刀刀都下了死手,不知是谁要杀她,碧晴碧雨跟她离得太近只会被她连累。 “小姐也千万小心!”碧雨低声说了一句,两个丫头也知道自己留在小姐身边是累赘,忙跑远几步躲到一处草丛里,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她们也就不多追究,十几人合力攻击文锦绣,将军府的侍卫合成一个包围圈将文锦绣护在其中,刀光剑影之间,兵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文锦绣脸上镇定,一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冰凉地攥在一起,快速思考着是谁要杀她。 不可能是嫡夫人,她不会这么冲动,况且她还没有到必须杀了自己的地步,可不是她会是谁呢? “你们是什么人!”护卫统领奋力挡住一个刺客的攻击,大声问道,那群人却一句废话都没有,快速地攻击着,连着杀了两个护卫,护卫统领眼看不敌,急忙向空中发了个信号,又迅速加入了战斗。 那群人一见护卫统领发信号求援,手下动作加快了几分,一道寒光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文锦绣蹙起眉头,错步堪堪躲过,随行护卫忙向她靠近几分,朝着那大汉就是一刀,大汉一时不慎被砍中了胳膊,文锦绣眼神深了几分。 就在此时,那豹纹大汉突然腾空跃起,双手握刀朝文锦绣劈了下来,文锦绣瞳孔猛然缩起,刀面带起的劲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吹起,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当”地一声,一颗石头击中了刀面,那把刀猛然失了方向,一下子被打飞出去,文锦绣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转头看去,只见大皇子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青衣护卫。 几人加入战斗后,情势立马发生了变化,原本隐隐占了上风的大汉们很快落了下风,大皇子一剑刺向一个拿着长枪的大汉,大声道:“捉活的!” 那群人越打越是惊慌,大皇子身边的护卫远不是将军府的护卫可比的,眼看落了下乘,那领头的豹纹大汉突然做了个手势就要撤退,其余人互相对了个眼色,下手都狠辣了几分,奋力想要冲开包围圈,这时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一支长箭“噗”地一声射入了一个黑衣人的心脏,文锦绣脸上一喜看向来人:“大哥!” ------题外话------ 小伙伴们,首先阿醉特别开心地说一句,文文今天首推啦!然后,咳咳,乃们懂得,首推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所以阿醉扔掉节操来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各种求……(▼—▼)伦家已经打滚了,乃们确定不收藏一下吗? 第二十章 打蛇不死(首推求收) 文沐宸快速张弓搭箭,弹指间又射杀两人,青衣护卫与将军府的护卫趁着黑衣人方寸大乱的空挡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迅速合拢战圈,不一会儿就将全部黑衣人制服在地。 “有没有受伤?!”文沐宸迅速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文锦绣身边关切道,双眸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文锦绣摇了摇头:“幸亏大皇子出手相救,我才没有受伤,真是多谢大皇子了。” 文锦绣笑盈盈向段祈熠行了个礼。 段祈熠点了点头:“恰好在附近,看到文家的信号,还以为是文侍郎遇到了什么麻烦,没想到是文小姐。” “是啊,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真是吓死人了!”文锦绣拍拍心口,表情夸张,仿佛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段祈熠不由一怔,随即微微扯了扯唇角,若不是看到她镇定的双眸,他恐怕还真的要以为她被吓坏了。 “将军府的马车坏了,二位怎么回去?”段祈熠看了看不远处已经破损的马车,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这里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路程,走着定然是赶不回去的。 文沐宸上前一步,道:“臣已经派人去将军府报信,相信很快会有人来接的。” 段祈熠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沉吟片刻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回去迟了终究不好,将军府的护卫又都受了伤,再有什么状况的话恐怕难以应对,若是不嫌弃,我叫护卫护送你们回去。” 文沐宸怔了怔,大皇子的担心不无道理,先不说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单回去晚了这一点就会对妹妹闺誉产生影响,大皇子命人护送就是给了文锦绣一个大人情,可,为什么呢?文家忠的是太子,跟大皇子交情不深,而文锦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引起大皇子的注意? 莫非……大皇子想拉拢文家?想到这里,文沐宸的目光冷了冷,道:“不劳殿下费心了,臣虽不才,还可护得小妹周全。” 段祈熠听到他这话却是微微笑了起来:“侍郎不要误会,我绝无它意,只是前段时日文小姐曾帮过我一个忙,我这也是还她个人情。” 这一下,不光文沐宸愣了,文锦绣也怔住了,她什么时候帮过大皇子的忙了?她跟这位皇子还没说过话好不好?!正惊愕间,大皇子突然朝她使了个眼色,文沐宸也向她看了过来,眼中带着询问。 文锦绣很快回过神来,道:“不过举手之劳,大皇子不必放在心上的。” “哈哈,我也是举手之劳。”大皇子笑笑,看向文沐宸,调侃道:“侍郎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文沐宸脸色缓和了下来,歉意道:“是臣唐突了,殿下莫怪。” “无妨。”大皇子摆了摆手,眼光飘向被制服的大汉,道:“这些人背后的主使我会查清楚,如果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两位,还请两位配合。” “那是自然的。”文沐宸笑笑,今天的刺杀明显是针对文锦绣的,而且还故意将他调开,若不是大皇子,恐怕文锦绣已经身首异处了,他们自然也应该配合。 文锦绣垂着眸子,思绪已经飞到了一边,刺杀她的人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倒像是江湖人,他们虽然配合的很好,可跟皇家侍卫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江湖刺杀组织很多,大多都是求财,这让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文锦绣的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段祈熠看向文锦绣,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精芒,唇边带起一丝玩味,道:“文小姐似乎惹了些麻烦?” 文沐宸见他二人说话,微微退后了几步,低声吩咐碧晴碧雨收拾马车里的东西。 文锦绣唇边带着和煦的笑意:“是啊,我就是个容易招惹麻烦的人。”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段祈熠指了指那群人,声音淡漠,文锦绣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殿下此言何意?” 段祈熠勾了勾唇畔,朝她耳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计谋要用的神不知鬼不觉才好,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出狠手,你算计陈珊珊的手段实在不高明,以后不要再用了。” 文锦绣心中巨震,刚刚她已经猜出来这些人是陈珊珊雇来的,因为她重生之前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重生后唯一得罪的只有陈珊珊一人,这并不难猜,可是段祈熠是怎么看出来的,又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话呢?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云松已经驾着一辆马车赶来,段祈熠离文锦绣远了两步,道:“时候不早,二位快些回府吧。” 说完拍了拍手,一个青衣护卫走了过来,朝段祈熠行了个礼,段祈熠道:“将文侍郎和小姐送回去,记着送到门口再回来。” “是。” 段祈熠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朝文沐宸抱了抱拳:“侍郎一路小心。” 文沐宸回礼,笑道:“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待回明家父,明日定备重礼登门拜谢。” 段祈熠微微摆了摆手:“不必了,只是还文小姐一个人情罢了,谢来谢去倒也麻烦,给有心人看见还不定传出什么流言来。”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文沐宸温润笑笑,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坚持,这样对文家也有好处。 段祈熠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扬起马鞭绝尘而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文沐宸的脸色慢慢沉重了几分。 ------题外话------ 宝贝们,首推期间二更哦!对阿醉这样的时速渣来说,二更真的很困难啊……求收藏求花花求评论,宝贝们冒泡啊啊啊~ 第二十一章 婢女如幻 马车上,文沐宸脸色很是凝重,看到一旁眉头紧锁的文锦绣,想起庆功宴上大皇子按住他的举动,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想来,眼光不由更深了几分。 “绣儿,你何时遇见过大皇子?” 文锦绣听到文沐宸的问话,思绪这才回笼,看到他一脸的凝重,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庆功宴上,大皇子丢了一块玉佩,恰好被我捡到还给他,没想到这个也被记着了。” 其实文沐宸想问的也正是这个,听到这话才微微放下心来,沉吟片刻道:“以后,若没什么事,就少来往吧。” 文锦绣听出大哥话里的担忧,温顺的点点头,没有将心思表露出来。 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秋妈妈正在盈袖院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夜晚的风有些冷,吹的她脸颊生疼,但她却执着地不肯回房等候,直到看到文沐宸与文锦绣并肩而来,确定文锦绣没受什么伤,秋妈妈的眼泪才止不住落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文沐宸刚走,文锦绣的手就被秋妈妈紧紧握住了,她嘴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那双手被风吹的冰凉,可却直直暖到了她心里,前世今生,秋妈妈都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这份情谊,怎能让她不感动? 碧晴碧雨看到这情景,劫后余生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互相看着又哭又笑的,文锦绣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刚在马车里,这两个丫头顾及着哥哥在,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压抑的情感一下子释放也是正常的,可……能不能不要在门口? “秋妈妈,我没事,我们都好好的呢。”文锦绣拍了拍秋妈妈的手背,秋妈妈不住地点头,伸手抹泪,一边拉着文锦绣往里走,一边道:“小姐可把奴婢吓坏了,若你有什么闪失,奴婢怎么对得起二夫人啊!” 文锦绣垂下眸子,秋妈妈口中的“二夫人”自然就是她的亲娘,二姨娘孙氏,孙氏对待下人一向和婉,从没有发过火,将军府的下人很少有说她不好的,再加上她替文家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就连老夫人提起她都是十分满意的,下人们更是会尊称一句“二夫人”,完全不拿她当姨娘看待。可惜自己出生时难产,孙氏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若亲娘还在世,定然也跟秋妈妈一样,处处为她担忧,为她筹谋,若前世亲娘还在,自己也许就不会死的那样惨,这么想着,文锦绣突然鼻子一酸,眼圈慢慢红了。 “小姐?”秋妈妈感受到文锦绣的颤抖,转头看到她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小姐这是想念亲娘了,不由也红了眼圈,拍拍她的肩膀:“小姐别难过,还有奴婢在。” 文锦绣重重点了点头,将澎湃的情绪压下去,秋妈妈说得对,不光她在,还有大哥,碧晴碧雨,自己并不孤单! 第二日,文锦绣刚到老夫人处,就听得里面笑语阵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走了进去,铃兰忙替她打了帘子,文锦绣快速扫了一眼,只见嫡夫人和文锦织一脸笑意在说着什么,老夫人面上也带着笑容。 “给老夫人请安。”文锦绣笑意盈盈地行了个礼,老夫人见她来了,难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拉过她的手温声道:“我听说,你昨天回来遇到刺客了,可有伤着?” 文锦绣微微摇头:“多谢老夫人挂念,孙女并无大碍。” 老夫人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道:“没事就好,我听说,是大皇子救了你?” 老夫人这话一说完,文锦绣心中便漫出一丝冷意,但面上只是温婉地点点头,老夫人更加满意,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拍拍她的手背道:“这是你的造化。” “可不是呢,这真是四姐姐好运,不然还不定怎样呢!”文锦织甜笑着开口,仿佛真的很为她庆幸一般,言谈之中,似乎不明白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文锦绣掩住眼角的冷芒,笑道:“不过碰巧罢了,五妹妹的运气一直比我好呢。” “织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老夫人似乎很是满意,文锦织听出老夫人话里的意思,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无奈与不甘,只是很快便换上了一脸笑容,快的让人看不清,文锦绣没有看到。 嫡夫人微微勾起嘴角:“老夫人抬举,自然是她们的福气。” “绣丫头是个好运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事实在太过惊险,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老夫人拨动着手里的念珠,半边身子靠在床上的小几旁,不急不缓道。 “老夫人说的是,儿媳也正是担忧这个呢,”嫡夫人皱起眉头,满面的担忧,叹了口气道:“锦绣你也太不小心,怎么会招惹上刺客呢,若是还有这样的事,岂不是让老夫人担忧么?” 文锦绣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嫡夫人的意思就是,这次刺客追着你一个人跑,下次如果连累老夫人怎么办?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此处,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文锦绣眨眨眼,委屈道:“女儿也奇怪怎么会招惹这些人,女儿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生人都很少见,他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嫡夫人和文锦织的面色都是一变,将军府的马车都有标记,怎么会认错?而且文锦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指那些人是文锦织招惹的,毕竟文锦织经常跟嫡夫人参加宴会,见到的生人远比文锦绣多多了。 “不管是不是认错,都应该防患于未然。”须臾之间,嫡夫人已经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坐直身子淡声道,文锦绣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嫡夫人下一句话就是—— “你身边没有个有本事的丫头,我实在不放心。” 嫡夫人说着拍了拍手,帘子一动,一个穿着淡青色掐牙背心的丫头便走了进来,她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那一双交握在小腹前的手十分宽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文锦绣打量了她一眼,疑惑道:“母亲,这是……” “这丫头会些拳脚功夫,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吧,如幻,还不拜见四小姐?!” 嫡夫人说完,那丫头忙跪下行礼,文锦绣还没开口说话,只听嫡夫人又道:“老夫人,您看这丫头好不好?” ------题外话------ 宝贝们早啊……昨天熬太晚了,伦家好困啊!然而还得悲催的上课,二更估计到晚上了……(▼—▼)首推期间有福利哦,详情请见评论区置顶公告,阿醉去上课啦么么哒(づ ̄3 ̄)づ 第二十二章 时疫爆发(二更!) 转眼到了十月,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文锦绣怕冷,屋子里早早的换上了厚重的窗帘、门帘,显得房中光线暗了许多。 “小姐,刚刚何掌柜派人过来,请小姐去一趟。” 碧晴掀开帘子走到文锦绣身边,低声说道。 文锦绣眯了眯双眸,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手中的书页,何掌柜就是何韫,文锦绣赏识他的医术,仍旧留他在回春堂做大夫,若没有什么大事,他一般是不会麻烦她的。 “什么事?” 碧晴声音更低了几分:“奴婢听说,是有人生了重病,何掌柜解决不了了。” 文锦绣蹙眉,何韫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有什么重病是他治不了的? 等等!重病?文锦绣拧起眉头,脑中快速思索着这一年的大事,建兴二十四年,征南将军大败南离国,同年八月,沽江决堤,江北发生洪灾,太子段祈煜前往江北赈灾,十月…… 文锦绣双眸陡然睁大,建兴二十四年十月,时疫爆发,从江北一路蔓延至全国,一连四个月,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大月百姓死伤过半,元气大伤。 前世的时候,这场时疫紧跟着洪灾,大月百姓连着遭遇天灾,大月国力也迅速衰退,由三国之首成为最末端的小国,从此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以至于最后,身为皇帝之尊的段祈煜还要御驾亲征…… 碧晴看着文锦绣脸上凝重的表情,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小姐?” 文锦绣摇摇头:“没事,来人还说什么了?” “只说让小姐快些去,人怕是要不行了。”碧晴说着,语气也带了几分焦急,人抬进了回春堂,不管这病能不能治,都不能出了人命,否则这医馆就开不下去了! 文锦绣倏然站起身,眉头微微舒展一些,疾步走到桌前,提起笔快速写了几个字,将纸折起来交给碧晴:“让何韫按这上面的做!” 碧晴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文锦绣头痛地捏了捏额角,前世将时疫止住的,是她的师父医老,可惜医老生性潇洒,行踪不定,她根本无从去找,若是按照前世的进程,医老要在四个月后才会来到京城,那时候百姓早都死了大半了。 不能坐以待毙。 文锦绣将心中纷乱的情绪压下,她决不能让大月就这样衰退! 宫中,皇帝气的一把推倒了面前的桌子,奏折茶杯散落一地,手指颤抖地指着几个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人,怒声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场时疫来的凶猛,感染的人起初只是发烧,后来身上便开始溃烂,浑身疼痛不堪,更可怕的是,那溃烂的伤口会流出脓汁,若是不小心碰到就会感染,不过几天的功夫,京城感染人数已经由几人变成了几百人,更不用说全国了! “皇上息怒,万望保重龙体啊,大月的百姓可都指望您呢!”韩忠急忙上前劝道,皇帝揉揉眉心,缓缓坐了下来,疲惫道:“真的没有办法?” “这……回禀陛下,这时疫来势汹汹,而且蛇虫鼠疫皆可传染,臣,实在是没办法啊!” 太医院院正胡晋硕将额头抵在地上,声音凄凉。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将病源处理掉,防止更多人感染。” 太医院院判陈宣道。 “医者仁心,陈太医这个办法未免太过狠毒!” “难道就这样任其发展?舍小而保大局,如果不能当断则断,恐怕大月不保啊!”陈宣眼中流露出悲戚,身为医者,谁愿意提出这个办法?! 几位太医都不说话了,陈宣说的不无道理,他们赌不起。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闭了闭双眸,缓缓说道:“杀。” 将军府,文锦绣桌子上摆了厚厚的一摞书,她正坐在桌前一页一页仔细看着,时不时提笔标注几个字,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案上的茶早已没有了热气,她却一点都没发现。 碧晴替她换了一杯热茶,跟碧雨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焦急与担忧,碧雨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碧晴悄悄拉住了她,二人轻轻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小姐已经连着几天不眠不休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刚出了门,碧雨就忍不住说道。 碧晴叹了口气,小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连大少爷都劝不动的,这几日她们劝了她好多次去休息,可她却充耳不闻。 “碧晴,你瞧!” 碧雨拉了拉碧晴的胳膊,说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如幻快步向这边走来。 碧雨撇了撇嘴,如幻是嫡夫人给的,老夫人也同意了,可她们就是觉得她不安好心!朝碧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碧雨喊道:“如幻,出什么事了?” 两个丫头的担忧,文锦绣不是不知道,可她不敢休息,她的时间很紧迫,万一皇上下令杀掉这些人就麻烦了,这时疫,根本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反而会越来越糟, “白术,苎麻根……祛热毒,解……”文锦绣一行一行看过去,眼光突然瞟到一个名字——奎宁,心中不由一动,想到上一世时疫的情况,文锦绣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拿过一张纸提笔快速写了几个字,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微微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碧雨突然一把掀开了帘子,几步跑到文锦绣面前,急声道:“小姐,不好了!皇上下令诛杀病患!” “什么!”文锦绣腾地站起身,脑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痛的她几乎站立不住,耳朵嗡嗡直鸣,眼前的情景也慢慢变淡,她强行睁开双眼,只见碧雨嘴唇动了几下,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题外话------ 啦啦啦,下一章俺们锦绣妹纸就有异能咯~嗨森呐……o(^▽^)o 第二十三章 异能开启 文锦绣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深渊之中,眼前一片黑暗,额角突突直跳,一阵一阵的刺痛袭向脑海,疼的她冷汗直流,她死死咬住后槽牙忍过这阵阵疼痛,右肩却突然开始灼热起来,那股热流从肩膀流出,一直流经全身,最后停在她双眸处。 她感受着这股灼热,脑中的疼痛也渐渐散去,双眸像是被包裹住一般,她想要睁开眼,眼皮却仿佛粘住了一般,双眸周围的温度不断上升,由一开始不温不火的温度,到有些灼热,随后仿佛是用火在烧一般,疼得让人忍不住尖叫。 不知在这疼痛中浮浮沉沉了多久,文锦绣才觉得眼睛周围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随即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滋润着她干涩的双目。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还会是一片黑暗,不想眼前却是出现了萤火虫一般的光点,闪着银白色的光,在她面前飞来飞去,随后光点快速地涌入了她的身体,那感觉十分舒服,她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文锦绣只觉得通体舒畅,精神饱满,多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的手下意识朝肩膀摸去,那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文锦绣皱了皱眉,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昏睡时的异状,怎么醒来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呢? “小姐醒了?” 碧晴走了进来,惊喜地叫了一声,忙把手中的汤盅放下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看了看,才喜极而泣道:“小姐可吓死奴婢们了!” “我睡了多久?”文锦绣抬手替她擦了擦泪,问道。 碧晴用手背抹抹眼泪,道:“已经三天了。” 文锦绣猛然蹙起眉头,已经三天了?!如果没记错,她昏迷之前才听碧雨说皇上下令诛杀病患,三天过去,怕是已经杀了! “碧晴,那些病患可杀了?” “没有,奴婢听闻关键时刻四皇子阻止了这件事,皇上命人将他们隔离了……”碧晴说着,头慢慢低了下去。 文锦绣瞧她这模样,问道:“怎么了?” 碧晴一听这话,声音一下子哽咽了,跪倒在地上道:“奴婢无能,药方被人偷走了!” “偷走了?”文锦绣微微松开紧拧的眉,道:“你将这几日的事情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碧晴重重点头,抹了把眼泪道:“是。小姐当日昏迷,奴婢们吓了一跳,忙请了大夫来看,混乱之中,谁都没注意到桌案上的药方,等大夫开了药确定小姐只是疲劳过度之后,奴婢才想起来收拾,可是,奴婢再去看的时候,药方已经不见了!” “奴婢忙叫了全院的丫头找,却一无所获。原本奴婢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偷了去,可是第二日,却突然听说五小姐献出医治时疫的良方,皇上龙心大悦,言明要封赏。五小姐哪里懂得医术,定然是窃取了小姐的药方,碧雨气不过说了两句,夫人竟将她打了板子关到了浣洗房,秋妈妈去求情,夫人便将她也关了起来。小姐身边没有人,奴婢不敢轻举妄动,可夫人和五小姐也欺人太甚了,小姐几日不眠不休写出的方子,就被她们这样偷了!” 碧晴说着,脸上露出怨愤之色,文锦绣眼中迸出冷意,伸手拉起碧晴,慢慢道:“那些不算什么,不要难过,三天之内,我定然要她乖乖放了秋妈妈和碧雨。” “可是,小姐,难道就任由五小姐这样嚣张吗?” 碧晴气道,老夫人和将军都知道小姐最近在钻研时疫,却没一个人肯说一句公道话。 “身为姐姐,自然应该谦让,她想要,我便给了就是。”文锦绣淡淡说道,纵然是文锦织盗了药方,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一来自己没有证据证明嫡夫人偷了药方,二来,药方已经献了出去,文锦织刚得了皇上的嘉奖,老夫人不可能开罪她,既然如此,还不如看她自掘坟墓。 桐华院。 文锦绣走到门口,铃兰看到她先是一怔,接着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文锦绣淡淡一笑,问道:“老夫人这两日身体怎样?用饭还好吗?睡的安稳吗?” 一如她过去来到桐华院一样。 铃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道:“老夫人一切都好,可是,小姐,您没事吧?” 任谁被抢了功劳,都不是这样一副淡然的表情啊! 文锦绣好笑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 铃兰干笑着摇了摇头,掀开帘子让文锦绣进去,文锦绣刚跨进门槛,脑中却突然蹦出铃兰的声音—— 【四小姐不会是气傻了吧?】 文锦绣猛然回头,看向铃兰:“你刚刚说什么?” 铃兰一惊:“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说啊!” 文锦绣蹙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脑子里又冒出了铃兰的声音—— 【四小姐刚刚怎么了?看起来好吓人。】 文锦绣一怔,旋即想到自己的表情确实太过骇人,微微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这几日没休息好,姐姐莫怪。” 铃兰微微松了口气:“小姐千万注意身体,呃……保持心情顺畅。” 【唉,四小姐好可怜……】 文锦绣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看到铃兰的表情,再联想到自己梦中的情景,她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可能是具有了某种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人心所想,也就是,读心术。 有了这个猜测后,文锦绣微微放下心来,对铃兰笑了笑便走进了屋子,到底自己的猜测对不对,还需要验证。 ------题外话------ 阿醉昨晚熬到一点码字,结果早上发现不满意,又重码,重码……〒_〒上了一上午的课,伦家好困……晚上再二更么么! 第二十四章 收服如幻 “孙女给老夫人请安。”走进屋子,文锦绣笑意盈盈向老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难为你一醒来就过来看我?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孙女一切都好,老夫人不必担心。”文锦绣的声音轻轻软软,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文锦绣这些日子的努力她看在眼里,但是木已成舟,再纠缠也无济于事,老夫人抬眸看了温婉的文锦绣一眼,拉过她的手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但你要明白,身为将军府的女儿,就要为将军府着想。” 文锦绣面色依旧带笑:“孙女明白,孙女自然一切以将军府为重。”她说着,双眸转动间看向老夫人,果然脑中出现了老夫人的声音:【绣丫头是个好的,可惜能为将军府谋的恩宠到底不如织丫头多,不如多补偿她一点算了。】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老夫人说着朝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会意,转身进了内室,捧出一个红木匣子来,打开递给文锦绣。 文锦绣看了那匣子一眼,只见里面放着一对羊脂玉镯子,两支赤金步摇,还有一些其他的首饰,她前世做了十三年的皇后,一眼就瞧出这些不是凡品,只听老夫人道:“这些首饰都是小姑娘的式样,我戴不得,你拿去吧。” 文锦绣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老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 老夫人摆摆手:“再贵重不过是死物,你拿着就是。” “这……”文锦绣看向老夫人,明白自己如果再推拒,难免老夫人会多想,微微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孙女就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也太过偏心了,奴婢听说皇上下旨,谁能治疗时疫,男的封官,女的给诰命呢,赏赐更不用说,老夫人只用一盒首饰便想让小姐将功劳让出来,也太过不公了。” 回到盈袖院,碧晴忍不住说道,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出所料看出了她心里的愤愤不平,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打开那匣子拿出一支步摇看了看,随即又放了回去,狡黠一笑道:“钱多不烫手,不拿白不拿。” 碧晴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自家小姐就是太好欺负了,这样不公平的事也只得忍下,若是二夫人还在就好了…… 文锦绣当然没有错过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却并不打算多说,吩咐道:“你悄悄去浣洗房,给碧雨送些伤药,告诉她们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将她们接出来。” 嫡夫人一顶不尊主子的帽子扣下来,这样的罪名不可谓不重,加上老夫人并不愿为她出头,要救出她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碧晴点点头准备出去,文锦绣又叫住她:“让如幻进来,我有话要问。” “哎。” 不过片刻功夫,如幻走了进来,她的步子很稳,进来向文锦绣行了个礼,只是那礼仪有些别扭,显然是才学不久的,离近了,更能看到她手指厚厚的老茧,文锦绣的目光深了几分。 “奴婢见过小姐。” 文锦绣摆摆手,道:“你去东街的回春堂找何掌柜,将这几日的病例拿回来。” 如幻一愣,她原本以为自己偷了药方,小姐定然是要处罚自己的,没想到却问也不问直接给她安排了任务,她以为小姐一直是防备她的,没想到竟让她去回春堂,难道不怕她将回春堂的情况报给嫡夫人吗? 感觉到如幻的内心波动,文锦绣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道:“还愣着做什么?” “小姐,奴婢……” “你不用自责,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是我的丫头,与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今后还需你我主仆同心才好。”文锦绣淡淡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如幻心中的想法,如幻并不坏,若是能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件美事? “奴婢对不起小姐,”如幻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道:“奴婢的妹妹在夫人手里,奴婢不得不听她的话,请小姐恕罪。” 文锦绣摇了摇头:“不怪你,你妹妹的事我会帮你,去吧。” 如幻抬起头,不敢置信道:“小姐……不,小姐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奴婢不能再给小姐添麻烦。”如幻说着摇了摇头。 文锦绣笑意盈盈看着她,脑中感受到如幻的感动,不由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起身亲自将如幻扶起来,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进了这个院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何苦说这些见外话?” 如幻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平静无波,却透露出丝丝温情,她心中不由一荡,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情了?十几年来,她感受到的都是人世冷漠,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感受到如幻内心的波动,文锦绣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如幻很快回过神来,道:“小姐大恩,奴婢铭记于心,此后定不负小姐信任!” 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微笑起来。 一连两日,嫡夫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文锦织更是,唯恐众人不知道是她献出了医治时疫的药方,一有机会就要不动声色地炫耀一回,收到别人或佩服或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才觉得满足。 “那边院子锣鼓声震天,小姐想好好休息都不成。”碧晴叹了口气,将窗子关紧了,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小了一些。 文锦绣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轻轻翻了个身,这几日嫡夫人母女显然高兴过头了,天天叫人来唱戏,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也赶着贴了上来,闹腾好几天都停不下来。 碧晴拿了张手帕绣着,低声叹道:“也不知碧雨和秋妈妈怎样了……” 文锦绣没说话,静静等着,等着嫡夫人母女遭殃! ------题外话------ 这个章节名啊……肿么感觉像是西游记里收服八戒一样(╯□╰) 第二十五章 风波将起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原本宫中已经放出风声,说太后可能会召见文锦织,嫡夫人母女喜不自禁,忙请了京城一流的绸缎庄裁制进宫的衣裳,满以为接下来就是赏赐了,谁知不过十天的功夫,情势急转直下。 先是原本已经有些起色的病人突然开始发起狂来,见人就咬,下口极重,被咬的人不过几个时辰就开始高热不退,然后这情势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有人感染,不断有人被咬,一时间,得了时疫的人比原来的数量翻了一倍,而且还在增加中。 皇帝气的大发雷霆,在朝堂上狠狠斥责了文凛,又连发三道旨意,命人控制感染者,疏散百姓,更是给太医院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找不出解决时疫的办法,全部革职处理,又命人四处张贴求贤榜,在全国寻找能解决时疫的能人,刚刚有些放松的朝堂顿时又紧张起来。 文凛一回到府里,便怒气冲冲赶到了盈袖院,看到文锦绣正在看书,一股怒火窜上心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狠狠扔在地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书!你写的方子出了问题,你还有脸看书!” 文锦绣心底冷笑,面上却做出茫然之色:“父亲说什么?什么方子?” 文凛气的手指颤抖,指着她道:“不就是医治时疫的方子,你装什么糊涂!” “父亲弄错了吧?女儿从未写过什么治时疫的方子啊!您应该去找五妹妹才是。”文锦绣天真无辜道,相比于文凛的勃然大怒,她语气很轻很柔,只是平淡地说着。 “你——”文凛指着她一时语塞,半晌才道:“你妹妹还小,她哪里懂得什么方子……” “父亲这话可说的不对,前两天您还夸过妹妹博闻强识,医术高明呢,而且,五妹妹博览群书,一张方子,不在话下吧?”文锦绣明亮的双眸眨巴着,声音十分可爱,仿佛在说你不是厨子吗应该会切菜吧一样自然。 “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文凛被她一呛,强自压下心头的怒气,大手一挥,也不管文锦绣是个什么表情,直接道:“限你明日之前将方子写出来,你明白没有?!” 文锦绣冷笑:“我要是不呢?” 文凛霍然转身盯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儿一向温顺听话,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冷傲,居然敢对他说不! “女儿为这方子费了多少心血,父亲不是不知道,可是却任由他人盗取了女儿的心血,甚至在女儿昏迷时,父亲不曾看望过一眼,女儿院子里的丫头被处置,父亲没有说过一句话,劳心劳力的是我,最后得了好处的却是五妹妹,得了名声的是她,出了问题却要我解决,凭什么?” 文锦绣声音冰寒地说着,不是质问,只是觉得委屈,前世今生,她从没有忤逆过父亲的意思,可这个父亲实在太过让人寒心,十几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今日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足她的院子,却对她横眉冷对,多么可笑! “你也是将军府的女儿,享受了这锦衣玉食,就该为将军府打算!”文凛刚听到文锦绣的话,一时被她问住了,冷静下来之后,怒火腾地升起,凭什么?她居然问他凭什么?!整个将军府,谁敢这么和他说话?他在战场上号令千军,谁敢问他一句凭什么?! 文锦绣冷眼看着他,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不是女儿不为将军府打算,而是女儿无能为力,所以,父亲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文凛被气的心肝隐隐作痛,扬起手就要打文锦绣,却在触到她那冰冷的双眸时僵在了半空,她的眼神无惧无畏,甚至一丝波动都没有,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巴掌不能打下去,不然就别想从文锦绣这里得到方子了,讪讪收回手,文凛盯着文锦绣看了半晌,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锦绣,你何必这样闹脾气呢,父亲也是为了你们啊!” 文锦绣叹了口气:“父亲,女儿是真的没法子。” 文凛的脸色陡然变得阴冷:“锦绣,作为女儿,要听话!” “唉,前些日子女儿费了几天几夜才写出一张方子,已经耗尽心神,女儿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我能有多大的本事?”文锦绣微微拧起眉头,仿佛十分无奈。 文凛怔了怔,是啊,文锦绣不过也才十三岁,她哪里来的本事治疗那么棘手的时疫呢?那张方子,也许是凑巧也说不定呢?他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不死心道:“真的没法子吗?” 文锦绣语气无比诚恳:“真的没法子。” 文凛嘴唇动了动,刚刚的气势一瞬间泄了大半,看着文锦绣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碧晴在一旁吓得冷汗直流,她实在想不明白,小姐哪里来的胆子跟老爷对着干,而且老爷刚刚还气势骇人,竟然就这么离开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小姐,您何苦惹怒老爷……”碧晴叹了口气,担忧道。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怕自己惹怒文凛后不好过,但并不解释什么,对文凛这样的人,一味的顺着他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压榨自己的价值,还不如趁机会给自己多争取利益。 一阵秋风吹起,将文锦绣的裙角掀起,她看着那随风摆动沙沙作响的落叶,微微勾起了唇角,声音很轻很轻:“起风了啊……” ------题外话------ 宝贝儿们国庆快乐撒~今天首推最后一天啦……阿醉要不偷个懒不二更?嘿嘿……讲道理,今天多五条评论就更咋样?【奸诈笑……】 第二十六章 自作自受 接下来几日,文凛变得焦头烂额,整天忙碌不停,到处寻找名医,京城的医馆都被他跑了个遍,奈何一无所获,就这样足足又煎熬了五日。 碧晴从外面端了茶杯进来,走到文锦绣身边,将茶杯放到桌子上,道:“小姐,奴婢听说老爷生了大气,狠狠斥责了夫人。” 文锦绣扬起眉头看着她,碧晴唇角微微翘起,道:“听说夫人去问老爷封赏的事,老爷正在气头上,直接跳起来将她狠狠骂了一顿,夫人走出书房的时候眼圈都红了,还差点摔了一跤呢!”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嫡夫人日夜盼着封赏,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她喝了口茶,问道:“然后呢?” 碧晴继续往下说:“五小姐听说了这事,巴巴地跑到夫人院子里打听情况,结果被夫人骂了一通,五小姐委屈的直哭,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还不止呢,五小姐看到老爷生了大气,连面都不敢露,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连晚饭都是悄悄送进去的呢!她今天原本还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老爷看到后更加生气,直接命人将戏班子赶了出去,现在御史言官人人都在唾骂她,说她急功好利,不懂装懂,出的那什么破方子,真把百姓害惨了!” 碧雨刚说完,突然意识到这方子是文锦绣出的,顿时住了口。 文锦绣轻轻一笑,如雨后梨花般清雅,道:“放到文锦织手里,的确只能是个破方子。” 那药方乃是她查阅了数本古籍,又结合前世医老教授给她的医术,仔细斟酌多日之后写出来的,就方子本身来讲,的确是个医治时疫的良方,可文锦织一来不知道这方子的用法,只当一股脑将上面的药材全煎了就行,却不知这样会产生毒素,这样用药刚开始会有些效果,可到了后面就显出弊端来,再者,这方子还需搭配回春堂特制的药丸,才能真正药到病除。文锦织却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这药方,只知道是好方子便不计后果占用,爬得越高自然摔得越惨。 “听说有个书生编了一首打油诗,走街串巷地传颂,专门嘲笑五小姐,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罪人,现在外面几乎人人都知道,将军府的五小姐胸无点墨还想悬壶济世,嫡夫人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看她们前几日那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活该倒了霉,哼,真是解气!” 碧雨说着,眼中闪过痛快之色,文锦绣颇有兴趣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乍看只是个温婉和顺的少女,绝不想不到这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碧晴心中暗自咋舌,怪不得药方被盗小姐一点都不急,五小姐这一回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以后别说想嫁入皇家,就是普通官宦人家也不一定敢娶,还真是自作自受。 文锦绣弯了弯眼睛,起身拿过一个小匣子,从中取出一个青花瓷小瓶递给碧雨:“再吃一瓶就大好了,可要按时服用。” 碧雨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露出感动,自打挨了板子,无论在浣洗房还是回到盈袖院,小姐都替她准备着药,而且为了方便她服药,全都做成了丸药,她有没有吃药,小姐记得比她还清楚,原本自己才是丫头,可小姐却处处照顾着自己…… 文锦绣读到她心中所想,不由无奈一笑,这两个丫头都太容易感动了,不过是一些药丸,怎么比得上前世她们为她甘愿放弃性命的情谊呢? 这时,如幻走了进来,文锦绣看到她的笑脸就知道,一切都办妥了。 建兴二十四年十月,时疫爆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汹涌而来,十月中,征南将军府五小姐献出药方,却使得疫情更加难以控制,皇帝大怒,命人寻访贤人。 四皇子段祈烨忙碌了多日,又要疏散百姓,又要防止病人发狂,还要奉命寻药,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可想到远在江北的二皇兄太子殿下,段祈烨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好的了,江北又是洪灾又是疫病发源地,二皇兄的处境比他严峻的多。 “回春堂开诊啦!” 不知谁喊了一声,段祈烨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群人一窝蜂般朝一个地方涌去,不过须臾之间,那里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段祈烨不由感到奇怪,这京都的医馆,他已经找了三四遍,也进过回春堂好几次,却从来没见今日这般,而且那么多人涌向回春堂,居然没有引起动乱拥挤,大家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段祈烨向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福九,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福九应了,快步走上前查探,不一会儿回来了,道:“殿下,奴才打听到这几日回春堂有高人出诊,用药精准,几乎是药到病除,连时疫都有法子,那些个家中有病人的百姓纷纷前来求药,病患抬进回春堂就没有治不好的,前几日有人送来一位得了时疫的病人,几天功夫已经大有起色,这名声一传十十传百,这几日回春堂前挤满了求医问药的人。” 段祈烨扬眉:“哦?可知道这高人是什么来历?” “这个倒是不清楚,那高人从不在人前露面,大部分病患都由几位坐堂大夫看诊,只有特别棘手的才会请他出手,奴才打听到他看诊的方式也十分奇怪,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福九说着也是十分纳闷。 “他的医术确实可靠么?”段祈烨蹙起眉头,若是这人真有那么大能耐,那这次的时疫之祸兴许就有转机了。 “说是,无病不可医。” 段祈烨微微松开眉头,看向那拥挤的人群,缓声道:“去传我的命令,请那大夫前往疫区,若治的好,定有重赏。” “是!” ------题外话------ 宝贝儿们,首推之后更新就稳定了哦,每晚九点如何?木有人反对伦家就定了哦o(^▽^)o 第二十七章 愿者上钩 回春堂后堂,文锦绣半靠在一张贵妃椅上,一只手臂撑着头,宽大的纱帘落下遮住了她的身形,另一只手搭着几根金线,此刻正微闭双眸,仔细感知着金线的跳动,纱帘外是一位得了时疫的男孩,不过十岁的模样,家人不忍心将他送到疫区自生自灭,听闻回春堂有神医,便将孩子送来了这里。 阿七站在一旁,看着那微微颤动的金线,不由看向纱帘后的女子,慵懒,清冷,高贵的像是一只猫,透过重重纱帘,他看不清她的模样,脑子里却不由想象着她此时的表情。 “小姐。”碧晴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在文锦绣耳边说了几句话,文锦绣睁开双目,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碧雨,碧雨掀开纱帘一角递给阿七,文锦绣说道:“让何韫去回,就说病人太多,无法脱身。” 碧晴点点头走了出去,碧雨奇道:“小姐不就是为了引起四皇子注意么,怎么……” 文锦绣勾起唇角:“傻丫头,求贤自然是要费些功夫的,等他找上门吧。” 文锦绣料的不错,段祈烨的要求被拒绝后仍不死心,一连三日都在回春堂门口守着,何韫起初还被吓得够呛,后来看四皇子态度并没有很强硬,便微微放下心来,每天仍旧看诊,开药。 “何掌柜,神医什么时候来啊?这都三天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福九焦急地问道,连着三天守在回春堂,只看到病人进进出出,根本没有什么神医,可这三天前来医治时疫的人却没有减少,福九看了看何韫,突然道:“何掌柜,你不会就是那个神医吧?” 何韫淡淡扫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阿七不屑地笑了一声:“神医风姿,岂是常人可比的?” 何韫:“……”好吧,他是比不得,可这小子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吗? “唉,神医见首不见尾……哦不,是不见首也不见尾……”福九颓丧地叹了口气,段祈烨看他这模样,不由一笑:“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多等等吧。” 何韫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拨着算盘,暗道这位四皇子倒是个聪明人,果然不愧是太子的胞弟,这风度气质就是不一样。 就在这时,一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道:“何掌柜,今日忙不忙?” “哎哟,如幻姑娘!”何韫抬起头看清来人,忙停了手中的活计,起身到左边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册子递给她,笑道:“这些日子都是这样。这是三天的记录,里面有几例我有些拿不准主意,都做了标注,还请姑娘转告东家。” 如幻接过册子,说道:“何掌柜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对了,这是小姐新配的方子,是治上次李老爹哮喘的。”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何韫,何韫忙接了,展开看了片刻,脸上就笑开了花:“还是东家手法独到,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哈哈……” 段祈烨和福九在一旁看得愣了愣,这回春堂的东家,竟是一位女子么?福九上前一步,问道:“何掌柜,不知这回春堂的东家是……” 如幻看了看他,又看向他身后的蓝衣公子,抿了抿唇笑道:“这位公子打听这回春堂的东家作甚?” “我们……” “适才听姑娘所言,这回春堂一些疑难杂症都是由你家小姐经手的?”福九刚开了口,段祈烨便出声打断了他。 如幻点点头:“不错。” 段祈烨双眸微微眯起,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问道:“敢问姑娘,你家小姐是哪家的姑娘?” 如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声道:“这跟公子有什么相干!若不是来求医问药的,还请另去别处,回春堂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公子自重!” 段祈烨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是被当成登徒子了?不过也是,平白无故问人家小姐的情况,难免惹人误会,倒是福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能被我家主子注意是你家小姐的荣幸,你这丫头忒不识好歹!” “福九!”段祈烨微微蹙眉,福九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退下了,如幻冷笑:“我家小姐福薄,怕是受不起这荣幸!” 段祈烨无奈叹了口气:“方才是在下做的不对,姑娘莫怪,实在是最近时疫横行,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你家小姐的医术在回春堂大夫之上,不知比之前几日在回春堂开诊的神医如何呢?” 如幻用看傻瓜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旁何韫轻轻咳了一声,道:“前几日在回春堂看诊的正是我家东家。” “什么?”福九顿时瞪大了双眼,神医,是女的?! “何掌柜,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管二人的表情如何,如幻朝何掌柜笑了笑,又朝阿七挥挥手:“阿七,走了!” 段祈烨转身看着如幻离开的背影,又看看继续忙碌的何掌柜,怔了半晌,突然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大步踏出了回春堂,何韫见他二人离开,轻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算着手里的账目,心中却在感叹,果然跟着东家就是好啊,居然可以看到堂堂四皇子吃瘪,他能不能幸灾乐祸一下? 出了回春堂,段祈烨招了招手:“派两个人跟着刚才那姑娘,看她是哪家的丫头,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 回将军府的路上,如幻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竖起耳朵细细听了片刻,仿佛没发现一般,脚步如常地往将军府走去,身后的影子见她进了将军府,互相对视一眼快速离开,她这才回身看了一眼,唇边渐渐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后脚步轻快地朝盈袖院走去。 ------题外话------ 明天就要再一次奔波在火车上了……〒_〒 第二十八章 太后召见 三日后,宫中突然传来一道旨意,太后传一品诰命文老夫人带文锦绣前往寿安宫见驾,消息传到将军府,府里一下子炸了锅。 受召见的不是风光无限的五小姐文锦织,而是不声不响的四小姐文锦绣,全家哗然,完全不知道四小姐不吭不响,怎么突然得了太后的召见。 文凛急急忙忙的准备,嫡夫人气的摔了一套茶盏,推说自己头疼的厉害就躲到了安瑞院不见人,老夫人听闻消息先是一怔,显然也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太后既然下了旨意,自己自然应该照做,于是急急叫文锦绣到桐华院,命身边最懂规矩的妈妈给她紧急培训宫里的规矩,生怕她在太后面前丢人。 文锦绣却并没有多慌张,太后就是前世的太皇太后,也是她做主将自己立为皇后的,是一个很和婉的老妇人,前世她刚入宫那几年,太皇太后对她多加照拂,又教给她许多管理后宫的方法,就像一个慈和的长辈一般。 云翠院,文锦织病恹恹地躺在榻上,自从药方出了事,她好几天都灰头土脸的不敢见人,此时听到文锦绣得了太后的召见,不由又气又怒,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狠狠揪着帕子,恨得牙根都要咬断了。 浮香小心翼翼地从门外走进来,文锦织听见响动,腾地一下坐起身子,一把抓过床头的花瓶砸了过去:“滚出去!” 花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浮香吓了一跳,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文锦织更加来气,冷声道:“退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浮香连忙摇头,文锦织皱起眉头:“什么事?” “回,回小姐,秦妈妈来了。”浮香说完低下头,不敢看文锦织的表情。 文锦织好看的眉拧起:“秦妈妈?她来做什么?” 浮香没有答话,只听文锦织道:“把花瓶收拾干净。” 这就是要见人的意思了,浮香松了口气,忙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才将秦妈妈迎了进来。 “给五小姐请安。”秦妈妈微微行了个半礼,浮香忙替她搬来凳子坐了,又有丫头快速地上了茶,秦妈妈看了一眼还在榻上的文锦织,脸色微微沉了几分,大家闺秀平日没病没灾,躺在床上成何体统?!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也这般受不住气,老夫人这些年的教导竟都白费了么? 文锦织此刻却根本不管秦妈妈在想什么,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妈妈怎么来了?” 秦妈妈压下眼底的不满,声音淡了几分:“四小姐马上要进宫,却没有合适的衣裳,老夫人命奴婢前来找五小姐借几件,您二位年纪相当,身量相同,还请五小姐行个方便。” 凭什么!若不是文锦绣,自己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她还好意思来跟自己要衣服?!文锦织一双美目喷出火来,她此时完全想不到是她自己偷了文锦绣的药方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文锦绣的身上,几乎下意识就要张口拒绝,然而对上秦妈妈平和的面容,她未说出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行!自己不能冲动,秦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为一个小小的文锦绣得罪了她实在不值,文锦织压下心头的火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的衣服给四姐姐,恐怕不合身吧?” “瞧您这话说的,您不过比四小姐小了六个月,您二位身量可是相同的。”秦妈妈说着,眼中不满之色愈浓,不过是一件衣服,也这样小家子气! 文锦织死死捏紧了帕子:“四姐姐亲自过来试试不是更好?万一不衬她的样貌也不好不是?” 秦妈妈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语气也沉了几分:“四小姐正在老夫人处学规矩,奴婢奉老夫人的命令前来,老夫人也怕不衬,交待奴婢全部拿去试了,挑出后再给小姐送来。” 文锦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些衣裳都是母亲千方百计打探了太后的喜好做的,如今不光要穿在一个卑贱的假嫡女身上,竟然还要全拿走?! “时辰不早了,还请五小姐行个方便。”秦妈妈说着站起身,这就是要离开的意思了,文锦织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拿去吧,只希望,四姐姐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说到“平平安安”时眼中闪过阴毒,文锦绣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生的贱货,却什么都要跟她抢,哼,进宫最好是惹怒了太后直接处死,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桐华院,秦妈妈将那些精美绝伦的衣裳摆到大长木桌上,文锦绣看着,微微翘起了唇角,秦妈妈还真是够狠,你不是不想给吗?那你一件也别留了!估计文锦织现在早已气的吐血了吧! “老夫人,四小姐,您二位看看这些衣裳,奴婢瞧着都好,真是挑不出来。”秦妈妈摆了摆手,一脸的为难,老夫人笑了起来:“织丫头倒是个大方的。” 秦妈妈道:“老夫人帮忙挑挑吧,奴婢的眼都要看花了。”却是不对老夫人的话做任何回应,文锦绣看着,眸中划过一丝深意,眼睛看向秦妈妈,凝神朝她脑中探去,将秦妈妈对文锦织的不满看得清清楚楚,唇边滑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哎哟,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眼光好,这件果然比其他的要好几分呢!”秦妈妈笑道,文锦绣的目光落到老夫人手里的那件衣裙上,上好的贡缎,上面绣了蓝色的青花,素雅端庄,正是太后喜欢的样式。 老夫人眼睛弯了起来:“哪里是见多识广,不过比你们多看了些东西罢了,绣丫头,你过来试试看。” 文锦绣应了一声,上前双手从秦妈妈手里接过衣裙走进了内室,再出来时不由让人眼前一亮,秦妈妈连声赞道:“四小姐配这身衣裳真是漂亮,清淡素雅,奴婢都移不开眼了。” “妈妈就不要取笑我了,多谢您为我费心了。”文锦绣面上带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秦妈妈一笑:“小姐见外了,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题外话------ 宝贝儿们,乃们好不好奇男主在哪里哇……【偷笑】 第二十九章 皇子病危 当天下午,老夫人带着文锦绣进了宫。 寿安宫依旧是前世的模样,宫殿内常年点着檀香,淡淡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宫殿,入了秋天气越发寒冷,寿安宫便在大殿四角放了四个暖炉,各有四个婢女小心照看着炉火,大殿内温度虽然不高,却也并不冷。 老夫人穿着大红色的一品诰命服饰,胸前是陈绣狮子补子,外面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绛红轻纱,头上的金簪熠熠闪着光芒。 文锦绣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脚下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随着老夫人轻轻俯身跪拜,仪态周到从容,如行云流水一般。 大殿里静的连衣衫碰触地面发出的摩擦声都能听到,太后坐在高高的凤坐之上,面容端庄,看着下面跪拜的祖孙二人,摆摆手赐坐,慢慢说道:“哪个是文锦绣?” 文锦绣深吸一口气,起身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口中说道:“臣女文锦绣参见太后,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民。” 太后静静看着她,微笑道:“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文锦绣缓缓抬起头,目光却不无礼地直视太后,眼神恭敬和顺,举止得体。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上前来,哀家好好瞧瞧。” 文锦绣安静道:“是。”随即起身向太后走了两步,仍旧跪下,太后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说道:“生的倒是标致,你可知道哀家为什么传你?” “回太后的话,臣女愚昧,略猜度了一二,不知可是因为回春堂开诊一事?” 文锦绣面容平静,一点也没有初次见太后的害怕不安或是惊喜,太后看着,心里微微诧异了几分,道:“是个聪明孩子,哀家听说,你医术不错,是么?” 太后话刚说完,老夫人面色就微微的变了,若是文锦绣说出她会医术,再对比文锦织,那不就是告诉太后她文家欺君吗? 文锦绣轻轻道:“回太后,前些日子五妹妹研究时疫,臣女一时好奇,便也找来几本医书看了看,至于医术,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远不如博闻强识的五妹妹。” 老夫人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对文锦绣又满意几分,不冲动莽撞,不急功好利,知道为将军府考虑,的确是个不错的丫头。 “哦?可是哀家听说,你能治时疫?”太后一双凤目里露出些许疑惑,文锦绣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 文锦绣垂眸,缓缓道:“臣女对时疫研究远不如五妹妹透彻,这些日子,五妹妹日夜忧思,臣女心疼幼妹,便多看了些书,五妹妹所献的方子臣女也看过,确实是可以医治时疫的。” 她这么说着,太后眼中的疑虑更浓,身子微微直了几分,等待着她的下文。 文锦绣凝神向太后心中探去,微笑道:“然而,臣女却听说方子出了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臣女又细细回忆了方子的内容,查阅多本古籍,又借来了这些日子回春堂的病例,多番比对之下发现,药方中有几味药药性相克,一旦同时煎服便会产生毒素,令人发狂。” 太后眉头锁了起来,按照文锦绣的说法,那些个病人确实是这样的表现,他们煎药也的确是一股脑全煎,可这药性相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竟然发现不了吗? 文锦绣读到太后心中所想,一字一句说道:“若在平时,这方子中的问题,太医院的太医众多,未必看不出来,可今时不同往日,时疫横行,太医院无人能解,一旦有了方子,谁又会质疑呢?就算发现了不妥,兴许也只会当做别人用药手法奇特罢了。” 说到底,太医院的太医都太过于庸碌,他们若是质疑方子的问题,一来会得罪将军府,二来会惹皇上不悦,毕竟你们弄不出来,人家弄出来了你还要叽叽歪歪,不是嫉贤妒能是什么?与其两头不讨好,还不如听之任之,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出了问题也赖不着他们。 老夫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要知道,那些太医的资历可比文锦绣深多了,若是太后觉得她口出狂言,那将军府可就要倒大霉了! 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身边皇子公主众多,可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小小年纪看问题的眼光如此独到,太后年轻时也是个聪明的女子,不由地对她心生好感,道:“你说的不错。” 随后,她似是感叹似是呢喃道:“身居高位往往思虑过多,不舍得高官厚禄,不舍得良田美妾,这些太医,都太无能了……”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莫姑姑快步走了进来,伏在太后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太后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冷声道:“此事当真?!” 莫姑姑点点头:“千真万确!奴婢听闻,云妃娘娘拦着不让人带九皇子走,甚至以死相逼,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一双长眉拧成疙瘩:“皇帝可知道了?” “已经派人去禀报了,可云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九皇子又是陛下的幺子……”莫姑姑说着,却是不往下说了。 文锦绣状似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微微凝神,却原来,九皇子段祈焕不知为何感染了时疫,从昨夜开始就高烧不退,九皇子的生母云妃怕此事泄露皇上会下令让九皇子离宫,便悄悄瞒下了此事,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云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允许她出宫自生自灭,因而与前来带走九皇子的侍卫们闹了起来。 太后长叹口气,莫姑姑的话她明白,九皇子是陛下的幺子,自然是疼宠万分,怎么忍心让他自生自灭,且不论皇上,就是太后自己也不忍心,可又能怎么办呢?! “太医们可有办法?”太后闭了闭眼,问道。 莫姑姑叹了口气:“束手无策。” 太后身形顿了顿,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凄凉:“太医无能啊……”话刚说完,眼光却突然落到了文锦绣身上,太后的眼中一瞬间闪过种种思绪,太医无能,可有人能啊! “锦绣,哀家若要你治一位病人,你可有把握?” ------题外话------ 伦家不造嗦森么了……男主还在玩命加载中,乃们揍我吧……躺尸 第三十章 准你医治 长庆殿是九皇子的寝宫,殿门口,云妃急得满头大汗,她站在宫门口,挡着门不让侍卫进去,所有的丫鬟妈妈都被她赶到了外面,她一个人对抗着这些人,看起来颇为心酸。 “娘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们,这时疫可不同于其他病症,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侍卫统领上前一步,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 云妃冷笑道:“本宫不管这些!焕儿是本宫唯一的儿子,你们休想带走他!若是怕传染,就滚出长庆殿,随便你们封宫也好,囚禁也罢,大不了本宫陪着焕儿一起死,绝不牵连你们高贵的性命!” 侍卫统领蹙起眉头:“娘娘何必说这种话!” “孩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为人父母,本宫如何忍心让他自生自灭……”云妃说着,神色凄婉,转而又恢复一脸冰霜:“总之,若你们想带走焕儿,就在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娘娘,您……” 侍卫统领被云妃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时只听到一声尖细地唱和:“皇上驾到——”侍卫统领松了一口气,忙跪下行礼。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绣金龙出云的龙袍,胸前是大片大片繁复的云纹,头上带着二龙戏珠赤金冠,此刻正大步向这边走来,云妃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心一下子狠狠沉了下去。 “臣妾参加皇上。”云妃福下身去,心中更加焦急。 皇帝大手一挥,冷声道:“闹什么!” 云妃眼中积起泪花:“皇上,这要臣妾如何忍心!焕儿是臣妾拼了命生下的,比臣妾的命还重要啊!臣妾身为他的母亲,实在不能看儿子自生自灭,若皇上执意要赶焕儿离宫,臣妾愿陪着他一起,横竖我们母子,早就该一起死的,若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他来世上走一遭,平白受这伤身之罪。” 她说完像是再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皇帝脸上的阴沉也淡了一些,多了几分悲凉。 云妃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子,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善解人意又聪明知趣,更重要的是,当年生九皇子时难产,云妃拼了命要保孩子,若不是后来太医们拼尽全力,她这条命兴许早就没了。为皇室生下幺子,而且又差点丢了性命,这点让皇帝感动多年,她这话一说,皇帝想起当年她拼命保下九皇子的情景,心中也不由感到悲恸,他的儿子,他如何不疼?可,这宫中众人,不能因他而遭殃啊…… 皇帝脸上的悲伤只是一瞬间,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凌厉,云妃看着,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微微摇着头,牙关颤抖,不要……不要…… “来人,将云妃带走,将九皇子送到行宫养病!” 皇帝挥了挥手,云妃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她扑倒在皇帝脚下,凄声喊道:“皇上——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要保焕儿一世平安的,你是皇帝,金口玉言,怎么可以反悔!” “云儿,要识大体,皇宫这么多人,朕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皇帝拧起眉头,冷声说道。 “太后驾到——” 云妃还想说什么,只听一声唱和响起,太后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众人忙向太后行礼,太后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不待云妃说什么,便对皇上道:“皇帝,兴许有人可以一试!” 听了这话,云妃眼中露出惊喜,皇帝一怔,道:“不知母后说的是……” 太后指着文锦绣:“文将军的四女儿,文锦绣。” 皇帝这才看向文老夫人身后的少女,当日庆功宴远远见过一次,她一曲箭中舞精妙绝伦,原以为是个英气十足的女孩儿,离近了看,她眉目之间,竟满是柔和。 文锦绣低垂着眉眼,任由皇帝打量,余光朝云妃看了一眼,一眼看出这个女子的不简单,她可不是那些只会争宠的妃子,云妃是这皇宫中,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妃子。 “文四小姐,你会治疗时疫?”皇帝有些不信,即使四皇子告诉他,回春堂幕后的东家可能是这位小姐,他还是有些不信,毕竟,她太小了。 文锦绣盈盈拜倒,声音如同清泉一般清亮:“回陛下,臣女这几日确实有了一些心得,只是,手法粗鄙,恐陛下不准。” 皇帝问的话,不管答会还是不会都不合适,九皇子是一定要救的,她这么说,皇上倒不好说别的了,沉声道:“朕准你用药,但若是治不好……” “若是治不好,臣女但凭陛下处置。”文锦绣微微抬头看向皇帝的双眸,却并没有被里面的戾气吓到,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羽毛落到水面,除了一丝涟漪,再无其他。 文老夫人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按文锦绣的说法,她只不过读了几本医书,竟然敢医治皇子吗?她几乎下意识就要张口阻止,可转念一想,若治好了,文家恩宠更盛,治不好……只是折了个孙女,虽然有些可惜,可富贵险中求不是?这么想着,她淡淡垂下双眸,静观其变。 文锦绣知道这位祖母心中的想法,心中没有任何波动,文家这些人,除了大哥,她一个都不在乎,只是,他们若想死死压住她,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好,朕准了!”皇帝说完,对侍卫们说道:“严格把守长庆殿,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皇帝这意思,就是不赶九皇子离宫了?云妃心中一喜,略带感激地看了文锦绣一眼,文锦绣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云妃有些惊讶,再看向她,她已经垂下了眼看着地面,波澜不兴的样子。 皇帝安排完一些事情,就快步离开了,由于时疫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太后特命文锦绣留住宫中,直至九皇子病愈,文老夫人交待了她几句便离开了,长庆殿中,只剩下太后,云妃和文锦绣几人。 ------题外话------ 假期倒计时了……不嗨森!(;′⌒`) 第三十一章 妙手回春 偌大的长庆殿内殿中,只有云妃两个心腹姑姑和两个丫头在,文锦绣走进内殿,太后和云妃坐在外殿等候,脸色都很凝重,毕竟这是一场赌注,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 “九皇子这样发热有几个时辰了?可有别的症状?”文锦绣伸手探了探九皇子的额头,问道。 “回小姐,九皇子是昨夜子时开始发热,到现在已有近八个时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抹了抹眼睛说道,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云妃身边的素姑姑,点了点头。 提笔写下一些药材,文锦绣将这纸交给素姑姑,道:“这些药材用量我都有写,请姑姑准备一下,熬煮一个时辰后倒入浴桶,为九皇子沐浴。” 素姑姑睁大双眼看着她:“要煮药沐浴?” 【难道不吃药吗?】 文锦绣“听到”她这么说,笑了笑道:“九皇子体内热毒未发,当由外徐徐引出,若一味用药强行驱毒,热毒去而寒毒侵,九皇子年幼,必然是受不住的。” 素姑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了药方快步走了出去,文锦绣又写了张方子交给另一位乔姑姑,道:“这些药材,烦请姑姑前去回春堂一趟,请何韫何掌柜为九皇子抓药,然后煎十二个时辰,只留一碗汤药即可,记着一定要回春堂的药。” 乔姑姑点点头,没问任何问题走了出去,外面太后早已招来太医等候,验过方子之后才会拿药。 “巧灵,你将这些药材捣碎拿来。”文锦绣又递给巧灵一张纸,巧灵,巧珍都是云妃身边信得过的丫头,她也提前打探过她们的内心,这二人可靠。 巧灵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不等巧珍发问她的任务,文锦绣已经将一个大盆递了过来,大盆里是一堆鸡蛋,巧珍纳闷地抬头,只听文锦绣道:“将这些鸡蛋打匀。” 丢下这一句话,她也没闲着,往手上倒了些淡绿色的药油,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她将药油在手掌搓热,双手覆在九皇子额头上,一点一点按搓起来。 外殿,听闻文锦绣给这四个姑姑丫头安排的任务,太后和云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太医检查后,发现那些方子都没什么出奇,只是普通温补的方子,怎么不治时疫,反而先补气呢? 还有,宫中要什么药材没有,非回春堂不可? 文锦绣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她此时已经忙的满头大汗,她并不是简单地将药油涂上就可以,涂药过程中还替九皇子按压全身脉络,脉络不通,用药只会越堵越厉害。 “小姐,药浴已经备好。”素姑姑快步走进来,指挥着四个小厮抬了浴桶进来,又放下厚重的帘子,内殿一下子暗了许多。 文锦绣命他们将九皇子上衣除去,让他坐到浴桶里,素姑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终究没忍住,道:“小姐,您是不是回避一下?” 【皇子沐浴,小姐您不能看吧……】 文锦绣脑中蹦出这句话,她嘴角微微抽了抽,道:“我回避,谁替他针灸?” 素姑姑一想也对,默默退到了一边,刚走两步,突然反应过来文锦绣说了什么,针……针灸?!天!皇子贵重之躯,怎么可以用针刺! 文锦绣看她转过身来就知道她想了什么,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便冷声道:“准备金针,烈酒,九皇子的命比什么忌讳都重要。” 素姑姑一怔,暗道这位文小姐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被她的眼神一看,似乎自己透明的一般,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九皇子的皮肤已经被高热烫的发红,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些红点,如果不及时排出热毒,恐怕这些地方会生出疹子,脓包,到时候会更加难办。 文锦绣手指停在他颈后几个穴位出,手中金针快速精准地刺下,一旁站着的姑姑丫头看的心惊胆战,唯恐她一个不小心扎错地方,所有人都跟着她玩完。 “她用针灸?”云妃听完回报,脑门儿上出了一头的汗,手指无意识紧紧攥起,但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担忧,太后看了一眼素姑姑,道:“可还有别的?” 素姑姑一副见鬼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道:“文小姐命人将药材捣碎,混入鸡蛋,绿豆粉做成膏子,全部……涂在了九皇子身上……” 太后也有些吃惊,文锦绣说她手法粗鄙,她还当是她谦虚,如今一看,简直闻所未闻! 此时已经是深夜,内殿中文锦绣几人忙碌着,外面太后和云妃都静静等待着,一群太医跪在地上,他们的作用除了检查方子有无毒性,还有就是……打下手,文锦绣需要什么,只需差人说一声,他们就得办,太医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启禀太后娘娘,云妃娘娘,九皇子醒了!” 巧珍快步走了出来,惊喜说道。 云妃猛然站起身:“果真?” “回娘娘,确实醒了!”巧珍满面喜色,在文锦绣针灸逼出一些黑血之后,九皇子就有了醒来的意识,后来文锦绣又喂他吃了颗药丸,不出一刻钟,九皇子便睁开了双眼。 云妃喜极而泣,快步走进内殿,扑到九皇子床前,叫道:“焕儿!” 九皇子声音沙哑道:“母妃……”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云妃拉着九皇子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文锦绣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努力没有白费。 接下来几天,文锦绣每日都会给九皇子金针过穴,加以药浴,药膏,九皇子身体慢慢好转起来,一天比一天气色好,七天之后,身上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诸位太医把脉之后发现,九皇子除了大病之后有些虚弱之外,已经没有大碍。 皇上听闻后忙到长庆殿查看,看到九皇子靠在床上,神采奕奕喊着父皇的时候,不由龙颜大悦,连声夸赞文锦绣妙手回春,文锦绣垂眸不语,太后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女孩子不骄不躁,不由更加喜欢。 “皇帝,你可要好好奖赏锦绣,这孩子哀家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太后笑呵呵地开口,皇帝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不知皇帝打算怎么赏啊?”太后问道。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太后要赏,不如赏给孙儿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文锦绣一下子呆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死死攥紧了双拳才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她的呼吸都凝固了…… ------题外话------ 啦啦啦,宝贝儿们猜猜来人是谁呀,猜出名字有奖哦!嘿嘿,文文这几天在二推,求收藏求花花钻钻求评论~二推期间福利见下方评论区置顶哦!宝贝儿们活跃起来~ 第三十二章 太子殿下 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人,文锦绣抬眸望去,那人穿着杏黄色绣四爪金蟒长袍,腰间束一条攒金丝月白色四指宽玉带,玉带上垂着两枚玉佩,一枚象征太子身份,一枚平常佩戴,他身上挂饰不多,行动间简洁利落,那张无与伦比的俊美面容上带着盈盈笑意,逆着光走近,仿佛天神下凡,从文锦绣身边走过,带起微微的风。 众人忙跪拜行礼,那人笑着让众人起身,才向皇帝,太后行礼:“见过父皇,太后。”皇帝微微颔首,见他进来面上也带出笑意。 文锦绣垂下眸子苦笑一声,太子段祈煜,建兴皇帝二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七岁设计谋大败贼寇,八岁被立为太子,战场上计谋诡谲,朝堂上手段凌厉,面上三分笑,心中九把刀,乃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之才,前世的宏元皇帝,也是,她的丈夫。 太后伸手拉过段祈煜上上下下看了看,道:“在外这些日子辛苦了,哀家原想着你要到明日才能回来,不想今天就到了。” 段祈煜笑道:“孙儿听说九皇弟身染重病,心中实在担忧,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回来听说父皇跟太后都在长庆殿,便跑了过来,九弟可好些了?” “劳太子挂心,焕儿已经大好了。”云妃行了半礼答道。 “那就好,云娘娘这些日子辛苦了。”段祈煜说着拍了拍手,外面快步进来两个小厮,将两个锦盒摆在了桌上:“这是我在江北见到的,用来补气养身再好不过,九弟刚刚大病初愈,这是我作为兄长的一点心意,还请云娘娘收下。” “多谢太子关怀。”云妃微微笑了笑。 段祈煜点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到垂手站立在下首的文锦绣身上,不由疑惑地看向太后:“这位是……” 太后笑道:“刚刚还说要哀家赏给你,竟都不知是谁么?” 文锦绣听着这话,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难过还是委屈,亦或者是不甘,是遗憾……重生以来,她一直没想好怎样面对他,想要见他却不敢,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却不敢打听,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知道他去了江北,她心中多担忧啊,怕他吃不好睡不好,怕他劳累伤身,只想他好好的,可当他终于好好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却十分的生气,然而,气什么呢? 气他不记得自己么?文锦绣心中酸涩无比,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么?从她重生开始,就注定了她要背负上一世的记忆,这跟他,毫无关系。 段祈煜打量了文锦绣几眼,笑道:“这位定然是文四小姐了吧?” 文锦绣心中微动,压下汹涌的情绪走上前福身:“臣女征南将军府四女文锦绣,拜见太子殿下。” 段祈煜悦耳的声音响起:“免礼。时疫横行,四小姐这些日子辛苦了。” “臣女身为大月子民,理应为大月分忧,谈不上辛苦,倒是太子殿下劳苦功高。”文锦绣淡淡道,十指已经冰凉。 察觉到她的冷淡,段祈煜微微蹙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掩去眼中的疑惑,道:“这次还要多谢四小姐献出良方,才使得时疫情势好转。” “殿下客气了,药方是臣女五妹所献,臣女不敢居功。”文锦绣越说心中越是烦躁,语气不由冷了几分。 “可是本宫听闻,五小姐良方乃是毒方,反而是四小姐指出其中错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况且四小姐救了我九弟,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又为何不敢居功呢?”段祈煜仿佛没察觉到文锦绣的冷意,笑着问道。 文锦绣看着地面,淡淡道:“为臣者为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谈何功劳。” “若不谈功劳,又谈论功行赏,这当如何?”段祈煜来了兴致,问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罚皆是帝意,臣女不敢妄加揣测。” “君恩广施天下人,赏罚皆有吏法,如何就是帝意了呢?这岂不是说陛下一人独断朝政?”段祈煜追问,他这话一问出来,气氛明显冷了几分,若是文锦绣答不上来,这就是对皇帝不敬! 文锦绣顿了顿,抬头看了段祈煜一眼,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趣味,看不出一丝其他,她想要探知他的内心,却看到灰蒙蒙一片,什么都感知不到,她心中一震,瞳孔不受控制缩了缩,段祈煜看到,微微挑起了唇角,道:“四小姐?” 文锦绣慌忙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上承天意,下顺民心,陛下是明君,苍天眷顾,百姓拥戴,乃万民表率,陛下的心思自然就是天下人的心意,自然就是天意,太子殿下,臣女说得可对?” 定下心后,最开始见到段祈煜的刺激已经慢慢淡了下来,文锦绣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恭顺,她说完甚至对着段祈煜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段祈煜一怔,竟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文小姐说得好!”一直没说话的皇帝哈哈笑了起来,对太后道:“怪不得太后喜欢这孩子,朕看着也喜欢的很,煜儿啊,你可是碰到对手了!” 段祈煜怔楞过后也不由失笑,道:“原本就是儿臣咄咄逼人,倒唐突了文小姐。” 太后也笑道:“素日只见你待人平和,想不到也有这样耍滑的一面,你可吓到锦绣了。” 段祈煜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是孙儿莽撞了,不如,太后替孙儿补偿补偿文小姐吧?” “这补偿哀家可给不了,端看皇帝的意思如何了。”太后凤眸弯弯,段祈煜便看向皇帝,皇帝听着他俩的话,微微笑了笑:“文小姐献良方,救皇子,救我大月于水火之中,理应封赏,况且有太子,太后开了口,便加个恩典,册为正二品嘉宁县君吧,赏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珍器珠宝十二台。”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笑道:“文小姐,还不赶快谢恩?” 文锦绣跪倒,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道:“臣女感激陛下的恩典,只是臣女每每想起百姓还在疫病中煎熬,心中便十分不忍,若是陛下允许,臣女愿将这些宝物全部换成药材送往回春堂,以求救治更多百姓。” 皇帝没有说话,冷冽的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却感到有些震惊,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不居功,不贪财,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题外话------ 咩哈哈哈,太纸殿下终于粗来啦!伦家表示很嗨森~嘿嘿,推荐友友留侯夫人的文文——《穿越之张良的小娘子》,带你领略不一样的张良张子房,宝贝儿们喜欢可以去看看哟! 第三十三章 狠狠打脸 太后也有些意外地看了文锦绣一眼,这样多的赏赐,别说是普通公侯之家的小姐,就是皇室的公主皇子们也不一定不动心,而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口就要全捐出去,这不得不让人意外。 “你可知这些宝物价值多少?”太后缓声问道,毕竟是个小姑娘,兴许不知道宝物的价值呢! 文锦绣勾起唇畔,轻声道:“在臣女心中,人命无价,只要能多救治几位病人,倾家荡产臣女也觉得值得。” 段祈煜惊奇地看着她,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双眼一瞬间变得明亮,他转向皇帝,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此次时疫,回春堂救治不少病人,原本儿臣还在奇怪,这医馆哪来的这么大能力,打探之下才知道,竟是文小姐名下的产业,怪不得这样出彩。” “哈哈,你不提朕都要忘了,的确如此,此次时疫,回春堂功不可没,赐‘第一医馆’金匾,至于文小姐说的药材一事,揽华园中药材众多,就将揽华园赐给文小姐吧!至于你的母亲……”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文锦绣轻轻说道:“多谢陛下抬爱,只是臣女生母早逝,恐无法接受皇恩。” 生母早逝,还有嫡母啊!况且文锦绣还算做是嫡女的,赏赐嫡母并不算过分,皇帝愣了愣,文锦绣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呢? 段祈煜听着差点笑出声来,轻咳两声,提醒道:“儿臣听闻,文五小姐才是文夫人的亲生女儿。” 他这么一说,皇帝和太后便想起了前些日子文锦织献药方差点酿成大祸的事来,脸色都微微的变了,太后道:“煜儿说的不错,五小姐并未做出什么功绩,不适合赏赐过重。” 文锦绣微微垂下双眸,何止是没做出什么功绩,根本就是差点祸国殃民,太后这么说还是给了文家脸面呢! 皇帝眉心微蹙,说道:“太后说得对,既然如此,就追封你的母亲为三品仪人吧。”他说完,不再理会这些事情,疾步走了出去,显然朝堂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九皇子病愈,文锦绣成了皇家的功臣,不出两个时辰,将军府四小姐文锦绣被封为嘉宁县君的旨意就传了下来,同时嫡母江氏封为一品夫人,生母孙氏被追封为三品仪人的消息一下子震惊了整个将军府。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文锦绣被封为县君也就罢了,她的生母若是还在,被封个三品仪人也可以,可她的生母都死了十三年了,追封?!这可是狠狠打了嫡夫人的脸,再看那十二个硕大的红木箱子就知道,皇上给了不少赏赐,更别提皇上将揽华园赏给了她,那可是算在她名下的私产,文锦绣这回简直是撞了大运! 接圣旨的时候,嫡夫人脸颊的肌肉止不住地抖动,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文锦织更是气的浑身颤抖,连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住,偏偏圣旨要全家人一起跪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文锦绣解决了时疫救了百姓,所有人都在感念文四小姐的恩德,夸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文锦织恶狠狠盯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像是要盯个窟窿出来,本来有这样殊荣的人应该是自己,可文锦绣偏偏要横插一脚,这下功劳全都成了她的! 嫡夫人毕竟见惯了大场面,即使气的牙根都要咬断了,面上却还维持着平静的神色,接完圣旨后,她命人将老夫人搀回去,又重金谢了宣旨的太监,指挥着人将那些赏赐抬进府里。 文锦织死死攥着帕子,气冲冲冲到文锦绣身边,劈手就要朝她打过去:“贱人!” “锦织!”文沐宸一把扣住文锦织的手腕,冷声道:“你做什么!” 文锦织被那冰冷的双眸吓了一跳,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来,只喊了一句“大哥”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君竹,你妹妹不过是这几日着了些风寒,没休息好有些手软罢了,你这是做什么?”嫡夫人平静地说着胡话,文沐宸看了她一眼,冷冷松开了文锦织,文锦绣温婉说道:“五妹妹最近身体不适吗?可请大夫看过,最近时疫刚刚好些,妹妹可要当心。” 她的声音很软,很平静,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关心是发自真心,文锦织气的双眼通红:“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织儿!”嫡夫人拉了文锦织一把,文锦织没说完的话卡到了嗓子眼里,嫡夫人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锦织气急败坏喊道:“母亲!” “回去休息!”嫡夫人的声音陡然凌厉,对丫头浮香道:“将五小姐扶回去!” 文锦织被她一吓,委屈的要死,咬咬唇角,恨恨跺了下脚转身离去,浮香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险些摔倒。 文锦绣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文锦织毕竟年纪小,又被嫡夫人保护的太好了,这么一点挫折就受不住,以后可怎么玩啊! 嫡夫人深深望了文锦绣一眼,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也劳累多日了,回去歇着吧,君竹,圣旨也接完了,若没什么事情,你该回军中守着了,刚刚入职,要勤勉些才好。” 文锦绣微微笑起来,这次自己让文锦织吃了这么大的亏,嫡夫人脸上居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可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朝嫡夫人行了个礼,文锦绣笑得很温顺:“是,母亲也要注意身体,府里家大业大,还得全靠母亲操持呢,女儿告退。” 她说完朝文沐宸眨了眨眼,转身带着碧雨碧晴回了盈袖院,嫡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渐渐染上一层阴毒,文沐宸看到心中暗暗留意,在嫡夫人看过来之前也转身离开。 ------题外话------ 吼吼,后面又要来阴谋了,看我亮闪闪的白牙嘿嘿嘿……推荐好友文文《溺爱之绝色宠妃》,上简介咯~ 穿越?她重生一世。 没钱没家,孤身一人,本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谁知一个姓氏引来日子不快。 初遇,他是野兽,狂野粗暴。 她吃了亏,偷他的东西仓皇而逃。 他像只老鹰到处逐着她,在她婚嫁当晚,猖狂的带着人马去搞事。 抢婚当晚 他眸低结冰:“你这个花心的女人。” 她火气迸发:“你这个厚脸的臭男人!” 交手几回合,她轻易被他放倒。 她气馁了:“你到底想怎样?” 他笑意凉凉:“别妄想离开,没我的准许,你逃不掉。”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医术无双女VS高冷闷骚男,在与他携手打造江山,共创宏图霸业的半路上,遭到强欺而后反扑的故事。 第三十四章 奇货可居 御赐的礼品单子很长很长,嫡夫人捏着单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 “老爷,是不是太多了些?”嫡夫人压下心中的嫉恨,尽量平静道。 “这是陛下赏给锦绣的。”文凛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些礼品早已超过了当年嫡夫人的嫁妆,却都是文锦绣的私人财产,她心里当然不平衡。 嫡夫人咬碎了后槽牙,一字一字说道:“这是陛下赏给文家的!” 文凛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过是一些财物,何必计较这些惹人口舌。”他总觉得文锦绣不是好说话的人,要是因为一些财物闹起来,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嫡夫人叹了口气:“老爷!咱们家五个女儿,到时候出家要办嫁妆都是银子,君竹也快要议亲了,用钱的地方多的很,咱们家这样大的家业,外人看着富贵荣华,可每天吃喝嚼用哪一样不要钱,锦绣是替将军府立功,这些赏赐理应是将军府的。” 文凛不说话了,在他心里也是不想把那些赏赐给文锦绣的,因为这个女儿早已冒犯了他的权威,让他十分不喜,况且她现在风头这么盛,以后怕是更加难管。 嫡夫人再接再厉:“老爷,锦绣毕竟是个女孩子,要这么多财物也没什么用处,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应当为将军府考虑考虑的。” 文凛点头:“你说的不错,我去跟老夫人说。” 嫡夫人满意地松了口气,文凛去跟老夫人说,这事就*不离十了。 桐华院,老夫人穿着石青色绣百子锻袍,头上戴着灰色银鼠皮昭君套,背靠着大红川绣百福迎枕,正坐在宽大的软榻上念经。 “又不是缺这些银子,何必这样小家子气!”老夫人一颗一颗捻着佛珠,不赞同说道:“锦绣这一回在陛下面前得了脸,连太后都对她赞誉有加,圣旨上已经明明白白写清楚是给锦绣的,你这样做,传出去让皇家怎么想?!” “这我也知道,只是咱们府里开销实在不小……”文凛没想到老夫人会反对,一时有些尴尬。 老夫人冷哼一声:“又是你那夫人说的是不是?你战场上号令千军,偏偏对后宅妇人没法子,你那夫人对锦绣是个什么态度你难道不知道?你摸着良心想想,文家经营这么多年,真缺那点银子?而且,锦绣这回救了九皇子,成了皇家的恩人,她日后能带给将军府的远比现在多得多,到时候,这些银子算得了什么?” 老夫人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文凛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目光放长远些,把心往锦绣身上放放,肯定亏不了!” 文凛眉心一动,老夫人说的这些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文锦绣强硬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喜,低声反驳道:“她不过是个内宅女儿……” “内宅女儿?”老夫人将佛珠放在桌子上,冷笑道:“你可别忘了,这个内宅女儿可是解决了你们这些朝廷重臣都解决不了的事,不比那些朝臣差。” 文凛脸色顿时涨红了说不出话来,老夫人重新拿起佛珠,慢慢捻着,许久才道:“你就算不顾及名声,不顾及锦绣,也该想想君竹,他对锦绣有多疼爱咱们都看在眼里,若为这些小事惹你们父子感情不睦,岂非太不值得?” 嫡夫人定然不肯……文凛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可老夫人说的这些句句都是事实,他也不能违抗她的意思,便点点头:“就依老夫人所言吧!” 不出半个时辰,那库中宝贝的单子就送到了文锦绣的手上,文锦绣看着那长长的礼单,缓缓勾起了唇角。 “小姐,听说五小姐病了,夫人急匆匆赶去云翠院探望了。” 碧晴走过来说道,文锦绣扬起眉头:“病了?” “是,听说连晚饭都没吃,奴婢听闻她发了好大的脾气,云翠院的下人都不敢进去伺候了。”碧晴说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姐,五小姐这样,估计不会参加明天的宴会了吧?”碧雨端着茶杯走进来说道。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宴会上宾客云集,她可不信文锦织那爱出风头的性子能按捺的住,她一定是要参加的,而且会摆出一副姐妹和睦的姿态来。 云翠院。 文锦织气的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个稀巴烂,可胸中的火气却一点没有发泄出来,她边砸边骂:“小贱人,小娼妇!不过是个贱丫头,也来抢我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嫡夫人进来,就看到平日端庄温和的女儿现在正像个泼妇一样发疯,心中火气腾地冒了出来,再加上从文凛那里得了信儿,不由更加气恨,快步走到文锦织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文锦织脸上立刻浮现几个清晰的指头印,她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嫡夫人。 嫡夫人声音冰寒,厉声道:“输也要输得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文锦织脸上火辣辣地疼,越想越委屈,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娘!是那个贱人害我啊,你不帮我报仇就算了,还打我!” “还不是你蠢!”嫡夫人指着她鼻子骂道:“要不是你自作聪明去偷她的方子,能出了这样的事吗?受挫了也罢,吃了教训爬起来就是,偏你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真是枉费了我对你的期望!” 嫡夫人越说越气:“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为你考虑,重金请你学舞,要你琴棋书画皆通,又请师傅教你读书,难道就是让你这样撒泼的?你知不知道娘对你下了多大的心血,知不知道你爹还有老夫人,他们对你期望多高?” 文锦织愣住了,看着嫡夫人说不出话来,嫡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对你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文锦绣算得了什么?得了个县君又怎样?最终还是注定要匍匐在你的脚下。” 文锦织听着嫡夫人话里有话,却不敢多问,嫡夫人拉过她,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知道你觉得难堪,可那又怎样,等你做了人上人,谁敢说你一句不是?且让那小贱人得意一时,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嫡夫人说着,眼里闪过恶毒的光芒,文锦织背后不自觉冒出一丝冷意…… ------题外话------ 嘿嘿,伦家今天生日,多发一章粗来~今天就要下推了,宝贝儿们多多冒泡啊……伦家看不到乃们,好忧桑啊【哀怨脸】今晚九点还有一更,快祝我生日快乐哈哈~ 第三十五章 举办宴会(二更!) 将军府举办的宴会时间是在申时,但文府现在风头正盛,因而刚过了午时便有人陆续前来贺喜。 嫡夫人坐在正厅,端庄温和地接受着众人的道喜,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文凛忙着跟前来参加宴会的官员寒暄,前厅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文锦绣侧卧在后花园宽大的秋千架上,一只手臂撑着头,双眸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秋千小幅度晃动着,地上落了一地金黄的菊花瓣。 段祈熠走到后花园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顿住了脚步。 引路的婢女见他停步,顺着目光望去不由心中一跳,提醒道:“大殿下,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无妨。”段祈熠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你退下吧,一会我自去前厅便是。” 那婢女也不敢说什么,忙行了个礼快步告退了。 “四小姐倒是悠闲。”段祈熠走近,从一旁的花坛里折了一支菊花拿在手里转了转,说道。 文锦绣睁开双眸,看清来人是谁,才缓缓从秋千架上走了下来,福身道:“见过大皇子殿下。” 段祈熠嘴边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正常女子这时候不是应该慌忙爬起来行礼的么? “四小姐还真是悠闲,以天为盖地为庐,秋风为被花做枕,琐事繁多也能如此淡定从容,让人刮目相看。” 文锦绣微笑道:“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殿下怎么有闲情逸致,来逛后花园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有事没事跑这来做什么? 段祈熠却不恼,朝一旁站着的碧晴摆摆手,碧晴不敢违抗,默默退远了几步,他拿菊花轻轻敲着手心,缓缓说道:“四小姐是个聪明人,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一手用的不错,比之前好多了。” 文锦绣心中一动,眼底有些惊讶,她的确是利用了四皇子,让皇家亲自找她来,而不是她送上门,因为送上门的东西价值总会大打折扣,而且,如果通过老夫人献上药方,难保她不会将这功劳记在文锦织头上,这样对她才是万无一失的,可大皇子怎么知道的? 段祈熠转头看着她,她依旧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他知道,她心中并不平静。 “四小姐可知,陈家结局如何?”段祈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敲着手心。 段祈熠嗤笑一声,眼中带出嘲讽:“陈安以为离开京城就是结束,不想却死在了时疫上,一家老老少少,包括那口出狂言的陈小姐,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文锦绣猛然抬起头看着他,这次的时疫虽然凶猛,传染力极强,但死亡速度并不快,按照陈安离京的日子来算,怎么都能等到她献出方子,再不济也不可能全家无一生还啊! 段祈熠见她明白过来,微微勾起唇角:“任何挑衅皇家尊严的人都死有余辜,四小姐,你明白吗?” 文锦绣手心微微沁出汗意,凝神探向段祈熠的心神,却发现他没有丝毫杀意,只是想要敲打她一下,不由更加纳闷。 “大皇子殿下说这些做什么?”就不怕她觉得他心机深沉起了戒心?毕竟文家是太子一党,让文锦绣知道他的阴毒对他而言并无好处。 段祈熠将手中的花丢掉,道:“四小姐,你本事学的很快,希望下一次,我会看不出你的计谋。”他说完朗声笑了笑,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文锦绣眉头缓缓蹙起,前世她跟段祈熠接触不多,但对他的品行还是略有耳闻的,都说大皇子平庸敦厚,可现在看来,哪里是平庸,明明跟狐狸一般机敏,而且睚眦必报,因为陈珊珊无意中一句话,就要了所有陈家人的命,实在是……骇人听闻! “小姐,您没事吧?”碧晴走上前来,担忧地看着文锦绣。 “没事,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去前厅吧。”文锦绣摇摇头,大皇子心机深沉,她日后要多加小心才行,不然,说不得哪天他就对她生了杀意也说不准。 假山旁,文锦织正款步向大厅走来,突然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头快步跑来,一个不小心撞倒了文锦织,那丫头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角,二人都踉跄几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倒下的瞬间,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裳,将她一身的华服扯的凌乱了几分。 浮香惊叫一声,忙将文锦织扶起来,那丫头也吓得不请,不停地磕头认罪。 “贱婢!”文锦织眉头一立,抬手就给了那丫头一巴掌,那丫头便低低哭了起来,文锦织心中窝火,扬手又要打她,浮香连忙扯住她的胳膊拦住:“小姐,宴会快开始了。” 文锦织一个眼刀横过来:“要你多嘴!” 她说完,抬手整了整衣服,狠狠踢了那丫头一脚,这才缓步走出了假山,却没注意到那丫头的神情,更没想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前厅已经聚集了许多宾客,或是好奇,或是一脸深意,不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都是一派喜色,纷纷恭喜文家多了一位县君。 “文夫人可真是好福气,教出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以后可有享不尽的福,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刑部尚书王石的妻子刘氏说道,语气里说着羡慕的话,眼中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谁不知道嫡夫人亲女儿倒了大霉?要不是这个假嫡女,他们文府哪有今日办宴会的风光,早就被皇上问罪了。 “可不是嘛!听说你们家这位县君可了不得,太后都对她赞誉有加呢!”杨夫人一脸的神秘,她不是那些个根基深稳的世家大族,只是因为女儿被选入宫中,才在京都的贵族圈子里有了几分地位,平日里最喜欢打听些小道消息,从而让人注意到她。 果然,她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有几位夫人问道:“怎么回事?太后竟也夸赞嘉宁县君吗?” 杨夫人满足地笑笑,小声道:“那可不,我听说啊……” 嫡夫人在一旁坐着,只听这些夫人一口一个“县君”地叫,叫的她牙根直痒,恨不得现在就把文锦绣碎尸万段,她眼中迸发出恶毒,低声对林妈妈说道:“准备好了吗?” 林妈妈点了点头:“万事俱备。” “那就好。”嫡夫人勾起唇角,嘉宁县君?呵呵,今晚过后,文锦绣就再也别想抬起头来! ------题外话------ 希望宝贝儿们多多冒泡,收藏,你们就是阿醉码字的动力么么哒! 推文《萌徒出师要劫色》 朴皑雪一生最头疼的事就是她是一个元阴少女。 听说她的魂魄是恶鬼最好的养料。 前世情人?等等,大哥,人鬼殊途您就放过我吧! 本想再续前缘,奈何被法师终结了小命,死的彻彻底底。 靠,哪来的神棍! 莫名其妙拜了个师傅,顺便还捡了个人生导师。 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比冰山还冰。 心狠手辣也就算了,竟然还勾引未成年少女? 师傅,你要不要脸! 然而,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 TMD,他竟然拒,绝,她! 朴皑雪:“我不管,你杀了我前男友,就要赔偿我的损失!” 孟彦:“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朴皑雪:“那就用人偿!” 从此,她走上了一条追师求爱的不归路。 第三十六章 宴会风波 文锦织走近大厅的时候,宴会已经快要开始了,她穿了一身绛紫绣金线牡丹的衣裙,梳着华贵的飞仙髻,发髻间插了两对八宝攒金丝垂珠步摇,长长的宝石流苏直垂到耳际,晃动间在她脸上折射出点点光斑,与她耳朵上精致华美的耳坠相映成辉。 往面上看去,她的皮肤如同喝饱了水的水蜜桃,粉嫩可爱,煞是诱人,红唇饱满水灵,配上那灵动的大眼,细长的柳眉,一颦一笑间竟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完全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姑娘,顿时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 五皇子段祈煊坐在大皇子下首,看到文锦织的时候不由眼前一亮,五皇子爱美人,更何况文锦织的容貌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文锦织感受到五皇子的目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那微红的脸颊加上害羞的神色,更添美艳,五皇子的眼睛都直了,以前竟没发现,文五小姐竟有如此美貌! 嫡夫人看到这一幕,微微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才是高贵的凤凰,文锦绣算什么?哪怕不靠别的,光这容貌就是她打马也追不上的。 文锦绫坐在最下首,面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文锦纤脸上伤还没好,大姐文锦红又常年养病不出院门,现在府里文锦绣和文锦织二人互掐,她可不打算参与,看着就好。 “哎哟,文家这女儿真是一个赛一个,一个漂亮,一个聪慧,文夫人有这一双女儿傍身,可真是积了福了。”杨夫人看到文锦织进来,忙讨好地对嫡夫人笑了笑。 嫡夫人不屑地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心道果然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这做派到底跟那些世家夫人不一样,杨夫人得不到回应,有些讪讪地扭过头,那些个夫人见嫡夫人给了她个软钉子,都没人上前解围,眼中都带了些许嘲笑。 杨夫人既尴尬又气愤,却无可奈何,恰在此时,一道轻软的声音插了进来:“杨夫人真是谬赞了,五妹妹美丽端庄,聪慧过人,才是母亲的福气。” 杨夫人抬头,就见文锦绣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忙起身行礼:“妾身杨韩氏,见过县君。” 她是没有品级的,文锦绣却是二品的县君,自然该她行礼,大厅里的夫人们看到这一幕反应过来,都起身向文锦绣行礼,文锦绣含笑受了,又微微福身回了半礼,仪态端庄,神情温和,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文锦织狠狠咬牙,这个贱人,她居然还敢来显摆!她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开口讽刺,关键时刻嫡夫人轻轻拉了她一把,她不解地回头,正对上嫡夫人别有深意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过来,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坐了下来。 “都说县君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今日一见,果然这眉眼间都透着慈和,真是让小妇人开眼啊!”杨夫人见文锦绣不嫌弃她肯跟她说话,忙挤出笑容夸赞道。 文锦绣抿唇一笑,道:“哪里有夫人说的这么夸张,说起慈和,我可是怎么都比不得杨贵人的,前些日子在宫里还听太后夸她善良平和呢!” “哎哟!太后果真这么说吗?”杨夫人一听喜不自禁,不由面露喜色问道,那些贵夫人被她突然变大的声音一惊,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文锦绣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上首的段祈熠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兴趣,这杨夫人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纵然有个贵人女儿,可杨贵人并不很受宠,文锦绣拉拢杨家可完全没用啊! 杨夫人一时喜的不知该做什么,拿起茶杯又放下,不停搓着手中的帕子,文锦绣朝她笑着点点头,缓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文凛看着大家笑道:“今日举办这个宴会,一来是庆祝大难过去,二来感念皇恩浩荡,赐我女儿锦绣县君之位,多谢各位前来捧场……” 文锦绣安静听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落在那些打量她的人眼中,不由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赏,假嫡女又如何?跟真嫡女一样是嫡女,有什么分别?更别提现在她的身份可比文锦织高出一截,以后是个什么样谁又能说得清呢? 宴会开始,就有人上前跟文锦绣搭讪,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许多贵夫人都围在文锦绣身旁道喜,她们其实打的是跟老夫人一样的主意,都看中了文锦绣奇货可居,巴望着娶进门做儿媳妇,文锦绣知道她们的心思,却不动声色,现在她的利用价值比之过去已经翻了一倍,老夫人自然不会轻易将她许人,况且大月的女子十六议亲,十八才出嫁,自己现在才十三岁,根本不必担心这些问题。 这时,只听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一声高声唱和:“太子殿下到——” 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凝神望去,只见段祈煜穿着一身月白色金线滚边长袍,手执一把折扇缓步走了进来,大厅里的人慌忙跪倒行礼,段祈煜抬手笑了笑:“今日孤特来贺文小姐加封县君,诸位不必多礼。” “太子殿下亲自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文凛快步走了过来,举着酒杯笑的红光满面,原本只是按照惯例递了请帖,没想到太子竟然真的来了。 太子突然到来,再加上主人兴致很高,大厅的气氛又更热闹了些,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向文凛道喜。 “二皇弟也来了?”段祈熠淡笑着道。 段祈煜点了点头,手中折扇哗地展开,说道:“文小姐是大月的功臣,弟弟自然要来庆贺的。” 段祈熠微微笑笑不多说话,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就见户部尚书孙敬的女儿面如土色地被婢女扶了进来。 “怎么回事!”孙夫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孙小姐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浑身颤抖着惊恐道:“死,死人了!死人了啊!太,太可怕了——” ------题外话------ 今天问编编二推结果,编编说不太乐观,我好方【大哭……】希望看文的宝贝儿多冒泡多收藏,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你们的了〒_〒 第三十七章 天降祥瑞 “你在胡说什么,还不过来!”孙夫人起身将孙小姐拉到身边坐下,孙小姐面色苍白,死死拉着孙夫人的手,嗫嚅道:“娘,是真的,就在后花园东南角上,我——” “还不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孙夫人瞪了她一眼,孙小姐吓了一跳不敢言语了,她身边的婢女珊瑚也是脸色刷白,却是不敢说话。 众位贵夫人都听到了孙小姐的话,心中有些好奇,但碍于文家人在不好开口问,只是面上的笑,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文锦绣眉头微微蹙起,转身对碧晴说了句什么,碧晴点点头应了转身离去,嫡夫人看在眼里,向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会意,快步跟了出去。 嫡夫人看着,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走到孙小姐身边,面上一派关心问道:“孙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外面天黑,被飞鸟吓了一跳罢了。”孙夫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孙小姐的肩膀,既是安慰,也是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嫡夫人缓缓问道:“哦?果真如此吗?” 孙小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是,是的,我,外面天黑,没看清是飞鸟,飞鸟。” 跟在嫡夫人身后的文锦织挑了挑眉,仿佛十分不解:“这天气已是深秋,怎么会有飞鸟呢?” 如今已经是十月底了,该南迁的飞鸟早就飞走了,孙小姐说看到飞鸟,不是在说谎是什么?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刚好让众人听清。 “这可说不准,兴许有哪只贪心不足的大雁,吃的太肥飞不走了呢?”文锦绣声音清亮,仿佛开玩笑一般。 文锦织冷冷一笑:“是不是飞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真是有什么大雁,也好捉来送给孙小姐,压压惊。” 她后面三个字说的极轻极轻,一字一字敲在孙小姐心上,孙小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五妹妹果然好心肠,既如此,不如派个人去将那飞鸟捉来便是。”文锦绣笑了笑,朝如幻招了招手:“去外面看看,把那飞鸟捉来。” “是。”如幻点点头就要离开,文锦织朝浮香使了个眼色,浮香忙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路。 文锦织靠近文锦绣,慢慢道:“四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那‘飞鸟’,跑不了的,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这只贪心不足的大雁,是怎么吃不了兜着走的。”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文锦绣看着她,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文锦织和嫡夫人这母女二人啊,她们到底是有多恨她,才能想到这样恶毒的计策? 文锦织蹙起眉头:“你笑什么?”她一笑,她心里就有点毛毛的…… 文锦绣摇了摇头:“五妹妹,大雁有什么好看的呢,兴师动众去看一只大雁,这未免也太不值得了吧!” 听到她这样说,文锦织更加得意,计策都设下了,想躲过去?没门儿! “大雁乃鸿运之照,这时节出现大雁,兴许是与我大月国运有关呢,这么说来,去看看又有何不可?”她说完,不等文锦绣回答,又拉住嫡夫人的胳膊,高声道:“母亲,四姐姐说外面有大雁呢,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她这一声声音刻意大了几分,这一下,不光女眷这边听到了,连男子那边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雁?” “是啊,深秋天寒,怕是早飞走了吧!” “是不是……上天有什么预兆?这大雁,可是祥瑞啊!” “我看啊,说不准就是,将军府小姐献出药方救了百姓,说不得是上天感念她的仁德,特地降下祥瑞呢!” “那这么说来,这岂不是我大月之福?” …… 刚刚孙小姐那一声喊的突兀,可大厅里十分热闹,听到的人却并不多,此时文锦织刻意抬高了声音,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就连上首的几位皇子也都露出了几分兴趣。 “将军府出现大雁?大皇兄,二皇兄可有兴趣一观?”五皇子段祈煊神采奕奕,看着文锦织那张艳光四射的脸,眼睛都要看直了。 段祈熠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段祈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五弟是想看大雁,还是美人?” 大雁?!这种骗鬼的话,谁会信?也就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会拿它当一件大事议论。 段祈煊被拆穿了心事,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臣弟只是好奇……” “孤也很好奇。”段祈煜随意地吐出几个字,五皇子段祈煊一愣,抬头看着他等下文,他却是不再说话了。 大皇子段祈熠看向女眷那边,果不其然在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看到了嘲讽,他唇角带起一丝凉凉的笑容,这一回,不知她又要用什么计策? “将军府出现祥瑞,我等应当前去观看啊!”一位官员提议道,众人早就等着这一句,都纷纷出声应和。 文凛听闻出现“大雁”,心中有些惊疑,跟文沐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不解,文沐宸想到嫡夫人那阴毒的眼神,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忙低声吩咐云松前去查看。 有官员走到段祈煜身前,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天降祥瑞乃我大月幸事,还请殿下做主,前去一观如何?” “是啊二皇兄,咱们应当去看看的。”段祈煊说道。 段祈煜抬起眉梢,却是看向段祈熠:“哦?大皇兄意下如何?” 段祈熠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微笑道:“一切听太子的就是。” 段祈煜对他的回答不做任何反应,淡淡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随孤一同前去吧!” 文锦织露出一丝阴毒的笑容,仿佛得胜的公鸡一般看着文锦绣,后者却是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出神情。 嫡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文锦绣的表现太过于奇怪,她突然心里有些没底起来,但……能出什么岔子呢?这可是万无一失的计策,今晚定能让文锦绣声名扫地! ------题外话------ 希望看文的宝贝儿们多多收藏,评论,谢谢乃们!(づ ̄3 ̄)づ 第三十八章 伤风败俗 众人一路向后花园走着,却是心思各异。 嫡夫人和文锦织巴不得能走快些,文沐宸则有些担忧地看向文锦绣,人多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盼着能走慢一点,文锦绣却是面色淡然地跟在嫡夫人身后,眼神平静,让人看不出想些什么。 太子段祈煜身份最为尊贵,因而走在最前面,大皇子和五皇子落后他半步,五皇子惦记着美人,刻意慢了步子,跟文锦织并肩而行。 “五小姐小心脚下。”文锦织走动间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头,五皇子段祈煊忙虚扶了一把道。 文锦织朝他微微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五皇子顿时像是丢了魂一般,却没注意到文锦织眼底的不屑。 段祈煜听到五皇子献殷勤的声音,眼波流转中看不出情绪,走在他身旁的段祈熠眉梢动了动,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最终归于平静。 走到后花园,立刻就看到一道人影正挂在东南角的一棵大树上,风吹过树叶带起沙沙的声响,月光下更显得此情此景诡异无比。 走在前面的夫人吓得尖叫一声后退几步,后面的人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着“祥瑞”,被这叫声一惊纷纷抬头,顿时都是一惊,这时只见一个丫头奔了出来,惊呼道:“芸桃!是芸桃啊!” 碧雨皆是一惊,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文锦绣,芸桃不是被她们关在柴房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丫头扑上去抱住那尸体,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哭道:“芸桃,芸桃,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嫡夫人冷声道:“把人放下来!”立刻有粗使妈妈上前将人放了下来,一摸鼻息,早已死透了。 “芸桃,芸桃,我可怜的妹妹啊!你怎么这样糊涂……”那丫头看着芸桃一张青白的脸,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文锦绣看向她,这丫头名叫芸巧,正是芸桃的亲生姐姐。 嫡夫人一双冷眸阴鸷地盯着文锦绣:“锦绣,芸桃是你屋子里的丫头,她现在出了事,你怎么说?” 这话一问出来,众人都看向文锦绣,眼中惊疑不定。 为何求死?肯定是受了主子的委屈一时想不开呗!丫头自尽,可不就是在变相告诉众人,她这个主子手段狠辣苛刻,将人逼上死路? 文锦绣面上十分震惊,眼底划过一抹痛色,哀戚道:“女儿也不知芸桃这是为何,明明下午女儿还打发她去给五妹妹送东西,怎么今天就……” 文锦织听她把话引到自己身上,冷笑道:“我可没见这丫头来过云翠院。” 嫡夫人道:“莫非是这丫头事情没办好,你责怪她了?”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女儿可从来不责罚下人啊。”文锦绣无辜道。 文锦织冷冷一笑:“这么说来,这丫头若非有天大的委屈怎么会一心求死?” 文凛蹙起眉头,眼神不善地看了嫡夫人母女一眼,文锦绣刚刚替他争了光,现在找她麻烦实在是太欠考虑!他冷声道:“好好一场宴会,竟被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搅和了,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立刻就有人七手八脚上去抬芸桃,文锦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嫡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嫡夫人看着众人忙活也不着急,芸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扯着芸桃的袖子,拉扯之中,只听“刺啦”一声,竟将芸桃的衣裳撕开了一大半儿,嫡夫人这才蹙起眉头:“还不拉开她!” 芸巧却突然惊叫道:“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顺着她的声音看去,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芸桃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那锁骨上甚至还有牙印,有些地方破了皮,一看就知道是被凌虐过的痕迹,看起来尤为可怖。 文锦织猛然转过头,耳边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跳了跳,冷声说道:“定然是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才如此想不开,当真是秽乱至极!” 五皇子忙挡在她身前:“五小姐玉洁冰清,可千万别看这肮脏的东西。” 芸巧看到这情景,心中更加悲痛,忙膝行几步到文锦绣面前,哭道:“求四小姐为芸桃做主,芸桃服侍四小姐多年,她的为人四小姐是知道的,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如今她死的不清不楚,还请小姐替她查明冤屈,奴婢谨记小姐恩德,万死不敢忘!”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芸桃是我的丫头,她的名声自然就是我的名声,我不会任由她这么不清不楚去了的。”她说完看向嫡夫人,一字一字道:“母亲,女儿相信芸桃的为人,还请母亲查明此事,给她一个公道。” 嫡夫人等的就是文锦绣这句话,闻言唇角一勾,道:“既然锦绣将这丫头的事交给我,那我就费些力气查一查,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是谁做的若是老实认了,按规矩罚了就是,我绝不牵连别人,若是最后叫我查出来,那可就不止一人受罚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小丫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哭道:“奴婢有罪,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你有什么罪?”文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心中十分烦躁,事情怎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小丫头不住地磕头:“回禀老爷,芸桃,芸桃是被,被四小姐,下令毒死的!” 她说完瑟瑟索索看了文锦绣一眼,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迅速低下了头,浑身颤抖。 “你说什么!”文沐宸英眉一凛,冷声问道。 “奴婢不敢撒谎啊,奴婢亲耳听到四小姐吩咐人处理了芸桃,原本奴婢只当四小姐在开玩笑,不想竟是真的!” “你既说四小姐要杀了芸桃,可无缘无故,四小姐怎么会对一个丫头下手?分明是你胡说八道!”嫡夫人冷冷盯着那丫头,唇角却止不住上翘。 那丫头颤巍巍地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嫡夫人说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若是说不出来,可要治你个冤枉主子的罪名!” “是,奴婢说,四小姐之所以要杀掉芸桃,是因为,因为,因为四小姐喜好女色,芸桃不肯委身于她,她恼羞成怒之下便想杀人灭口!”她说完,仿佛极其羞耻一般涨红了双脸,头狠狠低了下去,额头碰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众人心中都是一跳,都愣在了原地。 ------题外话------ 摸爬滚打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_〒乃们不收藏不冒泡伦家心好痛…… 第三十九章 太子出面 大月一朝民风严谨,虽说也有不少官宦子弟喜好男风,可一来这种事情大家都不会抖出来说,二来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但即使如此,这种豢养男宠的行为也是令许多豪门大户不齿的。 在大月,男子之间相互寻欢作乐都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更别提女子之间了,几乎是闻所未闻!而且,听那丫头的意思,是文锦绣想要强迫人家屈身于她,人家不愿便要杀人灭口,这在众人听来,简直是罪大恶极了! 一时间,原先还对她赞不绝口的夫人们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有几位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离远了几步。 碧雨听着那丫头的话,整个人都懵了,张口道:“你血口喷人!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强……什么时候下令杀人了?”她说着,脸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眼中却是喷发着怒火。 “什么时候主子说话轮到丫头插嘴了?锦绣,你就是这么约束下人的?!”嫡夫人凉凉地看了文锦绣一眼,冷声道:“来人,给我掌嘴!” 文锦绣秀眉一拧,声音冷凝:“我看谁敢!” 她的声音并不刻意加大,只是平淡地说着:“谁敢动手,自己掂量着后果,我脾气是好,可也不能任我的丫头随随便便被人欺负,这岂不是我这主子无能?” “四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碧雨做错了事,母亲只是掌嘴又不是让她自尽,你这般维护,难道……” 她突然捂住了嘴巴,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讪讪低下头,往嫡夫人身后缩了缩。 听了她的话,众人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联想,四小姐喜好女色,碧雨是她身边的丫头,那么……啧啧,可真是香艳! 文锦绣双目微凛,冷声道:“碧雨是做错了事,可如果主子平白受人冤枉,下人还缩头缩脑,这样的下人又怎么能保护主子?敢问五妹妹一句,若是今日有个丫头说你喜好女色,你可生气么?你身边的丫头可生气么?母亲可生气么?” 她说着顿了顿,冷冷瞪了一眼那两个准备上前掌嘴的妈妈,那两个妈妈被她一瞪,只觉得那眼神冰寒刺骨,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退了下去。 文锦绣又继续道:“况且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单凭一个丫头的一面之词能说明什么?若我此时随随便便拉过一个丫头诬陷五妹妹,你们可也信么?母亲,您说呢?” 她微笑着看向嫡夫人,嫡夫人嘴边肌肉抖动了几下,冷笑:“你说的不错,的确不能只听这丫头的一面之词,可她跟你无冤无仇,你口口声声说她冤枉你,可有证据?” “证据么……”文锦绣淡淡看着那丫头,道:“你说我下令毒杀芸桃,行凶的是谁,用的什么毒药,从哪来的药?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你可有证据?” 那丫头瑟缩着看了她一眼,嗫嚅道:“小姐这话岂不是为难奴婢,主子们的事情,奴婢哪里知道……” 文锦织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毒杀一个丫头用不了多少毒药,凶手那里定然还有,你说你是冤枉的,可敢让人搜一搜你的院子么?” “你在说什么?”文沐宸冷冷看着文锦织,眉头紧拧:“绣儿是你嫡姐,这是你该跟嫡姐说话的态度吗?”却是刻意咬重了“嫡姐”二字。 文锦织一时失语,暗自咬碎一口银牙,什么嫡姐,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生的贱人,如今连大哥都帮着她说话! 她看了看文沐宸,委屈道:“大哥,我这也是为四姐姐清白着想啊,若是不能证明四姐姐清白,这名声传出去对她也不好不是?” 文沐宸看了一眼文锦绣,见她脸上却是一派平静之色,纳闷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嫡夫人看到文沐宸给文锦织脸色,细长的眉毛微微一跳:“织儿也是为了锦绣考虑,你作为大哥,护着妹妹也讲究个轻重,现在有什么比锦绣的名声更重要的?” 她跟文锦织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文锦绣占个嫡女的名头就占了她们多大便宜似的,看她风光,她们自然不乐意。 嫡母发问,文沐宸纵然再有道理也不能指着嫡母说,不然就是不孝,文锦绣平静地看了嫡夫人一眼,却是面向了段祈煜。 “太子殿下,臣女今日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方才五妹妹说要搜查,臣女若是阻拦,倒显得做贼心虚,可若是随随便便就让人搜了闺房,哪怕证明臣女是清白的,日后也总会传出些不好的名声,臣女虽无能,可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县君,所以哪怕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求太子殿下为臣女做主。” 她话里无限委屈,段祈煜慢慢蹙起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就在嫡夫人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只听他缓缓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嫡夫人顿时吃了一惊,一般官员的家务事太子别说出面管了,连听都不会听的,如今听他话里的意思,不光要管,还要帮着文锦绣?!什么叫——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文锦绣也有些意外,凝神探向段祈煜心神,依旧是一无所获,无奈地收回目光,轻声道:“臣女愿意让出院子搜查以证清白,但却不能只搜臣女的院子,请殿下下令,搜查所有的院子。” “四姐姐这是什么话,堂堂将军府的后院,岂容人随便搜查?”文锦织绣眉紧拧。 文锦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五妹妹不许搜查,难道是心虚?” 文锦织被她一噎,脸色顿时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她咬了咬牙,恨声道:“好,若要搜,就搜便是,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查出是谁所为,该当如何?” 文锦绣眯了眯双眼,淡淡道:“旁人我不说,若是在我院子里发现什么,情愿除去文姓,从此长伴青灯古佛,不过,若在我院子里查不出什么,又当如何?” “若查不出什么,我便去庵里做姑子!” 文锦织此刻已经被文锦绣激的有些急了,这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嫡夫人忙喊她:“织儿!”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文锦绣已经闲闲笑了起来:“如此,就请太子殿下做个见证。” 段祈煜含笑看着她,眼中闪着点点星光,点头道:“好,也请诸位一同做个见证,可不要忘了五小姐的话。” ------题外话------ 推荐好友风流二少文文《良田美井之佳偶天成》 一代武女一梦之间到了异世,在诈尸的惊呼声中落户乡村。土坯房?报废了!茅草屋?废爆了!建窑,烧砖,斗兽,挣钱,山中打猎救回个小美男…… 情景二: “嘿!”山有凤拖长了音调,“敢情你这是想赖在我家不走了?住我家也就算了,不跟你要房钱;喝水也就算了,毕竟水不用花钱;可你吃饭总得付银子吧?别人家有的一天两顿饭,我们家一天三顿饭,把银子算出来,提前预付了就让你再多住几天!” “银子已经都给你了!”赫连皓语气平静无波。 “嘿,我说小子!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懂不?你那点儿银子报恩都不够,还要算入饭钱住宿费?你家银子有天那么大?” 第四十章 高潮迭起 明静堂,段祈煜坐在主座上,面上挂着多年不变的笑容,大皇子和五皇子带人前去搜查,嫡夫人脸色有些发青,恨恨盯着文锦绣那张平静的脸,这丫头居然能让太子出面,看来是非除不可了! 就在这时,两个小厮抬着尸体走进了明静堂,走在前面的小厮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那抬着的尸体也不小心摔到了地上,芸桃的胳膊重重地垂落下来,芸巧忙噙着泪扑了过去。 “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丫头惊叫出声,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芸桃手里露出了些微彩色的流苏。 段祈煜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上前掰开芸桃的手,只见她手里攥着的,竟是一个绣着牡丹花的粉色荷包,那荷包所用的料子乃是极为珍贵的蜀锻,整个将军府,除了嫡夫人,也只有嫡出五小姐文锦织用的起这样的料子。 那侍卫没有丝毫犹豫,将荷包递给了段祈煜,段祈煜反复看了看,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发现是一张纸,展开一看,他眉心微微动了动,将纸反扣在桌案上,和煦笑道:“想不到竟是一副牡丹花图,这纸上的画画的精巧,不知是哪位小姐的手笔?” 嫡夫人和文锦织都是一怔,看着那荷包只觉得十分眼熟,只听文锦绣轻声道:“这荷包用的乃是蜀锻,而且这种明艳的刺绣,看起来,像是五妹妹的东西。” 段祈煜扬起眉头:“哦?五小姐,这可是你的东西?” 文锦织疑惑地看向段祈煜,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眼光落到那荷包上,不由纳闷地看向自己腰间,只见腰上原本挂着的荷包,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是五小姐的东西了?”段祈煜依旧带笑。 文锦织点点头:“正是臣女之物,不知何时……” “大胆!”段祈煜猛然变了脸色,一把将荷包丢到文锦织脸上,原本平静的脸色此刻已经铁青:“想不到堂堂将军府小姐,竟是这样的不知廉耻!” 他说着抓起那张纸丢了下去,那张纸在空中轻飘飘飘了几下,缓缓落在了地上,正好是正面在上,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瞧,这一瞧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只见那张纸上,赫然画着两个赤身*的女子,衣衫尽退,极尽风流之态,婉转缠绵,全是香艳之色。 那些贵族夫人们面上赤红,纷纷转过头不再看,文锦绣刚刚好歹只是丫头说,她们并未见到,可文锦织贴身的荷包里出现了这种东西,还是在这丫头身上,怎么都没办法不让人多想。 待看清了那纸上画的东西,文锦织惊叫一声:“啊!太子殿下,这,这不是臣女的东西啊……” “不是?你当孤是傻子吗?”段祈煜冷冷盯着文锦织,嫡夫人也变了脸色,忙道:“殿下明鉴,织儿这荷包不甚丢失,这里面的东西不一定是她的啊!” “是啊二皇兄,是不是搞错了,五小姐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念头呢?”五皇子看到美人垂泪,心中不忍。 文凛快步走出来,道:“殿下,五殿下说的有理啊,织儿不过十三岁,她怎么会画这样的东西呢?” 段祈煜冷笑:“不是她画的,难道是孤?!” 文凛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嫡夫人跪倒在他身边,心中将文锦绣恨了个彻彻底底,她冷笑道:“就算在织儿的荷包里发现了,也不能说明就是织儿画的,兴许是有人做贼心虚,使一招祸水东引之计,诬陷织儿呢?” 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原本就是事实,又有谁会诬陷她!” 大家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只见那里盈盈走来一个美人,她穿着一身金丝雀羽黄的衣裳,裙摆用紫色的丝线绣了大片的海棠花,直直开到腰间,更衬的她肤如凝脂。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亲姐姐,大长公主的独生女儿,云华郡主苏青筝。 大长公主的夫婿乃是定国公苏赫,二人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十三岁被封为正一品郡主,如今这位郡主已经十五岁了。 苏青筝进来看到文锦织,眼中顿时就漫出浓浓的厌恶之色,但还是仪态端庄地朝段祈煜行了礼。 段祈煜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笑道:“云华怎么来了?” 苏青筝冷笑一声,坐下道:“原本下午就在的,只是看到一些污眼睛的东西,一时气愤便离开了,晚间却听说将军府闹了起来,想来跟我下午见到的事情有关,便特地又赶了过来。” 段祈煜眼中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苏青筝一提这事,却是脸色铁青,气道:“我……这件事情我是说不出口的,还是把人带上来吧!” 她说完拍了拍手,一个小丫头瑟瑟缩缩走了进来。 苏青筝看了她一眼:“你说说,今天下午,在假山后面,五小姐对你都做了什么?” 那丫头听到这话,却是满面泪痕,噗通一声跪倒,哭道:“回各位主子的话,奴婢是府里的粗使丫头,名叫翠红,平日只是做些粗活,只想着侍奉好主子,可今天下午……” 她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今天下午,奴婢穿过假山,却在那里碰到了五小姐,五小姐不由分说扯住了奴婢,说,说想与奴婢欢,欢好,奴婢不从,她……她便要用强,还说,若是敢泄露半句,就杀了奴婢……” 文锦织气的全身发抖:“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小姐心里清楚!”翠红愤愤盯着文锦织,又擦了一把眼泪哭道:“芸桃就是被五小姐下令杀死的,奴婢实在惶恐,当即便想自尽,幸而遇到郡主,将我救下,这才能将这满腹委屈说出口。” 苏青筝厌恶地盯着文锦织,道:“明明有磨镜之癖的是你,却要赖在别人身上,当真是蛇蝎心肠!” 文锦织双目充血道:“是这丫头胡说,是她胡说啊!我根本没见过她,我是被冤枉的……” “本郡主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苏青筝目中露出凌厉,道:“难道是我冤枉你吗!” 嫡夫人浑身止不住颤抖着,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大皇子带着十几个妈妈快步走了进来,手上端着好几个托盘,五皇子跟在后面脸色复杂,看到文锦织时明显带着浓浓的震惊失望,嫡夫人和文锦织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 ------题外话------ 一夜之间掉了三个收藏〒_〒无语问苍天,这是为森么〒_〒 第四十一章 断你臂膀(加300!) 众人看着他们进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那些托盘上,老天,还真的查出了东西! 文锦绣微微眯起双眸,段祈煜问道:“是什么?” 段祈熠冷冷扫视一眼众人,抬手揭开了一个托盘上的红布,只见那托盘内赫然放着几颗铜珠一般的东西,还有一个墨色雕花的小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两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两条正在交尾的鱼,另一个托盘内放着鞭子,蜡烛,火石等物。 在场的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早已有妇人气的面色通红,怒道:“怎的如此秽乱!” 杨夫人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文锦绣:“县君,这些东西……” 文锦绣摇了摇头,嫡夫人见搜出了东西,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坐稳了身子问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一个妈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回夫人,这些东西乃是,在,在云翠院五小姐的衣柜中找到的。” “你说什么!”嫡夫人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动作过大不小心带动了椅子,发出一声刺响。 “这怎么可能!”文锦织惊声道,这些不是应该在文锦绣房中吗? 段祈煜询问地看向大皇子和五皇子,大皇子微微点了点头,段祈煜笑了起来,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原来如此。” 四个字说的很轻,很轻,听在文锦织耳中却重似千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文锦织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最初口口声声指责文锦绣的丫头此时早已吓得浑身发抖,文锦绣只淡淡朝她瞥了一眼,她触到那目光,浑身筛糠似的抖动着。 “还不说实话?再不说,本将军将你乱棍打死,你才知道冤枉主子是何等罪名!”文凛心念急转,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管怎么说,将军府这次人都丢大了,两个女儿不能都折进去,现在文锦织已经摆脱不了这个罪名了,他不能让文锦绣也这么不清不楚,一定要把她摘出来! 嫡夫人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不敢置信地看着文凛,他的意思,分明是打算让文锦织背了这名声!文锦绣依旧是云淡风轻地坐着,文凛一开口,她就读到了他心中所想,现在根本不必她开口,文凛都会想方设法帮她。 “奴婢说!奴婢说……”那丫头吓得一个激灵,忙把嫡夫人和文锦织如何安排,如何设计,如何许诺为她找户好人家等等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吃惊不小,目光复杂地看着嫡夫人和文锦织。 豪门大户,嫡庶争斗历来就难以平息,可却没有一个像嫡夫人这般用这样恶毒的计策去害人的,不管这计策能不能成功,将军府都要赔上脸面,世家大户对门风名望极为看重,像嫡夫人这样自毁城墙的还是头一个。 “你胡说!”文锦织气的脸色铁青,眼中喷火盯着那丫头,嫡夫人的指甲死死掐着手心,冷声道:“这些东西又能证明什么,东西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的,郡主瞧见的场景可能也是有人故意做戏,这些算不得什么证据!” 苏青筝听到这话,险些气乐了,这都不算证据,什么才算?故意做戏给她看?哪有那么多故意!在场的众人脸上表情都十分精彩,嫡夫人这话,岂不是强词夺理么? 这时,只听门外又是一阵喧哗,嫡夫人心尖跳了跳,只见云松拧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催促:“快点!” 定睛看去,那被压着的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嫡夫人身边的林妈妈? 嫡夫人额头跳了跳,然而不等她发问,文沐宸便开口问道:“云松,这是做什么?” 云松狠狠一脚踢到林妈妈腰上,林妈妈顿时痛呼一声,云松怒道:“奴才刚刚前往后花园查探,不想半路碰到这老刁奴鬼鬼祟祟从云翠院出来,见到奴才就跑,奴才心中奇怪,忙喊人一起将她捉住,却在她袖子里掉出了这个。” 他说着,把一个荷包递了上去,段祈煜只扫了一眼,就看出这个跟芸桃手里的那个是一样的料子,将军府的布局他是清楚的,后花园一左一右分别是盈袖院和云翠院,云松在后花园碰到林妈妈从云翠院出来,去哪还用说吗?身上带着这样的东西,分明就是想要嫁祸! 在场的众人中,不乏熟悉将军府布局的人,跟段祈煜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林妈妈是嫡夫人的心腹妈妈,她做的事背后绝对少不了嫡夫人,这可比那丫头的话有说服力的多! 嫡夫人额头上渗出冷汗来,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原来竟是这老奴在捣鬼。” 一句话说完,嫡夫人猛地抬头看向她,文锦绣这话,其实就是在告诉她,要么就将一切推到林妈妈的身上,保住文锦织,要么,就牺牲文锦织的名声,保住林妈妈,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她知道,文锦织说的做姑子的话不过是一句空话,嫡夫人和文凛是不会真的同意的,与其等她想出办法,不如自己亲手送她一个台阶,处置了林妈妈就是断了嫡夫人一只臂膀,倒也不亏。 嫡夫人恨得牙根直痒,可这台阶她还非得下,她死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妈妈,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样的事!但念在你服侍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打二十大板,从哪来回哪去吧!” 林妈妈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嫡夫人,触到嫡夫人的目光,突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嫡夫人是永明侯嫡女,将她赶回去就是赶回永明侯府,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文夫人真是慈善心肠,若是换了我,这样的奴才,定然是要打死的。”说话的是杨夫人,此时她眼中全是幸灾乐祸,气的嫡夫人差点吐血。 文锦绣轻轻笑道:“母亲一向比较温和。”从哪来回哪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文凛牙齿咯咯打着颤,冰冷地看了嫡夫人一眼,道:“夫人宽厚,不忍重罚,依我看,不如拉下去,砍去手脚关起来,省得她再四处作乱,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望!” 他快速地朝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根本不给林妈妈任何说话的机会,上去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迅速将人拖了下去,嫡夫人嘴巴张大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文锦绣微微勾起了唇角,文凛是个武将,心性之冷漠残忍绝非一般人可比,这样的处置听起来骇人,实际上他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何况众人在场,又有太子坐镇,不重惩实在难以了断此事。文锦绣看向嫡夫人,见她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了,也难怪,今天这事,即使处置了林妈妈,文锦织的名声也全毁了,嫡夫人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气死都是轻的了。 ------题外话------ 伐开心(;′⌒`) 第四十二章 应该谢我 处置了林妈妈,果不其然没人提起文锦织说的那些话,文锦绣早就知道那话做不得准,也不多说什么,看在其他夫人眼里,就是这四小姐念在妹妹年幼,不与她计较,当真是胸怀宽广,贤惠端庄。 宴会闹到了这地步,是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众人讪讪地敬了酒便都告辞离去。 文家人站在门口送客,嫡夫人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文凛强颜欢笑着,文沐宸脸色虽然淡淡,却并没有多么难过或是气愤,平静地微笑着送客,文锦绣笑容如常,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 段祈熠从她身边走过,微微一笑,轻声道:“有进步。” 文锦绣面容平静,福身行礼:“大殿下慢走。” 段祈熠微微隐去了嘴角的笑容,快步上了大皇子府的马车,坐上马车后,他又鬼使神差地掀开车帘,朝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看了一眼,随即微微一笑,放下了车帘。 文锦绣看着大皇子的马车离开,脸色凝重了几分,刚刚大皇子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读到大皇子的想法,发他对她已经起了兴趣,这未必是好事啊! “文小姐,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声恭喜。”苏青筝走过来,笑着道。 文锦绣看向她,不由奇怪,自己跟这位云华郡主一向没什么交情,她特意过来跟自己道喜,是何道理? 压下心底的情绪,文锦绣面上带笑:“多谢郡主。” 苏青筝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庆功宴上,文小姐一曲箭中舞令人回味无穷,我也不由心生佩服,早想结交,可惜琐事繁多,到今日才能得见。” 苏青筝这话,就是有意交好了,若是旁人听到,不知该有多高兴,可文锦绣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不为别的,前世这位云华郡主也是皇后候选人之一,而且对段祈煜倾慕不已,若不是最后太皇太后钦点了她,皇后人选非苏青筝莫属,这让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 文锦绣的反应落在苏青筝眼中,不由令她更加奇怪,嫡夫人见不得文锦绣一而再再而三出风头,但碍于文凛和文沐宸都在,恨恨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屋子,文凛送完了客人,赶着处理文锦织的事情,也快步走了进去。 “不过是不懂事胡闹罢了,小妹愚钝,怎及得上郡主风姿出众,郡主这话真是抬举小妹了。” 文沐宸敏锐地感觉到文锦绣不愿与苏青筝结交,走上前含笑说道,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文锦绣身前。 苏青筝这才把目光移向他,仔细看了片刻,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表哥说的果然没错,文侍郎果真是把妹妹护的很紧,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不成?” 文锦绣抬起头看着苏青筝,淡淡道:“太子殿下也是疼爱郡主的。” 苏青筝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哀怨道:“表哥对我可没有文公子对你那么好,整天冷冰冰的,好像我欠他几吊钱一样,说也奇怪,他对谁都笑,就不对我笑,难道我要学周幽王,千金买美人一笑么?” 她秀眉蹙起,仿佛十分苦恼,却见文沐宸不知何时笑了起来,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苏青筝顿时不乐意了:“有什么好笑的,千金难买佳人笑你不知道吗?” “云华既然这么想买孤一笑,孤就满足你这个愿望。”一道淡的没有情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青筝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见段祈煜正站在她身后,朝她挤出一个渗人的笑:“笑完了,明日孤派人去姑母府上拿钱。” 苏青筝彻底傻了,而文锦绣兄妹俩早就看到段祈煜在她身后,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文锦绣一派淡然,文沐宸……憋笑憋的实在辛苦。 “啊!表哥你也在啊,我刚刚还说,文公子风采出众,一笑千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哈哈……” “噗……咳咳……”文沐宸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那朝段祈煜干笑的丫头,显然没想到苏青筝居然会把自己拉出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文锦绣也没想到,传闻端庄大气的云华郡主会睁着眼说瞎话,脸上虽然还是一派淡然,眼中却已经染上惊讶,她不动声色朝苏青筝脑中探去,半晌,嘴角才微微抽了抽,段祈煜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苏青筝已经在脑子里凌迟他八百回了…… “嗯,文侍郎的确是人中龙凤。”段祈煜微笑着走了过来,苏青筝却一步步后退,干笑着:“时候不早了,母亲还在等我回去……” 段祈煜笑的更加温和:“路上小心,对了,刚刚说千金买文公子一笑,可要记得拿钱啊。” 苏青筝欲哭无泪,忙一把扯过文沐宸:“我我,我现在就带他去拿钱!” 文沐宸一时不备被她拉到身前做挡箭牌,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刚在大厅内,苏青筝那凌厉的语气,迫人的气势,怎么一到了段祈煜跟前,就彻底没了呢? 段祈煜这才恢复平常的浅笑,朝文沐宸抬了抬下巴:“既如此,君竹便替我送小妹回去可好?” 段祈煜的意思,就是要跟文锦绣单独说话了。 文沐宸微微抬眉,看向文锦绣,留她一个人应付太子,他有点不放心。文锦绣知道他担心什么,轻轻笑了笑道:“哥哥快去快回,不必担心我。” 段祈煜眼中一瞬间绽出光芒,看着文锦绣静谧的侧脸,唇角带起一丝笑容。 “太子殿下有话要说?”等文沐宸二人离去,文锦绣扬眉看向段祈煜,语气平缓。 段祈煜弯着双眼笑了起来:“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什么? 文锦绣嘴角微微抽搐几下,他帮她什么了? 段祈煜不等她反驳,悠哉游哉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文锦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幅图…… 文锦绣秀眉微抬,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竟收着这样的脏东西,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么!” 段祈煜丝毫不以为耻,收起纸低声笑道:“没关系,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臣女不会替殿下保密的。”文锦绣冷声道。 段祈煜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你!”文锦绣一时失语,段祈煜也不想把她惹毛了,忙收起笑容严肃地清咳两声,道:“文小姐医术了得,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呢?” ------题外话------ 最近几章都很肥有木有!b( ̄▽ ̄)d 第四十三章 声名狼藉 没有外人之后,文凛再也忍不住,猛地扇了文锦织一个耳光,力道之大,竟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文锦织脸上迅速肿了起来,嘴角缓缓流下一道鲜血。 嫡夫人连忙上去拉住他:“老爷!你难道不知道织儿是什么样的人?今天这事,定然是有人陷害她啊!” 文凛可不管什么陷害不陷害的,他只知道文家在所有人面前失了面子,尤其在皇家,今天在场的可是有三位皇子啊!文家一门忠烈,百年清誉,如今竟出了这么一个肮脏货,他一把甩开嫡夫人,怒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谁好好的没事陷害她?一个女儿家,平日里不知道为家族着想,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不要脸的东西!” 嫡夫人眼泪鼻涕哗啦啦流了下来:“老爷,织儿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啊,您是她的亲爹,怎么能这样说她——” “江月梅,你不要拿我当傻子耍!”文凛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双眸死死盯着嫡夫人的脸:“你平日要做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真把我当傻子了是不是?” 嫡夫人吃了一惊,心尖狠狠一跳,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老爷——” 文凛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冰寒:“听着,背地里你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是拿文家开玩笑,别怪我不看永明侯情面!” 嫡夫人脸上的泪水早已变得冰凉,她嘴唇颤抖,哀戚道:“老爷,咱们夫妻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您怎么能听信那丫头的话呢?十几年来,我纵然做的不好,可却从来没有害过人的呀!再说了,我又何必陷害锦绣,她横竖是算在我名下的女儿,不说母女情分,她若是有福气我不也跟着沾光吗,我又怎么会自毁城墙呢?” 文锦绣走进来就听到嫡夫人这委屈隐忍的话,唇角不由带起一丝冷笑,嫡夫人此刻心中可不是想的这个,她恨不得剥了自己的皮呢! “你还敢进来!”文锦织怒视着她,怒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冲了过来:“你这个贱人,买通丫头来冤枉我们,你这个贱——” “五妹妹,”文锦绣冷冷打断了她,道:“作为将军府的女儿,怎可这样失态,口口声声说我是贱人,那你是什么,又将父亲置于何地?” 文锦织想不到这个时候她还敢巧言令色,柳眉倒竖,道:“你还敢狡辩,那丫头分明就是你买通的,你好狠毒的心肠!” 文锦绣看着文凛,委屈道:“父亲,女儿好冤啊!” 文凛原本就在气头上,看到文锦织不顾自己在场竟然敢对姐姐动手,还口出狂言,不由更加生气,指着文锦织道:“来人!将五小姐关进祠堂,抄女戒一百遍,不抄完不许放出来!” 嫡夫人脸上的血色刷地退的干干净净,她猛然转身看着文锦绣,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把她吃掉,文锦绣却是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温和道:“天冷了,母亲可要保重身子才是。女儿累了,就先行告退。” 文锦绣走出大厅,碧晴碧雨正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小姐。” 文锦绣点了点头,问道:“如幻呢,可回去了?” 碧晴摇了摇头:“宴会结束就没看到她,不知又去哪里疯了。” 文锦绣微微蹙眉,碧晴看她的脸色,小心道:“小姐,要不要奴婢留意着……”她话没说完,但文锦绣却明白了,碧晴还是不信任如幻,生怕她是嫡夫人的人。 “不必了。”文锦绣淡淡吩咐道:“她没有恶意。” 第二日,毫无意外地,文锦织的流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而且愈传愈烈,最后竟演变成,文锦织与丫头苟且被人发现,那丫头羞愤之下自尽,而文锦织却还强词夺理对嫡姐不敬,所作所为令人大跌眼镜,原本就对她有些失望的皇家人听闻此事,都对她更加厌恶,太后甚至明确表明,皇家日后绝对不会娶这么个品行不端的女子,文锦织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是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嫡夫人连门都不敢出了,以往那些交好的夫人现在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她,气的她摔了一屋子的家具。 “这小贱人!” 嫡夫人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牙关紧咬,脸颊肌肉不停地抖动着,丫头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夫人不快。 “母亲何必这样忧心?不过是一个贱丫头,不喜欢弄死就是。” 文锦纤从门外走了进来,施施然向嫡夫人行了个礼,她脸上还带着纱巾,提起文锦绣是恨的牙根直痒。 嫡夫人见她进来,眼珠转了转,深吸一口气道:“谈何容易,这丫头现在已经是县君了,昨天你五妹妹又受了不白之冤,我哪有办法对付她啊!唉,恐怕以后都得看她的脸色了。” 文锦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那一个个的小坑,眼中冷意更甚:“不过一个贱丫头,竟敢诬陷五妹妹,要我看她的脸色,休想!”她脸上留下这么多小坑,都是文锦绣害的! 嫡夫人看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可别跟她对着干,好好听她的话,说不得日后她也能照拂你一二。” 嫡夫人身后,宋妈妈微微低下了头,林妈妈被处分后,她便成了嫡夫人身边的亲近妈妈,她也是嫡夫人的陪嫁妈妈之一,对她的脾气十分了解,嫡夫人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做出这副姿态,不过是故意刺激文锦纤罢了。 果然,文锦纤听到嫡夫人这么说,恨恨咬碎了一口银牙,道:“照拂我?哼,她也得有这个能耐!她那娘是个短命鬼,她跟她娘一个样,都是贱骨头!” “我的乖儿,可别说这些话了,万一让她听到,岂不是要害你吗?你斗不过她的,还是好好待在院子里,别招惹她。”嫡夫人仿佛十分担忧。 文锦纤冷哼一声站起身:“母亲不必担忧,女儿定为母亲解决了这心头大患。”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嫡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慢慢勾起,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四十四章 虫蚁蜘蛛 盈袖院,文锦绣终于明白,段祈煜所谓的帮她大忙是什么意思了。 她就说,那张图怎么可能那么巧正面朝上,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这位太子爷的手笔。其实昨天事后,文家已经派人挨家挨户的送了礼物,希望他们严守秘密,可事情现在还是传开了。 深秋的风吹来有些冷,文锦绣微微打了个寒战,碧晴忙关了窗子,端了一杯热茶走过来:“小姐暖暖手。” 文锦绣接了捧在手心,饶有兴趣地听丫头说着文锦织的传言,那丫头见文锦绣有兴趣,便添油加醋讲了一通,领了赏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打发了那丫头,碧雨看向文锦绣,不解道:“小姐,奴婢还是不明白,五小姐难道真的……”她说着,慢慢住了口。 文锦绣从收回目光,轻声道:“自然不是。” 文锦织当然没有磨镜之癖,那些东西原本应该是在盈袖院搜出来,可惜自从林妈妈秘密见过芸桃之后她就起了疑心,宴会前一天芸桃突然跟她告罪,并再三保证绝不背叛,若是在以前,她或许会相信,可现在她有了读心之术,轻易地就从芸桃心中读到了嫡夫人的全部计划,在芸桃刚刚将那些东西塞到她柜子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并且又命如幻秘密地将那些东西放到了云翠院,对于如幻的身手,这件事做起来很容易。 宴会当晚,她故意让碧晴离开,嫡夫人为了计策成功,果然派林妈妈跟着碧晴,可她没想到的是,碧晴却将她引到了云翠院,然后在如幻的帮助下迅速藏了起来,林妈妈误以为她进了院子,怕她捣鬼自然会进去查看,出来时恰好碰到大皇子。 当然,林妈妈手里的荷包是从云翠院拿出来的,这是如幻特意放在明面上迷惑她的,还有芸桃手里的荷包,乃是翠红故意撞上文锦织时趁她不注意偷来的,林妈妈以为拿了荷包离开就没事了,不想却正好人赃并获。 这整个计策原本是嫡夫人定下设计文锦绣的,可却被文锦绣连本带利地反了回来,而且她将时间把握的极准,用的比嫡夫人还要精妙。 碧雨碧晴听完整个计策,不由都惊掉了下巴,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嫡夫人这次可以说是惨败,她怎么做到的? 文锦绣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声音淡漠道:“我不害别人,却也不能让人白白害了我,她们想算计我,也得掂量着自己能不能受得起这后果。”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文锦绣说的没错,若是她没有看出芸桃的假意认错,现在倒霉的岂不就是她们?这一仗她们若是败了,绝对会死得很惨! “夫人和五小姐这一回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小姐日后要多加小心了。”秋妈妈颇为担忧地说着,从托盘里端出一碗汤放到桌子上。 文锦绣淡淡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是啊,恐怕她现在对我已经恨之入骨了。” 她话音刚落,一阵秋风穿过窗户缝钻了进来,碧雨碧晴不由打了个寒战。 入夜,整个盈袖院十分安静,秋妈妈替文锦绣除去钗环衣物,碧晴已经铺好了床铺,秋妈妈走到窗前关上窗,对碧晴道:“今天晚上似乎格外冷些,一会记得把帐子放好,别让冷风进去。” “哎。”碧晴应了一声,就在这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文锦绣猛地转头看去,却见到一只黑乎乎地东西从门口爬了进来,与此同时,只听“叽叽”几声,几只肥硕的老鼠快速跑了进来。 “什么东西!”文锦绣声音冰寒,秋妈妈和碧晴吃了一惊,闻声望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映入眼中的赫然是几只浑身乌黑发亮的毒蜘蛛,正朝屋子里缓缓爬过来,几只老鼠“咕叽咕叽”叫着,飞快地沿着墙根跑来。 “蜘蛛!是蜘蛛,老天,还有蚂蚁。老鼠!”碧晴吓白了一张脸,下意识就将文锦绣挡在身后,不料那些蜘蛛爬的飞快,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经满屋子跑了,连房梁上都已经爬满了黑压压的蚂蚁,看起来尤为恐怖。 院外,丫头小桃将布袋全部打开,看着那些蜘蛛鼠蚁一窝蜂朝盈袖院爬去,忙搓了搓胳膊,向后跳了几步,走到文锦纤身边,小声道:“三小姐,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吧?” 文锦纤冷笑一声:“哼,是她自己不干净招了蜘蛛老鼠来,跟别人有何干系?她这样的人,就该万虫蚀体。” 文锦绣不是有能耐招虫咬她吗?那她也尝尝那苦头吧! 看了小桃一眼,文锦纤轻轻打了个哈欠,低声道:“你在这守着,等时候差不多了,放火烧了院子。”到时候就说是文锦绣犯了天怒,谁也查不出什么,再说了,人都死了,查出来又能怎样,父亲还能因为一个死人处置她? 碧晴脸色吓得刷白,却死死咬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秋妈妈还稍微镇定一点,忙端过盆架上的脸盆朝那些蜘蛛身上泼了过去,文锦绣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那蜘蛛虫蚁身上沾了水,爬行速度却并没有减慢,眼见有几只蜘蛛已经越爬越近,碧晴不由自主恐惧道:“小姐,怎么办……” 秋妈妈抄起一把椅子迅速砸向爬行着的蜘蛛,道:“小姐快从窗户离开,奴婢挡着它们。” “不行!” 文锦绣冷声道,这些东西从门口爬进来,恐怕现在整个院子都是这些毒物了,现在出去等于找死,而且对方既然设下这条毒计,定然不会给她机会让她离开盈袖院,院门口怕是早已经被堵死了。 秋妈妈显然也明白过来,饶是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由心中打颤:“奴婢们替小姐开路,小姐快想办法离开吧。” 她话音刚落,已经有两只蜘蛛爬到了文锦绣脚边,碧晴惊呼一声,却只听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根银针扎到那蜘蛛上,那蜘蛛瞬间便不动了。 ------题外话------ 宝贝儿们,猝不及防就PK了……[笑哭]PK是决定文文生死的一环,所以阿醉撕心裂肺地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钻钻,300字以上长评有99520小说币奖励哦!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PK期间会酌情加更哒!大家一起给力!三鞠躬谢谢宝贝儿们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冲天大火【PK求收!】 “小姐!” 如幻冲了进来,手中拿着无数根细小的银针,几个呼吸之间迅速将那些蜘蛛老鼠钉死在地上,那银针上淬了极重的毒,扎在那些毒物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小姐快走,奴婢护着您离开!”如幻说着,脸色更加凝重,老鼠,蜘蛛这些稍微大些的毒物还好解决,可那些毒蚁飞虫实在是难以应付,而且银针越来越少,这些毒物却越来越多,她心中越发着急。 文锦绣向后退了一步,如幻将她周围的毒物清除开,她看了屋子一眼,快步走到梳妆台边,拿起梳头的桂花油就朝床帐上倒了下去。 “小姐——”碧晴疑惑地看向她,却见文锦绣将烛台的罩子拿下来,端起蜡烛点燃了床帐,道:“这些东西除不尽,杀不完,非得用火烧!” 现在外面定然围了许多侍卫,他们定然会想尽办法阻止自己出去,何况,若是大半夜院内出现侍卫,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对方分明是想让她死于虫蚁之口,若她没猜错,恐怕还有后招! 碧晴被她的行为吓傻了,秋妈妈倒是反应的快,赶忙拿了另一盏烛台将纱窗,帘幔都点燃,碧晴连忙阻止:“这是做什么!” 文锦绣冷笑一声:“这屋子纵然我们不烧,也会被别人烧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她说着,朝如幻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如幻听着,慢慢舒展了眉头,道:“小姐放心,奴婢定能办好!” 一阵秋风刮起,火势借着风迅速蔓延开来,火舌舔过门窗发出噼啪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烧红了半边天,就在这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一阵风般迅速冲进了火海…… “着火啦!着火啦!” “快来人呐,着火了——” 突然一阵尖叫声响起,将军府后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众人奔跑着率人救火,无奈火势十分威猛,泼出去的水还没落地就已经蒸干,火舌吐出一丈多远,舔住就着,站在几米开外都能感受到热浪一阵一阵袭来。 众人刚开始还嚷嚷着救火,看到这局面谁都不敢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排排屋子慢慢化为灰烬,风吹的更大了些,火势发出噗噗的声音,丈余长的火舌缠在房檐上,只听得屋瓦快速地爆裂,瓦片碎石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顷刻间砸伤了几个靠得近的丫头,众人一阵哭天抢地,连滚带爬逃离火场,再也不敢靠近。 碧雨原本奉了文锦绣的命令去给老夫人送些点心,刚一回来就看一片火场,热气直直向她扑过来,她手中的食盒一下子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快步走到一个妈妈跟前,急声道:“四小姐呢?四小姐在哪里!” 文沐宸赶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疾步走过来,冷声道:“四小姐在哪!” 那妈妈惊慌失措地望着文沐宸,整个人都傻了,文沐宸心中顿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急忙拎过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去,就往火里面冲去。 “大少爷!” “大哥!”刚刚跑来的文锦织连口气都没喘,快速上前死死扯住了文沐宸,美眸带着惊慌:“你疯了!这个时候还往里面跑!” 文沐宸一把甩开她:“让开!” 文锦织咬唇,怨毒地看了一眼火场:“我不让!”为什么要去救她呢?让她死在里面不好吗! 文凛和嫡夫人也先后赶了过来,文凛看到唯一的儿子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也是吓得不清,厉声喝道:“君竹!你疯了吗!” 嫡夫人装作十分急切的样子,喝道:“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还不快拦着大少爷!” 文沐宸猛然转身盯着她,一把将文锦织甩到地上,哗地一声抽出长剑,剑尖直指嫡夫人,冷声道:“绣儿若是出了事,我定要一命偿一命!”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火场,嫡夫人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甚至顾不上计较他对她这个嫡母多么不敬。文沐宸是个温润的人,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眼神,不,有一次,在他很小的时候,二姨娘去世时,他就是这个眼神,暴戾,冷酷。 他的速度太快,文凛来不及阻止,忙连声道:“快!快救火!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少爷平安出来!快!” 文沐宸冲进火场,顿时被一股热浪包围,呛鼻的浓烟充斥着整个院子,手里的长剑不断挑开一些着火的帘幔,喊道:“绣儿!绣儿你在哪?” 他一脚踢开地上带着明火的木头,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了细微的断裂声,文沐宸自小练武,耳力更是非比寻常,他快速避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头顶烧断的柱子就砸了下来,堪堪堵住了门口。 “啊!房子要塌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文凛双眸陡然瞪大,心急如焚道:“快!快救火啊!大少爷出了事,你们都别活了!” 文锦织毕竟还小,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早已吓得满脸泪水,缩在嫡夫人身后瑟瑟发抖。 熊熊烈火几乎将人吞没,文沐宸衣袖上已经沾了火星,衣摆也烧破了,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文锦绣的身影,眼看屋子马上就要塌下来,一道黑影却迅速落在他面前,不由分说就要拉着他离开。 “侍郎别担心,小姐已经被主子救走了!” 那人说完,快速解下腰间的令牌给文沐宸看了看,道:“这里快要塌了,侍郎还是快出去吧!” 文沐宸这才点了点头,二人刚刚出了院子,只听“轰隆”一声,已经烧的只剩下空架子的房屋迅速塌了下来,溅起无数火星灰尘。 “君竹!”文凛快步走到文沐宸身边,见他并未受重伤,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其余人见大少爷出来了,都是如释重负的样子,却没有人想起,四小姐文锦绣现在在何处。 碧雨满面泪水冲上来,四处搜寻了一番,不敢置信地看向文沐宸:“小姐呢?!” 众人都是一愣,文凛也怔住了,嫡夫人嘴角微微翘起,却是满面担忧:“是啊,君竹,锦绣呢?” ------题外话------ 大家肯定知道谁把锦绣姑娘带走的啦~嘿嘿,PK第二天了,求收藏求评论花花钻钻各种求啊!评论有奖哦! 第四十六章 死要见尸 月光朦胧下,太子府显得尤为静谧,谁也没有发现,两道身影悄然从后院墙上落了下来。 双脚一沾到地面,文锦绣便一把推开了揽着她的人,刚准备开口,就听头顶传来段祈煜好听的声音:“文小姐,我又救了你一次,这次你要怎么谢我?” 文锦绣一时失语,她根本不需要他救好吗? “殿下不顾臣女意愿,强行把臣女掳到此地,是何道理?”文锦绣语气冷淡。 段祈煜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明明生气却还要故作镇定的模样,嘴角带笑:“文小姐可不能这么说,我如果不救你,你葬身火海的话,我怎么办?” “殿下位高权重,臣女不过是将军府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罢了,臣女是死是活,与殿下何干?”文锦绣眉头蹙起,看不透猜不着,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这感觉实在不好! 段祈煜轻轻摇头,道:“文小姐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忘了?你若是死了,我找谁去?我可是跟太后保证过一定治好她的头风,非你不可。” 文锦绣烦躁地深吸一口气:“三日之内,臣女会调出药方,现在深更半夜,还请殿下放臣女回去。”纵然盈袖院被烧了,可以嫡夫人的性子,定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半夜失火,自己却不在院子里,嫡夫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把柄。 “院子早已被烧光了,现在回去也晚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段祈煜拉过她,轻声道:“别担心,还有你哥哥在,有人会处理的,你院子被烧了,今晚总要有个住处。” “殿下什么意思?”文锦绣冷声道,段祈煜难道要让她住太子府?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段祈煜却没想那么多,拉过她的手就朝自己院子走去,文锦绣只觉得那指尖滚烫,仿佛触电一般一时间忘了思考。深秋寒冷的夜里,她的手心居然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感受到她手心的汗意,段祈煜心中微动,嘴角缓缓翘起,将那双微冷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文锦绣猛然反应过来,将手抽出来,停住了步子:“殿下难道要臣女住太子府吗?” 手心的微冷骤然失去,段祈煜有些失望地瞥了那空空的手心一眼,看向文锦绣无奈道:“虽然我知道你想,但是现在还不行。” 文锦绣脚下一个踉跄,段祈煜忙扶住她:“别失望,以后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太子殿下!”文锦绣眉心跳了跳,前世她怎么没发现,段祈煜是这么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人? 看到文锦绣快要炸毛了,段祈煜才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清咳两声道:“我派人跟云华打过招呼了,今晚你去长公主府,明天再回将军府处理那些小人。” 文锦绣刚积起的火气一瞬间泄了下来,她无奈地伸手捏了捏额角,道:“今晚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臣女需得回府。”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段祈煜将她的手拉下来,包在自己宽大的手掌内,文锦绣心中一震,这感觉太过于熟悉,前世的时候,每当她落于危难之中,段祈煜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看着月光下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她下意识问道:“你也回来了?” 段祈煜却是茫然看着她:“你说什么?回来?回哪里?” 失望涌上心头,文锦绣缓缓将手抽回,不料那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将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握着,她挣扎了几下都挣不开,不由怒声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段祈煜像是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发怒,无辜道:“你这是怎么了?” 文锦绣声音冷漠:“男女授受不亲,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是不是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段祈煜更加无辜:“我忘了。” “……”文锦绣咬牙看着那张无赖的脸,手指狠狠在他手心里掐了掐,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才觉得心中火气降了一些。 段祈煜则笑眯眯地看着被他惹炸毛的女子,她下手实在不重,对于常年习武的他来说就像是一支羽毛在轻轻地挠,只是她这模样可不容易见到。 将军府,听到在火场中并未发现文锦绣,嫡夫人嘴角止不住地上翘,面上却还是急切道:“深更半夜的,锦绣到底去了哪里?” 文凛脸色黑成了锅底,深更半夜府中好好的起火,扑灭大火后竟然不见了一个小姐,今晚在场的丫头妈妈侍卫这么多,若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他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起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出事! “这可奇怪了,原本我还担心四妹妹的安危,现在看来怕是她未卜先知,早就料到了今晚,所以早早出去避祸了吧。”文锦纤拉长了声音,眼中闪着冷意,逃出去了又怎样,半夜私逃的名声传出去,照样是死路一条! 文锦绫一把将她拉过来:“少说两句!” 文锦纤甩开她的手,冷冷看了她一眼:“二姐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你若不怕大哥发火,就尽管说。”文锦绫冷了脸,文锦纤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后背仿佛有一支冷箭朝她袭来,转身就见文沐宸冷眼看着她,她顿时不敢说话了。 六姨娘站在两个女儿旁边,接触到文沐宸的目光也是一颤,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手中的帕子死死拧到了一块儿。 文凛横了一眼乱说话的文锦纤,道:“四小姐一定还在里面,仔细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这话一说出来,嫡夫人就微微笑了起来,深更半夜大家小姐不在闺房,纵然见到了人,也要变成尸体! 文锦纤也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微微低下头掩住面上的神情,文锦绫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文锦绣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文沐宸,见他竟然一言不发,细细思索了片刻,眼中慢慢闪过一抹兴趣,这个四妹妹,倒是有意思。 ------题外话------ 啊!让太纸出来撩妹之后阿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然后告诉宝贝们一个……呃,好消息,今天还有四千字的大章,表问我为森么,师父大人用两条千字长评诱惑阿醉……嘤嘤,没出息的我去码字了〒_〒 第四十七章 气死你丫(4000!) 得了文凛的命令,将军府侍卫深更半夜开始搜寻文锦绣的踪迹,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老夫人也是心急如焚,坚持不肯休息,坐在桐华院正厅等着消息,老夫人不休息,嫡夫人也陪坐在左右。 一直找了两个时辰,把后院前厅都翻了个遍,眼看天都要亮了,文凛这才着急起来。 “找到没有?”文凛疾步走进桐华院,老夫人忙问道。 “还在找。”文凛叹了口气,盈袖院丫头妈妈都找到了,可就是找不到文锦绣在哪,一夜没睡,他眼底积了一层青影。 “哎哟!这造的是什么孽哟!”老夫人重重拍了拍大腿,眉头深蹙:“再加派人手去找,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 秦妈妈忙走进来,将一件夹衣披在老夫人身上,嫡夫人眼珠转了转,道:“老夫人,这锦绣已经失踪一夜了,又是大半夜私自跑出去的,万一在外私会什么人,恐怕找回来,名声也全完了!” 文凛和老夫人都愣住了,大家闺秀半夜出府,纵然没发生什么,可说出去谁会信?文凛脸上的肌肉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仿佛是被一只手拧着,老夫人一颗颗数着念珠,但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嫡夫人注意到,文凛额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像一只丑陋的蚯蚓,他目光里也迸发出滔天的怒火,杀意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仿佛十分不安:“老爷,老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我这个嫡母做的不好,是我没有教好子女,才出了这样让家族蒙羞的事,可事到如今,咱们不得不为文家的声誉考虑啊!” 文凛听着嫡夫人的话,慢慢冷静下来,双眸如钢刀一般看向嫡夫人,他知道她说的话有刻意针对文锦绣的成分,但不得不说,她说得句句都是实话,一个半夜离府的千金小姐,传出去会给文家抹多少黑!文家还有那么多女儿,不能因为她一个毁掉!他脸上像是罩了一层冰霜造就的面具:“找回来,也是个大麻烦啊!” 不光不能让文锦绣回来,还必须想个法子让她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老夫人听着这话,不由摇了摇头,她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啊!” 秦妈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想了想,道:“那大少爷那边怎么办?” 文凛眼中闪过一丝冷凝之色:“先不用告诉他。” 他说完摆摆手走了出去,天已经快亮了,这件事要尽快处理才好! 天很快亮了,将军府乱成了一锅粥,府里小厮早早地就朝各大布庄赶去购买粗麻,白帆,两个妈妈忙着去纸扎铺子里定做纸轿,将军府门前很快挂上了白灯笼。 陆续有人注意到将军府的异常,议论道:“这将军府怎么了?没听说哪位主子生病啊,怎么就……” “哎,是不是老夫人……” “怎么可能,老夫人一向身体健康。” “我听说啊,是昨晚起了火,哪位小姐,啧啧,没跑出来,”说话的人砸砸嘴,惋惜道:“年纪轻轻的……” 大皇子府,段祈熠听了下人的汇报,一双长眉挑了挑,他直觉得这事不对,将军府好好的怎么会起火呢,还烧死一个小姐? “再探。”朝下人挥了挥手,段祈熠走到桌边,想起那双平静的眸子,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将军府,下人们都忙忙碌碌,有的在清理火场的残局,有的在布置灵堂,前院和后院进进出出,都是一副匆忙的样子。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文沐宸冷眼看着下人们忙前忙后,一双眸子里全是寒霜。 文凛嘴角裂开一道口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君竹,父亲也是为文家考虑……” 文沐宸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个父亲眼里亲情淡薄,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无情,连查都不查就定了亲生女儿的罪,可真是一个好父亲! 文凛看着儿子冷若冰霜的面孔,长叹一声,颓然道:“君竹,爹是一家之主……” 他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有人来报:“四小姐回来了!” 文凛看着文锦绣缓缓走了进来,竟然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 文锦绣穿着一身浅紫色百蝶穿花衣裙,面上化了淡淡的妆容,斜眉入鬓,粉面含春,红唇水灵饱满,看起来清新亮丽的很。 她微微向文凛行了一礼,仿佛十分不解:“父亲,府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 文凛怔怔看了她片刻,听她问起,胸中顿时涌上一阵怒火,喝道:“来人!给我把四小姐关进柴房!” “父亲这是做什么?”文锦绣仿佛吓了一跳,嫡夫人听说她回来了,忙赶了过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冷笑,面上却做出十分担心的样子。 “锦绣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孩子深更半夜到底跑到哪去了?不怪母亲说你,你也太糊涂了!纵然有了心上人,也要懂得礼仪规矩啊,有什么事不能跟父母说,偏要半夜跑出去私会呢?你这样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文锦绣心中微震,嫡夫人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她根本不需要用读心术都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眼中微微划过一道暗光,面上却是一派天真道:“母亲在说什么呀!什么心上人,什么私会啊?” 嫡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责备,又似心痛道:“你这孩子,深更半夜不在闺房,纵然不是出去私会,叫人知道了又怎么说呢?母亲知道你年纪小,对于情呀爱呀的总是好奇,可你也不能不顾家法礼仪啊,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有伤风化。” 她边说边观察文锦绣的表情,后者却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仿佛半夜离府的不是她一般。 嫡夫人咬了咬牙,继续道:“锦绣啊,你做出这样抹黑家族的事,纵然是我也不能保你,你也看到今天府里的情况了,不如一杯酒给你,全了名声吧。” 文锦绣这才慢慢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不已的事,文凛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父亲,母亲,你们想让我自尽?”她慢慢收了笑容,看向文凛。 文凛一甩袖子,不耐道:“是你自己做出不知廉耻的事,这样也是为了文家。” 文锦绣扯了扯唇角,眼中冷芒闪烁,慢条斯理道:“父亲,你们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外面围观的百姓可都看着我从门口进来,就算我心甘情愿喝下毒酒,又怎能让众人相信?” “你!”文凛指着她,咬牙切齿:“我自有说辞。” “那就请父亲去跟长公主殿下说个明白,好好说说女儿是怎样‘暴毙’的,看她会不会信了这话。”文锦绣闲闲坐了下来,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嫡夫人面色一变,惊声道:“你说什么?!” 文凛心中也是一震,向文锦绣走近几步:“长公主殿下?” 文锦绣扬起眉头,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讶异看着文凛:“怎么父亲不知道吗?昨夜长公主突发头痛,云华郡主心急如焚,半夜请我前去,当时已经晚了,女儿怕打扰父母休息,便在门房留了口信,在长公主府留了一夜,怎么,那门房竟没有告知你们吗?” 文凛一听,整个人都懵了,忙问道:“你说,昨夜你在长公主府?” 文锦绣点点头,文凛又问:“不是私自出府?” “自然不是,女儿好歹也是母亲亲手教大的,又是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文锦绣微笑着,说话语气也很温和,她话里话外直指文锦织,嫡夫人险些气的吐血,她猛然翻脸:“你刚刚怎么不说,分明就是找借口!” 文锦绣仿佛吓了一跳:“父亲,母亲她……” 嫡夫人看着她那张脸就来气,原本想着借这件事将她除去,没想到她不光逃脱了毒蜘蛛,还避开了身败名裂,更可气的是,还搭上了长公主!这实在是太可气,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文凛勃然大怒,狠狠拍了拍桌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还不给我闭嘴!” 嫡夫人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面色灰白一片,她长长的指甲抠进了肉里,竭力维持着不让自己颤抖。 文锦绣却还嫌不够,担忧道:“母亲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嫡夫人牙根都要咬出血:“无妨,昨夜为了找你,一夜没睡有些疲累罢了。” 她还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文锦绣勾起唇畔,气愤道:“母亲说的是,昨夜值班的门房是哪个,这样大的事竟然不通报,白白累的父母亲连累,真该打一顿!” 言谈之中,将自己身上推的一干二净。嫡夫人胸口不断起伏,一直没说话的文沐宸冷笑一声道:“这可不能怪门房,昨夜事多,兴许母亲没空听这些事。” 嫡夫人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文锦绣似乎才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母亲,咱们府里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 文凛这才想起来,他们之前下定决心给文锦绣安一个暴毙的名声,原本打算快刀斩乱麻,今天就把消息发出去,连灵堂都布置的差不多了,谁知消息还没发出去,文锦绣竟然回来了,而且还跟长公主有了联系,现在自然不能再处死她。可是灵堂已经设下了,白帆也挂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嫡夫人反应过来,忙起身准备叫人将那些东西撤下来,却见一个丫头快步走了进来,道:“老爷,夫人,太子殿下和云华郡主到了。” 文凛和嫡夫人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这两个人怎么会过来,就见段祈煜微笑着走进了大厅,苏青筝仪态端庄地跟在后面。 “太子殿下和郡主亲自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文凛忙上前抱拳行礼,心中却是苦涩无比,现在府里正乱着,他们二人到了,那些布置还怎么撤? 段祈煜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了,淡笑不语,他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笑容看的文凛后背发麻。 “不知太子殿下到访,所为何事?”文凛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问道,心中早把嫡夫人恨了个半死,要不是她说文锦绣半夜私会,非要给她安个暴毙的名声,能成了现在的局面吗? 段祈煜没有回答他,一双美目却是飘向那张平静的脸孔,文锦绣有所察觉地朝他看过来,正好看到某个性情大变的人朝她抛了个媚眼,她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低下头不再理会他,段祈煜这才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太子殿下?”等了许久不见段祈煜回答,文凛只得又叫了一声,段祈煜被打扰了兴致很不高兴,蹙眉看向他。 文凛叫苦不迭:“不知太子殿下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段祈煜指了指苏青筝,苏青筝这才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昨夜受了风寒,有些喉痛,怠慢之处还请将军勿怪。我们今日前来,是特地来感谢文小姐的,多亏了她昨夜悉心照料,母亲的病情才好了许多,原本打算备下厚礼再来登门道谢,不想一大早听说将军府出了事,这才匆匆前来,莽撞之处请将军见谅。” 听说段祈煜受了风寒,文锦绣下意识朝他看去,只见他嘴唇微微发白,还应景地以拳捂唇咳嗽了几声,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芒。 “怎么会呢,太子殿下和郡主肯关心文家,是文家的荣幸啊!”文凛笑得很勉强,嫡夫人听着苏青筝明显向着文锦绣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压下翻涌的情绪道:“为郡主分忧是锦绣的福气,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只是这大半夜不在府中,着实让人担心,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以后可要记得,再不能这样了。” “文夫人误会了,实在是母亲病痛在身,我急切了些,等不及文小姐通报便将人带了出去,有长公主府的马车护卫护着,能出什么事?夫人这么说,是怪我了?”苏青筝凉凉一笑,低下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 嫡夫人被她一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文沐宸看时候差不多了,才温润笑了笑,道:“母亲只是关心则乱罢了,郡主勿怪,昨夜府中忙乱,母亲劳心劳神,有些疲惫了。” “哦?昨夜可发生什么大事吗?”苏青筝仿佛很有兴趣,嫡夫人刚要说话,只听文沐宸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昨夜竟然有人恶意纵火,妹妹院子被烧的干干净净,这可不是大事么?” 文锦绣仿佛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惊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怎么会这样?” ------题外话------ 4200多字,宝贝们你们嗦,伦家对你们是不是真爱!嘤嘤……有那么一丢丢心疼,乃们确定不冒泡给我力量嘛?【星星眼(★ω★)】 第四十八章 你去求她 苏青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段祈煜,义愤填膺道:“想不到府中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若是昨夜文小姐在房中,岂不是要化为灰烬?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大胆!” 嫡夫人忍了又忍,一双眼睛如同恶鬼一般盯着文锦绣,转而扯出一抹冷笑看向苏青筝:“郡主,这是府内的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吧?” 苏青筝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听到她唧唧歪歪就烦躁的厉害,她霍然站起身:“文小姐身为县君,就是半个皇家人,本郡主如何能看她受委屈呢?文夫人的‘家事’实在让人不放心,再出个淫秽的罪名,岂不是连皇家都要丢脸么!” 她刻意咬重了“再”字,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文锦织如今的名声,嫡夫人被她气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她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尖叫,文凛蹙眉看着浑身颤抖的妻子,眼中一片冰霜,嫡夫人今天的表现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她到底知不知道眼前这两人的地位! 【贱人!贱人……】 听着嫡夫人心中一声声骂着自己,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想要她的命,哪有那么容易?! 苏青筝无视嫡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眼中闪过凌厉:“本郡主身为皇家人,岂能眼见嘉宁县君受此委屈?索性今日太子殿下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下这样的狠手!”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文凛心上,嫡夫人却慢慢镇定下来,横竖不是她们母女放的火,至于苏青筝这个小贱人,仗着自己出身皇室就敢这样驳她脸面,哼,等着织儿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再好好收拾她! 芳华院,文锦纤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小桃颤巍巍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小贱人竟然没死?你怎么办事的!”文锦纤随手抽过一根藤条,噼里啪啦就打在了小桃的身上,边打边骂:“你说,我让你看着,你是怎么看着的!没用的东西!” 她下手极重,打起来也不管什么地方,只几下的功夫,小桃的脸上已经多了几道红红的鞭痕,她也不敢反抗,只呜呜哭着。 文锦纤听到她的哭声更加气愤:“你还有脸哭!” 文锦绫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文锦纤的怒骂声,不由蹙起了眉头,她身边的大丫头芙凝一贯知道这三小姐的脾气,低声问守门的丫头:“又怎么了?” 守门的丫头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屋内,低声道:“听说是小桃没办好事,三小姐生了气。” 文锦绫冷笑一声,她这个妹妹隔三差五就要闹出个动静,知道的说她任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疯子。 朝芙凝使了个眼色,芙凝会意,忙让芳华院的丫头们退下,自己守在门口,文锦绫走近去,只见小桃身上的衣服上已经多了好几道血痕,不由眉头一立,喝道:“住手!” 文锦纤下意识停了手,文锦绫快步走上去,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藤条,吩咐人将小桃带下去治伤,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才气恨地看着文锦纤,骂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你就非要整出事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文锦纤没好气夺回藤条:“我的丫头,打死了也是我的事。” “你!”文锦绫看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就来气,冷笑道:“是,跟我没关系,三妹妹,三小姐,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大祸临头了,到时候可要记得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连累我跟你受罪!”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文锦纤猛然喝道:“站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文锦绣拉了太子殿下和云华郡主替她做主,你觉得你能躲得过去?”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妹妹,文锦绫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道:“你要是觉得他们没有证据就大错特错了,实话告诉你,昨天晚上一起火值班侍卫头领就被抓了,大哥亲自审问,你觉得他们藏的住话?而且你真以为那些蜘蛛虫蚁没有痕迹吗?” 她说着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却是越说越快:“现在这个季节,你从哪来的那些虫子,又是谁挑拨你去对付文锦绣,侍卫统领为什么那么容易被你收买,深宅大院火石你从何得来?你用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人家拿你当枪使你还以为自己是黄雀吗!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文锦纤被她这一声声质问问住了,小指下意识颤了颤,手中的藤条一下子掉在地上,那些毒虫是嫡夫人的药引子,火石则是侍卫统领自己想的办法,之前不觉得,现在文锦绫这么一说,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文锦绫看她这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幸亏她在文锦纤身边派了丫头,才能在事情没有公之于众之前想办法,只是她想不到文锦纤竟然这样愚蠢,几句话就上了套,简直是让她失望至极。 “那,那现在怎么办……”文锦纤十指冰凉,脸色白了几分,无措地看着文锦绫。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文锦绫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难处就在太子殿下和云华郡主那里,只要他们肯放你一马,你就不会有牢狱之灾,最多被关祠堂。” “可怎么才能让他们放我一马啊!”文锦纤有些急了。 文锦绫看了她一眼,当机立断道:“去求文锦绣,证据都在大哥手里,只有她帮你,这件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什么?!你让我去求她?”文锦纤拔高了声音,文锦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声道:“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文锦纤我告诉你,能救你的只有文锦绣!” 她说完一把甩开文锦纤的手腕,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芙凝忙迎了上去,见她脸色不好看,叹了口气道:“小姐别生气,三小姐的脾气烈,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 文锦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冷意,朝门内看了一眼:“她若是懂事一些,我作为姐姐自然该照拂她,可如果一直这么不识好歹……”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芙凝却是明白了,慢慢低下了头。 ------题外话------ 啦啦啦,今天PK结束啦,阿醉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嘿嘿,爱你们!(づ ̄3 ̄)づ 推荐楚夜临文文《贵门独宠流氓妻》 简单说,这是一个腹黑贵公子有意撞上高冷流氓女的故事。 两人皆是无耻之徒。 日常模式:她杀人,他补刀,她逃跑,他善后。 升级模式:斗皇族,反奸贼,她虐莲花他灭渣。 吃肉模式:公子日夜不离床,某女咬牙切齿道,他不近女色?滚丫的! 本文一对一,男女双强宠文,涉及权谋斗争,欢迎入坑。 第四十九章 狮子开口 前院大厅,嫡夫人被苏青筝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了,想起来也不由觉得啼笑皆非,又不是她们母女放的火,她何必那么生气,这次没能弄死文锦绣,还有下次不是? 文锦绣瞥了她一眼,将她心里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面上却不动声色,火是文锦纤放的,可这背后跟嫡夫人脱不了干系,只是她这次倒学的聪明,居然玩起了借刀杀人,不过,这刀如果借不好,最后杀的可不一定是谁了,文锦纤是个蠢的,六姨娘和文锦绫却不是。 这时,只听门外响起丫头的声音:“三小姐到——” 文锦绣微笑起来,果然还是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云华郡主,嘉宁县君。”文锦纤进了门,恭恭敬敬向大厅内众人行了礼,面上带着微笑。 文凛愣了愣,文锦纤给太子和苏青筝行礼那是意料之中的,可……他没听错吧?给文锦绣行礼?是他耳力出了问题还是文锦纤脑子有了毛病? 文锦绣含笑受了,上前将文锦纤扶起来:“姐姐怎么来了?” 那扶着她手腕的手力量不大,却恰恰扣住穴位,只是一下的功夫,她整条胳膊都酸胀起来,文锦纤面色白了白,强自笑道:“听说妹妹回来了,姐姐心中担忧,便来看一看。” 她说着想要将手收回来,文锦绣却依旧扣住她的手腕:“劳姐姐挂心了,昨夜盈袖院有人恶意纵火,这件事姐姐可知道?” 听她问起昨夜的事,文锦纤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而文锦绣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道:“姐姐来的正好,大哥说昨夜抓住了纵火的人,正准备审问审问呢。” 她说着,云松已经压着侍卫头领走了进来,文锦绣满面笑容,轻声道:“你瞧,这不来了?” 文锦纤心中暗暗咬牙,靠近文锦绣,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文锦绣朝她微微一笑:“三姐姐莫非怕了?” “我……文锦绣,这次算我错了,你不要追究了,就当我们扯平了。”文锦纤压下心头的火气,小声说道。 扯平?文锦绣讽刺地勾起唇角,却是坐直了身子,摆明了不接受文锦纤的认错,目光直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在盈袖院外纵火?” 文锦纤心中一急,猛然加大了声音:“文锦绣!” 她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态了,脸上顿时涨的通红,喏喏道:“你,我,我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去休息一下?” 文锦绣半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就在文锦纤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轻轻点了点头。 段祈煜微微蹙起眉头,片刻之间便明白了文锦绣的想法,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走出大厅,看着忙乱的下人,文锦绣眉梢微动,轻声道:“三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文锦纤气结:“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明白。”文锦绣冷冷打断了她:“不明白三姐姐为什么那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明白三姐姐为何有这样狠毒的心肠。”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三姐姐,你如果有二姐姐和六姨娘一半的聪明才智,就不会这样被动,”文锦绣说着,伸手摘下一片枯黄的树叶,慢慢揉碎在指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过去的事情谁对谁错我不想追究,也拎不清楚,眼下只问三姐姐一句,如今你待如何?” 文锦纤恨恨咬牙:“你想怎么样!” 文锦绣勾起唇角:“二姐姐给你指了明路,都是姐妹,我自然不会太过为难姐姐,只是我那院子被烧为灰烬,若要修葺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文锦纤一下子瞪大双眼,她想过无数种文锦绣的反应,比如帮她对付嫡夫人,听她安排等,却没想到她竟直接要钱?! “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事,一来没必要,二来你也未必做得到。”文锦绣轻飘飘说着,无视文锦纤瞬间铁青的脸色,道:“还不如银子来的实在。” 文锦纤握了握双手,咬牙道:“好,你要多少?”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哗啦啦落了下来,看着那飘舞的落叶,文锦绣一字一字极轻道:“我要你芳华院中的全部家当,当然,你院中丫头的家当也要抵给我的丫头。” “你说什么!”文锦纤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芳华院的全部家当?她怎么不去抢! 文锦绣却是十分无辜:“三姐姐,我的盈袖院可是被烧的一干二净,全部家当都没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怎么会不过分!她都要将自己的院子搬空了还不过分吗!文锦纤被她气的失语,盈袖院能跟芳华院比吗?文锦绣十几年根本没存下多少值钱的东西,上次皇上赏赐的那些都在库房锁着,盈袖院被烧的只是一座空壳而已,文锦绣居然狮子大开口地要她倾整个芳华院赔偿? 看着文锦纤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文锦绣眼中划过一丝邪恶的光芒,长吁一口气,好整以暇道:“看来三姐姐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说完抬步就要返回大厅,文锦纤一急,忙拉住她的袖子:“文锦绣,你不要太过分!” 文锦绣伸手将她的手指一跟跟掰离,扯回袖子,微笑道:“三姐姐,我记得大月的律法中,恶意纵火入狱六个月,意图杀人监禁三年,你说,三年零六个月后会是什么光景?哦,或许我应该问,父亲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姐姐坐牢?” 文锦纤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议亲,虽然容貌有瑕疵,可将军府的门第摆在那,横竖差不到哪里去,可如果她有了牢狱之灾,这就是为家族蒙羞,连累整个家族的名声,而文凛为了文家,一定会让她不声不响死在入狱之前……这么想着,文锦纤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不要吓我……”文锦纤嘴唇颤抖道。 文锦绣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拉着文锦纤走了几步,指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白帆,道:“三姐姐觉得我是在吓你?正好这白帆还没撤下来,灵堂还没拆,你说,今天这丧事,会给谁办呢?” 文锦纤腿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文锦绣也不扶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所以三姐姐,你是在买你的命。” ------题外话------ 嗯,我爱财,所以俺家锦绣妹纸一样爱财~啦啦啦~b( ̄▽ ̄)d 第五十章 钓条大鱼 大厅,嫡夫人看着文锦绣和文锦纤一同走了出去,心头顿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而其他几人,文凛早已被气到失语,看到嫡夫人那张脸只觉得厌烦的厉害,段祈煜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喜怒。 “谁命你在盈袖院纵火的?”嫡夫人开口问道,下定决心在二人回来之前将文锦纤的罪过定下。 那侍卫头领战战兢兢看了文凛一眼,道:“是,是三小姐!”他说着心中却闪过一抹心虚,段祈煜精准捕捉到这抹心虚,唇角漫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大胆!诬陷主子,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嫡夫人狠狠拍在桌子上,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侍卫头领忙磕了个头:“奴才没有撒谎,三小姐给了奴才一千两银票,要奴才守着盈袖院不准放人出来,等到子时,就,就烧了院子。” 文凛一震,后宅姐妹自相残杀……他脑中嗡地响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嫡夫人冷笑:“你可有证据?” “有,有!三小姐给奴才的银票就在奴才床下的暗格,奴才还没来得及兑换。” 嫡夫人看向文凛,文凛双拳攥紧又放开,反复几次才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道:“去查!” 如幻快步走到文锦绣身旁,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文锦绣点了点头,轻轻拍掉手里的碎叶子,看向文锦纤:“三姐姐,母亲已经派人搜查侍卫头领的班房了,你可想好了?钱财和性命,不可兼得。” 文锦纤脸色十分的难看,说不上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她恶狠狠剜了文锦绣一眼,咬牙切齿道:“好,这一次算我栽在你手里了,芳华院所有家当包括丫头们的,一个时辰之内全部交给你,但你要说话算话,帮我这次。” “那是自然的,三姐姐果然是个明白人。如幻,跟三小姐去一趟芳华院,把该清点的清点清楚,免得三姐姐忘了什么。”文锦绣笑的很温婉,文锦纤一时气结,抬手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树枝,气道:“文锦绣,你不会永远得意的,我们走着瞧!” 她说完恨恨跺了跺脚,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如幻看了一眼文锦绣的眼色,快步跟了上去。 “何必故意激怒她呢?”不知何时,段祈煜已经走了过来,文锦绣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福身行礼,段祈煜却是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拜来拜去的不麻烦吗?” 文锦绣稍稍退后一步,脱离了他的掌控,轻声道:“礼不可废,太子殿下,你逾距了。”她就知道他说的什么受了风寒是骗人的鬼话,不过是不屑于理会文凛和嫡夫人罢了,毕竟夫妻十三年,段祈煜的性子她也是了解一些的。 “哦?是吗?”段祈煜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微微弯腰,将一张俊容凑近文锦绣耳边,随即抬起一只手朝她脸颊探了过来,文锦绣双颊腾地升起两团红晕,想要后退,然而背后却正正抵着树干,眉头微微蹙起,正想开口斥责某个无赖,段祈煜的手却直接越过她耳边,伸手摘下了一片枯叶,随后便直起了身子。 文锦绣微微松了一口气,段祈煜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文小姐,你脸怎么红了?” “你!”文锦绣一时气结,看向一脸无辜的某人,脸色黑了黑,他是故意的,绝对是! 段祈煜似乎很享受看她被他惹炸毛的样子,隐去眼中的玩味,恢复了一脸严肃:“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文锦绣顿时失语,又是这样,她怒火刚刚积起一点就被他一句话泄光了,然而她还发泄不出来,前世的段祈煜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想放过文锦纤?”段祈煜淡声问道,脸上平淡无波,仿佛刚刚挑逗人的不是他一般。 “这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文锦绣狠狠白了段祈煜一眼,冷声道:“大厅正在审案子,太子殿下不在那里主持公道,来这里做什么!” 段祈煜两只手向后背起,缓声道:“你既然想要放过文锦纤,那银票定然也查不出什么,我猜,那侍卫头领床下的银票早就被调了包,至于是哪家钱庄的银票,不用猜就知道定然是丰源钱庄。” 文锦绣怔了怔,随即冷笑道:“想不到太子殿下连这个都知道,可真是煞费苦心。”将军府后宅的钱财基本都存在丰源钱庄,而主持中馈的正是嫡夫人,搜出银票后自然指向嫡夫人。 “那当然,所以你可不要辜负我的良苦用心啊!”段祈煜挑眉看着她,似真似假说道。 文锦绣显然还为他刚刚的举动生气,不咸不淡道:“臣女愚笨,怕是要枉费殿下的苦心了。” “愚笨?”段祈煜玩味笑着:“你若是愚笨,这文府就没有聪明人了。文锦纤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么?” 他说着,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杀意,他可不信她会这么算了,对方都想要她的命了,在他看来,杀了都不为过! 听他这么快转了话题,文锦绣愣了愣,慢慢道:“不然呢?钓不到大鱼,自然不会扔了鱼饵,太子殿下说是不是这个话?” 段祈煜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哈哈笑了起来:“说得对,不过,这次可未必是小鱼,出来时间够久了,该回去看戏了。”他说着伸出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敲了敲文锦绣的额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快步向大厅走去,文锦绣一时不备被他偷袭成功,不由又是一阵气结。 回到大厅,文锦绣脸上的红晕已经完全散了下去,而此时大厅的情况与她离开时相比已经换了个情况,嫡夫人瘫倒在地上,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宋妈妈跪在她身后扶着她,脸色也是刷白一片。 ------题外话------ 码字软件出问题了……好忧桑〒_〒 第五十一章 以退为进 “枉我将后宅托付给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文凛此时看嫡夫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耐心,更别提情谊了。 苏青筝幸灾乐祸地看着嫡夫人,凉凉道:“想不到永明侯府竟是这样的家教,啧啧……” 嫡夫人早就连她一起恨上了,听到这话眼中怨毒之色更甚:“我没给过那侍卫银票,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文凛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还每件事都跟自己这位夫人有关,更可气的是,每次丢人都丢到皇家面前,他现在已经不敢想象,这些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会给文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文锦绣看他神色变幻,便知道了文凛在想什么,大月的开国先祖太宗在登基之后由于对后宫疏于管理,以致后宫大乱,皇后辜氏一手遮天,勾结妃嫔私通外敌,卖官鬻爵以权谋私,朝堂后宫沆瀣一气,险些使得刚刚建立的政权瓦解,史称辜氏之乱,大月三代帝王用了五十多年才将朝堂整顿干净。 即使过了多年,后世帝王想起辜氏之乱还是心有余悸,因此皇家对后宫防范治理极为严酷,同样,对于官员后宅的要求也十分严格,三年前就有一位官员后宅管理不当而被罢官,现在嫡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对他可十分不利啊…… “一张银票算得了什么,说不准是那个蟊贼故意偷了冤枉母亲的呢!” 文锦织听说嫡夫人出了事,忙快步赶了过来,走近大厅的时候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嫡夫人一怔,她根本没有让人传话给文锦织,她怎么会过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可文锦绣早看出她的意图,哪里会让她开口,她微微笑道:“五妹妹的女戒都抄完了?” 果然,一提起这件事,文锦织就如同一只暴怒的小兽一般,恶狠狠道:“还不都是你害的!我根本就是冤枉的!” “是啊,姐姐记错了,五妹妹是被冤枉的,芸桃不是你杀的。”文锦绣笑意盈盈,提到芸桃,文锦织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那日搜出来的东西太过杂乱,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些秽物上,却很少有人注意到那瓶毒药。 文锦织对上那双眸子,只觉得心头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双明眸平静无波,却带着森森冷意,每当文锦绣看她的时候,那双眸子深处总会藏着一丝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文凛看向文锦织的目光中满是冰冷,他心中正在快速计算着文锦织的价值,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轻轻捻搓着,跟他做了十几年夫妻的嫡夫人看到这个动作心中一惊,这些年来,每当文凛想要杀人时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慌道:“锦绣,好好的又提那回事做什么,那都是林妈妈做的错事,跟织儿有什么相干,她也是被冤枉的。” 对,上次的事情是林妈妈的错,跟自己的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母亲说的是,女儿失言了,上次是林妈妈,这次又是哪个妈妈冤枉母亲呢?”她面上带笑,言外之意就是你这次打算推谁出来顶罪?这话一说出口,她看到宋妈妈明显颤抖了一下,唇角不由微微勾了起来,嫡夫人背后有永明侯府,那就先将她臂膀一一斩断,等到她孤立无援之时才好一击必杀。 嫡夫人听出了文锦绣话里的意思,却并不打算推出宋妈妈,她脑中飞速地想着其他的办法,文锦织被文锦绣的眼神吓了一跳,半晌说不出话来,目光下意识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文沐宸,带着浓浓的委屈,显然希望他能出口帮帮她说句话,然而文沐宸却根本没有看向她,文锦织不由更委屈了,她慢慢低下了头,眼中闪过怨毒。 “四姐姐,我想你误会了,母亲身边的妈妈怎么会陷害母亲呢,这又不是苦肉计。” 文锦织抬起头,眸中的阴沉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一派天真。 苦肉计?文锦绣扯了扯唇角,她的意思是自己联合文锦纤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的苦肉计么? “那可说不准了,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什么不可以?”苏青筝讽刺地笑了笑道,她是外人,有些话文锦绣不可以说,她却是可以的。 文沐宸心中涌上疑惑,下意识看向苏青筝,他们兄妹跟苏青筝关系只是泛泛,她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替自己妹妹出头啊! 感觉到文沐宸的目光,苏青筝趁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美眸里闪过一丝威胁。 【大胆,居然敢一直盯着本郡主看!】 文锦绣猛不丁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向苏青筝,敏锐地发现她耳尖微微泛红,而自己的大哥则陷入思考浑然不觉,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位云华郡主,似乎,误会了什么…… 嫡夫人心中狠狠骂了苏青筝几句,压下心中的情绪慢慢站起来,又恢复了那副端庄的模样,道:“银票确实不是我给的,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陷害我——”她冷冷扫过文锦绣,道:“但是不管怎么说,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是我这个嫡母做的不好,不管是谁做的都是我的孩子,想必那放火之人也在后悔,既如此,我愿认下这罪名,将嫁妆抽出一成补偿锦绣,禁足安瑞院。老爷若觉得不满意,一纸休书休了我我也绝无怨言,只求不要再为此事责怪孩子们,她们还小……” 她这话一说出来,文凛的脸色慢慢变了,眼中露出震惊,他的确厌烦了嫡夫人一而再再而三闹出事情,也看出来她现在是故意说出这些话以退为进,但是休了她还真的下不了决心,永明侯和侯爷夫人,还有江家嫡夫人的那些兄弟侄儿们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现在跟他们翻脸还太早。 文锦绣几乎忍不住要替嫡夫人拍手叫好了,这一招以退为进又兼哀兵之策,活脱脱就是一个因为子女不听话而感到难过委屈的慈母形象啊,看看那脸上的泪珠儿,不知道的还真的要被她骗了。 ------题外话------ 宝贝儿们,摸爬滚打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钻钻求打赏啊啊啊! 推荐源妈文文——《凤临之废材太子逆天记》 【这是一个粗线条傲娇神兽坎坎坷坷追妻的故事。】 重活一世,她以为这一世可以冷心冷情,杀万人,踩尸骨,踏血海,逆天而行,潇洒肆意。 偏偏被这人宠成了回头浪子,金刚芭比也化成了绕指柔。 罢了,被这只神兽套牢也没啥不好。 毕竟,炒鸡酷炫狂霸拽的男人有很多,专情霸宠独爱一人的也不缺,但这个粗线条的神兽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第五十二章 嫡母出血 “母亲这么说,女儿怎么当得起呢,院子修葺自有公账上拨银子,怎么可以要母亲的嫁妆呢!” 文锦绣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嫡夫人擦泪的手顿时顿住了,按照她的意思,她正持中馈,拨银子从公中出也是她的钱,倒不如不从公中拨银子,将自己嫁妆的一成给她,说是一成,可这一成到底有多少是她说了算呀!这样不仅能少掏些银子,还能给自己搏个美名,而文锦绣这话一说,倒让她的算盘打不响了。 嫡夫人死死捏着帕子,挤出一个慈和的笑道:“瞧你说的,公账是公账,母亲给的是母亲的,没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给你你就拿着。”她脸上的笑自以为慈和,实际上却有几分狰狞,活像一块石板上裂开几条缝一般。 文锦绣一双明眸闪了闪:“可是……母亲的嫁妆有数百万两,珍奇宝物数不胜数,一成给女儿,女儿实在是不敢当啊!” 嫡夫人眼前黑了黑,她没想到文锦绣居然连她嫁妆有多少都知道!数百万两,一成就是几十万两,比她原本能得到的翻了十倍! “唉,母亲的嫁妆这样贵重,女儿实在不敢要,可是母亲坚持,女儿若坚持不肯接受倒让母亲难做,不如女儿挑几件不值钱的玩意儿,既全了母亲的面子,又全了女儿的孝心,可好?”文锦绣慢吞吞说着,眼中光芒闪动,嫡夫人牙根已经咬出血:“不过是一些死物,想要什么尽管挑就是。” 她越是生气,文锦绣便越是开心,依旧轻言慢语说着:“母亲对女儿真好,连冰丝软甲都舍得给。” “你说什么!”文锦织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文锦绣。 冰丝软甲是大满国送给大月皇室的礼物,先帝赏赐给了永明侯,嫡夫人出嫁的时候,永明侯爷疼爱女儿,便把这件软甲给她做了陪嫁,冰丝软甲是大满特有的天山雪蚕吐出的丝织就,整个大月只有一件,水火不进刀枪不入,是她嫁妆中最为珍贵的一件,其价值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宝贝,文锦绣居然要这个? 文锦绣淡声道:“莫非母亲舍不得?唉,舍不得就算了,横竖我那院子有公账拨银子,母亲为五妹妹挂心就够劳烦的了,女儿还是不给母亲添麻烦了。” 段祈煜差点要笑出声来,文锦绣还真是狠,她这话有三层意思,一是说嫡夫人只是做个样子,其实根本不愿意把好东西给她,二来是说嫡夫人所有心思都扑在文锦织身上,对自己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根本不挂心,才使得自己的院子半夜起火,三来就是说文锦织麻烦多,嫡夫人为她解决麻烦就够闹心了,简简单单两句话,不光将嫡夫人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是无形之中踩了文锦织一脚,真是好利的一张嘴! 嫡夫人狰狞地看着她,此时此刻她真想冲上去撕烂她那张嘴,文锦织显然不如嫡夫人想的多,只知道文锦绣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青筝唇角勾起凉凉的笑意:“不过是些死物,文夫人不是说了吗,文小姐想要什么随便挑,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然不会反悔的,是不是?” 嫡夫人的表情此刻已经不能用怨毒来形容了,但她毕竟在后宅摸爬滚打多年,很快便镇定下来,文锦绣这个贱丫头攀上了云华郡主,云华郡主代表的不仅仅是大长公主,更是定国公苏家,况且现在她还有太子撑腰,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她既然摆明了要帮着文锦绣,自己定然不能跟她叫板。文锦绣再有能耐也得困在这后宅,只要在她手底下,还怕没机会收拾她么?且让她得意着! 想到这里,嫡夫人微微松开眉头,道:“郡主说的是,不过是件死物,锦绣既然喜欢就拿着吧。” 文锦织恨恨跺了跺脚:“母亲!” “五妹妹,女戒怕是要写很长时间,你还是赶快回去写吧。”文锦绣轻飘飘说道,一双美目瞥向文凛,文凛被她一看,立刻有些尴尬起来,昨夜听说盈袖院失火,文锦织不管不顾冲出了祠堂,一夜忙乱,都没人注意到原本应该在祠堂的五小姐居然跑了出来。 嫡夫人一把拉住还想继续说话的文锦织,轻声道:“你先回房去,母亲处理完事情就去看你。” 她说完面向文凛:“老爷,织儿毕竟还小,请您念在她年幼无辜的份上,准她禁足云翠院吧。” 文锦织听到这话瞪大双眼看着嫡夫人,嫡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低下了头,文凛现在根本不想看到文锦织,挥苍蝇一般挥了挥手,嫡夫人这才吩咐宋妈妈将文锦织送回院子。 文锦织刚走,管家便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对文凛说了几句话,文凛脸色一顿,顿时觉得头涨的厉害,冷声道:“怎么现在还没弄利索!” 原来管家说的不是别的事,正是清早将军府派人去各大布庄采买的粗麻到了,管家来请示文凛怎么办。 管家说也是有苦说不出,一早吩咐他们去采买粗麻时文凛的眼中全是杀意,结果灵堂还没布置好就下令撤掉布置,他们正忙活的时候粗麻又到了,看到文凛冰冷的脸色,他顿时不敢把已经买好棺椁的事情说出来了…… “赶快把那些东西撤下来!”文凛嘴角的肌肉颤了颤,还不忘狠狠剜了嫡夫人一眼。 洞悉一切的文锦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文凛既然这样冷漠无情,那自然应该承受后果,当然,他丢了面子只会更加憎恨嫡夫人,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题外话------ 今天掉了两个V,宝贝儿们你们是在玩我吗?大哭……求收藏求评论求打赏啊啊啊啊啊啊〒_〒 第五十三章 自食其果 大皇子府,听到下人来报将军府的情况,段祈熠听着不由微微一怔,这算怎么回事?白幡挂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撤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打探清楚具体是什么事了没有?”段祈熠翻了一页书,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下人摇了摇头,奇道:“这将军府委实奇怪,没听说哪位主子不好了,一大早就挂了白幡,这不到一会儿又撤了,不知是何原因。” 若说是昨夜有哪位主子突发疾病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在大月,人未咽气不可办丧事,这是十分不吉利的,将军府这样的豪门大户,竟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段祈熠看了一眼满脸诧异的下人,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便又低头看起书来,只是心思早已不在书上,他伸手拿过那张字条看了看,将它叠好放进袖子里,那丫头本事的确学的很快,从她第一次用计的不成熟到现在,她的心思越来越缜密,突然让他生出一种……想要了解她的冲动。 将军府外,原本还在猜测将军府是不是出了事,谁知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白幡竟都撤了下去,众人不免又是一阵议论。 安瑞院,嫡夫人面色灰白地躺在床上,气的心口隐隐作痛,她知道文凛是怎么跟外面人说的——文夫人江氏昨夜突发心绞痛陷入昏厥,半夜就已经咽了气,幸亏今日文四小姐回到府中,妙手回春救回嫡母,使得已经咽了气的人又活了过来,将军府众人喜不自禁,忙将快要建好的灵堂撤了下去。 这消息一散发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京都,大到豪门世家,小到贩夫走卒,都知道文四小姐妙手回春救回嫡母,人人都夸文锦绣不光医术高明,更是纯孝恭谨,若只是夸赞文锦绣也就罢了,可偏偏有人神神秘秘到处说嫡夫人是如何处处针对文四小姐的,甚至下令让人烧了四小姐的院子等等,将嫡夫人的名声黑了个彻底。 “夫人。”宋妈妈快步走了进来,面色为难。 嫡夫人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说!” 宋妈妈叹了口气:“五小姐闹脾气不肯吃饭,奴婢实在劝不住……” 她话还没说完,嫡夫人便一把推到了手边的多宝架,只听噼里啪啦几声,那多宝架上摆着的青瓷花瓶,珐琅玉雕,一尺高的羊脂玉白菜等宝贝碎了一地,嫡夫人看都不看一眼,伸手扶着桌子,冷声道:“不吃就别吃了,多大了还这样闹小孩子脾气,都是我太惯着她了!” 宋妈妈见嫡夫人生了大气,喏喏地退远几步一句话都不敢说,嫡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免又想起林妈妈,林妈妈若是在,也能给她出个主意,可恨文锦绣上来就拿林妈妈开刀,害她失了一条臂膀,真是气死人了! 后花园湖边的凉亭中,文沐宸,文锦绣兄妹二人正和段祈煜坐在一张石桌旁闲聊,苏青筝自告奋勇煮茶,命人送上一套茶具后,几人便挥退了一干下人。 “这一回你太过冒险了。”文沐宸摩挲着手中的折扇,后怕地看向文锦绣,道:“若不是太子殿下救了你,那么大的火势你要如何逃出来?这样莽撞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哥哥多担心!” 文锦绣笑了笑,亲手剥了个香蕉递给文沐宸,轻声道:“让哥哥担心是绣儿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其实盈袖院的院墙是有一处破损的,如果照着那处破损给予重击,定然能在墙上砸出一个洞来,若是段祈煜没有出现,等到如幻带人砸破了墙,她自然能从那里出来,只是对上文沐宸担忧后怕的目光,她并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 “君竹,我救了你妹妹,你要如何谢我呢?”段祈煜微微笑着,伸手剥了个橘子,却没有放到自己口中,而是自然而然放到了文锦绣面前的小盘里。 文沐宸温润笑了笑,道:“殿下尽管提,臣能做到的定然竭尽全力。” “大恩不言谢,太子殿下救人难道还要回报么?”文锦绣横了段祈煜一眼,继续道:“况且欠了你的恩情的是我,与我哥哥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欠你的。” “绣儿,不得无礼。”文沐宸轻斥一声,歉意地朝段祈煜笑了笑:“小妹鲁莽,殿下莫怪。” 段祈煜勾起一抹挑逗的笑:“无妨,文小姐愿意还我这个人情我就放心了。” 言谈之中还有些松了口气的意味,仿佛生怕她赖账一般,文锦绣嘴角又是狠狠一抽。 “哎呀!”苏青筝突然惊呼一声,几人忙朝她看去,只见那煮茶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蒸腾,有几滴开水溅到了她手背上,她慌忙收回手抖了抖,搅拌用的竹签因她一松手失了力量,一下子没入了水中,开水热气蒸出,烫的她呲牙咧嘴,一张小脸也被热气蒸的通红。 文沐宸恰好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忙起身将她拉远了几步,抬手快速将茶壶从小火炉上拎了下来,又将火炉熄灭,看向吓傻了的苏青筝,不由无奈抚额,这真的是那个凌厉的郡主吗?怎么跟个孩子一般,热气那么烫,竟也不知道离远些。 苏青筝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大睁着眼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委屈地看了一眼将她拉开的文沐宸,瘪了瘪嘴道:“干嘛灭了火啊,茶都煮坏了……” 文沐宸一时失语,文锦绣下意识看向段祈煜,却见那人根本不看苏青筝,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忙转过头,段祈煜唇角翘起,一言不发地继续剥桔子。 “茶煮坏了不要紧,人没事就好。”微叹了口气,招来下人将残局收拾了,文沐宸无奈地看了眼事不关己坐着的段祈煜,不由在心底纳闷到底谁才是苏青筝的表哥啊? 苏青筝听到文沐宸安慰她的话,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眉头微蹙,美目含光,这让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题外话------ 一直以来阿醉都为青筝妹纸的名字骄傲啊!结果今天无情地被好友吐槽——清蒸,你怎么不红烧……阿醉的心顿时嘎嘣一下碎了,我,我,我气质高雅的青筝妹纸呢……〒_〒化身清蒸鱼了…… 推荐闲赋君的校园文 《学长我想明恋你》 一枚坚信破财能挡灾的小富婆,凡事该出口时就粗口,不该粗口时就出手。 傲娇学长太腹黑,行走花丛不沾身,传闻可攻又可受。各种卖萌求暖床,百样装穷求包养。 【小剧场】 “你说,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呢?” “应该是,当你觉得他跟男的女的玩,你都不高兴的时候!”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但是我不敢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友情+1可以等于爱情,但爱情—1很可能不等于友情,很可能等于0啊。” 第五十四章 锦绫来访 这一回嫡夫人吃了大亏,段祈煜离开的时候明确说明会向太后禀明文锦绣救嫡母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太后还有可能赐下赏赐,果然两天之后太后就下了旨意,赏给文锦绣白银千两,并且对她赞誉有加。 听到这个消息,嫡夫人又是一阵犯堵,文锦织更是气的险些晕过去。 桐华院,老夫人看文锦绣的目光明显的不同了,比之前热切了许多。 “看看,我就知道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得了赏赐还不忘我这个老太婆。”满意地看着文锦绣送过来的灵芝。老夫人笑着对秦妈妈说道。 秦妈妈笑道:“四小姐懂事体贴,有她处处想着老夫人,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轻松许多呢,这以后谁娶了我们四小姐可是有福气了。” 文锦绣恰到好处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妈妈怎么拿我取笑……” 老夫人见她这模样,不由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这有什么,横竖会有那么一天的,你是个有福气的,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差。” “孙女现在还小呢,只想日日陪着老夫人,看老夫人身体康健,孙女就很开心了。”文锦绣说着,伸手端过一碗绿豆百合粥,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咽下粥,慢慢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不过你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再有个两三年的便要议亲,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的处境不用我说,你母亲眼里心里只有那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想得一门好婚事还得你自己多加努力,知道了吗?” 文锦绣知道老夫人早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也不戳破,只温顺地点了点头:“孙女明白。” “你是个有福气的,难得云华郡主与你交好,你可要好好跟她相处知道吗?”老夫人眸子中露出精光,秦妈妈早已让屋子里的丫头退了下去,老夫人抬手摸了摸文锦绣的长发,低声道:“看看,绣丫头哪一点比老五差……” 感受到老夫人的内心波动,文锦绣默默垂下了眸子,一丝快的不易察觉的嘲讽快速划过唇边,老夫人觉得,太子和云华郡主总是一起出现,大长公主又十分喜爱段祈煜,太子正妃的位置非苏青筝莫属,若是文锦绣足够聪明,纵然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做个太子侧妃也绰绰有余,到时候太子登基,再不济也是个妃,如果她再受宠一些,那么可以带给文家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出了桐华院,文锦绣带着碧雨和如幻一路回到竹华斋,路上的丫头妈妈见到她都恭敬地行礼,碧雨跟在后面也觉得与有荣焉,这样的情景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到了竹华斋,文锦绣换了衣裳,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就见碧晴走了过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文锦绣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文锦绫? 慢慢放下茶杯,文锦绣道:“请二小姐进来吧。” 碧晴点了点头去了,说话间就见文锦绫面带微笑走了进来,福身道:“见过县君。”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兴味,起身将她扶起来:“你我姐妹,姐姐何必这样见外呢?” 她虽有品级,可文锦绫是她的姐姐,长幼有序,便是不行礼也没什么,她主动向她行礼,就是有示好的意思了。 文锦绫笑了笑,在文锦绣面上打量了片刻,见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她,心中不由一跳,笑道:“妹妹说的是,你我姐妹,原不必这样见外的。” 文锦绣点了点头,碧晴搬来椅子让文锦绫坐了,碧雨上来沏了茶,又端了些瓜果,二人才安静地退了下去。 “盈袖院还在修葺中,这竹华斋妹妹住的可还习惯?”文锦绫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果然好茶,怪不得人人都说现在整个府里,四小姐的日子过得最舒坦。” “姐姐若是喜欢,回头我让碧晴送些去敬春院。”文锦绣淡淡笑着。 文锦绫放下茶杯,眼中光芒闪动:“都说四妹妹聪明体贴,果然如此。” “姐姐今日来,想必不是来喝茶的吧?”文锦绣说着,伸手在果盘里拿了一块牛乳糖放进嘴里,眸中平静无波。 文锦绫见她这么快就明白过来,也就不再兜圈子:“四妹妹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文锦纤放火烧盈袖院的事是她做的不对,她也付出了代价,还请你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听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文锦绣诧异道:“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既然答应了不追究,就定然是说话算话的。” 文锦绫蹙起一双秀眉:“不是你做的?” “我做了什么?”文锦绣好笑地看着她,顿时明白了文锦绫的来意。 原来,昨天晚上,文锦纤正准备就寝时,钻进被子却觉得被子里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她吓了一跳,赶忙掀开被子让丫头掌灯来看,被子掀开,只见她床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蛇的尸体,蛇头和蛇身被砍成了好几段,褥子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 文锦纤吓得当时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在大月,床上出现蛇的尸体就是说这个人是犯了天怒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极有可能被处死,六姨娘和文锦绫不敢声张,严厉敲打了丫头之后也不敢说什么原因,只说三小姐发起了高烧,请了府医去看,到现在还是高烧不退,文锦绫直觉这件事跟文锦绣有关,因此今日一早便来竹华斋,想要请文锦绣就此罢手,却没想到,这件事根本不是她做的。 文锦绫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却一无所获,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我误会了,可是,不是你……会是谁呢?” 嫡夫人吗?不,她现在没这个功夫,可文锦纤除了文锦绣之外再没得罪其他人,到底会是谁做的呢? ------题外话------ 来来来,猜猜是谁这么狠呐~猜对了有奖的哦! 第五十五章 奇怪匣子 看着文锦绫疑惑的神情,文锦绣心中一动,脑中闪过一个人影,会是他吗? 文锦绫摇了摇头:“不是你就好,至于是谁,我想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文锦绣却是笑了起来,轻声道:“若是我呢?” “不会是你。”文锦绫看着文锦绣,缓缓微笑起来:“你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得明白,你不会主动害人,而且不会这样狠毒。” 末了,她慢慢道:“四妹妹,我不想与你为敌。” 文锦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也不想与二姐姐为敌,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朝一日三姐姐再想不通了……” 文锦绫冷笑:“四妹妹多虑了,这后宅之中姐妹情薄,我与她虽是亲姐妹,却未必同心,我可以帮她一回两回,却不会次次都替她收拾残局,她若有本事自然不用我费心,若是没本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 文锦绣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赏:“二姐姐倒是看得开。” 文锦绫站起身,整了整衣摆:“在这后宅,若是不懂得量力而行,很有可能被吞的连渣都不剩,四妹妹,我们都一样,希望有朝一日,你和我不会站在敌对的两方。” 她说完深深看了文锦绣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文锦绣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文锦绫很聪明,自己和嫡夫人母女斗了这么多个回合,她观望了那么久一直明哲保身,可这一次文锦纤闹的太大了,放火烧了嫡妹的院子,这件事若是抖出去对她们母女三人都没好处,更何况文锦纤昨晚的事……更是万万不能泄露,无形之中多了个敌人,她自然得想办法把文锦绣这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人稳住。 芳华院。 六姨娘守在文锦纤床边,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看起来颇有西施的病态之美,此刻她正拿着帕子替文锦纤轻轻擦着额头,听了文锦绫的话,手中动作不由顿了顿。 “不会是文锦绣。”六姨娘轻轻摇了摇头:“她没必要这样做。” 文锦绫点点头,芙凝打了一盆热水来,将帕子浸湿了包在她手上替她暖热了手,又从袖子里取出擦手的膏子轻柔地涂抹在她手上,文锦绫指间搓了搓,慢慢道:“的确不是她,而且,女儿觉得也不会是夫人,她没必要出手对付锦纤,相反,她会保护锦纤,事事让她出头。” 说到这里,文锦绫唇边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文锦绣能把夫人整到这个份儿上,看来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六姨娘将帕子丢进水盆,眸子中闪过恨意:“忍了她那么多年,如今看着她倒霉,还真是解气!最好她那个女儿也落个悲惨下场,让江月梅痛不欲生才对得起我未出世的孩儿!” 六姨娘原本是可以有一个儿子的,可恨当年明明诊出了喜脉,嫡夫人偏说是误诊,生生下了药让她的孩子胎死腹中,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就这么没了叫她如何甘心? 文锦绫淡淡看了六姨娘一眼,她知道她在恨什么,只不过她生性凉薄,对那个未出世的弟弟也并无多少感情,之所以倒向文锦绣,不过是为自己罢了,在嫡夫人手里是注定没有好下场的。 嫡夫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名声是玩完了,还丢了最贵重的宝贝,这些日子她为了做出个姿态来,几乎不出安瑞院半步,仿佛真的是自愿禁足一般,但文锦绣深知嫡夫人的为人,她是一个执拗到变态的女人,又心性极强,她既然下定决心要整死自己,就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你要冰丝软甲做什么?”回春堂,段祈煜笑眯眯地靠在后堂的柱子边,看向兀自写方子的文锦绣。 文锦绣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笔也一下不停:“这与太子殿下无关,回春堂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太子殿下若是没病,还是不要在这里耗着了,您在这里臣女很不方便。” 段祈煜直接忽视她的逐客令,伸手拿过她桌子上的玛瑙镇纸,轻轻摩挲着:“你不说我也知道,定然是给你哥哥了对不对?” 文锦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冰丝软甲的确是为哥哥而求,那晚文沐宸不管不顾冲进火场的行为,她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抖,若是没有段祈煜留了人告诉他……这个后果她根本不敢想! 想到这里,文锦绣手里的笔突然顿住了,她狐疑地抬头看向段祈煜:“那晚你怎么会出现的?”深更半夜,段祈煜不睡觉,半夜出现在她的院子?! 段祈煜听她问起这话,轻轻笑了笑,将玛瑙镇纸放回原处:“恰好路过而已。” 文锦绣蹙起眉头:“真的?” “当然,不然你觉得深更半夜我会去你的院子吗?”段祈煜一本正经地说着,片刻后又坏笑起来:“还是……你希望如此?” “太子殿下,请注意您的言行!”文锦绣冷着脸,狠狠剜了段祈煜一眼,才继续写手里的方子。 接收到文锦绣的冷眼,段祈煜不怒反笑,在文锦绣瞪过来时又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阿绣教育的是。” 文锦绣无奈抚额,她真的不想跟这人说话了,她就想不明白,明明前世那么稳重内敛的人,这一世怎么会这样无赖?偏偏她还看不透他想什么…… 这时,阿七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段祈煜的时候,一张脸冷的如同三九天的寒冰,他走到文锦绣桌前,声音平淡:“东家,有人送来了这个。” 他说着递过来一个匣子,文锦绣看了一眼那匣子,匣子是红木的,上面没有雕花,表面十分光滑,她不由感到奇怪:“什么人送来的?” 阿七摇了摇头:“不知什么人,放到门口人就不见了。” 文锦绣蹙眉,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阿七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段祈煜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几分,似乎……有些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啊! 表情变换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段祈煜就恢复了在文锦绣面前一贯的笑容,走近她去看那匣子里的东西,文锦绣也懒得跟他计较,伸手打开了匣子,打开匣子的一瞬间两个人的面色都是一变,段祈煜眼疾手快地快速合上了匣子,一只手下意识挡在了文锦绣眼前。 ------题外话------ 啦啦啦,关于之前那个问题,宝贝儿们不要急着下定论哟~ 第五十六章 赵氏嫡女 突然到来的黑暗让文锦绣怔了片刻,伸手将段祈煜盖在她眼前的手拿开,她语气平静:“没关系,吓不到我的。” 段祈煜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送这种东西给你。”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拿开他摁着匣子的手,轻轻打开了匣子,只见那匣子里,赫然是一些蛇的尸体,不断往外流淌的鲜血显示出这些蛇都是刚砍断不久的,跟文锦纤那晚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些蛇……可真是难得啊!”文锦绣的声音很轻很轻,段祈煜看她脸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是啊,真是难得。” 文锦绣白了他一眼,合上了匣子:“我说的难得,是这些蛇都是入药的好药材,如今天气这样冷,想找蛇都找不到,跟你说的难得可不一样。”她这么说着,语气却不向之前那么生冷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段祈煜微微勾起唇角:“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种难得?” “太子殿下聪明过人,我可不知道您的意思。”文锦绣抬手招来一个青衣小童,吩咐他将这些蛇交给何韫处理,淡淡看了段祈煜一眼。 段祈煜微微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几天后一个午后,文锦绣刚走到桐华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她不由诧异地看了铃兰一眼:“老夫人今天怎么这样高兴?” 铃兰也是满脸的笑意,伸手替她掀开帘子:“听说今日老夫人娘家人要来呢!” 老夫人的娘家人?文锦绣眉头动了动,老夫人李氏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从她十八岁嫁进文家便跟着文老太爷来了京都,几十年没有见过娘家人了,如今乍一听娘家人要来,老夫人自然激动的不得了,只是不知是谁? 这么想着,她缓步走了进去,只见一年过三十的中年男子坐在下首,文凛坐在他旁边,二人均是面上带笑,老夫人坐在上首,笑的开心不已,而嫡夫人却不见踪影。 文锦绣微微垂眸,这样的场合嫡夫人不在,是不是说明在文凛和老夫人的心里,她这个主母已经不那么受重视了呢? 不动声色行了礼,老夫人忙笑:“正准备叫人去请你,你就来了,这是我娘家三妹的儿子,我的外甥,快来见见你这位舅舅。” 文锦绣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坐着的男子,那男子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眼角带着些微皱纹,听老夫人的意思,这位的辈分跟文凛平辈?那他身边的女子……文锦绣微微勾起唇角,轻轻道:“锦绣见过舅舅。” 赵平来文府之前也是打听过文府的情况的,听文锦绣的名字便知道,这位就是皇上亲封的嘉宁县君了,当下也不敢拿大,忙道:“县君快起,下官受不起县君大礼。”他只是个五品官,文锦绣却是二品的县君,论理他是当不起这大礼的。 “舅舅说哪里话,您是长辈,锦绣拜见您是应当的。”文锦绣笑意盈盈,老夫人在娘家人面前赚足了面子,笑道:“锦绣说的是,你是长辈,她拜你是应当的。” 赵平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将一块雕着牡丹花的蓝田玉佩递给文锦绣身后的碧晴,文锦绣再次拜谢后,余光不经意地落在赵平身旁的女子身边,那女子肤若凝脂,杏眸含春,一双细长的柳眉似蹙非蹙,鼻梁精巧红唇微抿,真真是好相貌。 “不知这位是……”文锦绣欲言又止地看向老夫人,疑惑问道。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额头:“看我,都老糊涂了,这是你舅舅的胞妹,今年十八岁,你该叫姑妈的。” 文锦绣面上挑起一抹笑,朝女子缓缓福身:“锦绣见过姑妈,常听老夫人念叨姑妈,今日一见可算是明白了,姑妈的品貌乃是一等一的出挑,老夫人惦记也是应当的。” 赵敏兰抬起头快速打量了文锦绣一眼,脸上爬上两团红晕,起身向文锦绣回礼:“赵敏兰见过县君,县君这样夸赞,奴家愧不敢当。” 文锦绣伸手将她扶起来:“姑妈谦虚了,我可不是哄人的,不信问问父亲,锦绣说的可对?” 文锦绣笑意盈盈把话题转向了文凛,文凛怔了怔,下意识看了赵敏兰一眼,笑道:“表妹品貌自然是百里挑一的。” 他说完这句话,赵敏兰的脸上泛出一层淡淡的红晕,离她最近的文锦绣清楚地看到了这抹红晕,这才垂下眸子,笑意盈盈坐到了座位上。 老夫人满意地看了一眼文锦绣,眼珠转了转,朝赵敏兰招了招手,赵敏兰见状上前几步:“姨母。” “哎,兰儿真是越长越出挑了,这些日子在京中可还习惯?” 赵敏兰轻轻点了点头:“劳姨母挂心,兰儿一切都好。” 老夫人点了点头,朝秦妈妈笑了笑:“我那些外甥,外甥女,就属兰儿最出挑,我看着真是喜欢的紧。” 秦妈妈笑着替她换了茶:“表小姐这般样貌跟老夫人有几分相似呢。” “那是自然的,”老夫人听到这话深以为然:“她母亲跟我是一母同胞,这孩子随她母亲的样貌,以前路远总不得见,如今可算见了,只可惜,你们终究还是要走的,不能长长久久留下来陪我。” 听到这里,文锦绣淡淡看了老夫人一眼,随即唇边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长久留下还不容易么? ------题外话------ 今晚的火星格外圆!“( ̄▽ ̄)” 第五十七章 婚事难定 “舅舅此番入京,要在京城待多久?可有合适的落脚之处?” 听着老夫人和赵平兄妹说话,文锦绣适时问道,赵平听了这话,面色闪过几分尴尬:“此次入京,乃是奉了家母之命,前来看看老夫人身体如何,应该不日就会返回,如今下官与小妹暂居客栈。” 老夫人一听,眉头登时就拧了起来:“又不是没亲没故的,做什么住客栈?这将军府难道还没你们落脚之处了?”她说着看向文凛:“叫你夫人收拾出两个宽敞的院子来,给平儿和兰儿住。” 文锦绣始终保持着微笑,赵平此次进京可不是简单的“探望”,据她所知,老夫人娘家在南郡,南郡贫瘠,今年又糟了天灾,探望是假,估计投奔才是真。 赵平官职不大,只是南郡一个四品小官,无论如何比不得京城的豪门大户,而他的妹妹赵敏兰如今已经十八,早前说过一门亲事,是当地郡守的儿子,然而那郡守的儿子却在亲事定下一年后落水身亡了,这么一耽搁,赵敏兰的婚事也就耽搁下来。他此番入京,一是想要攀附文家,二来也是想在京城给赵敏兰找一门合适的婚事,毕竟赵敏兰生的这样美貌,说句不尊敬的话,就是进宫也是可以的。 文锦绣一眼看去便知道了赵平心中的想法,她慢慢站起身来,向老夫人温柔一笑:“祖母,母亲正在病中,这些事情怕是操心不过来,若是由着下人们随便安置,怕到时候又不妥当,不如便由孙女带着姑妈前去看看,挑个中意的院子如何?” 赵敏兰闻言一怔,不由纳闷地看了一眼文锦绣,老夫人听了文锦绣的提议,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你母亲这些天身上不好,难为你想着了,就带着你姑妈去看看吧,可有一条,不许委屈了我外甥女啊,不然我可不依的!” 说到最后,老夫人自己绷不住先笑了起来,文锦绣便配合地扬起笑脸:“是是是,祖母放心,姑妈说一绣儿决不说二,姑妈说往东走绣儿绝不往西,可好?” 她这话一说,满屋子顿时又是一片笑声,赵敏兰悄悄打量了文锦绣一眼,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是带着浅浅的笑,一副温顺的模样。 出了桐华院,文锦绣笑眯眯看向赵敏兰:“听祖母说起,姑妈的针线活儿做的极好,这将军府的院子多,一个一个看下来怕是要走到腿酸了,不如姑妈随我去竹华斋,命丫头们将府里的院子布局图一一送来给姑妈过目,既不用受累也能选出个好院子,顺便还能指点指点我的绣活儿,一举三得,可好?” 赵敏兰愣愣地看着她,此刻文锦绣鬓上插了一支碧水琉璃玉簪,水滴状的宝石流苏垂在耳边轻轻晃动,在她脸上折射出斑驳光点,说不出的娇美可爱,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赵敏兰只能点了点头:“好。” 文锦绣笑的越发温柔,肥水可不能流到外人田啊! 坐在暖和的正厅里,一股清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赵敏兰悄悄打量了一下竹华斋的布局,只见壁上挂着一幅秋菊图,案上设着雕花铜镜,一边摆着一个纯白的羊脂玉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束金灿灿的菊花,屋子正中摆着一个紫金暖炉,不断散发着热气。 文锦绣吩咐碧雨碧晴准备了不少瓜果点心,摆满了二人面前的桌子,赵敏兰抱紧了手里的暖袋,又拢了拢身上披的银鼠皮袄子,这才觉得身上暖了许多。 疑惑地看了一眼随意坐着的文锦绣,目光落在她端着茶杯的手上,那双手细白如玉,修剪整齐的指甲十分圆润,上面不加任何装饰,干净清爽,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她不由微微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命运,越发不明白文锦绣这样的高门小姐怎么会愿意跟自己叙话。 “姑妈瞧瞧,这座院子可好么?”文锦绣说着递过来一张纸,赵敏兰看了看,笑道:“劳县君费心了,哪里都可以的。” “姑妈这是说哪里话,你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好容易才见了亲人,这些事原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只是母亲这些日子琐事烦心,一时思虑不周,还望姑妈不要见怪。”文锦绣说着,脸上带出几分不好意思。 赵敏兰这才想起来,自她进了将军府,嫡夫人就没有出现过,更别提尽一尽地主之谊了,这会不会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她这样想着,心里对嫡夫人就多了几分不喜。 屋子里只剩下秋妈妈和赵敏兰的贴身丫鬟穗玲,秋妈妈见赵敏兰的茶杯不冒热气了,上前热情地为她添了一杯茶,笑道:“赵姑娘今年有十七八了吧,不知可许了人家?” 她这话一问出来,赵敏兰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还未过门未婚夫就死了,纵然跟她没关系,可一来婚事耽搁了,二来于名声上总有些妨碍,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嗔怪道:“妈妈怎么问这个,姑妈这么个品貌皆上品的人,料想姨姥姥也想多留几年呢!” 赵敏兰的脸色缓了缓,但仍有几分不自然:“县君……” “可别再县君县君的叫了,显得多生分,姑妈叫我名字就好,我们是一家人,这么叫才亲切呢!”文锦绣微笑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中盛满光辉。 赵敏兰怔了怔,随即微笑起来:“好,那我就叫你锦绣吧。” 文锦绣点头,伸手捻了一块桂花糖糕:“这才好呢。” 秋妈妈忙道:“这糖糕甜腻,小姐别吃太多。”说着又吩咐碧雨去制杯酸梅茶来给她解腻,文锦绣笑着接了,喝了一口向碧雨使了个眼色:“这茶酸甜适中,姑妈也该尝尝。” 赵敏兰不好意思地笑笑,碧雨已经端上茶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甜白瓷的茶杯内,棕红色的茶汤泛着淡淡的香气,小心地品了一口,不由赞道:“锦绣,你这茶的味道可真好。” 文锦绣笑着道:“姑妈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多在一起坐坐,下次我亲手煮茶让姑妈尝尝。” 赵敏兰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有意结交,细细思索片刻,觉得文锦绣既然是皇上亲封的县君,自然也是在京城一流贵女圈子里的人物,与她交好对自己并无害处,便笑着点头:“好,下次一定尝一尝。” 文锦绣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突然感叹道:“可惜姑妈迟早要嫁人的,要是能一直留在府里陪我品茶说话就好了。” 秋妈妈慈和地笑了笑:“小姐又说胡话,赵姑娘这般的美人儿,以后定然是要嫁人的,哪能一直留在府里耽搁。” 穗玲听着嘻嘻笑了起来:“妈妈说的是,刚刚老夫人也提起这回事了呢!” 赵敏兰立刻红了脸:“小蹄子不许胡说,都没影的事。” 文锦绣却是轻轻笑了起来:“姑妈不要害羞,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虽不常出门,到底是长在京城的。” 赵敏兰脸色羞红地低下头,穗玲见状便明白了过来,笑道:“是李尚书家的庶子。” 文锦绣面色微微的变了,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示意碧雨又添了些茶,秋妈妈站在一边,眉头已经拧了起来:“赵姑娘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又是老夫人嫡亲的侄女,怎么好嫁给一个庶子做填房?” 填房?!赵敏兰猛地抬起头,顾不上羞涩:“这是什么意思?” 秋妈妈看了文锦绣一眼,见她没有阻止,叹道:“那位李公子之前娶过一位妻子,只可惜没几年就去了,留下一双儿女年幼,京城的贵族女子们都不愿嫁进去,一进门就当娘,还是个庶子,啧啧……” 秋妈妈说到最后,不免感叹着摇了摇头,赵敏兰脸色已经刷白,怪不得他们愿意结这门亲事,原来是这样!自己再不济也是嫡出的女儿,兄长官职虽然不高,但也不是什么落魄门第,怎么能被人这么作践! 文锦绣看到她脸色变了,叹息道:“以姑妈这样的品貌,便是入宫也当得,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而且陛下的年纪……” 她没说完,但是赵敏兰却懂了,当今皇上年纪确实大了,而且伴君如伴虎,她一没家族二没权势,在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恐怕会死的连渣都不剩,还不如嫁入高门,可真正的豪门大户,又有谁肯娶自己? 看她神色变幻,文锦绣便知道目的达到了,微微笑了笑:“姑妈这样年轻貌美,怎好嫁给一个克妻的鳏夫?如今进了将军府,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想必老夫人也不会愿意这门亲事的,姑妈还是要多替自己打算。” 赵敏兰颤了颤,这门亲事就是老夫人提起的,这说明老夫人心里也是愿意的,刚刚她在场老夫人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她定然在跟兄长商议此事,万一亲事定了下来,那她的人生可就完了! 接下来的谈话,赵敏兰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文锦绣看在眼里只做不知,有些事情说的多了反而不好,倒不如等她自己想明白。 ------题外话------ 宝贝儿们,宝贝儿们,文文今天开始第二轮PK了!又是一轮生与死的较量,所以……阿醉撕心裂肺求收藏评论打赏啊啊啊!PK期间每天多更一千字哦~ 第五十八章 娶为侧室 从竹华斋出来,赵敏兰的脸色十分难看,穗玲跟在她身边,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穗玲,你说,大哥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赵敏兰慢腾腾走着,低声问道。 穗玲为难地左右看了看,干笑道:“大老爷应该不会吧……” 赵敏兰冷笑一声:“有什么不会的,他这次带我来,说得好听点是找一门好亲事,实际上还不是用我来攀附权贵?可真正的权贵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种人家!” “那小姐真的要嫁给那个鳏夫吗?”穗玲惴惴不安问道。 赵敏兰死死咬住了下唇,刚想说话,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文凛。她顿时住了口不说了,安静地福下身子行礼。 “表妹怎么在这里?院子可挑好了么?”文凛走近了看,越发觉得赵敏兰姿容不俗,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容,停下步子问道。 赵敏兰微微笑了笑:“已经挑好了,正打算去跟姨母回话呢。” 文凛点了点头,一双眼不自觉地停在那娇红的双颊上:“那就好,到了这里不要拘束,缺了什么只管告诉你表嫂,母亲对你可是很上心的。” 赵敏兰察觉到他的注视,脸色泛上一层薄薄的红晕,更添娇媚动人,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那发梢在娇美的脸颊边摩挲,让人情不自禁想用手去抚摸,文凛不由自主抬起手,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便讪讪将手缩回:“表妹快去吧,母亲在等着呢。” 赵敏兰敏锐地发现了文凛的异样,她心念一转便有了个想法,但脸上却是不露分毫,红着脸应了一声便拧着裙摆匆匆而去。 文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像是被猫挠了一下,常年在外打仗,他接触的女人本就不多,又要做出一副官名清廉不近女色的名声,文凛几乎从不搜罗美女,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美人,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站在自己眼前,若是不动心,他就不是男人了! 竹华斋。 文锦绣听着如幻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她,唇边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赵敏兰若是足够聪明,就知道该怎样抓住机会,嫡夫人不是很闲么?马上府里就会多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了,不知她到时候还有没有功夫腾出手对付她? 秋妈妈活了半辈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文锦绣的打算:“小姐是想……”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四姨娘木讷,六姨娘谨慎,而且她们都没有靠山,是无论如何斗不过嫡夫人的,而这位姑妈就不同了,等着瞧吧,嫡夫人必定要在她手里吃一次大亏。” 接下来几天,不知是碰巧还是怎样,赵敏兰时不时地就出现在文凛的视线里,一来二去的,二人由最初的嘘寒问暖到互相品读诗书,文锦绣听着不由好笑不已,文凛是一个武将,品读诗书?看来自己这位父亲已经对赵敏兰上心了,连这样蹩脚的理由都想的出来,不过,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一来二去的,二人在老夫人处也经常碰到,有时候更是会一同前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深居后宅多年,不消片刻就明白过来,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在文凛和赵敏兰身上转了转,心中便有了想法。 嫡夫人刚进门那几年,文家还不是现在的将军府,她算是低嫁,所以在文家一直都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连老夫人当时都要让她三分,后来文凛官职步步高升,她才慢慢对老夫人恭敬起来,可也只是面上的恭敬,对于她背地里做出的事情,老夫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她变本加厉,这些日子把家里搞的鸡飞狗跳的,老夫人早就对她不满了,况且她进门这么多年没有生出儿子,文家现在只有文沐宸一个男丁,老夫人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再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常事,文家的后宅只有两个姨娘也确实太少了些。 这么想着,老夫人便有了想要将赵敏兰纳进门的想法,只是她想了想,赵敏兰一来是自己的外甥女,二来也是嫡出的小姐,若是贸然和她提起让她进门做妾,难保她心里不会有什么,老夫人思来想去,文锦绣跟赵敏兰关系一向亲近,不如让文锦绣探探她的口风再做打算。 桐华院,文锦绣坐在暖炕边的椅子上,伸手将老夫人腿上盖的毛毯塞严实了些:“前日孙女去问了姑妈的意思,姑妈的意思是,全凭老夫人做主,只是孙女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就是同意了?老夫人微微微微睁开眼,单手撑着头靠在手边的小几上,缓缓道:“你说。” 文锦绣力道适中地替老夫人按着双腿,轻声道:“姑妈虽同意了,可她毕竟是好人家的女儿,给咱们家做妾终究有些委屈,何况舅舅虽是五品,却也不像四姨娘,六姨娘的家世,怎好让姑妈跟她们一样做妾呢?改日舅舅回去跟姨姥姥说了这事,又让姨姥姥怎么想?” 老夫人听完文锦绣的话,一双眸子在她身上打量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文锦绣说的对,人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到了你家却成了卑微的妾室,若是自家妹妹知道了心里难免有隔阂,她看向文锦绣:“你说的不错,这样是委屈了你姑妈。” 文锦绣点点头,又笑道:“可是纵观整个京城,也只有老夫人最疼爱姑妈了,所以姑妈嫁到咱们家才是最好的,孙女这些天想着这事,觉得咱们何不将姑妈娶进门做侧夫人呢?” 侧夫人?老夫人眼眸闪了闪,侧夫人与一般的妾不同,也是需要三书六聘的,侧夫人进门虽不如嫡夫人那样繁琐,但也是需要花轿迎亲,张灯结彩的,年节大礼宗庙祭祀,侧夫人也可以出场,而且主母若是无法处理府中事物,侧夫人便有权代理。换言之,妾是奴婢,而侧夫人却是半个主子。 送文锦绣出来时,秦妈妈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样替赵敏兰争取利益是为什么,她就不怕日后赵敏兰权势大了会对她不利吗? 文锦绣淡淡看了秦妈妈一眼,自然将她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示意碧晴将一个厚实的红包塞到秦妈妈手里,笑道:“妈妈在老夫人身旁伺候多年,锦绣年纪小,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望妈妈多加提点。” 秦妈妈下意识看了一眼文锦绣,正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心中不由一颤,那双眸子乍一看一片平静,可细细看去却让人后背发凉,仿佛能洞悉一切般。 “四小姐年纪小,对老夫人却是真心实意的牵挂,将军府的小姐这样多,四小姐真心当属第一。”压下心头的情绪,秦妈妈笑着道。 文锦绣绽出一个浅浅的笑,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碧晴离去,秦妈妈看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刚刚那个眼神,脑中突然闪过一抹倩影,随即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般,不,不可能的…… 文凛迎娶侧夫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嫡夫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婚礼前三天了,这些日子文凛将消息封锁的极严,根本连知会她一声都没有,若不是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恐怕她到现在还要被蒙在鼓里! “这个贱人!”嫡夫人一把掀翻了桌子,气的胸脯不断起伏。 宋妈妈闻声忙走了进来,劝道:“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得。” 她说着朝小丫头春燕使了个眼色,春燕会意,上前几步打开手中的食盒,将里面的药碗递给宋妈妈,宋妈妈接了,走到嫡夫人身边:“夫人,先把药吃了吧。” 嫡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吃药,她一把挥开药碗,宋妈妈手上一个不稳,青瓷药碗啪地一声摔的粉碎,棕褐色的药汁飞溅的四处都是,一股淡淡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我根本没病,吃哪门子的药!”嫡夫人柳眉倒竖,怒气冲冲道。 宋妈妈叹了口气,吩咐春燕再去倒碗药来,低声劝道:“老奴知道夫人生气,可再生气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这药是老爷吩咐熬的,夫人若是闹脾气不喝,老爷生了气倒霉的可是夫人和五小姐呀!” 嫡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那小贱人竟然用这么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不声不响给弄出个侧夫人来,真是好本事!” 想也知道,赵敏兰由原本的妾变成侧夫人,这是多大的一个人情!她定然是要承了文锦绣这个人情的。 宋妈妈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壮着胆子道:“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您现在不能生气。” 嫡夫人不说话了,缓缓看向宋妈妈,宋妈妈接着道:“现在四小姐风头正盛,您和五小姐又在她手里吃了亏,现在她提议将那赵家姑娘立为侧室,夫人若是阻止,不仅会惹得老夫人和老爷不快,传出去对夫人名声更加不好,倒不如趁这个台阶下来,宽容地接受了赵姑娘,您是主母,她还能越过您去?进了后宅再慢慢想法子也不迟。” 嫡夫人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她细细想了想,娶侧夫人毕竟是喜事,她不管同意与否都已经定了下来,宋妈妈说的没错,侧夫人又怎样,说穿了还不是个妾?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题外话------ 亲爱的们,PK对文文的要求很严格,是关系到咱们锦绣姑娘以后能走多远的关键环节【严肃脸】所以,伦家撕心裂肺痛哭流涕地求收藏评论,求收藏评论,求收藏评论!顺便……有打赏什么的就更好了【星星眼】爱你们么么哒! 第五十九章 大喜之日 十一月十八,将军府迎娶侧夫人,京城众人纷纷前来贺喜,好不热闹。 迎娶新妇,自然不能再让嫡夫人和文锦织禁足,嫡夫人解了禁足之后,整个人仿佛学乖了许多,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婚事,更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看的老夫人心头直犯嘀咕。 “她这又是作的哪门子妖?”老夫人斜眼看了看满面笑容接受祝贺的嫡夫人,伸手接过文锦绣递来的暖袋抱在手里,心中不由一暖,天气渐冷,难为文锦绣这个十三岁的丫头怕她冷,还记得给她递个暖袋,然而嫡夫人却根本不关心自己,真心假意立刻就分得出。 文锦绣淡淡瞥了一眼嫡夫人,轻声道:“兴许母亲是真心悔过了吧,决心好好过日子了。” 嫡夫人感受到老夫人的视线,余光捕捉到文锦绣唇边那抹轻蔑,身形晃了晃,宋妈妈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注意到这一细节的夫人们眸光顿时深了几许,嫡夫人皱了皱眉头:“去看看各处宴席都安排妥当没有。” 宋妈妈忙低下头:“是。” “哎哟,真是恭喜文夫人了,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端庄贤淑的妹妹进府帮着夫人,夫人以后的日子可清闲了。” 杨夫人捏着帕子,笑的很是灿烂,这位侧夫人的家世背景她可是打探的一清二楚了,这么个妙人进府,定然是和文老夫人一条心的,嫡夫人以后可有的忙了。 嫡夫人看到杨夫人,想到之前在文锦绣的贺喜宴会上,就是因为她三两句话,文凛狠狠处罚了林妈妈,害的自己失了一条臂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轻蔑道:“杨夫人不必羡慕,豪门世家三妻四妾实属常事,杨贵人在宫里,想必也能帮着皇后娘娘一些吧。” 杨夫人被她一说,脸色青了几分,她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家世,偏偏嫡夫人专挑她的软点踩,又讽刺她的女儿在宫里也不过是个妾,她恨恨咬了咬牙,嗤笑一声:“我的女儿如何自有皇后娘娘安排,夫人还是管好自己家里的事吧,别再闹出个磨镜之癖。” 她说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特意提高了声音,周围的夫人小姐顿时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嫡夫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那边在怎么了?吵吵闹闹的。”老夫人皱眉看了一眼嫡夫人这边,文锦绣眼睫毛颤了颤,道:“孙女去看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帮着你母亲处理处理,今天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绣丫头已经十三岁了,也该学着处理这些事了,看来以后应该多加培养才是。若是锦织能有她一半的懂事聪慧那该多好。】 文锦绣看了一眼老夫人,微笑着起身朝嫡夫人走了过去,老夫人有这样的想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至于文锦织,她不着急,她有的是耐性一点点将她踩进泥潭!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文锦绣走到嫡夫人身前,笑的满面温柔。 “没什么,你不去陪着老夫人,过来做什么?”嫡夫人看到文锦绣就气的心肝疼,语气很是不善。 文锦绣笑意盈盈地给各位夫人们行了半礼,笑颜如花:“各位夫人,姐姐,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父亲早已安排了戏班子前来热闹热闹,还请诸位移步花园暖棚内,品茶看戏。”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是豪门大户出身,她话一说完,众人都看出来文锦绣是在压嫡夫人的威风,神色变了变,眼中都染上几分幸灾乐祸,在她们看来,文锦绣素来温婉贤淑,纯孝恭谨,能把她逼到这份上,可见嫡夫人做的多过分。 是啊,一个连家族脸面都不顾的女人,也难怪好脾气的四小姐会对她不满了,这样想着,众人都轻蔑地看了嫡夫人一眼,纷纷离开。嫡夫人满面冰霜,一双冷眸仿佛淬了冰看向文锦绣,她才是当家主母,文锦绣这么说将她置于何地? 文锦绣看也不看她,笑着对杨夫人道:“夫人来将军府次数不多,不如让碧晴替夫人带路吧。” 杨夫人正因众人抛下她离开而有些尴尬,文锦绣这话就是给了她一个台阶,她感激地看了文锦绣一眼:“县君肯替妾身考虑,妾身真是受宠若惊,只是碧晴姑娘是县君亲近的丫头,哪里敢劳烦她呢?” 文锦绣笑得更加温婉:“夫人不必客气,身为主家自然应该为客人考虑周到,是不是,母亲?” 嫡夫人鼻孔都要气歪了,文锦绣这小贱人,真是见缝插针地要给自己添堵,她手指死死捏紧了:“那是自然的。” 文锦绣淡淡朝碧晴使了个眼色,碧晴微微福身,带着千恩万谢的杨夫人朝花园方向离去,嫡夫人恶狠狠看了文锦绣一眼,不想跟她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 喜宴很快开始了,赵平穿着一身绛红色锦袍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看着喜堂中拜堂的二人,赵敏兰嫁入将军府,虽然不是正妻,不过做个侧夫人也不算委屈,况且,以后会不会成为正妻还说不准呢! 赵敏兰穿着一身暗红色喜服,头上盖着暗红色绣芍药花的盖头,随着喜婆的示意行礼,大月迎娶侧夫人,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跪拜礼,由于不是妻,不能行夫妻跪拜,最后的礼是跪拜夫君及主母。 嫡夫人冷笑着坐在上首,晦暗不明地看着赵敏兰,赵敏兰盖着盖头看不清嫡夫人的表情,在跪下时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幸而喜婆搀扶着才得以维持身形,而她起身时已经浑身无力,几乎整个的压在了喜婆身上,喜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碍于宾客众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文锦绣眼眸深了深,朝如幻使了个眼色,如幻指间迅速飞出一根银针刺向赵敏兰,赵敏兰腰间一痛,却没那么头昏脑胀了,想到刚刚自己的异常,她后背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新房之中,赵敏兰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喜床上,侧夫人进门不同于嫡妻,新房中一般不会有夫人们陪伴,她一个人坐着不免有些孤寂,红烛燃烧着发出哔啵的声音,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烛焰的燃烧渐渐弥漫开来,香气钻入她的鼻孔,让她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悄然溜进了新房,伸手在手指上点了点唾沫,轻易地捅开了窗户纸,看到赵敏兰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大拇指轻轻在嘴唇上搓了搓,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进去。 暮色四合,花园中早已点起了灯笼,众人三三两两围在一处,兴致高涨地说着闲话,文锦绣觉得暖棚闷得慌,便带着碧雨沿湖而坐。 “不在暖棚里待着,倒一个人在这里出冷风,文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 一道男声传来,文锦绣闻声望去,只见一男子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头戴金丝八宝头冠,手持一柄玉箫走了过来,正是大皇子段祈熠。 文锦绣起身行了礼:“大皇子殿下万福。” 段祈熠眉梢微抬,打量了她半晌,笑着开口:“不知文小姐对我的礼物可喜欢?” 文锦绣眉目平静:“殿下送来的蛇都是很好的药材,臣女多谢殿下了。” 段祈熠眼中闪过兴味:“你怎么知道是我?”文锦绣这个丫头实在太有趣了,没有像文锦纤一样被那些蛇吓破了胆就已经很难得了,竟还能猜出是他所为,镇定,聪明,让人好奇不已。 “猜的。”文锦绣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脚步有意识地向后挪了挪。 段祈熠怔了怔,猜的?!这个理由?这个理由!他竟无言以对…… “文小姐猜的倒是准,那不如你猜猜我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段祈熠把玩着手中的玉箫,仿若不经意地开口。 文锦绣摇了摇头:“臣女不知。” 段祈熠注意到她刻意保持的距离,眉梢抬了抬,故意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道:“金蝉脱壳,狐假虎威,以退为进,釜底抽薪……这一回倒是赢得漂亮,下一回,你又要用什么计策了呢?” 文锦绣扬眉看着他:“殿下想知道?” 段祈熠摇了摇头:“知道你下一步的打算就不好玩了。”他说着将手里的玉箫丢到碧雨手里:“送你家小姐的礼物,好生收着。”然后不等文锦绣说出拒绝的话便转身扬长而去,剩下碧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文锦绣:“小姐……” 文锦伸手捏了捏额角,轻声道:“收起来吧。” 碧雨点点头,靠近了文锦绣,皱眉道:“小姐,那些蛇,真的是大皇子送的吗?”她不明白,自家小姐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大皇子还要送断蛇吓她呢?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段祈熠可不是吓她,他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将军府的后院他了如指掌,今天可以算计文锦纤,明天也可能是她文锦绣,到底如何,还看她的本事了。 莫名其妙被大皇子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题外话------ PK最后一天了,亲爱的们求收藏求评论啊!阿醉卡文好几天了〒_〒祈祷明天能更出来……呜呜…… 第六十章 一计不成 暖棚中,众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不论文家如今出了多少丑事,但文凛的军功摆在那,而且又是喜事,自然热闹非凡。 段祈煜一个人坐在酒桌边,薄唇紧抿,双眉微蹙,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这场宴会,只来了他和大皇子两个皇子,大皇子来是要做什么?想起暗卫的回报,太子殿下脸色又阴沉几分,玉箫?她稀罕吗?她想要的话,自己可以送她一屋子的! 他这样的神情落到那些官家小姐眼里,众位小姐脸色顿时都泛起了红晕,美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哪怕是这样的冰冷,也别有一番韵味。 “爷。”展业快步从门外走进来,在段祈煜耳边说了几句话,段祈煜扬了扬眉头,随即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起身离开了暖棚。 赵平心里对这桩婚事是打心底的满意,跟着文凛一起接受诸位官员的贺喜,能接触到这么多朝廷官员,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老夫人笑呵呵坐在席位上,文锦绫和文锦织安静地陪在两旁,文锦纤高烧未好,便没有出席,老夫人看向身边的两个孙女:“你们姑妈进了门,以后就是你们的庶母了,要注意身份体统,明白吗?” 文锦绫浅浅笑着点了点头,文锦织咬了咬牙,口服心不服道:“知道了。” 听到她带着赌气口吻这样敷衍的回答,老夫人和秦妈妈眉头都是一皱,不过碍于场合也不便与她多做计较,老夫人收回目光,问道:“绣丫头说出去透透风,怎么还不回来?快派人去找找,外面风大,别受了凉。” 秦妈妈忙点了点头,指了一个小丫头去了,文锦织听到老夫人对文锦绣的关心,心里又是一阵泛酸,恨恨地撇开了头。 嫡夫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面上却没有多少不满,她放下手里的筷子,仪态端庄地喝了几口汤,用帕子点了点嘴角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兰儿一个在新房着实无趣寂寞,老爷还有这么多客人要陪,不如咱们一起去陪陪她吧?” 老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谁家娶侧室还有夫人陪的,这不合礼数。” 嫡夫人笑容完美:“其他夫人们去自然不合适,可您是她姨母,我是她表嫂,兰儿在京城没有个娘家人,咱们陪陪她倒也说得过去。”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天,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不满或者怨愤,不由冷笑一声:“你既这样贤淑,咱们就去看看她。”她倒要看看,嫡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嫡夫人陪着老夫人一路来到后院新房中,只见兮琴一个人守在门口,不由蹙起眉头:“侧夫人一个人在屋子里,你们也不进去伺候?” 兮琴看到来人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回夫人,侧夫人说她身子困乏,想歇一歇,让奴婢在外面守着。” “困乏?莫不是身体不舒服?”嫡夫人满面担忧地朝门口走去,兮琴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夫人,侧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怕是不方便见人……”兮琴干笑着道。 嫡夫人白了她一眼,越过她就朝门口走去:“这有什么,又不是外人。” 眼看她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框上,兮琴急忙上前:“夫人,侧夫人真的不方便见人……” 老夫人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一阵风吹过,将她头上的银丝吹乱了几分,秦妈妈忙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嫡夫人见状,朝兮琴啐了一口:“呸!没眼色的小蹄子,这么大夜风老夫人亲自来探望,你却拦着不让进是何道理?难道就让老夫人在这风口里站着?” 兮琴面色僵硬了几分,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来,讪讪开口:“侧夫人她真的是……” “兮琴,外面吵什么呢——呀,老夫人,夫人,你们怎么来了?侧夫人刚刚还念叨呢!” 穗玲一把打开门,嫡夫人扶着门框的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宋妈妈赶忙扶住了她,嫡夫人看着穗玲那张巧笑倩兮的脸,顿时感觉到一头冷水泼了下来,她怎么还活着! 仿佛没有看到嫡夫人僵硬的脸色,穗玲笑嘻嘻地打开门请老夫人进去,嫡夫人猛然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地越过老夫人快步走了进去,只见宽大的喜床上,赵敏兰安静地坐着,一双美目含着迷惑:“姐姐,怎么了?” 姐姐?一听这个称呼,嫡夫人牙根又痒了起来,在大月,侧夫人不是奴婢而是主子,与嫡夫人是可以姐妹相称的,但大多数人家,侧夫人都会给嫡夫人一个面子称作夫人,赵敏兰这姐姐二字,让她有火发不出,真是憋屈! 老夫人看到嫡夫人的脸色,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来,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赵敏兰身边坐下,从手上拨下一个翡翠玉镯,套在赵敏兰手腕上:“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月梅,兰儿进府之后,你要多多关照知道了吗?” 嫡夫人对上老夫人意有所指的眼神,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干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身为主母,我自然该照顾侧夫人的。” 赵敏兰弯了弯嘴唇:“如此,以后就麻烦姐姐了,到时候还望姐姐不要嫌弃妹妹事多。” 嫡夫人听着那姐姐妹妹只觉得十分刺耳,她咬了咬后槽牙:“怎么会……” 这时,嫡夫人身边的丫头香草快步走进了院子,宋妈妈守在门外,见她神色仓皇,忙上前几步:“出什么事了?” 香草急得跺了跺脚,四下看了看,凑近宋妈妈耳旁说了几句话,宋妈妈的脸色顿时变了。 ------题外话------ 这章卡了三四天,改了七遍,终于还是码出来了,宝贝儿们,阿醉很努力的在写文哦,只希望大家不要抛弃俺呐~你们不离,我必不弃。么么哒(づ ̄3 ̄)づ 《快穿之完美攻略》文/温度哟 沐意,人格分裂精神病患者,有朝一日,在自己作死自己后,被一个蠢萌的系统选中,从而开始了穿越各种世界的任务之旅。 蠢萌系统:主人,他在说你的坏话耶,快快放我出来,揍他 霸道冷酷型女主:呵,这种人,只有将他的骄傲狠狠的践踏,踩碎,他才会将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再也忘不了。 炸毛男主:你都强吻人家了,是不是应该 第六十一章 又生一计 安瑞院,文凛怒气冲冲坐在椅子上,一张脸气的通红,不相干的丫头妈妈全部被赶了下去,段祈煜随意地坐在上首,手中折扇的扇柄轻轻敲着手心,似笑非笑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 嫡夫人走到院门口,见到自己的院子外面围满了侍卫,心中不由一突,莫名觉得后背发凉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昂首走进正堂:“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啊——” 她话没说完,文凛手里的茶杯已经朝她丢了过去,只听“啪”地一声,那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嫡夫人额头上缓缓流下鲜血来,宋妈妈见状,忙用自己的手帕替她擦血,嫡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老爷……” 文凛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嫡夫人:“好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居然背着我……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他说着一把抽过堂前挂着的皮鞭,气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嫡夫人吓了一跳,那两指粗的皮鞭泛着紫黑色,在空气中挥舞发出咻咻的声音,文凛气的狠了,也不管段祈煜还在场,直接一鞭子就打到了嫡夫人背上,他可是个武将,这一鞭子的力道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嫡夫人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文凛可不管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事让他对嫡夫人的耐性低到了极点,一鞭子落下,他又举起手来,宋妈妈见状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要逃开,但看到嫡夫人后背已经出血,宋妈妈忙一把扑了过去,生生挨下了一鞭子,直疼的她整张脸都白了。 “老爷,不知我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我?!”嫡夫人说着哀哀哭了起来。 文凛气的绕她走了几步,冷笑道:“你还不承认?” “老爷让我认什么?纵然要死也该让我死的明白,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打我,是何道理?”嫡夫人擦了擦眼泪,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 文凛见她这样,心中火气更盛,扬起鞭子就要再打,段祈煜朝身边影卫使了个眼色,影卫迅速飞身而起抓住了他的长鞭,文凛见状使劲抽了抽,那长鞭分毫不动,他心中不由就是一跳,要知道,他是大月有名的武将,武艺高强,然而在段祈煜的影卫手里,竟使不出一丝力气,而这影卫还只是段祈煜平常身边跟随的,可想而知,这位太子殿下的实力如今已经强盛到了什么地步。 段祈煜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文凛,淡淡开口:“将军,夫人说的有理,总该让她分辨分辨。” 文凛下意识松了长鞭,那影卫在他松手的同时早已丢开长鞭一个闪身回到了段祈煜身后,将自己的身形隐在了阴影里,文凛压了压心中的震惊,朝跪着的人狠狠踢了一脚,那人直直被踢出两米远,一下子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的琉璃灯盏晃了晃,啪地掉在了地上。文凛看向嫡夫人:“这人你可认得?你背着我勾结奸夫,难道还不承认?” 嫡夫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跪着的赫然就是她派去赵敏兰房里的王和,她顿时一个激灵,王和怎么会在这里? 她早该想到的!嫡夫人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光,她早该想到文锦绣对她有提防的,怎么会任由她对赵敏兰下手呢,她明明交待王和毁了赵敏兰,可是王和却出现在她的院子,明明派人处理掉穗玲,可是穗玲还是好好的活着,可她这个计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文锦绣是怎么知道的? “江月梅,你好大的胆子!”文凛怒气冲冲喝道,嫡夫人脑中一顿,随即快速想着应对之策,她点了点头:“我认得,是王管家的儿子,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凛险些气笑了,看着嫡夫人一脸的无辜,冷声道:“你不知道?我可是亲眼看到这人躺在你的床上!” 嫡夫人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掉在地上,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光我看到了,连太子殿下都看得一清二楚!”文凛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他一心想要让文家出一位皇后,可嫡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在段祈煜面前丢丑,她教出来的女儿,段祈煜肯要吗? 嫡夫人心头一顿,段祈煜也看到了?怎么会这么巧? “老爷,这是有人陷害我呀!”嫡夫人很快镇定下来,挤出几滴眼泪,哀戚道:“院子里这么多丫头妈妈,我如何偷人进来不被发现呢?再说,文家锦衣玉食,老爷又待我情深义重,我有什么理由勾结一个管家的儿子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与人苟且,又怎么会选在今晚?今晚宾客这样多,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千刀万剐的死罪?老爷您想想,这分明是陷害啊!” 文凛愣住了,他发现嫡夫人房里有男人之后暴怒,根本没有去细想这其中的细节,如今嫡夫人一说,到让他有些犹豫了。 嫡夫人看到他神情松动,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哀戚:“我嫁入文家十几年,一直任劳任怨,十几年来可犯过什么大错?这府里有什么人看我不顺眼的,为了不让老爷为难,我都忍了下来,可这,这样的陷害让我如何能忍?老爷,我们十几年的夫妻啊,我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吗?” 文凛整个人都怔住了,说不出一句话,嫡夫人是没有她说的那么纯良,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嫡夫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偷人,那么王和又是怎么到了她的院子的呢?院子里那么多人竟然没人发现,若说没有她的准许,可能吗? 段祈煜听嫡夫人句句都在暗指文锦绣,一双美目泛起冷意,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他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文凛显然也听出嫡夫人的弦外之音了,十几年来嫡夫人没出过大的错处,可是从自己这次回府以来,这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而且都是对嫡夫人母女不利的,仔细想想,实在是奇怪啊! “此事还是查清楚为好,别冤枉了夫人。”段祈煜微微勾起唇角,手里的折扇哗地打开:“毕竟是永明侯爷的嫡女,闹起来永明侯那里将军也不好交待。” 文凛听了这话,嘴角却是僵硬了一下,手不自觉握紧了,永明侯是先帝一朝的重臣,江家更是一门勋贵,相比起来,他文家却是本朝才兴起的家族,而且相比于根深树大的永明侯府来说,文家在朝为官的只有他和文沐宸,况且文家子嗣不盛,这一点跟永明侯府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太多。 段祈煜看着文凛神色变换,眼角划过笑意,文凛此人极好面子,他和永明侯同朝为官,辈分却比永明侯低了一截,平日永明侯没少仗着身份给他脸色,现在提起永明侯,他自然会想到永明侯平日的作为,自然不会轻易原谅嫡夫人。 果然,文凛脸色变了变,一双眸子阴厉的吓人,他快步走到王和面前一把提起他:“说,你与夫人可有苟且!” ------题外话------ 突然发现,嫡夫人的脸皮好厚……(╯□╰) 第六十二章 罚去祠堂 王和差点喘不过气来,刚刚受了文凛一脚,他整个人都有些晕眩,现在被文凛提着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听清他问的什么,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奴才与夫人是清白的!” 文凛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盯着王和的眼神如同一条毒蛇盯着青蛙:“既然这样,你为何会出现在夫人房里?说!” 王和被那冰寒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瑟缩着道:“奴才,奴才是糊涂猪油蒙了心,见夫人宝物众多,想要,想要……想要偷一些……” 嫡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王和还算聪明,没有将她陷害赵敏兰的事说出来,文凛听到王和的回答,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不屑的冷笑:“是么?既然手脚这样不干净,不如砍了手脚如何?” 王和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老,老爷……” 文凛捏紧了他的脖子,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本将军在军中审问的犯人不下数千,你想糊弄本将军?还不老实说!” 嫡夫人一颗心沉了沉,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目光落到那打碎的琉璃灯盏上,突然厉声道:“王和,谁给你的胆子加害我!” 文凛怔了怔,看向嫡夫人:“加害?” 嫡夫人快步走到灯盏前,手从袖子里快速划过,指着那碎片:“老爷,您看啊,这灯盏中藏着迷离草!” 文凛的目光顺着她看去,果然在一堆碎片中发现了几片灰褐色的草叶,只是极其细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的脸色慢慢松动下来,迷离草是一种可以使人迷情的香料,只需要一点就可以让人迷了心智,而且这种香料一旦燃尽,香味也会很快消散,根本留不出一丝痕迹。更重要的是,迷离草不易得,除了香料外还是一味药,府中能有这味药的人嘛…… 嫡夫人眼眸深了深,冷眼看着王和:“真是好计策,趁我不在院中,先是在灯盏中下了迷离草,又故意出现在我房间,幸亏我今日去探望侧夫人回来晚了些,不然这顶帽子可就死死扣在我头上了,说,谁命你加害我的?” 她语气严厉,藏在袖子中的手却是微微发抖,如果今晚她不能证明是文锦绣陷害她,一旦在文凛心里留下怀疑的种子,那她以后的日子将会过的更加凄惨。 王和很快明白了嫡夫人的话,他眼珠转了转,求饶道:“夫人饶命,奴才说,奴才全部都说,是,是四——” “将军,孤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将军解释一二?”段祈煜冷冷瞥了一眼王和,不经意抬手,一道极其细小的冰针朝王和飞了过去,王和要说的话立刻卡在了喉咙里。 太子发话,文凛忙走上前:“殿下请讲。” 段祈煜似笑非笑地瞥了嫡夫人一眼,冷幽幽道:“孤听闻,军中有一百八十二种惩罚犯人的法子,不知欺上瞒下,陷害主子,而且死不悔改,该用什么刑法呢?” 文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恭敬道:“回殿下,若是有人欺上瞒下,陷害主子,可用剐刑。” 段祈煜摇了摇头:“这法子太过血腥,不好。孤听闻有一种针刑,乃是让犯人立于针笼之中,用一千九百根银针刺其穴,听说这样不会留下伤痕,却能使人痛苦不堪,孤却没见过。” 语气中还颇有遗憾,王和整张脸一下子雪白,针笼,顾名思义就是针做的笼子,六面皆是针板,人立于其中,脚下的针板足有一指长,能直直穿透脚背,头顶针板三寸三,一个不小心就是蚀骨的疼痛,那针笼光是看到就让人毛骨悚然! 王和身体里的冰针很快消融,他连滚带爬扑倒在文凛脚下:“老爷,老爷,奴才说,奴才说,是夫人命我陷害侧夫人和四小姐的……” 竹华斋,文锦绣正坐在棋盘前,素手捏着一颗洁白无瑕的棋子,棋盘上黑白分明,白子明显占了上风。 碧雨走进来:“小姐,夫人被老爷罚去祠堂思过了。” 文锦绣微微扬眉,手中白子落下,又捏起一颗黑子:“那王和呢?” “老爷下令杖毙。”碧雨轻声道。 文锦绣手顿了顿,随即落子:“知道了。” 长辈们之间的丑事,她作为小辈自然不能过问,不过有段祈煜在那里,嫡夫人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一个人下棋不无聊吗?要不要对弈一盘?”段祈煜笑眯眯走了进来,银白色的披风配上月白长袍,黑发如墨披在肩头,金丝头冠上垂下两颗东珠,整个人宛若谪仙。碧晴碧雨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行礼。 文锦绣冷了一张脸:“大晚上的,宴席早就散了,太子殿下不回府,来我这里做什么?” 段祈煜一撩前摆坐在她对面,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捏起一颗黑子,随意地丢在了棋盘上,朝碧雨碧晴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碧雨碧晴对视一眼,征询地看向文锦绣,文锦绣朝她们点了点头,二人才安静地退了下去。 “我又帮了你一次,你要怎么谢我?”段祈煜眉眼弯弯。 文锦绣嗤笑一声:“我可没让殿下帮我,是你自愿的。”她看到他就一肚子火气,偏偏这人狡猾的很,每次都让她有火发不出来。 “嗯,是我自愿的。”段祈煜深以为然点点头,文锦绣脸色更冷了:“既然如此,你还要什么谢!” 段祈煜叹了口气,仿佛十分苦恼:“要什么谢啊?我想想……要什么呢,我好像什么都不缺,啊不对,还缺个太子妃……” “太子殿下!”文锦绣黑了一张脸,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 把人惹毛后,段祈煜适时收手,以拳抵唇掩去嘴角的笑意,文锦绣看着对面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前世的段祈煜明明是稳重内敛的,怎么这一世就成了这样? 段祈煜微微低下头隐去眸中的炽热,再抬头又恢复了那副言笑晏晏的表情,唇角微勾,指着棋盘:“你棋艺不错,只是还不精通,现在看似白子占了上风,可黑子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说着指向自己刚刚落子的地方:“如果我从这里落子,说不定会反败为胜。” 文锦绣一呆,一腔火气又生生压了下来,顺着段祈煜的手看去,确实看到随着他刚刚落子,黑子的局势一下子转了过来,甚至隐隐有越过白子的趋势。 她看着棋盘,心中百转千回,突然笑了起来,伸手落下一颗白子:“若黑子从这里起势,那我便在这里断了它的后路。” 棋盘上,刚刚黑子的出路被白子轻易封死,段祈煜哈哈一笑丢了手中的棋子,跟文锦绣对视一眼,不必多言,二人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题外话------ 你们知道现在阿醉在听什么歌不?菊花爆满山!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医馆出事 第二天一大早,段祈熠就接到了山庄出事的消息,他用来养蛇的温泉山庄被人洗劫一空,里面养着的蛇全都不见踪影,而肇事者竟然还一把火将庄子烧了,等他赶到的时候火还没有扑灭。 段祈熠脸色冷了几分,山庄里那么多暗卫下人,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殿下,火扑灭了。” 山庄管家刘伯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回道。 段祈熠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刘伯退下了,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废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前去查探情况的云烈回来了。 “殿下,那些暗卫找到了,他们不知种了什么毒,都昏睡了过去,属下在……茅厕找到了他们,他们现在还没醒,是否先找人替他们解毒?”云烈说到茅厕的时候,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段祈熠唇角微微上翘,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漫不经心道:“无能之人留着也是白费,既然那么喜欢茅厕,就不必出来了。” 云烈身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殿下,是不是将他们救醒,问问情况?” 段祈熠瞥了他一眼,似喟似叹:“下手之人定然做的毫无痕迹,问了也是白问。不过一个庄子,烧了就烧了,只是可惜了那些蛇,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他说完淡淡看了一眼那被烧的体无完肤的庄子,转身离开了。 几天后一个清晨,文锦绣正坐在院子里长廊下看书,手边的石桌上放着热茶和几碟小吃,天气已经入冬,秋妈妈早早地把暖衣找出来让文锦绣穿上,又加了一件披风才肯罢休。 一个小丫头走进院子:“小姐,侧夫人来了。” 文锦绣抬起头,就见赵敏兰带着兮琴走了过来:“这样冷的天气,你坐在这里不怕冷了手吗?” “夫人怎么来了?”文锦绣起身笑了笑,吩咐碧晴备茶,将赵敏兰迎进屋子:“屋子里光线暗淡,看书总不舒服。” 赵敏兰笑了笑,伸手从兮琴端着的盘子里拿过一个香包:“上次你说喜欢我身上的香包样式,这几日闲着,就帮你做了一个。” 哦?文锦绣眼眸深了深,命碧晴收了起来,面上含笑:“没想到夫人还记着,多谢夫人了。” 赵敏兰微微顿了顿神色,看向兮琴:“今晚老爷要过来,你去交待厨房的人准备几样老爷喜欢的菜。” 兮琴愣了愣,对上文锦绣探视的目光顿时心中一跳,不敢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文锦绣朝碧晴使了个眼色,碧晴会意,将屋子里一干下人都带了下去,自己守在门口。 “那天的事,多谢县君帮忙。”赵敏兰率先开了口,提起新婚夜当晚的事她还有些心有余悸,若是如幻再晚去片刻,她可就真的要*了。 文锦绣没说话,扬眉看着她,赵敏兰见她神色平静无波,那双眼睛更是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咬了咬唇角:“若非县君派去的丫头,敏兰现在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欠了县君这样大一个人情,敏兰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举手之劳,于你有益,于我也无害,你不必放在心上。”文锦绣轻轻笑了笑:“夫人进了门就是我的长辈,还是叫我锦绣吧。” 赵敏兰眼珠微微动了动,叹了口气:“锦绣你待我这样好,却因为我的缘故受连累,我心里实在愧疚。” 文锦绣仿佛十分讶异:“这话从何说起?” 赵敏兰见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于是将那晚嫡夫人想要将事情推到文锦绣身上的话说了一通,末了,似是十分担忧:“锦绣,老爷会不会怀疑你?” 文锦绣摇摇头,轻轻勾起唇角:“父亲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夫人,你不必担心我。” 赵敏兰今天来可不是向她表达一下愧疚就完了,不过,当事人都不急,她又何必着急? 听到文锦绣不咸不淡的回答,赵敏兰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按照她的想法,文锦绣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纵然有些小聪明可心计到底部多,听了嫡夫人的话自然会觉得委屈愤怒,这样的话,自己再向她提出联盟,将她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件好事?可谁知文锦绣根本不上道,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机敏。 “瞧你说的,”赵敏兰缓了缓脸色,意味深长道:“锦绣,既然你也说了,我是你的长辈,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明白。” 文锦绣点点头,笑容温婉:“夫人请讲。” 赵敏兰叹了口气:“你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要议亲,可自古以来儿女的亲事都是捏在嫡母手里的,嫡夫人这样对待你,怕是不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我心里实在为你担忧啊。” 她说完仔细打量着文锦绣的脸色,可惜找不到一丝变化,她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仿佛她说的是与她不相干的事。 “母亲怎样做自有她的道理,再说还有老夫人和父亲在,夫人实在不必担忧这些。”文锦绣四两拨千斤回道,她的话就是告诉赵敏兰,这些事不该她操心。 赵敏兰脸色僵硬了几分,嫡夫人这样陷害她,她是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可是她刚刚进府势单力薄,嫡夫人又有强硬的后台,她根本没有能力与嫡夫人对抗,而嫡夫人与文锦绣不睦她是早就知道的,本以为用婚事可以让文锦绣动摇,却不想反被她堵了回来。 文锦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夫人知道,这府中为何只有四姨娘六姨娘两位姨娘么?大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包括我的生母二姨娘,都去了哪里?” 赵敏兰神色一变,手下意识扶住了桌子边缘,因为用力过大,那桌子上的茶杯抖了抖,溅出几滴茶水来:“你是说,她们都……” 文锦绣点了点头:“大姨娘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只跟了父亲半个月就不慎跌入湖中淹死了,三姨娘有福气,怀了个男胎,可惜最后却没能生下来,一尸两命,至于五姨娘么,”她目光深了几许,淡淡道:“五姨娘出身江南,颇通诗书,却也因此自视甚高,嚣张跋扈,借着父亲的宠爱妄图取嫡夫人而代之,最后惹得祖母不喜,父亲厌弃,一条白绫结果了性命。” 赵敏兰脑中嗡地一下一片空白,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都没能逃过文锦绣的眼睛,她这番话虽是警告,可也是在告诉她吸取教训,不要步了前人的后尘,这位四小姐,果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文锦绣不管她心中如何想法,继续道:“父亲这么多姨娘,到现在为止活着的只有四姨娘和六姨娘,夫人知道为什么吗?” 赵敏兰疑惑地看向她,脑中仔细想了想这两位姨娘的不同之处,试探道:“子嗣?”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夫人只说对了一半。这两位姨娘,四姨娘木讷,终年礼佛,与世无争,六姨娘谨慎隐忍,而且她们懂得如何揣摩嫡夫人的心思,揣摩父亲的心思,最重要的,揣摩老夫人的心思。” 老夫人?赵敏兰愣了愣,文锦绣伸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兴”字:“老夫人才是文家后宅真正的掌权人,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敏兰目光落到那个兴字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兴,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如幻快步走了进来,朝二人行礼之后,附到文锦绣耳边低声道:“小姐,医馆出事了。” 赵敏兰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便起身告辞了,文锦绣看向如幻:“怎么回事?” 如幻不敢耽搁,忙道:“回小姐,有人在医馆门口闹事,说回春堂的大夫胡乱开药吃死了人!” ------题外话------ 嗯哼,加了六百字哦~这几天都是大肥章!我是勤劳的小蜜蜂~啦啦啦 第六十四章 诡计败露(加一千!) 文锦绣赶到回春堂的时候,医馆已经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文锦绣见这副场景不好接近,便吩咐马车停在不远处,自己带着如幻走了过去。 走到人群中,只见一个穿着灰绿色布衣的中年妇人头发凌乱,正坐在地上痛哭不止,她面前放着一个草席,草席摊开,上面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面色青灰,躺在席子上一动不动。 中年妇人边哭边骂:“这杀千刀的庸医,开的药害死了我女儿,简直是丧尽天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活生生让这庸医害死了,老天爷没开眼啊!” 回春堂的伙计气的脸色通红:“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们回春堂根本没有救治过这个病人,分明是你故意冤枉我们!” 那妇人哭的更加厉害,抹了一把眼泪:“大家看看啊,看看啊,这医馆治死了人还不承认,分明就是看我们小老百姓好欺负,天啊,你开开眼呐,看看这些个恶人,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他们!” 伙计气冲冲冲了出来,手上的病例甩地哗啦作响:“我们回春堂治病救人,每一例都有病例的,何年何月何日,治了什么人什么病,开了什么药花费多少银两都是有记录的,不信你可以翻翻看,我们何时治过你家女儿?!” 何韫走上前去,蹙眉道:“这位大姐,你女儿是什么病,可有药方?” 还没等他靠近,那妇人猛然站起来狠狠推了他一把:“谁要你假好心,你别靠近我女儿!” 何韫一时不备被她一推,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文锦绣眉头猛然间拧了起来。 那妇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相依为命的女儿啊!你好命苦啊,都怪这些个庸医害人不浅,老天爷啊,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她才七岁啊——” 围观人群早已议论纷纷,七嘴八舌道:“唉,如今这世道,庸医是越来越多了。” “可不是嘛,药死了人家女儿还不承认,想不到回春堂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竟这么龌龊。” “就是就是,还第一医馆呢,相依为命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叫人家怎么活哟!” 他们此时,早已忘记之前时疫肆虐的时候,多亏了回春堂他们才得以捡回性命,也早已忘了之前他们还对回春堂赞不绝口。 阿七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剥皮刀:“你女儿死了,到这里来嚎什么丧!” 那妇人见他提着刀,吓得浑身直哆嗦:“你,你还想杀人灭口?” 阿七将手里的刀狠狠往地上一掷,刀柄摇晃了几下稳稳地插进了地面,文锦绣目光深了几许,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可见阿七功夫不弱,可是自己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却被几个莽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看来,果然有一些事被她忽略了。 何韫连忙走到阿七身边将他往里面推:“哎呦,这个时候你可别再闹出事来。” 阿七刚想说话,目光却对上了人群中的文锦绣,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阿七心中猛然一突,看到那插在地上的刀,他整个人有些尴尬起来,不敢再看文锦绣,低着头走了进去。 何韫也注意到了文锦绣,刚准备走过去说明情况,却见文锦绣微微朝他摇了摇头,他迈出的步子拐了个弯,走到医馆门口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东家既然来了,这事就好办了。 何韫打了头,其他伙计见状也有样学样,该配药的配药,该处理药材的处理药材,任凭众人如何义愤填膺地指责也不理会,那妇人怔怔看着他们,一时间竟忘了哭泣。 “老天爷啊——”那妇人又嚎了起来,回春堂却再没一个人理会,又过了半个时辰,她嚎着嚎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文锦绣等她哭完了,才走上前去,轻声道:“这位大姐,您这是怎么了?” 那妇人见文锦绣问起她,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位小姐,我命苦啊,这医馆庸医害人,活生生药死了我七岁的女儿……” 文锦绣点了点头,安慰道:“你先不要急,我也懂一些医术,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女儿吗?如果是这医馆的过失,我定然帮你讨个公道。” 妇人擦了擦眼泪,不敢直视文锦绣的眼睛:“这位小姐,谢谢你的好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女儿就是这医馆害死的!” 文锦绣唇边勾起冷笑:“大姐可别这么说,万一你女儿还有救呢?” 妇人听到这话不由就是一抖,忙护住了草席:“这,这怎么可能呢……” 文锦绣向她走近两步,冷声吩咐如幻:“如幻,这位大姐想必很累了,好生照顾着。” 如幻点了点头,那妇人触到她冰冷的眼眸顿时打了个寒战,刚想说话却觉得腰间一痛,整个人靠在了如幻的身上,仿佛刚刚哭的力气衰竭一般。 文锦绣蹲身看着地上的小姑娘,面色青灰,双眸紧闭,嘴唇上泛着青紫,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心脏处,微微闭上双眼感知着那里的跳动。 围观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了,叫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懂就别逞能,真是丢人现眼!” 如幻冰冷地看过去:“少说废话!” 那人拧了拧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刚想开口,后脖颈却被人一把抓住提起,一道冰凉的声音传了过来:“再敢多嘴一句,我让你脑袋搬家。” 那人吓得瑟缩一下,忙道:“大爷饶命,我,我不敢了……” 后脖颈的手这才松了开来,只是那股冷意还在,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去看是谁,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不一会儿只觉得裆部一阵热流,随即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还不滚!”那声音染了几分薄怒,那人仿佛得了赦令一般,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过了片刻,文锦绣感觉到手心传来微微的震动,双目睁开,从袖中掏出针包,快而准确地朝小姑娘的穴位刺了下去,那妇人额头上渗出汗来想要阻止,却被如幻死死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在做什么,莫非这小姑娘还有救?”有人看出了门道,疑惑地问道。 “说不准……” “这姑娘是什么人,看着有些面熟啊……” 众人的议论一点没有影响到文锦绣,文锦绣施针完毕,又命人熬了药喂给小姑娘,就这么在医馆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有眼尖的人叫道:“动了动了,那小姑娘的手动了!” 人群中,段祈煜微微笑了起来,他就知道,文锦绣不会让人失望。 文锦绣这才起身,如幻忙丢开那妇人,上前扶住她,她看了那妇人一眼,淡淡开口:“大姐,你女儿还活着。” 那妇人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干笑着擦擦眼角:“多谢小姐,你真是好人啊,比那些个庸医好多了……” 回春堂的伙计都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这时人群中盈盈走出一个人来,一身月白色长袍高贵如谪仙,正是段祈煜。 他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走到那妇人跟前:“你可知你面前的姑娘是谁?” 妇人茫然地摇了摇头,段祈煜笑的更加冷酷:“那你说说,那日给你女儿开药看诊的是什么人?” “是,是回春堂的神医,就是他道貌岸然害了我女儿。”那妇人说着,又哀哀哭了起来。 何韫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起来,其余伙计也都挂着嘲讽的笑意:“你说是神医害了你女儿,可你连神医都认不出来,这不是诬陷是什么?况且大伙儿也看到了,我家主子有本事救回那姑娘的性命,又怎么会开药害人?分明是这贼妇妄图诬陷!” 那妇人一下子呆在原地,眼泪早已被风吹干,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发冷,是啊,哪有人连害女仇人都认不出来呢?而且这小姑娘明明活着,那妇人偏说死了,这不是冤枉是什么?人群中又开始议论纷纷,然而戏剧性的是,这一回却没人指责回春堂的不是。 文锦绣逆着光站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女儿没死,却故意来回春堂门前捣乱,胡乱攀咬此其一,回春堂并未出诊治过你女儿,你却偏偏咬住不放,诬陷好人此其二,小姑娘小小年纪却要受这样的苦楚,你毒害亲女意图栽赃嫁祸此其三,这样的蛇蝎心肠,竟也配为人母亲!” 众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文锦绣声音不大,却足够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何韫走向人群,仿佛十分难过,一张脸越发显得饱经沧桑:“回春堂自开业以来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伤天害理的,大伙儿也都知道医馆的本事,更是皇上亲笔御赐第一医馆,可今日竟要被人如此诬陷,这委屈我回春堂咽不下去,这黑锅我们也不背,今日请大伙儿做个见证,是非黑白咱们公堂上辩!”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喝:“回春堂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这妇人根本就是故意陷害!” 随着这一声响起,众人仿佛一下子都想起了回春堂的好一般,义愤填膺地指责着妇人,有几个人甚至走上前对她拳打脚踢,而有人带了头后,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边打边骂。 “小姐,可要管管?”如幻看了一眼混乱的局势。 文锦绣轻轻摇摇头:“不必多管。”这些百姓无非是看局势倒向了回春堂,又有何韫故意提出皇上御赐,一时心虚,想要卖力对付那妇人讨个好罢了,她也懒得管。 段祈煜含笑凑了过来:“阿绣,好巧啊!” 文锦绣嘴角微微一抽,也不理会段祈煜,转身就朝回春堂里面走去,外面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需要她担心了,何韫会处理好的。见她走了,段祈煜也若无其事地跟了进去,嗯,该处理的事影卫会处理的,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题外话------ 小剧场—— 问:“太纸殿下,请问您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答:“撩妹!” 第六十五章 嚣张世子 晚香楼内,一人靠窗而坐,手中捏着一个精巧的酒盅,三楼的视野极佳,正好让他将回春堂发生的事收入眼底。 不知为何,他看到文锦绣时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莫非他们在哪见过?男子微微蹙眉,只可惜离得远看不清她的容貌。 他轻轻招了招手,一蓝衣男子快步走过来:“公子。” “去查查,回春堂刚刚出了什么事,还有,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是。” 到底是什么人,让他感觉如此熟悉……男子眉头紧蹙,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猛然绽出光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回春堂的方向,会不会真的是她?! 回春堂外,围观人群慢慢散了,何韫将一个受害者以德报怨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到最后人人都夸回春堂神医医术高明,仁心热肠,即使碰到有人故意找茬也以德报怨,救了那小姑娘,而那妇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后堂,一个影卫走了进来,一把将手里提着的妇人丢在地上:“主子,这人刚才趁乱想要逃跑,属下将她抓住了。” 段祈煜点了点头,看向文锦绣:“她要怎么处置?” 文锦绣淡淡瞥了一眼瑟瑟索索的妇人,轻声道:“将她放了吧。” 她这话一说完,那妇人浑身却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影卫的动作很快,文锦绣话音刚落就已经带着人不见踪影。 段祈煜促狭地凑过来:“阿绣这么好心,想要放了她?” “嗯,我一向很善良。”文锦绣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回道。 “今天的事是有人主使。”段祈煜坐在她身旁,手里捏着一只玉哨,他想了想,直接解开玉哨的扣子,绕到文锦绣身后替她带上。 文锦绣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耳尖微红,镇定道:“是谁不是很明显吗?看来那个煞星回来了。” “是啊,这么早就回来了,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段祈煜说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文锦绣没有回头看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勾唇一笑:“你说的不错,这可是个坏消息。”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段祈煜放在她肩上的手上,不由蹙起眉头动了动肩膀:“太子殿下,你逾矩了。” 注意到那已经红成玛瑙色的耳尖,段祈煜满意地勾唇一笑,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俯身,仿佛不经意一般将热气洒在她脸颊:“阿绣,你脸红了。” 文锦绣顿时黑了脸,腾地起身怒瞪着他:“太子殿下,你如果没病就不要来医馆。” 段祈煜点点头,郑重其事问道:“有病就可以来了?” 文锦绣狠狠白了他一眼:“什么病?” “相思病。” 马车里,文锦绣回忆着段祈煜的话,只觉得心头乱的厉害,这人总有这样的本事,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击碎她的伪装,让她平静无波的心绪掀起波澜。 碧晴见自家小姐心绪不宁,也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如幻与车夫坐在外面赶车,车里气氛十分安静。 文锦绣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此时马车已经走出了东街,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路上有几辆马车缓缓驶过,几乎看不到行人。文锦绣放下车帘,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咯哒咯哒很有节奏地朝马车奔了过来,使得地面都有些发震。 文锦绣蹙起眉头,再次掀开车帘只见远处一穿着铠甲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到了马车跟前才一紧缰绳停了下来,堪堪挡在了文锦绣的马车前。那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一声,竟将拉着马车的马吓得连退好几步。 见此情景,那马上的男子哈哈笑了起来,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刻着一双与嫡夫人极其相似的阴眸,在阳光下发出发出锐利的光芒,他一身铠甲,身后披着长长的红斗篷,随风拉拉作响,黑发肆意地随风飞舞,手上银色的长枪挽了个花,说不出的嚣张恣意:“上不得台面的畜生!” 却不知是说马还是说人。 车夫眉头一立:“你是何人?为何拦住嘉宁县君的马车!”这是条足够五辆马车并行的大路,这人却偏偏拦在这里,真是不知所谓! 那人嘴角泛起冷酷的笑意,手里长枪提了提:“不认得本世子,要这眼睛何用!” 车夫眼见着那长枪提了起来,直直就向他戳了过来,只听噗地一声,他惨叫一声捂住了右眼,整个人一下子从马车上掉下来倒在路上。 马车里的碧晴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随即就要跳下车,文锦绣却拉住了她,微微掀开车帘看去,那车夫手缝间不停地流出血来,惨叫连连。 如幻双目一凛,这人出枪的速度快的惊人,一杆长枪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她心中泛起冷意,看向男子的眼神冷了几分。 “大胆!这可是嘉宁县君的马车,你也敢这样无礼!”碧晴稳了稳声线,大声喝道,只是那嘴唇却在微微颤抖。 只听得那人冷笑一声,随即招了招手,一团血淋林的东西就朝着马车砸了过来,嘭地一声磕在车辕上,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仔细一看,赫然是刚刚在回春堂门前闹事的妇人,此刻她除了脸上,全身其他地方的皮都没有了,肚肠还被剖开,心肝肺脏肠稀里哗啦洒了一地,只片刻地上就多了一滩鲜血。 碧晴吓了一跳,一屁股倒在地上:“小姐……” 男子嚣张笑着:“县君得了封赏,本世子还未道谢,这个就当见面礼了!哈哈哈哈……” 如幻双眸冷了下来,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接飞身而起攻了上去,平日她的软剑都缠在腰上,表面看起来跟普通的腰带无异,却是上好的玄铁打造,现在抽出来,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寒光。 那人不闪不避,提起长枪飞身下马就与她战在一起,兵器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如幻的长剑快速在长枪上划过,随着刺啦声闪过几点火星。 文锦绣不发一言,静静看着二人交战,她知道如幻会武功,却从不知道她的武艺到底有多高,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 如幻长剑如同一条蛇一般灵活,只听数下破空之声,她已经快速刺出二十一剑,剑剑直击要害,如疾风骤雨一般让人眼花缭乱,那男子一杆长枪挑压扫劈,似一条银龙一般气势汹汹,一点也不落下风,这二人的招数都快的惊人,根本看不出彼此的招数,空气中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破空之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文锦绣仔细看着如幻的身形,眸中深意越来越浓,出手狠辣无情,招式利落,这绝不是一般的丫头,更不可能是嫡夫人这种外强中干的人可以拿捏得住的。 男子冷笑,手中招数越发狠辣:“果然是好玉掉进了粪坑,想不到这么一个卑贱丫头身边也有此等高手。” 文锦绣微微勾起唇角:“想不到舅舅身为长辈,又是我大月战将,竟也跟我的丫头过不去,真是有失风度,传出去不怕别人说您小肚鸡肠吗?” ------题外话------ 啊哈哈哈哈,一枚老帅哥~ 第六十六章 武卫将军 男子嚣张一笑,虚晃一招,手里长枪却是转了方向,直直朝着马车刺来如幻一时不查没有拦住,眼看着那长枪穿透帘子直直刺了进去:“小姐——” 只听砰地一声,马车被长枪的力道震的裂了开来,木板全都碎裂开来,车顶猛然飞起又重重落在地上,溅起阵阵尘土。那杆长枪贴着文锦绣的耳朵直直插到了她身后的车厢壁上,那人单手握枪立在车辕上,一双冷厉的眸子死死盯着文锦绣。 文锦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双眸平静无波,甚至还朝男子微微笑了笑。 男子愣了片刻,冷笑:“胆子倒挺大。” 如幻见此情景,刚想冲上来,文锦绣冷声道:“住手,还不见过世子。” 那人冷笑着抽出长枪,将枪尖低到文锦绣眉心:“你倒是识相。”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身子向后放松地靠在那块残破的车厢壁上:“舅舅过奖了。” 眼前这个男子,正是嫡夫人的同胞弟弟,永明侯世子江云骁,今年二十七岁,官封三品武卫将军,官衔只比文凛低一级。 永明侯府子嗣旺盛,共有五子一女,五个儿子各有所长,文武皆有其一席之地,长子江云赫奉命与其父镇守边疆,领征西大将军一职,与文凛平起平坐,次子江云峰在大理寺当值,手中权力更是不可小觑,三子江云澈为人儒雅,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贤人公子,四子江云海现任翰林院督察佥事,文官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地位,这第五子就是眼前的江云骁,也就是永明侯世子。 江家一共五个儿子,两个为国建功立业,在武将中极有分量,一个在文臣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一个贤名在外,一个掌刑罚之权,永明侯足有五个儿子,却只有嫡夫人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的,这兄弟五个与嫡夫人的感情也十分要好,尤其江云骁,从小就听嫡夫人的话,对这个姐姐的感情十分深厚,可他一回京就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更可气的是文家还娶了侧夫人,这怎么能忍! “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贱人,也配做我的外甥女?” 江云骁不屑地冷哼一声,枪尖朝前送了送,几乎就要刺入文锦绣的眉心,而她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怎么说我也是母亲的女儿,舅舅。” 江云骁枪尖下移抵住文锦绣的脖子:“哼,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织儿才是我长姐的女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如幻眉头皱起,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文锦绣一个眼神止住了,文锦绣淡淡笑了笑,平静地双目直视着江云骁的眼睛,眼里的淡定从容自始自终都没有变过。 江云骁握了握枪杆,唇角溢出嘲讽:“嘉宁县君?不过是皇上随口给的名头罢了,听说你还搭上了云华郡主?倒是有几分本事,你说我如果在这里杀了你,你的那些靠山们会不会为你出头呢?” 在那一瞬间,文锦绣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意。 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温婉的笑不露齿的笑,她笑的肩膀都在颤抖。 江云骁一愣:“你笑什么?” 文锦绣摇摇头,好容易止住了笑声,慢慢道:“舅舅,我笑你啊,笑你大祸临头还不自知,笑你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笑你这颗英俊的头颅马上就要搬家啦!” 江云骁眉眼染上怒意:“你大胆!敢这样跟我说话!” “大胆的是你。”文锦绣抬手拨开他抵住自己脖子的长枪,一双清水一般的明眸望着他:“其一,舅舅身为武卫将军,不过是个三品,而我身为皇上亲封的县君,舅舅虽说是我的长辈,可我朝向来只分资历不看身份,按礼该你向我行礼,可你却处处与我为难,莫非是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吗?而且,据我所知,皇上并未下诏命武卫将军进京,舅舅没有圣旨擅自进京,还这样嚣张狂妄,这是置圣上旨意于不顾,往大了说,就是藐视皇家尊严!其三,护军宋祁,舅舅记得吧,您说,如果您背着皇上卖官鬻爵的事情传了出去……呵呵,您说皇上会不会留您个全尸呢?” 江云骁完全怔住了,他不过是仗着自己在战场上的威名吓吓她,原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自己可以轻易吓住她,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么多事! 请求回京的旨意早已呈给皇上,只是还没有批复下来,而他知道皇上一定会准许的,这才大着胆子提前回京了,而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如果宋祁的事抖了出来,这就是藐视天威大不敬的罪名,卖官鬻爵,大月每一任帝王都深恶痛绝的事,他一直做的很小心,文锦绣一个深闺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舅舅若是想杀我就快点吧,这样很快大家就会知道,堂堂永明侯世子,武卫将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名而杀了自己的外甥女灭口,我一个出身卑微的贱丫头,死了还能拉上大月第一战将,这买卖可不亏啊!” 文锦绣笑吟吟,江云骁心中已经乱了,她明眸闪了闪,继续诱导着他想些自己想知道的事:“舅舅做这事怕是有很长时间了,恐怕不止有宋祁吧?” 江云骁猛然抬头看着她,文锦绣唇边含笑,一个一个说出此时江云骁心中想着的名字:“吴仕和,沈彦,罗阳……” “你住口!”江云骁怒喝一声,手中长枪迅速出招,文锦绣身后的车厢壁应声而碎:“你个贱人,居然敢污蔑本世子!” “是不是污蔑舅舅心里比我更清楚,永明侯府这些年繁荣昌盛,靠的是什么舅舅比我更清楚,你若是想要一枪杀了我,那就尽管动手好了,不过我劝舅舅最好不要冲动,江家是什么人家,文家又是什么人家,文家死了一个女儿无关痛痒,可江家么,呵呵,百年名声毁于一旦,舅舅可是第一功臣。” 文锦绣说着,一点一点扰乱江云骁的心智,双眸紧紧盯着他心口处,不错过他心中任何一个想法。 江云骁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这些事他做的很隐蔽,这丫头是怎样知道的!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还知道江家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个丫头绝不能留! 他眼中迸出浓浓的杀意,心里却在犹豫,他在考虑,文锦绣说的话不是吓他,她是真的拿捏住了他的把柄,若是杀了她,后面麻烦恐怕会更多,可如果不杀她,这样的女子留下来后患无穷! ------题外话------ 宝贝儿们,文文后天也就是11号就要上架了,所以明天上午10点更新,随后会出一个公告说一下上架及抢楼的事,大家一定要仔细看哦!可不要抛弃俺哪~ 第六十七章 世子吃瘪 文锦绣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是一言不发,江云骁不敢杀她,否则也不会跟她废话这么多,他在犹豫,而有些机会一旦犹豫了,也就彻底错过了。 耳边传来马车压过路面的声音,文锦绣微微扬眉,果然,她等的人来了。 须臾之间,一辆简单的马车驶了过来,伴随着车轮碾轧地面的声音,那拉车的马儿走的并不快,一步一步很是闲适,但一眼看去就知道那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名驹,一点不比江云骁胯下的流云驹差。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肩膀瑟缩了一下:“舅舅,你不要杀我,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她眼中甚至挤出几滴眼泪,碧晴看到她挤了挤眼睛,立刻明白过来,声音大了几分:“世子,我家小姐只是路过,您何必这样为难呢?” 江云骁一怔,不明所以:“文锦绣,你又想搞什么鬼!” 文锦绣被他冷硬的声音吓得抖了抖,碧晴连忙挡在她身前:“世子,都是一家人,您何必苦苦相逼!” 江云骁眼中冷意更盛,他长枪一扫,既然不能杀文锦绣,那就杀了她的丫头泄愤,然而他的枪还没有落下,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文锦绣压下眼底的冷笑,慌忙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过去:“大人救命!” 那马车车帘掀开,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其中,他看了一眼面色惊惶,双目含泪的文锦绣,眉头紧紧蹙起:“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救命,我家小姐的马车路过此地,不想却被贼人拦了下来,那贼人不由分说伤了我们的车夫,毁了马车,还想要杀了小姐,若非大人出言阻止,只怕我家小姐难逃一劫啊!” 碧晴边说边哭,一副吓得要死又劫后余生的表情,文锦绣不由好笑,这丫头的演技越发好了。 老者眉头一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月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这等事? 他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侍从便快步上前,将文锦绣护在后面,老者看了一眼文锦绣的马车,果然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车底了,他眼中升起怒意,在看到江云骁的时候怒意更盛:“我当是谁,原来是永明侯家的,怪不得如此嚣张!” 江云骁眼眸一凛,什么叫“永明侯家的”,这人话中满含轻蔑,这激起了他极大的不满,他也不看来人是谁,冷喝一声:“什么人胆敢管本世子的事,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听到这一声,文锦绣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意,这江云骁真是有眼无珠,眼前这老者可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少师,于奉。 此太子少师非彼太子少师,并不是段祈煜的老师,而是当今皇上做太子时的老师,从皇上做太子时便辅佐皇上,教他治国之道,如今已经年过七十,虽然已经不在朝中为官,但是他的地位绝非朝中任何一位大臣能比,皇上极为看重这位师傅,三不五时就要问问他的身体状况,时不时去他府上探望,可见这位于少师的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如今江云骁竟然敢对着他大呼小叫,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无知小儿好大的口气!”于奉脸色一沉,他为官数载,连皇上都对他恭恭敬敬,眼前这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冷笑一声:“不过区区一个世子,武卫将军的三品官衔,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别说是你,就是你那战功赫赫的父亲遇到老夫都要下马行礼,小小年纪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打了两场胜仗就目无法纪,老夫改日倒要问问皇上,什么时候京城重地也这样混乱,有人带兵进京不说,还敢行凶杀人!” 江云骁被他的话气的面色通红,手中长枪一抡指向马车:“你是什么人,也配教训本世子!” 于奉身边的侍卫双眸一寒,抽出长刀刀尖指向江云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于少师!” 江云骁脸色顿时僵在那里,于奉?! 于奉的名头他听过,他回京前,永明侯曾经千交代万嘱咐,朝中官员,他务必跟于奉打好关系,此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可他竟然对着于奉口出狂言?! 心念急转之下,他快速收回长枪,换上一脸的歉意,诚恳道:“原来是于少师,晚辈有眼无珠冲撞了少师,实在该死。” 他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枪举过头顶:“晚辈常年在外为国征战,脾气难免急躁了些,常听人说于少师忠君爱国,与晚辈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晚辈对少师也非常敬佩,可今日竟然冲撞了少师,实在惭愧,还请少师责罚!” 于奉愣了愣,这人刚刚还一脸的怒气,片刻之间就换了一张脸,那语气,那神态简直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了,甚至眼角已经泛红,由不得人不相信他的话。 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如雨后梨花一般清新,江云骁这变脸的本事她可不是第一回见识了,前世的时候每每有求于她,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势力大了之后看她的眼神都丝毫不掩饰嫌恶,为他曾经求过自己耿耿于怀,于奉今天这样羞辱他,他可能真心认错? 江云骁低着头,眼中闪过阴毒,于奉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别扭,然而他毕竟已经不在朝为官,而且对方已经认错了,他要是继续追着不放就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原本是江云骁无礼在先,他继续追究就成了他仗着皇上的尊敬打压小辈,好狡猾的心思! 文锦绣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少师肯为锦绣出头,锦绣实在感激,万万不能再让少师为难了,只是我的马车毁了,车夫也被打伤了,无法回府,少师可否借给锦绣一辆马车回府,锦绣感激于心。” 她说着身体不自禁颤抖了一下,落在于奉眼里就是明明害怕,却为了不让他为难强自镇定,心中对文锦绣的好感多了几分,冷眼看着江云骁:“京城重地,容不得你放肆,既然已经回京就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这位小姐若是冲撞了你,你教训几句也就是了,这样打打杀杀实在太过分!” 碧晴皱了皱眉头:“我家小姐是皇上亲封的嘉宁县君,武卫将军怎么可以这样欺辱我们。” 于奉正因必须放过这件事而有些郁闷,此时一听碧晴的话,江云骁一个三品将军这是以下犯上啊!他心中冷笑,面上多了几分怒气:“当真不识规矩!居然连人家车夫都打伤了,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还不赶快求得县君原谅,再赔偿人家的损失,如若不然,老夫定要上报皇上,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江云骁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的要命,只是他毕竟不同于平常的凡夫俗子,很快便掂量清楚事情的轻重,立刻面向文锦绣行礼,诚恳认错:“县君,我是一时鲁莽,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握着长枪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一个长辈这样求晚辈的原谅,还是个卑贱的丫头,他牙齿都快咬碎了,然而大月论理不论亲,长辈又如何,见到等级高的晚辈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文锦绣眨了眨眼睛:“世子还要杀我吗?” 于奉冷笑:“你若是少了一根毫毛,老夫定为你做主。” 江云骁心头火气直冒,恨不得一枪刺死那个伪善的丫头,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连声道:“不敢,不敢……” 于奉不愿再看他一眼,叫来一个侍卫,命他将文锦绣送回府中,文锦绣感激地道了谢,朝江云骁勾起一个讽刺的笑,这才转身上了马车,碧晴也忙跟着走了进去,早有于奉的侍卫帮忙将车夫送去就医。 如幻冷眼看了一眼江云骁,嘴角不屑地扯了扯,这才翻身上了马车,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马臀,马儿扬起前蹄溅起一堆尘土,扑了江云骁一脸,他狠狠呸了几下,阴沉地盯着马车扬长而去。 ------题外话------ 江家的儿子一个赛一个~ 第六十八章 菊园定情(求首订!!!) 回到府中已经过了正午,秋妈妈担心文锦绣回来会饿,特地炖了乳鸽汤,那乳鸽炖了一上午,皮酥肉烂,现在喝正好。碧雨盛了一碗端上来:“小姐出去这么久也没吃什么东西,先喝点垫垫肚子。” 说着,一碗香味扑鼻的乳鸽汤就放在了文锦绣面前,顿时勾起了她的馋虫,她接过勺子喝了一口,笑道:“秋妈妈手艺越发好了,这汤味道刚刚好,很是鲜美。” 秋妈妈笑笑:“这可多亏了如幻,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上好的……叫什么,哦对,竹荪,听说这东西炖汤十分鲜美,补气益身,而且可保存时间也久,我倒是第一次见呢。” 竹荪?文锦绣微微扬眉,现在早已入冬,先不说这个季节没有竹荪,就是有,这样珍贵的食材也是送进宫里的,如幻一个丫头,从哪里找来这些? 文锦绣压下心中的想法,安静喝完汤,这才吩咐人将如幻唤了进来。 如幻走进屋子,心中有些忐忑,她甚少进屋子里面,文锦绣一般也不特地找她,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微微向椅子后背靠了靠:“我已经将你妹妹送去乡下了,那里很安全。” 如幻愣了愣,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回事,忙点头道:“多谢小姐……” 文锦绣笑了笑:“今天你就从哪来回哪去吧,我身边用不着你这样的人。” 如幻吓得面色刷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微颤:“小姐,奴婢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得小姐生气,可是求小姐千万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可以改的。” 如果被文锦绣赶走了,她会生不如死的!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我没有命你出手你却出手了,这说明你心里并没有拿我当成主子,之所以留在我身边无非是为了命令罢了,或许你曾经也有过感激,可你心里从没把我当主子,我不需要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你走吧。” 如幻急了,她来时就接到了死命令,如果不能好好保护文锦绣,她的下场会比今天那个女人惨痛一万倍!她赶忙朝文锦绣膝行几步:“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会改的,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否则奴婢一定流落街头的。” 文锦绣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流落街头?你当我是傻子么?” 如幻顿时愣住了,文锦绣继续道:“江云骁可是大月第一战将,更是有数位名师指点,你跟他过招不光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如果我没猜错,你甚至还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你的功夫会是杂技班教的?还有,竹荪这样的食材,就是皇上也不一定吃得到,你一个杂技班出身的丫头竟能找到?你对我有二心,我怎能留下你?” 短短几句话,却是重似千金,如幻颤抖地跪在地上,脸上急得通红:“小姐,奴婢是骗了小姐,可是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绝对没有要害小姐的意思!” 文锦绣冷眼看着她:“还不说实话!” 如幻连磕了几个头:“是,小姐,奴婢确实不是杂技班出身,奴婢自小在军中长大,被主子挑中前来保护小姐,主子一共派了四个人来,除了奴婢,还有浣洗院的芳儿,老夫人院子里的嫣翠,还有一个混在文府的护卫里,是我们四人之首。” 若说她之前还觉得文锦绣只是个柔弱千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可完全颠覆了她的想法,敢给武卫将军吃排头还全身而退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女子?她之前还妄图隐瞒自己的身份,如今看来真是蠢的可以! 文锦绣明眸闪动:“所以你一早通过嫡夫人来到我身边就是计划好的?” 如幻不敢隐瞒,连忙道:“小姐恕罪,当时实在是情非得已,主子听闻小姐遭遇刺杀,一刻都放心不下,命奴婢立刻到您身边保护您,正好碰上嫡夫人挑选丫头,就借着她的手来到了小姐身边。” 聪明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如果当时她说出是有人派她来保护文锦绣的,文锦绣定然不信,于是嫡夫人命她监视文锦绣的时候她一口便答应了,接下来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她盗药方留下把柄,文锦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留下她,她以为她只是个脾气温和些的主子,自以为是感动了她可以让她死心塌地,对这一点她不止嘲笑过一次,现在看来,自以为是的是自己才对,连底细早被摸清了还不自知。 文锦绣时刻注意着她内心的想法,自然明白她说的是真的,她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好了,你下去吧。” 如幻一怔,文锦绣还是打算把她赶走吗? 她跪在地上不起来,哀求道:“小姐,奴婢真的错了,求您不要赶走奴婢……” 文锦绣轻然一笑,如春花绽放:“谁说我要赶走你了?” 嗯?如幻一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锦绣看着她,淡淡开口:“你们主子是谁不说我也知道,既然他让你们来保护我,你们就留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留在我这里就要知道谁是主子,该听谁的命令,这一次就饶过你,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不留你。” 如幻面上露出喜色,不敢置信道:“小姐不赶奴婢走了?”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碧晴一笑:“还不谢过小姐。” “哎,哎,奴婢谢过小姐。”如幻忙磕了几个头,碧晴便带着她出去了。 如幻走了不久,碧雨便走了进来:“小姐,老爷刚刚下令让夫人回安瑞院了。” 文锦绣微微扬眉,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她这位父亲啊,鼻子可是灵的很,一点点不对劲的味道都能嗅出来,江云骁今天才刚刚回到京城,文凛就急急将嫡夫人放了出来,真不知是该说他聪明还是怂包。 “夫人那样陷害小姐,老爷可还没关够她三天呢,这么快就放了出来真是让人糟心。”碧雨有些生气说道。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嫡夫人虽然出手陷害她们,可一来没有成功,二来有永明侯府这个强大的后台,文凛也只敢象征性地惩罚一下。 “听说母亲之前受了鞭伤,去拿一瓶上好的伤药来。”文锦绣淡淡吩咐道,碧雨眉头一皱:“小姐!” 文锦绣微笑着看向她:“去吧,我有我的打算。” 嫡母受伤,之前因为在祠堂受罚,她不好去探望,如今回到院子了,身为女儿怎么都应该去贺喜一下的。 到了安瑞院,宋妈妈老远就看到文锦绣带着碧雨缓缓走了过来,心尖不由一跳,忙快步走进屋子里面:“夫人,四小姐来了。” 在祠堂待了将近三天才刚回到院子,嫡夫人正是身心疲惫的时候,祠堂没有舒服的床铺,也没有精致的饭菜,夜里只能在冰冷的地板上凑合入睡,这几日夜风又大,嫡夫人连着几日没有休息好,面上已经显出病态来,此时一听文锦绣来了,她火气顿时冒了出来,清瘦的脸上,一双阴厉的眸子亮的吓人:“她来做什么?” 宋妈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夫人您看,您现在身子不适,不能受刺激,是不是让她先回去……” “怕什么!让她回去显得是我不敢见她一般,不过是个小贱人,我就不信她敢在安瑞院做什么!”嫡夫人冷声打断了她,这小贱人居然还敢来安瑞院耀武扬威,看她不杀杀她的威风! 门外很快响起了丫头的禀报声,听到让她进去的声音,文锦绣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注意到嫡夫人有些灰白的脸色,文锦绣唇角勾起一抹恬淡的笑意,声音轻快道:“女儿给母亲请安,恭喜母亲回来。” 她特地换了一身玫红色绣金线海棠的长裙,外罩细密轻薄的透明水烟纱,福身之间那水烟纱上光晕流动,玫红色的衣裳衬的她脸颊红润娇美,娇俏可爱的紧。 嫡夫人看到她元气饱满的样子心中就是一堵,这几日自己在祠堂待着,可想而知文锦织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她们母女受罪,这小贱人却这样得意,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这几日你可得意的很啊!” 文锦绣仿佛不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唉,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几日女儿日日为母亲祈祷,担心忧虑,怎么谈得上得意呢?” 祈祷?祈祷自己早点死吧!嫡夫人冷笑着靠近几步,一双阴眸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刻进骨髓:“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文锦绣无视她话中的寒意,仿佛十分担心一般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母亲脸色怎么这样不好?是不是祠堂夜风大着凉了?” 那双手恰恰扣在嫡夫人手腕大筋处,稍稍用力,嫡夫人额头就出了一层冷汗,然而她越挣扎,文锦绣的指甲仿佛要将她的筋掐断一般,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宋妈妈见状连忙走上去掰开文锦绣的手,干笑道:“夫人只是有些累了,劳县君挂心了。” 文锦绣轻轻松了手,从碧雨手中的托盘里拿过一个棕红色小瓶来,笑容温婉:“听闻母亲之前受了鞭伤,这几日便赶着制了一瓶伤药出来,原本刚做好就给母亲送去的,只可惜母亲祠堂思过,父亲吩咐不许任何人探望,女儿也不敢去看望,如今母亲可算回来了,这是我一点孝心,贺母亲解禁之喜。” 嫡夫人双目充血,一口气生生憋在了嗓子眼,文锦绣这个丫头贯会挑人的软处踩,你哪里疼她就偏往哪里踩,几句话不离她祠堂思过,这无异于是打她的脸面! “你倒是好心的很呐!”嫡夫人冷笑。 文锦绣煞有介事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是啊,我一向是好心的。”只是你们黑了心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嫡夫人看到她这张脸就觉得堵得慌,看到她笑她浑身每一处都在叫嚣,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去撕开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宋妈妈见嫡夫人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一跳:“县君,夫人连日疲惫,您看是不是……” 文锦绣仿佛刚刚想到一般:“啊,我忘了,母亲这几日睡多了冷地板,自然是累了,那我就先走了,母亲好好休息。” 她说着施施然站起来:“宋妈妈,母亲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照顾,嗯?” 宋妈妈心头颤了颤,赔笑道:“那是自然的。” “若是母亲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要记得早点来回我,这有些病啊,若是晚那么一时半会儿,说不准就救不回来了呢——”文锦绣含笑说着,又露出一副懊恼的神情:“唉,瞧我,说什么呢,母亲定然是要身康体健,长命百岁的是不是?” 嫡夫人喉头涌上一阵甜腥,文锦绣这分明是在诅咒她!她眼前黑了黑,屋子里的情景都在天旋地转,宋妈妈刚刚将文锦绣送到门口,忽然听见丫头的惊呼声,她赶忙跑进屋子,只见嫡夫人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宋妈妈惊呼一声上前扶住她:“夫人——” 出了安瑞院,碧雨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一路憋着,直到回到竹华斋才撑不住笑了起来,碧晴见她笑的这样开心,不由奇道:“你笑什么?” 碧雨拉过她,崇拜地看了一眼文锦绣:“小姐刚刚真是太厉害了……” 文锦绣无语地看了一眼两个丫头,秋妈妈刚好走进来,见状轻斥道:“没规矩,小姐还在这里呢!” 两个丫头立刻停了话头,一副犯了错的小媳妇儿样,文锦绣含笑劝道:“妈妈别说她们,随着她们闹去,这样才有点趣儿,不然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我看着都闷。” 秋妈妈叹了口气,走过来将一杯热茶放到桌子上:“小姐就是太惯着她们了。” 碧雨偷偷抬头朝秋妈妈做了个鬼脸,文锦绣正好看到,不由失笑挥了挥手,放她俩出去玩,两个丫头得了允许,脸上都露出笑意,快步跑了出去。 “小姐,奴婢听说永明侯世子回京了。”秋妈妈颇为担忧地道。 文锦绣点了点头:“是啊,不光回来了,今天我还碰到了这个煞星。” 秋妈妈心头一顿:“那他有没有为难小姐?” 文锦绣摇了摇头:“他还没那个本事,不过,嫡夫人很快就要重新得意了。” “小姐的意思是……”秋妈妈眉头紧紧蹙起,文锦绣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江家看似强不可破,可是万事没有绝对,只要让她发现一点点的缝隙,她就可以从那个缝隙中插入一把刀,将他们逐个击破! 京城的天气很快冷了下来,转眼已经是腊月中了,这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文锦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红梅出神,之前京城传出嫡夫人那么多流言,永明侯府的人却不闻不问,这固然是因为永明侯和嫡夫人嫡亲的兄弟不在京中,可永明侯夫人竟也没说过一句话,这实在太过奇怪,而且现在江云骁回京了,江家却还是一言不发,由不得人不多想。 “这样冷的天气,怎么不关上窗户?”一道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文锦绣抬眸,只见文沐宸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他身旁,段祈煜一身白衣如雪,眉眼含笑。 苏青筝跟在后面走了进来,不满地嘟囔:“你们也不等等我。”她说着朝文锦绣招了招手:“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今日雪停了,我们何不找个雅致的地方坐着赏赏景,煮煮茶,这可有情趣多了。” 文锦绣无奈笑了笑,吩咐碧雨替她取一件披风过来,这些日子段祈煜和苏青筝二人来的越发勤了,老夫人看她的目光都闪着光,就连文凛都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而苏青筝自来熟的性格让她又好笑又无奈,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两岁,却活泼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秋妈妈走上前来,替文锦绣披上一件厚厚的狐狸毛披风,又在她手上套了银鼠皮暖袋,如果不是文锦绣阻止,她甚至打算再加一件外套给她:“小姐畏寒,外面天冷,要多穿些才是。” 文锦绣嘴角微微一抽,每次过冬秋妈妈都会把她裹成一只蚕蛹,让她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慢,我回去可好好练了煮茶之技哦,一会儿一定要露一手给你们看。”苏青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秋妈妈还在替文锦绣往脖子上裹脖套,不由咯咯笑了起来:“你裹成这样不像出去玩,倒像是要找个地方化蝶。” 知道她在取笑自己厚重的衣服,文锦绣只是微微笑了笑,整理好衣服跟她一起走了出来。 她缓步走到等她的二人身前,红唇微启:“要去哪?” 文沐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手里热气腾腾地手炉塞进她的暖袋,语气里满是宠溺:“之前不是说想看冰嬉么?正好这几日下雪,湖面都结了厚重的冰,我已像祖母说了,今日便带你去看。” 段祈煜笑吟吟看着她:“正好这几日百芳园中的红梅开的极其茂盛,梅园中又有专门的冰嬉湖,不如就去那里如何?” 文沐宸笑道:“听说百芳园中,梅兰竹菊四园各具特色,而这四园中又以梅园为首,料想那景色必然不错。” “何止是不错,”苏青筝凑了上来:“梅园简直是美到极点了,前几日我远远看了一眼,雾蒙蒙中只见一片片红霞灿烂,真是漂亮。” 她眼中闪过渴望,文沐宸失笑地看她一眼,促狭道:“郡主为何不进去看看?” 苏青筝头摇的像拨浪鼓,往文锦绣身边凑了凑,离段祈煜远远的:“你们不陪我去的话,我进去表哥非把我活剥了不可。” 文沐宸和文锦绣嘴角都是一抽,段祈煜勾起浅笑:“我可没有那么残忍,最多打残你而已。” 苏青筝一下子跳起来,绕到文沐宸身侧,换到这个位置才觉得安全了些,不满道:“表哥,我可是你亲表妹!” 段祈煜挑眉:“那又如何?” “你太残忍了!”苏青筝含泪控诉,文沐宸不由笑了起来,文锦绣也勾起唇角,苏青筝这个人就让人讨厌不起来,阳光开朗,明是非懂黑白,跟她相处总是很愉快,如果……她仿若不经意一般瞥了一眼左边的两个人,如果苏青筝能与哥哥在一起就好了,她一定不会像那些目光短浅的女子一般勾心斗角,到时候哥哥一定很幸福。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朝门外走去,早有太子府的马车在外候着,几人上了马车,缓缓朝百芳园驶去,待他们走后,将军府门后走出一人来,怨毒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单薄的身影微微发抖。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快回去吧,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浮香担忧地看了一眼文锦织,上前将她的披风紧了紧。 文锦织一把挥开她的手,动作太大将身上的披风也抖到了地上,恰在此时吹来一阵冷风,她微微瑟缩了一下,眼中带着微微的泪意:“要你管!” 浮香吓了一跳,弯腰将披风捡起来替她披上:“小姐,不管怎样都要注意身子,不然夫人会担心的。” 文锦织听到这话,却是委屈地掉下泪来:“光有母亲担心有什么用!这府里没一个盼着我们母女好的,都巴不得我们早日归西,他们才好拍手称快!” 浮香脸色刷地白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她左右看了看,上前劝道:“小姐可别再说这种话了,给老爷听到可怎么好!” 文锦织抹了把眼泪,又深深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闭了闭眼才转身走了进去,浮香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百芳园,文锦绣眼前一亮,从外面看去,整个园子气势恢宏,几乎占了大半条街,风格也不像一般的园子那样都是用石块垒起院墙,石块外面别具匠心地加了整块整块的琉璃瓦,中间镂空地雕刻着花鸟虫鱼,间或镶嵌着琉璃,普通的园子因为里面种着各种植物,难免显得有些暗沉,而百芳园却是光彩夺目,明亮的很。 文锦绣情不自禁赞道:“这园子真是巧!” 段祈煜含笑凑过来:“怎么巧?” 文锦绣指着那些琉璃瓦:“你看,能想到用琉璃瓦做墙,这是多奇的心思!” 大月盛产琉璃,却从来没有人想过烧制琉璃瓦,更别提用琉璃瓦来装饰园子了,这园子的主人真是好巧的心思,才能想到这样奇妙的法子。 段祈煜忍住笑:“多谢阿绣夸奖,我当之无愧。” “你说什么?”文锦绣觉得有些不对:“这园子是你的?” 苏青筝和文沐宸已经领先他们几步,见他们走的这样慢,苏青筝不满地跑了回来:“你们好慢,再过一会儿冰嬉就要开始了。” 文沐宸顿住步子,转身含笑看着他们,前些日子段祈煜找他深谈过,他对文锦绣有意,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得出来,文锦绣虽然总是冷着脸对待段祈煜,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依恋,即使藏得很深,但就是不经意的流露才更加真实。虽然他并不想妹妹嫁入皇家,可如果文锦绣愿意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当然前提是,太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段祈煜笑眯眯看着苏青筝,也不说话,直看的她心中发毛,苏青筝咽了咽口水,她怎么忘了,眼前的妖孽男子可是个笑面恶魔,她干笑几声:“那个,你们慢慢聊……我,我们先去了!” 她说完一溜烟跑了,还不忘拉上文沐宸做挡箭牌。 “你看,她说让我们‘慢慢’聊。”段祈煜唇边带笑,刻意强调了慢慢这两个字。 文锦绣白他一眼:“太子殿下自己慢慢吧,臣女不奉陪。” 她说着就要快步离开,手腕却被段祈煜一把抓住,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一路将文锦绣的手攥的很紧,仿佛怕她逃掉一般,察觉到她手指冰凉,好看的眉紧紧蹙起:“你的手怎么总也暖不热?” 文锦绣的手被他紧紧包裹在掌心,他掌心灼热,让她一时忘了思考,所以根本没有深究段祈煜这句话的意思,一路上走过来十分安静,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婢女,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被人看到她跟太子拉拉扯扯的,还指不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段祈煜一路将她拉到一座小院门口,文锦绣抬起头,只见“暗香盈袖”四个娟秀的字刻在门头上,清新雅致,让人情不自禁安静下来。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文锦绣情不自禁念出这几句词,段祈煜微微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放在门上:“推开看看。” 文锦绣下意识推了一下,门应声而开,她顿时呆住了——入目只见满眼的金黄,中间夹杂着或粉或紫的花,满满一院子全是菊花,整个院子上方盖着一层透明的琉璃瓦,四周点着许多火盆,院中的温度刚刚好。 段祈煜将小门关上,缓步走过来:“怎么样,喜欢吗?” 文锦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才蹦出一句:“如幻是你的人吧。”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竹荪畏寒,冬天一般是没有的,可是如果有这样的暖棚,温度控制的高一些也不是种不出来,只是她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也知道用这个。 段祈煜失语,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是不是太煞风景了些?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点点头:“是的。” 整个大月除了他,谁还有本事在冬天种出竹荪来? 文锦绣在看到这满院的菊花便确定了这件事,虽然知道段祈煜是为她好,但她还是有些生气:“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往我身边塞人?” 段祈煜叹了口气:“我想她已经告诉你了,你身边没有可靠的人,叫我怎么放心?” 文锦绣冷眼看着他:“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吧,太子殿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语气平静,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段祈煜脸色微微顿了顿,知道不能再瞒着她了,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轻轻开口:“你还不明白吗?段祈煜说他很想你,所以回来找你了。” 一瞬间,文锦绣突然觉得全身无力,早已猜到和猜想被证实,她不知该说什么,她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入段祈煜的怀抱,这件事真的刺激到她了,不是震惊,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只是心头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段祈煜将她整个人扣在怀中,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自从重生以来,他每一天都在想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告诉她,纠结犹豫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文锦绣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第一时间就将段祈煜狠狠推了出去:“为什么骗我!” 段祈煜被推了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看着她,伸手将她拉到木椅上坐下:“阿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介意什么,听我说,好么?” 文锦绣背对着他不说话,委屈无穷无尽漫延开来。 “重生以来,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阿绣,我怕吓到你。”段祈煜微叹口气,任谁听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都会被吓到吧? 他继续说着:“而且,这其中发生了一些很复杂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等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用了两个多月想清楚这些事,直到回京前一天才下定决心回来面对你,原本想着慢慢让你动情,可后来我却发现了你的不同,直到你问出那句话,你问我是不是也回来了,我才确定你也重生了,当时我真的很震惊,这样的事情同时发生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你说是不是很有缘?” “既然老天又给了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们怎么能错过呢?”他平静地说着,一点没有提起自重生以来自己的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文锦绣眼眸微动:“可你还是骗了我。” 段祈煜点头:“是,这一点我承认。我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我是因为前世的亏欠才对你好,怕你以为我是因为前世的感情才想和你在一起,怕你误会怕你难过,怕你胡思乱想,阿绣,我从来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可因为这个人是你,我想过无数个后果,想过无限个可能,直到现在才敢说出来。” “阿绣,如果我骗了你让你不开心,我向你认错。”段祈煜掰过她的身子,强迫她与他对视:“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爱你,很爱很爱。” 文锦绣心中一震,前世今生,段祈煜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三个字,这样的郑重,这样的坚定,她愕然地看着他:“你……” 段祈煜看着她,直直望进那双平静的眸子:“现在告诉你这些,一是不想继续瞒着你,不然你以后知道了肯定会比现在更生气,还有就是,我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我,如果我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你肯定不会找我,阿绣,我想要你依赖我。” 最重要的一点段祈煜没有说,就是早些将事情挑明了,省得再有人惦记他的阿绣,尤其是那个无事献殷勤的大皇子!虽然烧了他的庄子,抢了他的财宝,可他还是觉得郁闷,更郁闷的是,文锦绣竟然收下了那支玉箫。 文锦绣完全愣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段祈煜的话,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好像……有点暖,有点甜。 “太子殿下……” 她低声开口,刚说出这几个字,就被段祈煜伸出手指按住了嘴唇:“阿绣,你好久没喊过我的名字了,叫我祈煜好不好?” 他说到后面,语气里甚至带了些撒娇! 文锦绣脸色一黑:“不叫!” 段祈煜委屈地望着她:“叫一次嘛,你都好久没有叫过了……” 文锦绣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豁然站了起来:“说不叫就不叫。” 段祈煜狡猾一笑,一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不叫……我一会儿就抱你出去。” “你!”文锦绣气结,美目怒瞪着他:“我还没说原谅你呢!” 段祈煜却不理会她的瞪视,抱着她就朝门口走去,文锦绣急了,不停拍打着他:“你快放我下来!” 段祈煜无赖一笑:“不放。” 文锦绣无语,眼看着快到门口,她实在没有勇气这样出去,连忙拍了拍段祈煜:“段祈煜,你放我下来!” 段祈煜挑眉看着她,她最终败下阵来,微微低头,小声道:“祈煜……” 段祈煜脸上的笑容不断放大,将耳朵凑近了那两片樱唇:“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祈煜。”文锦绣无奈他的孩子气,只得又随了他的意。 段祈煜抱着她走上台阶,文锦绣急了:“喂,你说我叫了你就放我下来的……” 几步上了台阶,段祈煜含笑将她放了下来,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阿绣,我很开心。” 梅园,看着眼前一树比一树茂盛的梅花,苏青筝郁闷地捧着一张脸:“表哥太过分了,自己不来就算了,还让我们在这里干等。” 百芳园是段祈煜的园子,自然所有事情都由他安排,想看冰嬉的是文锦绣,她没到,冰嬉自然不会开始。 “郡主不是要煮茶吗?”文沐宸微笑着坐在座位上,他记得出发前,苏青筝信誓旦旦说自己练了煮茶之技,要露一手的。 苏青筝脸颊微微红了红:“本郡主现在不想煮!” “哦?”文沐宸微微扬眉:“郡主不会是……还没学会煮茶吧?” “怎么可能!”苏青筝被他一刺激,立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吩咐人取来了茶具,文沐宸微微摇了摇头,却是伸手拿过了茶壶,亲手往里面灌了水,苏青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文沐宸淡笑:“如果由郡主来煮茶,恐怕会烧了这园子。” 苏青筝气结:“你小看人!” 文沐宸轻轻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捏着竹签快速搅拌,茶壶中不一会儿就咕嘟咕嘟冒起小泡来,不消片刻就溢出了茶香,苏青筝顿时泄了气,这手法的确比她强太多了。 将事情说开后,段祈煜深觉通体舒畅,与文锦绣走在一起,二人之间多了些自然而然的亲密。 “江云骁请旨回京的折子我压下来了。”段祈煜眼眸闪过冷意,区区武卫将军竟然敢找她的麻烦,他非要他吃些苦头不可。 文锦绣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江云骁没有大摇大摆出现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了,他还是被文锦绣的话吓到了。 “江家这些儿子,一个个的都是人中龙凤,你光压下他回京的折子,他肯定还会想其他办法,江云骁这个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文锦绣看着眼前的红梅,这才发现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梅园。 段祈煜也知道江云骁的难缠之处,但他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让他更为担心的是文锦绣在后宅的安危,若是江家其他儿子还好些,江云骁对嫡夫人的感情好比文锦绣对文沐宸,谁要是伤了他的姐姐,他非跟你拼命不可。 听了他的担忧,文锦绣唇角划过一丝嘲讽:“江云骁再有本事,又怎能管得住后宅的事情,况且还有老夫人在,现在我对文家可是很有利的,她不会放任不管。” 老夫人心心念念都是让她为文家争光,她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价值,老夫人怎么可能看着别人毁了她? 文锦绣不担心嫡夫人会设计她,她有读心术在手,不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怕,真正让她担心的是,不管嫡夫人还是江家众人,这些日子没有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嫡夫人那日被她刺激了一顿之后便卧病在床,就连文锦织都安静了许多,可她们哪里是会示弱的人? 这些日子看似一片平静,但就是这样的平静之下,往往才隐藏着巨大的风暴,只可惜,他们不动手,她便不能猜出他们的招数见招拆招,着实有些麻烦啊。 ------题外话------ 小剧场—— 问:太纸殿下为什么今天告白呢? 答:因为今天双十一要虐狗啊! 阿醉竟无言以对……【望天】 订阅的小伙伴千万不要忘记留言哦!爱你们么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祖母晕倒 “你说什么?那小贱人跟太子一起出去了?!” 安瑞院,听了丫头的汇报,嫡夫人声音拔高了八度,那声音尖利刺耳,狠狠冲击着人的耳膜,让人不由皱眉。 “是,一起去的还有大少爷和云华郡主,听说是去了百芳园。”丫头不敢耽搁,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百芳园?嫡夫人恨恨咬了咬牙,心头气血翻涌:“五小姐在哪?” “回夫人,五小姐身体不适,刚回到院子……” 不等她说完,嫡夫人便抬手打断了她,厉声喝道:“去把五小姐叫来!” 丫头吓了一跳,不敢多言,忙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文锦织就走了进来,她眼角还带着微微的泪意,神情憔悴:“娘。” 嫡夫人见她这模样先是一惊,快走几步拉过她的手:“你去哪里了?手怎么这样凉?” 文锦织微微摇了摇头,由着嫡夫人将她拉到垫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放在铜炉边烤着:“屋子里有些闷,我在外面待了一会儿。” 嫡夫人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面色沉了几分,摆摆手让丫头们都下去,冷声道:“那贱人跟太子一起出去了你可知道?” “女儿知道。”文锦织微微低下头,声音低落。 “知道你还不想办法!”嫡夫人猛然变了脸色:“这些日子我被那贱蹄子陷害,惹了你父亲不快,可你在干什么?我千交代万嘱咐,要你一定跟太子多亲近,可你却仿佛听耳旁风,一天一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让那贱人钻了空子,你可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母女二人就会被她踩在脚底!” 文锦织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夹带着委屈和不甘:“那个贱人,她休想!” 嫡夫人冷笑:“休想?你知不知道那丫头背后咬的有多紧,有些事情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可现在也得跟你说明白,你舅舅前几日已经回京了。” 文锦织愕然抬起头,显然不知道此事,嫡夫人十指渐渐攥紧了:“那小贱人居然在背后调查江家,还请了于少师出面,给了你舅舅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她说到这里,火气更是压制不住,江云骁是江家最小的儿子,更是江家的骄傲,居然被逼着给这么一个贱丫头道歉,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居然有这样的本事?”文锦织眉头紧蹙,不敢置信地看着嫡夫人。 嫡夫人见她终于肯认真听,叹了口气,慢慢道:“那丫头的手伸的长着呢,如果我猜的不错,她手里一定有一些江家的把柄,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就给咱们当头一击。若是让她攀上太子,太子一定会将这些把柄利用到极致,到时候恐怕整个江家都要毁于一旦。” 段祈煜表面看起来温润无害,可朝中谁不知道他笑面魔王的名声,而且此人最擅长抽丝剥茧,若是他站到文锦绣那边,对他们可是极大的不利啊! 文锦织有些不屑:“太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是她能攀附的?” “你可别小看了这丫头,这丫头狡猾的很,而且又与云华郡主交好……你看她有事没事就凑到苏家那丫头身边,没准打的就是太子侧妃的主意!” 嫡夫人说着,眼眸深了深,语气森然:“更有甚者,她想要的是太子正妃的位置也说不定……” “不会吧,她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生的庶女罢了,太子能看上她?”文锦织显然不信,退一万步讲,就算段祈煜看上了她,她就不信太后会同意,皇上皇后会同意?而且,云华郡主可还有个地位尊崇的长公主母亲,长公主可是一直盼着自己女儿嫁进太子府的,她能眼看着文锦绣横刀夺爱? 嫡夫人凝重地摇了摇头:“织儿,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娘今日把话给你说明白,你是天上的云彩,是娘珍视的宝贝,更是你外祖一家都看重的外孙女,老夫人和你爹的想法固然重要,但只要有江家在,你就有希望登上太子妃的宝座,属于你的东西就永远是你的,任凭那贱人再努力也比不得分毫,所以你一定要把自己的东西握紧了知道吗,千万不要给别人可趁之机。” 文锦织愣了愣,把自己的东西握紧,不给他人可趁之机…… 嫡夫人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你回去好好想想,具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太子喜欢上你。” 文锦织走后,嫡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角,文锦绣想跟自己的女儿争,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之前是她失了分寸才让这小贱人得了意,如今么,她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眼神幽暗地端起茶杯,朝身旁的丫头吩咐道:“听说侧夫人这几日睡不安稳,正好我新做了几个安神香囊,去给她送过去。” 丫头不敢多问,忙应声退了出去,宋妈妈眼珠转了转,却是没有说话。 桐华院,老夫人刚刚用过午饭,秦妈妈正端过茶杯伺候老夫人漱口,丫头手里捧着一个紫金雕迎春花的钵盂,那茶杯里是文锦绣特地为老夫人调制的漱口茶,不光气味清新淡雅,还能强根固齿,老夫人极为喜欢。 “夫人把五小姐叫去了?”老夫人吐出一口漱口茶,秦妈妈忙递了杯清水,等老夫人又将水吐了出来,她用柔软的布巾替老夫人擦了擦嘴角,微微点头:“五小姐在夫人房里待了许久,只是夫人将丫头们都赶了出来,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老夫人唇角泛起冷意:“还能说什么,我看是今儿绣丫头跟太子出去,她心里有些吃味儿了。” 秦妈妈将布巾放到托盘里,示意丫头下去,慢慢道:“四小姐怎么说也是夫人的女儿,若是她出头了,夫人脸上也有光,夫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吧?” 老夫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皮掀了掀:“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能当亲生的对待?江家那小子回来了,她这回可是有了底气,难免心思活络起来。” 秦妈妈叹了口气,小心地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奴婢觉着,四小姐倒比五小姐更多些贵气。” 老夫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嘱咐道:“等绣丫头回来,你去指点指点她,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去跟老爷说一声,以后绣丫头出门要多派些护卫,免得那江家小子找麻烦。” 秦妈妈应了一声,端过火炉上温着的消食汤,舀了一勺喂到老夫人嘴里,笑道:“这消食汤这个时候吃时间正好,也不烫口,多亏了四小姐想着。” 自庆功宴之后,文锦绣天天都到桐华院来陪着老夫人用膳说话,入冬以来见老夫人食欲不振,连夜就想了个开胃消食汤,又每天亲自炖了带来,放在火炉上温着,用她的话说,这消食汤炖起来麻烦,需得她亲自看着火才不会炖坏,老夫人日日吃着,食欲果真好了许多,听到秦妈妈夸赞文锦绣的话,不由笑着点头:“整个府里都比不得她心思巧,又细致,有这么个姑娘,咱们家可是有福气哟。” 秦妈妈微微笑了笑没说话,专心服侍老夫人喝汤,刚喝完汤,只听丫头来报侧夫人到了,老夫人脸上露出笑意:“快请进来。” 赵敏兰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绣金线桃花的夹袄,下身是白色的百褶如意罗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支素雅小巧的梅花银簪,乌发之中淡绿色嵌宝石的发带若隐若现,耳边水滴状的宝石耳坠摇曳生光,不奢华却美的恰到好处。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赵敏兰进府以来一直颇得文凛的心意,这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除开她年轻不说,这样的打扮素雅端庄,对文凛这种见惯了沙场豪迈的人来说,就是这样的温柔可人才更容易抓住他的心。 “老夫人今日气色真好。”赵敏兰微微笑了笑,秦妈妈忙吩咐丫头替她搬来椅子,又垫了软垫让她坐下。 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笑道:“气色不错,看来这些日子,老爷对你不错。” 赵敏兰微微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老爷待我极好。” “那就好。”老夫人微微笑了笑:“你还年轻,要多为文家开枝散叶,知道吗?” 赵敏兰点点头,一副听话温顺的模样,她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仿若不经意瞥了跟着她的兮琴一眼,朝她招了招手,兮琴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赵敏兰从托盘里拿出两个香囊给老夫人看了看:“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夫人听说后便亲自做了香囊送来,说是加了安神的香料,兰儿用着果真有些效果,便想着给老夫人也送两个过来。” 她可不傻,嫡夫人送来的东西怎么可以不防备?但若是她查了这香囊,查出不妥还好说,如果没有不妥,她就会落一个对主母不敬的罪名,她现在刚进府根基不稳,这个罪名可是万万担不得的,而老夫人来查就不一样了,就算查不出什么也没有人敢说一句不是,当然,若是查出了,那嫡夫人就自己倒霉吧! 老夫人原本还带着笑,一听这香囊是嫡夫人送的,眼眸顿时冷了下来:“可有让太医查过?” 赵敏兰茫然地摇摇头,疑惑道:“夫人送来的定然是好东西,莫非有什么不妥?” 老夫人朝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几步走出内室对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小丫头得了命令转身走了出去,赵敏兰红唇微微勾了勾,仿佛不明白一般:“老夫人……” 老夫人仔细看了看那香囊,眉头紧紧蹙起,命秦妈妈拿远了些,才意味深长道:“你刚进门,正是得老爷宠爱的时候,难保她不会用脏东西害你,凡事还是谨慎为好。” 赵敏兰犹豫地看了一眼香囊:“夫人……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当她是什么好人?”老夫人冷笑一声,嫡夫人会那么好心的送香囊给赵敏兰?没准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府医很快走了进来,老夫人指了指香囊:“查查这里头可有什么不妥当的香料没有。” 府医应了一声走过去,老夫人和赵敏兰都安静地不发一言,其实老夫人的意思是请齐太医来,可是齐太医毕竟德高望重,专门跑一趟只为了查探香囊中的香料,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些,便只能让府医看看了。 府医查了半晌,又仔细地闻了闻,道:“回老夫人,这香囊并无不妥。” 没有不妥?老夫人眉头微微拧了拧,这不像是嫡夫人的性格啊! 秦妈妈将府医领了下去,老夫人朝拿着香囊的丫头招了招手,伸手拿过香囊,狐疑地闻了闻,确实没有麝香这类的香料,只有一丝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了通体舒畅。 老夫人也没有觉出不妥来,但还是小心地嘱咐赵敏兰不要随便用嫡夫人给的东西,正欲将香囊交给丫头命她们收起来等文锦绣回来看,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黑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最终头一沉重重倒了下去。 赵敏兰慌忙扶住她,惊声道:“老夫人!” 桐华院正厅,文凛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老夫人突然晕倒,这可是一件大事,若是老夫人有什么不妥当,他便要离朝丁忧,三年时间足以让朝中形势大变,他的仕途正是顺利的时候,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赵敏兰自责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泪花:“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给老夫人送香囊来,原想着夫人送的安神香囊是极好的,不想老夫人却受不住这些个香料,都是我的错……” 文凛一双眸子喷出火来,又是嫡夫人!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嫡夫人现在不能动,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江家还在,她的地位就不能动。 文凛看了赵敏兰一眼,不咸不淡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想必不是那香囊的问题,你不必自责。” 文凛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追究嫡夫人的错了,赵敏兰愣了愣,随即暗自咬了咬牙,一双美目盈盈含泪:“多谢老爷不怪罪。” 文凛随意点点头,他此刻一颗心全扑在老夫人身上,至于其他的事,等确定了老夫人并无大碍再说。 齐太医背着药箱走了出来,文凛忙迎了上去:“齐太医,不知家母可有大碍?” “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一时间有些心悸导致晕倒,以后多注意些。”齐太医说着,走到桌子前坐下,慢慢写着方子。 文凛怔了怔:“心悸?” “是啊!”齐太医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老夫人身体不好,饮食用度都要格外仔细,尤其是佩兰和丹参,麦芽这些东西不要一起用。”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翠纹诧异不已:“老夫人的饮食用度奴婢们都小心谨慎,这三样不曾一起用过啊!” 文凛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啊哈哈哈,亲爱的宝贝儿们,以后更新基本就在早上10点了,欢迎大家踊跃留言哈~咱们一起相亲相爱吧!么么哒(づ ̄3 ̄)づ 第七十章 螳螂捕蝉 文凛眼中迸发出冷意,看向翠纹:“老夫人这些天的饮食用度,你们都是怎么操心的!” 翠纹心中打了个突,忙道:“老爷恕罪,老夫人近日的吃穿都是奴婢一一检查过的,定然没有一丝不妥啊!” 她说完,就见秦妈妈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过来,手里端着这几日老夫人用过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秦妈妈朝文凛行了个礼:“老爷,这些都是老夫人今日用过的东西,午饭吃了什么也都记录在这里,齐太医看看可有不妥?” 她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册子递给齐太医,齐太医接过眼睛眯着仔细看了看,伸手点到:“这消食汤是怎么回事?” 秦妈妈忙回:“哦,是四小姐见老夫人食欲不振,特地炖了给老夫人开胃消食的,里面放了山楂,陈皮,神曲,鸡内金,甘草还有麦芽,此外,为了使口感更好,里面还加了蜂蜜。” 齐太医微微蹙眉,这些东西并无不妥,都是开胃健脾的药材,而且彼此之间也并不相克,可老夫人一向没有心疾,骤然晕倒定然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放下册子,一件件拿起桌上的东西查看起来,甚至连老夫人喝水的茶盅都查过了,却还是没有发现不妥。 赵敏兰站在一旁看着齐太医检查,藏于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几分,仿佛想到什么向前走了几步:“秦妈妈,香囊呢,有没有查过香囊?” 秦妈妈脑门儿一拍,刚刚府医检查没查出不妥,她们便都没有想到这回事,此时赵敏兰一提醒,以防万一,秦妈妈忙叫翠纹去将香囊取了过来,递给齐太医:“您看看,可有问题。” 齐太医接过香囊仔细看了看,又细细闻了闻,最终摇摇头:“并无不妥……” 他说着刚准备放下香囊,鼻尖却飘来一丝清甜的香气,他眉头皱了皱,又将香囊凑到鼻孔仔细闻了闻,才略带责怪地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众人都是一愣,只听齐太医继续道:“这香囊里掺了佩兰花,我说过佩兰花不能和麦芽一起用,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秦妈妈一怔,脸色僵硬了几分看向赵敏兰,赵敏兰仿佛吃了一惊,兮琴见状忙道:“这香囊是夫人送给侧夫人用来安神助眠的,会不会是弄错了?” 齐太医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他行医几十年,可从没弄错过任何病例,但他毕竟德高望重,不好跟个丫头计较,便耐着性子回答:“佩兰花的确可以安神助眠,只是跟麦芽,丹参这些东西碰到一起会引起心虚焦虑,老夫人年纪大了,这样的刺激是受不住的。” 赵敏兰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不小心用错了东西,幸亏您查出来了,不然万一以后不注意再闹出什么就不好了。” 不小心?文凛皱起眉头:“以后这些东西不要给老夫人用。” 丫头们忙点头应了,秦妈妈亲自将齐太医送了出去,文凛看向赵敏兰:“这香囊是夫人给你的?” 赵敏兰轻轻点头:“是的,夫人说用来给我安神的。” 文凛眼中划过一道暗光,这话鬼都不信,他看了看赵敏兰,见她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不由对嫡夫人又多了几分厌恶。 在他看来,嫡夫人就是借着赵敏兰的手想要加害老夫人,若是赵敏兰日日佩戴这些香囊,她又喜欢来老夫人这里坐坐,日子久了自然会引得老夫人发病,到时候查出来,赵敏兰必然会惹得老夫人寒心,惹得自己厌恶,就算最后查出是嫡夫人送的香囊,可她只说送给赵敏兰安神助眠的,这里面放的药材可是半点都挑不出错,真是好狡猾的心思。 赵敏兰将自己身上的香囊解下来,后怕道:“以后可是万万不敢随意戴这些东西了,万一再不小心与老夫人用的东西撞了可就不好了。” 不小心?文凛眼眸深了几分,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嫡夫人送给赵敏兰的香囊挑不出错,可是却与老夫人消食汤中的药材相克,事情真的有这么巧么? 他不得不往深处想了想,兴许有人将老夫人的饮食用度报给了嫡夫人,嫡夫人才能借着赵敏兰的手对老夫人不利…… 秦妈妈吩咐丫头们将刚刚拿出来的东西都小心收起来,文凛的目光落到那本册子上,老夫人的吃穿用度都由秦妈妈经手,秦妈妈绝不会倒向嫡夫人,而与香囊相冲的正好是那碗消食汤…… 不,或许根本不是丫头跟嫡夫人告了密,文锦绣好好的为什么要献消食汤呢?还恰好出了问题,说不定就是她与嫡夫人秘密合谋想要对老夫人下手,一定是这样! 文凛脸上浮起森然的冷意,这样的想法一旦萌发就再也挥之不去,甚至他下意识忽略了嫡夫人与文锦绣不和的事实,认定了这件事与文锦绣有关,他心里可清楚这个女儿的桀骜不驯,她怎么可能是一个温婉的姑娘? “秦妈妈,以后这消食汤就不要给老夫人用了。” 文凛冷然吩咐道,秦妈妈愣了愣,他又解释一句:“万一以后再与什么相冲就不好了,还是仔细些。” 赵敏兰听了这话微微笑了起来,文凛纵横沙场多年,疑心可是很重的,他心里一旦生出对文锦绣的怀疑,文锦绣在这府中的日子定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自在,她不是不愿意为她所用吗?等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就不信,她还抓不住一个十三岁的丫头。 回到府中,文锦绣还有一些不敢置信,段祈煜真的重生了,他还记得他们的所有,他还跟她表白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说了那么多暖心的话,虽然她嘴上没说,可她心里是真正高兴的,这种爱人还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回到竹华斋,碧晴忙打了一盆热水来替她泡手,水里兑了上好的玫瑰露,淡淡的花香顿时弥漫开来,甜丝丝的沁人心脾。 如幻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嫣翠来了。” 文锦绣微微抬眸,自如幻坦白之后,她曾在浣洗院见过一次芳儿,至于嫣翠,因为在老夫人院子里,因而她不方便与她说话,不想今日却来了。 将手从水盆里拿出来,碧晴连忙用干净的软布擦去手背上的水珠,又挑了一些护手的香膏涂上,用厚厚的热毛巾将文锦绣的手层层包住,文锦绣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如幻点头应了,片刻的功夫就带着一个上身穿绯色绣兰花夹袄,下身搭配松花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不同于如幻的凌厉,这女子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礼仪姿态也是十分端庄,一点也让人生不出这是个武功高手的猜想,不过她的功夫可比如幻还要高一些。 “奴婢见过小姐,老夫人身子不适,听说小姐回来了,秦妈妈特命奴婢来请小姐去一趟。” 嫣翠说着低下头,文锦绣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这个嫣翠倒是聪明,没有直接说今天桐华院发生的事情,而是巧妙地告诉她老夫人身体不适,老夫人身体不适,桐华院自然人人担心,怎么会注意到别的,她刚刚回府,嫣翠就来了,可见是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情况,她这么快来请自己,就是说如今形势可能对自己不利。 寥寥几句话,既说了事情,又不会被有心人听到猜测出什么,果然是个聪明丫头。 碧晴从梳妆柜里拿出一支金钗,走过去递给她:“多谢嫣翠姑娘,等小姐梳洗一番就立刻过去。” 嫣翠垂眸应了,又像文锦绣福了福身:“老夫人那里事情还多,奴婢不能多留,就先告辞了。” 这就是说先去帮文锦绣看着别出什么变故了,文锦绣笑了笑:“去吧。” 嫣翠走了出去,碧晴微微蹙眉:“小姐,嫣翠这个时候来,难道老夫人那里出事了?” 文锦绣赞许地看了一眼碧晴,日子久了碧晴的心思越发细腻起来,竟也看出问题,她缓缓点了点头,起身命碧雨挑了件合适的衣裳,从嫣翠心里所想来看,这件事似乎是赵敏兰想要给她使绊子,但这件事肯定跟嫡夫人脱不了干系。 因为老夫人突然晕倒,桐华院跟以往比起来安静了许多,文锦绣带着碧雨走了进来,铃兰守在门口,只是看文锦绣的脸色带了几分尴尬:“四小姐。” 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她:“姐姐今日气色不太好,可是昨晚没睡好?” 对上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铃兰心中一突,忙笑道:“昨晚风大,睡的有些不安稳。” “这几日天气变化快,姐姐可要注意身子。”文锦绣含笑说着走进了内室,碧雨忙跟在后面走了进去,铃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文锦绣走近内室,老夫人已经醒了,秦妈妈正在伺候她吃药,见她进来,便朝翠纹看了一眼,翠纹忙搬来椅子靠着暖炕放了,又在上面加了厚厚的软垫,这才请文锦绣坐下。 “一回府就听说祖母身子不适,不知是怎么了?”文锦绣颇为担忧地说道,同时也是侧面告诉老夫人,她一回府就来看她,可见是把她放心上的。 “这……”秦妈妈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将消食汤与香囊中佩兰花相冲的事说了出来,这事她知道不是四小姐的错,可听老爷话里的意思,似乎连文锦绣都迁怒了。 文锦绣诧异地睁大眼睛:“竟然有这种事?唉,都怪我不好,应该提前交代的。” 她说着,自责地看向老夫人:“祖母,您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没什么大碍。” 老夫人后宅风风雨雨一辈子,看问题自然比文凛看的通透,今天的事绝对不可能是文锦绣联合嫡夫人害她,而且这种事情完全没有证据,她犯不着这个时候跟文锦绣过不去。 文锦绣就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所以对这件事并不担心,她在意的是,嫡夫人整出这件事来是要做什么,竟然不惜把她自己也拉下水。 这件事情很快过去了,文凛虽然对文锦绣心中有些膈应,但老夫人不追究,他也不好做些什么,只能轻轻揭过,文锦绣一点没受影响,每日依旧去桐华院请安,该送的汤药也从不间断,坦荡磊落,让众多心思各异的丫头都慢慢改变了想法。 毕竟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个十三岁的丫头,若是做了坏事心中定然心虚,绝不会这样坦荡,多日下来,连文凛的怀疑都淡了几分。 这天,文锦绣正在后花园凉亭中弹琴,碧雨突然指向远处:“小姐,那不是侧夫人身边的兮琴和宋妈妈吗?” 文锦绣挺了手,抬眸望去,果然见湖边假山后面,兮琴正在跟宋妈妈说着什么,宋妈妈仿佛很生气,兮琴不住地摇着头,看起来颇为委屈。 “小姐,她们这又是要做什么?”碧雨眉头紧紧蹙起,直觉的,她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没安好心。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是啊,她们在一起肯定没安好心,不过不关咱们的事,看着就好。” 一个是夫人身边信任的妈妈,一个是侧夫人身边的婢女,她们做什么都不关她们的事,可是碧晴却多了几分担忧:“小姐,奴婢觉得夫人不会只针对侧夫人。” 文锦绣唇角微勾:“哦?” 碧晴蹙眉看着那个方向:“她们好端端出现在那里,而且还被小姐你看到,这也太过明显了,奴婢觉得这事不对。” 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碧晴不明所以:“小姐,您笑什么?” “你说得对,她们的确做的很明显,不过不是给我看的。”文锦绣说着朝假山指去,只见那假山边露出一点青色的衣裙,只是被假山遮挡了大半,站在假山那里的人是不会发现的,相反她们所在的凉亭地势很高,因而能看清下面的场景。 碧雨也看到了那一点青色,她微微凝眉:“有人跟踪她们?” 文锦绣点了点头,兮琴是嫡夫人的人,这一点在赵敏兰嫁过来当夜就知道了,只是她没有大的错处,赵敏兰也不能处置了她,于是命穗玲时刻留意着她的举动。 不过在她看来,赵敏兰是聪明,但只是几分小聪明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好戏谁是螳螂谁是黄雀,那可就说不准了。 ------题外话------ 消食汤其实只是个引子哈哈哈哈哈 穿越女VS重生女 某年某月某日,应《摄政王的庶女狂妃》作者夏雪莲相邀,阿醉带着俺们锦绣姑娘与莲莲的女猪脚锦玉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唇枪舌战,穿越女碰上重生女,一个狂气十足,一个柔中带刚,各有特色,宝贝儿们快来围观吧! 注:全部为对话!全部为对话!全部为对话! 锦绣(流年醉):重生女,嫡 锦玉(夏雪莲):穿越女,庶 所有对话内容均为即兴原创,莫考究,开心就好~ 锦玉【捂唇笑】:姐姐,每天装不累吗?真是挺心疼你的。明明受不了,还要硬挺。到时候得个什么重病可怎么办,我就没有一个完美的嫡姐压我了。 锦绣【眉头微动】:劳烦妹妹挂心,只是姐姐虽不中用,却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倒下。毕竟姐姐身为嫡女,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万一倒下了让母亲为难,岂非不孝? 锦玉:哈哈,姐姐,话是那个话,但是自从我出现后,家里就乱得一团糟关键是母亲好像总是看我不惯。可我吧,这人特傲,别人硬是看我不惯,我硬是要对着她干。现在她这个样子,都快被我气得要吐血了。怎么办,主母之位马上要让贤了。而到那时,姐姐就是个被遗弃的嫡女。如果我高兴,还可以不屑那嫡女位,要是不高兴就莫名其妙坐上了。毕竟我这人向来不按常理,到时候真的是防不胜防。 锦绣:人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遗弃的嫡女也是嫡女,至于主母之位么,纵然让贤也讲究个门当户对,先不说妹妹稀不稀罕这嫡女之位,便是日夜期盼着,也是落不到你身上的。 锦玉:哎呦,姐姐,那你就错了。虽然说话是那个话,但是,在咱们国最注重的是能力和金钱,只要有能力和金钱,一切规矩都是废话。而且姐姐千万别用传统来圈我,那真的圈不住的。姐姐声名那么完美,如果弄出个虐待庶妹就惨了。最主要是姐姐是第一美人,容颜极重要,我又夜里不安分,喜欢影响姐姐美容觉。 锦绣:夜里不安分?这我倒是听说了,前儿夜里听说看到个小厮越墙而过,这么想来……比起跟男人厮混,虐待庶妹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小女儿之间斗气罢了。 锦玉:哦,那小厮啊,其实,是我故意搞的,为的是让人觉得我很坏啊!我向来不在乎名声。 锦绣:妹妹可真是聪明伶俐,赔上闺誉要个坏名声,姐姐自愧不如。是姐姐输了。 锦玉:那小厮,过几天就会来拜访姐姐,姐姐要小心啊。 锦绣:不劳妹妹挂心,倒是你,可要小心。别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请妹妹自己保重。 锦玉:我已经够重了,不需要再重。 锦绣:妹妹的确够重的了,吃的可真肥。 锦玉:比不上姐姐,一身僵尸气。偶尔肥润点,就跟棉花一样,又老又浮。我吧,就是那种吃了不认帐。其实我心里很重而已,身材依然美好。 锦绣:妹妹这顾影自怜的本事,姐姐真是自愧不如,还是说,妹妹已经穷的买不起镜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了?改明儿我去回了母亲,赏妹妹二钱银子,买面镜子吧。 锦玉:姐姐,你多想了!不是妹妹吹牛。妹啥也不多,就钱多。至于你母亲。穷的都偷家用了!我就喜欢姐姐这种看不惯我,还干不了我的样子,特爽,特别有劲。 锦绣:妹妹误会了,姐姐并没有看不惯妹妹,姐妹和睦一直是做姐姐的心愿,毕竟长幼有序,妹妹可以不懂事,姐姐却还要顾念妹妹年幼的。 锦玉:哦,姐姐没有看不惯啊,那肯定是容不下咯。 锦绣:容得下容不下,不也容下了么?作为姐姐,不就是要让着妹妹? 锦玉:是啊,人老了,很容易不中用了。要我说姐姐还是老了不少,真不能和当年比了!真是为姐姐叹息。可是做妹妹,就喜欢姐姐喘气的样子,要我说,有些人啊,老了,就别强干了,是该准备颐养天年了。 锦绣:年轻就是好啊,年轻人精力旺盛,光在妹妹墙根下抓住的小厮数,姐姐可真是自愧不如。 锦玉:那我还听说不久前姐姐房有个老头呢!哎呀,姐姐,真是饥饿啊。连老头都不放过,我的至少还是年轻人。 锦绣:妹妹你是真不懂府里迎来送往么?唉,也难怪,庶女是不学这些的,那是太子少师于大人,况且,也不是在姐姐房中,而是大厅,妹妹这眼睛啊,可真是要擦亮点,别哪天逮着虱子喊跳蚤,惹人笑话。 锦玉:哦,是吗,可是我说的那个老头不是他。是隔壁那老王,有人还把你俩春宫画了下去,那姿势真不敢恭维!姐姐那叫声可传千里醉人。真没想到,看起来端正姐姐,在床上,也是淫荡味啊!那个别人可不是谁,是我亲自选用暗卫,此暗卫辅助我多年。 锦绣:哦?妹妹说的如此详尽,可见是亲眼目睹了?老王在哪里?可敢出来对质?哪个画的图,可有印鉴证明?图在哪里,可验证画的是我? 锦玉:出来和你对质。你向来吃完就杀,还对个毛。简直嗜血。 锦绣:叫声多醉人?有几个听到了? 锦玉:听到了啊,整个京城。 锦绣:丫头妈妈小厮仆人,哪个听到了,可敢出来对质?偌大后宅,哪个放了男人进来? 锦玉:姐姐,就别瞎叫了。心里有鬼,干嘛那么理直气壮! 锦绣:妹妹,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吧!是非黑白全凭一张嘴,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又怎能说得清百种真相? 锦玉:来了。 路人甲:对,她说的对,我听到了。 锦绣:哦?你在何处听到? 路人丙:我听到是锦绣大小姐房传出来的,所有人听到了,连路上小孩都在唱。 锦绣:敢问我房间在何处? 锦玉:你房间在西厢,那个冷房【PS:俺好歹是个嫡女噻,咋着住冷房……笑哭】 锦绣【厉声道】:离院墙几尺几丈,屋子后面是什么,前面有什么,屋子里几个丫头几个妈妈几个小厮,是哪年哪月哪日几时几分,我倒不知,偌大后宅,密不透风,府里布局连一个路人都知道! 暂时就到这里啦,以后如果还有再发来给你们看,对话的时候阿醉已笑抽,到后面画风突变啊……好吧,其实伦家的真实目的是推文【笑哭】推荐夏雪莲文《摄政王的庶女狂妃》,如果喜欢狂气十足的锦玉,就去围观围观吧~绝对精彩! 最后说一句,别忘了今晚九点的更新哟! 上架公告及抢楼福利(必看!!!) 亲爱的宝贝儿们,阿醉的这本文要在明天上架啦!明天上架了!明天上架了!明天上架了! 先说最重要的,抢楼! 明天的V章节会在10点钟更新,嘿嘿,首订一万字哦!而且是个甜章!甜章!甜章! 抢楼活动在V章更新之后就可以开始了,也就是十点钟开始抢楼,可能有宝贝儿不明白抢楼的意思,阿醉解释下,就是订阅然后评论,就这么简单!【傲娇脸】 关于抢楼福利,截止11。11晚上00。00前,只要订阅了的宝贝儿们,然后在评论区留下你们的留言,阿醉就会根据楼层奖励520小说币哒!具体奖励数额如下—— 1—10楼:100个币币 11—20楼:80个币币 21—30楼:50个币币 31楼以后每位订阅的宝贝儿留言,都有20币币的奖励!【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多……笑哭】 币币不多,但人人有份,大家一起开心开心(づ ̄3 ̄)づ 特别要声明的是,不要刷楼!不要刷楼!不要刷楼!同一ID评论同一内容超过3条以上,阿醉会取消这个ID的奖励哦! 最最重要的是,本活动只针对订阅的宝贝儿,只针对订阅的宝贝儿!如果只留言不订阅是没有奖励的,还有,因为阿醉后台看不到订阅的具体时间,所以订阅了的宝贝儿一定要评论哈,阿醉会回复你是几楼哒! 因为后台统计数据需要时间,所以所有奖励都会在11月3号中午一点前发放,所以大家不要急哈~ 阿醉这本文连载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阿醉真的是很努力的在写文,宝贝儿们也都知道,阿醉脑子笨,有的章节经常要改好几遍,而且阿醉的手速实在太渣,一个小时也就能码个一千字,你们看到的章节都是阿醉辛苦好几个小时的成果,为了码好上架的万更,阿醉翘了一天的课从早码到晚,码的腰酸背痛,事非经过不知难,一件事只有去做了才知道并不容易。 阿醉说这些绝不夸张,宝贝儿们想的话也可以试试,真的是不容易,说这些,想必阿醉的目的大家也很清楚,就是请大家支持正版!支持正版!支持正版! 一千字的价格在3—5分钱,万更最多也只需要5毛钱,其实是很便宜的,所以请大家尊重阿醉几个小时的劳动成果,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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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立刻不赞同地摇头:“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陪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还是好好做事,以后给咱们家争光。” 文锦绣微微垂下眸子,老夫人心中时时刻刻想的都是文家的风光,却一点都不关心哥哥忙于军务累不累,她已经习惯了,可还是为哥哥感到不平。 察觉到文锦绣有些不高兴,文沐宸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是,孙儿记下了。好在有绣儿陪伴祖母,孙儿也可放心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赞许道:“多亏了有绣丫头陪着我说话解闷儿,这整个府里就数绣丫头最懂事体贴。” 文锦绣羞涩笑笑:“能陪伴祖母是绣儿的福气,哪里当得起祖母这样夸奖呢。” 老夫人知道文沐宸心里最在意的是这个妹妹,很会找话题地夸奖文锦绣,文沐宸自然是高兴的:“祖母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丫头进来报六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来了,文沐宸身为男子,六姨娘是父亲的小妾,他自然要避嫌,便先离开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吩咐让她们进来。 六姨娘一进门,目光便落到了文锦绣身上,她率先向老夫人行了礼,接着朝文锦绣福身:“妾身见过嘉宁县君,多日不见,县君清瘦了许多。” 文锦绫和文锦纤站在六姨娘身侧,也慢慢福身下去,只是文锦纤脸上的不甘怎么都掩饰不住。 文锦绣含笑起身,扶起六姨娘:“姨娘快别见外,都是一家人。” 老夫人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看向文锦绫:“绫儿这些日子越发标致了些。” “可不是么,咱们府里的姑娘就数绫儿出挑了。”说话间,嫡夫人面带笑容走了进来,身旁跟着温婉安静的文锦织,文锦绣下意识看了一眼文锦织,发现她跟以往不一样了,见到她也只是安静地弯了弯膝盖:“四姐姐。” 接着面向文锦绫姐妹:“二姐姐,三姐姐。” 文锦绫眼中闪过诧异,老夫人也是一愣,文锦织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嫡夫人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样才对,这样才像一个贵门小姐的样子,加上江家的权势,再配上文锦织的容貌,太子妃的位置一定是自己女儿的! 六姨娘看到嫡夫人母女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换上一脸笑容:“好些日子不见,五小姐比以前端庄大方了许多。” 这话一说完,老夫人的眼神顿时沉了几分,显然是想到了文锦织之前的丑事和姿态,嫡夫人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顿了顿,眼神冷了几分瞥向她,六姨娘却不看她的眼神,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一般,安静地站在一旁,她是姨娘,地位也就是个奴婢,是没有资格坐下的。 文锦绣含笑看向文锦织:“五妹妹过了年就十四岁了,自然是比以前成熟些。” 文锦织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几位姐姐都这样优秀,妹妹自然应该向姐姐学习。”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做的事都是跟这些姐姐们学的,文锦绣和文锦绫还好,面上看不出什么,文锦纤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老夫人看着这样一副和睦的画面,面上露出笑容:“这样才好,今日这样喜气的日子,就得你们姐妹和睦才好,正好今日你们父亲请了戏班子来,一早我就吩咐人搭好暖棚了,咱们一起出去热闹热闹。” 众人都应了一声,文锦绣密切关注着文锦织的行为,她脸上似有一丝失落,可是这是为什么?她眉头微蹙,刚打算仔细探知一下文锦织内心的想法,嫡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识挡在了文锦织身前,警告地看了一眼文锦绣,转身朝门外走去。 文锦绣心中越发觉得不安,她的读心术能力还有限,只能读到被读者此时的想法,而人的想法瞬间就会改变,现在不能探知文锦织内心的想法,很有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的消息,她总有种直觉,以后会出大事。 “四妹妹。”文锦纤刻意落后半步,嘴角带着一丝阴笑。 文锦绣抬眉看着她:“三姐姐,怎么了?” 文锦纤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 【过了今日,你可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文锦绣淡淡一笑,也不管文锦纤此时在想什么,越过她向前走去,老夫人见她落后几步,便住了步子朝她招招手笑道:“绣丫头,你来扶着我。” 文锦绣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右手无意中落到老夫人的手腕上,她心中顿时一凛,仔细感知了一下老夫人的脉象,她刚准备说话,就觉得肩上突然一沉,接着众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老夫人——” “老夫人晕倒了!” “天啊,老夫人流血了!” 文锦绣下意识紧紧抓住老夫人的胳膊,冷声道:“慌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冰寒如刀,丫头们一时都愣住了,嫡夫人惊愕地捂着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文锦织虽然吓了一跳,却还是安静地跟在嫡夫人身后看着这一切,六姨娘吓得直拍胸脯,文锦绫眼中波动了一下,最终归于平静。 文锦纤立刻跳出来,指着文锦绣:“是你,老夫人本来好好的,你一扶就晕倒了,定然是你做了什么事!” 六姨娘忙将她拉到身边:“你在胡说什么!” “姨娘,我没有胡说,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原本还好好的,都是这个贱……丫头!” 文锦绣冰冷地看了她一眼,文锦绫见状忙喝了她一声:“闭嘴!” 文锦纤还想说什么,但是触到文锦绫不耐烦的眼神后心中一顿,不甘心地停住了口,从上次火烧盈袖院后,文锦绫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差,有一次她顶撞她,她甚至要用藤条打她,幸亏六姨娘拦住了。 可是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文锦绣不光让她赔光了财产,还用断蛇吓她,害的她发烧好几天,却还要担心别人知道,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而且她脸上现在这么多细密的小坑,皮肤这样粗糙,这都是文锦绣害的! 她一定要让她吃些苦头! 文锦绣此时没工夫理会文锦纤的怨恨,她有条不紊地吩咐丫头们将老夫人抬到就近的厢房,又命人去请文凛和齐太医,吩咐碧晴去竹华斋取她的医药箱,指了两个丫头去将生绿豆滚汤,冷声道:“所有人都在厢房外面等着,一个不许走,如幻,守好了!” 如幻应了一声,文锦绣便快步走进了屋子,嫡夫人脸色顿了顿,六姨娘眼中露出紧张,只是紧张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她可不希望文锦绣被捏住把柄,她还等着她扳倒嫡夫人呢! 文锦纤不满地嘟囔:“她自己惹的事,凭什么让我们在这等着。” 却忘记了,老夫人出了事,她身为孙女也是应该守着的,秦妈妈正好端着一盆热水准备进门,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三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老夫人的安危,至于是不是四小姐还说不准,三小姐身为将军府的主子,还是慎言。” 她说完端着水盆走了进去,文锦纤被她说了一通,眼眸闪过愤恨,但秦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妈妈,连文凛都要对她客客气气的,自然不是她能顶撞的,文锦纤不情不愿闭了嘴,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说话了。 早已有丫头们搬了椅子让她们坐下,嫡夫人和文锦织仪态端庄地坐着,面上一派担忧,心中却几乎抑制不住地大笑,过了今天,就再也不用看到文锦绣那张讨人厌的脸了,她们怎能不高兴? 厢房内,文锦绣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意,她没想到老夫人中的毒竟然这样厉害,拔出金针后那些针眼中流出的血都是乌黑的颜色,秦妈妈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小姐——” 文锦绣摇了摇头:“妈妈,祖母是中毒了。” “中毒?”秦妈妈吃了一惊,文锦绣点点头,脸色凝重了几分:“现在还请妈妈将祖母房中的东西都检查一遍,尤其是接触到祖母的。” 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中毒,这种毒毒性十分厉害,所以定然不需要时常接触,偶尔接触的过程中自然会一点一点渗透皮肤,所以文锦绣交待秦妈妈要重点注意这些东西,秦妈妈心思何其敏锐,立刻明白了文锦绣的意思,带了几个心腹丫头悄悄赶回了桐华院。 文凛很快赶了过来,走到厢房门口,只见一众妻妾丫头都缩着手等在外面,嫡夫人母女还好,宋妈妈早就准备了披风,又在椅子上加了软垫,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是文锦纤,嘴唇都冻的有些发青,瑟缩着抱着肩膀。 “怎么回事,老夫人怎么了?”文凛火急火燎地开口,听下人禀报老夫人吐了血,他忙着急忙慌赶了过来,文沐宸在他身后跟着,也是一脸的凝重。 文锦纤搓了搓胳膊,看了一眼嫡夫人,快步走上前:“父亲,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老夫人说请了戏班子来热闹,大家一起出去看戏来着,可是四姐姐却慢了几步,老夫人特地停下等她,结果她一扶老夫人,老夫人就吐血了。” 又是文锦绣? 文凛目光一冷,文沐宸听出文锦纤话里的意思,冷声开口:“老夫人吐血的原因查出来没有?” 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可能跟文锦绣没关系。 文凛眉头蹙紧了,深深看了文锦纤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屋子,文沐宸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深了几分,朝云松使了个眼色,云松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的退了下去。 走近屋子,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床边的盆子里满满的都是黑血,文锦绣鼻尖挂着晶莹的汗珠,正全神贯注地用金针刺进老夫人的十指尖放血,文凛看着那针孔处流出来的黑血,心中顿时一跳,看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是中毒了,而且中的毒还不轻! “锦绣,老夫人怎样了?” 文凛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放稳了声音,他知道文锦绣此时是不会害老夫人的,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她不会这样蠢。 文锦绣淡淡瞥了他一眼,文凛问这话分明就是怕她对老夫人下手,她心中明白,面上却是凝重道:“父亲,老夫人是中了蟾毒。” 文凛陡然瞪大了双目,蟾毒,那可是大月四大剧毒之一,什么人要下这样的狠手害老夫人?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文凛握了握拳:“你可有办法?” 文锦绣无奈地摇摇头:“女儿本事有限,老夫人此刻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若是有解药就好办了。” 蟾毒虽然毒性剧烈,可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会立刻致死,至少三天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就是说,如果三天之内能够找到蟾毒的解药,老夫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文凛恨恨咬了咬牙,文沐宸早已走了进来,听到这些话,眸光立刻冷了几分:“父亲,为今之计,怕是要搜查一番了。” 文凛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门外朝侍卫吩咐道:“来人!将所有人都集合起来。” ------题外话------ 这几天有点少,大家见谅哈,等17号考完试会来个万更的~(づ ̄3 ̄)づ 第七十二章 一箭三雕 将军府的下人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府里所有丫头妈妈以及各院的主子都到了厢房外,文凛专门命人打扫了一间厢房让主子们在里面等候,下人们都等在外面。 另一边,文沐宸早已吩咐人到各处搜查,毒害老夫人这可是大事,一旦搜出来就是要立刻打死的,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计较什么不得私闯后宅什么的。 赵敏兰穿着一身玫红色绣金线杜鹃花的衣裳,慢步走到文凛身边:“老爷,我可不可以去看看老夫人?” 不等文凛说话,嫡夫人就慢条斯理开口了:“兰妹妹,现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你擅自前去,不妥吧?” 赵敏兰不屑地弯了弯唇:“姐姐说的是,妹妹担心老夫人,竟忘了这回事,是妹妹疏忽了。” 这就是说她不担心老夫人了?嫡夫人咬了咬牙,随即唇角翘了翘,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今天这场戏可不仅仅是针对文锦绣的,赵敏兰这个贱人,自从进府后,仗着文凛喜欢老夫人疼爱,竟然暗地冷待自己的女儿,她必须要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文凛蹙眉看了一眼面和心不和的二人,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你也是关心则乱,不必自责。” 赵敏兰唇角勾起,面上却是温婉的笑意,在她看来,嫡夫人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兮琴和宋妈妈的密谋她可是清楚的很呢! 这时,厢房内突然跑进一个小丫头:“老爷,老夫人醒了。” 文凛一喜,再也顾不得许多,忙快步走了出去,赵敏兰面上也是喜出望外,忙跟着走了出去,嫡夫人微微垂眸,仪态端庄地走了出去。 文锦绫默不作声地看着嫡夫人和侧夫人的交锋,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嫡夫人是针对文锦绣的,那么这蟾毒的解药定然会出现在竹华斋,可是竹华斋水泼不进,她是不可能将东西放进去的,从她和侧夫人的神态语气……文锦绫微微笑了笑,心中明白了几分,这将军府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文锦纤一听老夫人醒了,眸中闪过一丝不甘,若是老夫人死了,文锦绣可就百口莫辩了,哪怕不是她下的毒,救治不当也足够将她赶出文府,可是她低估了这个丫头的本事,竟然真的将老夫人救醒了。 “祖母,您现在一定要好好休息,父亲定然会想办法查出幕后之人的。”文锦绣温言说着,亲手将药喂到老夫人嘴里,老夫人疲惫地靠在床头,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文凛看望过老夫人之后便坐到了外间,秦妈妈已经端着几个托盘走了进来,见文凛在外间坐着,便走上去行礼:“老爷。” 文凛淡淡点头,看向秦妈妈身后丫头手里的托盘,眉头微微蹙起:“这是……” 正好齐太医走了进来,秦妈妈便将文锦绣的分析说了出来,文凛听了,便请齐太医帮忙查看一下这些物品可有不妥,齐太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一个德高望重的太医,行医几十年了,连着两次到将军府为老夫人治病,两次都做的是检查毒物的事,这岂不是太低看他了?而且,豪门大户的事情知道的多了容易招致祸患,万一以后出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文将军的脾气,恐怕他难得善终啊! 只是他心中的想法却不能露出分毫,只得上前仔细查探,嫡夫人抿唇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结果出来,文锦绣确实聪明,不过这回可是自己害了自己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齐太医倒吸了口冷气,惊声道:“这梳子上沾了剧毒!” 众人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犀牛角梳,那梳子花纹简单,颜色纯正,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只是阳光映照下,那梳齿上竟泛着一层蓝幽幽的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文凛腾地站起身来,只听文锦纤惊呼道:“这不是四妹妹前几日送给老夫人的吗?听说是名贵的犀牛角呢,怎么会有剧毒?” 嫡夫人微微勾起唇畔,担忧道:“是啊,这样的梳子可是珍品,怎么会染上毒呢?” 齐太医皱起眉头:“老夫行医几十年,这种事也是可以胡说的么?如若不信,不如请将军拿杯水来将这梳子泡一泡,那水定然会发灰,敢问这位妈妈,你日日帮老夫人梳头的时候,可有见过水变灰的情况?” 秦妈妈蹙眉想了想:“老奴今日为老夫人梳头,的确是见到水变灰了,可……” “难道是四妹妹要害老夫人?”文锦纤惊呼一声,随即仿佛不敢置信一般捂住嘴唇,眼睛里满是惊恐。 文凛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脸色早已变的铁青,六姨娘见状,忙道:“三小姐可别这么说,说不准是不小心呢,今天可是四小姐救了老夫人啊。” 她说着悄悄伸手拉了拉文锦纤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多言,文锦纤却是一把抽回袖子,不屑地冷笑一声:“这样不正好洗清她的嫌疑么,既下了狠手又装了一把圣女,真是打的好算盘,况且这样隐秘的地方也能不小心沾上毒,四妹妹还真是不小心。” 赵敏兰轻言慢语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四小姐处处关心老夫人的身体健康,听说老夫人食欲不好连夜炖了消食汤,这样的孝心,又怎么会害老夫人呢?” 消食汤!文凛心中仿佛被一记重锤敲了一下,文锦绣炖的消食汤出了问题引得老夫人发病,自己吩咐不许再给老夫人送消食汤,那么文锦绣会不会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梳子上做文章呢?很有这个可能! 嫡夫人默默看着这一切,唇角挂起得意的微笑,消食汤的事没有证据,根本不会对文锦绣造成大的影响,她要的,是文凛的怀疑,有时候,疑心也是可以杀人的。 文凛脸色极快地变换,伸手捏了捏眉心,看向齐太医:“齐太医,今日辛苦您跑一趟了,家母刚刚醒来,烦请您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齐太医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内室,文凛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将胸中的怒气压下,刚准备让人将文锦绣叫出来,就见她缓步掀开帘子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文锦绣走到秦妈妈身边:“妈妈可查出什么不妥?” 秦妈妈还没说话,文锦纤却迫不及待开口了:“你送给老夫人的梳子上沾了剧毒,还敢说不是你害的?我就说,老夫人明明好好的,怎么被你扶了一下就中毒了,文锦绣,你好狠毒的心思!” “闭嘴!”文凛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文锦绣一双美目眨了眨,看向文凛:“父亲也觉得是锦绣做的吗?” 文凛当然不希望是文锦绣做的,不管怎么样,文家现在有希望嫁给太子的就是文锦绣了,他真的不希望传出什么对她不利的名声,可是他真的无法相信她,他嘴角动了动:“锦绣,你得拿出证据证明。” 文锦绣冷声一笑:“父亲,我没有做过,第一我没有那个必要去对老夫人下手,第二,老夫人中的蟾毒乃是极为罕见的毒,莫说我一个小姑娘不会有,就连回春堂也是没有的,敢问我如何在梳子上下毒?” 嫡夫人微微勾起唇角,文锦绣说没有就是没有么,她可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定能给她一个痛击,当然,赵敏兰也别想躲过去。因为蟾毒的特殊,毒药跟解药一般不会放在一起,那解药么,她交待宋妈妈命兮琴放在赵敏兰院中,这样一来,她可就有口难辩了。 赵敏兰看到嫡夫人的表情,眼中划过一丝冷意,真当她傻么,对兮琴没有任何防范? 文凛被文锦绣问住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只见文沐宸满脸冰霜地走了进来,身后云松押着一个丫头,不是兮琴又是谁? “君竹,这是怎么回事?”嫡夫人仿佛十分惊讶,事实上她知道,兮琴应该是在她院中被抓的,她会按照自己之前的吩咐,是赵敏兰吩咐她将毒药从竹华斋偷偷藏到自己院子的,明面上看起来,兮琴是赵敏兰的丫头,竹华斋是防范严密,可她根本不需要将毒药藏进去,只要按照自己之前的布置,就是一出侧室联合女儿陷害嫡母的好戏,加上之前消食汤文凛对文锦绣的怀疑,定能将她赶出府去,顺带给赵敏兰一个教训,还能搏一把同情牌,真正的一箭三雕之计。 文沐宸冷眼看着兮琴,声音含着怒意:“这个丫头在竹华斋外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我命云松将她捉住了,搜查之下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递上一个黄纸包,文凛打开的瞬间眉头顿时立了起来,只见那纸包内是一些幽蓝色的粉末,在阳光下闪着荧荧的光。 嫡夫人早在听到兮琴是在竹华斋外被抓的,脸色就顿时变了,赵敏兰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兮琴是嫡夫人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处理掉,反正对她有益无害。 只是她面上却不能将这种想法表露出来,她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兮琴?你去竹华斋做什么?” 嫡夫人忙厉声喝道:“好个贱婢,竟然敢陷害四小姐!是谁主使你的?” 文锦绣见她这么急着让兮琴将事情推给赵敏兰,面上带出几分笑意:“母亲,有父亲在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您何必这么激动?” 她说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讥诮,四个字说的极轻,却让嫡夫人心尖一颤。 兮琴额头上渗出微微的汗意,想起嫡夫人的吩咐,忙朝地上磕了个头:“回,回各位主子的话,奴婢奉侧夫人之命去竹华斋取些东西,不想却被大少爷误会抓了起来……” 文凛气的疾走两步,不等她说完就直直一巴掌打了过去,直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还敢胡说!你身上带着的分明是蟾毒,还敢狡辩,难道想要本将军乱棍打死吗!” 兮琴顿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见文凛真的动了怒,慌忙跪好:“奴婢错了,奴婢知错,是侧夫人吩咐奴婢去竹华斋,说是墙根底下有四小姐亲手埋的一个小罐子,命奴婢将里面的药取出来藏到夫人院子里,奴婢不敢撒谎啊!” 合着不是有人要陷害四小姐,而是四小姐联合别人来害自己的嫡母啊! 文凛陡然转身盯着赵敏兰,那眼神像是要吃人,赵敏兰心头一颤,扶着椅子的手微微收紧几分,面上一副吃惊之色:“兮琴,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吩咐过你这件事?” 文锦绣唇角微勾,眼中精芒闪烁,却是不发一言。 “呵,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了吧,四妹妹,你可否解释解释?”文锦纤冷笑着看向文锦绣,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她就是想刺刺文锦绣,也好出出胸口的恶气。 文凛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如同一只恶狼盯着肉骨头一般看着文锦绣:“你竟真的如此狠毒?” 为了陷害嫡母,竟然不惜对老夫人下手,天,他们文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文沐宸眼神微冷,但看到文锦绣脸上并无惊慌,便微微放下心来,满脸冰霜地坐在一侧,手中长剑随意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若你所言为真便罢,你若是有半句谎言,本少爷绝不留你性命。” 他没有刻意咬重声音,只是淡淡吐出几个字,仿佛在说你如果不喜欢喝茶就不要喝了一样平静,却让兮琴背后一寒,听说当年,大少爷还只有三岁时就杀过人,而且是用了极其残忍的方法,将那人的肉生生从骨头上分离……她越想越害怕,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文锦绣朝文沐宸安抚地笑笑,看向文凛:“父亲,您怎么确定兮琴说的就是真的呢?嘴长在她身上,她想把黑的说成白谁能管得了呢,您只听她的一面之词未免有失公允吧。” 文凛被她这样随意的语气气的胸腔直冒火,但触及到文沐宸冰冷的眼神,他心中却是跳了一跳,只得冷笑着扯了扯唇角:“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三章 水落石出 文锦绣轻轻勾起唇角,声音如同春日融化的冰雪一般轻灵:“我没有加害老夫人,因为我送给老夫人的梳子上,是不会沾上毒的。” “你胡说,明明都查出来有毒了,你还敢狡辩!”文锦纤不顾仪态指着托盘上的梳子就叫了起来,六姨娘忙扯住了她的袖子:“三小姐,少说几句!” 文锦绫冷眼看了她一眼,眼波流转:“四妹妹何出此言呢?” 嫡夫人藏在袖中的手缩紧了,文凛也怔怔看着文锦绣等待她的下文,齐太医是不会说谎的,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文锦绣看向秦妈妈:“秦妈妈,请您说说,这把梳子是怎么来的吧。” 秦妈妈应了一声,一双眼在屋子内扫了一圈,淡声道:“这梳子并不是四小姐送的那把,前些日子四小姐的确送了一把犀牛角的梳子,只是老夫人用惯了这把,将那把收起来了。” 她眼中迸发出冷意,身为老夫人的心腹妈妈,秦妈妈一辈子都以老夫人为主,可是居然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加害老夫人,这怎么能忍? 说话间,嫣翠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木雕梅花的盒子,朝众人行礼之后轻声道:“这把是四小姐前些日子送的,老夫人命奴婢好好收着,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文凛半晌说不出话来,嫡夫人忙笑道:“哎呀,原来是误会,我就说么,锦绣怎么会害老夫人呢,原来是一场误会。” 一句误会就想把这事揭过去?文锦绣眼中划过一抹讥诮,哪有那么容易! 果然,下一刻只听赵敏兰忧心忡忡道:“这把梳子是老夫人用惯了的,平日定然没有问题,今日怎么会沾上剧毒呢?” 秦妈妈道:“侧夫人说的是,奴婢前些日子替老夫人梳头,也的确没见过水变灰,可今日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开始奴婢还以为是屋子内光线暗看错了,如今看来,一定是有人动了老夫人的东西。” 文锦纤眉心一跳,小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干笑道:“老夫人的贴身物品,谁能碰到呢……” 文锦绣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是啊,老夫人的贴身物品,什么时候被外人碰到了呢?秦妈妈,您可要好好想想。” 秦妈妈眉心微蹙,仔细想着从昨日到今天一早来过桐华院的人,渐渐的她脸色变了:“昨日下午,三小姐突然来请安……” 三小姐病了多日,老夫人虽不如在意文锦绣那样在意她,可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她来请安自然也是开心的,而三小姐昨日下午陪着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还在梳妆台处徘徊许久…… 她说完,众人看文锦纤的脸色都变了,文凛疾步走了过去,扬起手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六姨娘被他骇人的神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你!”文凛咬牙切齿道,文锦纤吓得脸都白了,狼狈地从地上爬到文凛脚边,一把扯住他的袍子:“父亲,父亲不是我啊,我是冤枉的!我怎么会有那种毒药,我是冤枉的啊父亲!” 文锦绫眼中冷芒闪烁,微微闭了闭眼,冷声道:“父亲,您总得容妹妹分辨,难道她去过桐华院就一定是她吗,那这么说来,去过桐华院的人岂非都有嫌疑?” 文锦绣可是日日都去桐华院请安的,她难道就没有嫌疑吗? “是啊父亲,文锦绣也去过老夫人的院子,分明就是她故意在梳子上抹了毒想要嫁祸给我啊,父亲你不要被这个贱人骗了!” 这个蠢货! 文锦绫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脸色沉了几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作为姐姐都不应该这样明目张胆诋毁自己的妹妹,还口口声声的贱人,这样岂不是连父亲一起骂了? 文凛只觉得怒意在胸腔翻涌:“你住口!” 文锦纤吓了一跳,顿时下意识住了嘴,面上强自镇定,却掩饰不住她眼里的心虚。 电光石火间,嫡夫人已经有了决断,她痛心地看着文锦纤:“锦纤,你也太不懂事了,哪怕你真的不喜欢锦绣,也不能加害老夫人啊。” 六姨娘猛然看向她,捏着帕子的手攥的死紧,这个毒妇,害了她的儿子又想要把她女儿推出去吗?她休想! 六姨娘快步走了出来:“老爷,这事跟三小姐真的没关系啊,三小姐一个深闺女子,从哪里弄来那些毒药呢,而且,刚刚兮琴的话众人也都听到了,跟三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兮琴的话里可半点没提到文锦纤,六姨娘的意思就是,这是嫡夫人侧夫人和文锦绣的事,没事扯上自己的女儿做什么。 嫡夫人见她竟敢越过自己开口,当即冷了脸色:“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些话?” 六姨娘心中暗恨,却是梨花带雨地看向文凛:“妾身担心三小姐,失态之处还请老爷责罚。” 文凛原本被文锦纤气的怒意横生,几乎下一刻就要命人将她拖出去打死,可是此时看到六姨娘暗自垂泪的样子,心中却是一顿,六姨娘生的温婉娇俏,加之出身江南,自有一番风情,文凛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跟六姨娘说过话了,他心中怒气顿时消了一半:“无妨,你说的也有道理。” 嫡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文凛这话就是硬生生打了她的脸面,但她还记得今天的目的是什么,姑且忍了这口气,以后收拾六姨娘的时候多得是。 文凛眸子深了深,即使文锦绣送的梳子上没有毒,可那也不能证明蟾毒不是出自她的院子,她完全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件事,她的嫌疑还是没有洗清。 文锦绣慢慢起身,缓步走到兮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还不说实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你这是在威胁吗?”文凛皱起眉头,当着他的面就敢威胁丫头,文锦绣还真是大胆! 文锦绣浅笑着看向文凛:“父亲误会了,女儿只是把话提前说清楚罢了,兮琴,你确定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么?我与侧夫人合谋陷害母亲,加害老夫人,是这样么?” 兮琴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心凉了半截,正欲开口,却觉得背上一道冷芒,只见嫡夫人一双阴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下意识抖了抖身子,颤声道:“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是,是侧夫人和四小姐要陷害夫人,所以才给老夫人下了毒。” 赵敏兰和文锦绣都是常常去老夫人那里的,她们要下毒简直太容易了。 文锦绣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跟你多费口舌。” 她说完拍了拍手,只见侍卫统领走了进来,一首提着一个小厮,一手递过来一个红木雕牡丹花的盒子:“小姐,这是在安瑞院搜到的,属下赶到的时候,这狗奴才正在树下挖坑准备埋了,见到属下就跑,亏得将他抓住了。” 文锦绣唇角勾起接过盒子,淡淡道:“父亲,瞧瞧,差点跑了呢。” 文凛眉头紧锁,他现在烦躁的厉害,急需一个发泄口,听到文锦绣的话,连思考都不思考,直接挥了挥手:“既然敢跑,就直接打断腿丢出去!” 那小厮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口中连连喊着救命,文锦绣漠然看了他一眼,侍卫统领抱了抱拳,直接一把拖走了那小厮,文锦绣冷眼看着不发一言,文锦纤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一直沉默的文锦织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等触到她的目光便又匆匆低下了头,仿佛害怕被看出什么一般, 文锦绣眉心微蹙,文锦织今天反常的厉害,居然这么安静,这不像她的性格。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轻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两个小瓶,一个青玉材质,通体光滑,一个黑色雕刻着青花的纹路,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秘。 文锦绣将这两个瓶子交给秦妈妈:“劳烦妈妈拿去给齐太医瞧瞧。” 秦妈妈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了内室,文锦绣直接将盒子翻了个个露出底下的字,只见那盒子底部用篆书雕刻着几个小字,落款处赫然写着“永明侯府”四个字。 嫡夫人脸色刷地白了,那个盒子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吩咐放到赵敏兰院子里吗?难道……宋妈妈背叛了自己? 她下意识看向宋妈妈,却见她也是一脸的吃惊,嫡夫人微微定了定神,一定是她想多了,宋妈妈为了她连文凛的鞭子都不怕,更是陪着她一起在祠堂受苦,她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文凛看到这几个字,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而事情还没有结束,文锦绣慢慢道:“母亲,您是想要让人把这个送到哪里去?” 嫡夫人咬了咬牙:“我怎么知道这些,兴许是有人想要偷东西,不巧拿错了。” 文锦绣笑得更加温婉:“哦?母亲院子中竟有这样的毒物么?” 嫡夫人冷笑:“永明侯府家大业大,什么东西没有,就算有这些,也不能证明老夫人的毒就是我下的。” 文凛拳头不自禁握紧了,文锦绣好笑地看了嫡夫人一眼,提什么不好提永明侯府,文凛是个多疑的人,恐怕现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嫡夫人仗着永明侯府做后台胡作非为了。 赵敏兰红唇微勾:“夫人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整个府里谁的院子都没有这东西,偏你有,这样却还不能证明什么,那请问什么才是证据?” 嫡夫人暗自咬牙,恨恨盯着赵敏兰,她知道赵敏兰对兮琴有怀疑,所以才故意让穗玲碰到宋妈妈跟兮琴谈话,好让她以为已经全盘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到时候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掉这个盒子,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原本就打算借她的手处理掉这个盒子,而她知道赵敏兰一直想杀杀文锦绣的威风,所以她一定会把盒子想办法栽给文锦绣,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最后哪一方倒霉对她都是有利无害的。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盒子居然没在竹华斋,反而在自己的院子被发现,这一下她不管怎么解释都徒劳无功了。 文锦绣早就知道嫡夫人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她怎么会让她得逞呢?早在穗玲发现兮琴与宋妈妈见面之后,赵敏兰就私下找过她,说明了嫡夫人的计划,而她有读心术在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赵敏兰与嫡夫人不同,她没有那么深的执着,说要杀文锦绣的威风就定然要她低头不可,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强求了,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 嫡夫人怨毒地看了二人一眼,语气冷硬:“我还是那句话,毒在我手里也不一定是我下的毒,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罪名我不认!” 文锦绣轻笑,嫡夫人这样强词夺理,可她身为女儿却不能指责嫡母的不是,不然就是大不孝,文沐宸冷冷勾了勾唇角,一把长剑豁然横在了兮琴脖子上:“我说过,你如果说谎,我是不会留下你的性命的。” 兮琴却还是瑟缩着不敢说话,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肯说实话,不过是为了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罢了,可惜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么?” 兮琴脑中嗡地一下,愣愣看着文锦绣说不出话来,文锦绣轻叹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你为他这样铤而走险,他可是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你现在被抓在这里,他可是偷偷收拾了细软准备逃跑呢。” “怎么会……”兮琴不敢置信地吐出三个字,眼中露出痛色,他明明说过,等这件事办完,嫡夫人会放了她,他们可以远走高飞的,他怎么能丢下她?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也转瞬即逝,身为女子不能看清良人固然值得同情,可这样一心一意掏心掏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还兀自伤心的女子,她没那么多感同身受,也不想感受她的悲伤。 “你还不说实话吗?”文沐宸手中的剑已经划破了兮琴的脖子,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任何敢伤害自己妹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他心中早就不打算放过兮琴了。 兮琴眼中弥漫出犹豫,文锦绣冷笑一声,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想护着他,她拍拍手,一个侍卫便将一身穿蓝色劲装的男子丢了进来,那人直直被扔到地上,还在不住地咳嗽。 文锦绣走到他面前,似是叹息:“这样算计一个爱你的女人,陈侍卫,你可有过愧疚?” 陈实被抓时胸口撞到了山石上,此刻还在不住地咳嗽,兮琴见状,眼中顿时流露出担心,早就忽略了他打算抛弃她的事情。 文锦绣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由嗤笑一声,真是个傻女人,现在还担心他,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陈实在算计她。 陈实此刻只觉得胸腔里疼的厉害,仿佛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文锦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蚂蚁:“陈侍卫,你身为将军府侍卫,竟然敢与府中婢女私通!” 将军府一向规矩严格,更是男女有别,一般后宅男子是不许进的,兮琴在后宅中做婢女,陈实在前院做侍卫,二人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巧就巧在陈实是兮琴的同乡,二人在家乡时还是青梅竹马,异乡重逢自是说不尽的温存,只是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就值得人思考了。 按理说,兮琴是老夫人赏给赵敏兰的丫头,老夫人是不会害赵敏兰的,可是兮琴却倒向了嫡夫人,这下可是明白原因了。 赵敏兰也是吃了一惊,她知道文锦绣有准备,却不知道她竟挖的这样深,这些事她从不知道,或者说这二人一向隐蔽,从来没人发现过。 陈实顾不得身上的痛苦,忙不住磕头:“小姐明鉴,小姐明鉴啊,是这个贱人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的!” 兮琴一张脸顿时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听陈实继续道:“小姐,我早有心上人,又怎么会跟个丫头私通,根本就是她勾引我的,要处死也该处死她!” 赵敏兰脸色沉了下去,她重重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大胆!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主子们都在这,这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么!” 陈实慌忙跪好,连声叫夫人恕罪,却忽略了嫡夫人铁青的脸色。 兮琴在听到他说早有心上人时顿时如坠冰窖,又听他这样贬低自己,言语间满是不屑,哪里是那个软语温存的人? 文锦绣看向她,眼中划过一丝无奈,面上却冰寒如霜:“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为他如此么?你可知道他当初接近你就是存了目的的?你为何做这些事,原因还要我说吗?” 兮琴眼中迅速积起泪花,她忽然想起侧夫人进门前一晚,陈实突然来找她并向她表白心迹,多年未见的竹马一往情深,她毕竟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自然是一颗心就此沦陷,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那晚陈实就提出要她在新婚夜支走穗玲陷害侧夫人的事情,还许她办妥之后就带她远走高飞,为着这个念想,哪怕她心中也觉得对不起侧夫人,可她还是做了,可惜却失败了。 那次事情失败后,陈实就再没找过她,直到前几天又一次找到她,而那次恰好被嫡夫人发现,为了保住二人的性命,她迫不得已为嫡夫人办事,嫡夫人也答应过她,只要成功陷害了四小姐就放他们离开,她一直以为他是要和她远走高飞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贱人?勾引?心上人?自己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 她哪里知道,从陈实接近他开始就是一个圈套,被嫡夫人发现也是设计好的,他们也一早就打算借文凛的手除掉她,因为嫡夫人实在太了解文凛了,文凛对老夫人可是在意的很,伤了老夫人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说到底,最后要牺牲的只有一个兮琴而已。 兮琴在老夫人身边待了多年,自然能想明白这些事,之前只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旦清醒过来便迅速明白了整件事情,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极其讽刺,文锦纤蹙起眉头:“你笑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待我有几分真心,哪怕命都不要也可以护着你,没想到你却是这么个人渣!”兮琴恨恨盯着陈实,朝地上啐了一口,又怨毒地看着嫡夫人:“奴婢说,奴婢全都招!是夫人要奴婢陷害四小姐,梳子上的毒是夫人交待三小姐抹上的,除此之外,夫人还命奴婢给侧夫人每日喝的参汤中下麝香,只是下的量少,所以不易发现,夫人心思歹毒,联合这狗东西将府里搅的鸡犬不宁,实乃毒妇!” 她恨极了嫡夫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陈实欺骗?背叛老夫人,背叛侧夫人,这都是嫡夫人害的! “陈实,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渣,我就是死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兮琴突然大喝一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文沐宸手里的长剑突然一沉,他忙低头去看,只见兮琴已经借着他的剑抹了脖子,鲜血喷洒出来,溅了陈实满身,他的下摆也染了点点血迹。 一瞬间众人都是面色发白,文锦纤吓得惊叫一声:“啊——” 文凛被这一系列的事情惊住了,他没想到老夫人中毒背后还有这些事,但是兮琴的话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文锦纤这一叫使得他猛然反应过来,一双冷眸闪过杀意,死死盯着文锦纤:“来人,将三小姐拖下去,杖毙!” 六姨娘手中的帕子顿时掉在地上,她扑通跪在文凛脚边,双手死死扯住他的衣摆:“老爷,不要啊!纤儿是您的亲女儿啊,她纵然有错,请您看在她也是受人蛊惑的份上,从轻发落吧!老爷我求求您,求求您,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啊!” 文凛脸色僵住了,提起当年没了的孩子,他心中也是一痛,那可是个男胎啊! ------题外话------ 今天还多了两千~快夸我快夸我哈哈哈 第七十四章 秋后算账 文锦绫下意识看了文锦绣一眼,那双平静的眸子宛若两颗黑宝石安静地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她手中帕子捏紧了些,道:“父亲,姨娘说得对,妹妹也是受人蛊惑啊!” 明明是嫡夫人设计的阴谋,可是文凛却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不用想都知道是畏惧永明侯府,想想还真是让人寒心,文锦绣与文沐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但二人都没说话,事情已经查清楚来了,该怎么做文凛心中早有打算,他们也不打算多说。文锦绣低声吩咐如幻将兮琴的尸首厚葬,文沐宸则吩咐云松带走了陈实。 嫡夫人此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她愤恨地盯着文锦绣,后者却是一派淡然,她气的心口一疼,转身却见坐在她身旁的文锦织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愣愣盯着那把沾血的长剑出神,嫡夫人眉头一皱,这才发现文锦织的异常,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文凛看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直叫她冷汗直流。 “父亲,三姐姐也是一时糊涂,不如从轻发落吧。”文锦绣轻叹口气,温声道。 文锦纤一听她的声音就来气,她愤恨地盯着她:“不用你假好心,如果不是你,父亲怎么会处罚我!” “住口!”文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看文锦纤的眼神全然变成了厌恶,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换来的是这个女儿的得寸进尺,不光对自己的妹妹多加诋毁,竟然敢下手谋害老夫人! 文凛深吸一口气:“来人,从今日起送三小姐去慈济庵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父亲!”文锦纤不敢置信地看着文凛,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父亲,我错了,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不去庵堂,父亲,我不去啊!” 文凛冷着脸喝道:“没听到我的话吗?还不把三小姐带下去!” 六姨娘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却也知道这已经是从轻发落了,只要不丢了性命,以后就还有机会,庵堂怕什么,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 处置了文锦纤,接下来就是嫡夫人了,文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嫡夫人不能重罚,可这事明摆着是她做的,难道就这样轻轻揭过吗?传出去岂不是说他堂堂征南将军畏惧永明侯权势? 这时,齐太医慢步走了出来,文凛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早已忘记齐太医还在内室替老夫人诊脉,看这架势,他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文凛压下心中的想法,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齐太医,家母如何了?” 齐太医心中长叹一口气:“老夫人前些日子心悸晕倒,这次又中了毒,身子虚弱气血两亏,以后可要好好静养才是。” 他说着转向文锦绣,眼中带了几分赞赏:“贵府四小姐医术不在老夫之下,手法老练,用药精准,难怪皇上太后都赞不绝口。” 文锦绣微微垂眸:“齐太医过誉了,锦绣不过小小女子,怎么比得上太医德高望重呢?” 齐太医故意提起皇上,不过是怕文凛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罢了,其实他真的是多虑了,文凛虽然脾气暴躁,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中清楚的很,只要齐太医不要学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他是不会与他为难的,只是齐太医这一出现,文凛就不能不罚嫡夫人了,他这个人极为好面子,怎么可能让人觉得他畏惧妻子的娘家呢? 果然,送走了齐太医,文凛的目光就落在了嫡夫人身上,嫡夫人从兮琴反口开始,脸上的表情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此时那眼底微带一丝恐惧,她稳了稳声线:“老爷……” 文凛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此刻真的想一把捏住嫡夫人的脖子,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江云骁已经回京,他不能冲动! “来人,自今日起,夫人禁足安瑞院,掌家之权就交给侧夫人吧。”文凛闭了闭眼,不愿同嫡夫人说一句话,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额头上剧烈跳动的青筋暴露了他此时内心有多么狂躁,他说完这句话,连看都不看嫡夫人一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六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件事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嫡夫人身为主谋居然只是禁足,而她的女儿被嫡夫人蛊惑,却要被送去庵堂!这叫她如何甘心呢? 文锦绣面色淡然地看了一圈,将众人脸色尽收眼底,嫡夫人恶毒地盯着她,突然冷笑起来,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文锦绣面前,伸手就要去扯她的领子,如幻眼疾手快地出手拍了她的手腕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嫡夫人额头顿时冒出冷汗来,嘴唇剧烈抖动着说不出一句话。 “母亲小心些,这屋子里桌子椅子边边角角多的很,可别再撞到了,我听着都疼。”文锦绣面上一副关切的样子,平静地望着嫡夫人,慢慢地看着嫡夫人发疯,发狂。 宋妈妈忙扶住了嫡夫人的胳膊,嫡夫人胸脯气的不断抖动:“小贱人,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的皮!” 文锦绣轻轻弹了弹袖子上的灰,浑不在意道:“母亲若是喜欢尽管来,我的皮就在这,今日事情这样多,女儿有些乏了,就不陪母亲说话了,母亲还是早些回院子吧,省的外面天凉吹坏了身子。” 嫡夫人最见不得她这淡然的模样,厉声道:“站住!” 文锦绣停住步子,眉眼间露出一丝不耐烦:“母亲还有什么事?” 察觉到她的不悦,宋妈妈急了,忙小声劝道:“夫人,这不是动怒的时候,您可得顾及着身子啊!” 她焦急地看了一眼嫡夫人的脸色,又转向文锦织:“五小姐,您帮忙劝着点啊!” 文锦织这才反应过来,忙快步走到嫡夫人身边,神色复杂地看了文锦绣一眼,低声道:“娘,您还是先回去吧。” 嫡夫人一把甩开她,怒声道:“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文锦绣眉梢挑了挑,不再理会嫡夫人几人,带着如幻转身走了出去。 文锦绫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百转千回,嫡夫人这一回算计文锦绣不成反而被她扳回一成,硬生生断送了文锦纤的前程,看嫡夫人的样子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似乎这已经是一种执念了,越是失败就越是疯狂反击,恐怕日后这二人的争斗还会更加厉害。 “绫儿,日后要多加小心了。”六姨娘走到文锦绫身边,语气里含了几分无奈。 文锦绫点点头,与六姨娘一起走了出去,一旁赵敏兰看着,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今天这件事,她可是最大的赢家,既除了兮琴,又让嫡夫人栽了跟头,还掌握了掌家的权力,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她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完了一杯茶之后才翩然起身走进内室,老夫人疲惫过度已经睡了过去,秦妈妈安静地陪侍在一旁,眼角带着泪花。 “秦妈妈,老夫人怎样了?”赵敏兰放轻了声音,探头看了一眼。 秦妈妈见她进来了,微微摇摇头,小声道:“精神不好,才睡着。” 赵敏兰担忧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往床边走近几步,一只手下意识地划过床沿,宽大的袖摆落在床铺上,宛若一片玫瑰红的云霞,秦妈妈看着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注意到她的动作,身体前倾,一只手扶着床沿,涂着淡粉色蔻丹的手指正好落在被子上。 秦妈妈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她快步走上前,伸出一只手将赵敏兰扶起来:“侧夫人,老夫人刚睡着,您还是不要惊动她了。” 她语气尽量平稳,却还是有一丝不自然,赵敏兰蹙眉看着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好吧,老夫人这里就拜托妈妈了,若有什么情况可要记得告诉我。” 秦妈妈忙点了点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带出一抹微笑:“那是一定的,老夫人最是疼爱夫人,若有什么情况,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您。” 竹华斋,文锦绣刚回来,碧雨碧晴就立刻围了上来。 碧雨急急开口:“小姐没事吧,奴婢们在外边得不到消息,担心死了!” 碧晴没有说话,只是眉眼间的担忧却满满溢了出来。 文锦绣含笑点了点头,秋妈妈早已准备好了点心放在桌子上,看到两个丫头围在文锦绣身边,不由好笑不已:“小姐,先吃点东西吧,这么长时间劳心劳力,不吃点身体受不住的。” 两个丫头闻言忙拍了拍脑袋,碧雨连声道:“是是是,奴婢都疏忽了,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文锦绣好笑地看着这几人,接过秋妈妈递来的金丝乳卷,轻声道:“你们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就去问如幻吧。” 碧晴碧雨对视一眼,碧雨瘪了瘪嘴:“我们还是等小姐说吧,那丫头嘴严实的厉害,问什么都不肯说。” 听了这话,任凭文锦绣再淡然也不由轻轻笑了起来,看碧雨这模样,估计没少从如幻嘴里套话,只是如幻哪里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一来二去,也只是让碧雨更加郁闷。 秋妈妈慈和地看着屋子里嬉闹的几人,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忽然生出一种沧海桑田之感,若是二夫人在世,看到这样的女儿不知该有多欣慰,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等丫头们都出去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文锦绣吩咐人守好院子,这才一把掀开内室的帘子,脸色铁青地看着里面的人,只见段祈煜笑吟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见她进来,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上顿时露出委屈的表情:“阿绣,你怎么才进来。” 文锦绣额角不断地抽搐:“你怎么来了!” 段祈煜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箫递给她,上好的羊脂玉,通体光滑圆润,没有一丝瑕疵:“给你。” 文锦绣蹙眉:“给我这个做什么?” 段祈煜拉过她的手,将玉箫塞进她手里,语气霸道:“把他那个扔掉!” 文锦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段祈煜顿时失语,无奈地叹了口气,文锦绣既然都没想起来,他自然不可能故意提起大皇子,只得将口中的话咽下:“没什么,这个是我送你的,你要常常带着。” 文锦绣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玉箫放进了袖子里,注意到这一点,段祈煜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在文锦绣抬头看过来之前又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文锦绣收了玉箫,脑中却是在想着今天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这么想着,她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段祈煜见她神色凝重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拉着文锦绣坐到椅子上,轻声道:“你今天可是让侧夫人得意了一把啊。” 文锦绣轻轻笑起来,的确,明面上看赵敏兰是最大的赢家,不费一兵一卒,既除了内奸,又掌握了权力,可是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若是她不懂得知足,以后怕是比嫡夫人还要凄惨。 “江云骁又向父皇上了三道折子请旨回京,我来就是告诉你,万事要提前准备了,恐怕父皇早已知道他回来了。”段祈煜说着,眼中划过暗光。 文锦绣蹙起眉头,慢慢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一直压着旨意不发了,他若是不来招惹我便罢,若是想要找茬,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就是。” 段祈煜轻笑,他的阿绣从来不是软弱可欺的人,她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慧,不过,她不怕江云骁找事,可不代表他会任由那狗东西来烦她,该怎么做他心中早有定论:“江云骁的事你不必担忧,只是他回来的事放到明面上,后宅中那妇人又要得意了。” 这才是让他烦恼的地方,明知道真正凶险的是文家的后宅,可他却不能帮她。 文锦绣看他的模样,唇角微微翘了翘:“不必担心我,她在我手里是讨不到便宜的,父亲畏惧江家不敢把她怎样,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日积月累之下,等到江家倒霉时,就是她的末日了。” 江家看起来坚不可摧,兄弟和睦,战功卓著,前世更是皇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只是没有什么是没有弱点的,江家也是一样,文锦绣眸中星光点点:“士可杀不可辱,对于江家这种人家,折辱他反而比杀了他更有意思。” 听到她这么说,段祈煜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题外话------ 一写感情戏就浑身不舒服,来自单身狗的冷意……(╯□╰) 第七十五章 恨嫁公主 段祈煜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江云骁请旨回京的折子就被批了下来,皇上还钦赐百两黄金,又许诺上朝时再行封赏,一时间武卫将军的风头大盛。 与此同时,京城中不知何时兴起一种说法,说江云骁得天时地利人和,乃大月之福星,直把江家夸到了天上。 酒馆中,几个文人墨客坐在一起喝酒谈天,提起江家,一个个眼中都露出艳羡,一蓝衣男子手里握着个酒杯,神秘地看向众人:“你们知道吗,听说武卫将军一个人冲进敌营杀敌三千,一刀就砍下了敌人的头颅啊!” “吓!哪有你说的这么勇猛,我听说啊,是有神秘人助阵,撒豆成兵。” “神秘人?哪有这样的事,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撒豆成兵,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咱们邻国大满,能撒豆成兵的人不计其数,还有点石成金的,怎么咱们大月就不能出现个神秘人了?而且我有个同乡在军中做伙夫,这事可是他亲眼见的!” “哟!这事莫非是真的?” …… 一道纱帘隔断,纱帘后的酒桌上,一男子慵懒地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眉心一点红记衬得他整个人宛若神祗,一袭白衣胜雪,那容貌比之段祈煜多了几分柔和,薄唇紧抿,如玉的手指随意地放在桌上。 “公子,咱们该回去了。”蓝衣男子走过来,颇有些担忧:“再不回去,恐怕国内会生变故。” 男子眉心微蹙:“查到那女子的身份了吗?” 蓝衣男子有些为难:“这个……属下无能,似乎有人发现了我们在查那位姑娘,刻意地误导我们的人,什么都没查出来。” 有人刻意模糊了她的身份?白衣男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回春堂,她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是能感觉到她身边的气流波动,可是,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没有元灵珠的气息呢…… 蓝衣男子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斟酌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公子,刚刚有飞鹰传讯过来,英王殿下已经在准备起事了,大殿下请您务必快些赶回。” 男子不耐地摆摆手:“知道了,去回大殿下,三日之后就到。” 蓝衣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是主子最大的让步了,他是不可能立即启程的,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京城中关于江云骁的传言愈演愈烈,到最后的版本甚至演变成江云骁得天地庇佑,上天特命神龙前来相助,听说那神龙还向他俯首称臣。 这样的消息传到宫中,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一连几天脸色都黑的可怕,神龙是什么?那是天子的象征啊,可是却下凡助江云骁一臂之力,甚至还向他俯首称臣?这件事若是假,那江云骁造出这样的谣言,难道是有了取而代替的想法?若是真的,是不是上天的预兆呢? 皇帝越想越惊疑不定,他不允许有任何变故发生,更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皇权的事情出现! 四皇子段祈烨也是气的不轻,一早便跑到太子府来说这件事。 “皇兄,京中这些日子的流言你可知道?” 段祈煜点点头:“听说武卫将军得天地庇佑,神明爱护,上天特地降下神龙辅助他战场杀敌,百姓都说,武卫将军乃是真正的神龙之子,更有甚者传闻,没了江云骁,大月的江山就要失掉一半。” 段祈烨眉头紧紧蹙起,脸上越来越凝重:“父皇已经对江家不满了,前些日子听说永明侯上了一道请安折子,父皇足足拖了三日才批复。” “永明侯骁勇,他的儿子自然一个赛一个的勇猛,不必理会这些流言,他若无心,谁也不能冤枉了他。”换句话说,江家若是有不臣之心,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下手了。 段祈烨从小跟段祈煜一起长大,二人又是一母同胞,自然比别人亲厚些,他也是个聪慧机敏的人,段祈煜的话只要说三分他便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皇兄说的是。” 段祈煜轻轻嗯了一声,段祈烨看着他,欲言又止。 “还想说什么?” 段祈烨犹豫了片刻,试探道:“前几日我弄丢了筝儿的金丝雀,她还怪我吗?” 提起那只金丝雀,段祈烨就无语的厉害,天知道那只鸟居然装死,他急急打开笼子想要看看情况,那只鸟就呼地一下飞走了,这下苏青筝生了大气,连着好几日不跟他说话。 段祈煜面上微微一顿,微微摇了摇头:“那丫头的心思我可不知道。” 不管他回答是与否,段祈烨都会多想,这个弟弟跟他自幼接受同样的教导,只可惜心胸到底小了些,他不愿他们的兄弟感情出现嫌隙,要知道帝王之家,任何一点点的嫌隙最后都有可能引起巨大的风暴。 这样说着,段祈煜起身从画缸里拿出一幅画交给段祈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多日不曾进宫去见母后了,代我问好。” 段祈烨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接过画,打开一看是一副牡丹花图,美则美矣,却不是段祈煜亲手画的,他长叹一口气:“皇兄,你还在为前几年的事生气啊?母后当年也不是故意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必蓠裳公主也早已出嫁了吧。” 段祈煜怔了怔,随即轻笑起来:“你误会了,我与蓠裳公主只是萍水相逢。” “那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段祈煜就已经像赶苍蝇似的挥手:“你快去吧,近日京中的事情你还得去像父皇回禀,当心去的晚了他又要生气。” 还不都是你这个太子偷懒! 段祈烨腹诽,太子殿下偷懒,皇上就把许多事务都交给他去处理,这段时间他可是够忙的,段祈煜却在府里躲清闲。 目送着段祈烨离开,段祈煜面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流言猛于虎,多日这样下来,皇上不可能不忌惮江云骁,最直接的利益,可能就是过了年的封官不会太高,可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主子。”一道黑影闪了过来,快步走到段祈煜身边说了几句话,段祈煜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去查清楚是什么人。” 那黑影快速应了一声,随即又如一道影子一般闪了出去,段祈煜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入夜,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一道黑影悄然窜入了永明侯,不消片刻的功夫,永明侯府之中就爆发出尖叫声,紧接着灯又亮了起来,一时间混乱起来。 江云骁半夜被惊醒,一个翻身起了床,他身边的女子被他惊醒,疑惑道:“世子?” 江云骁没有看她,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外衣就疾步走出房门:“出了什么事?” 世子妃吴氏早已被惊醒,忙从房中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件披风走到江云骁身边替他系上:“外面天寒,世子注意身体。” 吴氏是江云骁的正妻,乃是翰林院编修吴敬辉的女儿,出身书香门第,温柔典雅,此时只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院中,嘴唇冻的有些发白。 江云骁看到她这模样,见她明明很冷却还记得给自己加披风,心中升起怜爱之意,伸手将她拉进披风,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注意到江云骁这个动作,跟着他走出来的女子柳氏眼神暗了暗,怨毒地看了吴氏一眼,咬牙切齿道:“狐媚!”只是她的声音很低,一片混乱之中便没有人注意到了。 “世子,三姨娘,三姨娘,她,她三姨娘她死了,她死了啊!” 三姨娘院中的小丫头面色雪白,话都说不清楚了,江云骁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那丫头不敢怠慢,忙哭哭啼啼道:“今晚三姨娘院中是奴婢守夜,可是三姨娘说她喜静,不喜欢有人守着,便让奴婢退到院子里,可是刚刚,奴婢却突然听到三姨娘惊叫一声,进去只见三姨娘已经,已经……” 吴氏一惊,声音带了几分颤抖:“人在哪里?” 那丫头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还在院子里,奴婢们不敢乱动。” 江云骁脸色已经青黑,他的女人,居然半夜死在了院子里? 吴氏伸手握住了江云骁的手,温声道:“世子先别生气,此时还是先去看看三姨娘,让人入土为安才是啊。” 吴氏的手不像寻常女子,天气一冷就冰凉,她的手夏凉冬热,尤其在这样寒气逼人的夜里更是温暖,江云骁反手握住她的手,带着众人往三姨娘的院子走去。 三姨娘的院子从外面看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似乎一切如常,江云骁冷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进去,只见房中的灯灭着,房门大开,一个早已熄灭的灯笼掉在地上。 吴氏吩咐人点了灯,众人这才看清屋内的情景,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流出的鲜血顺着床边一直蜿蜒到窗边,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子身上一丝不挂,半边身子都掉到了床外,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锦被,却也只堪堪遮住羞处,她脚上,甚至还缠着一条男子的腰带。 江云骁整张脸顿时涨的青紫,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吴氏也面色发红,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把头埋进了江云骁的披风内,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会面红耳赤,怪不得三姨娘不要婢女伺候,原来是有奸夫! “世子,您看那里!”柳氏看到吴氏埋在江云骁怀里那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就来气,指着窗边喊了起来。 吴氏抬头看她,只看到柳氏嘴角那一抹讥讽,柳氏是翰林院副使之女,地位与自己的父亲不相上下,可惜进门也分个先来后到,先到为妻后为妾,所以柳氏最终也只是得了侧妃的位置,但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比吴氏差,所以事事都要跟她作对,吴氏宽和,一向不与她计较,便微微笑了笑,拉了拉江云骁的手:“柳侧妃眼力不错,您看那窗边,好像有些不一样。” 江云骁眉心一蹙瞥向窗边,果然见那里似乎有些脏污,便走上前去,命人执了灯细看,只见窗台上赫然印着一只血脚印,一看就是男子的脚印。 吴氏见状,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她上前一步,伸手沾了些血,还有些湿润,显然是刚留下不久的:“世子,人刚走不久,定然还在府里,不如细细搜查一番,也免得他惊扰了少爷们和老夫人?” 她话音刚落,只听窗外忽然吹来一阵风,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一道黑影借着风的声音迅速从树上闪了出去,江云骁双眉一凛:“什么人!” 他说着便一个闪身追了出去,那速度太快,连吴氏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见不到他的踪影了,吴氏心头一跳,疾步走到窗边:“世子!” 她皱起眉头,总觉得今晚的事情不太对,急急伸手招来管家:“快,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跟上世子!” 江云骁一路追着那黑衣人,寒冬腊月身上只穿了中衣和外衫,夜里冷风一吹直吹得他骨头都发颤,但他毕竟非同常人,这些寒冷对于他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来不是忍不得,只是那黑衣男子委实太过分了,不光与自己的女人发生苟且之事,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永明侯府后院,还杀了字自己的妾!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黑衣男子一路逃窜,一路注意着身后江云骁的动作,似是怕被追上,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是在诱着江云骁跟他走,始终保持着让江云骁以为能抓住他的距离,却偏偏每次快被抓到时他都能快一步逃脱。 原本就怒意在胸的江云骁被他这样三番四次的戏弄早已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跟着他冲了过来,却根本没注意到那人去往的方向。 黑衣人一路引着江云骁走到一堵院墙下,朝他竖了竖小手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随即翻身跃上墙头不见了踪影,江云骁看到他的动作,一双阴厉的眸子气的通红,堂堂大月第一战将,居然连个小小刺客都追不上,这让他十分愤怒,不管不顾跟着冲进了院墙。 谁知他刚刚跳进院墙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即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江云骁一怔,脚步踉跄几下又带动一阵声响,一队护卫快速冲了过来,手里长矛直直戳向江云骁:“什么人!胆敢夜闯公主府!” 第二日,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他不由蹙起眉头看向韩忠:“出什么事了?” 韩忠还没说话,就见一团艳丽的桃红色飞了过来,正正冲向皇帝,哭声震天:“父皇,您可要为皇儿做主啊!皇儿还没出阁就遇到这样的事,要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啊!” 皇帝一怔:“海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长女段海棠,如今年纪已过二十,却还待字闺中。皇帝没少为她的婚事烦心,只是段海棠身材肥胖,而且脾气又火爆的厉害,因为是宫中第一个孩子,而且生母兰嫔早逝,皇帝自幼疼爱她,便把她的性子养的极为目中无人,因此直到现在都无人敢娶,皇帝每次提起海棠公主的婚事都是说不尽的烦恼。 段海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因为用力过大使得那椅子腿不由自主晃了晃,皇帝看着心头一跳,生怕她把那椅子坐塌了,椅子坏了事小,若是她摔了,那可得三四个宫人搀扶才起得来啊! “父皇,女儿好歹是一国公主,是您的女儿,那江家小子怎么敢这样欺辱女儿!”段海棠呜呜哭着,一双肥厚的手掌噼啪地拍在手边的椅子上,直把那上面的茶杯震得咯噔作响。 皇帝不明所以:“海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江家小子欺辱你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段海棠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狠命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才带着哭腔道:“昨天晚上,女儿正准备就寝,一个男子却突然闯进了女儿的闺房,不由分说就要轻薄女儿,若不是护卫及时赶来,女儿怕是要,怕是要……” 她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一般,又拿帕子掩面哭了起来,皇帝震惊地站起身:“果有此事?!” “父皇难道觉得女儿会用这种事撒谎吗?”段海棠边哭边道:“反正我不管,这件事如果父皇不给我个交待,我就去告诉天下人,江家羞辱我这个公主,我看到时候你要怎么做!” 皇帝面色一沉,若是真由她这么闹,岂不是全天下都要知道皇帝的女儿受了欺辱还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样他的天威何在? 等等,江家? 他疑惑地看向段海棠:“你说谁闯进了你的闺房?” 段海棠呜咽道:“就是永明侯世子,江家五子江云骁!” 皇帝脑中嗡地一声,他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不由又打量了段海棠一眼,肥硕的身材,艳丽的衣裙,粗短的手指,脸上挂着眼泪鼻涕,看起来活像一团圆滚滚的火烧云,他有些不忍直视地撇开了目光,江云骁闯进段海棠的闺房?还试图轻薄她,莫非他瞎了不成? 只是这话皇帝可不能对段海棠说,他安抚道:“皇儿先不要生气,江云骁怎么会好好的闯进你的闺房?” 段海棠冷哼一声:“哼,谁知道呢!我看他就是觊觎我的美色,趁着夜深人静想要对我无礼!” 皇帝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长叹一口气,问道:“那江云骁此人现在何处?” 段海棠抽抽鼻子:“我怕他跑了,特地请了二皇弟押着,正在殿外候着呢。” 皇帝朝韩忠使了个眼色,韩忠忙走出去通传,不多时,就见段祈煜带着被五花大绑的江云骁走了进来,他面上带出几分为难,略带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行礼道:“儿臣带永明侯世子江云骁,见过父皇。” 皇帝下意识看了一眼江云骁,只见那一张俊脸上,眼眶嘴角都青了起来,身上那件随意披上的外衫也有些凌乱,他眼底带着青影,眼中露出明显的怒意,嘴唇紧紧抿着,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牙关紧咬。 “江云骁,朕问你,你昨夜为何擅闯公主府?”皇帝眉头紧蹙,一双眸子看不出喜怒。 江云骁死死咬了咬牙,沉声道:“臣不是有意的,只是昨夜府中突遇刺客,臣一路追踪刺客,那刺客却突然跳入公主府不见了踪影,臣一时冲动才闯进了公主府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那刺客是我派去你府中的吗?还是说我故意包庇刺客,想要对你永明侯府不利?再说了,放眼大月,有能在你永明侯世子手中逃脱的刺客吗?你若真的追踪刺客,从永明侯府到公主府这么久的距离怎么抓不住?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假借刺客之事想要闯进我府中轻薄于我!” 不等皇帝说话,段海棠早已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江云骁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直把他说的面色铁青:“臣光明磊落,公主慎言!” “光明磊落?大半夜闯进我闺房欲行不轨之事,你还敢说你光明磊落,我告诉你江云骁,你今天如果不给本公主一个交待,本公主定要闹得你永明侯府鸡犬不宁!” 皇帝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以这个女儿的脾气,这公道何须他给? 江云骁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公主说话要有证据,我何时闯过你的闺房!”他分明只是进了院子好不好? 段海棠快步走到他面前,趾高气昂道:“公主府的护卫都看到了,怎么,难道你想抵赖?” 江云骁的确只进了院子,可是她的婚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了,那些世家公子一向避着公主府,甚至听到她的名号就躲的远远地,好不容易撞上来一个,虽然年纪略长自己七八岁,可江云骁也算年轻有为,而且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她怎么可能放过? 江云骁被她气的一时气结,公主府的护卫自然是听公主的,这分明是诬赖! 段祈煜眼中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段海棠恨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江云骁有的受了。 江云骁何时受过这等气,他脖子一梗,气道:“臣说没有就是没有!公主拿不出证据就要诬陷,堂堂公主殿下,传出去不怕别人说您仗着皇室威仪陷害忠良吗?” 皇帝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段海棠再不好,也是他的女儿,大月的公主殿下,江云骁这样指责已经是大不敬了,他声音也冷了下来:“武卫将军好大的气派,看来是长女老了,竟需要一个臣子来替朕教育女儿!” 江云骁心中一凛,忙磕了个头:“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 段祈煜默默看着,眼眸微动,朗声道:“父皇息怒,武卫将军忠心为国,战场杀敌肆意惯了,想必只是一时冲动才出言不逊。” 皇帝脑中顿了顿,随即想起这些日子京中的传言,神龙之说有板有眼,他心中也不免有些惊疑不定,此时听段祈煜话中的意思,江云骁仗着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就敢出言教训公主,藐视皇家威仪,心中对他的看法又多了几分。 段祈煜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眼角微微上挑,带出一抹凌厉,眸中却是平静无波,君臣就是君臣,哪怕公主再不好,也轮不到一个臣子教训,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海棠公主的闺誉,而且皇帝一直为了她的婚事烦心,好不容易有一个送上门来,想也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置了。 果然,皇帝蹙眉深思片刻,大手一挥道:“武卫将军为国征战,骁勇善战,实属难得,年轻有为,乃我大月男子表率,朕心甚慰,海棠公主才貌兼备,德行更是女子表率,今日既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天意如此,便赐婚海棠公主与永明侯世子吧!” 江云骁双目陡然瞪大,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一张脸早已青黑:“陛下,臣已有家室,怎能再娶公主,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双眉挑了挑:“你有家室?朕怎么不知道?据朕所知,你府中只有两位侧妃,正妃之位空悬,怎么,莫非永明侯世子觉得朕的海棠公主配不上你?” 当然配不上!江云骁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肥硕的桃红色,段海棠不光是胖,更是从来不知道怎么打扮自己,穿的衣服不是艳红就是翠绿,而且脸上总是浓妆艳抹,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上的妆都哭花了,腮红从脸颊流到下巴,沾着浓浓的脂粉,让人看了倒胃口的很。 段祈煜似笑非笑地看了江云骁一眼,面不改色道:“皇姐国色天香,纵然杨妃飞燕都不及皇姐一分,又怎么会配不上永明侯世子呢?再说,永明侯世子深夜闯入公主府,不正是中意皇姐么,父皇赐婚,恐怕他心中喜欢得紧呢!” 江云骁气结,他又不是脑子坏了,怎么会相中这样的虎姑婆!可是他确确实实是闯进了公主府,若是海棠公主真的闹起来,皇帝未必会顾及永明侯的面子,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神龙之说,皇帝对他已经有诸多不满了,若他再推脱,难保皇上不会翻脸……。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分明就是被人算计了,昨夜的黑衣人分明是故意将他引到公主府的,想通了这点,江云骁只觉得脑中嗡声一片,亏得他战功赫赫,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竟被人这样算计! 段祈煜淡淡瞥了他一眼,眉间浮上一丝凌厉,随即很快消失不见。 江云骁少年有为,再加上永明侯府的光环,可以说从没失败过,可是从昨夜到今天,先是有人奸杀了他的爱妾,又是知道了功夫不如人的事实,现在还被人算计要娶海棠公主,就算不气死也要有几日下不了床,这是他胆敢在文锦绣面前放肆的代价! 皇帝满意地看了一眼不再说话的江云骁,哈哈笑了两声,对韩忠道:“瞧瞧,这可不就是天作之合?传旨,赐婚海棠公主与永明侯世子,三月初八完婚!哈哈哈哈……” 走出御书房,江云骁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身上单薄的衣衫被冷水浸了一夜,此时更觉寒意刺骨,他双拳紧握,步子却有些踉跄,更可气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算计了他! “恭喜世子喜得佳人。”段祈煜走上来,一双眸子带着深深的笑意,仿佛真的很替他开心一般。 江云骁心中一堵,冷笑:“多谢太子成全!” 这件事虽然是有人算计他,可是若是没有段祈煜的煽风点火,他也不一定会娶段海棠,他当然不会给段祈煜好脸色看。 段祈煜对他的怨愤浑不在意,江云骁这个蠢货,傻傻分不清形势,皇帝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闯了公主府才让他娶了段海棠,而是借机敲打他,让他不要得意忘形罢了,神龙之说虽是流言,可也得看皇帝信不信。 “不必谢孤,是世子与皇姐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段祈煜含笑说着,又补了一句:“日后,世子就不必大晚上会见佳人了,可以日日夜夜看到皇姐,与皇姐举案齐眉了。” 他说完哈哈笑着远去,江云骁却是浑身颤抖起来,一想到日日夜夜都要看到那张脸,他便抑制不住想要大吼,一阵冷风吹来,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小太监忙扶住了他:“世子!” 江云骁眼前模糊一片,他恨恨锤了一下地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永明侯世子即将赢取海棠公主的事情不到一天就传遍了京城,传播速度如此之快,当然少不了段祈煜的推波助澜。 连日的阴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竹华斋中,文锦绣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手中的笔时不时在纸上批注几个字,神情专注而轻松,窗外的阳光洒在她面上,使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梦幻。 “……听说永明侯世子在宫门口吐了血,还是海棠公主亲自送回府中的呢,不过这海棠公主真是厉害脾气,到了永明侯府一看到永明侯世子的妻妾,当即就发了火,在门口就将世子妃和柳侧妃羞辱了一通,江家三位少爷出来劝架,反而被海棠公主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江二少爷脸都气绿了呢!” 碧雨说着,不由轻轻笑了起来,文锦绣微微勾了勾唇角:“世子妃如何了?” 碧雨一怔,显然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起吴氏,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慢声道:“吴氏出身书香门第,脾气最是温婉,想必是吃了个哑巴亏了。” “小姐怎么知道?”碧雨惊奇道,那吴氏从世子妃骤然变成侧妃,还被海棠公主羞辱,可是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吞下了苦果,尽心尽力照顾昏迷的江云骁,而那位柳侧妃却是气的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文锦绣微叹口气,前世她做皇后时,吴氏经常入宫觐见,她实在是个脾气温和的人,纵然自己后来失势她也没有落井下石过,可她知道这位世子妃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江云骁身边的女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她的宠爱却是经久不衰,若是没有几分手段,如何镇得住那群如狼似虎的美人呢? 想到这里,文锦绣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这样的喜事如今人人皆知,只是母亲恐怕还蒙在鼓里。” 碧晴微微皱眉:“小姐,老夫人那边没有提起要将此事告知夫人,我们……”言下之意,就是有可能老夫人要瞒着这个消息,她们可不要擅自做主才是。 文锦绣淡淡看了窗外一眼:“老夫人病中难免疏忽,只是这样大的喜事,身为姐姐她不知道岂非有些不近人情?况且咱们不说,也会有别人说,明白了么?” 碧晴略微想了想,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奴婢明白!” 她说完走了出去,碧雨愣愣看着二人:“小姐在说什么,奴婢怎么不明白?” 文锦绣含笑看了她一眼,碧雨对这些阴谋诡计到底不如碧晴敏感,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替我换衣服吧,我得去看望老夫人了。” 桐华院,二人走到时正巧在门口碰到赵敏兰,这些日子她过的十分舒心,一张脸都丰腴了几分,面上带着淡淡的桃花色,头上戴着一对喜鹊登梅报春簪,垂下来的宝石流苏与耳朵上的粉色淡水玉耳坠相映成辉,在她脸颊上投射出斑驳的光斑。 见到文锦绣,赵敏兰红唇勾起笑容,福身轻声道:“县君。” 文锦绣淡笑着点头:“夫人也来探望老夫人么?” “是啊,这些日子总为老夫人挂心,便想着来看看,不想竟和县君赶到了一起,可见是有缘。” 赵敏兰说着,与文锦绣并肩向院内走去,文锦绣微笑:“夫人忙于府中诸事实在辛苦,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看望老夫人,真是让锦绣敬佩。” 二人进了屋子,秦妈妈忙吩咐人搬了椅子过来,又命丫头在火炉里添了碳:“四小姐,侧夫人来了,老夫人刚刚还念叨呢!” 文锦绣挨着炕沿边坐了,伸手探了探老夫人的额头,温声道:“祖母今日可好些了?” 赵敏兰眼眸微动坐在下首,一双细白如玉的手捧着茶杯,修长的指甲应着杯子上的花纹,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老夫人看到文锦绣来了,苍老的面孔上浮现出几丝笑意:“今日好多了,身上也有些力气了,多亏了你天天来照顾我。” 文锦绣微笑着替她掖了掖被角,示意秦妈妈端药过来,笑道:“祖母福气绵长,我可没做什么。” 秦妈妈端了药过来,赵敏兰轻笑着伸手道:“我来吧。” “这药烫手,侧夫人还是不要动了,万一烫坏了手可了不得了。”秦妈妈含笑缩回了手,目光落到那修长的指甲上,眼眸深了深。 赵敏兰讪笑着缩回手,心中却是有些惊疑,秦妈妈对她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冷淡许多,莫非……想到这里,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秦妈妈一眼,却见她面容平静地将药碗递到文锦绣手里,又拿了帕子替老夫人擦嘴角,半点异常也无。 不会的,她做的那么隐蔽,怎么可能被发现,而且文锦纤已经被处置了,任谁都不会怀疑她的。 文锦绣眼角瞥到赵敏兰微微发白的脸色,眼底淡出一丝冷意,面上却是一副温婉的模样,伸手将药吹了吹,小心翼翼喂到老夫人嘴里:“祖母,小心烫。” 伺候老夫人吃完药,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赵敏兰眼波流转,道:“听说永明侯世子要迎娶海棠公主了,咱们也得预备着贺礼了,兰儿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情,实在是不知该出什么样的礼才不出错,特来请老夫人拿个主意。” 老夫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这有什么,依着规矩来就是了,不需要太重,让人挑不出错就是了。” 老夫人不喜欢嫡夫人,自然不会喜欢她的亲弟弟,如果不是公主下嫁,她都不一定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接交给嫡夫人处理就是了,只是嫡夫人处理,定然是礼金丰厚,而赵敏兰就不一样了,她和自己一样讨厌江家那些人。 文锦绣淡淡垂下眸子,赵敏兰为什么能让老夫人喜欢她,这就是原因,大事小情总会过问老夫人的意思,就拿这件事来说,她和老夫人想的是一样的,都不想备太厚的礼,可是如果她做主了,虽然老夫人也是这个打算,可是却会觉得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老夫人对权势看得极重,即使病中也不希望自己没有权力,赵敏兰很聪明地把握了老夫人的心思,这样问出来,就是告诉老夫人,她才是将军府的掌权人,这样听话顺从,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只是,想起自己刚刚读到的赵敏兰的内心,文锦绣唇角绽开一抹嘲讽,真的听话还是假意顺从,恐怕只有赵敏兰自己才知道吧。 ------题外话------ 啦啦啦,说到做到的万更哦!海棠公主你们喜欢吗?谁喜欢就娶回家做媳妇儿吧哈哈哈【奸诈笑】 《摄政王的庶女狂妃》夏雪莲 摄政王逼婚有手段: 上官璟睿淡淡问道:“看得出你很喜欢杀人?” 锦玉冷冷道:“怎么,你有意见?” 上官璟睿优雅笑问道:“本王准备得聘礼,你也接了,何时才过门?” 锦玉眼眸一眯问道:“聘礼在哪?” 上官璟睿扬手一指后方一片死尸道:“已被你杀了!” 锦玉咬牙道:“莫非摄政王没听过镇国公府五小姐只经商斗嫡母嫡庶姐,从不杀人!” 上官璟睿抛个媚眼道:“居然不杀人,商也经了,宅也斗了,权谋也反了,接下来是不是该陪本王谈谈爱,说说情,造造小人,暖暖床?” 锦玉抓狂道:“说好的高冷了?说好的陌生人呢?咋都成骚包呢?” 第七十六章 公主嚣张 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的精神也有些疲惫了,文锦绣便服侍她睡下。 赵敏兰站起身弹了弹袖子,轻声道:“府中事务繁多,我不便多留了,就先走了。” 文锦绣微微点头:“夫人请便。” 赵敏兰应了一声,带着穗玲慢步走了出去,文锦绣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微微沉了几分。 秦妈妈替老夫人放好帐子,见文锦绣准备离开,细细思索片刻,走上前道:“四小姐留步。” 文锦绣转过身看着她,秦妈妈左右看了看,吩咐小丫头们下去,文锦绣心中微动:“妈妈这是怎么了?” 秦妈妈看了碧雨一眼,文锦绣会意,吩咐道:“去外面等我。” 碧雨离开后,秦妈妈才放了心,几步靠近文锦绣,声音沉了几分:“四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也不跟你绕圈子了。” 文锦绣点点头:“妈妈请说。” 秦妈妈往内室看了一眼,示意文锦绣跟着她离远了些,低声道:“奴婢怀疑,当日害老夫人的不止有三小姐,兴许,也有侧夫人。” 文锦绣心中早已知道这件事,面上却一派惊讶,仿佛吓了一跳:“妈妈这话从何说起?” 秦妈妈叹了口气,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怀疑说了出来:“奴婢怀疑,前些日子,老夫人梳子上的蟾毒是侧夫人下的。” 她记得前一天下午,除了文锦纤之外,赵敏兰也去了桐华院,只是她没有在梳妆台前耽搁太长的时间,所以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可是那天事情解决后,她看到她下意识拂过床沿的动作,心中不由一惊,前一天赵敏兰曾经经过梳妆台,也是下意识地拂过桌子,那天老夫人梳完头并未将梳子收起来,只是那么随意地放在桌子上,赵敏兰的指甲修长,若是在指甲中藏了毒,再借着拂过桌子的动作将毒抹到梳子上,这是很难被发现的。 文锦绣眉心微动,当日文锦纤听了嫡夫人的蛊惑要下毒毒害老夫人,可是她年纪小,做这样的事难免心虚,再加上老夫人一向对她不亲近,这毒未必能下到老夫人近身之物上,可是赵敏兰就不一样了,老夫人对她可是亲近的很,根本不会怀疑她。 秦妈妈说完,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只是,奴婢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 文锦绣眼眸微动,淡声道:“这件事妈妈就当没发生过,一来没有证据,而且父亲已经处置了三姐姐,侧夫人又正得父亲的心意,如果要闹出来难免又生事端,倒不如静观其变,兴许侧夫人只是一时糊涂,再往好处想想,说不定是妈妈误会了呢。” 秦妈妈点点头:“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若是贸然说出来,冤枉了侧夫人反而不好,只是,四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个有能耐的,还请您多多看顾老夫人才是。” 文锦绣微微笑起来:“这是自然的,只是妈妈也要注意,依我看,事情总要防患于未然,是不是?” 秦妈妈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突地一跳:“四小姐说的是,奴婢记下了。” 正月初一,京城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文家也不例外,一大早文锦绣几人就向老夫人拜了年,又向文凛和赵敏兰请了安,到了下午才能得空。 凉亭中,文锦绣眸光微动看向对面的男子:“听说永明侯世子这几日昏迷不醒,江家请了七个太医也束手无策?” 段祈煜薄唇微勾:“他是气急攻心,太医又有什么法子?”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被逼着娶海棠公主,这对江云骁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件耻辱的事,更何况他更是知道了连一个刺客都比他强的事实,只不过再气也不会气到如此,他昏迷不醒,八成是段祈煜的主意。 “海棠公主觅得佳婿,这自然是一桩喜事,只是我却好奇,那夜怎么会那么巧,江云骁一进公主府就被发现了呢?以他的身手,定然不会被那群侍卫制服才是。” 文锦绣眉峰微蹙,缓缓问道。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向她靠近几分,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皇姐已经年过二十,自然是着急找个夫婿,永明侯世子相貌堂堂,又是年少有为,皇姐怎么会不心动呢?” 事实上,海棠公主一早就知道江云骁那夜会闯进来,所以早在院子下放了铜盆锅碗,只要他跳下来,必然会引起响动,江云骁夜里闯入别人府邸原本就心虚,一听响动定然会怔住,这个时候早已有人将掺了软筋散的水泼到他身上,他能逃得出就怪了! 江云骁虽然英勇,只是这阴谋诡计却是不精通,这也是他那夜气糊涂了,不然未必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引他前去。想到这里,文锦绣顿了顿,看向段祈煜:“这么说来,那晚的刺客是你派去的了?” 段祈煜点了点头,他的人,他有足够的信心,定然可以激起江云骁的怒火。 文锦绣眉心微蹙:“那那位姨娘也是你的人杀的?”她感觉不太对,段祈煜不是这样滥杀无辜的人。 段祈煜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这可不是,你看看。” 文锦绣接过纸条,上面详细地写着永明侯府众人的起居行为,事发前一晚,柳侧妃曾经去过那位三姨娘的院子,还坐了许久,可是这位柳侧妃一向恃宠而骄,向来看不起那些低人一等的姨娘,又怎么会跟她闲坐许久呢? 细细看了看,文锦绣红唇微微勾了起来,柳侧妃的异常,连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她不信吴氏会看不出,想必这位世子妃也是顺水推舟了,日后若是查出什么,过错全是柳侧妃的,可跟她半点干系也没有。 段祈煜看到她的笑容,眼眸闪了闪:“吴妃心机深沉,平日却是一副温婉的模样,柳侧妃虽然狠辣,却是太过鲁莽,有些事情还得有人多提点才是。” 文锦绣微怔:“你的意思是……” 段祈煜微微一笑,伸手拉过她的手心,在她手心里轻轻写下几个字,文锦绣看着,慢慢绽出一抹笑容,这可是个不错的主意。 安瑞院,嫡夫人刚刚歇了午觉,只觉得身上困乏的厉害,头也有些重,不由蹙眉道:“这几日的天气越发冷了,再加几块碳。” 丫头春雨应了一声,忙又往火炉里加了几块木炭,小心翼翼地看了嫡夫人一眼,道:“夫人这几天总是疲惫的很。” 嫡夫人冷哼一声:“这几天那群贱蹄子得意,连带着这将军府都晦气了几分。” 她说着不免又是一阵咳嗽,可恨文凛那个老东西,因着她下手毒害老夫人的缘故,连过年都不许她出院子,府里的小姐少爷更是不许来拜见她,她已经多日不见文锦织了,也不知她如何了,赵敏兰有没有苛待她……想到这些,嫡夫人只觉得心火更盛:“这群贱人,一个个的都是狐媚子!” “夫人别动气,世子已经病倒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春雨丢了手上的火钳子,走上前劝道。 嫡夫人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世子病倒了?” 江云骁好好的在永明侯府待着,怎么会说病就病? 春雨仿佛说漏了嘴一般,下意识捂住了嘴:“没有,是奴婢听错了……” 嫡夫人眼眸冷了下来,她直觉的这事不对,一把揪住春雨的胳膊:“你老实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老爷说您不应操心这些琐事……” 嫡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快说!” 春雨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前几日府中进了刺客,世子追踪刺客出去,却不慎闯进了海棠公主的府中,被公主府护卫抓个正着,海棠公主去皇上面前哭诉世子对她不敬,毁坏她的闺誉,皇上为了安抚公主,就,就将她赐给世子做正妻了,世子受了一夜的风寒,又被海棠公主一阵羞辱,这才气急攻心,一下子病倒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老爷吩咐不让告诉夫人,奴婢们才瞒着,夫人恕罪啊!” 嫡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即重重坐倒在座位上,海棠公主?海棠公主! 江云骁身为武卫将军,堂堂永明侯世子,这样的人物居然被逼着娶海棠公主?而海棠公主,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居然还敢羞辱他?她的弟弟是什么人她能不知道吗?江云骁在外征战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美人不缺,会看上海棠公主? 再说以他的本事,追踪个小小刺客怎么可能得不了手,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套给他。怪不得,怪不得文凛敢这样对她,过年都不肯解了她的禁足,原来是看着江云骁病中无暇顾及到她了,就得意忘形了! 嫡夫人牙关紧咬,一把扫下手边的茶杯:“来人!备马车!” 春雨忙拦住了她:“夫人,您现在不能出去,若是被老爷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嫡夫人一把推开她,冷笑道:“他能怎么样,世子病倒了,可江家其他人还在,我现在要去永明侯府探望世子,谁敢拦着!” 听到屋子里杯盏碎裂的声音,宋妈妈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嫡夫人气的面色发青,被春雨紧紧拦着,她忙走上前去:“哎呦我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嫡夫人冷冷看着她:“世子要娶海棠公主的事可是真的?” 宋妈妈愣了愣,随即狠狠踢了春雨一脚:“没心肝的小蹄子,这样的话谁许你乱说的!” 嫡夫人冷哼一声:“怎么,你们还想瞒着我多久?等婚事成了再告诉我吗!” 宋妈妈眼珠转了转,朝春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劝道:“夫人,您先别生气,听奴婢一句话,这事是皇上下的旨意,您能如何?” 她叹了口气:“若是有法子推了婚事,二少爷他们又怎么会不想呢?这事是世子理亏,皇上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夫人若是闹起来,丢了江家和文家的脸面倒是小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让皇上以为是世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嫡夫人微怔,一双长眉紧紧拧了起来,手指下意识绞着手里的帕子,宋妈妈说的有道理,如果有办法,江家其他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世子妃的母家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此时皇上的旨意已经下达好几日,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她深深吸了口气:“世子如今怎样了?” 宋妈妈忙道:“已经好多了,等过几日大好了,夫人再去看吧。” 嫡夫人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道:“不行,这事有古怪,准备纸笔,我要修书一封,立刻交给二少爷。” 宋妈妈疑惑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嫡夫人冷笑:“这件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依我看,跟文锦绣那小贱人脱不了干系。” “四小姐?不会吧,她哪有那个本事?”宋妈妈显然不相信。 “云骁年纪轻,又是心胸磊落之人,怎么会看得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你想想,能在他手里逃脱的刺客定然不是常人,十有*就是太子身边的人。” 嫡夫人眼眸森然,毕竟深宅大院生活多年,看问题的眼光远比江云骁毒辣,情绪稳定下来后,她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关键之处:“以云骁的心性,定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耻辱,他现在被气的病倒在床上,等他清醒过来,怕是还会做出出格的事来,文锦绣那小丫头果然毒辣,如果云骁一时冲动杀了公主,到时候就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即使皇上看在父亲的份上不会牵连旁人,云骁却是非死不可。” 只要他一死,江家的势力就被砍掉一半,虽然其他人还在,可自己胞兄远在边疆,远水解不了近渴,江家其他人跟自己不是一母同胞,未必会全心全意帮她,这样的情况下,文锦绣想对自己出手简直是太容易了,果真打的好算盘。 宋妈妈心头一凛,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门道,她皱起眉头:“依夫人这么说,那世子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嫡夫人颓然叹口气:“为今之计,他不光要娶,还得满心欢喜地将公主迎进门,只是……府中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该管一管了。” 宋妈妈心中一跳:“夫人的意思是?” 嫡夫人冷哼一声:“等着瞧吧,文锦绣想利用这件事打击江家,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宋妈妈应了一声,这时小丫头端药进来,她忙端过药:“夫人为这些事情忧心费神,可要注意身体,趁热吃药吧。” 嫡夫人瞥了药碗一眼,皱着眉头接过一饮而尽:“这些药天天吃,还是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夫人别着急。”宋妈妈收了汤碗,接过嫡夫人写好的书信快步走了出去。 竹华斋,文锦绣刚回到院子洗了手,如幻便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夫人递消息出去了。” 文锦绣眉梢微抬,碧晴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担忧道:“小姐,夫人是要请江家人帮忙扭转局面吗?可婚事已成定局了呀……” 是啊,婚事已成定局,所以嫡夫人定然不会阻挠这件事,但是她对自己恨之入骨,定然会把这件事记在自己头上,江家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是不会放过她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消息拦下来?” 如幻眼中闪过冷光,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嫡夫人能看出的问题,吴氏定然也看得出,说不定比她看得更加深远,如果不让嫡夫人递消息出去,恐怕吴氏很快就会猜到嫡夫人失势被控制,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文锦绣想了想:“仔细留意着永明侯府的事情,以后怕是要有一场大戏唱。” 江云骁的性子岂会是委曲求全的人,越是压抑,日后带来的麻烦就越大,且等着瞧吧。 迎芳院,赵敏兰听了下人的回报,一双秀眉紧紧拧了起来,脸色也冷了几分。 她派人将江云骁的事泄露给嫡夫人,她居然没有失态地冲出去从而惹得文凛厌弃,还传了消息去江家,万一她将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告诉江家人,到时候江家人算起账来,自己岂不是要倒霉? “赵妈妈,你说夫人会不会把我苛待她的事告诉江家?” 赵妈妈恭敬地站在堂中,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特意被派来服侍赵敏兰的,也是个人精,听了赵敏兰的担忧,略微细想了片刻:“侧夫人放心,这些事算不得什么,依奴婢看,夫人恨的不是您,而是那位。”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竹华斋,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侧夫人也该有所防范才是,夫人心思歹毒,您在府中虽说有老夫人依仗,可老夫人要考虑的是整个家族,不一定能完全站在侧夫人这边啊。” 赵敏兰心中微顿:“你的意思是……” 赵妈妈左右看了看,穗玲忙叫丫头们都退了下去,赵妈妈这才低声道:“夫人和四小姐势如水火,六姨娘和二小姐又明哲保身,侧夫人是定然不能站到夫人那边的,依奴婢看,不如和四小姐联手,一不做二不休。” 赵敏兰听到最后几个字,心中一跳,赵妈妈是老夫人送给她的,那她的话是不是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呢?可是,老夫人虽然不喜嫡夫人,也确实想除掉她,却不会用文锦绣做枪使,难道,要她去做出头鸟? “侧夫人,您想想,夫人跟四小姐之间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您已经身在局中,又怎能全身而退?横竖四小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夫人一死,她还不是任您拿捏?” 赵妈妈说着,眸中闪过一丝暗沉。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跟她的关系倒算不得亲近啊。”赵敏兰有些担忧,一开始文锦绣确实帮着她,可坏就坏在她太轻视这个丫头了,以至于现在二人的关系怎么都有些尴尬。 赵妈妈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道:“夫人多虑了,四小姐在这府中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大少爷对她再好,可毕竟是男子,不能久居后宅,夫人若是与她联手,她必定乐意。” 赵敏兰眉头紧蹙,她越想越觉得这样不妥当,文锦绣可不是普通的丫头,她可不要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才好,想到这里,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 赵妈妈心头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赵妈妈走后,赵敏兰招来一个小丫头:“赵妈妈是一直伺候老夫人的吗?” 小丫头名叫萍儿,听到这话不由奇怪道:“是啊,赵妈妈伺候老夫人多年了,侧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赵敏兰微微摇头,摆摆手让她下去了,穗玲看出不对来:“夫人怀疑,赵妈妈是嫡夫人的人?” “她心思深沉,我不得不防范。”赵敏兰说着,眼神沉了几分,江云骁虽然病了,可江家的消息瞒的很紧,她旁敲侧击问文凛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时候老夫人不会要处置嫡夫人的,如果这个时候她出手了,说不准正好着了道,嫡夫人很有可能会借着这件事翻身,再反咬她一口,她好不容易才掌握了掌家的权力,如果惹得文凛厌弃,那么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穗玲叹了口气:“从前只知道将军府锦衣玉食,不想竟是这么个龙潭虎穴。” 赵敏兰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眸中闪过冷芒,伸手抚了抚衣袖上华丽的花纹,淡淡道:“凡事有失必有得,龙潭虎穴又如何,只要小心筹谋,以后的日子还说不准呢。” 穗玲微怔,看向赵敏兰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心头漫上一丝惆怅,没进将军府的时候,侧夫人虽然聪明,可从不向现在这样心机深沉。只是她哪里知道,人一旦尝到权力的甜头,再想丢开就如同戒除毒瘾,简直是难如登天。 竹华斋。 碧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侧夫人来了。” 文锦绣眉梢微微扬起,只见门外赵敏兰盈盈走了进来:“县君这日子过的好悠闲。” 碧晴忙搬了椅子让她坐了,文锦绣含笑看了她一眼:“夫人可难得来我这里,碧晴,去沏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来。” 碧晴应了一声,赵敏兰笑容满面:“这样好的茶,也只有你这里才有了。” “哪里,老夫人那里的东西才是整个府里最好的。”文锦绣眼眸闪了闪,看了赵敏兰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来意,不过她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凡事总要沉得住气才能掌握主动权。 赵敏兰轻轻放下茶杯,用帕子轻轻点了点嘴角:“昨日我看书时,偶然翻到一句话,略微有些不明白,不知县君能否解释一二呢?” 文锦绣眼眸微微一动:“夫人可说来听听。” 赵敏兰笑了笑,轻声道:“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我有些不明白,人生在世,谁不是求一个安稳平安,怎么反倒会死于安乐呢?”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夫人要问的怕不是这句话的意思吧,有话不妨直说。” 赵敏兰面上笑容更深:“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你既这么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现在你我在这府中都是如履薄冰,嫡夫人虽一朝失势,但未必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时候你我该如何自处?”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那么依夫人看呢?” 赵敏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红唇轻启:“一不做,二不休。” 大年初一,其他人家都是喜气洋洋,炮仗声不绝于耳,永明侯府却是有些沉闷,不为别的,世子江云骁重病在身,永明侯夫人陈氏担心的几日几夜吃不下饭,一时也病倒了,江家其他少爷们都紧张不已,这个时候自然没心情过年。 “沈太医,家母身体如何?” 江家二少爷江云峰眉峰紧蹙,面上露出浓浓的担忧。 沈太医皱眉:“老夫人这是郁结于心,不宜太过忧虑啊。” 永明侯夫人已经年近六十,丈夫和长子常年在外打仗,她挂心多年,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如今最疼爱的小儿子又受了这样的委屈,老太太一气之下,难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江云峰微叹了口气,永明侯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操心,任何事情看不过眼都要管一管,思虑过重必然伤神,尤其这个年纪更是百害而无一利,文锦绣那个丫头不声不响,甚至还没有出手就使得老夫人先病倒了,不容小觑啊。 “二老爷,海棠公主到了。” 管家慌慌忙忙跑进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江云峰心头一跳:“到哪里了?” “回二老爷,已经过了永华门了。” 江云峰额角狠狠一跳,一旁的四少爷江云海脾气有些急躁,狠狠锤了一下墙壁:“她怎么又来了!” 自婚事定下,海棠公主就时不时往永明侯府跑,每一次都将吴氏骂的面色惨白,将整个永明侯府闹得鸡飞狗跳。 三子江云澈刚刚走进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忙招来一个丫头:“快去告诉世子妃,让她从后门出去躲一躲。” 说话间,只听门外一阵喧哗声,江云峰心中一跳,忙带着众人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只听一阵铃声响动,一辆华丽的马车堪堪停下,马车后面足足跟了十八个侍女,马车旁是两队护卫,清一色的黑衣裳,看起来颇有气势。 江云峰率先走上前:“不知公主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段海棠冷笑一声,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丢了出去:“本公主还未到永华门就派人来告知,你们却现在才出来接驾,莫非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江云峰叫苦不迭,江云澈见状忙走上前躬身行礼:“公主恕罪,实在是家母身体抱恙,臣等忧虑母亲病情,这才接驾迟了些。” 段海棠一把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脂浓粉厚的脸来,她扫视了一圈,见江云峰,江云海和江云澈的妻子妾室都在,唯独不见吴氏,不由冷了一张脸:“吴侧妃呢?本公主到访,她怎么不出来接驾?真是没规矩!” 江云海眉间染上怒火:“五弟妹出门了,并不知道公主驾到。” “是吗?别是故意躲着本公主吧!” 段海棠眼中闪过怒色,在她看来,江云骁既然要娶她,这些个妻妾都应该遣出去才是,可是父皇却不许她这么做,再加上她也知道江云骁心中不愿娶她,未免将他逼急了,她这才忍下了这口气。 江云峰忙赔笑:“这怎么会呢。” 段海棠长长吸了口气,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会的,她不是向来不喜欢本公主吗,本公主还没过门呢就摆出这样的架子给谁看呢,区区一个侧妃,竟然敢藐视皇家尊严,真是胆大妄为!来人,给我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抓出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规矩!” 江云峰心头一跳,忙走上前劝道:“公主殿下息怒,五弟妹的确不知公主驾到,臣即可着人去请她回来。” “五弟妹?谁是你五弟妹,江大人,大理寺呆久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吗?” 她并没有刻意降低声音,江家的丫头妈妈们都将这些话听的真真切切,江云峰面上有些羞恼,但这的确是他出言不慎,毕竟皇上赐了婚,吴氏就不能再算世子妃,海棠公主心眼小,计较这称呼他也无可奈何,只得赔笑道:“公主息怒,是下官一时出口不慎,还望公主莫怪。” 段海棠冷哼一声,掀开帘子走下马车:“这还差不多,以后可要记住了,再犯本公主定不轻饶。” 江云海见她这样嚣张,胸口生起一团火来,江云澈忙拉了他一把,朝他使了个“别冲动”的眼色,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江云骁怎么不出来见我!” 段海棠坐在正厅,一身玫瑰红的衣裳十分扎眼。 江云澈微微苦笑一声,走上前道:“公主恕罪,五弟还病着……” “还病着?他怎么这么不中用,哼,依本公主看分明是装病!来人,去请世子过来!”段海棠不由分说便下了命令,江云海火气腾地冒了上来:“公主何必强人所难!” 段海棠眉头一立就要张口教训他,江云澈忙走上前来:“公主,五弟尚在病中,哪怕不顾惜他的身体,也请公主想想,若是他病情加重,等到大婚之时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不是让公主丢了面子吗?” 段海棠最为在意的就是她的婚事,这也是她三不五时就要过来看看的原因,江云澈深知这一点,他为人儒雅,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让人听了很是舒服,果然段海棠皱着眉不说话了,那准备请人去的侍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段海棠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悄悄走了出去。 这时,一个小丫头快步跑了进来:“二老爷,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她硬要来拜见公主,奴婢们拦不住啊!” 永明侯夫人听说段海棠来了顿时气的脸色铁青,一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被逼着娶这么个虎姑婆,永明侯夫人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更何况段海棠教训吴氏的事,虽然江云峰他们瞒的很紧,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此刻一听她到了,直觉的她又要欺负吴氏,永明侯夫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忙挣扎着要起来。 段海棠听闻永明侯夫人要拜见她,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肥厚的手掌抹了抹嘴:“既然侯爷夫人身子不适,她又是本公主未来的婆母,本公主便去探望一下吧。” 江云峰心头一跳,永明侯夫人见到段海棠,那还不得立刻气死? 他忙上前:“公主千金之躯,家母受不起啊!” 段海棠浑不在意挥挥手:“没那么多讲究,而且本公主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侯爷夫人,顺便的事。” 她说着便带着婢女快步向永明侯夫人的院子走去,脚步声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江云峰等人心头一跳一跳的,走到院子里,只听到屋内一阵吵闹,段海棠快步走了进去,门板咣地响了一声,众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永明侯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冷声道:“听闻公主驾到,原本想去拜见,只是身体不适,公主莫要怪罪才是。” 接着是江云峰的妻子林氏,江云澈的妻子孟氏,江云海的妻子孙氏,都忙朝段海棠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段海棠应了一声,走到主位上坐下:“诸位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想跟老夫人说些事。” 永明侯夫人简直一刻都不想看到她那张脸,但还是得忍着:“公主请讲。” 段海棠道:“本公主来,是想告诉老夫人,大婚之后,我不会住在府里。” 永明侯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心中冷笑,她不愿住在府里正好,自己也省的看到这张倒胃口的脸。 不料段海棠又继续道:“世子身为驸马,应当与本公主一同住在公主府,逢年过节,本公主会陪着世子回府来探望老夫人的,为了怕他不习惯,原本今日本公主就打算带他回去,不巧他还病着,本公主体恤夫君,但是有一些规矩他却是应该知道的。” 永明侯夫人眼眸陡然瞪大,段海棠这意思哪里是她下嫁,分明是让江云骁入赘公主府,这怎么可以?他们江家肯娶她就不错了,她竟然还想让江云骁入赘?休想! 永明侯夫人顿时脸色铁青:“公主这样不妥,陛下的旨意是让云骁迎娶公主殿下,却不是入赘!” “本公主想怎样就怎样,父皇只说赐婚,又没说到底是我嫁他还是他嫁我,还有,本公主身为大月的公主殿下,是绝对不会与人共事一夫的,但父皇教导我宽厚待人,我也不愿赶尽杀绝,江云骁的侧室都可以留在府中,哪天本公主高兴了会将她们传到公主府,也算是宽容了。” 段海棠说着,又端起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了进去,继续道:“还有,我公主府规矩大,既然现在世子病着不便探望,就请夫人代为转达,入府之后记得要洁身自好,不得顶撞本公主,不得纳妾,出入行踪要随时禀报,无事不得擅自离府,腊梅,将公主府的规矩呈上来,留给世子好好研读。” 段海棠身后的大丫头腊梅走了出来,将手里的纸卷放到桌子上:“这是公主府中的规矩,这规矩是多年前瑶华公主定下的,瑶华公主的驸马正是将此规矩研究透彻并且身体力行,才有了公主与驸马的佳话一段,所以侯爷夫人可千万不要辜负公主的心意。” 永明侯夫人只觉得胸口一阵火气上来,堵在那里憋的难受的厉害,江云峰江云海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瑶华公主当年可是国色天香,又是德才兼备,驸马是个文人,性情原本就温和,而且二人乃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段海棠怎么比?她有哪一点比得上当年的瑶华公主? 这时,刚刚离开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段海棠身后,段海棠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施施然站起来,伸手弹了弹衣摆:“本公主要说的就这么多,侯爷夫人既然身体不适就不必相送了。” 她说完带着一众婢女侍卫浩浩荡荡离开了,永明侯夫人看着桌子上的纸卷,牙关死死咬住,孟氏见状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母亲千万不要动怒啊!” “你走开!”永明侯夫人厉声喝了一声,一把推开孟氏,快步走到桌子前,扯住那纸卷就狠狠摔到了地上,那纸卷咕噜噜滚远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来,永明侯夫人看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怒声道:“这个贱人!” 恰在此时,只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柳侧妃她,她……她被人打死了!” “你说什么!” 永明侯夫人身子晃了晃,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顿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江云峰忙一把扶住了她:“快去请太医!” ------题外话------ 哈哈,又是万更哦!海棠公主的存在就是气江家人的,气不死就再接再厉哈哈哈 《农门贵女有忠犬》: 现代建筑设计师穿越古代成为一朵可怜的小白花? nonono,那不是女主的设定,正文应该是这样: 挣金山银山,斗无良亲戚,再添一个前世死对头? 顾宛:不够。 医术毒术双修,建筑军火兼顾,还有一个强大幕后身份? 顾宛:有点意思了。 赠送美男如云福利,再加趁手的古玩收藏一堆? 顾宛:尚可。 某男冷冷添一句:这文的重点没有我吗? 作者君摸摸脑袋:你是指那只忠犬吗?哎呀,忘记了,我马上补! 1v1的欢脱种田文,绝对甜宠,绝对虐渣,绝对爽!绝不脑残,绝不弃坑,绝不烂尾!欢迎入坑~ 第七十七章 借刀杀人 永明侯世子侧妃暴毙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虽然是个侧妃,但毕竟也是半个主子,第二天整个永明侯府就挂起了白幡,消息传到将军府,老夫人不由一怔,奇怪地看向文锦绣:“柳侧妃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好好的暴毙?” 文锦绣轻轻摇头:“想必是得了什么急症吧,咱们家跟永明侯府是有姻亲关系在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世子定然很伤心,孙女听说,皇上下令要好好操办,恐怕到时候咱们和母亲都得去。” 老夫人冷了一张脸:“你母亲还在病中,大正月的,这样的事实在晦气。” “世子毕竟是母亲的亲弟弟,听说前段时间他还受了风寒病了多日,母亲心中担忧,自然应该去看看。” 文锦绣说着,拿过一个大红色绣百福迎枕给老夫人靠在身后:“祖母不必担心这些,如今养好您的身子是要紧。”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对秦妈妈道:“这几日天冷,去给五丫头添些衣裳吧,还有,夫人这几日身体不好,我那里还有支千年雪山参,给她补补身子吧。” 这就是要放过嫡夫人的意思了,秦妈妈应了一声:“哎。” 回到竹华斋,文锦绣摆摆手让丫头们都下去了,一个人坐在窗边,脑中想着这些事,据她所知,柳侧妃是被海棠公主的侍卫打死的,海棠公主心性残忍,多年婚事耽搁自然不会允许夫君身边有其他女子,而且柳氏生的花容月貌,海棠公主定然不能忍耐,只是她却好奇,吴氏一直在江云骁房中照料,怎么昨天就不在呢?就算是得到江云澈的消息躲了起来,那么柳氏怎么会刚好在那里,又刚好被海棠公主的侍卫看见?时间卡的刚刚好,由不得人不多想。 再细想几日前的事情,三姨娘夜里被杀,段祈煜得到的消息是柳氏动的手,但是柳氏生性高傲,她不会无缘无故跑去跟一个姨娘“闲聊”,所以那天定然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从而让她有了除去三姨娘的想法,而她这么快遭遇不测,难道真的是意外? 段祈煜走进来,就见到佳人娥眉微蹙,眼中不由露出笑意:“在想什么?” 文锦绣看到他,微微坐直身子,伸手端过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段祈煜盯着永明侯府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手里的消息定然比她还要多,这件事她不信他没有想法。 段祈煜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枚血玉戒指放到她手心:“柳侧妃暴毙,翰林院副使柳大人骤然丧女,突发心疾,柳夫人得到消息便赶去了侯府,永明侯世子伤心过度,无心迎娶新妇,父皇下旨丧事大办,婚事推后。” 果然!文锦绣眸光微冷,人是海棠公主的护卫打死的,这件事海棠公主理亏的很,而且那天还将永明侯夫人气病了,皇上定然不能得安抚江家,婚事推后,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而且这件事一发生,翰林院副使一病还不知多久,朝中瞬息万变,海棠公主多日以来对吴氏的羞辱都不是什么秘密,如今朝中定然有言官进言,要求皇上重惩公主,为吴氏抱不平。 “这位世子妃,可真是个狠角色。”文锦绣声音轻的仿佛梦中呢喃一般,这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非吴氏莫属了,借着柳侧妃的手除去了三姨娘,又接着海棠公主的手除去了柳侧妃,同时海棠公主惹上一条人命,柳副使生病不能上朝,此消彼长,柳家一直跟吴家平起平坐,这么一来,吴家定然会趁此机会吞并柳家的势力……吴氏不声不响,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么一个难题解决了,除掉了自己的敌人,还没沾一点血腥,借刀杀人,吴氏可谓是用的游刃有余,不得不让人忌惮。 段祈煜眼中光芒闪动:“她的确不好惹,不过用的好的话,也未必不是一把好刀啊!”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起来,吴氏除掉三姨娘和柳氏,绝非争宠这么简单,这背后定然还有更加隐秘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她一定会知道的。 安瑞院,嫡夫人得到消息后并没多少意外,淡淡看了一眼便让人拿下去了,宋妈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夫人,这是老夫人特地送过来的千年雪山参,补气养身最是合适不过,奴婢今晚给您熬了汤吧。” 嫡夫人看了一眼那锦盒,唇边勾起冷笑:“不过是拿来做场面的,千年雪山参?她舍得给我?” 宋妈妈讪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嫡夫人看了她一眼:“去吧五小姐叫来。” 她禁足多日,文锦织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不知在忙些什么,宋妈妈应了一声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脚步,低声交待丫头道:“夫人晚饭后要吃药,抓紧时间熬着,别耽搁了。” 那丫头名叫莲衣,一直伺候嫡夫人的药食,听到这话忙应:“哎,奴婢马上就去熬上,还是以前的方子?” 宋妈妈沉思片刻:“还按之前的就行,注意别忘了。” 莲衣应了一声垂下了头,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宋妈妈便带着文锦织走了进来,嫡夫人多日不见女儿,此时见到只觉得她瘦了许多,不由蹙起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文锦织摇摇头:“母亲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嫡夫人拉过她,朝宋妈妈使了个眼色,宋妈妈会意,便带着丫头走了出去。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嫡夫人摸了摸文锦织的脸,文锦织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母亲……” 这些日子赵敏兰有意无意地找她的事,一会是早上请安去晚了,一会是到她身旁立规矩,一会是嫌她这样,嫌她那样,变着法的找事,她有心找嫡夫人商量对策,奈何连安瑞院半步都靠近不得,真是憋屈极了。 嫡夫人眼中闪过冷意,很好,赵敏兰,文锦绣,之前是她一时不慎着了这两个小贱人的道,以后她们再想对付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拍了拍文锦织的手,轻声道:“你不必担心,你舅舅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过几日咱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文锦织皱起眉头:“母亲有什么打算?” 嫡夫人冷笑一声道:“这你就不要多操心了,只是母亲之前交待过你,要多和太子亲近,你可做了?” 文锦绣面色有些不自然:“太子殿下一向亲近四姐姐,女儿没有办法。” “糊涂!”嫡夫人骂了一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若有心哪里会没有办法。” 她微微叹口气,文锦织毕竟年纪小,做事情考虑不周,事事都得自己护着,一出个什么事情就没了主意,这一点跟文锦绣比真的是差远了,文锦绣这些日子风头益盛,若是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她们定然是要被她踩在脚下了,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日,前来吊丧的人络绎不绝,那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几乎占了半条街,将军府的马车赶到时,前面已经长长的排了一条长龙,老夫人不由蹙眉:“不过是一个侧妃,怎的阵仗这样大?” 文锦绣陪着老夫人坐在马车里,眉心微动,浅浅笑了笑:“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下旨大办,而且听说,皇上命海棠公主闭门思过,想必今日的丧礼会办的很风光了。” 嫡夫人天刚亮就带着文锦织赶到了永明侯府,所以并未与她们一路,文锦绣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看,前面一眼望不到头,全是前来吊唁的世家贵族,老夫人叹了口气,吩咐人道:“去通报一声,就说将军府的人到了。” 小厮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文锦绣看人这样多,马车不好过去,便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人少的地方,自己陪着老夫人朝门口走去。 永明侯府,世子妃吴氏正在与嫡夫人说话,听人报将军府的人到了,便吩咐道:“将人请去正厅,我随后就到。” 嫡夫人皱起眉头:“弟妹,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吴氏柔和笑笑,起身替她斟了一杯茶:“听说姐姐大病初愈,不该操心这些个琐事,织儿如今一年比一年大,姐姐做事也该考虑考虑她才是。” 嫡夫人叹了口气,眉眼间满是愁容:“我正是为了织儿考虑,如今那丫头搭上了太子,性格更是复杂多变,我们母女都要被她踩到脚底了,弟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若不肯帮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吴氏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姐姐这话可是为难我了,世子这两日病着,我担忧不已,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而且,皇上虽说不提这婚事了,可是毕竟只说了推后,万一哪天再提起呢?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一切都得以世子为主才是。” 当她看不出来么,嫡夫人分明是哀兵之策。 嫡夫人冷笑一声:“云骁是我亲弟弟,我做事定然也是为他考虑,这件事背后是那丫头撺掇着,柳氏好好的死了,咱们不能做出什么事来,可是柳家人未必肯善罢甘休。” 吴氏心头微动,起身朝她走了几步:“姐姐的意思是?” 嫡夫人红唇微勾:“弟妹,时候不早了,别让人等急了。” 正厅,文锦绣陪着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侯府的丫头垂手站立在两旁,正厅内所有华丽的东西都被撤了下去,十分素淡,按理说一个侧妃去世,侯府纵然要办丧事,也不必做出这副姿态来,如今这样倒像是故意。 “世子妃到!” 门外一声唱和,文锦绣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穿着浅蓝色绣梨花吐蕊的素衣,鬓上插着一双白玉制的新月出云簪,既简单又素雅,面上薄施脂粉,一双眼顾盼神飞,看到二人时面上带了三分笑意:“许久不见,老夫人身体可好?” 老夫人笑着起身:“劳世子妃记挂了,一向都好。” 吴氏微微笑了笑,看到一旁的文锦绣,不由朝她招了招手:“这是锦绣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标致,我看了也喜欢的紧,一直想有个这么端庄美丽的女儿,奈何总不得意。” 文锦绣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朝吴氏行礼:“舅母谬赞了。” 老夫人面上谦虚,心中却是十分高兴:“你是她舅母,自然她也得当你做母亲,若是喜欢,改日让她来陪陪你就是了。” 吴氏唇角勾了勾:“一直想叫她来陪我说说话,只怕老夫人舍不得呢,既然您开口了,那过些日子就让她来住几日吧。” 老夫人听了吴氏的话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能反悔,只能笑了笑:“以后你的日子还长着,还怕没有女儿生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府上女孩儿可不少,哪一个不比锦绣优秀,我听说慧儿已经会背诗了,以后定然是个才女。”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吴氏与江云骁成婚已经十年,膝下有一个儿子,已经八岁多了,跟着永明侯在外教养,倒是柳侧妃生了个女儿,名叫江慧,如今才刚刚六岁。 吴氏叹了口气:“慧儿这孩子的确聪明,只是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柳妹妹,心中着实难过。” “柳侧妃突遭横祸,可苦了孩子没有亲娘在身旁,不过你素来喜欢女儿,定然会待她视如己出,柳侧妃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老夫人说着,吩咐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放到正堂桌前,吴氏微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她说着看向身后的妈妈:“这个时候慧儿应该睡醒了,厨房里炖着山药红枣羹,你去看看好了没,记着多炖一会儿,她肠胃不好,得吃些软口易消化的。” 那妈妈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文锦绣微微垂下眸子,如果没有亲身照顾孩子,怎么会知道孩子的作息习惯呢,这里这么多宾客,不止一个人猜测吴氏会苛待江慧,吴氏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消了许多人的猜测,不过,真心还是假意,旁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 ------题外话------ 宝贝儿们实在抱歉更晚了,昨天卡文卡了一天,删了八千多字的稿子,这些是今天早上起来写的,卡死了〒_〒阿醉还在努力码字中,希望今天能有二更粗来…… 第七十八章 有人下毒【二更!】 几人正在说着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个妈妈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吴氏眉心快速地皱了一下,面上带出笑意:“外面宾客这样多,怎么把六小姐带来了?” 那妈妈恭敬道:“回世子妃,六小姐刚刚睡醒啼哭,一直嚷着找母亲,奴婢哄不住,只得将她带了过来。” 文锦绣看向那小姑娘,眼圈还带着微红,鼻子也一皱一皱的,吴氏听了这话,上前抱起江慧,朝那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对老夫人道:“您看这孩子,还这么小。” 老夫人面上含笑,吩咐秦妈妈拿来一支赤金步摇放到了江慧手里:“我今日第一次见到这孩子,觉得面善的很。” 吴氏微微笑了笑,看了看文锦绣道:“今早姐姐来了,见到这孩子也说这话,听她说,锦绣小时候也是这么个娇弱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爱。” “锦绣哪有慧儿生的可人,不过是你姐姐随口说一说,当不得真。”老夫人面上笑容淡淡,在她看来,文锦绣是他们家最优秀的女孩儿,又是皇上亲封的县君,江慧怎么比?她说完仿佛才想起来一般,四下看了看:“月梅怎么不在,她不是一早就来了吗?” “姐姐跟织儿一起,陪着母亲说话呢,瞧我这记性,老夫人来了原该是禀报母亲的,只是母亲这些日子身上不好,一时竟给忘了。” 吴氏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文锦绣眼眸微动,哪里是忘记了,吴氏根本就没有告诉永明侯夫人的意思,想来也是,依照永明侯夫人对嫡夫人和江云骁的宠爱,此时定然是不想见她们的。 老夫人显然也知道这个,脸色淡了几分:“早听说亲家母病了,本来该早来探望,只是家中事情太多,你姐姐也病了,一直就没能过来。” 吴氏唇边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张脸从进门起就是温和无害的模样,此时听了老夫人的话,眼中划过一丝微光:“是啊,母亲一听姐姐也病了,心中十分担心,便让沈太医给瞧了瞧,原以为是什么大的病症要静养,谁知只是简单的风寒,说起来也是老夫人心中看重姐姐,让她静养了这么久,今日沈太医诊断之后说姐姐已经大好了,老夫人可以放心了。” 老夫人面色有些难看,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了,但还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那就好,你姐姐体虚,我只怕她留下什么不好的,既然沈太医说没有大碍,那么以后府中的事务还得劳累她了。” 文锦绣心中微顿,笑道:“母亲的身体的确不是很好,这才刚刚病愈,祖母就要劳动母亲么,若是再把母亲累着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五妹妹可是不依的。” 吴氏眼眸有一瞬间的停滞,细细打量着那张平静的脸孔,却只看到满脸的笑意,她心中不由对文锦绣警惕起来,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并且还能反驳回来,以小见大,可见嫡夫人在文府的日子确实有些麻烦。 “锦绣说的是,老夫人看重姐姐也不必急于一时,横竖是您的儿媳妇,以后自然是要帮着您的。”吴氏说着,双眼在文锦绣身上扫过,伸手替怀里的江慧整了整衣服,将她放到地上慈和地笑了笑:“去玩吧。” 江慧看了她一眼,几步跑到文锦绣面前,伸手摸着她的衣裳:“姐姐衣服上是什么花呀,真漂亮。” 文锦绣摸了摸她的脸颊,微笑道:“这是腊梅花,你若喜欢,改日我也送你一身。” 江慧摇了摇头:“姐姐生的漂亮,穿什么都好看,慧儿不如姐姐美丽动人,穿什么都是这个样子。” “怎么会呢,慧儿这么可爱,穿什么都漂亮。”文锦绣含笑说道,随手解下腰间的双鱼玫瑰佩替江慧挂到腰间,又伸手将那玉佩上的流苏抚顺:“这个是可以保平安的,送给你吧。” 江慧犹豫地看了那玉佩一眼,目光瞥向吴氏,吴氏看着,眼中露出笑意:“还不快谢谢姐姐。” 江慧听话的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吴氏面上笑容更加温婉,看向文锦绣:“离正午开席还有好一会儿呢,我们说话你们小孩子在旁边也无趣的很,不如你带慧儿去后花园逛逛吧,我看她跟你倒是亲近的很,到时候了我派人去请你们。”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好。” 如今已是正月,永明侯府的后花园不像将军府一般光秃秃的,在后花园中有许多梅花,红梅似火,白梅胜雪,鹅黄色的腊梅花层层叠叠,走近园子不像是冬天,倒像是百花齐放的春天。 文锦绣伸手牵着江慧,步子轻缓,碧雨跟在她身旁,看到满园的梅花不由赞道:“这园子真是好漂亮。” 江慧的奶娘眼中带着几分骄傲:“姑娘有所不知,这园子是世子妃亲手布置的,侯爷夫人喜欢梅花,那些梅花都是世子妃命人精挑细选移进来的,为的是老夫人能随时赏梅,还有那梅花上的鸟儿,都是世子妃命人选了活蹦乱跳又叫的好听的,专门养在府里的。” 文锦绣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到那树上的鸟窝上,窝里铺着松软的棉絮,旁边还放了个釉彩小杯用来给鸟儿喂水,地上撒着谷子,时不时有几只鸟飞来啄食,仿佛真的是春天来临,百鸟和鸣飞舞。 一众儿媳妇中,吴氏一直最得永明侯夫人的欢心,除却她是自己最宠爱儿子的妻子之外,肯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下功夫,也难怪侯爷夫人喜欢她了。 江慧拍着巴掌笑了起来:“那两只鸟在抢食呢。” 她说着就向前跑去,奶娘连忙追上去拉住她:“六小姐,那鸟儿不当心,万一啄到你怎么办。” 江慧果然停住步子不跑了,却是眼巴巴盯着那些乱飞的鸟,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走近几步折了一枝红梅拿在手里晃着,江慧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姐姐,你在做什么?” 文锦绣朝她轻轻“嘘”了一声,不一会儿只见两只鸟儿忽闪着翅膀飞了过来,绕着那红梅上上下下飞舞,江慧眼眸一亮,伸手就要去探那鸟儿,文锦绣朝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别吓着它们。” 她说着,慢慢地将手中的红梅朝江慧递了过去,江慧屏息看着那鸟儿越离越近,轻轻伸手抓紧了红梅,文锦绣看着她不由笑了起来,她毕竟只有六岁,生母去世固然难过,可是转眼也就忘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柳侧妃在世的时候只顾着争宠,根本无心照顾她,直接把她丢给了奶娘照顾,所以她对这个母亲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奶娘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可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文锦绣余光看到她的动作,眼眸微微闪动,却是没有说话,奶娘踌躇片刻,上前道:“县君,天气寒冷,奴婢去给六小姐取件衣裳。” 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还请妈妈快去快回,我瞧着开席的时辰快到了,别耽搁了。” 奶娘连声应了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江慧看到她走了,疑惑地看向文锦绣:“姐姐,奶娘去干什么?” 文锦绣唇角微勾,吴氏让她带江慧出来,却只有一个奶娘跟着,外面天气寒冷,她若是真的关心江慧,怎么会不替她提前准备衣裳,可是吴氏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哪怕是做场面也不会让人挑出错处,这么一说,就是那奶娘故意找的托辞了,她淡淡看了一眼江慧,六岁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那两只鸟儿早已飞的不见踪影,她却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红梅。 “姐姐,我,我有些不舒服……” 江慧突然蹲了下来,面色发白,嘴唇颤抖,文锦绣心尖一动,忙蹲下扶着她的肩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我……”江慧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张着口大口大口呼吸着,脸色难看的厉害,文锦绣快速将手搭到她的手腕上,眼眸微微一震,只见江慧额头上已经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数息之间她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嘴唇却是红的吓人。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人:“慧儿,慧儿你怎么了?!”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妈妈,见到这情景都是吓了一跳:“快,快去禀报世子妃!” 文锦绣的手还搭在江慧的手腕上,却被人一把推开:“四姐姐,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慧儿她还这么小,又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 文锦绣眉心微蹙看着文锦织,她今日穿了一身葱绿的长裙,鬓上只有一支白玉琉璃步摇,那步摇垂下的宝石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整个人看起来素淡许多,但是仍然掩盖不住那艳光四射的光华,此时眉眼含着怒气,仿佛十分气愤一般。 碧雨心直口快,立刻道:“五小姐,您说话要有证据,我们小姐好好的陪着六小姐玩耍,她自己突然发了急症,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小姐呢,事情总得查清楚再说!” 丫头妈妈乱作一团,文锦织冷笑一声:“刚刚这园子里只有四姐姐和慧儿在,慧儿好好的成了这个样子,还查什么查!”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闪烁着冷意,她就知道文锦织不会突然转性子,一旦逮着机会就穷追猛打,她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江慧面前,江慧此时嘴边已经流出黑血,一看就是中毒的情况,文锦织见她走近,忙快步挡住了她,朝丫头们喝道:“都慌什么,还不赶快请大夫!” 文锦绣眼眸冰冷,一把扯住文锦织的手腕就要拉开她,文锦织恨恨盯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浮香忙拉住她的手:“四小姐,您先放开五小姐啊!” “慧儿中毒了,如果再不医治就会死!” 文锦绣冷冷道,文锦织却是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哼,慧儿怎样自会有侯府的大夫诊治,你有害她的嫌疑,谁知道你靠近是为了害她还是救她!” 人命关天,文锦织居然还有心思计较这个?文锦绣胸中顿时升起怒火,一把甩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要伸手去探江慧的脉搏,文锦织忙朝一个妈妈使了个眼色,那妈妈神色闪烁几下,快步走上前挡在江慧面前,碧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上前想要推开她,不料那妈妈身强体壮,竟反而将碧雨推开几步。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时,只见一行人快步走进了园子,世子妃吴氏鬓环散乱,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脚步都比平日快了几分,身后跟着一些世家贵族的夫人,嫡夫人在她身旁走的飞快,见到这副情景忙走到文锦织身边:“织儿,发生了什么事?” 吴氏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江慧,惊呼一声:“慧儿!” 她声音未落,人已经扑到了江慧身边,嘴唇颤抖:“慧儿,你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太医,请沈太医过来!” 文锦绣眉心紧紧蹙起,想要靠近去看看江慧的情况,奈何一群丫头妈妈死死将她拦住,文锦织冷冷看了她一眼,快步走到江慧身边:“慧儿这样分明是中毒,舅母,有人要害她,有人要害慧儿!” 吴氏眼中掉下泪来,不理会她的话,紧紧攥着江慧的手,神情哀戚不已,这时,秦妈妈扶着老夫人赶到了园子,老夫人径直走到文锦绣面前,担忧道:“我听说后花园出了事,你可有大碍?”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这时,一个妈妈领着沈太医快步走了过来,沈太医顾不上行礼便急急拨开人群走到江慧身边,只看了一眼,他心里便咯噔一下,吴氏眼中含泪看着他:“沈太医,您快给看看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沈太医不敢耽搁,忙上前把了脉,又翻开江慧的眼睛看了看,沉重的摇了摇头:“世子妃节哀,六小姐已经回天乏术了。” “你说什么!”吴氏不敢置信地道,文锦绣一颗心顿时狠狠沉了下去。 ------题外话------ 啊!终于又死人了……二更来袭,嘿嘿,刚刚看到一张月票,谢谢ffmai哦,第一次收到月票好激动~ 第七十九章 丧上加丧 “是你,是你害的,慧儿上午还好好的,就跟你到后花园玩了一会儿就死了,一定是你!” 文锦织霍然站起身,指着文锦绣道,她双目中带着怒火,吴氏仿佛受了打击一般,神色凄婉:“我可怜的孩子,才没了亲娘,这叫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柳妹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她……” 一旁的世家贵妇们见状忙上前劝道:“世子妃节哀啊,这件事不是您的错。” “是啊是啊,六小姐身子一向健康,没病没灾的怎么会好好的就去了,一定是有人下了毒手,真是黑了心,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害!” “就是,六小姐吐了黑血,一看就是中毒了,不知是什么人这么狠心,下这样重的剧毒!” 吴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到后花园来玩,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 文锦绣眼中隐着怒意,但头脑却十分冷静,吴氏对江慧纵然不是真心,但绝不会害她的性命,一来江慧死不死对她都没有影响,反而好好教导她,日后也能给自己挣些利益,顺便还能博个贤良的名声,二来这个当口,如果江慧死了,她定然会被人怀疑,所以她不会下手毒害江慧,可是她刚刚查探过文锦织和嫡夫人的内心,毒也不是她们下的,难道是江慧自己不小心沾上了毒? 文锦织见文锦绣不说话,打定了主意她是心虚,怒道:“四姐姐,你若有什么不满的,冲着大人来就是,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亏得慧儿还拿你当姐姐看待,你怎么可以下手害她!” 碧雨气道:“小姐何时害过她!” “哼,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园子里只有她和慧儿在一起,慧儿出了事,不是她害的,难道是她自己吗?!” 听到这句话,文锦绣心头微微动了动,蹙眉看向江慧的尸体,那毒药药性很烈,江慧咽气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整张脸都已经变得惨白,那嘴唇却是殷红的吓人,她身上的衣裳也有几分凌乱,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枝红梅。 文锦织还要再说,嫡夫人却拉了她一把:“织儿,是非黑白自有人心判断,不必多言。” 老夫人听着文锦织口口声声都指着文锦绣,脸色早已十分难看,冷哼道:“大家小姐说话也这样不知分寸,没规矩!” 吴氏擦了擦眼泪,看了老夫人一眼,温声道:“锦绣不是这样的人,她跟慧儿情同姐妹,怎么会害她呢。” “情同姐妹毕竟不是真正的姐妹,话说回来,就是真正的姐妹也不一定没有坏心,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坏心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待,我定然要请皇上做主!” 柳夫人骤然丧女,现在连外孙女都没了,说话自然带了几分不客气,老夫人皱起眉头:“柳夫人慎言!” 柳夫人原本就压着一肚子的火,听了她这话,气道:“慎言,慎言能换回慧儿的命吗?可怜我的女儿,不明不白地死了就算了,现在就这么一个血脉都没有保住,慎言有什么用!” 文锦绣眸光冷了几分:“柳夫人,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也请您看看地方,我祖母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请您客气点。” 文老夫人是皇上亲封一品诰命,可是柳夫人却并无诰封,而且她身为晚辈,这样对老夫人说话实在是不敬,老夫人不便与她计较,文锦绣开口正合适。 柳夫人听到她说话,神色更是冷了几分,若不是她,海棠公主怎么会盯上江云骁,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打死自己的女儿,现在自己外孙女的死又跟她有关,她还这样来呛自己?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也是一时难过伤心气糊涂了,便放缓了声音:“柳夫人,我知道您伤心柳侧妃的死,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柳侧妃九泉之下也不希望您这样难过,如今慧儿遭人暗害,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您胡乱指责只会使得柳侧妃的葬礼出丑,皇上特地下了旨意大办丧事,若是闹出什么不好听的,皇上会怎么想?” 柳夫人怔了怔,文锦绣的话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闹的时候,但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冷哼一声道:“既然是皇上下旨办的丧事,那我今天就把话搁这,这件事若是不查个清楚,我定然不依,若是查出来是哪家的主子,就请皇上下旨严惩!” 文锦绣微微勾了勾唇:“这是自然的。” 吴氏上前两步,温声道:“既如此,这件事就好好查一查,来人,去禀报世子和几位老爷,命人把守门口,所有人不得靠近园子。” 丫头得了命令快步去了,吴氏看了众人一眼,面上带起几分歉意:“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出人意料,可是事关人命,还请诸位留在府中,等结果出来再离开了。” 这里站着的都是贵族世家有头有脸的夫人,江家几位儿子都在前院陪着官员们说话喝酒,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走不了的了,夫人们都点了点头,吴氏便命人前往离花园最近的恪芳院等候,早已有人将江慧的尸体收敛起来,嫡夫人扶着吴氏走在最前面,文锦织跟在身后,冷笑着看了文锦绣一眼,文锦绣眉心微动,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 一些贵族夫人们下意识离远了几步,碧雨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文锦绣的确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可是这些夫人们也做的太过明显了些,她看向文锦绣,却见她面色淡然无波,不由抿了抿唇,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走到门口,文锦绣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转头看了江慧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朝碧雨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碧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走了出去。 恪芳院,众人坐在一起心思各异,老夫人担忧的看着文锦绣,将她的手放到手心,安抚地拍了怕,文锦绣朝她微微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一双眸子扫过众人,将众人的心思便摸了个七八分,如今她的读心术虽然还不精进,但也比刚开始好了许多,探知人心也更容易了些,只是凡事有得必有失,文锦绣至今都对这个特殊能力存有几分警惕,莫名其妙得了这样的好运,并不一定就是好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遇到的麻烦也就越多,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江家几个儿子便快步走了进来,江云骁走在最前面,一双锐利的眸子冷光森森,他一进门就死死盯住了文锦绣,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福身行礼:“见过几位舅舅。” 江云骁冷哼一声,狠狠甩了一下袖子,靠近几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小贱人,你死定了。” 文锦绣对上他的目光,眼眸动了动,外人都说永明侯世子病重,可现在看来,江云骁精神可好的很,哪里是病重的人?不过想来也是,他虽然心性高傲,可是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可小看啊。 江云骁看到文锦绣那张平静的脸,后槽牙下意识咬的咯吱作响,吴氏见他脸色铁青,忙伸手拉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氏忙将江慧的事情告诉了他,江云骁听着,眼眸更加冰冷,只是眼中却没有多少悲痛,只是一个女儿而已,死了也不算什么。 文锦绣越过他,看向江家其他几个儿子,江云峰面容端肃,已经年过四十,执掌刑案多年,他眉眼间自有一股威压在,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发颤,江云海脾气向来暴躁,虎目圆睁,站在那里便让人不敢直视,而江家三子江云澈面容温和,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五,因为不常皱眉的缘故,他额头上并没有太多纹路,眼神也是温润和睦的样子。 文锦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江家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出色,虽然二子三子四子都不是永明侯夫人亲生,可是却是自幼养在一起的,感情非同一般。 段祈煜做事向来隐蔽,江云骁既然知道了海棠公主的事是太子所为,定然是嫡夫人告诉了他,而以嫡夫人对自己的怨恨,定然是将所有的帽子都扣在了自己头上,依照江家人的性子,是决计不会与她善罢甘休的了。 江云骁冷眼看着她,冷笑道:“这么说来,慧儿出事时,只有嘉宁县君在身边了?” 他说到嘉宁县君的时候,眼眸沉了几分,浮现出一丝杀意,吴氏微微点头:“正是。” 江云海脾气暴躁,一听这话立刻道:“只有她在旁边,这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还有什么好查的,依我看,就应该铁腕铁拳头,不招就用刑。” 江云峰皱了皱眉,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刚刚喝了几杯酒就醉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不快给县君赔不是。” 江云海冷眼瞥了文锦绣一眼,不服气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若是真的无辜,那就拿出证据证明。” 江云澈看向他,亲手替他倒了一杯茶:“四弟,你醉了。” 江云海梗了梗脖子还想说什么,对上江云澈的目光心中忽然一跳,讪讪地住了口不说话了,文锦绣下意识看了一眼江云澈,那双儒雅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戾色,安静地如同一块黑宝石,看几人对他的反应,文锦绣心中微微笑了笑,显然江云澈是这三个人的主心骨,外面再传这几个兄弟关系亲密,可是在文锦绣看来却并非如此,他们之间看似没有嫌隙,可是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 江云骁看了三个兄弟一眼,眉眼微微挑起:“那就请嘉宁县君说说情况吧,本世子可不想冤枉人。” 文锦绣声音轻软,将今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江云骁听完,薄唇微勾:“如此说来果然是你嫌疑最大,依本世子看,四弟说的办法也不无道理,不用刑是不会认的。” 老夫人脸色冷了下来,皱眉道:“锦绣是皇上亲封的县君,也是什么人都可以审的吗?” 江云骁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恭敬:“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怪罪我。” 老夫人被他一噎,气的脸色黑了几分,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舅舅此言差矣,当今皇上圣明,最不喜欢的就是屈打成招之事,而且皇上近日心情不好的很,舅舅若是图一时痛快惹了皇上不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云骁神色微变,双拳不由自主握紧几分,皇上心情不好不过是因为海棠公主的事,文锦绣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这回事,明摆着就是给他找不痛快,想起那天晚上的羞辱,江云骁眼眶就几乎充血。 江云澈看他神色变换,心中微微一跳,看向文锦绣道:“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在身旁,那其他人呢?” 文锦绣微微勾起唇角,碧雨看了她一眼,道:“奶娘说要替六小姐取衣裳,便离开了,此外没有别人在。” 江云骁道:“将奶娘带过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便押着奶娘走了进来,奶娘瑟瑟索索看了众人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云骁冷声道:“六小姐出事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奶娘忙磕了个头:“回世子,奴婢,奴婢去替六小姐取衣裳,不料还没走到就听到后花园出事的消息,等奴婢赶回去的时候,六小姐已经,已经没了……” 文锦织看着,心中不由有些着急,忙道:“你可好好想想,你走之前有什么不对的事发生吗?” 奶娘摇了摇头,文锦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对,肯定有,你好好想想,一点都不能遗漏,比如慧儿的贴身物件,可有什么不妥?” 听到她的话,奶娘蹙起眉头,细细思索片刻之后,犹豫地看了文锦绣一眼,吴氏道:“有什么就说。” 奶娘垂下头:“是,奴婢离开之前,县君说六小姐身上衣服料子很好,便用手摸了摸,但是六小姐身上的料子怎么能跟县君的比呢,奴婢当时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问,现在想到才觉得不妥。” 老夫人皱起眉头:“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这算不得什么。” “那可不一定,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孩子能用的起多好的料子,值得县君这样在意。”柳夫人眼角带着冷意,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柳夫人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死跟她无关,她也不是想不明白是有人借刀杀人,只是现在柳家隐隐有衰退之势,她不得不为自家荣辱考虑,与吴氏交好虽是与虎谋皮,可江云骁会承她的情,朝堂上柳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吴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对江云骁道:“世子,恐怕得查查慧儿的尸体有什么不妥了。” 江云骁面上带着自信的神色:“既如此,就把慧儿的尸体带过来,好好查探。” “世子要查探什么?孤身有要事来迟片刻,一来就听闻府中又出了事情。” 段祈煜手持一柄折扇含笑走了进来,说话间刻意咬重的“又”字,江云骁见到他,面上一下子铁青,江云峰看了他一眼,上前道:“太子殿下百忙之中还来府中吊唁,我等真是受宠若惊啊。” 段祈煜微微勾了勾唇,径自在主位上坐了,美目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那张平静的面孔上,声音淡淡:“孤已经听说了府中的事情,既然这件事是人为,那么就不得不好好查查了,孤特地带了京兆尹过来,接下来查案的事就由他管理。” 江云骁冷冷看着他:“劳太子殿下费心,只是我们已经查出了真凶,不必殿下费心了。” 京兆尹与别的官员不同,直接受命于皇上,而且现任京兆尹冯岚英是于奉的得意门生,脾气秉性都跟于奉有些相同之处,最是刚直不阿,而且江云骁还跟于奉有过过节,让他的门生来查这件事,恐怕对江家不利。 段祈煜淡淡笑了笑:“冯大人查案可是一等一的仔细,世子是个武将,打仗你在行,查案可未必比得上他,刚刚世子说要查探六小姐的尸体,孤已经带了仵作过来,府上出了这样的事,世子既不像京兆尹禀报,也不派人告知孤,莫非是觉得京城是事孤管不得?还是想私设刑狱?” 他话里带着笑意,听起来仿佛调侃一般,江云骁一口气憋在胸口,江云澈看了看,忙上前道:“殿下这话言重了,臣等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五弟骤然丧女,一片慈父之心蒙了心智,这才忘记回禀。” 私设刑狱,那是多大的罪名,如果皇上追究起来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而且如今皇上对江家,表面上看上去荣宠万分,可焉知不是将他们置于火上煎烤?他们必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慈父之心?文锦绣冷冷看了江云骁一眼,注意到她的目光,段祈煜摆了摆手:“孤不过是开个玩笑,世子爱女心切,定然也想查出真凶,冯大人,还不快去查探?” 冯岚英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吩咐人将整个永明侯府围了起来,此时前院的哀乐已经响起,江慧的尸身也被人收进了棺材,因为是丧上加丧,同时死的又是亲母女,江家人的意思是一起下葬,一旦下葬后,文锦绣即使无罪,可有奶娘的人证,她也绝对洗不掉嫌疑。 ------题外话------ 突然觉得蜘蛛妹戏份少了好多,好歹也是个BOSS,这章给她多加点戏份嘿嘿 第八十章 所谓真凶 江慧的尸体很快被抬到了正堂,不管怎么说都是永明侯家的孙小姐,众人都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等着仵作验尸,有段祈煜坐镇,一些长舌的妇人也收敛了几分。 文锦绣安静地坐在老夫人身侧,脑中飞快地思索着从见到江慧开始发生的事情,江慧所中的毒名叫踏雪寻梅,别看是个风雅的名,但这种毒却是毒性剧烈,一旦中毒之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发作,毒发后浑身雪白,嘴唇殷红,仿若雪里红梅一般,看起来极为可怖,那么江慧中毒必然是一炷香之前的事情,这个时间点,她们已经到了花园,吴氏和嫡夫人母女是没有机会下手的,那么有机会下毒的…… 冯岚英早已带了守卫将永明侯府后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前院的宾客起初还在一起喝酒谈天,渐渐觉出有些不对了,因为他们想要离开却总有下人拦着,再加上侯府的主人一个个都不在前院陪客,众人心中都猜出七八分来,想必是后院出事了。 仵作得了冯岚英的命令,仔仔细细上前查探起江慧的尸体,足足有半个时辰,才上前躬身道:“大人,属下在六小姐衣服的肩膀处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将一张纸呈了上来,那纸里包着两根银针,乍一看没什么分别,冯岚英接过给段祈煜看了看,段祈煜淡淡朝沈太医看了一眼,沈太医心头微微一跳,忙上前查看,他接过纸,仔细闻了闻,又走到阳光下看了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太医,可有什么不妥?” 吴氏担忧问道,沈太医凝重地点了点头:“此针无色无味,但在阳光下能看到有一层淡淡的银光,请世子妃命人端一碗水来,臣才可确定。” 吴氏朝身边的妈妈看了一眼,那妈妈便上前端了一碗水上来,沈太医用手帕捏出一根银针放进水里,微微晃动几下,只见原本清澈的水里仿佛绽开一朵红梅一般泛出红丝,数息之间整碗水都呈现出血红的颜色,沈太医一惊,忙躬身对段祈煜道:“启禀殿下,这针上下了剧毒。” 段祈煜皱起眉头,脸色微微冷了几分:“是什么?” 沈太医犹豫地看了江云骁一眼,脸色有些为难,文锦绣冷笑一声,淡淡道:“此毒名为踏雪寻梅,中毒后一炷香之内必死无疑,慧儿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面色惨白,嘴唇殷红,恰如雪里红梅,沈太医,我说的对不对?” 沈太医惊了一下:“是,县君说的不错。” 文锦绣眼眸冷了几分,继续道:“这种毒京城是没有的,因为这种毒保存期不长,毒制好半个月之后便会毒性全失,而且这种毒制作复杂,里面的药材京城是没有的,沈太医,你既认得这种毒,不知可否告知,里面的药材取地何处?”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但熟悉她多年的段祈煜一听就知道,她动怒了,即使她表现的很平静,可话语里的冷意却是掩饰不住。 沈太医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江云骁眸中闪过阴狠,冷笑道:“这种毒是边疆特有,县君这意思是说本世子下的毒吗?呵,本世子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含沙射影已是不敬,况且虎毒不食子,本世子有什么必要去害死自己的女儿?” 段祈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四小姐并没有说是世子所为,世子这样急着解释,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江云骁面色一顿,声音沉了几分:“微臣只是喜欢把话提前说清楚而已,免得有人错了主意。” 文锦织看到这里,声音冰寒:“既然这种毒发作时间如此之快,那么咱们只要查*儿死前一炷香之内都做了什么不就好办了么,那时候想必四姐姐已经带着慧儿走到后花园了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吴氏让她带江慧出去是许多人都见到的,老夫人皱起眉头:“去后花园的不止锦绣一个人,慧儿好歹是个主子,难道就没有丫头跟着吗?跟着去的人都有嫌疑。” 段祈煜点了点头:“老夫人说的有道理,跟着六小姐去的人都有谁?” 奶娘忙磕了个头:“回太子殿下,是奴婢,但是事发时奴婢去替六小姐取衣裳,并不在园中。” “谁能为你作证?” “回殿下,六小姐房中丫头皆能作证,奴婢回去的时候她们都在。” 这么一说,还是文锦绣嫌疑最大,段祈煜眼眸微闪,唇边划过一丝笑意:“那孤问你,你取的衣裳呢?” 奶娘顿时一愣,取衣裳原本就是她的托辞,怎么会真的去取?可是段祈煜问起,她又不能不回答,心中想了片刻,答道:“回殿下,奴婢听闻六小姐出事便急着赶到后花园,衣裳忘记了……” 她说着,身子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文锦绣看着她,面上如沉静的湖面,她突然看向吴氏:“刚刚后花园梅花开的繁茂,那鸟儿极为漂亮,敢问舅母,那林子里是什么鸟?” 这个时候关心鸟?众人都奇怪地看向文锦绣,她此时应当关心的不是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吗? 她这话一问出来,奶娘心中一跳,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意,吴氏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那是金羽百灵,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锦绣微笑了她一眼,却是轻轻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奶娘走了过去:“你是慧儿的奶娘,自小将慧儿带大,想必最是关心她的,怎么会忘记带衣裳呢?还有,金羽百灵最是温顺,又是舅母亲自挑选,以供侯爷夫人赏玩,怎么会伤人?碰到慧儿衣服的不是我,而是你。” 听到这里,碧雨忙道:“是啊,六小姐追鸟时,奶娘曾经拉住她说是怕被鸟伤到,这个时间下毒也不是不可能啊!” 奶娘浑身抖了抖,忙磕了几个头,颤声道:“各位主子明鉴啊,六小姐是奴婢亲手带大的,奴婢怎么会害她呢,而且再温顺的鸟儿也不一定不会伤人啊,奴婢担心六小姐,却不想被人这样污蔑,奴婢冤枉啊!” 江云骁面色冷凝,沉声道:“这位奶娘是从小照顾慧儿的,她有什么动机要杀害慧儿?你不要胡乱攀咬!” 文锦绣轻轻笑了笑,一双明眸眨了眨:“那么舅舅,我有什么动机杀害慧儿呢?” 江慧只是一个侯府庶女,而且今日与文锦绣是初次见面,她为什么要杀害她?这些人只听着几个人满口胡言,竟然没有人思索过这个问题,简直愚蠢至极! 江云骁一时被她问住了,牙关咯吱咯吱咬了咬,死死盯着她,片刻后才冷声道:“慧儿是我的女儿,她死了我自然伤心异常,你用她来打击我又有什么不可能?” 文锦绣不由好笑,他江云骁是有多大的脸面,值得她用一条人命去打击他?她看了他一眼:“舅舅是母亲的弟弟,是我的长辈,我有什么要打击舅舅的呢?倒是舅舅刚回到京城就差点杀了我,不知是何缘故?” 众人都是一愣,冯岚英眼中露出几分冷意,这件事他听于奉说过,江云骁不仅差点杀了文锦绣,还对自己的恩师不敬,文锦绣如果不提,他都要差点忘记这件事,此时提起,他声音冷凝:“这件事本官也有所耳闻,记得世子亲口向恩师保证过不会为难嘉宁县君,看来世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你!”江云骁被他一呛,又想起那日于奉羞辱他的事情,不由面色铁青:“本世子那是事出有因,现在提这件事做什么,与案情根本毫无关系!” 冯岚英冷哼一声拂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文锦绣眼眸闪了闪,冯岚英是于奉一手提拔,又曾教过他许多为官之道,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多年来对于奉铭感五内,自然看江云骁不顺眼。 文锦织看向文锦绣:“其实这件事要查明很简单,这么短的时间内,下毒之人定然不能毁去毒物,既然嫌疑指向四姐姐,那姐姐就让人搜一搜身,若是没有搜出毒物,自然不是你做的,这么一来姐姐的嫌疑也可洗脱了。” 老夫人立刻不赞同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锦绣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被人搜身!” “祖母,您这话可就说错了,不搜怎么能证明四姐姐清白呢?”文锦织笑容恶毒,直把老夫人气的心口发疼。 在座的夫人们互相看了看,眼中都露出几分赞同的神色,纷纷有人上前劝道:“老夫人担忧孙女没错,可是五小姐说的也是,如果不搜,以后留下个什么名声也不好。” “是啊老夫人,你们文家自文老太爷到现在,几十年的清誉,可不能留下这么个污点。” “只是搜一搜而已,在座的都是懂分寸的人,不会说出去的,老夫人放心吧。” …… 文锦绣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勾,朝段祈煜弯了弯膝盖:“既然大家都这么说,臣女若是推辞反倒会被人当作是心虚,但毕竟臣女是皇上亲封的县君,若是这样被贸然搜身,皇家的颜面也不好看,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皇家与臣女的颜面,更是为了不使真凶逍遥法外,还请殿下下令所有人都接受搜查。” 段祈煜还没说话,柳夫人脸色便沉了下来,不赞同道:“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怎么能被人搜查,这传出去大家怎么做人?” 她担心怎么做人,难道文锦绣就不担心吗? 段祈煜看都没有看她,一双眸子只看着文锦绣那张微笑的脸,几乎没有犹豫道:“嘉宁县君说的是,虽然嫌疑指向奶娘,可也未必没有人浑水摸鱼,还请世子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所有人都接受搜查。” 他连问都没有问江家人的意思,直接就下了命令,嫡夫人心头一惊,看向文锦绣的目光带了几分愤恨,这个贱人,她一开口段祈煜就同意,若是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别说太子侧妃,说不定正妃都有可能,到时候,她跟织儿如何自处呢? 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自然没错过她眼中的愤恨,心中不由嗤笑一声,嫡夫人蠢就蠢在总想把一切据为己有,殊不知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看太子对文锦绣的态度,文锦绣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 文锦绣将她们的心思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江云骁眼眸森然,从看到段祈煜那张始终带笑的脸开始,他胸口的怒火就一直没压下去过,吴氏看他神色不对,忙吩咐人前去准备房间,自己亲手给江云骁倒了一杯茶:“世子,天冷,喝杯热茶暖暖。” 接触到茶杯的温度,江云骁看了她一眼,见她温柔笑着,心中火气顿时去了大半。 不一会儿的功夫,吴氏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房间,由三位德高望重的夫人进行检查,文锦绣率先走进去接受搜查,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接着是奶娘,两个时辰后,所有人都搜查完毕,令人意外的是,都没有搜出毒物来。 文锦织快步走到文锦绣面前,声音尖利:“怎么会没有,你是不是将毒藏起来了!” 老夫人朝她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该跟姐姐说话的样子吗?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母亲怎么教导你的,真是丢文家的脸面!” 吴氏眉心动了动,走上前道:“老夫人别生气,织儿与慧儿感情好,她是悲伤过度了。”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吴氏叹了口气:“这件事闹到现在什么也没查出来,凶手太过谨慎也好,无心之失也罢,都是我的亲人,我也不忍看她被凌迟处死,慧儿这孩子没福气,我会为她抄百卷往生经超度,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她说到最后,仿佛再也说不下去一般,声音都哽咽了几分,面上快速滑下泪珠来,片刻之间就打湿了手上的帕子,她这么一说,众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掀起了波澜,复杂地看向文锦绣,吴氏话虽没有指明,却是暗指文锦绣,她是个严谨的人,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柳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不行!这件事既然查不出来,我就去向皇上讨个公道!” “谁说查不出来?”段祈煜忽然淡淡说了一句,众人都是一愣,吴氏眼眶含泪,不明所以看着他:“殿下此言何意?” 段祈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了一眼江云骁,声音闲适:“适才众人接受检查的时候,孤已经命人去搜查后院众人的房间了,事先没有告知也是怕又生出许多事端,毕竟也是为了侯府的安康,若是任由这么个凶手留在侯府,日后还不定兴起什么风浪,冒犯之处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搜了人家的后院,还请人不见怪?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侯府,江云骁双拳顿时紧紧握了起来,嘴角的肌肉在微微抖动着,吴氏忙一把握住他的手:“殿下肯费心,我们感激不尽,怎么会见怪,不知,可查出了什么?” 她的声音也带了微微的颤抖,段祈煜只当没有听出来,随意招了招手,一个影卫快速走了出来,将一个红玉瓶交给他,江云骁一颗心顿时狠狠沉了下去,察觉到他手指微冷,吴氏心中也生出几分担忧:“这是……” 段祈煜示意沈太医上前看过,片刻之后沈太医躬身道:“正是踏雪寻梅。” 吴氏点了点头:“不知这东西是从何搜到的?” 段祈煜示意影卫收起来,声音冷酷:“这东西是从奶娘房中搜出来的,想不到自小照顾六小姐,朝夕相处的奶娘也会做出这种事。” 江云骁顿时愣住了,吴氏面上也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看向奶娘:“怎么会!” 奶娘吓了一跳,忙磕头道:“殿下明鉴,不是奴婢啊,这件事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 江云骁很快反应过来,腾地站起身,疾步走到奶娘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脖子:“本世子待你不薄,你竟然要害我的女儿,简直罪该万死!” 他说着收紧了手,奶娘眼中露出惧意,一张脸迅速变的刷白,段祈煜朝影卫使了个眼色,影卫迅速飞身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段祈煜淡声道:“世子不要动怒,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杀人灭口的。” “你!”江云骁面色一顿,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意,一把丢开了奶娘,奶娘跌到地上不住地咳嗽,段祈煜看着他,眼神无喜无悲,对冯岚英道:“冯大人,凶手已经抓住了,还不快带去回禀父皇,他听说了这件事,可是一直挂心着呢。” 冯岚英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命人带了奶娘:“既如此,微臣就带人犯回衙门了,带查明主使再上报皇上。” 段祈煜微微点了点头,冯岚英朝众位官员告辞之后,便带着奶娘离开了。 文锦绣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奶娘一个奴婢,哪里来的那么珍贵的毒药呢?在座的众人定然有人猜出了幕后主使,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死了一个庶女而已。 事情处理到现在,天色早已月上中天,江家众人向宾客们再三道了歉,又命人挨家挨户地送去礼物,这才将他们送了出来。 “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你们,我没想到竟是奶娘做的,好在最后查出来了,不然锦绣真要蒙受这不白之冤了。”吴氏亲自将文锦绣和老夫人送出门,面上带着歉意。 老夫人原本窝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人家已经道了歉,她也不能死抓着不放,只能微微摇了摇头:“世子妃不必过意不去,这件事查出来了就算了,我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文锦绣温婉笑了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做的事,任凭旁人怎么安也是安不到我头上的,舅母说是不是?” 碰触到她的眼神,吴氏心头跳了跳,笑道:“是啊,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踩了别人的圈套。” 文锦绣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扶着老夫人径自朝马车走了过去,吴氏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回到将军府已是深夜,文沐宸听闻她们回来了,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这几日虽然不上朝,可军中的事情非但没少,反而增多了不少,他处理了一整天,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到府中,却听闻文锦绣到现在还没回来,刚准备去侯府看看情况,就见将军府的马车驶到了门口,他这才放下心来。 嫡夫人和文锦织的马车走的快一些,先停了下来,二人走下马车,看到文沐宸站在门口,嫡夫人面上扯出几分笑意:“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文沐宸温润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老夫人和母亲这么晚都没回来,儿子担忧,便在这里等着。” “夜晚风这么大,大哥出来应该多加件衣服才是。”文锦织看到文沐宸只穿着家常衣服,身上没有加披风,眼中带出几分担忧:“如今天寒,若是冻坏了,老夫人又要担心了。” 文沐宸淡淡点了点头:“你们也是一样。母亲奔波了一日,早些回房休息吧。” 文锦织还想再说什么,对上他疏远的眸子却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嫡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带着文锦织朝门内走去,只听得背后一阵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文锦织转过头,只见文沐宸已经快步走到马车边将文锦绣扶了下来,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文锦绣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含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不出的宠溺。 嫡夫人见她往回看,不由转过身看了一眼,眉间聚起冷意:“都是贱人,有什么好看的。” 文锦织心头一跳,微微动了动唇角没说话,扶着嫡夫人向里面走去。 马车边,文锦绣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文锦织回头看的时候,离得有些远,她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也无法读到她的内心,但是直觉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什么呢,外面风大,赶快进去吧。”文沐宸见她发愣,不由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文锦绣唇边露出笑意,扶着老夫人跟着走了进去。 ------题外话------ 所谓真凶,就是……嗯,明面上的真凶,对,就是酱紫! 第八十一章 阿七离开 永明侯府,江家众人送走所有宾客,便一起走到书房关上了门。 江云峰眼中隐隐含着怒气,责怪地看了江云骁一眼:“五弟,这件事你做的太莽撞!” 江云海脾气暴躁,不停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你,叫我怎么说你,你纵然再不喜欢那个丫头,也犯不上用慧儿的命害她啊!” 今日发生的事情表面看是奶娘做的,可是谁看不出来她背后是有人指使的?踏雪寻梅这样的毒药,只有常年在边疆的江云骁会有,他们能想到的众人定然也能想到,可想而知明天会传出什么流言来。 江云骁双眸阴冷,不过一个庶女,若是能换了文锦绣的命,这笔买卖很划算,怪只怪段祈煜太过狡猾,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搜了江家,更可气的事,这件事他们还不能到皇上面前告他一个私闯民宅的罪过,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现在只觉得胸口火气腾腾冒了上来,烧的人喉咙发干。 “那丫头纵然是性子不讨喜了些,我知道你和大妹妹亲近,可是也犯不着这样不计后果啊,你难道就没想到若是太子说出那毒药是在你院子搜到的会是什么后果吗?” 江云峰越说越气,好在段祈煜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不然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二哥,四弟,你们都消消气,五弟既然已经做了这件事,现在再说什么也为时已晚了,不如想想怎么补救。”江云澈忙拉住了他,声音平和。 江云峰看了他一眼,担忧道:“你说,该怎么办?” 江云澈一双眸子在几个兄弟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江云骁青黑的俊容上,淡淡道:“五弟年轻,难免气盛,只是皇上现在不会处置江家,而且死的不过是个庶女,就算是查出是五弟所为,也没有人敢说出来,况且又没有明确的证据,唯一的人证就是奶娘,依我看,那个奶娘不能留了。” 他声音极其平淡,就好像在说这张纸花了那就不要了一般平静,此时若是有外人在场,绝对想不到京城贤名在外的江三老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江云海双目圆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可是人是冯岚英带走的,他会给我们机会?” 江云澈微微笑了笑:“他自然不肯让我们下手,可是就算他查出是五弟所为,我们大可以说是奶娘被逼急了胡乱诬陷,横竖只是一个奴婢的话,没有皇上手谕,他难道还能来抓五弟么?” 冯岚英虽然是直属于皇上的官员,可品级却在江云骁之下,若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他是没有资格将他下狱的,而皇上定然不会为了江慧就杀了江云骁,既然如此,还担忧什么呢? 江云海怔了怔,皱眉想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三哥说得对,这件事从根本上是动摇不了江家的。” “不。”江云澈看了他一眼,江云海面上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江云峰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慢慢道:“三弟说的对,这件事虽然不会有人追究,可却会传出不利于咱们的流言,假以时日,等到天下大定之后,皇上恐怕第一个就要剪除江家,到时候这些流言就会给咱们致命一击!” 他说到这里,不由又责怪起江云骁来:“五弟,你素来任性惯了,这样的事也不多考虑,你看看现在的局面,以后再不可这样冒失了!” 江云骁阴狠地攥起双拳,咬牙道:“我做了又怎样,这大月的江山有一半都是我打下的,难道我会怕他们?段祈煜在我眼前不过是个蚂蚁,我上阵杀敌的时候他还吃奶满地爬呢,如今也敢算计我,总有一日,我——” “五弟!”他话没说完,江云澈就忙厉声止住了他,眉心微皱:“慎言!” 江云峰和江云海额头早已落下冷汗,江云峰忙走到书房门前,打开门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偷听才重又关上门:“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到。” 江云骁冷冷一笑:“除了咱们兄弟几个,谁能听到这话,又哪里来的有心人。” “你!”听他话中带刺,江云海腾地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四哥何必生气?我说的事实罢了,奉劝几位哥哥一句,你们虽不是母亲亲生,但咱们都是江家人,一笔画不出两个江字,若是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也逃不掉。” 他眼眸阴狠,说出的话差点让江云海气的跳脚,江云澈忙按住了他的肩膀:“话虽这么说,只是五弟也该明白,皇上不会永远依靠江家,现在有文家那小子跟你并肩,又有定国公苏家,朝中还有许多武将世家,若是真的闹起来,你以为江家能抵抗的过吗?而且除了五皇子和还未长成的九皇子,几位皇子武艺都深不可测,不说别人,就是大哥回来,对上段祈煜都不一定能有胜算,你今日说的话若是传出去,皇上定然不会姑息!” 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江云骁面上神色却是更加难看,他生性骄傲,最听不得有人说他不如人,若是那些资历深厚的老臣也就罢了,可是段祈煜,他算什么东西?还有文沐宸,不过一个小辈,居然能跟他比肩,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江云峰见他神色变换,忙朝江云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上前道:“都是至亲的手足,说这些做什么,为今之计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才是。” 江云澈淡淡垂下了眸子,缓声道:“这件事难办之处就在于流言,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江云海看向他:“什么办法?” 江云澈微微笑了笑,轻轻吐出四个字:“以流言治流言。” 烛火摇曳下,他的面容映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幽深,仿若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让人心中一跳。 第二日,碧雨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小姐,刚刚得到消息,奶娘在狱中自尽了。” 文锦绣眉心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碧晴皱起眉头:“小姐不意外?”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有什么意外的,她是不是自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死无疑。” 碧雨碧晴一愣,只见如幻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小姐,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文锦绣点点头,吩咐碧雨拿火盆来,碧晴不明所以:“小姐要火盆做什么?” 文锦绣没说话,慢慢起身走到那托盘前,伸手摸了摸袖子上的花纹,那衣裳上的腊梅花开的极其繁茂,像极了昨日后花园的红梅。 碧雨很快将火盆拎到了文锦绣面前,她淡淡看了一眼,伸手拿起那身衣裳将它丢到了火盆里,如幻一怔:“小姐吩咐紧赶慢赶才赶出来,怎么要烧了?” “她喜欢这样的花色,只是不知身量合不合适,说到底也是我害了她。”文锦绣声音轻忽,带着几分沉重,非我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江慧说到底都是受了她的连累。 碧雨最是清楚那天的事情,微微叹了口气:“小姐别太难过了。” 文锦绣看着火舌慢慢吞噬掉那身衣服,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是难过,只是有些憋闷的慌。” 段祈煜走进来就听到她这句话,不由走近道:“你跟她只是一面之缘,又不是多么亲近,怎么心情这样沉重?”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朝段祈煜弯了弯膝盖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府里没有消息传来说太子到访,那么段祈煜定然是偷偷跑来的,还是谨慎些为好。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眼中染上悲伤:“算起来也是我对不起她,其实昨天我有机会救下她的,可是我却没有救。” 她明明读出了奶娘的心思,知道她要对江慧下手,可是她对自己太过自负,自信就算江慧中毒她也有把握救回她,只是却没想到江云骁何其狠毒,竟然下了那么重的毒,又有文锦织故意拦着,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断送了江慧的性命。 文锦绣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情压抑的厉害,她垂着眸子,眉头紧皱:“祈煜,我是不是很可恶,她是无辜的。” 段祈煜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一定逃得过,江云骁既然打定主意要用她的命害你,又怎么会任由她逃过呢?”只是他却好奇,江云骁搭上女儿的性命都要陷害文锦绣,真的只是因为算计了他的缘故吗? 他说着,抬指抚上她眉心:“别皱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重要的是以后,嗯?” 文锦绣也知道他说的对,江云骁决心害她,绝不会轻易罢休,只是她心中依旧有些过不去,不仅仅是因为江慧的死是因为她,她前世与段祈煜十三年夫妻,结果却没有一个孩子,使得她对孩子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才这样放不下江慧的死。 段祈煜将她拉到怀里,文锦绣安静地任由他抱着,靠在他胸前,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心中慢慢安定下来,江慧已经死了,她再为她伤神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筹谋,以后的事情还很多。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吗?” 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后,文锦绣想起一早听到的消息,看向段祈煜。 段祈煜那日不管不顾下令众人接受搜查,又不打招呼搜查了江家,这件事引起了许多世家大族的不满,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人人都说文锦绣媚惑太子,让他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来。 段祈煜点了点头,拉着她坐到椅子上,眼中闪过冷芒:“不过是江家用来掩饰自己的把戏,他们也想的太容易了些。” 胆敢败坏她的名声,果然还是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那你还这样过来,不怕被人看到说闲话吗?”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抬手倒了两杯茶:“你怕吗?” 文锦绣失笑:“我怎么会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而且这样的流言跟永明侯世子杀害亲女陷害外甥女的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反而会让人以为是他们为了遮丑而故意散播谣言,江家人想出这个办法,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段祈煜说着,唇边划过嘲讽的笑意。 文锦绣听着,面上露出几许深意,轻轻道:“江家人,也不一定是一条心啊……” 三日后,江慧的事情不止没有淡下去,反而被人越传越厉害,永明侯世子毒杀亲女陷害外甥女,这样的名声传的越来越广,消息传到宫里,皇上虽然安慰众人说是流言,可是言谈之中却多了几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把女儿嫁给江云骁,不然碰上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还真的不知是福是祸。 竹华斋,文锦绣正坐在桌边看前几日如幻送来的病例,碧雨在一旁道:“皇上昨日就解了海棠公主的禁足,又下旨取消了婚事,如今江家人面子可是丢光了,有人说,江云骁这样恶毒,连海棠公主这样的人都看不上他了,人前人后都羞辱江家,奴婢听说江家人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文锦绣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段海棠之前婚事搁置,好不容易能嫁给江云骁了,却因为个柳侧妃毁了,这事原本她还在后悔自己的莽撞,可是段祈煜却派人告诉她,是江云骁故意算计她打死柳侧妃,就是为了不娶她,听了这样的话,一向目中无人的段海棠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自然是抓住机会就猛踩江家人。 皇上若是前几日取消了婚礼,江家人不知该多么感激,可是他偏偏挑了现在,人心是最容易臆想多变的事,皇上这一举动落在京城世家眼里,就是故意给江家难堪的意思了,想也知道,皇上为海棠公主的事烦恼多年,这一回江家将他们耍了一通,连带着海棠公主的名声也落下了污点,他当然不会忍。 “看着他们这样,小姐也可以出口气了。”碧雨说着,替文锦绣桌边的砚台里加了点水,慢慢磨着墨。 文锦绣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如幻:“这几日医馆怎样?有没有什么棘手的问题?”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都快要忘记了。 如幻道:“回小姐,一切都好,不过,阿七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做什么事也总是走神。” 文锦绣眉心微微动了一下,沾了点墨低头写着:“如今已经是正月了,当初跟他说好的是做三个月的工,如今时间已经过了,你去告诉何韫,给他结一个月的月钱,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吧,以后无事不必再来了。” 如幻一怔:“小姐是要赶走他?”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你去告诉他吧,他会明白的。” 阿七武艺高强,这样的人岂会是被几个莽汉欺负而无还手之力的?如果她没猜错,他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一直顾念着自己救他的情分没有开口,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身份姓名,此时放他离开,日后他有所作为也好,庸庸碌碌也罢,都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如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姐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改变,她也不打算再劝,横竖阿七离开,最高兴的是自家主子。 如幻把文锦绣的话告诉阿七时,少年眼中一瞬间暗淡下来,但他只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就朝门外走去,何韫连忙拦住他:“你急什么,如今天气这样寒冷,好歹收拾几件冬衣,这里是一些银子,你路上拿着用。” 何韫心中颇为疑惑,文锦绣不是冷心冷肺的人,现在居然不见阿七最后一面就要将人赶走,阿七也只是个孩子,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大,只是这脾气却也倔的很,明明心里想见,却拗着不说。 阿七顿住了脚步,何韫叹了口气,拉过他将银子塞到他手里:“你别怪东家,她也是为了你好。” “我的衣服呢?”阿七始终垂着眸子,闷声问道。 何韫愣了愣,忙道:“在,在呢,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收拾,你先等等,我叫人给你准备点干粮。” 他说着,忙指了两个小童去后堂,阿七看了看手里的银袋,眼中晦暗不明,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头,将手上的银子丢到了柜台上:“不必忙了,我不需要。” 何韫和如幻都是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如幻皱了皱眉头:“这是小姐吩咐的。” “她没告诉我。”阿七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会他们,快步走出了回春堂,一个翻身跳上了马,头也不回地朝远处奔驰而去,如幻忙追出来,却只看到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她不由摇了摇头:“真是个怪人。” 阿七一路飞奔,始终没有回头,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刮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眸渐渐染上戾色。 出了京城,远远地只见月影十二骑清一色的黑衣,恭敬地跪在地上等候着,阿七猛然拉住马缰绳,那马儿前蹄高高翘起,嘶鸣一声停住了步子。 “恭迎主子!” 月影十二骑的首领影煞上前单膝跪地,话音落下,十二个影卫都齐声道:“恭迎主子!” 阿七一双冷眸扫了一眼,没有多言,一夹马肚子迅速向前冲去,十二骑连忙迅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这十三人走后,一道人影快速闪了闪,转身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题外话------ 俺们阿七也好霸气……o(^▽^)o 第八十二章 设下圈套 安瑞院,嫡夫人面上带着疲惫的神色,恹恹地斜躺在塌上,听着丫头回禀这几日的消息,更是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难受的很。 “夫人,现在外面流言这么不利,咱们得想些办法啊。” 宋妈妈颇为担忧,嫡夫人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三哥也是糊涂,想出这么个主意,真不知道以前的聪明都丢到哪里了。” 宋妈妈闻言疑惑道:“是啊,奴婢记着在府里的时候,三老爷向来是最足智多谋的,怎么这回却出了昏招呢?” 嫡夫人眼中顿了顿,手不自觉收紧了:“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出有几分不对来。”外人不知道,可她却是很清楚,江云澈并非永明侯夫人亲生,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难道真的对世子之位半点想法也无? 宋妈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咱们是不是该给世子提个醒儿?” “不妥,万一三哥真的是一时失误,以云骁的性子,现在定然已经在气头上了,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反倒让外人占了便宜。”嫡夫人眸光冰冷,文锦绣那小丫头死死盯着江家,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的异常,都会被她揪住,然后挖出更深的东西来。 宋妈妈心头跳了跳:“那咱们该怎么办?” 嫡夫人森然笑了笑,攘外必先安内,可是有的时候,想要安内必定要先攘外才行,江云澈毕竟是江家人,若是真的起了歪心思,一时半会顾及江家名声,又有大哥和父亲在外,他一时半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当下还是先解决文锦绣是要紧。 听了嫡夫人的打算,宋妈妈点了点头:“夫人想的不错,可是四小姐邪门的很,咱们……” 嫡夫人冷冷笑了笑,棋子埋下了,自然要用:“叫赵妈妈来见我。” 竹华斋,碧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夫人把赵妈妈叫去了。” 文锦绣眉梢微抬,碧雨继续道:“说是询问侧夫人掌家这几日可有什么错漏。” 文锦绣眼眸微微动了动:“悄悄将此事告诉侧夫人。” 碧雨恭敬道:“是。” 文锦绣望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几个丫头正在院子里扫雪,她目光渐渐深了几分,瑞雪兆丰年,这几日连着下雪,看来是吉兆了。 “哎,这枝子上的雪不要动。” 文锦绣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小丫头快步跑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拦住了准备扫树枝上雪的丫头,几个丫头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只见她脸上带着灿然的笑意,朝一个丫头招了招手:“你们看,这枝子上的雪洁白无瑕,取个坛子收起来,化了用来泡茶岂不是最好?” “哎?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听说雪水泡出的茶更香呢!” “是啊是啊,霜儿你的心思真巧!” 那叫霜儿的丫头笑道:“还不快取坛子来,咱们好将这雪存起来,给小姐泡茶用。” 小丫头们闻言纷纷点了点头,转身去取了坛子,小心翼翼地将树枝上的雪刮下来,碧晴站在文锦绣身边,微微蹙起眉头:“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管管?”这样嬉闹,实在是不像话。 文锦绣的目光落到院子角落一个安静扫雪不为所动的丫头身上,淡淡道:“不必,会有人管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角落的丫头突然走到一个小丫头面前,冷声道:“小姐命咱们打扫院子,你们这样偷懒,不怕小姐知道吗?” 丫头们盛雪的手都顿住了,讪讪地对视一眼,霜儿走到前面:“我们何时偷懒过,小姐都没说什么,你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那丫头冷笑一声:“小姐不说是小姐宽厚,不忍责罚,身为奴婢就该做奴婢该做的事情,若是让雨姐姐看到,看你还敢不敢说这种话。” 碧雨是个急性子,若是看到她们这样偷懒定然是要责骂的,霜儿一时说不出话来,气道:“你!” 文锦绣朝碧晴看了一眼:“将那两个丫头叫进来。” 碧晴应了一声走出去,眉头微蹙:“你们都在做什么呢,这院子里还有这么多的雪,都偷懒吗?霜儿,寒雨,你们两个进来。” 丫头们忙低头认错,担忧地看了被点名的二人一眼,却不敢多说什么,各自拾起扫帚打扫起来,片刻的功夫,碧晴已经带着二人走了进来,霜儿面上露出忐忑,寒雨却没有多少担忧,走进来恭敬地向文锦绣行礼。 文锦绣的目光在两个丫头身上扫了扫,淡淡问道:“你们刚刚在外面吵什么?” 寒雨正打算开口,霜儿却抢先一步道:“奴婢瞧着那树枝上的雪洁白无瑕,想着收起来给小姐泡茶最好,可是寒雨却责怪奴婢偷懒,奴婢万万没有啊。” 寒雨面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磕了个头才不紧不慢道:“身为奴婢就该恪尽职守,做好主子的吩咐才是本分,小姐命奴婢们打扫院子,奴婢们怎能去做别的事。”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不卑不亢,恪尽职守,主子吩咐的事情尽心尽力完成,这样的丫头比起霜儿这样心气轻浮的显然更讨喜些。 听了寒雨的话,霜儿立刻不服气地皱起眉头,刚要开口,文锦绣便问道:“雪水泡茶,心思倒奇巧,你叫霜儿?” 霜儿点了点头:“回小姐,是。” 文锦绣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嗯,我身边少有你这样伶俐的丫头,今日起就做二等丫头吧,不必去做那些粗使活计了。” 霜儿眉梢立刻染上笑意,欢喜磕了个头:“多谢小姐!” 寒雨眸中一瞬间闪过讶异,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默默垂着头一言不发。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你能这样听从主子的吩咐,也是难得,碧晴,去取我匣子里那对海棠如意钗给她。” 寒雨磕了个头:“奴婢多谢小姐赏赐。” 文锦绣含笑点了点头,吩咐碧晴将她们送出去,碧晴刚刚回到她身边,就听院子里传来了霜儿的声音:“啧啧,赏了一支钗啊,一个粗使丫头戴这样好的钗还真是浪费了呢!” 碧晴皱起眉头,面上露出厌烦:“这样骄纵轻浮的人,小姐怎么反而让她做了二等丫头?奴婢瞧着,寒雨比她好多了。” 文锦绣喝了口茶,轻声道:“事情不能总是看表面。” 碧晴一怔看向她,她却是不再继续说了。 下午的时候,老夫人忽然把文锦绣叫到了桐华院,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嫡夫人和文锦织坐在一旁,都是浅浅笑着,赵敏兰挨着老夫人坐着,不知说了什么,此时面上带着微微的红。 老夫人见她进来了,忙向她招手:“绣丫头来了,快过来坐。” 秦妈妈亲自替文锦绣解了披风,又有小丫头给她递了个手炉,她靠着炕边坐了,含笑问道:“祖母这个时候叫孙女过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微笑着看了看她:“这几日雪下的这样大,乃是大吉之兆,如今又快到元宵了,年下你母亲病着,又有江家那档子事,咱们家过年也过的不舒坦,这几日你母亲的身子也好些了,刚刚跟我提起,想要请人来办个祈福法会,一来祈祷来年万事顺遂,二来,你们几个孩子也一天天大了,也要为你们祈祈福才是,这三来……”老夫人说着,含笑看了赵敏兰一眼:“你姑妈进府也快三个月了,我想着也该给她祈福积德,好尽快给咱们家开枝散叶才是。” 赵敏兰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老夫人又拿我寻开心。” “都是自家人,这有什么害羞的,你如今正年轻,老爷又宠你,早早有了孩子,咱们家也能热闹热闹。”老夫人笑容满面,一旁的秦妈妈眼神暗了暗,却是什么都没说。 文锦绣安静听着,似笑非笑瞥了嫡夫人一眼:“祈福法会?母亲怎么想起这个来?” 嫡夫人面容和蔼:“我也是听侧夫人说了一句,想着咱们家好些日子没祈福了,这哪有个过年的样子。” 赵敏兰的笑意在嘴角微微僵了僵,过年的事是她操办的,嫡夫人这话就是在刺她。 但她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姐姐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想着姐姐这些日子身上都不大好,不如办场祈福法会,也给姐姐祛祛病气。” 老夫人听着这话面上笑容更甚:“既这样,咱们就好好办一办,祈福法会这样的事虽说就是图个吉利,可也不能马虎,吩咐下去,全府斋戒三天,等元宵那天,咱们请普安寺的空明法师来做这场法会,听说那空明法师最会相面,也给你们看看运数,虽不一定做准,但听听也好。” 嫡夫人微笑着应了:“就按老夫人说的办吧,只是我身子虽然好了些,可还是有些不舒坦,横竖这些日子一直是兰儿在管理家事,这件事不如交给她办吧?” 老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嫡夫人对于权势的执着她是知道的,现在竟主动提出让赵敏兰来管这件事? 赵敏兰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怎么行呢,这是大事,我没办过这样的事,如果出了什么纰漏就不好了,还是姐姐来办吧。” “这怕什么,你若有不知道的地方,横竖有老夫人照看着,能出什么错漏?我这几日却是疲惫的很,妹妹就给我个躲懒的机会吧!”嫡夫人半开玩笑说着,眉眼间全是笑意。 赵敏兰还要再推拒,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既然愿意交给你去办,你就不要推脱了,有什么不懂的还有我照看着,以后办的时候多着呢,早些学学也好。” 赵敏兰这才仿佛推拒不得一般点了点头:“那好吧。” 嫡夫人见她应了,心中不由冷笑起来,赵敏兰此时定然很得意,那就让她得意着吧,要不了几天,她就会把她和文锦绣一网打尽,到时候她这个主母才坐的稳当。 很快便是元宵佳节,历年元宵,皇上都要颁下旨意在宫中设宴,今年因为皇后身体不适,皇上体恤皇后劳累,便将这宴会取消了,只命皇室宗亲进宫参加家宴。 “大皇兄,你说今年太子会不会来?” 五皇子段祈煊朝段祈熠举了举酒杯,低声问道。 历年这样的家宴,段祈煜都是称病不参加的,皇上倒也不怪罪,只命人赐了东西就不计较了。 段祈熠跟他碰了碰酒杯,轻轻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去问四皇弟才是。” 四皇子段祈烨跟段祈煜是一母同胞,自然比别人亲近,五皇子不去问他,反而没话找话地问自己。 段祈煊朝四皇子那里看了一眼,见他眉头微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不由不屑地勾起唇畔:“四皇兄跟太子交好,可谁不知道他心里为着苏家那丫头更亲近太子吃味呢。” 段祈熠微微挑眉:“哦?五皇弟此言何意?” 段祈煊看了他一眼,唇角翘起:“姑母带着云华去暮云山这几日,你看四皇兄,跟丢了魂似的,这心思谁看不出来?可是今日云华一回来就跑去太子府了,四皇兄自然不高兴。” 前些日子长公主夜里难眠,定国公担忧不已,便带着妻女一起去暮云山散心,直到元宵才回来。 段祈熠的目光落到段祈烨脸上,却是没有说话。 “怎么,今日煜儿还是躲懒不来么?”皇上坐在上首,眼见宴席已经过半,却始终不见段祈煜的影子,不由看向段祈烨问道。 段祈烨微微笑了笑:“皇兄说今日要去拜访弗安方丈,一早就往京郊去了,怕是不能来了。” “二皇兄什么时候喜欢参禅了,弗安法师一向是不见外人的,连父皇召他讲经都不来,倒是愿意跟二皇兄谈天说地。”段祈煊似笑非笑地看着段祈烨,语气含笑却带着几分恶意,皇上都请不来的人,却对一个皇子青眼有加,皇上自然而然想到曾经被弗安方丈拂了面子的事,果然脸色沉了几分。 段祈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唇角划过冷意:“起初弗安方丈也是不愿见皇兄的,只是皇兄想到父皇一直想要与方丈一见的心愿,多次拜访说明父皇的心意,精诚所至,自然金石为开,想必假以时日,皇兄定能请得弗安方丈进宫。” 这话就是说段祈煜是为了皇上才一而再再而三拜访弗安方丈,言下之意也是告诉皇上,段祈煜为了他的心愿,堂堂太子殿下,天之骄子,数次被拒之门外还不放弃,皇上想到这里,又想起刚刚对段祈煜的猜忌,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愧疚。 皇后一直默默看着他的神色变幻,眼角微微动了动,慵懒道:“弗安性子清冷,祈煜想请他来还得费一番心思。”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提这件事,转而说起了别的,皇后淡淡瞥了他一眼,低头掩住了眸子里的不喜。 将军府。 一大早,将军府众人就命人搭起了法坛,摆上了祈福所用的符纸香炉等,老夫人带着众位女眷从早上就开始准备,直到将近中午,才听得门外一阵铜环叮当的声音,文凛和文沐宸忙迎了出去,只见一人头戴斗笠,手持九星绕月十二铜环锡杖,身着棕黄色直裰,腰间系着一条直垂到地面的黑色丝绦,上面挂着零星的铜钱,碎玉,丝绦底部的铃铛声音清脆,仿佛从亘古传来一般悠远。 这样冷的天气,那人却只穿了一层单衣,伸手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面容苍老的脸来,那张脸上布满皱纹,眉目间满是祥和之气,让人不由自主沉静下来。 “许久未见,法师别来无恙啊,家母早已等候多时了。”文凛含笑与空明法师见了礼,带着他往门内走去。 空明法师微微颔首:“寺中事务繁多,让将军和夫人们久等了。” “寺中繁忙,还劳烦法师跑一趟。”老夫人含笑让人上了茶,空明法师喝了茶,慢慢道:“为府中祈福是积德的事,办好了也是功德一件,去年元宵老衲曾在佛祖面前许下誓愿,今年要做三十二场祈福法会,至今已经做了三十一场,今日便功德圆满了。” 嫡夫人笑道:“早听说空明法师心性纯和,常常替人做法会,今日能请到法师来,是我们的荣幸。” 空明法师连声道不敢:“夫人这么说可是折煞老衲了,老衲做法会也是为了积德行善。” 老夫人笑着道:“法师可不要谦虚,如今京城谁人不知空明法师,谁人不知普安寺啊!” 听到老夫人这样的话,饶是空明法师向来不在意虚名,也不由生出几分自豪,文锦绣轻轻笑了笑,外人传空明法师再出尘如仙,他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嫡夫人看到她的笑容,唇角勾起冷笑:“我听说,若要祈福,等正午时分,才是做法会的好时候。” 空明法师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正是。” 老夫人闻言看了文锦绣一眼,笑道:“既如此,现在还有些时间,听闻空明法师最会相面,不如替我家这几个孩子看看,以后运数如何?” 空明法师含笑应了,抬头看向老夫人身边的女子,见她面色平和,一身藕荷色衣裙素淡清雅,目光闪了闪:“老夫人说的,可是这位小姐?” 文锦绣眼眸微动,落到空明法师脸上,见他满目都是慈和,只是眼底却有一丝浑浊,不由微微勾起了唇畔,空明法师是普安寺的住持,普安寺又是京城香火最为鼎盛的寺院,就连皇家办法会都是请的普安寺,文家能请到他,背后跟永明侯府绝脱不了干系,这一回嫡夫人可是准备下狠手了啊! ------题外话------ 今天考试,好担心啊…… 第八十三章 天煞孤星 老夫人见空明法师问起文锦绣,不由露出和煦的笑容,伸手拉过她的手:“这是我们府里的四丫头,法师给看看,她以后运数如何?” 空明法师闻言细细朝文锦绣打量过去,心中猛然一跳,她面上平和,眼底带着通透,那双眼睛一眼看不到底,宛如最深邃的夜空。她的面相极贵,一看就是天定凤格的人,可是仔细看去又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断定她日后不凡之外,竟一点看不出其他,这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事。 嫡夫人见空明法师沉默不语,不由微微凝眸:“法师,如何啊?” 老夫人见他一直不开口,也不由提起心来:“法师,莫非是命数……”不好? 空明法师微微摇了摇头:“夫人,老夫人,老衲还是先为其他主子们看吧。” 老夫人心头一跳,空明法师这意思,莫非是文锦绣的命理是大凶? 六姨娘与文锦绫对视一眼,文锦绫眼眸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看着空明法师,嫡夫人含笑将文锦织推上前:“这是我们府里五小姐,不知以后如何?” 文锦绣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空明法师只觉得后背隐隐发寒,再看到文锦织时心中更是吓了一跳,双眸猛然睁大看着她,嫡夫人紧张道:“如何?” 空明法师压下心中翻涌的心绪,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五小姐前额饱满,双眸盈盈含光,乃天定凤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了。” 文锦织微微垂下头,嫡夫人脸上露出欣喜来:“哎呀,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赵敏兰冷眼看着,心中冷笑,这样明显捧着文锦织,嫡夫人是拿众人当傻子么? 老夫人眉心微蹙,空明法师不肯说文锦绣的命理,总让她有些不安,文沐宸看了文锦织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笑,再看了看空明法师,心中微冷,天定凤格?文锦织?呵,见过睁眼说瞎话的,没见过这样胡诌的,段祈煜喜欢的是文锦绣,文锦织想成为皇后,除非登基的不是段祈煜。 等等!不是段祈煜…… 文沐宸双眉狠狠一跳,空明法师的相面功夫是有口皆碑的,他出口的判断十有*会成真,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日后储位之争怕是会有大变数…… 六姨娘眼中闪过几分怨毒,微微笑了笑,看向空明法师:“法师既然断定如此准确,为何不肯告知四小姐命格呢?” 空明法师看了她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不是老衲不肯说,而是四小姐的命理实在不吉啊!” 老夫人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来,与文凛对视一眼:“法师何出此言啊?” 天煞孤星,顾名思义是要孤苦一生的,克父母兄弟姐妹,克夫克子女,只要是跟她有关系的都是被克的对象,不论在哪,不论多远,这何止是不吉,简直是大凶! 空明法师摇了摇头:“命理之说并不完全作准,四小姐乃天煞孤星之命,面上虽有祥光,却隐含着戾气,这是大大的不吉啊!” 文沐宸脸色沉了下来,文凛上前一步:“那依法师看,小女的命理可有办法扭转?” 老夫人也是紧张地看着他,嫡夫人唇角含着冷笑:“法师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家这位四小姐,可是一位妙手回春的仁医,更是皇上亲封的县君,怎么会面含戾气呢?”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连忙点头:“是啊,绣丫头是个稳重和顺的,怎么会是天煞孤星呢?” “是啊,锦绣是最和顺不过的,而且生性纯和,绝不会是天煞孤星的。”赵敏兰手拧帕子,眉心紧蹙,看起来十分担心。 “老衲不会看错,敢问四小姐最近可有命案缠身?”空明法师看向文锦绣,慢慢问道。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法师所言不错,不知这跟我天煞孤星的命数有什么关系呢?” 空明法师悲悯地看了她一眼:“冤孽啊冤孽,四小姐不该前往丧礼,丧礼原本阴气就重,碰上四小姐的命理,那是必定要见血的,可怜幼子何辜啊!” 文锦织像是猛然想到什么,惊叫道:“是啊,那天慧儿跟四姐姐多待了一会儿就,就……天煞孤星,我,我们都逃不掉……” 文沐宸冷冷瞥了她一眼:“绣儿跟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府里可有什么血光之灾么?若真是天煞孤星的命理,我这个至亲大哥岂不是最先被克死么,这么多年我还是好好的,可见这话不真。” “大哥!你说什么呢!”文锦织眉心紧蹙:“什么克死不克死的,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嫡夫人也道:“君竹说的是啊,我们都是锦绣的至亲,怎么……” 空明法师面上露出不忍:“征南将军战场杀敌多年,自有一身天罡之气,正好可以克制天煞孤星的煞气,而小孩子本就阴气重,又是在丧礼上,况且没有可以抑制这煞气的人在,自然承受不住,可悲,可叹啊!” 老夫人急忙道:“那这么说的话,若是锦绣在府中,有她爹镇着,也没什么大事?” “不可!”空明法师立刻道:“四小姐如今年纪尚小,假以时日年岁越大,煞气越重,到时候恐怕将军也压制不住。” 文凛面上一怔,老夫人急了,紧紧抓着文锦绣的手,面上滚下泪来:“我可怜的孩子哟,怎么会这样……” 她原本还想着文锦绣能嫁入太子府给文家脸上添光,可是空明法师的意思,天定凤格的是文锦织,她一直寄予厚望的文锦绣竟然是天煞孤星?! 文锦绣安慰地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轻言慢语道:“祖母不必担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 嫡夫人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认了自己天煞孤星的命理,不由冷冷勾起唇角,看向空明法师:“法师,您既然说出来了,定然有解决的办法是不是?锦绣再怎么说也是文家的女儿,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不是?” 赵敏兰嘴角挂起嘲讽的笑意:“姐姐这个时候倒是关心起‘女儿’来。” 嫡夫人冷哼一声,不屑地朝她一笑:“毕竟也是从小养到大的,你没有生养过,自然不知道做娘的对孩子的心。”她看到赵敏兰那张青春明艳的脸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不过很快,这张脸就要消失了,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寒光,随即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赵敏兰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微微低下了头。 文凛一颗心也高高提起,向空明法师走了两步:“请法师给个解决的办法吧,只要能解了天煞孤星的煞气,我定有厚谢!” 空明法师半闭着双眸,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今日遇到也是命中注定,老衲便勉力一试,为四小姐开坛祈福,若是能解了这个命数,也是功德一件。” 老夫人忙点了点头,连声道:“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文锦绣冷冷一笑,空明法师早年曾受永明侯恩惠多年,今日这番话自然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开坛祈福定然是会出意外的,只是嫡夫人若是以为什么都在她掌握之中,那就大错特错了。 正午时分,太阳正是最高的时候,此时祈福阳气最重,可以压制煞气阴毒,故而可以事半功倍,文凛早按空明法师的吩咐搭好了福坛,将文锦绣的生辰八字写好,用红线系好至于福坛正中,又在八个方位摆好了香炉,空明法师将手中的锡杖立在福坛正中,双眸微眯,手中拿着一串乌木佛珠,一颗一颗捻着,口中念念有词。 “四小姐,请您坐到正中。” 空明法师睁开双眸,看向文锦绣。 文锦绣微微勾了勾唇畔,抬步向福坛走去,文沐宸一把拉住她,看向空明法师:“法师,我怎么不记得祈福要人进入坛中?” 怪力乱神的东西,他还是信的,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福坛有蹊跷。 空明法师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少爷有所不知,一般的福坛是不需要的,只是这福坛乃是为四小姐特地开的,若是她不在其中,这煞气如何能解呢?” 文锦绣安抚地朝文沐宸看了一眼,示意他不必担心,似笑非笑地看了空明法师一眼:“法师眉目慈和,可见是个祥和之人,有法师亲自开坛,想必是万无一失的了,只是我却担心,天下法坛这样多,法师会不会记错?” 空明法师心中猛然一跳,几乎一瞬间以为对方看穿了他的心思,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文锦绣不过是个十三岁的丫头,就算再聪明也不会看透自己的想法,他压下心中的情绪,笑道:“小姐不必担心,老衲绝不会弄错的。” “但愿如此吧。” 文锦绣轻飘飘说完,慢慢走到了法坛正中,一进入法坛,她立刻感觉到周围冷了几分,隐隐有一阵阵阴风吹过,那桌子上的黄纸似在微微飘动,平添了几分诡异。 嫡夫人见她进入了法坛,面上冷笑更甚,八面的香炉袅袅升起烟来,空明法师站在法坛外,他身上的铃铛开始呤呤响了起来,外面的人听起来只是普通的铃声,听在文锦绣耳里却是刺耳的很,她脸色白了白,紧紧咬住了牙关。 空明法师看到她的面色变换,心中一瞬间有些不忍,只是事情已经做到了这步,无论如何都得继续下去,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指尖生出淡蓝色的火苗,朝那桌上的符纸招了招手,那符纸无风自动,竟朝他飞了过来,落在他指尖快速燃烧起来。 文沐宸看着这一切,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手心微微冒出汗来,老夫人看到空明法师竟能从手上燃起火来,心中对他的神通又信了几分,更加确信了他之前的话,文凛也是满目的震惊,他一向对这些事情半信半疑,前一刻还在怀疑是不是嫡夫人故意找文锦绣的麻烦,这一下疑心已经消了大半。 嫡夫人看着那符纸慢慢燃烧,眼中露出快意,看了一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文锦绣,微微低头,掩住了眸子里的阴狠,她若是死在法坛中,只需要说是煞气太重压不住导致反噬,依文凛的性格,天煞孤星是一定要死的,所以他一定不会计较文锦绣的死。 只是慢慢的她却觉得不对,死死盯着那张燃烧的符纸,她特意命赵妈妈在符纸上写了赵敏兰的生辰八字,符纸烧完她便该一命归西才是,可是符纸烧了一半,她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只听赵妈妈突然惨叫一声,猛然从赵敏兰身后跳了出来,双手死死捂住头,在地上打起滚来,口中惨叫连连,不一会儿就开始口吐白沫,随着符纸化为灰烬,赵妈妈最后惨叫一声,俩眼一翻没了声息。 这一切只在数息之间,快的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赵敏兰吓得面色发白,两步躲到了文凛身后,秦妈妈扶着老夫人,面上也满是惊恐,六姨娘和文锦绫离得最近,赵妈妈是突然发病的,差一点伤到她们,看到她的死状,六姨娘眼中一震,拉着文锦绫的手霎时变得冰冷,嘴唇颤抖地迸出两个字来:“是她……” 文锦绫疑惑地蹙起眉看向她:“谁?” 六姨娘仿佛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慌乱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文锦绫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便也不多言,静静看着事情的发展。 “这,这是怎么回事!”嫡夫人仿佛吓了一跳,紧紧拉着宋妈妈的胳膊,宋妈妈赶忙将她扶远了些:“夫人当心。” 铃声还在继续,文沐宸快步走过去一脚踢翻了一个香炉,文锦绣猛然睁开双眼,耳边的铃声已经恢复如常,她看向混乱的众人,眸光微冷,文锦织看着她安然无恙,眼中划过愤恨,狠狠咬了咬牙,她没死在法坛中,也绝对活不过今天! 碧雨碧晴赶忙将脸色苍白的文锦绣扶起来,文锦绣走到空明法师面前,冷声道:“法师不是开的福坛么?怎么会死人?” 她这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文凛毕竟见惯了这些场面,早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已经镇定下来,吩咐人收拾了赵妈妈的尸体,快步走了过来:“法师,这是怎么回事?” 空明法师额上渗出一层冷汗,他摇了摇头,叹道:“将军恕罪,老衲没想到四小姐的煞气竟这样重,老衲实在压不住,这才酿成惨祸,实在是罪过,罪过。” 嫡夫人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文锦绣没死在法坛中,不过这天煞孤星的帽子扣下来,没有办法解了这个命数,依文凛的性子定然是要杀了她以绝后患的,她照样逃不过! 文沐宸冷笑:“没想到?法师是没想到会死人,还是没想到我妹妹会安然无恙?!” 空明法师心中跳了跳,镇定道:“大少爷何出此言?老衲开坛祈福几十年,从未出过纰漏,今日这,实在是没想到啊。” 嫡夫人走上前:“是啊,空明法师是不会弄错的,现在这样……平白没了一条人命……” “是你,你,你害了慧儿,又害了赵妈妈,你是天煞孤星!是天煞孤星!”文锦织惊恐地指着文锦绣,口中惊叫连连,浮香连忙扶住了她。 文锦绣眸子中迸出冷意,她此时面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但那双眼睛却越发迫人,她走到文锦织面前,冷声道:“五妹妹,说话要拿出证据,慧儿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那日若不是你拦着,她也不一定会死。” 文锦织吓了一跳,想起江慧那天的死状,面上一瞬间煞白:“不,我是怕你害她……就是你,你是天煞孤星,克死了慧儿,现在又克死赵妈妈!” 文锦绣不由嘲讽地笑了笑:“五妹妹,就算我真的是天煞孤星,慧儿是舅母的女儿,勉强算是与我有关系,可是赵妈妈不过一个奴婢,说句不好听的,父母都健在,我怎么偏偏克死了个奴婢?” 是啊,祖母,父母都健在,连一母同胞的大哥都没有一点影响,偏偏克死毫无关系的赵妈妈?说出来也太讽刺了。 嫡夫人冷笑一声,她就狡辩吧,她清楚看到了文凛眼中的杀意,天煞孤星这种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文凛定然要杀了她的,她隐去嘴角的冷意,担忧地看向文凛:“老爷,这怎么办?连空明法师都没办法,锦绣该怎么办呢?”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仿佛十分悲伤,文凛冷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嘲讽,随即眼中露出深意,嫡夫人如何装模做样他清楚,可是文锦绣这件事确实是个麻烦,若是不杀,以后克到别人就得不偿失了,可是若是杀了,文沐宸一定会拼死阻拦,真是个难题啊! 嫡夫人眼珠动了动,手里的帕子掩住了嘴角的冷笑:“老爷,锦绣既然有这个命格,也是咱们家的劫数,依我看,不如请空明法师将她带去普安寺,想来那里祥和之气浓厚,兴许有人能解了锦绣的命格呢?” 听到她的话,文锦绣不由冷笑起来,嫡夫人打的真是好算盘,一旦离了将军府,自己再出了什么意外可就跟她无关了,若是自己运气好,活着到了普安寺,普安寺全是和尚,跟这样一群男子待在一起,自己的名声也断然保不住,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题外话------ 胃痛的要死……宝贝儿们我对你们一定是真爱…… 推荐舒蕊的文,《巨星驾到之恋上暖心妻》 她是天生丽质,与众不同的在校大学生。 从小到大与妈妈相依为命,突然有一天麻雀变凤凰,被爆出是某豪门的私生女,更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还附带一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 他是万众瞩目,高不可攀的皇族天团队长。 传说他冷漠无比,对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顾,身份更是娱乐圈中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却唯独对她上了心。 从此她的生命便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可以为了她的一句话,翻遍整个C市,也可以为了她的一句话,放弃一切。 她以为只要在心中筑上一道防线,严防死守,就无懈可击,奈不过,他步步紧逼,情深似海,终为他卸下心防。 第八十四章 弗安方丈【二更!】 文沐宸冷笑着看了一眼嫡夫人:“先不说绣儿是否真的是这个命格,就是真的,空明法师都解不了的劫数,想来普安寺也无计可施,母亲这个法子未必可行。” 文凛只觉得自己的眉心突突跳的厉害,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沉声问道:“敢问法师,天煞孤星的命格怎样才能解呢?” 空明法师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犹豫道:“这……” 文凛朝他走近几步,空明法师这才附耳说了几句话,文凛脸色一下子变了,文锦绣眼中划过冷意,若要解了天煞孤星的劫难,那就只有杀了她这一个法子。 老夫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她不是文凛那样狠戾暴怒的性子,而且深宅大院生活多年,不比文凛常年在战场上,想的自然就多了些,今天空明法师的话不得不让人起疑心,明显是捧文锦织踩文锦绣,如今江家的情况,嫡夫人和文锦织在府里的地位不如之前稳固,这个时候想出什么办法陷害文锦绣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样想着,老夫人抬头看向文锦绣坦然的神情,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秦妈妈扶着她走近几步,她一把拉过文锦绣的手,声音微微颤抖:“孩子,不怕,祖母护着你。” 文锦绣一怔,随即鼻子就有点发酸,此时老夫人的心中对她是真真切切的担忧,不仅仅是因为她能给文家带来的利益,更多了几分真心,想起曾经在宫中救治九皇子时老夫人的想法,文锦绣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她原本只想着将自己的价值证明给老夫人看,不想真的收获了老夫人的真心。 想到这里,她便任由情感发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双眸含着水光,委屈地喊了一声:“祖母……” 这一声,直把老夫人的心都给喊化了,这些日子文锦绣做出的努力她看在眼里,不说别的,就单单每日赶早伺候她用饭就足以看清这个孩子的真心,她将文锦绣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没事的,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什么天煞孤星,咱们锦绣好的很!”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怔,文凛心中巨震,以往涉及到危害将军府安危的事,老夫人都是跟他一样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怎么这一回竟然不管不顾要护着文锦绣? 嫡夫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她愤恨地咬了咬牙,弯了弯唇:“老夫人,话是这么说,可空明法师的话,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夫人,老爷,不好了,四小姐院子里的霜儿不小心掉到湖里死了!” 文凛双拳猛地攥了起来,面上露出阴沉:“你说什么!” 老夫人也吓了一跳,抓着文锦绣的手更紧了几分,嫡夫人微微勾了勾唇角,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文锦织双眉拧紧,眼中露出害怕退后了几步:“是,是你,你克死了她……是你!” 见文锦织一而再再而三往文锦绣身上泼脏水,碧雨早已气的面色通红,怒声道:“霜儿不过是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前几日才升上来做二等丫头,若是小姐克死的,怎么我们这些近身丫头都没事,难道她服侍小姐的时间比我们还长吗!”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刚想说话,却剧烈咳嗽起来,随即肩上一暖,只见文沐宸已经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兴许我这命数清奇,克人也知道分个亲疏远近。” 文锦织眸中闪过怨毒,贝齿死死咬住红唇,还想说什么,嫡夫人却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多言,六姨娘看在眼里,不由冷笑一声,开口道:“既然空明法师有这样神通,不如算算下一个克到谁,若是应验了才好让人相信啊。” 赵敏兰微微勾唇:“六姨娘可别这么说,万一法师随意指个人出来,那不是平白害了一条人命么?” 听出她们二人话里的讽刺,空明法师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嫡夫人嘴边的肌肉微微颤抖几下,随即恢复了平静:“空明法师会的是开坛祈福,又不能知生死。” “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依我看,法师这可不像是福坛啊!” 赵敏兰眼眸微冷瞥向那法坛,八个香炉被文沐宸踢倒一个洒出些许香灰,那香灰中带着隐隐的绿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嫡夫人心头一跳,面上镇定道:“侧夫人真会说笑,不是福坛是什么呢?再说了,空明法师相面是最准不过的,如今他这样断定,不知老爷要如何处置?” 却是将话题转了开来。 文凛眼眸中露出森森寒意,盯着文锦绣的表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在看什么恶灵一般,带着浓浓的憎恶:“天煞孤星乃是大凶的命格,锦绣,若你还认自己是将军府的女儿,你就知道该怎么做,父女一场,父亲也不愿亲自动手。” 文沐宸面上骤然变冷,二话不说挡在文锦绣身前,一字一字道:“父亲要绣儿自尽?!” 触到他冰冷的目光,文凛后槽牙死死咬紧,双目充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君竹,你要为整个文家着想!天煞孤星绝不能留!” 他刚说完这句话,只听一阵动乱传来,随即一个侍卫快步跑了过来:“将军,云华郡主到了!” 文凛面上一黑,但也知道云华郡主不是好惹的,便朝那侍卫摆了摆手,侍卫忙快步走了出去,嫡夫人面上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神色,随即阴狠地看着文锦绣,云华郡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果然她小看了这个丫头。 苏青筝很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苏家的婢女侍卫,看起来颇有气势:“将军说谁是天煞孤星?本郡主也来开开眼!” 众人忙朝着苏青筝行礼,哪怕心思各异,但她身为皇家人,众人面上都极尽恭敬,毕竟这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 “不知郡主突然前来所为何事?这里有些不干净,郡主若是有事,不如去会客厅说?”文凛深沉的眸子落在苏青筝脸上,僵硬地扯出几分笑意。 “不必,上次嘉宁县君深夜为母亲医治,母亲见到县君很喜欢,一直想再次见一面,正好皇帝舅舅知道我们回府,特地给了恩典办个宴会,所以我是奉母亲之命,特来邀锦绣前去公主府参加母亲办的云春宴。” 苏青筝缓缓说着,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朝身后的婢女看了一眼,那婢女恭敬地走上前,躬身将手里的托盘举过头顶,那托盘里赫然是一张红底烫金的请柬,上面缀着珠玉宝石,却不显得俗气,反而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 碧晴走上前接过托盘,文锦绣微微弯了弯膝盖,即使这样大的荣宠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她面上也是一派淡然:“多谢郡主盛情。” 嫡夫人眼角狠狠抽动起来,攥着帕子的手不住颤抖,大长公主脾气古怪,素来不喜欢与官家小姐们来往,唯独疼惜独女,文锦绣这丫头搭上了苏青筝,可想而知大长公主会对她高看一眼了,平白添了她的气焰,这样下去,自己母女以后还有什么地位? 苏青筝看了文锦绣一眼,惊呼一声:“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碧雨气冲冲道:“这个法师平白无故说小姐是天煞孤星,开了福坛要替小姐解除煞气,可是那福坛不知有什么古怪,亏得大少爷踢到了香炉毁了阵法,不然还不知道小姐会怎样呢!我看哪里是什么福坛,根本就是害人的妖阵!” 空明法师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姑娘慎言!老衲出于好心替你们解除天煞孤星的煞气,若不是这煞星煞气太重压不住,何至于死人?老衲的确本事不足,可普安寺的名声容不得姑娘这样玷污。” 文锦绣眉心动了动,看向空明法师,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慈和,跟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没什么两样,她心中不由冷笑,人一旦动了凡心,就很容易失去原本的心性,方才她见到空明法师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眼底的浑浊,便知他早已不像外界传的那样纯正,何况现在动了杀意,要知道,佛心一旦动摇,起了杀心,那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最本心了。 苏青筝听他提起普安寺,面上带出几分笑:“原来是普安寺的法师,听闻空明法师会相面,不如你来替本郡主看看,本郡主日后命数如何啊?” 空明法师心中一顿,神色微微变了变:“这个,郡主自然是大富大贵之人……” “承法师吉言,只是不知如何富?有多贵?”苏青筝面上微冷,笑意却更甚,将军府的下人早已给她搬来了座椅,她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那神情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傲。 “这……公主天定凤格,自然贵重万分。”空明法师眼中有些不安,想起京中关于云华郡主和太子的传言,以及大长公主的心思,听说云华郡主亦是心系太子,想来这么说应该不会错。 赵敏兰听了这话,却是不由笑了出来:“嗤……法师刚刚可是说过我们家五小姐天定凤格的,怎么,这凤格之命也可以同时出现两个吗?” 众人都是一怔,文凛眼中倏地划过暗光,历朝历代,凤格之命只会出现一个,空明法师嘴里竟然说出两个来,他定然有一次是在说谎,相比于文锦织,他更相信是苏青筝有这凤格之命,那么空明法师为什么要捧高文锦织呢? 文凛想到的,在场的众人都先后明白过来,尤其老夫人,早已将文锦绣拉到身边,面色阴沉了下来,却是一言不发。 文锦绣明白她的心思,普安寺既然有皇家撑腰,那么皇家人来处理这件事再合适不过,苏青筝是皇家人,纵然做出了什么,皇上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既然她要掺和这件事,那就让她处理好了。 苏青筝轻轻用杯盖拨了拨手里的茶,似笑非笑道:“普安寺的确是很有名望,本郡主也一直久仰空明法师大名,可惜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空明法师面上露出尴尬之色,那一身看起来神秘的直裰此时看起来竟多了几分滑稽,苏青筝继续道:“嘉宁县君是皇上亲封的县君,你说她是天煞孤星,莫非是说皇上龙眼无珠,选了个天煞孤星做县君?” “这……老衲不敢!”空明法师忙低头合礼,连声道不敢,苏青筝瞥了他一眼:“不敢你还敢说嘉宁县君是天煞孤星?你现在说说,这个命数可是真的?” 空明法师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苏青筝绕了进去,眼中闪过几分懊恼,嫡夫人见状,忙上前道:“郡主有所不知,锦绣的命格有些奇怪,空明法师铁口金断,想来不会有错。” “铁口金断?空明法师这样真是丢了普安寺的颜面,怪不得今年元宵皇帝舅舅都没有请普安寺进宫祈福,想来是早已知道法师功力不够,连祥瑞和煞星都分不清楚,还说什么铁口金断。” 苏青筝丝毫没有给嫡夫人和空明法师面子,那神情要多倨傲就有多倨傲,看的嫡夫人心头猛然一滞,眼前不由黑了黑,宋妈妈忙将她扶住,她这才没有当众失态。 文凛敏锐抓住了苏青筝话里的意思,不由上前一步:“郡主此言何意?” 祥瑞?! 苏青筝朝他看了一眼,声音中带了几分骄傲:“弗安方丈亲口说的,将军还不信?” 文凛顿时愣在了原地,弗安方丈,那是个……无法言喻的存在,传闻他是当今皇上兄长的儿子,降生时足足有七十二只仙鹤飞来,在他身边绕了三天三夜才散去,先帝曾经断言这个孩子必有大造化,不想他四岁时父母双亡,皇上有心抚养他,他却半夜独自离宫去了隐云寺出家,弗安方丈对佛法命理研究极有天赋,但却几乎不与人来往,以至于京城甚少流传他的事迹。 众人不知道的是,弗安方丈虽然年轻,但却是整个大月佛家道家都尊敬的人物,普安寺方丈都曾听过他讲经,一些研究命理之学的书卷更是出自他的手笔,在他面前讲命数,别说空明法师,就是整个普安寺在这里都得向他低头。 空明法师听到弗安方丈的名字时,眼中闪过恶毒,沉声道:“郡主,不怪老衲说句不尊敬的话,弗安方丈素来不与人来往,怎么会好端端的替一个女子批命?况且京中少有他的名声,是不是有真才实学还不一定,莫不是郡主说这话来诓将军,来替这天煞孤星开脱的吧?” 他已经很快想明白了,既然已经断定了文锦绣天煞孤星的名声,又无形之中得罪了云华郡主,索性站稳自己的立场,帮着嫡夫人除去文锦绣,有永明侯府在,他不信云华郡主敢对他做什么。 苏青筝面色一沉:“空明法师有什么证据,口口声声天煞孤星,也不怕污了出家人的名声,连凤格之命都能错算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相面精准,又有什么底气指责别人,空明法师六根不净,俗事缠身,也不怕扰了佛祖清静!” 她可不是文家人,一点都不卖空明法师的面子,众人都知道她是长公主爱女,皇上对她也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宠爱,素来是任性惯了的,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倒一点不奇怪,文沐宸听着,不由失笑,紧绷的面色微微缓和几分:“郡主给空明法师留点面子吧,毕竟法师声名在外,想必是有真本事的。” 苏青筝横了他一眼,冷哼道:“声名在外?哼,弗安方丈那样高的地位,怎么不见有人这样捧他?可见是越捧得高的人,内里越是空虚,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人,何需沽名钓誉。” 空明法师被她气的面色黑了个彻底,手里的锡杖重重敲在地上:“郡主慎言!老衲修行多年,郡主这话老衲实实当不得,先帝曾经亲口说过普安寺佛法普渡,又亲赐了许多书卷供我等修习,老衲所学皆是先帝所赐,郡主说老衲沽名钓誉,莫非是说先帝所赐皆是无用书籍?” 苏青筝听他提起先帝,心中微顿,面上冷笑更深:“先帝在时,闵亲王喜好修习命理之说,曾写过许多自己的心得,想必先帝所赐就是这些了,弗安方丈尽得闵亲王所传,更是博闻强识,想必他五岁时随手写的《命数录》现在还在普安寺香案前供奉吧。” 闵亲王就是弗安方丈的生父,生性宽厚仁和,苏青筝这话将弗安方丈捧得极高,又顺势踩了空明法师一脚,人家五岁写的东西你如今还在修习,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没有真才实学? 空明法师听到这话,双目陡然睁大,左手下意识紧紧握紧了手里的九星绕月十二铜环锡杖,眼中闪过怨愤之色,他修习命理学说多年都没有《命数录》的真谛,原以为是哪个大师的毕生之作,谁知竟是一个孩子五岁的随手笔记? ------题外话------ 虽然更的晚,但好在二更还是出来了,今天万更好有成就感嘿嘿……话说,好喜欢弗安这个名字啊! 第八十五章 蹊跷福坛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动乱之声,文凛冷声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侍卫快速跑了过来:“太子殿下到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苏青筝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段祈煜终于还是说动了弗安方丈,他来了,她就可以松口气了。 嫡夫人脸上神情一下子沉了下去,苏青筝来了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对付不了,段祈煜跟苏青筝可不一样,他博学多猎,难保不会看出法坛的异常,想到这里,她朝空明法师使了个眼色,空明法师见状不动声色地朝法坛走了几步,将桌子上一个并不显眼的黑色珠子藏进了袖中。 文凛忙摆摆手命侍卫下去了,亲自迎了上去:“太子殿下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文锦绣朝他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段祈煜一身月白色长袍,头上戴了一顶雪玉雕刻的玉冠,看起来清贵典雅,文锦绣看着他,他也直直看向她的脸,在触及那苍白的嘴唇时脸色猛然沉了下来,随即一个冰冷的眼风扫向苏青筝,苏青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神示意是空明法师和嫡夫人造成的,段祈煜脸色更冷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便淡淡开口:“听闻府上出了天煞孤星,孤特请弗安方丈前来看看是否是真。”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人,那人年约二十多岁,头上点着九个戒疤,长着一张与段祈煜有几分相似的脸,却比他多了些柔和,他眉目平和安详,一身僧袍简单无装饰,手上只有一串紫檀佛珠,那佛珠也是简简单单,只有那主珠上雕刻了弗安方丈的名字,看不出任何出众的地方,如果不刻意注意,众人甚至都没发现段祈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人正是弗安方丈。 文锦绣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外界甚少流传弗安方丈的事,此时见他,看起来与普通僧众无异,这样冷的天气,他也和众人一样穿着棉袍,手上的佛珠光滑圆润,文锦绣眼眸动了动,先帝在时,曾命能工巧匠特地打造了一串精巧的佛珠给他,上面雕刻着数卷经文,内部还包裹着舍利子,然而这佛珠弗安方丈却从未戴过,相比于空明法师永远都紧握着他的锡杖,弗安方丈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他走了过来,朝文凛和老夫人合十行礼:“阿弥陀佛,适才路过府上,无意听到天煞孤星降生于此,贫僧有些奇怪,望老夫人和将军,莫要责怪贫僧不请自来。” 老夫人忙站起身来,面上神情激动:“怎么会,方丈能来,我们真是三生有幸。” 她说着拉过文锦绣:“方丈对命理研究,大月无人能出其右,方才空明法师说我家这孩子是天煞孤星,方丈可看看是否如此?” 文凛早已命下人搬来了座椅,又上了茶,段祈煜冷着一张脸坐了,文凛和老夫人心头都是一颤,不明白这煞星怎么好好的冷了脸色,苏青筝心里叫苦不迭,她得了消息就加快往这里赶了,可是还是让文锦绣伤到了,依照段祈煜的性子,非得剥下她三层皮不可。 想到这里,她生无所恋地朝文沐宸看了一眼,文沐宸嘴角不由一抽,这么多人里面,除了当事人,只有他和苏青筝清楚段祈煜此时心情不爽,不过有文锦绣护着,段祈煜不会对他怎样,这么想着,文沐宸突然有了一种要靠妹妹保护的苍凉感,回给苏青筝一个同样生无所恋的眼神。 “噗……”苏青筝看到他的眼神,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段祈煜顿时凉凉看了过来,苏青筝心里一个咯噔,忙收起了笑容,心里早已泪流满面,再次朝文沐宸看去,只见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神色平静,苏青筝不由咬牙,他是故意的,绝对是! 几人的眼神交流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只有文锦织看到时眼中露出浓浓的嫉恨,文锦绣什么都有了,有大哥的宠爱,有段祈煜的保护,有苏青筝的帮助,还有老夫人的疼爱,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她一定要毁了她,一定! 弗安方丈仔仔细细看了文锦绣一眼,朝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遇到过什么无法言说的奇事?” 他眼中带着看透一切的超脱,文锦绣心里猛然一跳,下意识看了段祈煜一眼,段祈煜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确有此事,不知大师如何得知?” 弗安方丈微微闭了闭眼,一颗颗捻着手上的佛珠,半晌睁开了双眼:“施主既有这等奇遇,想来也是夙愿未了,贫僧便不多劝了,只是施主眉心隐隐有抑郁之色,可知定然是近日运数不好,小鬼缠身。”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弗安方丈超脱之处就在于他从不强求任何事,遇到屠夫不会劝人不要杀生,遇到娼妓也不会嗤之以鼻,这并非他心中认同这些事情,只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世道什么人都有,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不必多言的苦衷,他看得通透,自然活的明白,所以他不会劝文锦绣放下心中的执念,更不会做出一副超脱世人的样子来渡化她,这一点让文锦绣对他便多了几分好感。 老夫人起身走过来,忙道:“这孩子近来的确运气不大好,是不是冲撞了哪位神灵?” 弗安方丈微微摇了摇头:“老夫人不必担心,贵府四小姐自带祥和之气,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劫难自然不少,但小心应对,都可逢凶化吉。” 文凛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文锦绣命格金贵,可是劫难却会很多,想到这里他连忙上前一步:“那小女的劫数可会影响到整个文家的气运?” 他这话一问出来,文锦绣心中不由冷笑,文凛在意的永远不会是她的安危,知道她日后劫难不少,却不会担忧她能不能度过,只担心会不会牵连到他,这样冷血的父亲,她还能说什么? 段祈煜显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眸子沉了几分,淡声道:“若是不影响如何,影响了文将军又待如何?” 文凛被他一问,顿时有些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弗安方丈离得近,敏锐看到了文锦绣眼底稍纵即逝的悲凉,心中不由轻叹一声,双手合十道:“将军放心便是。” 这就是不影响了,文凛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她命格金贵,出人头地后定然能给文家带来无上荣耀,如果她运数不好没有度过劫难,这对文家也并无损失。 文锦绣将他心中所想听的清清楚楚,面上却没有多少伤心,弗安方丈看了她一眼,取下自己手上的佛珠交给她:“施主琐事缠身,劫难重重,但所谓浴火才得涅槃重生,既有这样的命格,便坦然接受吧,贫僧今日一见施主觉得有缘,便将此佛珠赠予施主消灾解难,若是日后有一日帮到施主,也是贫僧功德一件。” 老夫人眼中露出喜色,面上却忙推拒道:“哎呀,这怎么当得,锦绣只是个孩子,大师将佛珠赠予她,实在是太贵重了。” “老夫人不必推拒了,四小姐有此佛珠庇佑,也会少些烦心事。”弗安声音轻缓,文锦绣不由笑了起来,弗安方丈将这佛珠赠予自己,起码不会再有人说自己天煞孤星了,不止如此,以后都没有人敢再拿自己的命格说事,毕竟弗安方丈亲手将随身携带多年的佛珠赠予了她,谁还敢说她不祥呢? 赵敏兰看到嫡夫人死死攥紧的手和铁青的脸色,红唇勾起嘲讽的笑意,上前道:“弗安方丈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刚刚空明法师一口咬定锦绣是天煞孤星,真是让人担忧不已。” 她这样一说,众人才想起来刚刚空明法师的话,一双双眼睛不由都看向嫡夫人和空明法师,都带着几分疑惑与幸灾乐祸,文凛的眼神已经冰冷,弗安方丈不会说谎,那么说谎的就是空明法师了,再联想到他今日捧高文锦织贬低文锦绣的情景,文凛看向嫡夫人的目光便多了些审视。 嫡夫人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她凌厉地看了赵敏兰一眼,文锦绣本该死在法坛里的,到时候若是文沐宸不依不饶要追查,她只需要将这事推到赵敏兰身上就是,横竖祈福法会都是她布置的,再有赵妈妈作证是她动了法坛,哪怕有老夫人护着,为了平文沐宸的怒气,她也定然要被赶出文府,这才是真正一箭双雕的计策,可是现在文锦绣没死,死了的反而是赵妈妈,倒让她准备的许多东西没有了用武之地。 文锦绫仿若不解一般:“可是刚刚空明法师开坛为四妹妹祈福的时候,确确实实死了人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嫡夫人顿时心中暗道不妙,朝空明法师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没有巫珠,这就是个普通的福坛,即使有什么不对也没有证据,不会有事。 文沐宸听她说起法坛,不由蹙紧了眉头,他早就怀疑这个法坛不对劲,若是福坛,为何文锦绣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脸色就这样难看? 段祈煜看到他的样子,便猜到了文锦绣的情况跟这所谓的“福坛”有关,不由朝弗安方丈看了一眼,起身道:“孤看着这福坛颇有蹊跷啊!” ------题外话------ 啊!今天早起只写了这么多,少了些,不过会有个二更的,宝贝儿们早安呐~么么啾! 第八十六章 活人献祭【二更!】 弗安方丈听了他的话,目光落到那被破坏的福坛上,眼中闪过奇怪,他缓步走上前去,空明法师忙开口道:“这只是简单的福坛,太子殿下多虑了。” “是不是真如法师所说,弗安方丈看过后自有定论,未免旁人误会,法师还是不要靠近福坛为好。”段祈煜闲闲看了他一眼,朝身后影卫使了个眼色,影卫微微低头,便上前拦住了空明法师想要靠近福坛的脚步,嫡夫人眼眸中闪过阴厉,随即红唇微勾,巫珠已经被空明法师藏了起来,而且就算查出什么不妥,也是赵敏兰的事,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 文锦绣将她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面上带出几分浅笑,嫡夫人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总以为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是她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个任由她欺辱还隐忍不发的丫头了,她想要自己的性命,那就随时准备把她的命交出来吧! 弗安方丈走近法坛,看到那供桌上的东西,眉心不由微微蹙起,这些东西的确都是祈福所用的,所以说这是个福坛没错,可是奇怪的是,福坛纵然不能祈福,也不应出现血光之灾,何况正午时分阳气最重,怎么会出现空明法师说的,压制不住煞气的情况呢? 见他没看出什么不妥,嫡夫人心中微微安定:“这就是个普通的福坛,空明法师最是擅长不过,想来不会有错。” 弗安方丈心中有些疑惑,并没有受嫡夫人的影响,依旧仔仔细细查看着法坛的不妥之处,其他人也没有人理会嫡夫人的话,将她一个人晾在了那里,嫡夫人面上闪过几分尴尬,随即被怨毒取代。 赵敏兰冷笑着看了嫡夫人一眼,仿佛刚刚发现不妥一般,指着那打翻的香炉惊呼道:“那香炉似乎有些不妥,里面的香灰隐隐有些绿光!” 弗安方丈闻言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并未见到有何不妥,他想了想,朝后退了几步,果然就见那香灰中夹杂着点点绿莹莹的光芒,只是极其微小,离近了根本看不出来,非得离远些在阳光映照下才能看出不对来。 他皱起眉头,那绿色的物质,看起来像是毒蜘蛛的血液与荧光粉夹杂制成的粉末,在大月被称作灵散,做一般的祈福法会是不需要灵散的,但是若是以活人献祭,则必须在法坛中放置灵散,以防献祭时魂魄不安而失败,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这不是福坛,而是祭坛? 想到这里,弗安方丈眉头蹙的更紧了,文锦绣看出他此时的想法,上前问道:“敢问大师,这绿光是什么东西?” 众人都看出了那些绿光,但是他们不必弗安方丈对这些研究透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见他眉头紧蹙,心中这才细想起来。 弗安方丈看了她一眼:“这是灵散。” 嫡夫人和空明法师心中顿时一突,赵敏兰不解道:“那是什么?” 弗安方丈摇了摇头:“贫僧也有些疑惑,灵散只在活人献祭时会用,如果有灵散,一般不会是福坛,而是祭坛。” “什么!” 听到这里,文沐宸顿时站了起来,面上露出震惊,祭坛,活人献祭……怪不得,怪不得非得文锦绣进入法坛内,怪不得她脸色那样难看,他快步走过来,声音带了几分冷意:“敢问弗安方丈,福坛可需要人进入法坛?” 弗安方丈摇了摇头:“不必。”他的目光随即落到了那烧成灰的符纸上,微微凝眉走过去,伸手捻了一些灰烬,指尖便带了几点绿光,缓声道:“这看起来是符纸的灰烬,不知是什么符?” “这是我们四小姐的生辰八字。”嫡夫人抢先道,她怎么忘了,烧了文锦绣的八字,她却没死,这就是证明这个法坛不是祭坛最有力的证据! 赵敏兰微微笑了笑,朝身后的丫头秋萍看了一眼,那丫头忙走出来道:“夫人恕罪,奴婢弄错了,四小姐的生辰八字还在奴婢手里,奴婢弄错了,夫人恕罪!”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上面写着的正是文锦绣的生辰八字,嫡夫人一怔,文锦绣的生辰八字居然没被烧掉?那被烧掉的是……她下意识看了文锦绣一眼,那张平静的脸上带着盈盈浅笑,她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本只以为文锦绣能逃过一劫是命数的关系,不想她竟然祸水东引,将赵妈妈的八字放到了法坛中,怪不得,怪不得死的会是赵妈妈! 文凛眉心紧紧锁起,他看着秋萍:“四小姐的八字怎么会在你手里?” 秋萍浑身颤抖:“回将军,夫人说要誊抄四小姐的八字,恰好赵妈妈说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写了八字想要去庙里求平安,侧夫人命奴婢将符纸送去的时候奴婢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是送错了,将赵妈妈的八字送到了夫人那里。” 赵妈妈已经死了,所以她是不是写了八字要去求平安都不会有人查证也无从查证,嫡夫人恨恨看了文锦绣和赵敏兰一眼,她们早就怀疑赵妈妈了,怪不得不会中计! 弗安方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符纸,声音冷凝:“这张符纸并无不妥,只是这烧尽的符纸上也沾了灵散,如果贫僧没猜错,这不是福坛,而是祭坛,活人进入祭坛,恐怕是活人献祭。” 文沐宸眸中一震看向嫡夫人,赵敏兰那里的符纸没出问题,被她拿去的就沾上了灵散,她就这么恨文锦绣,定要她的性命不可吗?这么多年来,他们兄妹二人对她没有一处不尊敬,就连生母的死,他怕嫡夫人对妹妹不利都可以隐瞒不说,她就这么恨文锦绣? 嫡夫人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后背发冷,却还强自镇定着,灵散可以是有人陷害她才故意在那符纸上沾上的,他们没有证据,是不能把这件事安在自己身上的,对,不是她做的,送头到尾她都不知情。 空明法师额上渗出冷汗,忙道:“弗安方丈可不要胡说,祭坛是需要巫珠的,这福坛虽与平常的福坛不同,放了灵散也是怕四小姐煞气太重,没有巫珠,你凭什么说这是祭坛?” 文锦绣看着他,唇角勾起冷笑,以为将巫珠藏起来就没事了吗?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她,她微微笑着看了段祈煜一眼,段祈煜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声道:“东西是可以藏起来的,若是有心人将那脏东西藏起来,那是什么还不全凭一张嘴?” 苏青筝也冷笑着看向他:“空明法师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可敢让人搜一搜你身上是否藏了脏东西么?” 空明法师心头顿时一凛:“郡主,老衲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毕竟是有名声的人么?还是仗着皇帝舅舅信任普安寺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年纪一大把了还在乎那些个虚名,真是让人看低。”苏青筝对这个装神弄鬼的法师没有一点好感,身为出家人,竟然用活人献祭这样凶狠的法阵,若是文锦绣真的死在这里,表哥拆了普安寺都是轻的,还顾及他的名声么! 空明法师被她一噎,面上迅速涨红说不出话来,段祈煜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会放过他,身后的影卫首领劈空明显感觉到了主子身上骤然变冷的气势,不由打了个寒颤,段祈煜的可怕之处,没有亲眼见到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人前他总是带笑,可是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他绝不会讲半分情面。 想到这里,他早已明白,主子对此人动了杀意,便朝一个影卫使了个眼色,那影卫点点头退了出去,段祈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锦绣,担忧满满的溢了出来,哪怕烧的不是她的八字,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还是有所损伤,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戾气就不断喷涌出来,周身的气势更加迫人,连劈空都只能垂下了头。 文凛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相信谁,按照他的想法,他是绝不会放过文锦绣的,可是现在有弗安方丈作保,又有太子和苏青筝明显护着她,他定然不能处决了她,这么想着,他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段祈煜眼中露出几分不耐烦,抬手间一道细小的银针飞过直直刺向了空明法师的手腕,空明法师惊叫一声握住手腕,袖子里的珠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苏青筝惊呼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微微怔了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颗珠子通体漆黑,在阳光映照下,面上还有一些光晕,嫡夫人猛然朝后退了两步,宋妈妈赶忙扶住她才没有摔倒,此时她浑身都在颤抖,双腿早已发软,若是没有裙摆遮着,定然能看到她双腿在不住地抖动。 宋妈妈扶紧了她的胳膊,悄声道:“夫人,这跟您没关系!” 嫡夫人愣了愣看向她,宋妈妈低声道:“都是空明法师做的,跟您没有关系。” 是啊,祭坛是赵敏兰摆的,祭礼是空明法师做的,若说她唯一参与了的,就是在那张符纸上沾了灵散,就算最后真的查出是她做的,可赵妈妈已经死了不是吗?她大可以将所有事推到赵妈妈身上。 ------题外话------ 二更粗线~今天更了六千,好有成就感~【握拳!】 第八十七章 小惩大戒 众人被苏青筝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文凛眉心紧紧蹙起,面上冷如冰霜,段祈煜朝影卫使了个眼色,影卫立刻上前将那珠子捡了起来,示意给弗安方丈看。 嫡夫人仿佛已经忘了呼吸,她死死抓着宋妈妈的手,是她命人去请空明法师的,就连灵散和巫珠都是她命人办的,如果空明法师供出她来,有段祈煜和苏青筝在,就算文凛看江家的面子,也定然会罚她。 弗安方丈拿过珠子看了看,面上神情慢慢凝固,老夫人一直看着他的神情变换,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这是什么?” 弗安方丈眼底情绪沉了沉,原本平和淡然的面上忽然多出几分悲戚,他的手指紧紧握着那珠子,声音依旧平淡:“巫珠。有此珠做阵眼,就是死阵,祈福的福坛也会变成祭坛。” 不论什么法阵,都是需要一个阵眼来引聚天地灵气的,刚刚他一直就在找这个法坛的阵眼,却一无所获,由此他便知道这个法坛有些蹊跷,不想竟真的是祭坛。 段祈煜冷笑着看向刚刚还信誓旦旦的空明法师:“开坛祈福?福坛变成了祭坛,法阵成了死阵,空明法师,你如何解释?” 说话间,影卫早已上前围住了空明法师,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随即那双浑浊的眼睛却突然露出了诡异的光芒,面上露出了瘆人的笑意,文凛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厉声喝道:“来人,给我将这个妖道抓起来!” 听了这话,空明法师眼中却是露出邪佞的光芒:“你们以为能抓住我吗?” 他话音刚落,文锦绣心头猛然一跳:“你不是空明法师!” 空明法师愣了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果然有眼色。” 众人都是一愣,嫡夫人面上也露出惊讶,他不是空明法师,那是谁? 文锦绣眼眸冷了下来,空明法师虽然不一定会没有凡心,可是他最在意的是普安寺的名声,可以说,空明法师一生都是为了普安寺存在的,他怎么会任由别人诋毁普安寺而不不反驳呢? “空明法师”笑完,又微微摇了摇头:“空明那个废物,能被我选中是他的荣幸,可惜我一时不慎,太过于相信这女人的能力,不然今日定然要取你性命。” 他话刚说完,段祈煜面色一冷,随意折下一根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掷了过去,只听“噗”地一声,“空明法师”胸口顿时被血浸透一大片,那根树枝几乎整个的穿进了他的胸膛,他脸色顿时刷白,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真是活该!”苏青筝冷笑着瞥了他一眼,文锦织忽然回头看她,只见她头上的紫玉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加上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显得别具一格,很是吸引人,她双拳不由握紧了,今日如果不是她,文锦绣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到了此刻,文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双目迅速充血,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一双冷厉的眸子死死盯着嫡夫人那张刷白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江月梅!” 嫡夫人被他骇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老爷……不,你听我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文凛气的浑身颤抖,如果不是看在江家的份上,他早就将这个女人处置了,这些日子她闹出这么多事端,自己都网开一面,她竟然还不知足,年关还没有过就闹出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简直是罪无可恕! 老夫人气急了,疾步走到嫡夫人面前,举起手中的拐杖噼里啪啦就朝她身上打去:“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好好的家你不知足,整日想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们文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不如今日就一封休书休了你便罢了!” 赵敏兰和文锦绣忙上前扶住了老夫人,赵敏兰替她顺了顺气:“老夫人不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文锦绣轻轻咳了几声,轻声道:“祖母消消气,这件事也不一定是母亲的错,这妖道不知使了什么把戏装作空明法师的模样糊弄我们,兴许是他故意诬陷母亲呢,无凭无据的,难道他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吗?” 老夫人面上一顿,有些不明白文锦绣为什么要替嫡夫人说话,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做出这样打嫡夫人的举动并不仅仅是气急了要发泄,也是经过一番思考的,江家还在,永明侯和江云赫海把持着边疆,所以江家不会倒,江家不倒,嫡夫人便不能处置,可是段祈煜和苏青筝在场又不得不做出个姿态来。 这么想着,她看文锦绣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愧疚,她何尝不知道文锦绣不是真心想要放过嫡夫人?毕竟她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可是为了文家,这个孩子却甘愿咽下这苦水,着实不容易。 文锦绣淡淡垂下眸子,她可不是为了文家才咽下这苦水,当然,这苦水她也不打算咽下去,她已经不想再忍耐嫡夫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自己的性命,既然文凛不能处置她,那就按她的方法来,心中打定了主意,现在自然给文凛和老夫人一个台阶,她向来不做无用功。 “父亲,女儿相信母亲一定是冤枉的,母亲素来宽和,怎么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呢?” 文锦绣面上带着浅笑,温温柔柔地朝文凛说道,文凛眼中有些惊讶,随即眸色便有些复杂起来,文锦绣微微垂着头,面上极尽恭敬,文凛和老夫人想的一样,无非是觉得她识大体罢了,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要的可不仅仅是识大体的名声。 文凛眉心动了动,转身看向段祈煜,却见他负手而立,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似乎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苏青筝则是闲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一双眼睛连瞟都没有瞟向这边,他心中长叹一口气,朝侍卫们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妖道押下去,好好审问!” “空明法师”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准备上前的侍卫顿时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敢靠近,文沐宸面上冷了几分,朝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以应对情况突变,电光石火间,只见空明法师从袖中掏出两颗黑漆漆的珠子扔到地上,只听“嘭”地一声,众人眼前升起浓郁的白烟,白烟散去后,眼前哪里还有空明法师的影子? 文凛目光冷了下来,厉声朝身边人道:“来人,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妖道搜出来!” 老夫人一直握着文锦绣的手,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吓了一跳,文锦绣眼眸微动,朝段祈煜看了一眼,却见他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不由也微笑起来。 弗安方丈面上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淡然,轻念一句:“阿弥陀佛。”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看了文锦绣一眼,缓步走到段祈煜面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段祈煜伸手拦下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父皇一直想见你。” 听到这话,文锦绣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弗安方丈,段祈煜除了在她面前会称“我”,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对别人称“我”,弗安方丈算起来是他的堂兄,这么称呼倒也不奇怪,可是大皇子还是他的长兄,却从没见他对大皇子称“我”,看来这个弗安方丈的身份,似乎并不是闵亲王遗孤那么简单啊。 听到他这么说,弗安方丈唇边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太子殿下,贫僧不过是个出家人,不愿再参与到俗世之中了。” 段祈煜叹了口气:“你性子淡然,遇事从不强求,又何必强求自己的心呢?” 他这话一说,弗安方丈不由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既已了却,便不必执着,若要再见,看缘分吧。”他说完不发一言朝门外走去,双眸紧闭,手中的佛珠不住地捻动着,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心中也不免有些唏嘘,弗安方丈虽已出家,可有些事不是轻易就能过去的。 段祈煜无奈地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肯进宫,便也不多强求,说到底是皇家对不起他在先。 文锦绣的目光落在了嫡夫人身上,见她面色青白交加,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怨毒之色,唇角不由勾起冷笑。 嫡夫人此时几乎已经站立不住,靠在宋妈妈身上不住颤抖,空明法师逃了,那她怎么办? 老夫人看到她面色青白,心中已经是厌恶到了极点,又看了文锦织一眼,见她已经被这些事吓得不知道作何反应,面色黑了下来,朝嫡夫人看去:“虽然这事是那妖道害人,可是你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也不得不罚,今日起你就不要再见锦织他们了,免得教坏了我文家的孩子!还有,这家我看兰儿管理的不错,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以后就还是她管着吧。” 老夫人原本想将她关进祠堂,可是想到永明侯府那位世子妃,还是不能不顾及着点,又不能禁足,只是不许她再见文锦织了而已,这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 嫡夫人面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眼泪迅速涌了出来:“不,老夫人,你这是要断了我们母女的情分啊!”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锦织,老夫人居然不许她再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怎么可以? 文锦织心中也是一震,她在这府里就是靠嫡夫人护着才能过的这么滋润,不许她再见自己的母亲,那她以后岂不是要被文锦绣和赵敏兰欺凌?不,她不要! 想到这里,她忙跑到老夫人面前,一把扯住老夫人的袖子:“不,祖母,求您不要这样,母亲她是无辜的,她真的是无辜的!” “你也为她求情?看看,看看这成了什么样子!”老夫人动了大气,手里的拐杖一下下敲在地面上,脸色阴沉的可怕,段祈煜和苏青筝还在那里看着呢,这样闹成什么样子! 文凛死死咬了咬牙,嫡夫人一把扑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衣摆:“老爷,老爷,我只有织儿一个女儿啊,不让我见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是用刀子在戳我的心啊!老爷,咱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您不能这么无情啊!” “滚!”文凛被她扯住衣摆,甩了几下没甩脱,心中不由更加烦躁,直接抬脚将她踹了出去,宋妈妈连忙扶住了嫡夫人,文凛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声音冷硬:“江月梅,你在府中做过多少亏心事,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今天的事情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要以为你有江家撑腰就可以肆意妄为,我告诉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永明侯若是来找我评理,咱们就把这些年的事情都说清楚,看他究竟教了一个多么恶毒的女儿!” 嫡夫人挨了他一记窝心脚,只觉得心口猛然一痛,喉头顿时涌上一阵甜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大口大口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文凛已经不去想段祈煜怎么看待文家了,所谓虱子多了不痒,丢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这件事他们全程都知道了,也不用做什么场面活了。 两个妈妈得了老夫人的命令,立刻上前就要将嫡夫人带走,文锦织惊慌地抱住嫡夫人,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父亲,母亲真的是无辜的,女儿不能没有母亲啊,若是没有母亲,女儿在这府中怎么活得下去……” 她说着看向文沐宸,像是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几步跑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袖子焦急道:“大哥,大哥你帮我劝劝老夫人好不好,母亲真的是无辜的,你信我,信我啊,大哥……” 文沐宸心中一片冰寒,他一把扯开了文锦织的手,声音冷淡:“母亲如何自有老夫人和父亲评判,你身为女子,还是应该好好待在院子里学习女工。”嫡夫人无辜?呵,他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怎么会替她说好话? “不,大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文锦织眼中流出泪来,文锦绣微微蹙起眉头,受处罚的是嫡夫人,文锦织做出这番姿态来是要干嘛? 文凛面色阴沉一片,老夫人寒心地看了她一眼:“没了你母亲,你还是将军府嫡出的五小姐,有你大哥和姐姐们护着,谁还敢给你脸色看不成?你在这哭闹像什么样子!” 当她看不出来么,文锦织无非是怕嫡夫人的事牵连到她,生怕府里下人苛待她,她紧抱着嫡夫人不放,不过是因为嫡夫人能护着她罢了,这样自私自利的女子,竟然是他们将军府的女儿,跟文锦绣一比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老夫人已经这么说了,文锦织面上愣了愣,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只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还在不住地流泪,文凛看到她这副样子就厌烦,朝几个妈妈使了个眼色,那妈妈便立刻上前将面色惨白的嫡夫人架了出去,老夫人看了文锦织一眼,淡声道:“来人,将五小姐送回云翠院。” 六姨娘和文锦绫始终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切的发展,看到嫡夫人只是被处罚不许再见文锦织,六姨娘面上闪过不甘,文锦绫的目光却是看向文锦绣,她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惜那双眸子永远都是平和安静的,根本看不出她任何喜怒。 文锦绣察觉到文锦绫的目光,微微转头朝她看去,正好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唇边带出几分浅笑,文锦绫微微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看来她是知道自己在背后做了什么了,那灵散明面上看是嫡夫人弄来的,可是这东西有价无市,一般是见不到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在嫡夫人命人找灵散的时候,随意找了个人高价卖给她而已,一切都做的很低调,她是绝不会发现不对的。 见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苏青筝站起身来:“今天都是那妖道妖言惑众才让嘉宁县君受了冤屈,本郡主想着,若是母亲知道这件事,也定然要心疼县君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受这样大的委屈。” 文沐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段祈煜,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段祈煜与文锦绣虽然有情,但这件事毕竟没有放到明面上,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妹妹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止自己,段祈煜也是担心的要命吧。 这么想着,他微微笑了笑:“郡主说的是,妹妹受了委屈,心中定然难受,今日正是十五,不如我带妹妹出去看看灯会散散心,祖母说可好?” 老夫人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夜里风大,记得多带件衣裳。” 她说着,又担忧地看了文锦绣一眼,欲言又止,文锦绣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祖母放心。” 老夫人不放心的,就是怕苏青筝将这件事告诉大长公主,虽说她也不认为大长公主会为了文锦绣出头,可毕竟文锦绣与苏青筝交好,哪怕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大长公主都会替文锦绣出口气,到时候他们文家可承受不住啊! 文锦绣让她放心的意思,便是告诉老夫人,她会劝着苏青筝不要随意说出这些事,有她劝着,想必苏青筝也不会坚持,老夫人这才露出笑容,吩咐秦妈妈取了一把金瓜子交给了碧晴,文锦绣也不推辞,淡笑着道了谢,几人这才走了出去。 ------题外话------ 金瓜子啊……其实是看到甄嬛传里面有嘿嘿嘿,啥时候咱们都能有大把大把的金瓜子就好了~ 第八十八章 鎏月弯弓 每年正月十五,东街都是灯火繁华,尤其到了夜晚,更是整条街道都热闹非凡,元宵是一年一度的节日,除了许多妇人男子出来逛灯会,年轻的小姐和公子更是多不胜数。 苏青筝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看到好玩的东西就凑上去看两眼,段祈煜不管她往哪里跑,一双眸子自始自终没有离开文锦绣,文沐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认命地留意着苏青筝,万一她跟他们走散了,现在又没有带侍卫,万一出了事,大长公主震怒,那他们文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今天太冒险了。”段祈煜伸手拉住文锦绣的手,宽大的袖摆落下来,正好遮住了二人的手,文锦绣被他指尖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抽了抽手没有抽动,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引得哥哥的注意,便只能任由他握着,镇定道:“我不进入祭坛,怎么能拆穿他们的把戏?” 段祈煜看着她虽然好看许多但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眸中染上煞气:“那个女人不能留了。” 一而再再而三要她的性命,他岂能再容她逍遥? 文锦绣眉心微蹙:“江家还在,父亲不会轻易处置她的。” “江家的事交给我来办,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他们背后的事情,倒也有些眉目了。”段祈煜思索片刻,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明着不能要了她的命,但是给她吃些苦头还是可以的。” 文锦绣不由轻轻笑起来:“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见她心中已有打算,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便不再多言,文锦绣的聪慧根本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为她扫平一切,她是个坚韧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躲在自己背后寻求保护的,自己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直面所有困难,相信她的能力,不会让自己失望。 “快来快来,这里有好玩的!”苏青筝朝他们招了招手,文锦绣朝她看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跑远了几步,正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左挑右捡,手里还握着一支白银发钗。 文沐宸跟她离得最近,看她这毫无形象大喊大叫的样子,不由好笑:“长公主殿下教导郡主的礼仪,郡主是都忘了么?” 苏青筝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才不要拘泥那些俗礼呢,平日里装着一副端庄的样子就够憋闷的了,反正灯会上人这么多,又没有人认出来。” 她说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眨了眨,脸上笑颜如花,手上发钗的坠子一晃一晃的,在灯光映照下多了几分光华,文沐宸不由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苏青筝见他这样的笑,也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幸亏我不是周幽王,不然按千金买你一笑来算,家财散尽都不够啊!” 文沐宸一噎,嘴角不由抽了抽,她能不能想些别的? 走近的文锦绣恰好听到这句话,面上便带出促狭的笑意:“郡主可别这么说,买笑怎么比得上买人划算?” 苏青筝微微怔了怔,随即认真地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那你哥哥卖多少钱?我要数数看我的钱够不够,不够还得抢。” 这下不止文沐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文锦绣眼中也露出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皇家最是端庄的云华郡主会说出这样毫无身份的话? 段祈煜眼中带着好整以暇的笑意,显然不打算替文沐宸解这个围,重生以来,知道长公主有心把苏青筝许配给他,怕文锦绣误会,他便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不过苏青筝本质上却是个好姑娘,如果她做了文锦绣的大嫂,定然也会处处护着她。 “郡主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臣受不起。”文沐宸愣了半晌,最终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皇家是非多,能不牵扯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去,文锦绣既然已经跟太子有了牵扯,他能做的就是护着她罢了。 苏青筝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惆怅地看着文锦绣:“你哥哥是无价之宝,想必我也是买不起的,你还是给我挑个能买的起的,我买回去天天让他笑给我看。” 文锦绣见她虽是说着开玩笑的话,眼中却有几分失望,心中微微一顿,再看向文沐宸,见他眼中也有几分不自在,不由微叹口气,哥哥做什么都先替她着想,可是他却不知自己的心愿只是他能一世平安快乐而已。 “她是给你挑不了了,不如孤给你挑挑?保证个个都是惊才绝艳,明日一早便送去长公主府,最好姑母亲自看过才好。” 段祈煜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字一字慢慢说着,苏青筝吓了一跳,急忙跳开两步:“不,不用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要当真!” 段祈煜可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主,他这样说了是一定会这么做的,到时候母亲还不被自己气死,她是肯定要关足自己一百天的,老天,她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让文锦绣去挑别的男人,这下真的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段祈煜不管她怎么说,面上笑容未改,苏青筝见他这样,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求救地看向文锦绣,文锦绣微微笑了笑:“郡主刚刚说什么好玩的?” 她这么一说,苏青筝才想起来,忙将手伸了出来:“你看,这簪子上雕着的是并蒂梅花,从来只见过并蒂的荷花,还没见过梅花呢,是不是很漂亮?” 文锦绣闻言朝她手上的发簪看去,发簪质地只是一般的白银,但胜在花纹极为特别,她不由多看了几眼,苏青筝见她喜欢,便走上前把发簪放到她手里:“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送给你,你可不许再抓我话柄了!” 最后一句是对段祈煜说的,段祈煜见她这样,也不由失笑,原本他就没打算真的那么做,不过怕她多想逗逗她罢了,此时见她这样,文锦绣又真的喜欢那支发簪,便就势笑了笑:“嗯,看在你讨好未来表嫂的份上,孤不与你计较了。” 他话刚说完,文锦绣便狠狠踩了他一脚,面上早已红透,哥哥还在旁边,他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段祈煜接到她嗔怒的一眼,心中却是哀叹一声,其实若非文沐宸在场,他甚至都想把眼前的女子紧紧抱着永不松手,然而文锦绣最是在意文沐宸的想法,若是让文沐宸觉得他轻浮不可靠,那他想要抱得美人归可就遥遥无期了,这种自己媳妇儿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摸的感觉真是郁闷! “二皇兄,云华表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说话间,只听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正朝几人走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头上戴着华贵的赤金镶蓝宝石头冠,上面雕刻的的飞鹰栩栩如生,振翅欲飞,身后跟着贴身小厮,正是五皇子段祈煊。 段祈煜见他过来,面上带出淡淡的笑意:“元宵灯会,闲来逛逛,五皇弟倒难得出来。” 段祈煊微微笑了笑:“宫中宴会无聊,怎么比得上二皇兄逍遥自在,臣弟原本想去皇兄府上品品茶解解酒,不想却扑了个空,还以为皇兄跟弗安方丈相谈甚欢忘了时间,不想竟带着云华表姐来逛灯会。” 文锦绣朝他看了一眼,五皇子段祈煊容貌阴柔,眼中也是常常带着阴鸷,他的声音微微上挑,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苏青筝朝他看了一眼:“灯会热闹,嘉宁县君甚少出府,我便和她出来逛逛。” 话里一点没有提及段祈煜,倒让段祈煊微微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文锦绣,不由一笑:“原来是嘉宁县君,多日不见了。” 文锦绣朝他微微行了一礼:“见过五皇子殿下。” 段祈煊点了点头,转眼看到文沐宸站在一边,笑道:“原来侍郎也在这里,今日真是巧啊!正好我刚刚看到件宝贝,侍郎见了一定喜欢,一起去看看如何?” 文锦绣微微蹙眉,五皇子一心想要取段祈煜而代之,文家是太子一派的人,他怎么会好好的示好文家?他出现在灯会上并不是偶然,可是看他此刻的想法,确确实实只是邀他们同游而已,她看了文沐宸一眼,文沐宸已经微笑着点头:“殿下相邀,自然奉陪。” 既然已经点了头,那就去看看也无妨,她倒是要看看,段祈煊搞什么名堂。 段祈煊带着几人一路走到万珍阁,那三个鎏金大字在花灯映照下更显得张扬无比,文锦绣心中微动,她记得哥哥说起过,万珍阁是五皇子的产业,五皇子喜好宝物,今日又这样兴师动众将众人带来,定然是有什么好宝贝了。 她这样想着,段祈煊已经走到一件红布盖着的宝物面前,笑道:“这宝物可是我费了大力气才找到的。” 说话间,他一把掀开了红布,只见一把制造精美的弓,弓身漆黑,显然是用最好的柘木打造,上面雕刻着流云逐月的图案,镶嵌着十八颗宝石,弓弦紧绷,随着红布掀开甚至发出了“嗡嗡”的声音,这都不算什么,最是惊奇的是,随着人靠近,这把弓甚至开始震动,仿佛能感受到有人靠近一般,文沐宸不由赞道:“好弓!” 他最擅长的就是箭术,自然对弓箭的研究多一些,更是喜欢这些,一眼就看出这弓来历不凡,不由看向段祈煊:“不知殿下从何处得到此弓?” 段祈煊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示意他上前:“这把弓是前朝大满进贡的宝物,叫做鎏月弯弓,据说灵气逼人,只是随着前朝覆灭,这弓也流落到民间,我费了大力气才找到这把弓,侍郎若是喜欢,不如就送给侍郎吧。” 文沐宸淡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喜欢这宝物,却也知道五皇子不会这么好心:“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是殿下心爱之物,臣不能要。” 文锦绣直觉那把弓不寻常,若是真的宝物,五皇子舍得让出来么?她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微微勾唇,段祈煜淡淡勾起唇角,看向段祈煊:“五皇弟难得舍得割让宝物啊。” 段祈煊轻轻摸了摸弓身,那把弓顿时发出嗡鸣,他看了文沐宸一眼,惋惜道:“这把弓虽是宝物,奈何极难驾驭,听闻前朝时便没人能用得了这把弓,所以一直只做观赏之物,真是可惜,我不懂得这些东西,在我手里也是浪费,既然侍郎喜欢,就送给你又有何不可呢?” 文沐宸心中对这把弓极为喜欢,他是听过大满兵器的神奇的,可惜一直没有见过,眼前这把弓他多年前就听过,也一直想要试试,可是既然是五皇子的东西,他便不能多沾染,即使段祈煜相信他们,可日子久了难免会给人留下话柄。 “多谢五皇子美意了,只是臣无功不受禄,这弓还是殿下留着赏玩吧。” 段祈煊略微有些失望,随即笑了起来:“侍郎既这么说,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听闻侍郎箭术极佳,今日正好有这样的好弓,不如侍郎试一试这弓箭?” 他这么说,倒是让文沐宸心中有些迟疑不定起来,面对这样的奇兵,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可是他也在想,五皇子到底有什么目的,要把这把弓送给他。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不由轻笑起来,温声道:“听说大满的兵器和人一样,非但灵气逼人,而且不侍二主,鎏月弯弓更是奇兵一件,不知殿下从何处找到这把弓的?这弓之前可有主人?” 前世时,她曾经听说过大满,那是个神奇的国家,鎏月弯弓是大满国师亲手打造,打造时甚至加入了自己的血,因此产生了弓灵,这把弓才极具灵气,但不想弓箭打造好之后却野性难驯,几次三番伤人,大满甚至无人能驾驭住,最后国师无法,只得在弓上加了一层卦象封印住弓灵,这才使得这把弓得以以寻常弓的形式保存下来,但即使如此,能驾驭这把弓的人也屈指可数。 段祈煊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顿了顿,显然没想到文锦绣竟然知道这把弓的来历,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文沐宸这样喜爱弓箭的人,定然抗拒不了这样的宝物,而鎏月弯弓中的弓灵凶悍无比,若是强行拉弓只会破坏国师的封印,从而使得弓灵反噬,拉弓之人必死无疑。 文锦绣看着他,眼中光芒闪动:“听闻鎏月弯弓中弓灵凶悍无比,若是强行拉弓反而有可能遭反噬而死,怎么,殿下不知道吗?” 段祈煊心中一震,他当然知道这个,所以才会让文沐宸去拉弓,若是他不幸死了,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到时候自己大可以说是不知道这弓的厉害便推得一干二净,可是文锦绣却知道这弓的来历,更是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倒让他原本的打算一下子落了空。 “原来是个害人的东西,你竟想害了文侍郎性命,究竟是何居心!”苏青筝一听这弓拉了就会死,哪里还忍得住,眼角眉梢立刻带了怒气。 段祈煜不言不语,但脸色已经明显沉了下来,段祈煊心中不由颤了颤,立刻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我并不知道这弓的厉害之处啊,是永明侯世子将这把弓送给我的,我也是今日才见到,想着文侍郎箭术百步穿杨,才想叫他试试,哪里知道不过是一把弓也这样凶险呢?” 苏青筝瞪着他:“你不知道?哼,你当我是傻子吗?!”若不是文锦绣说出这弓的厉害之处,文沐宸真的听了他的话上前试弓,此时早已是尸体一具了。 段祈煜冷笑一声:“怪不得五皇弟这样好心,竟舍得将这样的宝物拱手让人。” 文沐宸虽然没有像他们这样说重话,但也只是看在段祈煊的身份上而已,任谁被这样算计性命脸色都不会好看,他朝段祈煊拱了拱手:“承蒙殿下美意,只是这样的宝物,臣受不起!” 段祈煊心中暗恨,若不是文锦绣捣乱,文沐宸现在早就死了,但想到杀了文沐宸太子的势力就要倒掉一半,他心中又有些不甘,忙道:“二皇兄,你要相信我啊,文侍郎好歹是朝廷命官,我就算想害他也不能选在自己的地方啊!若是父皇怪罪,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文锦绣一直看着他心中所想,面上微微笑了笑:“五皇子殿下说的是,这件事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借刀杀人吧。” 段祈煊面上一顿,这弓是江云骁找到送给他的,文锦绣说借刀杀人,难道是江云骁想借他的手除去文沐宸?可他俩不是甥舅吗,一家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小姐多虑了吧,这弓是永明侯世子送给我的,他没有理由害自家人啊!” 文锦绣几人都是一阵无语,以五皇子的智商还想害人,她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竟还有这种想法,这样的草包也想争皇位,难怪前世早死。 段祈煜淡淡看了他一眼:“文小姐只是猜测,你若不信也罢,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说完,几人就转身朝门外走去,段祈煊连忙拦住:“二皇兄,文侍郎,今日的事我真的不知情,对了,永明侯世子还送了一张卦象图,想来与这把弓有关。” 他这话一说出来,文锦绣的步子顿了顿,段祈煜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想法,看了段祈煊一眼:“什么卦象图?” ------题外话------ 你们嗦,这把弓咱们要不要?【托腮】 第八十九章 惩治寒雨 段祈煊见他停住了步子,不由松了一口气,忙吩咐人拿来一张羊皮卷来:“就是这个。” 段祈煜看了一眼,那张羊皮卷看起来有些破旧,上面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二皇兄,这件事臣弟真的不知情,永明侯世子把弓送给我时,只说是宝物,并未提及会害人性命啊!”段祈煊还在试图为自己开脱,文锦绣不由冷笑,段祈煊不愧是皇子中最大的草包,连说谎都这样虚假,他不是真的相信江云骁,或者说,他本身也想要文沐宸的性命,敢把主意打到她哥哥头上,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青筝凑过去看了那卦象图一眼,只觉得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看的她眼晕,她不由蹙起眉头:“这卦象图是做什么用的?” 段祈煊眼眸闪了闪:“据永明侯世子说,这卦象图是跟这弓有关,但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他提过,若是能解开卦象图的秘密,这把弓就能用了。” 文锦绣眼中冷芒更甚,段祈煊一心想要引哥哥去拉弓,他和江云骁一样想要他的命,怎么可能把这样珍奇的弓送给哥哥,不过,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她看了段祈煜一眼,眼中闪过笑意,段祈煜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他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横竖这把弓还没有主人,文沐宸又擅长弓箭,这把弓给他正合适。 想到这里,段祈煜眼中露出极大的兴趣:“哦?果真?” 段祈煊见他信了几分,心中微微安定下来,肯定道:“那当然,永明侯世子说的,想来不会有错。” 他说完又看了看几人的脸色,眼珠转了转:“皇兄对这把弓感兴趣?”若是段祈煜那更好了,到时候死的是他反而省事许多。 段祈煜点点头:“确实有些兴趣,孤很好奇,大满的国师以血铸造的神兵,究竟有何种威力?” 苏青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文锦绣,见二人都是一派淡然的模样,心中不由更加奇怪,却也知道现在不该问。 段祈煊心中漫上喜色,眼中隐藏着野心勃勃的光芒,面上却压抑着这份欣喜:“皇兄若是喜欢,不如臣弟就借花献佛,将此弓赠与皇兄?” 等的就是这句话,段祈煜也没跟他客气:“既然五皇弟执意如此,孤就却之不恭了,明日孤会派人来取弓。” 段祈煊唇角抽了抽,他原本还想着段祈煜如果不答应,他还要费一番力气才能让他接受,却不想他这样爽快接下,倒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鎏月弯弓煞气这样重,羊皮卷上的图案又太过奇怪,他研究多日都没有研究出结果,这才想到了引人试弓,段祈煜这样爽快,难道他真的有办法将弓灵收服? 段祈煜不管他心中如何想法,抬步就朝门外走去,段祈煊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段祈煜在门口停了下来:“对了,我瞧着你这里的琉玉点翠花瓶不错,听说这花瓶插花一月不腐,正好我要替母后寻觅一件合适的礼物寿礼,不如你开个价?” 段祈煊面色顿时一黑,这个花瓶是他三年前偶然得到的,珍爱的不得了,段祈煜竟然盯上这个?皇后寿礼?他们几个皇子谁不知道他和皇后关系不和?可是他开了口,又明确说了送皇后的,他也不能真的要价,只得肉痛万分:“皇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若喜欢,臣弟明日连同鎏月弯弓一起送去太子府就是了。” “那就多谢五皇弟了。”段祈煜微微笑了笑,眸中的冷意慢慢沉到最底,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转身便离开了万珍阁,留下段祈煊怔在原地,看着四人浩浩荡荡离开,他心中涌上不甘,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他的贴身小厮顺义走过来:“爷。” 段祈煊不屑地笑了笑:“去告诉世子,他们上钩了。” 顺义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段祈煊慢慢扯了扯唇,段祈煜,文沐宸,还有那些太子党,他会一个个剪除! 马车上,文锦绣想着今日的事情,眉心微微蹙起,她半靠在车厢壁上,双眸微闭,看起来像是有些困倦。 段祈煜见她这样,微微抬手带出一阵风,马车上的蜡烛熄了两根,车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文锦绣眼皮动了动,却是没有睁开眼睛,文沐宸敏锐地发现了她心情不好,马车内的气氛虽然安静,却带了几分尴尬,连一向活泼的苏青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言不发。 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老夫人吩咐给他们留了门,文锦绣下了马车便直接朝门内走去,苏青筝不由愣了愣,看向段祈煜:“她怎么了?”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但事情总会解决,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与所有人对立又何妨? 第二日下午,文锦绣刚刚午睡起来,碧晴听到她起身的声音便走进来替她梳妆,她静静坐在镜子前,由碧晴替她插上一支水玉发簪,如幻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人抓住了?”昨夜回来的太晚,她还没来得及处理昨天的事情,一早又陪着老夫人说话用饭,一耽搁便已经是下午了。 如幻点了点头:“奴婢奉小姐之命守株待兔,果然在她准备向碧雨姐姐茶里下毒时将她捉住,人赃并获。” 碧晴已经替文锦绣梳好了妆,她施施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淡淡道:“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将人带到院子里去。” 如幻应声走了下去,碧晴早已吩咐人在院子的台阶上搬了一把花梨木椅子让文锦绣坐了,竹华斋的丫头们都被叫到一旁看着,不多时如幻便带了一个手脚都被绑着的丫头进了院子,正是寒雨。 寒雨见到这阵仗,心中狠狠跳了跳,但还是镇定地跪下磕头:“奴婢见过小姐。” 文锦绣细细看了她一眼,随即轻轻笑了起来,伸手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寒雨见她这个样子,心中越发没底,但又不敢多问,只能安静地跪着,手心不一会儿就渗出了微微的汗意。 如幻替她松了绑,站在她身后紧紧盯着她,一来怕她逃脱,二来也是防备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碧晴站在文锦绣身旁,看向寒雨的眼神十分不喜,她与碧雨情同姐妹,寒雨向碧雨下毒,她当然对她厌恶,更何况寒雨的目的是毒死她们两个从而陷害文锦绣,她更是对她失望到极点,丫头小厮以及婆子们面面相觑,不明白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碧雨看到她就一肚子火气,气道:“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在我们的茶里下毒陷害小姐?” 寒雨心中一突,忙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我只是看那壶茶有些冷了,想要添些热水而已。” 文锦绣面上带笑,朝如幻看了一眼:“外面天冷,寒雨一直在院子里做粗活想必身上冷的厉害,昨日的茶还有些,你去热热,拿来给她喝。” 如幻冷笑着看了寒雨一眼:“是。” 寒雨听了这话,心跳骤然加快起来,面色也白了几分,但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多说多错,文锦绣静静看着她,也不急着让她承认,不管她承不承认,事情的真相她都已经知道了,她也不耐烦再跟嫡夫人这样一来一往的打太极,既然敢害她,那就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 如幻很快就带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过来,碧晴拿来一个茶杯放在寒雨手里:“这可是上好的乌龙茶,你可要好好品味。” 寒雨一怔,随即就觉得手上热了起来,刚开始还不觉得,过了片刻之后那杯子周身便变得滚烫,烧的她手指疼痛不已,她下意识就想要松手,碧晴横了她一眼:“这样好的茶赏了你,怎么不快些喝?若是浪费了一星半点岂不是可惜?” 寒雨手指开始颤抖起来:“奴婢,奴婢没有下毒,下毒的是……”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下毒的是霜儿,她跳井是畏罪自杀?” 寒雨一怔,朝她看去,对上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冷了起来。 “寒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霜儿被提了二等丫头,她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碧雨碧晴茶水的人,所以你下毒便可以推给她了,是么?” 文锦绣的声音很轻,仿佛羽毛落在水面,霜儿心浮气躁,寒雨沉稳踏实,不论哪个主子都会更加赏识寒雨,从而将她提为二等丫头,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了解嫡夫人,她又何尝不在揣摩自己的想法?聪明人都有疑心,尤其是面对霜儿这样看起来就成不了大气候的人,反而会想多些,觉得她是故意做出轻浮的样子迷惑自己,为了将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自己一定会提拔霜儿。 嫡夫人将这两个人送到自己面前,便算准了自己一定会利用她们将计就计,自己也确实按照她的想法,将霜儿提拔为二等丫头,当然也命碧雨碧晴对她处处防备,看起来霜儿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实际上寒雨早就将竹华斋的布局摸的清清楚楚,而她平日只安静地在角落打扫,所以自己肯定不会注意到她,对她的防备便不如对霜儿那样多,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只是嫡夫人没想到的是,她早已有了读心术,这两个丫头想什么她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嫡夫人的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如果这一局扳倒自己,自然有嫡夫人为她们安排出路,只是霜儿却没想到,嫡夫人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她的性命,早已吩咐了寒雨事情成功后就杀了霜儿灭口,因此寒雨才会出手将霜儿推入井中。 如果碧雨碧晴真的被她们毒害,正好坐实了她天煞孤星克死身边人的名声,哪怕最后证明是诬陷,文凛也定然会留下怀疑,以他凝错杀不放过的性格,自己必死无疑。 这本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却没想到“空明法师”失了手,碧雨碧晴早就听了文锦绣的吩咐注意寒雨的一举一动,文锦绣更是吩咐了如幻将她抓住,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败露了,嫡夫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替她筹谋?纵然有,可现在她已经成了一枚弃子,她又怎么会为她费心呢? 寒雨嘴唇微微颤抖:“小姐……” 文锦绣慢条斯理道:“你怎么想的,打算如何做,这些我都知道,我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问清楚事情的真相,你既然做了错事,就该接受惩罚。” 听了这话,寒雨手下意识地一抖,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到地上,茶水飞溅,发出嗞嗞的声音,片刻功夫地上就多了几点焦黑。 碧晴面色微微白了白,果然是剧毒,她们如果没有防备,真的喝了下了毒的茶,只怕顿时就会毙命,到时候哪怕小姐再有本事,又如何使得死透了的人起死回生呢? 寒雨额上落下冷汗:“小姐……” 文锦绣眉眼间染上戾气:“你不必哀求,早在你下了决定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若是不罚你,旁人还只当我好欺负,如幻,灌茶。” 寒雨吓得浑身颤抖,忙扑倒在文锦绣脚下:“不,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法外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碧雨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做了错事就该知道后果,还来求小姐做什么!小姐肯留你全尸已经是高抬贵手了,还不给她灌下去!” 如幻得了命令,立刻上前一把扣住寒雨的下巴,不由分说就要将茶水灌进去,寒雨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如幻,挣扎几下便将茶水喝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她面色变得刷白,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倒在地上片刻就没了声息。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吓得面如土色,他们都没有料到,一向温顺的四小姐居然这样狠辣,说要人性命就要人性命,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碧雨扫了院子里众人一眼:“你们都看清楚了,既然进了竹华斋,就要知道谁是主子,你们的生死都掌握在小姐手里,若是有人敢背叛小姐,下场就跟寒雨一样,别指望有谁会来救你们,纵然是老夫人来了也是支持小姐的,可都把眼睛擦亮点!” 下人们忙应是,经此一事,谁还敢在背后做些不干不净的勾当?一旦被查出来就是个死! 文锦绣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下人中定然不止有嫡夫人的人,今日这样做,一是警告,二么,这件事定然会传到嫡夫人的耳朵里,寒雨可以说是她间接害死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太多亏心事,恶鬼找上门来就是报应。 皇宫,皇后斜斜躺在贵妃榻上,神情慵懒,身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盘鲜红欲滴的樱桃,像极了她红艳的唇色,她身边没有其他宫女服侍,只有一通体穿着黑色衣裳,头上戴着长长黑色斗笠的男子跪在殿内,此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巫士邬笃。 当今皇后出身大满,是大满盛皇后的妹妹,大满人信奉巫士神灵,皇后也不例外,邬笃就是跟随她多年的巫士。 她半眯着眼,红唇轻启,冰冷道:“这点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 邬笃微微颤了颤,躬身道:“娘娘息怒,是臣无能。” 皇后看了他一眼,眼眸中绽出冷意:“的确无能,容天齐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本宫帮了他那么多,他却还没能掌握大满皇权,真是将怂怂一窝。” “娘娘,王爷……” 邬笃想要说什么,皇后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本宫不管他做什么,本宫只问你,可看出什么不对?” 邬笃身形一顿,想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回娘娘,依臣看,那丫头怕是已经……”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皇后皱起眉头,眼中露出烦躁,邬笃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低头应道:“是……那娘娘,此时要不要告诉王爷,让他来想办法?” 皇后摇摇头:“不必了,他只要做好他自己的事,不给本宫添麻烦就够了。” 邬笃点点头:“是。” 这时,只听门外宫女禀报太子殿下到,皇后愣了愣,看向邬笃:“你下去吧。” 邬笃朝她躬身行了礼,转身朝殿外走去,正巧与段祈煜正面碰上。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邬笃见到段祈煜,忙躬身朝他行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段祈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邬大人免礼,孤遇到一些事情,正想找邬大人算一算,不想就碰上了。” 邬笃心头一顿,身子躬的更低了些:“殿下请讲。”皇后遇事喜欢征求巫士的意见,日子久了皇上也对他有几分信任,他们这些皇子偶尔也会投皇上所好,向他问一些事情,只是段祈煜却从不与他们多打交道,今日怎么好好的有事要问呢? 段祈煜面上笑得越发温和:“孤听闻大满有人可以分出自己魂魄附身于他人身上,大满称之为分身,不知若是分出去的分身死了,会怎样呢?” 邬笃心头一凛:“殿下此言何意?” ------题外话------ 谢谢大悦悦dyy,WeiXin51224a12fa,花语连话,温小度四位宝贝儿的月票【三鞠躬(●''''?''''●)】爱你们么么啾~(づ ̄3 ̄)づ 第九十章 恶鬼索命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孤只是好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知大人可做得到?” 邬笃心中一颤,脸上下意识挤出几分笑意,片刻后又想起自己现在带着斗笠,段祈煜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才镇定了几分:“殿下说的这项本事,叫做夺舍,大满的确有人做得到,可惜微臣能力不足,无法使得魂魄离体。” “哦?这样么?”段祈煜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透过那层黑色面纱,像是要直直看到邬笃的心里。 邬笃躬下身子,态度极尽恭敬:“是。” 段祈煜静静看着他,面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负手而立,朝远处垂首屏息站着的宫人看了一眼:“邬大人可记得四皇弟曾经险些被一只猛虎所伤?” 邬笃一愣,想起段祈煜十岁那年,番邦进贡了一只猛虎,四皇子段祈烨很是喜欢,经常跑去兽栏给那只猛虎喂食,不料有一日那猛虎却兽性大发,险些伤了四皇子,关键时刻段祈煜赶到将四皇子从虎爪下救了出来。 “微臣记得,那时殿下只有十岁,却英勇无比。”邬笃口里这样说着,心不由沉了几分。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大人可记得那只猛虎的下场?” 邬笃心头一顿,那只猛虎后来被段祈煜砍掉了四爪,虎皮被生生剥了下来,虎骨敲碎入酒,就连虎肉都煮了喂狗,那只虎虽没伤到四皇子,却使他受了惊,连续一月高烧不退,皇帝为此事震怒多日,咬定那些番邦人图谋不轨,番邦因此落了下风,又向大月进贡了无数奇珍异宝,这件事才勉强翻了过去。 “那只虎看似威猛,其实不过是外强中干,空有一副凶猛的模样就自视甚高,差点伤了孤的弟弟,这爪子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孤自然要砍掉它。” 段祈煜似是感叹:“孤向来不喜欢爪子太长的人,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若是奴才学了这只猛虎自作聪明,邬大人,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邬笃心中更加惶恐,若不是那面纱遮着,定能看到他面色已经发白:“殿下与四皇子手足情深,微臣没有手足,倒不知会如何做。” “邬大人这回答倒是有趣,近日孤得了一件宝贝,得空拿给邬大人看,母后还在等着,孤便不陪邬大人说话了。”段祈煜唇角始终带笑,淡淡看了他一眼,邬笃忙躬身退了两步让开路,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离开,邬笃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顿时一阵绞痛传来,他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伸手去看,就见掌心已经多了一片暗红,他的手白的近乎透明,这样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殿内,皇后见段祈煜进来,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难得见你。” 相比于皇后,段祈煜面色明显冷了几分,他进来并不行礼,只在大殿中站定,脊背笔直,负手而立。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皇后依旧斜倚在榻上,眉眼间带笑,仿佛是寻常母亲看儿子一般,语气温和。 段祈煜唇角微勾,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母后不是心知肚明么?” “空明法师”不可能是别人易容的,不然文锦绣一定会看出不对,他问邬笃的话并非随口提起,“空明法师”的样子分明就是有人夺舍,放眼大月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邬笃还有谁?而且鎏月弯弓乃是大满国师的宝物,皇室宝物失踪多年,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江云骁得到,还送给了段祈煊。 皇后出身大满,又是大满皇后的妹妹,自然知道这些宫廷秘史,所以她能找得到鎏月弯弓并不奇怪,鎏月弯弓的珍奇之处并不仅仅是有灵性而且强悍那么简单,段祈煊根本不知道这把弓真正的价值,所以才会把它当成杀人的凶器来引文沐宸拉弓,这件事看起来是江云骁和段祈煊的密谋,可是鎏月弯弓这样珍奇的宝物,却只有皇后才会有。 皇后淡淡看了他一眼,鲜红的指甲微微收紧,随后又轻轻松开:“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聪慧过人,自然知道儿臣的意思,鎏月弯弓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正好用来送给四皇弟,想来他一定喜欢。”段祈煜面上笑意冷酷,他和段祈烨都是皇后所生,可皇后对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一个极其冷酷,恨不得当他是仇人,一个却是宠溺入骨,打心眼里护着。 皇后撑着头的手臂顿时僵了僵,她手指收紧,眼眸中露出冷意,一字一字道:“你四皇弟不通骑射,送他未免浪费。” “这有何难?儿臣亲自教他便是,四皇弟年已十四,身为大月皇子,骑射刀剑应当样样精通才是。”段祈煜笑的很是无害,仿佛真的是一心为这个弟弟考虑。 皇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面上的温和只剩下表象,眼底满是冰霜:“不必了,烨儿若是想学,本宫会替他寻觅合适的师傅,太子要帮着陛下处理国事,这些小事不该费心。” 段祈煜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渐渐蔓延出冷意,怎么说段祈烨也是他的亲弟弟,他怎么会真的害他?想到前世皇后对自己的算计,对文锦绣的算计,对他们演了十几年的戏,甚至最后算计他们的性命,他怎么都无法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母子情分。 “儿臣与四皇弟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该多为他考虑,只是母后身体不好,有些事情不该多操心,不然容易顾此失彼。”段祈煜唇角含着笑意,眼中一片平静,仿佛那些寒凉都不曾存在过。 皇后手指依然紧紧攥在一起,看向段祈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厌恶:“太子身为储君,当仁德宽和,鎏月弯弓实在难得,烨儿不过一个皇子,又不擅长箭术,你留着送人也罢。” 段祈煜心头冷笑,储君,不过是这个母后把他推上来给段祈烨挡风头的而已,想想自己前世,一路从太子到登基,皇后一直都是支持他的,帮着他肃清政敌,排除异己,助他一步步登上皇位,他也一直以为皇后是爱着他这个儿子的,直到后来,自己南征北战平定四方,天下逐渐安定,同时对段祈烨信任有加,离开时更是托他留意照看文锦绣,却没想到自己离开第二天,皇后便迫不及待出手,不光害死文锦绣,甚至要设计他战死沙场。 有时候他也在怀疑,皇后这样厌恶他,自己真的是她亲生的么,只是这样的猜想也只是猜测,他无法证明,也不想证明,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恶毒呢? “母后既这样说了,儿臣从命便是,只是鎏月弯弓既然是大满的神兵,儿臣多有不懂之处,还得多多麻烦母后。”段祈煜淡淡道,向来温暖的手指泛着微微的冷意。 皇后已经不愿再多看他一眼,闭上眼皱眉道:“既如此,传本宫的旨意,叫邬笃帮你吧。” 段祈煜随意道了谢,转身便大步朝殿门外走去,这个宫殿,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他离开后,皇后久久闭着双眼,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紧攥的十指始终没有松开,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再睁眼已经恢复了平静:“来人。” 门外崔姑姑忙快步走进来:“娘娘。” “传本宫旨意,嘉宁县君乃国之祥瑞,赐白玉如意一双。” 崔姑姑微微愣了愣,显然不明白这“国之祥瑞”四字从何而来,但皇后的吩咐她自然不敢怠慢,忙下去办了,皇后微微摇了摇头,再次重新闭上了眼睛。 将军府,接到皇后的赏赐,文锦绣并没有像一般闺阁千金那样诚惶诚恐,她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随即朝来送赏的崔姑姑行礼道谢:“多谢姑姑亲自跑一趟。” 她说着,将一个荷包塞到了崔姑姑的手里:“一点心意,给姑姑喝茶。” 崔姑姑面上顿时带了笑意,再次打量文锦绣,细细看了看她的眉眼,越看心中越有些奇怪起来,但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了文锦绣的荷包,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顿时笑的更加热情:“县君真是太客气了,娘娘说了,天气寒冷,就不必进宫谢恩了。” 文锦绣含笑点了点头,亲自将秋妈妈送出门口,因为赏赐只是给文锦绣的,又没有特地颁下旨意来,因而将军府其他人并不需要一起接赏,文锦绣将崔姑姑送到门口,看着皇家的马车慢慢远去,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回到院子,秋妈妈看了那白玉如意一眼,皇后出手大方,赏的是上好的羊脂玉,那玉色泽纯白无暇,摸起来触手生温,仿佛婴儿的皮肤一般光滑细腻,手放到上面似乎都感觉到玉在呼吸,秋妈妈微微叹了口气:“皇后这样抬高小姐,未必是好事啊。” 碧雨心中一跳,跟碧晴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不明白秋妈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皇后这样看重小姐,日后小姐和太子在一起的几率不就越大吗? 文锦绣的手从那白玉如意上收回来,淡淡吩咐道:“收起来吧。” 皇后的心思她大约也能猜出几分,京城世家中向来没有什么秘密,她赏赐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又让崔姑姑亲自前来,不出半日这消息就会传到各个家族,长此以往,自己必然遭人嫉恨,如果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倒不足为虑,他们会顾忌文凛的地位,可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碧雨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什么,默默将白玉如意收了起来,如幻从门外走进来,低声在文锦绣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文锦绣眉梢微微扬了扬,点头表示知道了,如幻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退了下去,碧雨好奇不已:“小姐是有事情交待如幻吗?” 文锦绣朝她看了一眼,明亮的双眸眨了眨,唇边泛起笑意,显然心情很好:“等着看吧。” 碧雨听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朝碧晴摊了摊手,秋妈妈看到又是一个瞪眼过去,以口型教训:“没规矩!” 碧雨忙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碧晴好笑地轻轻捏了她一把,小声提醒她别闹了,文锦绣含笑看了她们一眼,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唇角微微勾了起来,皇后现在对她还没有太大的动作,她小心防备着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子还长,她耗得起,不过,嫡夫人可就不一定耗得起了。 深夜,将军府所有灯火都灭了,刚刚过了十五,月光还很明亮,像是在地面上笼罩了一层薄纱,这样的光华朦朦胧胧,透过层层叠叠的假山树木,在地上拉出各种形状的影子。 安瑞院的灯火向来熄的比较晚,此时也已经都熄了,嫡夫人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夜风吹动,睡的并不安稳。 “嘭——” 一阵风吹来,嫡夫人房间的窗子被猛地吹开,随即夜风像是不要命一般从窗子涌了进来,发出“呼呼”的声音,嫡夫人床边的帐幔被风吹的不住摆动,像是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冷意袭来,嫡夫人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朦胧间觉得脖颈间一阵一阵的凉风,她下意识想要喊宋妈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她感觉到脖子上突然一凉,随即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脸上。 嫡夫人心头一凛,猛然睁开双眼,正正对上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嘴唇却是殷红的吓人,嘴角还带着血迹,双目圆睁盯着嫡夫人,她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发梢正巧落在嫡夫人脸上,手指掐着嫡夫人的脖子,露出瘆人的笑容。 “啊——” 嫡夫人惨叫一声,吓得面无人色:“你,你是谁!” 那人嘻嘻笑了起来:“夫人,我死的好惨啊……” 嫡夫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臂,尖叫着往床内侧爬去:“你,你是谁,我,我没有害过你,你不要来找我!” “夫人,您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寒雨啊。”那影子施施然站了起来,枯瘦的手指撩起头发,露出半边脸来,正是寒雨无疑。 “寒,寒雨,不是我害死你的,你走吧,你别来找我啊!” 嫡夫人乱挥着手臂,看向那身影的眼睛漫上恐惧,夜风极大,吹的窗户啪啪作响,那呼啸的声音加上现在的情景,怎么看怎么瘆人,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嘻嘻,姑母,你在说什么呀,我是慧儿啊!” 那声音清脆,嫡夫人一怔,下意识睁开眼看去,却见自己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寒雨,分明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只是那小姑娘却是一身血红的衣裙,脸色是一样的惨白,嘴唇殷红地吓人:“姑母,您说喜欢慧儿的,怎么还不来找我玩呀!我好想你呢!” 那身影说着,就要往床上走来,嫡夫人下意识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影子,那衣裳穿在她身上仿佛就是随意挂着一般,夜风撩起那红色的裙摆,她清晰看见衣裙下面没有腿,她吓得尖叫不已,不住往后缩着:“你别过来!别过来啊!不是我害死你的,是江云骁,是江云骁,你去找他啊,啊不,是文锦绣害死你的,你去找她啊,不是我啊——” “夫人,你怎么啦,我是霜儿啊!” 嫡夫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再睁眼,只见眼前的脸已经变成了霜儿,只是那张脸被水浸泡的有些浮肿,眼眸圆睁,头发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迹,一直往下滴着,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夫人,我死的好冤啊,你为什么命人推我下水,水里好冷啊……” “啊——”嫡夫人再也受不了了,不住哭喊着,拍打着床面:“来人,来人啊!有鬼!有鬼啊!救命,救命——咳咳……” 她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眼泪鼻涕哗啦啦流了下来,随手抓过手边的枕头就朝那人影砸去,只见那人影闪了闪却是消失不见了,嫡夫人面色如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停地喊着来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嘭——” 窗户又被风吹地响了一下,嫡夫人再也忍不住惨叫,连滚带爬爬下床,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有鬼,然而跑到门口却怎么都动不了的,双腿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般,她吓得顿时僵在了原地,后背一阵阴风传来,她甚至忘了动作。 “夫人,您要去哪?” “夫人,您不认识我了吗?” “姑母,嘻嘻,来玩啊……” 嫡夫人转头看去,就见“寒雨”“霜儿”还有“江慧”正朝她低低笑着,那笑容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寒雨”看着她,幽幽道:“你逃不掉的,你是走不出这里的……” 随即又是一阵笑声,嫡夫人叫的嗓子都哑了,却没一个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夜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大,吹动着眼前的影子,似乎随时都能把她们吹散,越来越浓重的恐惧漫上心头,嫡夫人再也忍不住,“啊”地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题外话------ 写到这里,也蛮心疼咱家太子殿下,前世他何尝不是输了一切呢?不过今天终于开虐嫡夫人咯,阿醉表示蛮嗨森!嘿嘿嘿 第九十一章 夫人疯了 第二日一早,文锦绣刚刚陪老夫人用完饭,就见秦妈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老夫人,夫人病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文锦绣,斟酌道:“听人回报说,是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 老夫人眉头一跳:“不干净的东西?”她说着下意识握了握文锦绣的手,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听到这些话实在有些不吉利。 秦妈妈微微点了点头,老夫人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文锦绣面上带着浅浅笑,老夫人微叹口气:“既然病了就请大夫好好看看,只一件,别再闹出什么事情。” “是。” 文锦绣面上带着几分惊讶,眼中恰到好处露出几分担忧:“母亲病的严重吗?”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眸闪着冷芒:“不必管她,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说完这句话,猛然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好在屋子里只有秦妈妈和文锦绣两个人在,老夫人看了文锦绣一眼,叮嘱道:“你顾好自己的事就好,你母亲那里,既然不干净,你以后也少去,别沾了晦气。” 文锦绣垂下眸子,温顺地应了一声,心中冷意一层一层蔓延,老夫人不让她去见嫡夫人,一是怕嫡夫人那里真的有什么秽物,她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吉利,二来,老夫人早知道她不是表面上的无害,也是怕她对嫡夫人下手,同时也是担心嫡夫人若是死了,江家会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不得不说,老夫人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大多都是在为她考虑,文锦绣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老夫人的心思她看的明白,自然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年纪大了,又接连两次被毒害,虽然有文锦绣日夜调养,但身体还是越来越差,精神也越来越不济,不过一会儿就困倦了,文锦绣侍奉她睡下,又细心地关好窗户,这才慢步走了出来。 刚走出院子,迎面就见六姨娘带着小丫头走了过来,六姨娘见到她,面上自然而然带出笑意来,福身行礼:“县君。” 文锦绣微笑着点头:“姨娘也来看望祖母吗?不巧,她刚刚睡下。” 六姨娘像是意料之中一般:“那可真是不赶巧,不过遇到县君也是缘分,正好我这几日新做了些点心,想邀你品尝一二,可好?” 文锦绣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说出的话带了几分可惜:“听闻六姨娘的手艺是整个府里最好的,做出的点心让父亲赞不绝口,我也很想一饱口福,可惜今日不赶巧,母亲病了,厨房里还炖着药,我得去看看。” 六姨娘眼中微微一喜,随即将这情绪压下,仿佛吓了一跳一般朝文锦绣走了几步低声道:“县君,安瑞院那地方你可不能去啊。” 文锦绣像是不解,疑惑地看着她,六姨娘微微叹了口气:“我听说,夫人昨夜是见到了鬼,听说那鬼长头发,红眼睛,面色凶煞,眼珠子还淌血呢,差点把她给吓死——哎呀,瞧我,县君年纪轻,听到这个可吓坏了吧?” “瞧姨娘说的,跟真的似的,母亲福泽深厚,又怎么会遇到鬼呢。”文锦绣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仿佛六姨娘在开玩笑一般,六姨娘细细观察着她的面色,一般的女孩子,听到这种话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可眼前这个少女不光不怕,还笑的这样轻松,想来也是,能让嫡夫人接连受挫,她岂会是寻常的女子? 六姨娘微微笑了笑:“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安瑞院的人说,昨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夫人连嗓子都喊哑了却每一个人发现,你说不是鬼是什么?”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兴许是母亲梦魇,将梦境当真了,姨娘怎么也以讹传讹起来?这话若是传到父亲耳朵里怎么好?” 文凛脾气暴躁,战场上血雨腥风惯了,最讨厌同时也最忌讳的就是鬼神,若说有恶鬼索命,那他杀了那么多人,岂不是要夜夜被鬼缠身? 六姨娘心中一顿,面上僵了僵,随即又笑了起来:“县君若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却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管是真的恶鬼索命也好,有人装神弄鬼也罢,我都承她这份情,有朝一日定然涌泉相报。” 她说话间,直直看着文锦绣,文锦绣低头看了看袖子上的花纹,干净的指甲在袖口拂过:“姨娘玲珑心思,不过日子还长,姨娘好好保重自己才是正理。” “这是自然,我知道那人手段厉害,但她以后定然会用得上我,我虽愚钝,但却知道良禽择木而栖。”六姨娘笑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文锦绣:“县君既然有事要忙,我就不耽搁了。” 她说着让开了路,文锦绣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带着碧晴朝着竹华斋走去,六姨娘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眉目渐渐舒展开来。 竹华斋,碧雨和如幻听了嫡夫人的事,笑的不能自已,碧雨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竿头挂着一件鲜红的衣裙,衣裙上用白纸描画了一张苍白的鬼脸,此时她手里拿着竹竿在如幻面前晃来晃去。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文锦绣进来,就看到碧雨笑的毫无形象,如幻憋笑憋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见文锦绣进来,忙收了笑容:“小姐。” 碧雨也忙将东西放下,替文锦绣倒了一杯茶:“外面天冷,小姐喝杯茶暖暖。” 碧晴早有眼色地将门关了,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没被人发现什么吧?” 碧晴点点头:“口技师傅是大少爷特地找的外地人,昨天连夜就出了京城,奴婢对外只说寒雨发病死了,夫人一点没怀疑她。” 文锦绣点点头,惩治寒雨只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既是震慑院子里其他人,也是为了让嫡夫人相信寒雨真的死了,这样她见到寒雨的“冤魂”才会被吓到,从而对她后面安排的种种深信不疑。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那些纸人身上,昨夜嫡夫人见到的“冤魂”,除了一开始的寒雨,后面都是她命人做的纸人,加上文沐宸特地请了口技师傅给她,口技师傅将几人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加之昨夜夜风极大,嫡夫人坚信自己看到了鬼,可惜整个安瑞院却没有一个人看到,自然不会有人信她。 “小姐,夫人会不会请老爷查这件事?”碧晴有些担忧,若是被老爷查出什么,那小姐罪过就大了。 文锦绣摇了摇头:“她不敢。” 嫡夫人之所以会被吓到,是因为那三个人本身就是她害死的,如果文凛真的下令查这件事,定然会查出这些人的死因,而且说不定还会查出更多的东西,她现在已经处于劣势了,断然不会这样冒险,何况文凛根本不会去查,他现在对嫡夫人可是厌恶到了极点。 “寒雨呢?”文锦绣喝了口茶,看向如幻。 如幻忙道:“奴婢已经将她送出京城了,告诉她说如果她再出现在京城就要了她的命,想必她不会再出现了。” 文锦绣点了点头,碧雨有些不平:“小姐就这样放过她了吗?”寒雨可是差点害死她们,而且更是害了霜儿的性命,自家小姐就这样放过她,未免也太轻松了。 “不然呢?我若真杀了她,不过泄一时气愤罢了,而且日后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文锦绣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吩咐道:“悄悄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别被人看见。” 碧雨忙应了一声,文锦绣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纸人,眼眸渐渐深了。 安瑞院,嫡夫人自醒来后就一直缩在床角,挥舞着手臂不让任何人靠近,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面容灰白,口中不停地喃喃着有鬼。 莲衣端来热水要服侍她梳洗,嫡夫人却惨叫一声打翻了水盆:“走开!别碰我,走开——” 水盆嘭地落到地上,将莲衣裙摆顿时打湿一片,听到这声音,嫡夫人又是一阵尖叫:“她们来了,她们来了,你们听,你们听啊——” 莲衣看着她这幅模样,眉头紧皱看向宋妈妈:“妈妈,这可如何是好?” 宋妈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吩咐她再去打水,自己走到嫡夫人身旁,柔声道:“夫人,咱们该梳洗了。” 嫡夫人不管她说什么,口中只一个劲儿道有鬼有鬼,宋妈妈眼底带了几分审视,轻声哄着:“夫人别怕,什么都没有,您看,是奴婢啊。” 她说着试探着伸手去碰嫡夫人的肩膀,嫡夫人啊地叫了一声将她推开,随即是杀猪般的嚎叫:“滚!别碰我!有鬼,有鬼啊!” 文凛和老夫人进来刚好听到这话,又见宋妈妈被嫡夫人胡乱挥打着,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闹什么!”文凛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气势骇人地盯着嫡夫人。 嫡夫人被他冷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浑身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看到他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推开宋妈妈踉跄着扑到他身边,一把抓紧了他的袖子:“老爷,老爷,有鬼,有鬼啊!她来向我索命,她们来找我索命,好可怕!老爷救我,救我啊!” 文凛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的袖子被攥的死紧,他用力抽了好几下都没能抽出来,不由跟老夫人对视一眼,随即看向被推倒在地的宋妈妈:“怎么回事!” 宋妈妈小心地看了一眼嫡夫人,伸手擦了擦眼泪:“回老爷,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早起来就见夫人躺在地上,奴婢忙将人扶到床上,谁知夫人一醒来就说有鬼,还说那鬼要她偿命,可是昨夜奴婢们都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开始奴婢还以为夫人是梦魇了,可是后来她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奴婢这才觉出不对来。” 文凛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嫡夫人浑身颤抖,仿佛真的被吓得不轻:“老爷,是真的,真的有鬼……” “胡说八道!”文凛一把将她甩到地上,语气森寒:“江月梅,你非要闹出事情来是不是!” 嫡夫人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文凛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厌恶之色更重:“你是不是又想说是锦绣招来鬼魂吓唬你?还是想说她不祥才会招致恶鬼?编出这样的谎话来,你还要不要脸!” 文凛最忌讳的就是恶鬼索命的事,他本来就对嫡夫人极其厌恶,加上宋妈妈明确说了安瑞院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异常,自然而然认为这又是嫡夫人闹出来的幺蛾子,毕竟宋妈妈是她的陪嫁妈妈,她都说没见到异常,不是嫡夫人装神弄鬼是什么? 嫡夫人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口冰冷,浑身颤抖,手撑着地爬起来缩成一团:“不,有鬼,红衣服,长头发,眼睛好大,她们就这么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 恰在此时,屋子里的窗户猛然响了一下,嫡夫人立刻惊惧地看了外面一眼:“你们听,是她们,是她们来了,你听,慧儿在哭……你们看到没有,在那里,就在那里!” 她说着手指向一个地方,脸色更加恐惧,不住地往后缩着,神神叨叨喊着在那里,文凛顺着她的手看去,那里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嫡夫人越退叫声越大:“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啊——” 老夫人也看向那幅画,那幅画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一幅百花争春图,平日也是一直挂在嫡夫人屋子里的,她也从没有这样害怕过啊! 文凛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嫡夫人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莫非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不是我要你死的,是你,是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是你动了歪心思,不是我——我给你烧香,我知道你不甘,可是不是我要你死的啊,你不要来找我……” 嫡夫人喃喃自语,文凛听着,猛然间想到什么,老夫人脸色也是大变,忙看向宋妈妈:“你主子身子不好,还不将她带到床上去好好养着!由着她胡言乱语!” 她说的急了,甚至有些疾言厉色,宋妈妈吓了一跳,忙去抓嫡夫人,嫡夫人却胡乱挥舞着手臂不让她靠近,老夫人身后的妈妈忙上前帮忙,一把捂住嫡夫人的嘴,两个妈妈都弄不住嫡夫人,文凛脸色阴冷的可怕,也不管体面不体面,冷声吩咐:“去叫两个侍卫来,把她弄到床上去!” 宋妈妈愣了愣,另一个妈妈早已快步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带进来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看到这场景都有些惊愕,但看到文凛阴沉的脸色,二人不敢犹豫,快步上前去抓嫡夫人胡乱挥舞的胳膊,嫡夫人虽然神智不清醒,但毕竟是个女子,哪里抵得过两个男人的力气,没几下就被制服了。 文凛微微闭了闭眼,声音冰冷:“从今日起,不许夫人出安瑞院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来看望,严加看管!” “是!” 处理完这件事,文凛一刻都没有多待,快步陪着老夫人回到了桐华院,脸色难看的要命。 一进院子,老夫人就命所有人退了下去,文凛脸色颓败地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母亲,江氏不是这样不体面的人,您说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什么了?”文凛心中猛然涌上一阵恐惧,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老夫人脸色也十分难看,但也还算镇定:“就算看到了又能说明什么?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了,为文家而死,她不算冤枉。” “可是毕竟是……”文凛欲言又止,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毕竟什么,是她自己犯的错,又怎么能怪得了你我?是她自己太不尊重,妄图掌控整个文家,她若不死,文家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何况人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文凛也知道这个道理,想起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女子,他不是不后悔的,也不是不愧疚的,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不能回头,他长叹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万一这件事传出去,文家就完了。” 老夫人看着他这个模样,心头也是微微发冷,手中不停地捻动着佛珠:“当年的事情,只有你我和江氏知道,现在她疯了,疯子说的话是不作数的,派人好好看紧了,必要的时候……” 她话没说完,但文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沉思良久后缓缓点了点头。 文锦绣听闻嫡夫人疯了的事,心中却是有些怀疑,不是她多疑,只是嫡夫人是不是真疯了这件事,她没有亲眼确认过总觉得不放心,而且现在看起来文凛将她关了起来,可这不代表她没有后招,别忘了,自从嫡夫人被关起来,至今已经三天,文锦织可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嫡夫人是她的亲娘,哪怕不看母女情份,离了嫡夫人她在这府里地位便会一落千丈,所以哪怕为了她自己,她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文锦织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江家了,如果她没猜错,不出十天,江家人就要上门了。 ------题外话------ 来来来,猜猜让老夫人和文凛这么忌惮的女子是谁,猜对奖励66520小说币!提示一下,是前文提过的女子,这个题目直到解开之前的回答都算的哦~ 第九十二章 楚楚可怜 文锦绣所料不错,不过三天的功夫,就听人回报说文锦织传了消息出去,当天下午便传来了江家二夫人到访的消息,老夫人命人来请文锦绣过去,文锦绣含笑应了,起身换了衣裳,便带着碧晴来到了桐华院。 江二夫人姓何,是江云峰的妻子,江云峰已经年过四十,何氏年纪也近四十岁,保养得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岁,肤色白皙,脸上少有皱纹。何家是大月一朝的大家族,显赫已经近百余年,现任何家家主何定坤在朝中任闵州协领,何氏的兄弟也都在朝为官,出身这样的家族,她身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华贵,此时正端庄地坐在椅子上陪老夫人说着话,她身旁坐着一年轻少女,那少女打扮的端庄得体,既不素淡也不过分华丽,髻上插着一对红宝石海棠挂珠钗,钗上的宝石红润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从面相来看,倒是比文锦绣大。 她淡淡看了一眼屋中众人,面向何氏屈身行礼:“锦绣见过二舅母,祝二舅母身体康泰。” 何氏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上的诰命跟嫡夫人是一样的,加上又是她的长辈,理应她向她行礼。 何氏一双眼睛在文锦绣身上扫了扫,淡淡打量着这个十三岁的丫头,越看心中越是惊讶,她面上平和无波,看起来与寻常温婉的大家闺秀没有区别,嘴角带着得体的笑容,行礼如行云流水一般端庄稳重,只是那双眼睛却如同深邃的星空一般,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这是你表姐,闺名清瑜,今年十五岁。”何氏唇角含笑,语气缓慢却不骄纵,向文锦绣介绍身边的女子,文锦绣看了江清瑜一眼,柔顺笑道:“见过表姐。” 江清瑜长的不像文锦织的艳丽,也不像何氏的华贵,一双杏眸中带着几分笑意,唇角微微上翘,面上笑容却让人挑不出错,她站起身朝文锦绣点点头:“表妹。” 她心中也十分好奇,能让文锦织厌恶到如此地步的人究竟是何模样,真的见到了倒有些惊讶,她并不像文锦织口中所说的邪恶阴毒之人,比起那个一出口就诋毁别人的表妹,显然眼前这个姑娘更讨喜些。 等文锦绣见完礼,老夫人面上才挂起笑意:“刚派人去请你,怎么才过来?”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刚刚听说母亲的药还在煎着,怕那些奴才们不当心,我便去看了看。” “你母亲病了这些时日,也就你最操心。”老夫人说着朝文锦绣伸出手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几日刚开春,天气还冷着呢,可要当心身子,别像你母亲,受寒生了病,仔细照看了这么久都难好。” 文锦绣点头应了,眼眸若有似无地在何氏面上扫了过去,老夫人说这话就是在告诉她们,嫡夫人是自己不当心受了寒才生病,她们细心照顾着却总不见好,这只能怪嫡夫人身子不好,可不能怪她们。 何氏显然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这才淡淡道:“怎么,大妹妹病了吗?” 她既装作不知道,老夫人也不戳破:“前些日子着了风寒,不打紧,只是她在病中,怕是不能出来与你相见了。” 何氏微叹口气:“那有什么的,一家妯娌姐妹还怕什么,母亲前几日做梦梦到大妹妹犯了小人,这些日子心中一直挂念的很,所以特地求了一道平安符,让我亲自送过来,不想她却病了,也罢,她既然不方便出来,我便去看看她也好。” 老夫人心中一跳,嫡夫人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万一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可怎么好?想到这里,她忙劝道:“她身子弱的很,养病之人本来就该清静,你一去她又要张罗,你想去看她本也是好意,万一让她费心劳神,于她养病也无益处不是?” 何氏本已打算起身朝安瑞院走去,听到老夫人这话唇角微微扯了扯,慢慢坐稳了身子:“老夫人说的倒也有理,不过不看一面总是不放心,大妹妹的病是由谁诊治的?” 江云峰担任大理寺长史已经多年,审理案件无数件,何氏与他夫妻多年,身上自然而然带出几分与他相似的威压,坐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势在,老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头。 文锦绣微笑着看向她:“母亲的病来的突然,她身子又娇弱,老夫人体恤母亲,怕府里的府医本事不到家,现在是由我伺候着。” 何氏闻言微微放下心来,文锦绣亲自照顾,这中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她定然逃不了干系,所以她定然会好好照看嫡夫人的身子,永明侯夫人担心的不过是文锦绣对嫡夫人出手,现在到可以安心几分。 “早听说嘉宁县君孝顺有加,辛苦你了。”何氏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慢条斯理道:“你既照顾着你母亲,就说说她这几日情况如何,什么病,吃了什么药,可有好转?” 老夫人心中越发冷了起来,何氏这样审问的语气实在是让人不舒服,哪怕她说话间并没有刻意的傲慢,可是出身摆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气势,让人心生不悦。 老夫人出身不高,只是南郡李家的女儿,南郡本就偏远,李家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如果不是文老太爷和文凛战功赫赫,她不一定能在京中享福这么多年,可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文家也不像之前那样根基薄弱,但即使这样,在真正的豪门世家面前,老夫人也总有些挂不住脸,何氏面上尊重她,可现在做出这样的姿态,明着质问她的孙女,摆明了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文锦绣仿佛没有察觉到何氏语气里的质问,面上笑容依旧温婉如兰,声音轻缓:“母亲是梦魇加上夜里忘记关窗受了风寒,用不得重药,这几日只是开了寻常温补的药方吃着,已好些了,只是梦魇到底让母亲受了惊吓,所以还是静养为好。” 何氏眼眸顿了顿,文锦绣这话说的是嫡夫人好些了,实际上还是告诉她不适合见人,当真是个狡猾的丫头,她伸手拂了拂袖子上的褶皱,淡淡道:“既如此,你就多辛苦些,你外祖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中记挂的很,盼着她早日康复去侯府陪她说话呢,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文锦绣点头:“是,锦绣一定竭尽全力。” 何氏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刚刚想到一般看向老夫人:“锦织呢?今儿还没见到那孩子。” 老夫人面上带了几分不自然,这些日子嫡夫人接连闹事,文锦织却是没犯过什么大错,只是受了嫡夫人连累,文凛不待见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她,倒从没有关心过她的情况。 何氏看到老夫人的神情,心中就明白了*分,但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看向文锦绣:“你跟锦织都是你母亲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亲密些,不如你就陪我去看看你妹妹吧。” 老夫人怔了怔,随即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文锦绣微微垂下眸子,这才是何氏今天真正的目的,她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见嫡夫人的,而是文锦织搬来的救兵,她要去探望嫡夫人她们还能阻止说是嫡夫人身子不好,可是文锦织没病没灾的,她们可不能再拦着了。 文锦织这一次倒是长脑子了,文锦绣唇角微微勾起,知道一味地耍横撒泼没有用了,将军府没人帮她就找外援,她千方百计请了何氏过来,自然是有她的目的的,那就等着看吧。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喜欢多走动,便由文锦绣陪着何氏和江清瑜走到云翠院,只见云翠院门前冷落,一个看门的丫头都没有,门口灰尘扑扑,显然是有人疏于打扫的缘故,院门虚掩,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何氏面上顿了顿,吩咐人轻轻推开门,门上立刻掉下灰尘来,她离得近,被这灰尘扑了满脸,呛得直咳嗽,文锦绣清晰看到她唇角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神情有一丝僵硬。 她心中不由划过一丝冷笑,文锦织故意命人在门上撒了沙土,本来是想要营造出疏于打扫的局面,不想底下丫头办事不知分寸,反而使得何氏呛了一鼻子灰,何氏向来在意颜面尊贵,这样一来心中对文锦织就多了几分不喜。 但她自然不能说出是文锦织的不是,冷着脸道:“这院子是谁在打扫,竟这样疏忽,这像是对待小姐的样子吗!” 文锦绣安静地陪着不发一言,何氏见她不回答,不由心中堵了一口气:“我听说现在管家的是侧夫人,去请!” 她身边的妈妈立刻应声去了,文锦绣微微低着头,文锦织的小动作虽然令何氏不喜,但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定然会借机发作,不过管家的权力赵敏兰是握的死死的,嫡夫人身体不适,自然不会掌权,但她给赵敏兰一个下马威还是可以的。 江清瑜伸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尘,下意识看向文锦绣,却见她一点没被这灰尘影响,心中对她越发好奇,她看了一眼何氏,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娘,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何氏点了点头,朝门里走去,一进院子更加觉得荒凉,这院子里没有一个丫头,正屋里还传出低低的争执声,几人走近了才听清里面的声音。 “小姐,您不要想不开啊,老夫人和老爷都记挂着您呢,您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走开!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哄我,老夫人不喜欢我,爹也厌弃我,我在这府中早已没有一席之地了,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小姐这是说什么话,您还有夫人啊!您想想夫人,下来好不好?” “母亲病重,我身为女儿却不能尽孝膝下,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文锦织的哭声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夹杂着浮香带着哭音的劝慰声,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心酸。 何氏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双秀眉紧紧拧起,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听门内突然传来“嘭”地一声,随即就听到浮香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悬梁自尽了——” 何氏不敢再耽搁,快步走到房门口,猛然将门推开,她用力过猛,身体下意识向前倾了倾,江清瑜连忙扶住了她,她这才没有出丑,但身边跟着的丫头看到她险些摔倒,面上都带了些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文锦绣看着,唇角冷笑更甚,若是想要自尽,怎么不将门锁死,这样虚掩着,分明就是知道外面有人救她故意做样子,连自尽都做的这般虚假,她能看得出来,何氏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现在可以说是被文锦织耍着玩,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 走进门,只见文锦织双手死死地抓着脖子下的白绫,脚下倒着一个椅子,浮香抱着她的身子哭的稀里哗啦,文锦绣唇角带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眉头一凛快步走向浮香,一把将她拉了开来:“五小姐悬梁,你还不去喊人来!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去禀报老爷!” 浮香原本抱着文锦织的身子就在刻意举着她,防止她被勒的喘不过气,此时文锦绣将她推开,下面没有了人支撑,文锦织的身子猛然往下落了落,她的喉咙顿时被勒的一痛,随即一口气卡在了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垂下的双脚不由自主乱蹬着,心中恨恨将文锦绣骂了个半死。 何氏愣了愣,随即唇角带起几点冷笑,也顺着文锦绣的话教训起浮香来:“你是怎么当差的,五小姐要寻短见,怎么也不劝着!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吃罪的起吗!” 这么一耽搁,文锦织眼前已经开始有点发黑了,张口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浮香急得满头冒汗,不住地磕头:“二夫人恕罪,四小姐恕罪,是奴婢的错,求你们快快救救五小姐啊,再不救她她真的要死了!” 何氏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忙吩咐人将文锦织放下来,埋怨地看着浮香:“你这丫头也是,我一时情急忘了怎么也不提醒?在五小姐身边当差也这么不识轻重,你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吗!” 何氏肯借着文锦绣这个恶作剧,也是想要给文锦织一个教训,亏得永明侯夫人接到她的信急得连觉都睡不着,上赶着让自己来了,没想到自己来给她做主,她却故意做出这些姿态来,害的自己接连丢脸。不过教训归教训,她却知道轻重,不会真的让文锦织有生命危险。 文锦绣淡淡看着文锦织,她双眸紧闭,脖子上带着一道淡淡的勒痕,面上不施脂粉,更显得楚楚可怜,此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何氏坐到椅子上,重重拍了拍桌子:“五小姐为什么要寻短见?” 浮香瑟缩着身子,看了文锦织一眼,泪眼朦胧道:“二夫人,您要替小姐做主啊!自夫人生病以来,府里的人就开始拜高踩低,成天的作践小姐,给送的饭菜不光没有一点荤腥,还都是冷饭冷菜,小姐心里委屈,可这都不算什么,最让她难过的是夫人生病她却不能亲自侍奉在侧,连见一面都不能,小姐越想越是难过,一时想不开就……” 何氏面上露出怒容:“荒唐!堂堂嫡小姐,下人们也敢这样怠慢!将军府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文锦绣淡淡听着,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在浮香身上划过,安静地听着她诉说文锦织是如何的辛酸,如何的可怜。 文凛得知这件事立刻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赵敏兰,事实上,早在何氏准备来看望文锦织的时候,文锦绣就给赵敏兰传了消息,赵敏兰不傻,立刻就去请了文凛,又恰好碰到有人来报五小姐悬梁自尽,文凛心中一惊,忙朝云翠院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文凛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进来,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显然这件事让他震怒到了极点,文锦织真是太不懂事了,趁着何氏在这里闹自尽,她根本没想过文家的脸面! 文锦绣看到他一脸的怒容,心中浮上冷笑,亲生女儿险些命丧黄泉,身为父亲不是担心女儿的身子,反而是埋怨她不为文家着想,这样的父亲可真是让人寒心。 何氏面容冷肃,见文凛进来,不由气道:“妹婿,不是我说你,你既娶了小姑进门就该好好待她,她病了看顾不上,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做的?锦织是小姑唯一的女儿,怎么府上下人如此怠慢!院子里一个丫头都没有,那么多灰尘无人打扫也就算了,怎么连饭菜都是冷的?我听说还不许她见小姑,逼的她寻死觅活的,这就是你们对待小姐的样子吗!” 文凛面上带了几分难堪:“是不是二嫂误会了什么,锦织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有人这样虐待她呢?” 他说着看了一眼赵敏兰,眼中带着几分责怪,赵敏兰则委屈地望着他,仿佛她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文凛不由蹙起了眉头。 ------题外话------ 蜘蛛妹长脑子了,不过脑子还是不够用哈哈哈~有奖竞猜还在继续中哦,欢迎宝贝儿们踊跃发言~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装模做样 何氏面色一沉:“误会?我能误会什么?你身为父亲,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我是看见了,这云翠院哪里有个小姐院子的样子,你们这是打量着小姑病着,变着法的欺凌她们母女吗?依我看,锦织在这也是平白受委屈,不如就去侯府住几日,等小姑病好了再接她回去。” 文凛心中一跳,永明侯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嫡夫人,连带着对文锦织也颇为疼爱,她若是跟何氏去了侯府,侯爷夫人岂不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他咬牙看了赵敏兰一眼,怪她这样苛待文锦织,赵敏兰面上委屈,心中却是不以为意,文凛眉头紧蹙,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二嫂这是说的什么话?锦织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父母都在府中,哪里有让她去烦外祖家的道理?这几日府里事情多,想来是下人们疏忽了,二嫂莫怪。” 文锦绣悄悄打量着何氏,唇边始终带笑,她眼眸落到文锦织脸上,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在不停地闪动,她心中如何想法皆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听到何氏要带她去侯府时她心中明显一喜证明了她早就清醒过来,想来也是,她故意耽搁时间也只是让她稍稍吃点苦头罢了,根本没有真正伤到她,不过是装可怜罢了。 看她这副模样,文锦绣心中划过冷笑,面露担忧:“父亲,二舅母,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将五妹妹救醒才是啊。” 她说着身后的徐妈妈看了一眼,徐妈妈走上前去伸手就掐向文锦织的人中,徐妈妈也是个伶俐的,知道四小姐跟五小姐素来不对付,下手的力道便狠了几分,文锦织被她掐的一痛,不由“啊”地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扬手就是一巴掌:“该死的狗奴才!你想掐死本小姐吗!” 她说话时眼中带着压制不住的眼泪,可见是痛到了极点,文锦绣淡淡看着她,人中那个部位最是薄弱,徐妈妈又是干惯了粗活的,手劲可比一般的妈妈大上许多,看文锦织人中处一道深深的指甲印,那处已经迅速红肿起来就知道,她下手可一点没留情。 徐妈妈被她一打,面上迅速浮起几个指头印,文凛脸色刷地黑了下来,他审过的犯人成百上千,文锦织这点小伎俩还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简直是胆大包天!打人的手劲儿那么大,哪里像是刚从鬼门关闯过一遭的人? 文锦绣叹了口气,吩咐人将徐妈妈扶下去上药,面上淡淡露出几分责备:“五妹妹,你刚刚受了伤,怎么能动这么大的气?二舅母特意来看你,你这样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何氏面上也有些尴尬,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文锦织一眼,她既然装就装的像一点,这样轻易被识破,倒让她不好再那么理直气壮了。文锦绣看了她一眼,人中薄弱,别说文锦织,就是一些个战场杀敌的将士都不一定忍得住那种痛,何况文锦织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赵敏兰拿手帕压着嘴角,掩住唇边的冷笑,语气忧虑:“你妹妹刚刚心里有些想不通,一时控制不住脾气也是有的,她的性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医术是皇上都赞赏过的,快给你妹妹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她的模样就像是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一般,关心担忧子女的身体健康,说话语气也十分轻柔,文锦织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刺耳的厉害,她这话就是说她性子骄纵无理,人尽皆知了?她一口气涌上心头,只觉得人中处疼的发狂,让她控制不住想要尖叫,她指着赵敏兰:“不用你假好心!你平日里对我那样刻薄,现在装什么贤良淑德!我母亲变成这样都是被你们害的,你和文锦绣一样不安好心,天天巴不得我们死了你们才痛快!” 文凛气的手上青筋暴动,文锦织这性子是一点都没改,接连吃了几次亏都不记教训,还是这么口无遮拦,他眉头陡然一立:“住口!” 文锦织被他凌厉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顿住口不敢说话了,她刚刚光顾着发脾气,甚至忘记了何氏还在,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江清瑜看到她这模样,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大家小姐一言一行都有规矩,文锦织这样破口大骂,看起来与一般的市井泼妇无异,若是永明侯夫人知道自己日夜惦念的外孙女竟然是这样的女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何氏眼中也露出不屑,但永明侯夫人既然派她来给自己心爱的外孙女做主,她自然不能说文锦织的不是,想到这里何氏心中就一阵憋闷,若是平常人家,文锦织这样的女子她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要为她说话,她皱眉看了文凛一眼:“妹婿,小孩子不知轻重,你这样动怒做什么?” 文锦织听到她这话,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半跪在床上,委屈地唤道:“二舅母……” 何氏忙走上前,给她背上披上衣服:“哎,好孩子,舅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再委屈也不能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是你外祖母心尖上的宝贝疙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要伤心死?” 文锦织吸了吸鼻子,有些害怕地看了文凛一眼,何氏面上顿了顿,冷声道:“别怕,有什么就说,有舅母在这,我看谁敢责怪你!” 她一双美目中闪过凌厉,若有似无地看向赵敏兰,后者面上却是盈盈浅笑,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文锦织恨得牙根直痒痒,赵敏兰和文锦绣一丘之貉,惯会装模作样,她委屈地抱住何氏的胳膊:“二舅母,织儿不想活了……” 她的眼泪滴到何氏衣袖上,何氏眼中露出厌恶,却还是强自镇定着:“别说这些傻话。” 文锦织眼眸含泪看向文凛,声音微颤:“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祖母也厌弃我,可是父亲,纵然母亲有错,可我是无辜的呀,这府里的人个个都欺负到我头上,我有委屈无处诉,有冤枉无处伸,我知道父亲生母亲的气,连着也不喜欢我,所以一直不敢去打扰父亲,只盼着等父亲气消了才能想起女儿来。” 她说着眼中流下泪来,眼泪顺着眼角直流到下巴,人中的伤口被眼泪一浸如针扎一般的疼,她不由微吸了口冷气,秀眉紧蹙,声音凄婉继续道:“父亲事务繁忙顾不上女儿,女儿不怪您,可是母亲这两日卧病在床,侧夫人却不许女儿去看望,身为女儿不能尽孝膝下,女儿心中实在难安,若是不能侍奉母亲身侧,女儿还不如一死了之,替母亲偿了病痛。”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做戏,赵敏兰越听越是想笑,文锦织只顾着自己说话,话里话外将文凛的面子驳了个干干净净,身为子女,口口声声说文凛不喜欢她,实则是心中怨怼,这乃不孝,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她先是指责辱骂在先,又是蓄意针对在后,这是对她的不尊重,对她不尊重就是对文凛不尊重,文凛的脸色已经如黑云压城了。 江清瑜嘴角动了动,面上带出几分尴尬,何氏清楚地看到文凛脸色变了,忙在他发作之前先发制人:“妹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许锦织见小姑了呢?!” 赵敏兰叹了口气,上前道:“二夫人误会了,夫人的病来的突然,又极难将养,我们府里除了锦绣侍奉汤药,平日里都不许去扰了夫人清静的,您也知道,养病之人最忌讳人多杂乱,锦织年纪又小,万一过了病气给她可怎么好?” 何氏正想找机会发作赵敏兰,见状脸色便沉了下来:“这话怎么说,锦织是小姑的亲生女儿,哪有母亲生病,亲女儿不在跟前照顾反而劳烦外人的?再说小姑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多见着女儿她心里也舒坦,怎么不许见?” 赵敏兰眉心紧蹙:“锦绣也是夫人的女儿,夫人常说对她视如己出,想必看到她心里也是舒坦的吧。” 何氏冷笑一声:“不是亲生的究竟隔着一条心,不是我说,你没有生养过,自然不懂孩子对娘的重要,听说这府里是你管家,锦织这里疏忽怠慢成这样,你也不知道么?” 赵敏兰听她把话引到自己身上,便知道这位江二夫人要杀她的威风了,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柔顺道:“这府里是我管家没错,可是锦织这里可不曾怠慢过啊,拨给她的丫头都是最伶俐能干的,怎么会疏忽呢?” 何氏脸色冷了下来:“锦织这院子里没有一个丫头,院子平日没人扫也就算了,怎么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按照惯例,嫡出小姐起码要有两个妈妈,两个大丫头,二等丫头四个,可是锦织身边只有浮香一个不中用的,她是小姐,又不是丫头,你这个掌家人是怎么当的?!” 她话一说完,文凛眼中顿时迸发出冷意,何氏素来气场大,可这里是文府,当着他的面质问他的侧室,这岂不是狠狠落了他征南将军的脸面?他垂在两侧的手掌迅速握拳,声音也隐隐含了怒气:“锦织院子里的丫头呢!这样疏忽怠慢,留着有什么用,不如打死算了!” 文锦织心中一跳,何氏顿了顿,知道他这是说给她听的,不在意地笑了笑:“妹婿何必动怒,丫头们不过是听命行事。”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眼中光芒闪动,朝身边的妈妈看了一眼,那妈妈早有眼色地下去了,不一会儿领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石青色夹袄,一个穿着桃红色对襟衫,一进门忙跪倒在地,正是云翠院的丫头萍儿,欢儿。 文凛看到来人,心中火气腾地冒了上来,上去一脚踹倒了萍儿,怒骂道:“叫你们伺候五小姐,你们就这样懒怠,既然这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要你们还有什么用!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萍儿被腰上踢了一脚,痛的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旁边的欢儿见状,忙磕头道:“老爷恕罪啊!是五小姐说今日要演出戏,命奴婢们去别处躲着不要出来,奴婢们才不在院子中的,奴婢们不是有心的啊!” 听她们说到这里,文锦织心中猛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忙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本小姐何时见过你们,你们根本没有在我这里伺候过!既然父亲要打死你们,还不赶快拖下去!” 欢儿一怔,随即不敢置信道:“小姐您说什么呢!奴婢们可都是听了您的吩咐啊,您怎么能这样对待奴婢!” 赵敏兰听她话里有话,忙朝文凛看去:“老爷,丫头们也是一条人命,冤枉了到底不是好事。” 欢儿听了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几步扑到赵敏兰脚下:“侧夫人,侧夫人,奴婢没有怠慢啊,是今日一早,五小姐说二夫人要来,她要借着二夫人的手演出戏,好让老爷冷落侧夫人您,顺带宽恕了夫人的过错,这才命奴婢们都躲出去,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文锦织双目圆睁,一把抓过手边的枕头扔了出去:“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们苛待我!” 欢儿气愤不已:“小姐,您说话要凭良心!是您自己说的,夫人生病,老爷不喜欢您,府里侧夫人当家只手遮天,不许您探望夫人,若是您被下人们怠慢,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老爷定然要惩治侧夫人苛待子女,到时候再让二夫人求情,您就可以去见夫人,到时候再想办法给四小姐一个教训,这都是您亲口说的,现在怎么能都推到奴婢们的身上?”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光文凛面色难看无比,何氏脸色也十分精彩,又是恼恨,又是无奈又是气,文锦织利用她来耍小聪明,她看在永明侯夫人的份儿上不跟她计较,反而遂了她的意帮她出气,可这样的事若是没有被人说出来,最多她也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毕竟文锦织在永明侯夫人心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自己夫君不是侯爷夫人亲生,难免做事要小心些,可是现在这背后的弯弯绕绕被这丫头摆到了明面上,她若是还装作不知,岂不是连带着何家的脸面都挂不住? 文锦绣一直注意着何氏的心中所想,此时不由微笑起来,看向欢儿:“五妹妹天真率直,怎么会是这样工于心计的人呢?再说了,她提出这个法子,你们难道不规劝着吗?莫非是你犯了错故意这么说来冤枉她的吧?” 欢儿忙摇头,抹了一把眼泪,将脸色发白的萍儿扶了起来:“四小姐,奴婢没有撒谎,五小姐脾气暴躁,奴婢们不敢劝啊,平日里奴婢们一旦不遂她的意,她便非打即骂,不信您瞧。” 她说着一把拉起了萍儿的袖子,只见萍儿白皙的胳膊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有几处还是鞭痕,新伤旧伤密密麻麻,两条胳膊没有一点好肉,江清瑜不由倒退了一步,惊愕地与何氏对视一眼,欢儿又将自己的胳膊露出来:“奴婢们小心翼翼伺候着,可是因为奴婢和萍儿是侧夫人拨来照顾五小姐的,她动不动就拿我们撒气,还,还……” 文凛牙齿都快咬断了,脸颊肌肉不由自主颤抖着:“还怎么样!” “还买通道士日夜诅咒侧夫人和四小姐不得好死!” “岂有此理!”文凛气的扬手将桌子上的釉彩花瓶扫到了地上,花瓶碎了一地,文锦织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抓紧了何氏的袖子,何氏此时正在气头上,一把抽回袖子站起身来,冷着脸不发一言,江清瑜忙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小声劝她不要生气。 文锦织看着文凛,眼中露出恐惧:“父亲,我,我没有,是,是这丫头诬陷我,我没有啊父亲……” 文凛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脏抹布,眼中毫不掩饰厌恶:“诬陷你?你算什么东西,个个都跟你过不去,个个都来诬陷你?!” 文锦织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哀求着看向何氏:“二舅母,二舅母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帮我劝劝父亲好不好?我,我会在外祖母面前给你说好话的,二舅母你帮帮我好不好……” 听她这么说,文锦绣心中冷笑更甚,同时对这个妹妹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了,她这话不就是用永明侯夫人来威胁何氏吗?何氏那样心气高的人,听到这话怎么可能还帮着她,顿时冷了一张脸:“不必了,我今日出来已经够久的了,你既然没事,你母亲也没什么大碍,我便回去了。” 她说完看向文凛,脸色冷的吓人:“今日来府中多有打搅,妹婿莫怪。” 文锦织忙从床上冲下来,一把扯住何氏的袖子:“二舅母,二舅母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何氏大力甩开她,声音冷淡:“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便不插手了,告辞!” 她说完再也不看文锦织,带着江清瑜快步走了出去,文锦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何氏此番回府,定然会把这件事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永明侯夫人可能不信,但江家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题外话------ 阿醉特意掐了自己的人中,不过没敢用力……的确蛮疼的【笑哭】 第九十四章 赶去庵堂 何氏一走,文锦织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文凛盯着她的目光仿佛一条毒蛇在盯着青蛙一般,阴冷的可怕。 文锦织不由颤了颤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父亲……” 文凛咬牙看着她,心中怒火翻涌,劈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整个人一下子打倒在地上,文锦织心中又怕又怒,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流,文凛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宠爱万分的女儿,脑子几乎要被涨破,他指着文锦织,厉声道:“还不跪下!” 赵敏兰心中冷笑,面上担忧不已,忙拉住文凛的胳膊:“老爷,五小姐还小,您别气坏了身子。” “父亲,我没有,是这丫头冤枉我啊,父亲,我真的没有……”文锦织呜呜地哭着,除了说没有再也找不出为自己辩护的话,文锦绣淡淡看着她,文锦织跟嫡夫人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此时若是嫡夫人在,兴许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但文锦织的脑子么……就只有吃瘪的份儿了。 赵敏兰面露不忍:“老爷,锦织不是这样的人,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总要顾念着父女情分啊,而且这件事全凭那丫头的一面之词,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她说着朝欢儿横了一眼,欢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忙磕头道:“侧夫人,奴婢不是空口白牙随便说的,奴婢有证据!”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赵敏兰可是个记仇的人,从她进府开始嫡夫人就处处针对她,她怎么可能会放过给嫡夫人母女添堵的机会?看来根本不需要她出手,赵敏兰就不会让文锦织好过,如果今日文凛在气头上发落了文锦织,一旦他消了气难免会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毕竟只是丫头的三言两语,没有证据根本不足以说明文锦织的罪过,一旦文凛后悔了,他自己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却会把错都推在赵敏兰身上,既然这样,索性直接坐实了文锦织的罪名,也省得以后节外生枝,看着赵敏兰眼中的算计,文锦绣笑意嫣然,嫡夫人惹了这么一个美人,日子想不难过都不行。 赵敏兰秀眉一立,轻喝道:“胡说些什么,还不下去!” 她说完看向文凛,面上带出尴尬的笑意:“老爷,想必这丫头是糊涂了,您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想必锦织不是这样的人吧……” 看起来像是要替文锦织隐瞒什么,语气里却故意带了些犹豫,文凛此时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她的,他厉声道:“糊涂?哼,你不要为她隐瞒,她连你这个庶母都不放在眼里,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还不快说,不说本将军将你拉下去乱棍打死!” 欢儿浑身一抖,忙磕了几个头:“奴婢说,奴婢说,五小姐前些日子找人买了几个桃木人,上面写了四小姐和侧夫人的生辰八字,就藏在院子西南角的槐树下面,还日夜在屋子里念咒诅咒,只是小姐不让奴婢靠近,奴婢不知道她在念叨什么。” 文凛眉头紧紧皱到了一块儿,朝身边人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立刻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那盒子上还带着泥土,显然是刚挖出来的,文凛双眸陡然瞪大,赵敏兰微微勾了勾唇,仿若不解:“这是什么?” 那侍卫打开盒子,果然见里面躺着四个小木人,上面都扎着三寸长的银针,文凛脸颊的肌肉跳了跳,劈手便打翻了盒子,手指颤抖指着文锦织:“孽障,孽障!” 他气的很了,随手抄起侍卫手中的长矛做棍,噼里啪啦朝文锦织身上打去,文锦织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哇哇乱叫着躲避:“父亲,父亲饶命啊,来人啊,救我啊,啊!别打了——” 文锦绣的目光落到地上,地上躺着四个小木人,身上都扎了三寸长的银针,心口处都用朱砂画了叉,那四个小木人身上贴着字条,除了她和赵敏兰的,文凛和老夫人的生辰八字也贴在小木人,身上,她的目光深了几许,似笑非笑地朝赵敏兰看过去,对方回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诅咒她和赵敏兰,在文凛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诅咒他和老夫人,他定然会气的发狂,文锦绣淡淡一笑,神情带了几分不忍:“五妹妹,你不喜欢我可以,但你怎么能连着父亲和祖母一起诅咒呢?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这样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赵敏兰身边的穗玲不由皱眉,小声嘟囔:“怪不得老夫人的病一直好不了……” “多嘴!”赵敏兰斥了一句,忙上前拉住文凛:“老爷,别听那丫头瞎说,这法子若是真的有效,咱们怎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为文锦织开脱,可文凛心头却是狠狠一震,是啊,这办法若是真的有效,他们或许就不知不觉死掉了,想到这里他后背就开始发寒,后怕地看向地上的小木人,再看文锦织的目光已经带了杀机,文锦绣淡笑着看了赵敏兰一眼,她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几句话就能戳到点子上,看文凛这样子,是不会轻易放过文锦织了。 果然,文凛阴森地看了文锦织一眼,冷声道:“我一直对你百般宽容,你却这样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既然这样,你母亲病重,今日起你就去慈济庵替她祈福吧,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回来了!” 听到只是送到庵堂,赵敏兰脸上闪过几许失落,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担忧地看着文凛:“老爷,慈济庵那个地方最是艰苦,锦织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日子?夫人还病着,听到这话心中还不定如何难受呢。” 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文锦织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文凛:“你说什么!”她的声音破碎,因为出乎意料而有些尖利,仿佛即将被宰杀的猪发出刺耳的嚎叫,文凛眉头猛然皱起,厉声道:“听不懂吗!还不把五小姐带下去!”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上来拉文锦织,文锦织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几步跳到床上往里缩着:“父亲,我是冤枉的!你不能处置我,外祖母知道了一定会替我做主的!还有舅舅们,他们一定会替我做主的,你不能罚我去庵堂!” 她此刻的模样极其骇人,双手紧紧抓着床边的幔帐,双目圆瞪,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文凛:“父亲,要不算了吧,横竖咱们都没有损伤什么,若是真的让五妹妹去了庵堂,回头外祖母和舅舅们追究起来倒也麻烦。” 文凛原本就在气头上了,被她这话一激,加之何氏已经离开,心中更是怒火冲天:“她追究什么!我文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还不快把她给我拉下去,再不动手本将军将你们全都乱棍打死!” 那些侍卫见文凛动了大气,再也不敢耽搁快步走上前去,拉住文锦织的胳膊就往出拖,文锦织口中发出尖利的嚎叫声,美丽的衣裳上早已沾了尘土,狼狈至极,钗环散乱地掉在地上,看起来与一般泼妇无二,文凛越看越是厌恶,如果不是江家还在,他早就一剑杀了这个畜生! 看着文锦织被拖下去,赵敏兰心中划过冷笑,文锦绣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她命人特地将这些事情告诉嫡夫人,可是她却一点动作都没有,任由文凛发落了文锦织,她一向对文锦织护的厉害,这不向她的风格,难道她真的疯了? 安瑞院,嫡夫人依旧缩在床角,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宋妈妈和莲衣看着,不由无奈对视一眼,夫人这些天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一点好转,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夫人,该吃药了……”宋妈妈端着一碗药坐到了床上,舀了一勺朝嫡夫人递过去,嫡夫人尖叫一声,一把挥开她的手:“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走啊!有鬼!啊——有鬼啊!” 她边喊边胡乱舞着手臂,将宋妈妈手里的药碗一下子打翻在地,宋妈妈脸色沉了沉,但还是耐着性子替嫡夫人擦了擦手:“夫人别怕,别怕,没有鬼,奴婢在这里,谁都不敢来。” “不,不,她来了,她来了!长舌头,长头发,眼睛淌血,呜呜我怕!”嫡夫人双目死死盯着墙上的百花争春图,一个劲儿往后缩,宋妈妈不由皱紧了眉头,吩咐莲衣将那幅画取下来,然而她仔细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将画拿了过去,吩咐莲衣照顾嫡夫人,自己带着画走了出去。 竹华斋。 “小姐,夫人这几日一直只说有鬼,奴婢瞧着,倒不像作伪。”宋妈妈恭敬地站在文锦绣身前道。 文锦绣眉心微蹙,手里拿着宋妈妈交给她的画仔细看着:“你刚刚说,母亲害怕这幅画?” 宋妈妈点点头:“是,奴婢也很好奇,这画又没什么蹊跷,怎么夫人这样害怕呢?” 文锦绣微微垂下眼眸,又仔仔细细将画看了一遍,口中却是说起了别的事:“宋妈妈,母亲已经怀疑你了。” 宋妈妈一惊,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她早就暗中投靠文锦绣了,但一直都很隐秘,加上文锦绣又不让她递消息打探情况,只让她在嫡夫人身边好好伺候,嫡夫人怎么会好好的怀疑她的? “母亲这几日可有吃过药?”文锦绣见她不明白,便出声提点了一下,宋妈妈细细想了片刻,脑门儿上顿时出了一层汗,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在嫡夫人的药里加了可以致幻的药,嫡夫人若是日日服食这种药,不出一年定然神智全失,只是她下的剂量极小不易被发现而已,嫡夫人怎么会发现? 从这一点上,文锦绣就确定了嫡夫人是在装疯,她淡淡看了宋妈妈一眼:“母亲不是现在才怀疑你,若我没猜错,早在柳侧妃的葬礼上就已经有疑心了。”当初吴氏请了沈太医给嫡夫人诊脉,沈太医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定然能看出不妥来,可是嫡夫人却一直隐忍不发,甚至还配合着宋妈妈做了这么多戏,她到底用意在哪? 宋妈妈面色刷白,有些慌张地看向文锦绣:“小姐,现在怎么办?”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母亲既然没有发作,定然是还有她的打算,她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还如以前一样便是,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和大哥自然会保住你。” 宋妈妈听了这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赔笑道:“奴婢一家都仰仗小姐恩德,定然为小姐竭尽全力。” 文锦绣唇角微微勾了勾,宋妈妈是嫡夫人的家生妈妈不错,可却不是林妈妈那样完全忠心的,她只是嫡夫人院子里一个二等妈妈,平日里没少受林妈妈的欺负,林妈妈出事后,嫡夫人虽然将她升为一等妈妈,可是对她却总是防备着,而且宋妈妈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唯一的儿子却还没有娶媳妇儿,嫡夫人不拿她当亲近人,定然不会为她考虑这些。 而文锦绣早就看出了嫡夫人和宋妈妈的各怀心思,不光派人给宋妈妈的儿子找了媳妇儿,还出钱替他们置办了宅子,更是给宋妈妈的儿子找了个可靠的营生,宋妈妈也是豪门大户生活半辈子的人,最想的莫过于安稳度日,一旦嫡夫人倒台后,有四小姐护着,她就能离开将军府,去做个享福的富太太,她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此就有劳妈妈了,妈妈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宋妈妈忙点头应了,现在府里的小姐们,三小姐和五小姐都被发咯到慈济庵了,二小姐素来性子冷淡,大小姐是个病秧子,也就只有四小姐,既得老夫人喜欢,又蒙圣恩,而且还有大少爷和云华郡主撑腰,日后哪怕嫡夫人再翻身都是斗不过她的,既然她说了这话,那她还怕什么呢? 宋妈妈走后,文锦绣看着她送来的画,眼中思虑更加重了几分,这画看起来并无异处,而且上面也没有什么害人的香料,嫡夫人既然是装疯,而且又知道宋妈妈投靠了自己,她定然知道宋妈妈会把这幅画送到自己这里,可是这不过是一幅画,又有什么不同呢? 苏青筝走进来就看到文锦绣手里拿着一幅画兀自出神,不由好奇地凑近:“你在看什么?” 文锦绣被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看清是她不由好笑:“郡主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哪里是我不说,是你太入神了一直没发现。”苏青筝笑着揶揄她,文锦绣放下手里的画,嗔怪地看了碧雨一眼:“你也不提醒我,还不看茶。” 碧雨吐了吐舌头,忙命人端了茶上来:“这是去年珍藏的雪顶寒翠,特意用存下来的雪水煮的,郡主尝尝。” 苏青筝笑着接了,碧雨朝二人行了礼转身走了出去,文锦绣看着她:“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苏青筝叹口气,耸耸肩道:“还不是某人,听说今天有大灰狼来吓他的小白兔,生怕他的小白兔受委屈,让我来帮忙,谁知我刚到了府中,就听说大灰狼已经走了,不仅如此,连小狼都被赶出去了,看来是白来一趟了。” 文锦绣面上一顿,随即微微扯了扯唇角,段祈煜不是傻子,她看出来的事他定然也知道,皇后不会放过她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后那样厌恶她,可是有一点她却很明白,皇后不会让她好过,鎏月弯弓的事定然她也参与了,她不怕死,但她怕哥哥受连累,所以她定然是要与皇后斗个你死我活的,皇后是段祈煜的亲娘,他难道会任由自己对他母亲下手?之前她是被段祈煜重生这件事冲击的失了冷静,现在想来,他们这一世就不该有牵扯。 苏青筝看她面色淡然,不由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小白兔是只狐狸,某人也不用这么不放心了,伤的那么厉害还日夜担忧,真是蠢。” 文锦绣心中一跳,段祈煜受伤了? 随即她便压下了心中的担忧,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郡主今日来是讲故事的吗?” “你……”苏青筝气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将什么东西放到她手心:“鎏月弯弓是大满的神兵,若要解了它的煞气,非大满皇族中人的血液不可,皇后身为大满皇后的妹妹,身上流着大满皇室的血,表哥是她的儿子,自然有这样的血脉,可惜不比正统皇室的血脉纯净,因而被弓灵煞气反噬,可气他还记挂着要为你除了弓灵煞气,一直强行供血,最后几乎将血耗干才将这煞气除了大半,若不是邬笃在场,他的命都不一定救得回来!” 文锦绣脑中嗡地一声,下意识看向手中的物件,那是一个小巧的弓形挂件,看起来就像是腰间佩戴的饰物,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整体透亮,仿佛一块血玉,安静地卧在她的掌心,她甚至能感知到它的呼吸。 她怔怔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她只是想要这把弓送给哥哥,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值得他这样做吗?连命都可以不要? ------题外话------ 又是感情戏啊!好愁……【揪头发~】 推荐《豪门重生之宋氏长媳》慕容瑜霏 夏明瑶和丈夫风风雨雨二十年,最后却死在了丈夫的弟弟和弟媳手中。 丈夫惨死,女儿不过十二岁,落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手里,不知生死。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姑子被一刀一刀残害致死。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是丈夫的亲兄弟! 自己最亲的人都被残害致死,夏明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出赤红色的血来:“若有来世,今日之辱,我必要百倍偿之,叫你们不得好死!” 未曾想到,上天眷顾,让她回到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这一世,爱她的人,她要倾一生之力相护,保他们一世平安;害她的人,她要打碎他们全部的希望,将他们推下地狱! 我才是宋氏长媳! 第九十五章 深夜刺杀 苏青筝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她的手:“锦绣,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跟其他女子不一样,我也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表嫂,因为只有你才能让表哥真正快乐。” 文锦绣微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青筝看着文锦绣的表情,慢慢说着:“表哥看似总是带笑,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心中并不快乐,小时候他总是会护着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有什么危险都会挡在前面,可是从来没有被皇后正眼看待过。七岁的时候,四皇子又一次贪玩去蛇窟惊醒了毒蛇,是表哥替他挡住了蛇口,可是皇后知道了这件事,连太医都没为他请,二话不说就让他去雨中罚跪,整整跪了一夜,皇帝舅舅不许表哥跪,可他就是死心眼,硬跪着不起来,后来蛇毒发作晕过去,还是太后冒雨将他带到了寿安宫,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当时他差点就挺不过来了,皇后连句问候都没有,从那以后,表哥虽然还是经常带着笑意,可是眼中却再也没有温度,冷的可怕。” 这些事提起来,她心中还是很生气,同时也很不解,明明段祈煜与皇后更为相像,处事周到,性格坚韧,就连样貌都比四皇子跟她相像得多,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段祈煜呢? 文锦绣心中一震,这些事她从来不知道,前世的时候,段祈煜从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情,皇后对她虽然不喜,却也没有多么过分的行为,直到那一日突然发难,她一直以为皇后即使更偏袒四皇子,对段祈煜应该也是有母子情分的,他们的关系纵然不亲密,至少也不应该这样冷漠啊! “皇后对表哥的冷漠你是不知道的,他也不会告诉你这些,要说这样的事,说到明年都说不完,我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跟他置气,看起来他身为太子,拥有地位,权力,人脉,又有皇帝舅舅的宠爱,可实际上,皇帝舅舅再疼他,他有那么多儿子,又能有多少关心?太后年老了,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实际上他也是个孤独的人。” 苏青筝说着,语气不由低沉下来,文锦绣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攥紧了手心的弓形挂件,她以前只知道段祈煜身份尊贵,从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前世今生她从来不知道他与皇后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苏青筝说得对,段祈煜不会告诉她这些,他告诉她的从来都是美好的事情,受过的苦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就像是从来不会有失意的时候一般,在她面前总是意气风发。 文锦绣沉默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前世今生,她今日才是第一次心疼他,想到这个,她心中就愧疚的很,她给他的关心,一直太少了。 良久,文锦绣慢慢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黑色雕菊花的瓶子递给苏青筝:“这是回血丹,都是用最好的药材制的,原本是留给我哥哥的,你交给他。”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有几分不自然,苏青筝眉眼顿时弯了起来,促狭地看着她:“心疼了?” 文锦绣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耳尖却微微的红了,她快速将药瓶塞到她手里,想了想,又把手里的挂饰一并塞到她手里:“这东西既然是给我哥哥的,你便亲自去给吧,顺便帮我送瓶回血丹给他,他现在应该在后花园练剑,碧晴带郡主去。”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直接将苏青筝推了出去,苏青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门外了,不由大睁着眼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半晌抽了抽嘴角,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嘉宁县君跟表哥都是一个性子,动不动就赶人…… 太子府,收到文锦绣的药,段祈煜面上不由自主爬上笑意,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即翻身坐了起来,命人拿来披风。 劈空疑惑不已:“主子,天色已经擦黑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段祈煜淡淡看了他一眼,他顿时瑟缩了一下:“属下多嘴。” “孤自己出去,不必跟着。”段祈煜淡淡吩咐道,伸手系上了披风的带子,劈空犹豫着看了他片刻,终究装着胆子道:“主子,您若是要去将军府,还,还是慎重考虑……” 不等他说完,段祈煜一个冰冷的眼风就扫了过去,劈空低着头不敢看他,强自镇定道:“主子,现在天色已晚,您身子又——” “嗯?”段祈煜打断了他,尾音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劈空心头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您现在出去,一来对您身体无益,二来,您若是深夜去了将军府,日后传出去,对,对嘉宁县君的名声也不好,她,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有什么不好听的,日后对主子也没有好处啊。” 段祈煜面上带出几分笑意:“你说的有道理,孤不去将军府便是。”他说着抬步就走,劈空忙上前几步拦住:“主子,现在天寒又已经是夜里,主子还是在府里好好养身子吧,等您好了,也好有精力保护嘉宁县君啊。” 他说着,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来,段祈煜没有说话,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劈空对上这样的眼神,心中越来越没底,就在他忍不住要磕头求饶的时候,段祈煜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整个府里,也就你会为孤的身子考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劈空忙磕了个头:“为主子分忧,是属下应该做的。” 段祈煜冷笑一声,随即转身走进了内室,劈空在门口守了良久,这才悄悄转到一处石壁后面,朝草丛里藏着的人做了个手势。 竹华斋。 “小姐,五小姐被人救走了。” 苏青筝刚走没一会儿,如幻就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文锦绣微微点了点头,如幻意外地看着她:“小姐早就知道?” “意料之中的事,想要把她困在慈济庵,哪有那么容易,老夫人知道了吗?”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吩咐碧晴梳妆,嫡夫人既然是装疯,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真的被送到庵堂,现在府里的形势明显不利于她们母女,她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放心文锦织留下来呢?将她远远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得势之后再把她接回来岂不是更好? “将军府的人刚走,后脚五小姐就被带走了,事发突然,老夫人那里还不知道。”如幻如实回道。 文锦绣微微勾唇:“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和父亲理应知道。”她提起文凛,如幻立刻明白过来,这样的事明显是江云骁做的,他如果不自作聪明救下文锦织,父亲兴许看在父女情面上,让她吃些苦头便回来了,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带走了文锦织,无疑是断了她回来的后路,日后哪怕她有机会回来,可是在文凛心里却会永远记住这一笔,他不会轻易罢休的。 如幻微微笑了起来:“小姐放心,这件事事关重大,老爷那里您就放心吧。” 文锦绣朝她看了一眼,伸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如幻怔怔看着她,良久回不过神来,文锦绣好笑地朝她额头上弹了一指:“还不快去。” “哎。”如幻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反了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文锦绣,文锦绣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那个,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主子?”如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神情有些犹豫,按照主子的吩咐,她是应该向他汇报的,可是按照小姐的意思,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料文锦绣却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如幻愣了愣,随即苦了一张脸,自己拿主意,这比不同意还要难办,但文锦绣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到了书上,她也不再多问,皱着眉走了出去。 “小姐,该休息了。”入夜,碧晴铺好床铺走了过来,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在手里的书页上批了几个字,碧雨看了一眼,不由好奇不已:“小姐这看的是什么东西,奴婢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啊?”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这是大满的文字,我见它虽然奇怪却也有趣,便想多看看。” 碧雨看着那书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由咋舌:“小姐看这些干嘛啊……” 碧晴横了她一眼:“主子的事不要多问。” 碧雨不满地撅了撅嘴,小声嘟囔:“越来越像秋妈妈了……” 文锦绣听着她的话,不由失笑,正准备说些什么,身上却猛然打了个冷战,她不由蹙紧了眉头:“碧晴,秋妈妈呢?” 碧晴怔了怔:“秋妈妈说小姐怕冷,夜里寒气重,怕小姐受寒,去取炭火了。”她说着,看文锦绣面上有些凝重,心头一颤:“小姐,怎么了?”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心中却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文锦绣突然看到窗子边隐隐约约有几道影子晃动,她心中一凛,朝碧雨碧晴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一口吹灭了蜡烛,几人往床上躲了过去,碧雨随手从笸箩里抽了把剪刀,文锦绣听到房顶上传来微微的瓦片声,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就是今晚,江云骁果然按捺不住了。 碧雨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剪刀,文锦绣仔细看着屋子里的任何一点异常,只见窗口处突然亮起了火星,她忙捂住了口鼻,碧晴碧雨照着她的动作,也快速捂住了口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面的人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仔细想了想,伸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窗户砸了过去,半晌不见屋中人有什么反应,黑衣人首领唇边露出冷笑,一把破开了房门,随即一路人快速冲了进来,直直朝床上砍去,砍下去才猛然觉得不对,黑衣人首领迅速反应过来中计了,忙吩咐人往外撤,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黑衣人首领心头一跳,忙快速冲了出去,只见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皆被挖了双眼,喉管尽断,一个活口都没有。 黑衣人首领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人双眼被挖,脸上只有两个大大的血窟窿,看起来尤为可怖,此时的竹华斋安静的不得了,连夜风吹动衣角的声音都听得见,黑衣人首领心中不由有些发怵,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破空之声,随即只见无数箭雨朝他射了过来,只听“嗖嗖”几声,他身后的黑衣人瞬间倒下一片,黑衣人首领忙冲到院中,这时不知从哪里又迅速冒出无数黑色的影子,手上都带着银色的护腕,在月光下隐隐发着寒光,对着最初的黑衣人招招都直击要害,不过几个回合,黑衣人首领就已经受了伤,他越打越是心惊,顿时耳边只剩下刀枪碰撞的声音。 屋顶上的人淡淡看着下面的场景,伸手掀开瓦片看向屋内,他们已经封死了竹华斋,人没有逃出来定然还是在屋子里,可是却没得手! “啊!” 黑衣人首领一声惨叫,只觉得双眼痛的厉害,眼前却已经是一片黑暗,银护腕人冷冷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之后快速冲向屋内,只听一阵刀枪碰撞的声音,随即只见七八个身着玄铁衣的人从屋内涌了出来,飞身就与银护腕人战在了一起,人数虽少却个个强悍,银护腕人渐渐落了下风。 那些玄铁衣刀枪不入,这些人又是明显受过训练的精兵,一招一式都训练有素,而且他们清楚的知道银护腕人的弱点在哪里,一时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打的银护腕人连连败退。 屋顶上,江云骁越看脸色越难看,黑衣人只是他第一轮试探,他知道文锦绣没那么容易就被杀掉,所以一旦发现黑衣人没有得手,他立刻便让银护腕人出动,杀光黑衣人灭口,同时派人严密封锁了竹华斋的所有出口,可是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准备第三轮!”眼看银护腕人就要不敌,江云骁心中狠狠一沉,朝身后人吩咐道,身后人点头应了,将手放在口边吹了声口哨,只是却不见有人来。 那人见状忙又吹了几声,却都不见有人出现,江云骁眉心一跳,耳边突然传来拍手的声音。 “世子,好久不见啊!是不是在找这些人?” 江云骁心头一跳,只见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便朝自己飞了过来,他忙避开,看向来人却猛然瞪大双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太子府。 劈空听到屋子里传来安静的呼吸声,这才丢了手中的迷香破门闯了进去,谁知他刚刚闯进去,就觉得脚下咯噔响了一下,随即整个地板快速出现一个四方的口子,他便直直地从那口子里掉了下去,原来段祈煜卧房下面正正是一个密室,地板上全是三尺长,一指粗的钢针,劈空落下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噗噗”几声,身下顿时流出一滩鲜血来,没了生机。 上面的黑衣人见他掉了下去,心中都警铃大作,忙向后退,而段祈煜院子里的假山树木仿佛都活了一般移动起来,只片刻的功夫就将他们困在其中,那些黑衣人没了劈空带领,一个个都像失了主心骨一般慌张,迫切地想要从阵法中逃出去,结果却被阵法困得越发厉害,由整化散,由散画零,而那些加上仿佛是人一般,若有黑衣人正好处于两座假山之中,假山便会快速靠拢,将他们挤成泥浆。 “殿下,要不要留活口?” 阵法外,四皇子双手抱肩,冷冷听着那些黑衣人的惨叫,身后的侍卫想了想问道。 段祈烨微微皱眉:“不必了,敢来刺杀皇兄,自然要有死的觉悟。” 侍卫浑身猛然一颤,刚想说留着这些人可以查出幕后主使,然而触及四皇子的眼神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默默地退了下去。 将军府,江云骁看到段祈煜的时候,就明白今晚的行动失败了,他原本跟五皇子合作,鎏月弯弓若是能帮助他们杀了文沐宸自然好,若是不能务必想办法让他们收下,一切也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段祈煜被弓灵煞气所伤,原本应该起不来床才是,他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潜入太子府杀了他,而文锦织才被发落,今晚定然是文锦绣最放松警惕的,他安排了三轮刺客,应该是万无一失的,谁料他们竟然早有防备,而段祈煜根本不像是重伤之人的样子,可想而知,五皇子那边也失败了。 “哈哈,太子殿下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吗?今日没能杀了那小贱人是她命大,不过抓到了一个老家伙,也不亏啊!” 江云骁被人压着跪倒在院中,看着段祈煜身后的文锦绣兄妹,口中冷笑不已,文锦绣心头猛然一颤,上前一步冷声道:“你把秋妈妈怎样了!” ------题外话------ 好想写出精彩的打斗场面,然而……〒_〒 第九十六章 金殿受辱 江云骁笑的更加恣意:“你想知道?” 文锦绣眉心紧蹙:“她在哪?” “你想知道?放了我,我就放了那老奴才。” 江云骁哈哈笑着,文锦绣脸色冷了下来,随即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奴才,怎么比得上世子金贵?我好不容易抓到你,怎么会轻易放了?” 江云骁一怔:“你不想救那老奴的命了?”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嘲讽:“若你是我,你会因为一个奴才放过自己的仇人么?你三番五次想要我的性命,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至于秋妈妈,不过一个奴才,你把她想得太重要了。” 她的语气极其嘲讽,江云骁双眼瞪大,似乎不明白她真的这么狠心,半晌笑了起来:“文锦绣,你骗不了我,你是不是以为,那老奴才对我没有价值我就会放了她?我告诉你,不可能,对于没价值的人,我只会杀掉。”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不过舅舅还是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跟陛下解释解释你私闯民宅,暗中收买刺客的事吧。”文锦绣说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侍卫们迅速将他带了下去,文沐宸看了看她和段祈煜,犹豫片刻也走了出去。 碧晴担忧地走上前:“小姐,秋妈妈……”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朝屋内走去:“不必担心,我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段祈煜微微笑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披上一件披风:“江云骁不会这么轻易认输,明天有场硬仗了。” 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文锦绣心中微跳,听到段祈煜的话,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今晚怎么来了?” “唔,我觉得你想我了,就来看看你。”段祈煜唇角含笑,示意碧晴退出去,目光灼灼盯着她。 文锦绣嘴角一抽:“你想多了,我一点都不想你。” 段祈煜笑的更加灿然:“没关系,我连你的份一起想了。” “你——”文锦绣被他一气,有些说不出话来,段祈煜弯了弯眼睛,将她拉进怀里:“今晚若是我不来,你以为凭如幻他们几个能抓住江云骁?” 文锦绣挣扎几下没有挣扎开,心中微叹,段祈煜说的不错,如果他不在,哪怕有玄铁衣兵在,最多也是将那些刺客杀掉罢了,若不是段祈煜及时赶到封了她们的嗅觉,她们早就被那些*香迷晕了。 “你不是受伤了么,大半夜的还乱跑。”半晌,文锦绣才低声问道。 段祈煜将她搂的更紧:“阿绣这是担心我?” 文锦绣面色一沉,狠狠掐了他一下:“你想多了。” 过了许久,她微叹口气:“皇后与我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真的不在意吗?” 皇后对段祈煜再冷漠,可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所谓血浓于水,他真的能割舍吗?别说他,文凛对自己极尽利用,没有一丝一毫的父女之情,可是碰到性命攸关的事情,她还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将心比心,段祈煜会怎么做? 段祈煜微微俯身,扶着她的肩膀,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我承认,她是我母亲,不管她怎么对我,我都不可能对她下手,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力,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与任何人为敌都在所不惜。所以你无需为这件事担心。” 文锦绣微微垂眸:“如果,有一天我杀了她呢?” 到时候她就是段祈煜的杀母仇人,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段祈煜看了她半晌,文锦绣被他看的有些烦乱,刚想说回答不上来就算了吧,就听段祈煜轻声道:“你会杀了她吗?” 正如她了解他,他也是一样的了解她,她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她心中极重感情,她是绝不会杀了皇后的,更何况…… 文锦绣怔怔看了他半晌,脸上慢慢浮现一抹复杂的笑,只听段祈煜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杀了她,那又如何,该还的前世我已经还尽了,她欠你的,你向她讨回来理所当然。” 文锦绣心中一震:“你不怕落人口舌?”堂堂太子殿下,为一个女子置亲生母亲于不顾,若是传出去,段祈煜的声名就全都完了。 “不怕。”段祈煜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文锦绣低头看着被他拉住的手,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随即轻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回血丹要记得吃。” 段祈煜说的轻松,然而她知道他是真的伤的不轻,不然以他的性格和能力,刚刚就不会把她推给文沐宸保护,只是她那么了解他,他那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对她承认自己的伤势。 段祈煜看着她,唇角笑容慢慢扩大,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你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情交给我。” 文锦绣脸颊烫了烫,有些别扭的点了点头,段祈煜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永明侯世子深夜闯入将军府刺杀的事情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只不过段祈煜命人对事实做了些修饰,于是流传的版本就是,江云骁不满文凛地位越来越稳固,闯入将军府想要刺杀征南将军,不料却被太子殿下和文侍郎合力抓住,除此之外,太子府也遭遇了刺杀,若不是段祈煜不在府中,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四皇子亲自向皇上禀报了这件事,皇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但因为江云骁是永明侯世子,永明侯和征西将军江云赫都在边疆镇守,大理寺长史又是他的二哥,这件事若是让大理寺审理多有不便,皇上特地下了旨意,将江云骁带到金殿受审,所有一品官员及女眷听审。 诸位官员听说了这件事,都是议论纷纷,盘云殿里江家的几个儿子都到了,一个个面容冷肃地坐在那里,就连一向儒雅的江云澈面上都是难得的冰冷,相比而言,文凛和文沐宸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大皇子段祈熠,四皇子段祈烨,五皇子段祈煊,甚至还有九皇子段祈焕都到了,显然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想来也是,一个是武卫将军,大月第一战将,一个是征南将军,父子俩都刚刚立了大功,江家根基深厚,可文家也不容小觑,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 段祈煜依旧一身月白色长袍坐在右边上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苏青筝陪着大长公主坐在一边,这件事原本她是不必掺和的,但是身为皇家人,她就算来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看着对面一身清贵之气的文沐宸,她脸色顿时多了几分惆怅。 皇上皇后坐在宝座上,神态各异,皇后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看了段祈煜一眼,鲜红的指甲轻轻在衣摆上拂了拂,面上看不出喜怒,兰妃坐在下首,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面色也有些发白,云妃坐在她身边,看她这模样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温声道:“兰妹妹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回宫歇息吧。” 兰妃心头跳了跳,扯出一抹笑:“多谢云姐姐好意了,只是今日非比寻常,陛下既然让咱们都来,定然是事关重大,我没事的。” 云妃微微笑笑,目光落到段祈焕脸上便不由自主柔和下来,吩咐身边的宫女将自己桌上的水果送去给九皇子。 永明侯夫人被一群婢女搀扶着姗姗来迟,她已经年过六旬,看起来却还是气势不减,她穿着一品诰命的服饰,头上戴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宝石头冠,一头银发利落的盘起,看起来干练的很,她走到殿前的台阶上,先是朝皇帝皇后行了礼,一双冷眸朝文凛扫了过去,冷声道:“陛下下令一品诰命夫人全部到场,为何梅儿没有来?” 文凛心中微颤,忙起身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夫人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不便前来,我已经向陛下回禀过了。” 永明侯夫人冷哼一声,婢女扶着她朝文凛走近几步:“梅儿病了那么久了,在你们府上也不见有什么好转,等这件事过去,我要接她去侯府住两天,没问题吧?” 嫡夫人的病是文锦绣照料的,永明侯夫人怎么可能放心,在她看来,文锦绣就是十恶不赦的恶毒之人,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加害嫡夫人的机会,自己女儿病了这么久没有好转,就是她害的。 文凛皱起眉头:“母亲若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夫人这几日卧病在床,不适合劳动,不如等她好了,小婿亲自送她去?” “不必了,有一个天煞孤星克着,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永明侯夫人冷冷道,文凛的脸顿时黑了,但对方是他的岳母,更是永明侯夫人,他即使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压下,强笑道:“母亲说笑了。” “我不跟你说笑,哼,征南将军可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提携至此,若不是我家侯爷,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我们侯府当年不嫌弃你出身低微,将女儿嫁给你,不是为了让她跟着你受委屈的,她若是过的不好,我家侯爷可以提携你,也可以将你踩到泥里。” 永明侯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减小,周围不少官员都听到了这些话,文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脸色更是一片冰霜,他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永明侯夫人眼中的轻蔑之色如同一根根淬了毒的银针刺在他身上,文凛心中怒火翻腾,他真想一剑杀了这个老太婆,可他不能,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必须得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他压下心头的怒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母亲放心就是。” 永明侯夫人冷着脸看了他半晌,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文凛恨得牙根直痒,眼中闪过狠毒,江家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看是谁把谁踩到泥里! 永明侯夫人和文凛的对话全部落在皇帝皇后的眼里,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却是微微笑了一下,扫视了一圈,慢慢道:“原本这件事应当交由大理寺会审,但一来,二位爱卿都是我大月的肱骨之臣,二来,大理寺长史也应当避嫌,这件事便由朕亲自审理,将江云骁带上来。” 京兆尹冯岚英带着五花大绑的江云骁走了进来,段祈煜和文沐宸抓住江云骁后直接去了京兆尹衙门报案,江云骁在牢里被关了一夜,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 “启禀陛下,犯人带到。”冯岚英一直对江云骁就没有好印象,朝皇帝拱了拱手。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江云骁,面上一沉:“江云骁,你半夜闯入将军府行凶,你可认罪?” 江云峰一愣,皇帝的意思就是认定江云骁做过这件事了?他忙起身道:“陛下明鉴,五弟绝没有刺杀征南将军的意思,兴许有什么误会。” “江爱卿,江云骁还什么都没说,你这样急着开口反倒有些不合适。”皇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江云峰心头一跳,永明侯夫人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敢多说什么,重新坐了回去。 江云骁直直盯着皇帝,下意识道:“臣没有,臣只是——” 话说到一半,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是什么?刺客是他请的,将军府也是他带人闯的,若说此事跟他没有关系,有人信吗? “只是什么?永明侯世子莫不是把将军府当你侯府后院了吧,呵呵,世子这不请自来的本事还是那么高超,本公主真是开了眼了。” 海棠公主依旧是一身艳丽的粉色,头上戴着晶莹璀璨的珠宝,满满当当将头发遮了个严严实实,她盯着江云骁,眼中闪过怨毒,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也不至于落一个跋扈暴虐,无人愿娶的名声,京城人人都说,永明侯世子厌恶海棠公主,宁可用自己女人和孩子的性命都要推掉和她的婚事,京中的夫人小姐们都拿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人前人后笑话她,她怎么能不记恨江云骁? 江云骁听她话里有话,不由想起自己上一次被段祈煜算计的事来,脸色一下子黑了个彻底,江云海皱起眉头:“我五弟为什么要闯将军府,他是大月第一战将,有谁能比得过他,他根本没必要刺杀什么人。” 他这话一说,皇帝脸色沉了几分,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一般,继续道:“再说了,五弟若是真想杀人,又怎么会被捉住,当年他在战场上孤身杀了敌军将领,那么多精兵都没能捉住他,区区将军府的侍卫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他这话说的看似狂妄却不无道理,听了他的话,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江云骁的本事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若说他不想杀文家人还有可能,但是说他杀不了文家人,这可就不一定了。 文家和江家是姻亲,小舅子要杀姐夫,这样的事情还是本朝第一件,文沐宸身为小辈不能开口反驳,文凛心中仔细计算着这件事能带来的好处,他不管江云骁是不是差点杀了文锦绣,他只知道,若是不能一举将他扳倒,给了他喘气的机会,文家就麻烦了。 苏青筝看了文沐宸一眼,知道他不方便开口,眼珠转了转:“听说永明侯世子战功赫赫又颇得民心,边疆的百姓一直称赞他的骁勇,大月的江山离不开他的守护,兴许真的是误会呢。” 大长公主见她开了口,眉心微微蹙了蹙,拉了拉她的手示意不要多话,苏青筝不满地撅了撅嘴,不过就这几句话,已经够江云骁受的了,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他们越是捧着江云骁,皇帝心中就越是犯嘀咕。 文沐宸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苏青筝偷偷向他挤了挤眼睛,他不由失笑,随即想到什么,面上神情淡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便移向了别处,苏青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挂上笑容,文沐宸越是冷淡她就越是觉得有趣,想当初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她现在做的可比周幽王差远了。 二人的互动十分隐秘,大殿中众人都注意着江家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但有一个人一直关注着苏青筝的一言一行,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握着酒杯的手不由握紧了。 皇帝听到苏青筝的话,面上已经冰霜一片,永明侯夫人暗道不好,江云澈忙开口道:“五弟不过是为大月尽忠罢了,若说骁勇,他是怎么都比不得文侍郎的,孤身一人斩了敌军首领,这是五弟做不到的。” 江云澈的话就是提醒皇上,功高震主的不止江云骁一个,文沐宸也是不容小觑,果然皇上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文家和江家都是武将之家,他们当中任何一方功劳过高都不是好事,可话说回来,一山不容二虎,而且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这两家互掐起来,得利的就是皇家,这么一来,他倒是很愿意好好喂养这两只猛虎。 “侍郎和世子都是难得的将才,可这些跟本案又没有什么关系,说这些做什么?” 大皇子仿若不解一般,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淡淡看了文沐宸一眼。 ------题外话------ 啊!咱家大皇子好久没出来了,感觉好对不起他【捂脸】 第九十七章 画中玄机 “大皇子殿下此言差矣,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江云骁叱咤沙场多年,乍然出现能与他平分秋色之人,难保心中不会会错主意。” 左卫统领于睿不屑地看了江云骁一眼,江云骁脸色刷地黑了:“于统领慎言!” 于睿是于奉的孙子,虽不甚机敏,对于奉却是打心眼里敬护,更是睚眦必报之人,为着之前江云骁给于奉吃排头的事,他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替自己祖父出口气,此时怎么会给江云骁好脸色,他看着江云骁难看的脸色,轻描淡写道:“我又没说一定是这样,世子莫非是心虚了?” “你!”江云骁恨恨咬牙,原本于睿不开口,大殿里与江家交好的人看在永明侯的面子上,怎么都会替他说几句话,可是于睿代表的是于家,更是于奉,他摆明了针对江家,使得许多刚刚要替江家说话的人生生住了口,永明侯夫人看在眼里,心头只把于睿骂了个狗血喷头。 “陛下,臣有话要说。”翰林院编修吴敬辉躬身走了出来,文沐宸眼眸微微动了动,吴敬辉的女儿正是永明侯世子妃吴氏,他与江云骁的关系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然要站出来替他说话。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爱卿请讲。” 吴敬辉身子躬的越发低了些,不急不缓开口:“左卫统领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但是永明侯世子为国征战这么多年,不曾有过不敬言行,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国家尽心尽力,征战沙场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为国家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左卫统领这样说,未免让人寒心!” 于睿面色一沉,当即就要开口跟他争辩,段祈煜一个眼风过去,将他要说的话止在了喉间。 吴敬辉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先不说永明侯世子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便是真有,我大月良将辈出,人才更是比比皆是,怎么他偏偏挑文家下手呢?还那么巧被人抓住,月黑风高,谁能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又有谁能证明那些刺客都是世子请的,而不是有人故意使出一招苦肉计排除异己呢?”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里已经带了森森的寒意,段祈煜不由勾唇,吴敬辉当了多年的翰林院编修,看事情的角度果然跟那些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武将不一样,几句话不疾不徐说下来,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却让人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果然不容小觑。 永明侯夫人心中微微定了下来,嘴角带了几分轻蔑的笑意,江云峰见状,忙朝何氏的父亲何定坤递了个眼色,何定坤垂眸想了想,走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吴大人说的有理,永明侯跟文家有两性之好,世子就算要排除异己也不应该挑文家啊,这件事必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柿子当然是挑软的捏,朝中武将是不少,可大多都根基深厚,文家不过是新秀,若我是永明侯世子,我也挑文家下手。” 一个两个都帮着江云骁,海棠公主越听越是生气,冷哼一声:“江家屡次对本公主不敬,连皇室威严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起文家?本公主可是听说,永明侯世子不顾父皇旨意私自回京,还在官道上对文家小姐喊打喊杀,若不是于少师碰见,那文小姐恐怕就香消玉殒了。” 于睿一听她提起这件事,顿时面上带了怒气:“不仅如此,他对我祖父口出狂言,更是拔枪相向,祖父是陛下的师傅,世子这样对祖父不敬,实则是不将皇室尊严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对陛下不敬!” 他们将这件事说出来,官员们顿时都议论起来,这件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之前皇上没有提起过,他们也就当作不知的糊弄过去,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抖了出来,往小了说只是一时意气,往大了说就是对陛下大不敬,不尊圣意擅自回京就已经是大罪了,而且还那样嚣张,更是得罪了于奉,于家人个个都不好对付,江云骁无意之中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日后还有的是好戏看。 江云骁一听于睿这样指责他,顿时火气冒了上来:“文锦绣是我的晚辈,又是我的外甥女,我教训她有什么不可以,这是我们的家事,公主和左卫统领倒是心有灵犀,都来拿这件事说道,难道对我的家事就这么好奇吗!再说了,这些事根本与案情无关!” 听他前面的话,海棠公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然而当他说到“心有灵犀”时,她微微愣了愣,随即看向于睿,见他身姿挺拔,眉目硬朗,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希望,连带着眼神也热切几分,苏青筝将她的眼神看在眼里,嘴角不由抽了抽,这样的情况下,这位皇表姐还能有这种想法,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相比于海棠公主,于睿的脑门儿上却是刷地出了一层冷汗,想起海棠公主打死柳侧妃,羞辱世子妃的事,他脚底就直冒冷汗,老天,被她盯上简直比让他死还要痛苦,他忙看了段祈煜一眼,往人后退了几步,江云骁看他这模样,不由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他胡乱开口,就该给个教训! 他这话一说完,海棠公主和于睿都不说话了,大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江云骁冷冷看着文凛和文沐宸,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段祈煜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据孤所知,世子一向不满嘉宁县君品级在你之上,更是不满文将军和文侍郎与你比肩,所以才会去挑衅,挑衅不成便寻机报复,因果循环,正因你一时冲动才会去刺杀文将军,难道这与案情无关么?” 江云骁愣了愣,下意识道:“我什么时候不满——” 话未说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教训文锦绣的事情做的隐秘,于睿知道是因为于奉的缘故,可海棠公主是怎么知道的?不光知道,还在此刻提了出来,段祈煜再这么一说,皇上心中自然会按照他说的想,刺杀官宦千金怎么比得上对皇上大不敬罪名大?若是皇上信了,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下意识看向江云澈,江云澈眉眼微垂,悄悄伸手向他做了个弹指的动作,看到这个动作,江云骁面上微微松动几分,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笑意,磕了个头,朗声道:“陛下明鉴,臣的确派了人去将军府,但却不是为了刺杀谁,而是臣收到消息,将军府有人通敌叛国,妄图窃取我大月机密,臣这才派人潜入将军府想要找出叛贼。” 他话一说完,大皇子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若是有叛贼,为何不报给京兆尹呢?” 江云骁听他这么问,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殿下有所不知,将军府军事机密甚多,文将军脾气又一向不好,况且此事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若是报给京兆尹,查出叛贼还好,若是查不出来岂不是伤了江家与文家的和气?臣这才想出了夜探将军府的主意,不想却让太子殿下和文侍郎误会了。” 永明侯夫人微微一怔,随即看了看江云澈,见他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江云澈做事一向有把握,他定然是想出了办法才敢让江云骁说出这样的话,通敌叛国,这罪名可不小啊! 文凛在听到通敌叛国的时候心头狠狠一颤,身为大月将军,他十分清楚这样的罪名对文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一旦确定了就是满门抄斩的罪名,他猛然站起身来,怒声道:“江云骁,你说话要有证据,我文家三代忠良,哪里有什么叛贼!” 江云骁冷笑着看向他:“将军何必动怒,不是还没确定么?据我所知,那叛贼出身——南疆。” 南疆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文凛顿时像是被人剪了舌头一般说不出话来,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文沐宸眉头也迅速拧了起来,南疆部落的可怕之处,他是听人说过的,南疆人擅长制蛊,而且制出的蛊毒千奇百怪,其中最厉害的金蚕蛊嗜血为生,一只可敌千军。 当今皇帝做太子时曾经有一段时间遭受蛊虫迫害十分厉害,当时甚至吃饭饭碗里都会出现蛊虫,睡觉时蛊虫就在枕边,皇帝曾亲眼见过一只蛊虫吃掉了御马场最烈的一匹马,那蛊虫还不断蠕动着,吓得他做了好几日的噩梦,那段时间大月人人自危,谈蛊色变,跟南疆,跟蛊虫有了牵扯,皇帝是宁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文凛十指顿时冰凉,江云骁冷冷看着他,唇角勾起:“南疆部落覆灭时,南疆王曾说过‘哪怕只剩一女,也要亡了段氏天下’,这件事涉及到我大月的安危,所以臣不得不谨慎!”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皇帝脸色已经风雨欲来,他的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隐隐还有一丝惧怕,所有人都不敢多言,显然想起了多年前那场灾难。 江云骁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继续道:“南疆虽是边陲部落,实力却很强悍,征南将军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南疆,还真是骁勇。”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嘲讽,文凛紧紧盯着他,不可能,他不可能抓到证据,南疆已经灭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所有人都死了! 想到这些,他心中微微镇定下来,笑道:“南疆所有人都已经死去多年了,挫骨扬灰,不留一个活口,现在又怎么会冒出一个南疆反贼呢?” 他的话听在江云骁耳中就是已经心虚了,他勾了勾唇:“将军此言差矣,据我所知,南疆覆灭时,南疆王的女儿昌媛公主并没有死,而且潜入将军府伪装多年,意图窃取我国机密!” 文沐宸面色一沉:“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将军府这么多年没出过纰漏,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昌媛公主!” “侍郎可不要把话说的太早,昌媛公主是南疆最擅长制蛊之人,她制出的变形蛊可以改变身份相貌,甚至年龄,而且她伪装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亲封的嘉宁县君,将军府四小姐文锦绣!” 他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怔住了,文锦绣? 于睿率先哈哈笑了起来:“世子不是气糊涂了吧?嘉宁县君如今只有十三四岁,南疆覆灭的时候昌媛公主可是已经十九岁了啊!” 他这么一说,许多官员纷纷附和起来,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谁能相信一个十三岁的丫头会是十几年前就死了的人呢? 等他们笑完了,江云骁才慢慢说道:“她是十九岁,可是左卫统领不要忘了,昌媛公主擅长制蛊,而她正是给自己下了变形蛊,变成嘉宁县君的模样混进将军府,一步步得到皇上信任,一步步实现她的复仇计划,企图将大月江山毁于一旦!” “大胆!”皇上猛然拍了拍桌子,眼眸冰寒刺骨,杀气抑制不住地漫延出来,仔细想想,从文锦绣第一次引起他的注意,到救治九皇子,再到被封嘉宁县君,一步步都是在按照她的设定进行,若她真的是什么昌媛公主,那大月的江山…… 他不敢想下去,厉声道:“来人,将那反贼抓起来,斩立决!” “等等!” 皇上话音刚落,就听一直没开口的皇后阻止了侍卫的脚步,强忍怒意道:“皇后还有什么事?” 皇后眉心微微动了动,靠在椅背上说不出的慵懒,看也不看皇帝的脸色,慢慢道:“陛下总不能听信世子的一面之词就定了罪,嘉宁县君好歹是文将军的女儿,文侍郎的妹妹,这样连问都不问就杀了,岂不是让人寒心?” 文沐宸手心满是汗水,若不是皇后开口阻止,他现在已经冲了出去,江云骁果然留有后招,若是真的定了罪名,文锦绣难逃一死。 苏青筝抱着大长公主的胳膊收紧了几分,面上也是紧张不已,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真的下令杀了文锦绣,那表哥还不疯了!虽然奇怪皇后为什么会开口保下文锦绣,但好在她开了口皇上定然要给她面子,她下意识朝段祈煜的座位看去,却见那里哪还有人在?段祈煜不知去了哪里。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心中虽然有些不愿,但看到文沐宸一脸的紧张,微微闭了闭眼:“传嘉宁县君上殿。” 将军府。 文锦绣静静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宋妈妈送过来的那幅画,眉心微蹙,这画她看了多日,却怎么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玄机,嫡夫人借着宋妈妈的手将这幅画送到她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姐。” 碧雨快步冲了进来,面上带着焦急:“不好了!” 文锦绣眉心微动:“出什么事了?” “刚刚太子殿下传来消息,说江云骁指证小姐是南疆公主,皇上马上就有旨意传小姐进宫,这件事一旦定了就是杀头的罪名,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吧!” “你说什么!”碧晴手里的茶杯一下子摔在地上:“不是他刺杀小姐吗,怎么又闹出南疆公主的事?!” 她不明白,明明是江云骁深夜刺杀官宦千金,跟南疆公主有什么关系? “具体情况不清楚,太子殿下传来的消息只说了这个,怎么办啊小姐!” 碧雨有些急了,皇上甚至都没有问江云骁有没有证据就下令杀了文锦绣,可见他对这件事恐惧到什么程度,这件事来的突然,她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江云骁敢这么说定然是有什么不利于她们的证据,万一真的被他陷害成功了,文锦绣就是死路一条! 文锦绣微微扬眉,目光落到手里那幅画上不由深了几许,有意思,连死人都能扒出来,江云骁还真是下了狠手想要她的命。 “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吧,马上皇上的旨意就到了。” 碧雨急的直跺脚,文锦绣却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将画随意放在桌子上:“母亲的药熬好了吗?” 碧雨微怔,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小姐您还操心药的事。” 碧晴看了她一眼,明白文锦绣这么问定然有她的用意,上前道:“熬好了,不过夫人这几日都不喝咱们熬的药啊!” 文锦绣唇角微微勾了勾,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梦幻,她微微笑着:“喝不喝都没关系,只要药熬好了送去就是。” 碧晴微怔,眼中露出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轻轻应了一声。 文锦绣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心中却微微一顿,她下意识地回过身,就见她随意放着的画有一半已经落在了桌子外面,刚好是整幅画最花团锦簇的地方,她眉心不由蹙了蹙,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画,碧雨奇怪地看着她:“小姐,怎么了?” 文锦绣微微摇了摇头,吩咐道:“去把那幅画拿起来,就站在那里给我看。” 碧雨应了一声走上前,伸手拿起画,将整幅画露出来给文锦绣看,文锦绣看着心头猛然一跳,朝前走了几步,看到的只是一团团盛开的花,她微微退后,隐约看到画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题外话------ 突然发现Boss们都好能蹦跶……【笑哭】 第九十八章 搜查文府 “县君莫怕,陛下只是叫你来问话,你若不是南疆反贼,陛下定然不会冤枉你,本官也会公正处置。” 冯岚英带着文锦绣一路走到宫门口,脸色虽然严肃却也带着几分怜惜,在他眼里,文锦绣只是一个孩子,却要承受这样的罪名,她是不是昌媛公主他不知道,但是对于江云骁,他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若是南疆反贼,那就是死路一条了,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多谢冯大人。” “小心点,把门锁好,可别让这东西跑出来。” “哎怎么搞的,这门闩不牢,还不赶快拿根铁链子来!” 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只见前方几十米处是一座一人多高的铁栏,一个小太监正弯着腰在那里捣鼓着什么,另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旁边一个年纪略大的太监急急说着话,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什么动物的啸声,让人心头发寒。 冯岚英面色沉了沉:“怎么回事?” 大太监看到他,忙端上笑脸:“启禀大人,西域送过来的御兽到了,奴才正带着他们将那东西关起来呢,不想打扰到大人了。” 御兽?文锦绣眼眸微动,西域送来的御兽实际上是两只巨大的白毛猛虎,因为毛色纯白,所以被称为是祥瑞的象征,但西域御兽脾气暴躁威猛,所以要严加看管。 就在这时,远处的兽栏里突然传来一声长啸,那声音响彻云霄,大太监的脸色猛然白了白:“御兽不好管教,奴才不能奉陪了,大人恕罪。” 冯岚英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文锦绣:“县君莫怕,只是两只老虎而已,不会伤人的。” 虽然她觉得以文锦绣的胆识不见得会被吓到,但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文锦绣知道冯岚英这个人,看似冷酷实际上外冷内热,对看不顺眼的人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对欣赏的人则会处处维护,但也是在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情况下。 文锦绣淡淡看了远处的兽栏一眼,兽栏有一人多高,地面以下是一座圆形的深穴,足有三人高,以她的位置看不到那兽栏下面的情况,光凭御兽传出来的声音便可以知道,这两只猛虎还野性未驯,正是狂躁暴怒的时候。 她唇角微微勾了勾,随即收回目光,跟着冯岚英走进了盘云殿。 盘云殿里皇帝皇后高高坐着,众人都屏息看着她走近,眼眸中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猜忌,怀疑,愤恨,同情……文锦绣心头好笑,这里还有人同情自己,也就是说明有人是不信江云骁的话的,只不过同情归同情,终究想看她倒霉的人多一些。 “臣女文锦绣拜见皇上皇后,恭祝吾皇万岁圣安,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文锦绣礼仪周到地跪地行礼,裙摆落在地面上仿佛水面上漂浮的荷叶一般,她声音清亮温柔,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皇帝微微一顿,随即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他有些看不懂底下的女子,面对指证竟然一点都不恐惧,这真的是一个十三岁丫头的胆识和魄力吗? 文锦绣安静跪着,额头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任由皇帝打量,过了许久,才听到皇帝冰冷的声音:“永明侯世子指证你是南疆昌媛公主,妄图窃取我大月机密为南疆复国,你可认罪!” “舅舅——” 苏青筝站起身想要说什么,皇帝抬手止住了她:“云华,朕没有问你!” 苏青筝心头一颤,皇帝与大长公主姐弟感情很好,对她也十分疼爱,很少叫她的封号,现在叫她云华,显然是生了大气。 文沐宸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要保下文锦绣。 面对皇帝的责问,文锦绣眼神平静,微微抬起头:“臣女并非什么昌媛公主,也从来没有窃取大月机密,臣女只是一介闺中女子,要那机密有何用呢?世子这样说,可有证据?” 皇帝愣了愣,江云骁只说了这件事,确实没有拿出一点证据,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加上文锦绣的确有古怪,十几年都没有听说文四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突然就能作箭中舞,懂医术,会针灸,甚至还被称为国之祥瑞,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江云骁听他问起证据,唇角微微勾了勾:“证据自然有,臣曾经画过一张排兵布阵图,可是就在前几天这幅图却不翼而飞了,此事事关重大,臣一直私下查访,昨日得到消息说此图被潜藏在将军府的南疆反贼盗取,昨日果然在将军府见到一妈妈行踪可疑,臣便将她抓住,正是嘉宁县君身边的秋妈妈,臣从她身上搜到了布阵图,审问之下得知她是奉了四小姐的命令将布阵图送出府去。” 大皇子面上闪过几分不屑:“世子既然这么说,那接头的人是谁?” 江云骁冷冷一笑:“那人正是昌媛公主身边的妈妈徐氏,臣也是审问之下才得知嘉宁县君实际上就是昌媛公主,徐氏此刻就被收押在江家别院,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传她上殿。” 皇帝看了冯岚英一眼,冯岚英点点头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一个妇人带了上来,那妇人一上殿,立刻扑到文锦绣身边开始哭诉。 “公主,奴婢对不住您,对不住先王的嘱托啊!” 皇帝一张脸顿时铁青,冯岚英见状厉声道:“大胆!陛下面前也敢放肆!” 那妇人立刻不哭了,瑟瑟索索跪在那里,一双眼睛不住地向文锦绣瞟去,文锦绣淡笑着看她,眸中一片平静。 “你刚刚叫她什么?”皇帝盯着徐氏看了好一会儿,声音冰寒。 徐氏嘴唇颤抖,犹豫着不敢说话,冯岚英见状上前道:“还不从实交代!陛下面前若有半句谎言,立刻拉下去处死!” “不,不,我说,我说。”徐氏打了个寒战:“回陛下,这位小姐并不是文府四小姐,而是我们南疆的小公主昌媛,当年南疆覆灭,公主外出游玩得以保全性命,得知全族覆灭,公主伤心欲绝,苦练多年武艺想要替父报仇,恰逢前些日子听说将军府四小姐不慎掉入水中,公主便借机偷梁换柱潜入将军府,当日从水中救上来的并不是文四小姐,而是昌媛公主……” 她后面的话越说越是小声,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猛然将手里的翡翠串珠狠狠丢到地上:“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氏忙磕了几个头:“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公主右手中指上有一道疤痕,那是小时候养蛊不小心被蛊虫咬伤所致!” 皇帝眉心紧蹙,皇后淡淡看了一个宫女一眼,那宫女会意,走到文锦绣面前道一声得罪,一把扯过文锦绣的右手,果然见中指上有小指盖那么大的一个伤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众人都是一惊,下意识离远了几步,韩忠一把挡到皇帝身前,高声道:“护驾——” 大殿两侧顿时涌出两队侍卫将众人隔开,皇帝面上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还带着一丝惧怕,然而不等他开口,文锦绣却是轻轻笑了起来:“陛下,这妇人句句指证臣女,可否容臣女问几句话?” 皇帝心头惊恐,可不让她问又难免让人觉得自己是因为害怕才这样冲动,身为一国之君,他必须要表现的比别人更加镇定,他警惕地看着文锦绣,微微点了点头。 文锦绣先是磕头叩谢皇恩,接着看了看江云骁:“这些话臣女原本不打算说,但既然舅舅如此咄咄逼人,臣女为求自保,也不得不将事情说清楚。” 皇帝点点头:“说。” “启禀陛下,臣女与永明侯世子不睦已经不是秘密了,但臣女今日才知道,舅舅竟然恨臣女恨到如此地步,自舅舅回京以来,臣女不曾有过一次违抗,实在想不通究竟为什么,舅舅非要对臣女除之而后快呢?其实昨夜的刺客,舅舅并非是要刺杀大哥或是父亲,而是冲臣女而来,幸得大哥和太子殿下相助,臣女才得以免难,本以为今日金殿会审会给臣女一个公道,不想又牵扯出南疆公主,臣女真是冤枉。” 她语气难过,眼中带泪,一副委屈的样子,直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一个在箭雨中起舞的女子,竟然在大殿上哭了出来? 众人怎么想文锦绣并不在意,前世她跟这位皇帝几乎没有打过交道,对他的脾气秉性一概不知,但她深知一点,皇后性子骄傲,文采武艺样样出众,脾气秉性更是坚韧无比,她虽稳坐后位多年,宠爱却不如云妃,所以她断定,皇帝虽然欣赏这样的女子,但心中却还是忌惮,所以在他面前示弱要比威武不屈好得多。 皇帝微微皱眉,文锦绣这一番话说的委屈不已,句句没有指责江云骁,可那带泪的双眼又在诉说着她的冤屈,他烦乱地一挥袖子:“你有何冤枉?” 文锦绣又磕了一个头,再抬头眼中已经没有眼泪:“回陛下,这位妈妈口口声声说臣女是南疆公主,难道只凭一个伤疤就能断定吗?臣女若是南疆公主,若是制蛊之术那么精通,若是真的想要危害大月江山复国,何须说这么多的话,又何须潜入将军府,直接放蛊不就是最简单最安全的办法吗?” 她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是一愣,他们刚刚只顾着害怕,竟然忘记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是啊,若文锦绣真的是昌媛公主,她何须潜入将军府,南疆蛊虫那么厉害,她直接用蛊不光更加简单,而且安全,不易被发现。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犹豫,江云骁眸中恨意沉了沉:“养蛊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要养出最厉害的蛊虫来,需要南疆的灵泉水,天山的雪蕊草等十几种奇珍异宝,南疆早已覆灭,这些东西也早就被毁了,你根本就养不出蛊来,所以才不得已潜入将军府!” “哟,世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你养过?” 海棠公主找到机会就要刺刺江云骁,江云骁一噎:“臣……” 江云澈见状微微笑了笑,温声开口:“大月曾经经历蛊灾,五弟日夜忧心国家大事,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也不奇怪。” “是啊,别说臣了,征南将军曾经讨伐南疆,对蛊术想必比微臣还要了解的多。”江云骁别有深意地看了文凛一眼,文凛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了解南疆的人,当年是他亲手毁了南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南疆的可怕…… “世子既说县君养不出蛊来,又说她是服了变形蛊才潜入将军府,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苏青筝眉头微立,语气带着几分不善,大长公主伸手拉她,却被她一把躲开:“世子身为长辈,几次三番跟嘉宁县君过不去,本郡主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处处针对嘉宁县君?论尊卑,她比你高出一个等级,论亲疏,她是你的外甥女,她一个深闺女子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她?” 她面色带着几分薄怒,他是文锦绣名义上的舅舅,哪怕文锦绣冤死都不能指责他的不是,可自己作为外人,又是皇室中人,是最合适的说话对象,这些话看似没有章法,实际上却给了众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定国公苏赫忙走了出来:“陛下,小女顽劣,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皇帝原本就心烦意乱,被苏青筝这么一闹更加头疼,但他又不能指责苏青筝的不是,只得挥了挥手:“算了。” 文锦绣微微勾唇,苏青筝这话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她看了江云骁一眼,慢吞吞道:“舅舅既然带了这个妇人指证锦绣是昌媛公主,那么锦绣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这位徐妈妈。” 皇帝此时早已失去了耐性,但又不好驳了文锦绣的要求,只得点了点头:“问吧。” 文锦绣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徐妈妈,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昌媛公主,那么我问你,你服侍昌媛公主多少年了?” 徐氏看了她一眼:“公主不记得了吗?从您六岁起奴婢就服侍您,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徐妈妈服侍昌媛公主这么久了,想必知道她一些隐秘的习惯吧?”文锦绣面上带笑,看起来温和可亲。 徐氏忙点头:“是,奴婢知道,公主最喜欢的茶是六安瓜片,喝茶的水要八分烫,最喜欢菊花,平日最喜欢研读的书是医术。” 文锦绣心中冷笑,这些还真的是按照她的习惯说的,可见是有人专门告知过徐氏这些事情,而知道这些的定然是自己亲近的人,秋妈妈和碧雨碧晴不会出卖自己,那么是谁,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徐妈妈,你是南疆人吗?”文锦绣转了话题,声音轻缓。 徐氏点了点头:“公主,奴婢是南疆人啊,您不记得了吗?” 文锦绣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猛然抓住了她的右手将袖子往上拉起一截,见徐氏的皮肤光洁白皙,不由微微勾唇:“徐妈妈,你撒谎!” 徐氏一怔,文锦绣看向皇帝:“陛下可记得,南疆人信奉神灵,所以每一个南疆人生下来都会在右手手腕上以朱砂混合生蛊之血点一朵四瓣桃花,这个印记无法药洗掉,一旦点上就无法消除,可是徐妈妈手腕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四瓣桃花,所以她根本不是南疆人!” 她话音刚落,徐氏连忙将自己手腕遮住,但已经为时已晚,皇帝早已看清了她手腕上并没有什么标记,这就说明,徐氏根本不是什么昌媛公主的亲近妈妈,那么她说的话就不能算数了,文锦绣究竟是不是昌媛公主这件事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江云骁见她抓住了这一点说事,面色沉了沉:“徐妈妈是不是南疆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偷盗派兵布阵图意欲摧毁大月江山!”只要能证明文锦绣盗取布阵图,那么她一个深闺女子盗取布阵图,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到时候再有别的证据,她这南疆公主的名声她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文锦绣好笑:“舅舅既这么说,那么布阵图呢?舅舅既然说是我命秋妈妈去送布阵图的,那么秋妈妈呢?人证物证都没有,舅舅就敢这样说,难道是蒙骗陛下吗?” “文锦绣,是不是蒙骗陛下自有定论!昨日我抓到人犯,却被你们暗算,布阵图被你们盗了回去!”江云骁这话说着有些底气不足,但转念一想,江云澈和嫡夫人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秋妈妈已经被灭口,他们怎么说都是死无对证,况且昨日刺客那么多,布阵图丢失有什么奇怪? 海棠公主冷笑一声:“世子为了大月真是劳心劳力,连个布阵图都看不住还好意思说” 江云骁冷冷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陛下,布阵图丢失是臣的过失,但臣敢保证,布阵图一定还在将军府,臣恳请陛下下令搜查将军府!” ------题外话------ 第一个BOSS嫡夫人,大家倒计时吧哈哈哈 第九十九章 通敌叛国 “江云骁,你什么意思!本将军对你处处忍让,不是真的怕你,而是看在你姐姐的情面上,你却三番五次不识好歹,处处针对文家,你是何居心!” 文凛气的嘴角不住颤抖,江云骁提出这个要求显然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若是皇帝真的听了他的话下令搜查文府,今日这么多官员在场,文家的面子就全丢光了,他怎么能忍! 永明侯夫人见到文家人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听文凛提起嫡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声音带着丝丝寒意:“云骁也是为了大月,你不让搜,莫非是心虚?” 文凛瞳孔一缩,文沐宸忙站起身来温声道:“外祖母误会了,父亲只是一时冲动,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永明侯府身上,想必舅舅们跟父亲也是一样的心情,还请您体谅。” 他的声音很是温润,又处处守礼,永明侯夫人面色僵了僵,终归不好跟一个小辈计较,便冷哼一声偏过头不说话了。 文沐宸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家父虽不才,却也是陛下亲封的征南将军,这样说搜就搜,总归太过鲁莽,若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日后文家又如何在京中立足呢?况且文家还有诸多女眷,万一受了惊岂不是要让人说陛下的不是?臣一家荣辱兴衰皆是小事,万一有损陛下威名岂非得不偿失?” 皇帝微微一愣,文锦绣却是轻轻勾起唇角,江云骁脸色一沉:“文沐宸,你说这些,无非就是不敢让人搜!” 文沐宸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着点点寒意,江云骁的瞳孔下意识缩了缩,等他再去探究那双眸子里的情绪时,却见文沐宸早已不再看他,而是面向皇帝:“但是若不搜,难免让人说文家做贼心虚,文家三代清名,担不起这样的诋毁,世子若是要搜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咱们把话说在前面,若是搜不出东西呢?” 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江云骁,江云骁微微一愣:“不可能!” “世子还是不要把话说这么满,你说搜便搜,若是搜出东西,你就除去了一个劲敌,若是搜不出东西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啧啧,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海棠公主拉长了声音,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江云骁顿时面色铁青:“公主你——” 文锦绣偷偷看了文沐宸一眼,见他面上带着自信的笑意,嘴角不由慢慢弯了起来,当初海棠公主设计江云骁不成,吴氏看似帮他躲过了一时的难关,可这件事带来的后遗症是无法估量的,眼前不就是报应了么? 江云骁喉间卡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恨恨咬了咬牙看向文沐宸:“好,你说怎么办!” 文沐宸走出来,躬身向皇帝行礼:“臣恳请陛下见证,若是真的查出锦绣盗取排兵布阵图,臣愿替她承担这个罪名,绝无二话。” 他话音刚落,文凛便腾地站了起来,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苏青筝也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大长公主注意到她紧绷的身体,再看了看大殿中央的文沐宸兄妹,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但若是证明锦绣是清白的,臣要求世子舅舅向臣的妹妹当众赔礼道歉且再不得为难锦绣。”文沐宸低下头,声音坚定,一字一字向在大殿中。 众人哗然,这算什么惩罚?文沐宸这要求对他自己是一点不掺假,甚至把命都押上了,可对江家而言,不过是道个歉而已,这不还是什么损失都没有吗? 满座众人都是奇怪地看着文沐宸,四皇子段祈烨不屑地扯了扯唇角:“就这点要求也好意思这样郑重的提出来,真省事贻笑大方。” 大皇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头却是划过一丝了然,文沐宸跟他妹妹一样,都是属狐狸的,看似道个歉对江家什么影响都没有,可是偏偏加了当众两个字,至于这众是指的在场所有人,还是京城所有人嘛……江家这一回可要颜面扫地了,而且这件事的后果远比颜面扫地还要惨得多。 他不由看向中央跪着的那个女子,她微微垂着头,神色温顺恭和,哪怕从进来跪到现在也没有一丝抱怨,大皇子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似是不解地看向文沐宸:“侍郎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文沐宸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侍郎真是秀外慧中,提个惩罚都是温温柔柔的,莫非你上阵杀敌也是这样随和么?”段祈烨放下手里的酒杯,眼中带着嘲讽,文锦绣微微蹙眉,秀外慧中乃是形容女子的词,四皇子用来形容文沐宸明显不是好意,可是四皇子一向跟他们没什么过节,而且上次时疫的时候,他对待他们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文沐宸心中奇怪四皇子的态度,但面上还是一副温润的笑意:“世子毕竟是臣的亲舅舅,就算做错了,臣又怎么能过度苛责呢?” 段祈烨冷哼一声,皇帝皱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爱卿这么要求,朕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念在征南将军也是朝中肱骨之臣,特命——”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片刻,继续道:“命大皇子协助京兆尹前去搜查,务必要认真仔细,不错漏也不要冤枉了谁。” 大皇子起身应了,转身跟京兆尹走了出去,段祈烨眉头微蹙,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让大皇子去,他可是一向不得重用啊!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心中摇了摇头,四皇子跟太子一母同胞,兄弟情深,太子跟文家亲近,他自然应该避嫌,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可见之前京中传言他与段祈煜各方面都旗鼓相当并非事实,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散布这些言论,慢慢让众人都觉得,除了段祈煜,就是段祈烨有做储君的能力了,到时候段祈煜再出个什么意外……她心中划过冷意,一些前世想不通的地方突然有了答案。 宝座上,皇后一直注意着文锦绣的表情,见她眼中若有所思,眼眸微微动了动,邬笃像一个影子一般藏在阴影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淡淡瞥了他一眼,起身对皇帝微微屈膝:“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皇帝点了点头,皇后便仪态万千地朝大殿后面走去,一双凤眸扫过文锦绣,唇角立刻带上几分冷酷的笑意。 【真像啊……】 脑中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文锦绣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皇后,却见她已经转身走到了后面,她只看到她华服一角,片刻便没了踪影。 不到一个时辰,冯岚英便与大皇子走了进来,面色都不好看,江云骁面上顿时带了残忍的笑意,文锦绣死定了! 皇帝看到这样的情况,心中便有些没底起来:“可搜到什么?” 冯岚英与大皇子对视一眼,大皇子率先走上前:“回禀父皇,儿臣与冯大人细细搜查过将军府每一处,确实在四小姐院中发现的一副奇怪的画。” 他说着递上手里的画,声音沉了几分:“这画上的内容并无不妥,只是画轴中似乎有些不对。” 江云骁心中冷笑,当然不对,那画轴中藏着的可是文凛亲笔画的排兵布阵图,嫡夫人借着宋妈妈的手将这幅画送到文锦绣手里,就是断定她必然会留下,聪明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经常自作聪明,文锦绣觉得这幅画有蹊跷,所以她定然不会放心把画留在嫡夫人那里,她还想仔细研究画中玄机呢!原本他还担心她会发现这画的问题,现在看来她还真是蠢! 文锦绣微笑着,皇帝看了她一眼,朝韩忠使了个眼色,韩忠会意,忙命人将那幅画拿上来,亲手将画轴抽出来,画轴中果然掉下一张淡黄色的纸来,他捡起来递给皇帝:“陛下,您瞧。” 皇帝眉心微皱,看到那张纸面色却突然变了,他一把夺过那张纸,手指微微颤抖:“这,这你是从何得来?” 江云骁有些奇怪,皇帝此刻难道不应该震怒,要杀了文锦绣吗? 不光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疑惑,皇帝这个反应不像是被气到的样子,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回禀陛下,这是弗安方丈为臣女写的平安符文,弗安方丈曾经说臣女劫难较多,特意写了这符文为臣女积福,因这符文需时常沾着檀香木已加强其祥和之气,臣女便用檀香木做了画轴。” 皇帝眼中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是了,是了,是弗安的字,他的字跟皇弟的字一模一样,是他的字……” 江云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不明白皇帝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但直觉的这不是按照他原本的设想,他看了江云澈一眼,却见他眉峰微蹙,永明侯夫人面上也带着惊愕,弗安方丈出家的时候,江云骁还小,对这件事了解不甚清楚,可是他们却是明白,闵亲王是先帝幼子,皇帝一生最疼爱是他,最尊重是他,同时最对不起也是他,闵亲王夫妻双亡,说到底也是他的错,弗安方丈当时年纪虽小却天赋异禀,对人对事看的十分清楚,所以心中一直不愿亲近这位伯父,皇帝对他百般容忍百般示好却也不能换得见他一面,而文锦绣手里居然有弗安方丈的亲笔符文,那可是弗安方丈啊! “陛下,文锦绣心思狡诈,这符文定然是假的,她必然是将布阵图藏到了其他地方!”江云骁见皇帝情绪有些失控,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依臣看,什么平安符文,什么弗安方丈,八成是她用来混淆视听的,真正的布阵图一定被她藏了起来,文锦绣,你还不老实交代!” 文锦绣没说话,淡笑着看他,皇帝狠狠拍了面前的桌案一下:“大胆!” 江云骁勾起唇角,皇帝终于还是发怒了,他就知道文锦绣不会这么好运,永明侯夫人身子一颤,忙起身跪倒:“陛下恕罪,云骁不是有意对弗安方丈不敬的。” 皇帝面色阴沉:“江云骁,该怎么审案朕自有定夺,别忘了你现在还是犯人之身,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掌嘴!”他甚至没有理会永明侯夫人的话,永明侯夫人面上顿时有些尴尬,心中更是对文锦绣恨得牙根直痒。 江云骁一愣,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朝江家人看去,却见江家人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他还来不及辩解,已经有太监拿了一尺长一寸厚的竹板朝他走了过来,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喝道:“大胆!”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皇帝已经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韩忠注意到他的脸色,忙高声叫道:“行刑!” 话音刚落,两个太监便按住江云骁的胳膊,一个扶住他的脑袋,另一个拿着竹板朝他脸上打去,他下意识想要挣扎,江云峰忙喊道:“五弟,不要动!” 若是真的任由他犯浑,到时候可不止是掌嘴了,违抗皇上旨意,杀头都是轻的。 江云骁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握住了双拳不再挣扎,竹板噼里啪啦落在他脸上,他死死咬住了牙,额角青筋不住地颤抖,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面色缓和了些:“嘉宁县君跪了这么久也累了,赐座吧。” “谢陛下。”文锦绣磕了个头,韩忠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搀扶文锦绣,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番思索。 苏青筝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枉费表哥费尽心思给她求了张符文来,上次弗安方丈说文锦绣命中多难,段祈煜心中怎么也放心不下,向来不信佛的他在隐云寺缠了弗安方丈好几天,弗安方丈才同意为她写这张符文,要知道弗安方丈至今只写过三道符文,一道是为自己父母写的追悼文,一道是写给先帝的祈福文,剩下一张就是文锦绣手里这张了,这样的殊荣,整个大月是独一份。 大殿此时静的出奇,众人耳中只听到噼里啪啦掌嘴的声音,江家人面上都阴郁一片,永明侯夫人握着狮头拐杖的手都攥紧了,她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自己女儿在文锦绣手里毁了名声,自己儿子还要受这样的羞辱,她真是小看了这丫头,她不死难泄她心头之恨! 文锦绣淡淡看了永明侯夫人一眼,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永明侯夫人喉头一滞,指甲已经掐进了皮肉,但她不能动怒,她还要维持她侯府的威严。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淡淡抬起手:“停。” 太监闻言顿时停了手,江云骁整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海棠公主看着,肆无忌惮地哈哈笑了起来:“哟,常听人说打肿脸充胖子,今儿可是见到了。” 她说完这句话,在场许多人都憋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他们不像海棠公主肆无忌惮惯了,都微微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永明侯夫人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恼怒:“陛下,云骁虽然口出不敬,但他却不会说谎,况且排兵布阵图涉及到大月的安危,不得不仔细些,嘉宁县君是不是昌媛公主的事情还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文府有南疆反贼也并不是空穴来风,老身恳请陛下为大月江山计,严加审问这女子,定要找出排兵布阵图来,否则任由此人嚣张,我大月江山堪忧啊!” 她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带了几分凄然,文锦绣眼眸微眯看着她装模作样,到了现在她还敢拿昌媛公主来说事,可见是有几分把握,昌媛公主如果还活着,现在应当是三十七岁,与嫡夫人年纪差不多大,南疆覆灭是十八年前,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朝文凛看了一眼,却见他神色紧张,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心中一跳,当年的事跟他有关? 皇帝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永明侯夫人一眼,案子审到现在,江家人没有拿出一件有力的证据,反倒是不断地攀咬文锦绣,若不是江家和文家还有用,他根本不会费力气审这个案子,到了现在,江家提出的所有怀疑都被文锦绣化解了,他们还不肯罢休?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侯爷夫人说的对,这件事涉及大月的安危,却是应该小心查探,不过通敌叛国的反贼可不是嘉宁县君,而是永明侯世子江云骁。” 众人都朝门口看去,就见段祈煜如同天神一般走近,身上月白色的披风微微摆动,从门外照进来的光芒洒在他身上,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面上带笑,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安静坐着的女子身上,见她安好,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 吴敬辉率先反应过来,忙躬身问道:“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段祈煜淡淡看了他一眼,皇帝面上也带着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煜儿,你刚刚说,永明侯世子通敌叛国?” 段祈煜点点头:“是,之前排兵布阵图丢失,文侍郎与儿臣已经私下查探多日,皆一无所获,直到昨日,儿臣听闻将军府潜入了刺客,便与文侍郎合力捉住了刺客,审问之下才知道,是永明侯世子意图杀人灭口,一切只因为他通敌叛国的秘密被嘉宁县君发现,他才想要杀了她以掩盖此事。” ------题外话------ 强行写小剧场失败的醉……默默爬走……〒_〒 第一百章 跌入兽栏 他话一说完,江云骁顿时气上心头,想要开口争辩,奈何脸颊火辣辣的疼,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永明侯夫人转过身看着段祈煜,声音带着怒气:“太子殿下说这话可有证据!永明侯府百年清誉,代代为国尽忠,我的儿子怎么会通敌叛国!” 段祈煜冷眼看着她,唇角微勾:“孤自然是有证据的,来人,把人带上来。” 他说完,众人都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侍卫们押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身上穿着破烂,头发蓬乱,左腿膝弯处流着鲜血,一身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一走进大殿,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便传了开来,他一步一踉跄低着头瑟瑟发抖,皇帝盯着他看了看,疑惑不已:“这是……” “回父皇,这是城南乞讨为生的乞丐。” 段祈煜微笑着答道,永明侯夫人顿时冷笑起来:“这就是太子殿下的证据?一个叫花子,满大街都是,有什么不同!” 段祈煜淡淡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这位可与别人不同。”他说着朝皇帝拱手:“父皇,这几日儿臣听世子说布阵图丢失,便带了人仔细在京中查探,昨夜将军府遇刺,儿臣便将此事报给京兆尹,途中正巧发现此人急匆匆要往城外逃走,由于天色已晚,守城的将士不放行,此人便与将士们争执起来,儿臣觉得有些蹊跷,便欲将他送去京兆尹衙门审问,不料此人竟想逃跑,被儿臣一箭射伤了左腿,儿臣在他身上,发现了征南将军亲手画的排兵布阵图。” 他说话不急不缓,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说到最后几个字似笑非笑地看了江云骁一眼,江云骁心头猛然涌上不好的预感,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由急的直咬牙,直觉告诉他,段祈煜还有后招。 段祈煜将手里的纸递了上去,皇帝展开看了看,脸色顿时一沉:“果真是布阵图,还不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偷盗布阵图的?” 那乞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昨日有一位公子找到草民,说要草民在将军府外等候,不多时他就命人给草民递来一张纸,只要草民按照他的要求将这张纸送出城外,就给草民五十两银子,草民只是个乞丐,只想讨口饭吃,一时糊涂,并不知道什么布阵图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皇帝眉头紧蹙,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他指了指江云骁:“你且认认,可是此人?” 那乞丐瑟瑟索索地朝江云骁看了一眼,忙磕了几个头:“是,是,就是他,他说到了城外只要把布阵图放在城郊军营门口的大树底下,自然会有人拿走,到时候他会给我银子。” 一时间,众人心头都是一寒,若这乞丐说的是真的,那么此事就不仅仅只涉及到江文两家了,军营啊,向来军营重地最是谨慎,若是军营里面有奸细,战场上大月岂不是要节节败退? 皇帝气的牙都要咬断了,他气极反笑:“好,好啊,朕的将士,朕的臣子,一个个的都想着通敌叛国,都想着亡我大月江山,来人——” “等等!”皇帝话还没有说完,永明侯夫人急忙开口阻止了他的话,她看着皇帝,手心全是汗水:“陛下,老身有话要说啊!” “侯爷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的儿子吃着朕的俸禄,朕给他官职给他荣华富贵,他却想着危害朕的江山,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帝气到了极点,一挥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在地,桌子上的杯盏茶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众人忙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永明侯夫人深躬着腰,阴冷的眸子落到文锦绣身上,一字一字咬牙:“陛下,这件事定然不是云骁做的,布阵图乃是机密,征南将军自然是万般谨慎,云骁只是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布阵图所在?他纵然是与人勾结,又怎么能在不惊动将军府众人的情况下盗得布阵图呢?况且先帝在时,曾亲口命江家诸人保卫大月江山,我江家人都是发了毒誓的,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依老身看,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诬陷他,此人心机叵测,先帝在时曾教导陛下明察秋毫,陛下万万不要冤枉了忠臣啊!” 皇帝对江云骁已经动了杀机,然而永明侯夫人一番话将他说的哑口无言,她说什么他都可以不理会,然而这老太婆却抬出了先帝,先帝对江家十分信任,江家祠堂现在还有先帝钦赐的丹书铁券,在场的许多老臣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跟江家关系颇深,永明侯夫人这番话一说完,立刻就有好几个一品大员上前求情。 “陛下,臣以为侯爷夫人说的有理,世子不是那等大奸大恶之徒。” “臣以为,此事定然是有人诬陷,嘉宁县君身份尚且存有疑虑,这乞丐的话也不能全信,若是贸然处置了世子,岂不是给敌人可趁之机!” “陛下,永明侯府世代忠良,侯爷和大公子还在边疆镇守,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就定了世子的罪名,岂不是让侯爷心寒?” …… 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然而这些官员都是清正廉洁之辈,是先帝留给他镇守朝堂的,他可以冲动可以犯浑可以狠戾,却不能做个听不进谏言的昏君,想到这个他便头痛不已,段祈煜冷冷看着那些大臣一个个忧国忧民的样子,声音冰寒:“诸位大人怎么知道此事没有查清楚?” 他话音一落,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皇帝看着他:“你还有证据?”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侯爷夫人说的确实有理,不过若是说江云骁无法得知排兵布阵图的位置,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永明侯夫人心头一跳,后背莫名发冷起来:“殿下此言何意?” 段祈煜薄唇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慢慢道:“文府嫡夫人可是侯爷世子的亲姐姐,又是文将军的发妻,她若是做什么事自然很方便,这布阵图的位置就是她透露给江云骁的,她身边的妈妈丫头都可以作证。” 他说着拍了拍手,不多时便走近来两个人,正是宋妈妈和莲衣,二人一进来忙朝皇帝行礼,永明侯夫人一愣,指着宋妈妈道:“宋妈妈?” 段祈煜微微一笑:“侯爷夫人说的不错,这正是宋妈妈,永明侯府的家生妈妈,她的证词可不会有假吧!” 皇帝冷笑一声:“你们二位知道什么,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朕便将你们的肉片下来喂狗!” 宋妈妈忙连声道是,刚要说话,却突然有些害怕地看了永明侯夫人一眼,永明侯夫人阴狠地瞪着她,她顿时浑身颤抖起来,皇帝看在眼里,心头划过冷意:“你只管说,若是有半句谎言,朕便治你个欺君之罪!” “是,奴婢,奴婢亲眼见到夫人前几日偷偷潜入将军的书房,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因为当时夫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身边伺候的人不多,众人一时没有发现,奴婢也是无意中看到她从书房出来的。”宋妈妈声音微微颤抖,但还勉强镇定,莲衣已经面色刷白,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 “你,你胡言乱语!”永明侯夫人气的浑身颤抖,抡起手中的拐杖就朝宋妈妈身上打去,众人一时不慎,她一拐杖落在了宋妈妈背上,宋妈妈被她打的面色一拧,额头顿时冒出冷汗来。 皇帝面色一变,怪不得宋妈妈那样害怕永明侯夫人,这样的跋扈,大殿之上就敢行凶,背后还不定是什么样子,他冷眼看着永明侯夫人:“侯爷夫人,大殿之上不容放肆!” 永明侯夫人心头一惊,狠狠剜了宋妈妈一眼,气冲冲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段祈煜悄悄向她眨了眨眼,她心下了然,轻轻垂下了眸子。 大皇子眼眸若有似无地在文锦绣身上扫过,对她的想法也能猜测一二,他唇角微勾,眼中闪着疑惑:“若按照你这么说,文夫人又为什么要偷盗布阵图呢?” 他说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的疑惑,嫡夫人是江家嫡女,文家的正室夫人,她又有什么理由要冒险偷盗排兵布阵图呢? 永明侯夫人立刻抓住了这一点:“大皇子殿下说的是,老身的女儿根本没有理由偷盗布阵图!” “她有!” 段祈煜淡淡打断了她的话,嘴角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她有理由偷盗布阵图,因为她根本不是永明侯的女儿,而是真正的昌媛公主。” 他这句话说完,大殿一时静的出奇,众人不是不惊讶,而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文锦绣心中好笑不已,若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段祈煜数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在场的众人,包括皇帝在内都知道所谓的昌媛公主不过是江家用来陷害文锦绣的罪名,至于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可是他却将这个帽子扣到了嫡夫人头上,还说的这么肯定,让人不信都不行。 皇帝面色微怔,永明侯夫人还来不及反驳,就听段祈煜继续道:“宋妈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宋妈妈点了点头:“回禀陛下,夫人自生病以来行为多有古怪之处,每日总是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甚至还买了黄纸朱砂,而且每日送去的药也不喝,都偷偷倒进了一个罐子里,奴婢曾经想要看一看罐子里的东西,却被夫人好一通打骂,后来,奴婢偶然瞟了那罐子一眼,只见里面满满的都是虫子!” 她说到最后仿佛极其恐怖一般抖了抖身子,皇帝腾地站起身,虫子,药,蛊虫! 大皇子微微笑了起来,走上前道:“启禀父皇,儿臣搜查将军府时也发现了这个罐子,除此之外,在文夫人院子里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书籍,上面标注的文字十分古怪,儿臣已一并带了过来。” 他拍了拍手,顿时有两个侍卫走上前,一个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瓷罐,上面雕刻着花鸟虫鱼的花纹,一个捧着几本书,韩忠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接过这两样东西举过头顶给皇帝看,皇帝伸手掀开瓷罐的盖子,果然见里面爬着几十条虫子,有的还在蠕动,有的已经成为了尸体,他猛然朝后退了两步,手里的盖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快,快烧掉!” 韩忠忙护在皇帝身前:“护驾!” 皇帝惊惧地看着那个罐子,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些书:“连同这些,烧掉,都烧掉!” 侍卫们得了命令,忙快步下去办了,文锦绣眼眸微动,这些不过是寻常的虫子,并没有毒,那些书也不是什么养蛊的书,只不过是一些药材的图集而已,皇帝竟然吓得这般失态,可见当年的事给他留下了多么深的影响,他畏惧南疆,所以畏惧一切跟南疆有关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平静下来,永明侯夫人一双明亮的眼睛似要吃人,她先是恶狠狠盯着文锦绣,继而朝江云澈看了一眼,江云澈面上带着惊愕,仿佛他也是极其意外。 “父皇,这些东西都是从文夫人的院子里搜出来的,适才搜查时儿臣发现不妥,已经与冯大人商议将她押到了殿外,敢问父皇如何处置?”大皇子温声问道。 皇帝迅速挥了挥袖子,像是驱赶什么脏东西一般:“斩立决,立刻!” 大皇子刚要出去,文锦绣突然高声道:“陛下!” 皇帝见她开口,面色缓和几分:“怎么了?” 文锦绣走出来跪倒在地:“陛下,臣女想请求陛下一件事。” 皇帝点点头:“说吧。” “陛下,臣女想请求陛下饶恕臣女嫡母的死罪。”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原先只觉得文沐宸心肠仁厚,不想他这妹妹心肠更是软,这件事明显是嫡夫人联合江家人陷害她,她不生气就算了,竟然还求皇帝饶恕嫡夫人的罪过? 皇帝心中漫上冷意,文锦绣微微勾了勾唇,不等他发问继续道:“我大月一朝以孝治天下,嫡母虽不是臣女的生母,然而十几年来对臣女和大哥却处处照顾,臣女明白,作为大月臣民,臣女应当为大月安危考虑,然而作为女儿,臣女实在不能看着母亲就这样丢了性命,若陛下肯饶恕母亲的罪过,臣女宁愿长伴青灯古佛为大月祈福。” 她眼中带着真挚的恳求,说完这些话轻轻磕了一个头,不光皇帝愣住了,连江家人都完全怔住了,江云骁狐疑地盯着文锦绣,她会有这么好心?永明侯夫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虽然带着恨意,却也希望真的能救下嫡夫人的性命,毕竟是她的亲女儿,哪有不心疼的呢?甚至她心中在想,若是文锦绣真的能救下嫡夫人,他们与她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苏青筝不解地皱起眉头,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她下意识朝文沐宸看去,却见他也是满面惊愕,不由更加好奇。段祈煜唇角带笑,他知道文锦绣要做什么,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妥当,她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皇帝缓缓拧起眉头:“不行,你虽然孝心有嘉,可这不是你的嫡母,而是南疆昌媛公主,朕说什么都不能放过,她非死不可!” 永明侯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凄惶:“陛下!” 皇帝一双冷眸并不看她,而是看向文锦绣:“你们都不必为她求情,证据确凿,朕绝不会放过南疆反贼!” 文锦绣一双明眸眨了眨,抬头里面已经泛起水雾,她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是臣女糊涂了,臣女有罪。” 她这样一认罪,倒让皇帝觉得自己太过不讲情面了些,毕竟文锦绣也是一片孝心,他眉心皱起:“不过你既然开了口,朕允许你与你母亲道个别,有什么话该说的就快些说,祈熠,带她去。” 大皇子微微点头:“是。” 文锦绣磕了个头,起身跟着走出了殿外,果然见嫡夫人被侍卫押着,头发散乱,看到文锦绣出来,她一双眸子顿时射出恨意:“文锦绣,你又害我!”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文锦绣似是十分不解,大皇子命人向后退了几步,既能防止有什么变故,也不太近,给二人留下私人空间。 “是你,是你让宋妈妈背叛我,把那些东西放在我院子里!”嫡夫人死死盯着她,恨得牙根都要咬断了,文锦绣淡淡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轻声道:“那些?难道不是母亲准备放在我院子里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母亲,你我之间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不是你主动招惹我?哪一次不是你先起了害我的心思?” “那是你活该,谁让你——” “谁让我是一个乡野丫头的女儿是吗?”文锦绣嘲讽地看着她:“母亲,你还是省省吧,乡野丫头的女儿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踩在你们头上?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我虽不是什么英雄,却也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害了我,你和文锦织一次次陷害我,今日是你的报应。” 嫡夫人突然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濒临死亡时的挣扎:“哈哈,你别得意,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告诉你,我们江家百年忠烈,陛下不会杀我的,有母亲在,陛下不会杀我的,我是冤枉的,是你冤枉我,是你害我,你等着,等我向陛下说明这一切,揭开你的丑恶面孔!”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兽栏,声音像是水面上的羽毛:“你不会有机会了,陛下已经判了你斩立决,即刻行刑。” 嫡夫人顿时像是被人剪了舌头,文锦绣轻轻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么?若我被你们陷害成功,陛下同样会不问一句杀了我,这不就是你的算盘么?江月梅,你就这么恨我?” 嫡夫人心头一跳,文锦绣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不是阴寒至极,只是那样平淡的语气,她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江月梅,我母亲是你杀的吧,是你命稳婆在她的汤药里下了药是不是?你杀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大哥的生母,还有别的原因,我说的对不对?” 文锦绣淡淡说着,眸中光芒点点,嫡夫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喉中干哑难受,文锦绣朝她走近几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杀了我母亲,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了你的秘密,当年,五姨娘死的可是很凄惨啊!不知你晚上有没有听到过她在哭?”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极轻极淡,仿佛没有声音一般,却让嫡夫人遍体生寒,嫡夫人浑身颤抖:“你,你知道了什么!” 文锦绣微微勾唇:“我能知道什么呢?这些事情你做的都很隐秘,今日的事其实也不算是冤枉你,权当你替五姨娘和我母亲偿命了,她们在地下已经等你很久了。” 她说着伸手替嫡夫人拂去肩上的尘土,慢慢道:“我会好好照顾锦织,你送我的那幅画很漂亮,我会烧给你,让它日夜陪着你,让你日夜都能看到她,一路走好,母亲。” 她说完最后几句话,转身便朝大殿走去,嫡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眸瞪大,久久缓不过神来,她嘴唇颤抖着:“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是你自己!” 大皇子有些奇怪地看了文锦绣一眼,侍卫见嫡夫人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劲,走近请示他该如何做,大皇子扫了嫡夫人一眼,冷声道:“拉下去处理了便是。” 侍卫应了一声,准备伸手去拉嫡夫人,却听嫡夫人突然惨叫了一声,随即不要命地向前跑去,边跑边喊着不是我,侍卫们一惊忙去追她,却见她直直跑向了兽栏,兽栏里的猛兽传来一声长啸,侍卫们顿时吓得停住了脚步,随即只听“咚”地一声,随即传来了嫡夫人的惨叫,混杂着啃咬的声音,侍卫们朝兽栏看去,只见铁门已经被撞开了,上面还挂着嫡夫人衣裳的一角。 文锦绣走到大殿门口,耳边突然传来猛虎的啸声,她眼眸平静,看着身边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去,随即只听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永明侯夫人撑着拐杖快步冲了出来,江家几个儿子在她身边扶着,见到她狠狠咬了咬牙,快步向兽栏冲去。 ------题外话------ 啊!一百章功德圆满,嫡夫人终于嗝屁了,撒花撒花~ 第一百零一章 贬为庶人 “四小姐这是攻心计?” 大皇子站在文锦绣身边,嘴角微微上翘,这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让他意外,他原本还好奇文锦绣怎么会那么好心想要救下嫡夫人的性命,如今看来,她哪里是好心,分明是比他父皇还要狠心,要知道,如果嫡夫人被判斩首,难保江家人不会找人当替死鬼救下她的性命,可现在,嫡夫人自己跌进了兽栏,被那猛兽啃食殆尽,江家人连偷梁换柱的机会都没有。 文锦绣微笑着看他:“大皇子殿下这话锦绣听不明白,锦绣只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大皇子低声笑了起来:“这一招用的不错,孺子可教,我可是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说完便率先走进了大殿,文锦绣嘴角扯了扯,心中却是警惕的很,她每一次的手段大皇子都看的清清楚楚,而他心中既不想帮她也不想针对她,纯粹为了好玩而已,他这是什么癖好? 不理会大皇子奇怪的思维方式,文锦绣面色平静地走进了大殿,皇帝见她进来,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命人赐了座,淡淡道:“昌媛公主已经伏诛,布阵图之事既然是由她而起,至此她也是罪有应得,文夫人多年辛劳,江家一门忠烈,一朝被南疆反贼所害也实在让人唏嘘不已,也算是为国牺牲,特追封文夫人为忠义夫人,好好安葬吧。” 安葬?尸骨无存还怎么安葬?! 在场众人听到皇帝这话,都默默低了低头,何定坤看了留下来的江云峰一眼,微微垂眸敛住了眸子里的情绪,皇帝追封嫡夫人,其实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他未必不知道文锦绣没安好心,只是却默许了她的行为,这就说明皇帝根本不想让嫡夫人有一丝活着的可能,所谓追封不过是显示一下皇家恩德厚重罢了。 文家人忙起身谢恩,文凛心中有些惊喜,嫡夫人虽然是江家的女儿,可却是文家的媳妇,她做出什么丑事丢的是文家的面子,伤的是文家的根本,皇帝这个旨意就是保全了她的颜面,同时也告诉众人,文家的圣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减少,这真的算是意外之喜了。 皇帝瞥了文锦绣一眼,见她并不意外的样子,眼中闪过几分兴味,他一向欣赏聪明的女子,所以才千里迢迢从大满求娶皇后,皇后也确实有几分手段,只是女人太过锋芒毕露终究不是好事,文锦绣却十分聪明的知道藏拙,今日出风头的事大半都给了文沐宸,她只安安静静做好一个女儿,一个妹妹的角色,没有指责任何人,没有大吐苦水,甚至还为嫡夫人求情,这样的女子,难怪弗安会对她另眼相看。 段祈煜看了皇帝的脸色一眼,眸子微微沉了沉,上前道:“父皇英明,只是除了昌媛公主,永明侯世子要如何处置呢?” 皇帝这才想起还有江云骁没有发落,他沉吟片刻看向下面跪着的人,那乞丐早在听侍卫禀报说嫡夫人被御兽吃掉的时候就已经吓晕被侍卫拖了下去,宋妈妈和莲衣面色惊惧地跪着,浑身颤抖,江云骁则是满脸恨意盯着文锦绣,若不是有人押着他,他恐怕已经冲上去杀了她了。 “江云骁通敌叛国,盗取大月机密意图危害大月江山,其罪当诛!来人,带下去,三日后凌迟处死!”皇帝沉声一字一字道,看向江云骁的眼神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吴敬辉心头一跳,忙跪倒在地上,声音颤抖:“陛下,世子也是被那妖女蒙骗了啊,老臣恳请陛下看在江家满门忠烈的份上,宽恕世子的死罪吧!” 他额头已经贴到了地上,江云骁不能死,他一死自己的女儿可怎么办? 何定坤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与江云峰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搭话,起初他们肯替江云骁求情,一是永明侯夫人在场,二是江云骁还没有定罪,可是现在不管怎样他都翻不了身了,哪怕死罪可免活罪也是难逃,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心头划过冷笑,江家这些兄弟各怀鬼胎,他们对江云骁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帮忙,无非都是为了利益,在江云骁气势颇盛的时候,他们可以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可一旦他倒了霉,他们不落井下石都是手下留情了。 吴敬辉说完才发现在场官员没有一个附和他替江云骁求情,面上带了几分焦急:“陛下,请您看在永明侯和征西将军的份上,宽恕世子吧!” 文凛思索片刻,朝皇帝拱手道:“陛下,永明侯世子与臣的夫人姐弟情深,那妖女利用这一点来蒙骗世子,世子也是受害者啊,而且大月的江山还要靠世子镇守,永明侯和征西将军镇守边疆,若是因为杀了世子而让他们心生怨念,我大月江山怎么还能安稳呢?” 他说的沉痛无比,文锦绣唇角冷笑,文凛厌恶嫡夫人,更是对江家恨之入骨,怎么可能真的替他求情,这番话看似说江云骁不能杀,话里的意思却是说皇帝要仰仗江家才能保得江山安稳,这无疑戳中了皇帝的软肋,他最是讨厌功高震主,尤其是这样的武将世家,想起自己做太子时江家就已经在朝堂上呼来喝去,他心头更加恼怒:“文将军不必求情,江云骁陷害的可是文家!朕意已决,立刻将江云骁拉下去!” 永明侯夫人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皇帝这话,顿时面色铁青,她一把推开搀扶着她的江云海和江云澈,快步冲进殿内:“陛下饶命!” “侯爷夫人也要任由这样的逆贼为祸人间吗?”皇帝阴鸷地盯着永明侯夫人,唇角却带了几分不明意味的冷笑,文锦绣捕捉到这一抹笑容,心头顿时笑了起来,怪不得皇帝能在夺嫡之争中登上帝位坐稳江山,他也是奸诈的很啊! 永明侯夫人此时已经被嫡夫人的事刺激的有些情绪失控,想到那场面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亲眼看着嫡夫人的身躯被快速啃食,骨头被咬断的咔咔声一直充斥在她耳边,那猛虎一张口就咬掉了嫡夫人半个头颅,脑浆迸溅鲜血满地,偏偏还有一只眼睛死死睁着,骇人至极,饶是她见惯了战场的残酷,心中也是后怕的厉害,她生怕江云骁也落到那个下场,嫡夫人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何况还是那样凄惨的死法! 江云澈,江云澈和江云海互相看了一眼,都跪倒在地上求情,皇帝却一直不发一言,似乎是铁了心要江云骁的性命,永明侯夫人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段祈煜勾了勾唇,提醒道:“父皇,儿臣请父皇遵从先帝旨意,饶恕永明侯世子的罪过。” 他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愣了愣,先帝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旨意? 皇帝却是慢慢勾起了唇角,似是不解:“太子这话何意啊?” 段祈煜微微一笑:“启禀父皇,先帝在时曾赐江家丹书铁券,可免江家人死罪,所以儿臣请父皇遵从先帝旨意,准许江家人用丹书铁券换得永明侯世子的性命。” 江云骁被人押着,听到这话顿时目眦欲裂,他盯着段祈煜,眼神阴毒,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才知道,皇帝刚刚为什么要掌他的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若是他能说话,他的话永明侯夫人必然能听进去,可是现在他不能说话了,永明侯夫人难保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皇帝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然而文锦绣知道,他不过是在吊着永明侯夫人罢了,她刚刚受了刺激,思考能力已经不如平常,此时再被皇帝一吊,哪里还有精力思考这样做会不会太冒失了,果然,永明侯夫人不等江云澈阻止,已经利落地磕了头:“老身愿以丹书铁券换得我儿性命,求陛下饶恕云骁的死罪!” “母亲——” “好!”江云澈刚喊了句母亲,皇帝就已经同意了这件事,他面色还是一片阴郁,唇角却抑制不住地上翘:“既然侯爷夫人愿以丹书铁券换江云骁的性命,朕便成全你,只是,活罪可免死罪难逃,朕虽答应你不追究江云骁的死罪,但并不代表不惩罚他。”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江家几个儿子都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江云骁面色灰败地闭了闭眼,江云澈面上也是遗憾不已,他就知道皇帝没那么容易放过江家,丹书铁券原本是江家最后一道保命符,如今却为了江云骁用掉了,他心中已经气的快要吐血了,若是在平常,永明侯夫人定然会看出皇帝的真实意图,可是现在……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只能祈祷皇帝不要惩罚太重了。 文锦绣看着江家人一个个愤恨无比,面上平静无波,皇帝顾忌永明侯和江云赫,他根本没打算杀江云骁,只不过是借着这件事收回江家的丹书铁券罢了,丹书铁券于江家而言是保命符,却是皇帝心头一根刺,有了这个,意味着江家哪怕造反失败,皇帝都必须留下他们的性命,他怎么可能任由江家留着它呢? 皇帝心情颇好地看着众人,慢慢道:“江云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除一切职务,废永明侯世子之位,贬为庶人,永远不许再入朝为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征南将军无辜受冤,赏黄金千两,兵部侍郎捉拿反贼有功,封二品平威将军,兼武卫将军职务,至于嘉宁县君么……” 他说着顿了顿,一双眸子在文锦绣身上扫了扫:“孝心有嘉,封一品嘉宁郡主,赏黄金千两,珍珠一斛。”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升了文沐宸的官就罢了,连文锦绣的品级也升了,天,这兄妹二人是撞了什么运,皇帝这样根本没有忌惮文家的意思,这样的圣宠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段祈煜含笑看着文锦绣,他知道她不在乎品级高低,可她有了一品郡主的身份,在文府后宅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如今嫡夫人死了,江云骁被贬为庶人,但他们的敌人可不止这两个,有了这个身份,文锦绣日后到底会少很多麻烦,而且身为一品郡主,婚事自然是由皇家指定,连文府老夫人都没有权力过问,所以哪怕文凛娶了新夫人,也不能在这件事上为难文锦绣。 大皇子面上也带着惊讶,他知道皇帝会封赏文家,却不知道这回的封赏这样贵重,文沐宸看似官职仍在文凛之下,可手中的权力却比文凛多,文凛太过功利,父皇这样封赏也说得过去,可文锦绣什么都没做,居然得了这么大的恩宠? 他的目光朝皇帝看了过去,却见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弗安方丈写的那张符文上拂过,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父皇给文锦绣这样高的封赏,有大半都是因为弗安方丈,文锦绣这丫头还真是好运,一个弗安,就等于保全了她的荣华富贵。 文锦绣仪态周到地起身谢恩,面上不见波动,看在众人眼里不由对她多了几分赞赏,文锦绣替嫡夫人求情的话已经让他们对她有些好感,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更是让人青眼有加,难怪皇帝对她这样厚爱,她也的确当得起这份恩宠。 一时间众人都十分艳羡文家的恩宠,唯有江家人和吴敬辉面色十分难看,文家这一次可以说是踩着江家人的头颅往上爬,这让他们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 永明侯夫人牙关紧咬,哪怕再生气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皇帝冷冷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此事到此为止,至于军中奸细的事情,京兆尹,你务必协助平威将军,将此事查清楚!” 他说完起身走了出去,冯岚英忙低头退到一边,文锦绣看了文沐宸一眼,哥哥一下多了这么多职务,恐怕要忙好一阵子了。 永明侯夫人被江家几个儿子扶着,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在地上,她走到文锦绣面前,眼神阴鸷:“小贱人,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梅儿的账我记着了,定要你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夫人年纪大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死的可不是你女儿,而是南疆反贼,难道你没听清?”段祈煜走过来,声音带着几分嘲讽。 江云峰兄弟几人见到他,神色都是一滞,江云峰看了一眼气的不轻的永明侯夫人,歉意道:“殿下恕罪,母亲身体不适,臣等这就带她回去了。” 段祈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江云峰低下头,和江云澈江云海搀扶着永明侯夫人走了出去。 皇后宫中,皇后斜斜地依靠在榻上,手臂撑着头,一双美丽的眸子微微闭着,宫女跪在她身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按着腿。 邬笃从门外走了进来,皇后淡淡看了他一眼:“怎样了?” “回皇后娘娘,永明侯世子被贬为庶人,永远不能入朝为官了,嘉宁县君,被封一品郡主。”邬笃说着跪了下来,皇后不喜欢文锦绣他是知道的,这个消息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皇后摆摆手命那宫女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愧是那小子看上的姑娘,果然不差。” 邬笃心头一颤,不明白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等了良久不见皇后有下文,他斟酌片刻道:“陛下下令杀了她时,娘娘为什么要替她求情呢?” 皇后慢慢坐起身子,眼眸落到殿内摆着的屏风上,那是一副很旧的屏风,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花纹,她看了那凤凰一眼,幽幽道:“是啊,为什么呢……” 邬笃身子跪的更低了些,皇后不打算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他也识趣的不去问,半晌,皇后才看向他,红唇微勾:“嘉宁郡主大喜,本宫应当庆贺她得封郡主才是,将本宫从大满带来的一对合和蓝田玉箫送给她,再去库房挑些珍奇宝物送去。” 邬笃忙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皇后突然叫住了他,他忙躬身等着她的吩咐,只听皇后淡淡道:“把你的面纱揭开,本宫看看。” 邬笃身子猛然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娘娘——” “本宫又不会吃了你。”皇后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邬笃心中更加惊惧,他跟随皇后这么多年,最为惧怕的就是皇后让他摘下面纱的时候,起初他还不明白,自己被她选中来到大月的原因,直到发现了皇后隐藏最深的秘密才知道原因,自那以后他每日每夜都无比惧怕这一刻,可是却不能拒绝。 皇后冷冷看着他,猛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扯掉他的面纱,鲜红的指甲快速地在他面上拂过,最后一把扣住他的下巴:“邬笃,那么多巫士,记住本宫为什么选择了你,本宫的命令你若是不听,本宫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邬笃身子微微颤抖,强自镇定道:“是,微臣记住了。” 皇后冷冷看了他片刻,一把松开了手,重新倚到榻上看着邬笃,眼神渐渐飘的很远,邬笃微微闭了闭眼,皇后的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题外话------ 推荐好友泡芙姑娘文,《高冷国师诱妻入怀》,古言穿越,pk加更中~ 传言,他不近女色,视女人如粪土! ——扯淡! 初见—— 他亲她嘴,占她身,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拎上马车! 她能怎么办?逃一次,他抓一次,再逃一次,他再抓一次…… 她终于跑不动了—— “施主,贫尼已看破红尘,请保持距离。” “无妨,本宫愿陪你红尘外潇潇洒洒。” “……” 她静,她懒,她萌,她时而犯二,可一旦穿上那一身皇袍,她也可是惊世绝绝的女王! 北战韩靖,东镇鲛人, 披上战袍,她再现杀手本色! 斗斗奸佞,虐虐渣渣, 扑倒国师,走向人生新巅峰! 本文一对一宠文,男强女强,欢喜冤家宠宠更健康! 第一百零二章 气急攻心 倚兰殿,兰妃一走进殿内就将宫女们全都赶了出去,五皇子段祈煊垂着头跟在她后面,脸色十分难看。 兰妃看了段祈煊一眼,气的肋下生疼,指着他骂道:“你,你糊涂!” 段祈煊扑通一声跪下来:“母妃,儿臣没想到他没有中计……” “你啊你啊,叫我怎么说你好,太子是能随便动的人吗?你想想,他身后的势力可不是随便什么豪门世家,那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那是大满!”兰妃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狠狠在段祈煊额头上戳了一下。 段祈煊有些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那又怎样,大满未必肯帮着他,而且皇后又不喜欢他……” 兰妃气结:“再不喜欢也是她的儿子,她若是出手你还有活路在?这一回幸亏没留下活口,要不然被太子抓到了把柄,你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提到这个,她也有些意外,段祈煜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是不想追究这件事还是有别的打算? “母妃,您怕什么,刺客都死了,没有人能证明是我干的,再说世事无绝对,若是以后他倒了霉呢?”段祈煊眼中闪过阴暗的光芒,江家被太子坑了一把,丢了先帝赐的丹书铁券,现在他们没想明白,可一旦回过味来,对太子怎么会不心生怨恨?他们一旦有了想要拉下太子的想法,还怕日后段祈煜不倒霉吗? 兰妃听他话里有话,眉心慢慢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祈煊四下看了看,起身走到兰妃面前,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兰妃脸色顿时一变,想也不想道:“不,煊儿,这件事你不要掺和,江家和太子的恩怨就由他们斗去,你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不要跟江家走的太近,也不要不自量力地想要去对付太子,皇后对太子如何都是他们母子的事,她纵然是希望太子死,也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上你明白吗?邬笃不是傻子,皇后更不是,你不要听了别人三言两语迷了心智,到时候追悔莫及!” 她说着,心中对江家的怨恨越来越重,江家人算计什么不好,偏偏来算计她的儿子,挑唆他对付段祈煜,成了对江家不过是换个主子效忠,败了或许就要搭上段祈煊的性命,江家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段祈煊不服气地张了张嘴,但看到兰妃一脸凝重,心中不由也打起鼓来,想起鎏月弯弓就是江云骁想要借他的手杀掉文沐宸,他后背慢慢漫上一丝冷意。 文锦绣被封为嘉宁郡主的消息不到三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嘉宁郡主文锦绣孝心可嘉,面对嫡母陷害以德报怨,面对诬陷面色不改,一时间众人对她的赞扬和崇拜之情疯狂滋生起来,老夫人原本还在担心,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笑的合不拢嘴,紧紧拉着文锦绣的手一个劲儿说好,赵敏兰陪侍在一旁,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与有荣焉一般。 “这一回可算是因祸得福啊,你这丫头,可让我这把老骨头担心坏了!” 老夫人说着轻轻点了点文锦绣的额头,面上虽然带笑,眼底却还带着一丝后怕,听了宫里发生的事情,她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若是那些东西真的在文锦绣院子里被发现,她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文锦绣安抚地朝老夫人笑了笑:“让祖母担心是孙女的不是,不过祖母福星高照,锦绣跟您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然能得到您的庇护,所以有什么困难都能化险为夷。” “瞧瞧,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越大越学的油嘴滑舌起来,赶明儿得赶快请陛下给你找个婆家嫁出去才好呢!”老夫人半开玩笑地对秦妈妈说道,秦妈妈忙笑:“老夫人可别说这个话,等过几年四小姐要出嫁的时候,难保您舍不得呢!” “这话倒是不假,我们锦绣这样优秀,到哪里我都舍不得。”老夫人摸了摸文锦绣的头发,笑呵呵道。 文锦绣心中微动,面上带出几分不好意思,佯装生气道:“祖母是嫌弃锦绣聒噪了么?要真的是这样,锦绣以后可就不敢来了。” 老夫人见她害羞的样子,面上笑意更深,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祖母巴不得你天天陪着我呐,只是你也得多为自己打算,如今虽说你的婚事会有陛下做主,可陛下要考虑的往往是国家利益,有的事还是要自己争取。”如今文锦绣成了郡主,看似陛下给了极大的荣耀,可万一日后有什么事情,她也定然会被陛下拿来当作稳固江山的棋子,她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老夫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文锦绣是个聪明人,定然懂得她的意思。 走出桐华院,文锦绣面上带了几分凝重,老夫人的话全是发自内心,虽然带了让她多接近段祈煜的意思,可大半的话都是在为她考虑,有些事情还是得早作打算才是。 “小姐。” 文锦绣刚换了衣裳,就见如幻面带喜色走了进来,她面上慢慢勾起浅笑:“事情办成了?” 如幻兴奋地点点头:“奴婢听了小姐的命令,一路追踪过去,果然见他们将秋妈妈带去了一个别院意图杀人灭口,奴婢和斩风将人救了下来,顺着那别院的地道果然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树林,林子里藏着兵器铠甲,战马粮草,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招兵买马,守着的人都是一些家丁。” 文锦绣唇角上翘,江家人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么?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发生一件让他们气到吐血的事,江云骁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今日又是被掌嘴,又是被罢官,听了这件事,希望他不会气的失去理智才好。 永明侯府。 江家人一路加快速度回到府中便迅速请了沈太医过来,永明侯夫人看似没有大碍,实际上不过是强撑罢了,嫡夫人死的惨状让她久久不能平静,一想到那场面就浑身发冷,江云骁脸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接连的打击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一下马车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吴氏忙将他扶住,一叠声地喊太医。 “沈太医,舍弟的病情如何了?”江云峰眉头紧蹙,若是可以,他根本不想管江云骁的事,毕竟他现在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还有什么必要讨好他呢?可是想到远在边疆的江云赫,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情绪,耐着性子问道。 沈太医摇了摇头:“自上次陛下赐婚,世子就一直郁结于心,这一次又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急火攻心导致晕倒,若是以后不能好好静养,怕是……” 江云峰面色顿时冷了下来,若是江云骁死了,永明侯夫人定然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们几个头上,江云赫和永明侯也定然不会放过他们,想到这里,他面色沉了沉:“沈太医,还请您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想也知道,文锦绣正盯着他们不放呢,若是让她知道江云骁的病情,她绝对会使尽浑身解数要了他的性命,到时候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沈太医给江家看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点了点头,提笔开了一张药方交给丫头,江云峰叹了口气,有些不自然道:“还请太医去看看家母吧,她今日受了些惊吓。” 沈太医点点头走了出去,江云峰看了江云骁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正在此时江云骁眉心一皱,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沈太医的话他都听到了,他面上露出苦笑,以前从来不知道,向来意气风发的自己居然会差点被气死,可是他怎么甘心?文锦绣算计的他丢了官职,丢了脸面,丢了丹书铁券,可是她和文沐宸却风头出尽,更可恨的是文沐宸,一个晚辈,竟然踩在了他的头顶,还接管了自己的职务,叫他怎么不生气?! “五弟,你醒了?我叫弟妹进来服侍你。”江云峰嘴角扯了扯,说着就要出去,江云骁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裳,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脸色冰冷:“你……” 江云峰面色一沉,知道他还在为大殿上他不为他求情而介怀,不由冷冷一笑:“五弟,沈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动怒于你身体无益。” 江云骁看了他半晌,手指握的越发紧了:“大……哥……”每说一个字,他的双脸都痛的快要发狂,那些太监下手丝毫没有留情,他一张嘴只觉得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 江云峰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耐着性子道:“五弟,你——”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见别院的管家快步跑了进来,哭丧着脸道:“二老爷,不好了!咱们的林子被烧了!” “你说什么!”江云峰面色顿时一变,豁然转身盯着管家,江云骁一双眸子亮的骇人,死死盯着那管家,手背上青筋快要爆裂出来,额上因为疼痛流下冷汗来,让他心中更加恼怒。 管家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咱们的林子被烧了!粮草战马都没了,林子后面藏着的宝库也被洗劫一空,贼人只留了一封书信指明交给世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江云峰心头一震,直觉的那封书信不是什么好东西,忙阻止道:“世子现在病着,不能操心这些事,还不滚出去!” “给我滚回来!” 江云骁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狠狠把江云峰推到一边,额头上冷汗直冒,他踉跄着快步走到管家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信,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信纸展开,待看清那纸上写着什么之后,他手指不住地颤抖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江云峰暗道不好,只听江云骁突然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仿佛癫狂了一般。 “五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真好啊……” 江云骁身子猛然向前倒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冒火,眼前发黑,耳朵里也只剩下嗡鸣之声,江云峰惊骇地看着他,快步走到他身边想要扶起他,江云骁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仰天大吼:“文锦绣文沐宸,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在了地上,江云峰面色大变:“快请太医!” 第二日,将军府一片缟素,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皇帝特地下了旨意追封嫡夫人为忠义夫人,又特地说了丧事要好好操办,京中官员都知道文家圣宠不衰,纷纷前来参加葬礼。 “你那嫡母还真是好运气,做了那么多错事,死后还能得这么好一个名声。”苏青筝坐在文锦绣院子里,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愤不平。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伸手替她添了杯茶:“名声是做给活人看的,不过一个虚名而已。”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就你这么好脾气,受了那么多委屈连说都不说,要是我,定然要打的她跪地求饶!”苏青筝说着握了握拳头,面上带着几分豪气。 文锦绣失笑:“郡主可别这么说,万一给大长公主听到该说你没规矩了。” 苏青筝朝她递了个小眼神,阴恻恻威胁道:“这里可就你和我,难道你要给母亲告密?嗯?” “不敢不敢,我若是说了,万一郡主也要打的我跪地求饶怎么办?”文锦绣说着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苏青筝顿时乐的笑了起来,一本正经道:“不敢就好,本郡主就饶过你了!” “是是是,多谢郡主大恩大德啦!”文锦绣忍住笑,苏青筝的性子实在是像个小孩子,自己前世活到三十一岁,加上这一世的十四岁已经可以算是快五十的老太婆了,竟能被她感染的也像个孩子,这样的姑娘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 碧晴走进来看到二位主子面上都带着笑意,不由也弯起了唇角,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她微微屈膝:“小姐,江家客人到了,老夫人请您去花厅作陪。” 江家?文锦绣眉梢微微抬了抬:“知道了,下去吧。” 碧晴点点头走了出去,苏青筝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江家人来了,请你去作陪干什么?” 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若是江家其他人,她是不必去作陪的,能让老夫人亲自派人来请,那么来人定然是永明侯夫人了,她一向在意江家的脸面,自己女儿的葬礼怎么会不出席呢? “我总感觉他们没安好心。”苏青筝对江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语气也冷了下来。 文锦绣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郡主怎么这样讨厌江家人?” “他们处处针对你啊,还——”话说到这里,苏青筝却突然顿住了,面上涨了涨,最终胡乱摆了摆手:“反正就是不喜欢他们!” 文锦绣看着她,面上带着点点浅笑,她知道苏青筝为什么这么讨厌江家人,不只有自己的原因,更多的是江云骁之前用鎏月弯弓算计哥哥的事,她微微叹了口气,苏青筝怕是对哥哥动情了,可是哥哥却未必有这份心思,若是有还好办,若是没有……她看了苏青筝有些泛红的脸,实在不想看她伤心。 “郡主不喜欢江家人,为什么喜欢跟我结交呢?”二人并肩走出竹华斋,阳光落在二人肩上,给二人镀上一层金光,文锦绣看了苏青筝一眼,这个问题她也想过,苏青筝主动与她结交,难道仅仅是因为段祈煜? 苏青筝微微顿了顿,随即朝文锦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啊,接近你们可是别有企图的,至于是什么企图,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说完就朝前跑去,边跑边回头朝文锦绣眨了眨眼睛,文锦绣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她已经跑出好几步远,不由无奈地吩咐碧晴:“派两个人跟着郡主,将她送到大长公主身边再回来。” 碧晴点头应了,文锦绣这才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花厅里,永明侯夫人坐在上首,垂着眸子一言不发,老夫人坐在她下首,面色微微沉了几分,江云峰的妻子何氏,江云澈的妻子孟氏以及江云海的妻子刘氏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唯独不见吴氏。 赵敏兰站在老夫人身边,这里坐着的都是有诰封的夫人,又都是嫡妻,她一个侧室是没资格坐着的。 “亲家夫人近来身体可好?”老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客套地问了一句。 永明侯夫人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托您的福,还好。” 老夫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但想到江家如今的境况,心中也痛快几分,故意做出担忧的样子:“听说云骁病了?太医怎么说?” 果然,永明侯夫人顿时冷了脸:“云骁只是有些累而已,哪里有什么病!” “那就好,唉,云骁跟儿媳妇感情向来好,我拿他也是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他一向骄傲,昨天的事要是有个什么想不开的,亲家夫人一定要多多开解啊,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言语一声,锦绣虽不才,但也能帮着看看,我可是担心的很啊!” 老夫人语气诚挚,仿佛真的十分担心一般,永明侯夫人藏在袖中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脸都要气绿了。 老夫人心里暗爽,永明侯夫人压在她头上几十年,如今她才能一抒胸中郁闷,这感觉真是痛快! 何氏,孟氏,刘氏听着二人的话,都是微微垂下眸子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这是只听门外婢女道:“四小姐到!”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题外话------ 推荐妖娆青儿穿越之农家俏厨娘此文12号至15号PK中! 现代女厨师欧阳雪穿越为古代已婚俏妇单滟灵。 家有帅气相公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婆婆嚣张跋扈爱吵架,还嫌弃生了个赔钱货。 公公五官端正、风流倜傥,临老时还想纳个年轻貌美女子做小妾。 弟弟、弟妹假老实,生个儿子得意忘本。 她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左修修、右整整,美好生活就在前方,看她带领全家过上幸福的日子。 (PS:本文主打重庆美食,喜欢吃美食爱美食的,走过路过机会不容错过。) 第一百零三章 佛口姨娘 文锦绣走进来,永明侯夫人立刻攥紧了手指,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如果不是她,江云骁怎么会被气的下不了床,偏偏她今日还必须对她好脸相迎。 何氏看到永明侯夫人的脸色,心中一片清明,孟氏和刘氏对视一眼,眼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江云骁得意时没少给她们脸色看,对外说是一母同胞,实际上却是利用他们,何氏上次被文锦织耍了一通的事回去就跟她们说了,可永明侯夫人不光不信,还抱怨了何氏一通,何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文锦绣将几人的心思收入眼底,面上带着盈盈浅笑:“锦绣见过祖母,外祖母和各位舅母。” 老夫人见她进来,脸上顿时笑了起来:“你来了,快过来坐,今天事情多,本不该叫你过来,只是你外祖母说有事找你。” 文锦绣含笑点了点头,看向永明侯夫人:“不知是什么事?” 永明侯夫人脸色顿时僵了几分,朝何氏使了个眼色,而何氏正低下头看袖子上的花纹,孟氏和刘氏说话,根本没有朝她看一眼,永明侯夫人心中顿时涌上不满,只是这样的场合却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 文锦绣眸中笑意更深,昨天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今天就想跟她说说话?永明侯夫人当自己是傻子吗?她心中这样想,面上一派淡然:“我也正有事找外祖母呢,母亲去世,外祖母想必难过的很,锦绣收拾了一些她的遗物,想着给外祖母做些念想。” 她说着拍了拍手,永明侯夫人面上带出几分焦急,她今天来可不是要什么遗物的,刚想开口,只见碧晴已经带着两个丫头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文锦绣唇角笑意更深,起身指着托盘里的东西道:“这是母亲常戴的鎏金点翠雀鸟钗,这是母亲珍藏的一对翡翠玉镯,原本是打算等五妹妹十五岁行笄礼的时候送给她的,可惜再也不能了……” 她每说一件东西,永明侯夫人的脸色就难看几分,这些东西都是嫡夫人出嫁前她亲手挑选的,如今东西还在,可人却没了,文锦绣还拿这些来刺激她,简直是恶毒至极! “对了,还有这个,这是——” “够了!”永明侯夫人直喘粗气,冷冷打断了文锦绣的话,文锦绣仿佛吓了一跳,一双剪水明眸无辜地看着她,永明侯夫人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怒气,尽量稳住声音道:“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心道永明侯夫人还是忍不住了,面上却犹豫地看向老夫人:“祖母……”一副不知怎么办的样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脑中快速思索着永明侯夫人的用意,半晌微微点了点头:“随你外祖母去吧,我叫人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她们就是。” 永明侯夫人脸色顿时僵了僵,老夫人这么说,就是怕她对文锦绣不利,以前她是绝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的,如今竟然也敢说这样的话,真的当她可以凌驾于自己头上了吗? 文锦绣这才点了点头,起身道:“既如此,外祖母请。” 永明侯夫人冷哼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婢女领着二人一路走到一处偏房,进了门,文锦绣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永明侯夫人看到她的笑意,心中越发恼恨,文锦绣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声音轻缓:“外祖母找我有什么事?” 永明侯夫人咬了咬牙,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在一个小辈面前说不出话来,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声音带了几分感叹:“这里没有外人,外祖母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永明侯夫人深吸几口气,下定决心一般看着文锦绣:“你放过云骁!” 文锦绣仿佛十分意外:“外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城外的林子是你烧的,宝库也是你劫的,更是你派人将此事传到云骁耳朵里,你知道他心高气傲,定然会因为此事生气,你的目的不就是气死他吗!”永明侯夫人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江家就是谋反的大罪,到时候哪怕皇帝会顾忌永明侯和江云赫,也定然是要杀了主谋江云骁的。 文锦绣嗤笑一声,仿佛不明白一般:“外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舅舅私藏兵器甲胄,私自喂养战马,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外祖母不该来找我,应当去向陛下陈情才对。” 永明侯夫人神情一滞,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让皇帝知道?一旦传出去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她今日来的目的是让文锦绣放江云骁一马的,偏偏她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她面上露出不耐:“文锦绣,我知道你手里有那些证据,你难道一定要云骁的性命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 文锦绣不由失笑,狠毒?她居然怪她狠毒?是谁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她的性命?她不过是还击而已,可是永明侯夫人却不会觉得是江云骁没事找事,她只会怨恨文锦绣害死嫡夫人,害的江云骁丢了半条命,更害得她要这样低声下气,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那么外祖母想要我怎么做呢?” “当然是毁掉那些证据!”永明侯夫人毫不犹豫道,文锦绣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强忍着笑意:“那么外祖母,我凭什么这样做呢?”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江家私藏兵器的大本营,又好不容易找到江云骁私自购买军火战马的账册,永明侯夫人轻而易举一句话就想让她交出来,未免太轻松了吧? 永明侯夫人没想到她居然问她凭什么,在她看来,她说什么文锦绣就应该照做,她一辈子命令别人早已成了习惯,第一次有人问她凭什么,她居然敢!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江家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股自视清高的傲气,因为他们一生下来就带了光环,永明侯夫人多年来身处高位,年轻的时候跟随永明侯南征北战,连皇帝都要对她礼让三分,这样的傲气平常看来没什么,毕竟有江家在,谁也不敢说什么,可现在皇帝摆明了要收拾江家,加上朝中武将越来越多,皇帝对江家早已不那么倚重了,永明侯夫人还看不清眼下的形势,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永明侯夫人错愕地看着她,却见她根本不受影响,半晌才皱起眉头:“你若是肯交出证据,梅儿的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文锦绣轻轻勾起唇角:“外祖母,母亲是自己失足跌到兽栏的,跟我可没关系。” 永明侯夫人被她一噎,面上带了几分怒容,刚想斥责文锦绣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然而对上那双平静的眸子,要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道:“他毕竟是你舅舅……” “舅舅?外祖母这话未免说的太轻巧了吧?舅舅诬陷我是南疆反贼的时候可丝毫没拿我当外甥女,外祖母是不是还想说文家和江家是姻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呵,这话以前说我信,现在你觉得谁会信?” 文锦绣唇角带着冷笑,看着永明侯夫人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眸中冷意森森:“外祖母,我不是傻子,那么多兵器甲胄,单凭舅舅一个人就能买得到么?” 永明侯夫人浑身狠狠一颤,面色顿时白了,那本账册记录的不仅是江云骁与各大军火库的来往,其中还有朝中部分他们的人脉,更重要的是,那些军火大部分都是永明侯和江云赫秘密运回京城的,这些在账册上都有记录,一旦账册交到皇帝手里,他们就全完了!这才是她一定要文锦绣交出证据的原因。 “你——” 文锦绣看着她,脸色早已冷了下来,江家人早有谋反之心,前世的自己过的太过糊涂,什么都不清楚,还一心觉得江家的舅舅们都慈眉善目,现在想来,那日的事颇有蹊跷,原本百战不败的江家人突然就败给了南离,而且朝中大将早已被剪除大半,段祈煜不得已御驾亲征,这才给了太后可趁之机。 永明侯夫人狠狠瞪着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外祖母,您打算怎么给我吃罚酒呢?”文锦绣浅浅笑着反问,永明侯夫人被她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文锦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永明侯夫人被她刺激的心头恼怒,面上却还要压下怒意:“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交出那些证据,只要你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外祖母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把话说明白,我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一物换一物如何。” 永明侯夫人死死攥住拳头:“你要什么?” 文锦绣檀口轻启:“我要江家这些年所有的人脉,包括朝中官员,军中将领,甚至贩夫走卒,是所有,外祖母明白么?” 永明侯夫人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文锦绣,她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最多要些宝物钱财罢了,没想到她竟然要这个?这可是江家经营百年所有的根基啊!文家效忠太子,有了这个,段祈煜就可以剪除江家大半的羽翼,到时候捏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文锦绣静静看了她片刻,微微笑了笑:“外祖母,你可要想清楚,同意我的条件,只不过会损失一部分势力罢了,若是不同意,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又会如何做?” 永明侯夫人后背冒出冷汗,她在迅速思考着怎样做才是对江家最有利的,文锦绣一直关注着她心里在想什么,慢慢道:“外祖母要是不同意也可以,横竖我也损失不了什么,出来这样久了,我该回丧礼上了,母亲去世,我这个做女儿的总要哭一哭以尽哀思。” 她说着便站起身准备出去,永明侯夫人猛然挡住了她:“我可以给你,但我也有个条件。” 文锦绣不说话看着她,永明侯夫人咬了咬牙:“我要你发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对江家下手。”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外祖母放心,只要江家人不找事,我是绝不会主动与你们为难的。”换句话说,若是江家有谁敢来找她的麻烦,她也绝不会手软罢了。 永明侯夫人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气的胸口直疼,冷笑一声:“你果然狡猾!” 文锦绣笑颜如花:“谢外祖母夸奖。” 永明侯夫人闭了闭眼,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狮头拐杖,永明侯把江家交到她手里,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错漏,偏偏在文锦绣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这回江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简直要气的吐血,不过文锦绣提出这个条件,她难道就一定要照做么?想到这里,她眼中带了几分深意看了文锦绣一眼,猛然拉开门走了出去。 香荷院,一妇人正跪在菩萨面前诵经,手中的木槌一下一下敲在木鱼上,她手里的佛珠一下一下拨动着,发出轻轻的咯哒声。 香荷院是将军府最边角的一个院落,只有其他院子的一半大,而且地势偏僻,要穿过一个一人高的角门才能看到,而院子的主人又在角门处种了许多藤萝,将原本就不大的门掩映的更加隐蔽,若不仔细看,甚至不知道角门后还有个院子。 “姨娘念了一上午了,喝口水歇歇吧。” 浅绿说着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那妇人微微摇了摇头,抬眸看着桌上的菩萨:“外面的丧事办完了吧。” “已经出殡了,宾客们也都慢慢散了。”浅绿如实回答道。 “是啊,都散了,尘归尘,土归土。”那妇人淡淡说着,看向浅绿:“去拿香来,我也该替她上柱香,祝她早登极乐。” 浅绿应了一声递给她一炷香,那妇人接过,微微垂眸念了几句什么,起身将香插进了香炉。 “咱们四姨娘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一天到晚就只会在菩萨面前念经,住到这么个破地方,连太阳都见不着!” “就是,看看人家侧夫人现在多威风,府里这些日子出了这么多事,别人都借机往上爬,偏咱们被困在这里,伺候一个活死人,真是倒霉透了!” “谁说不是呢,侧夫人我见过,温温柔柔一个人,又善良又大方,比四姨娘不知好了多少倍!” “侧夫人再好,也好不过四小姐去,你说都是小姐,怎么这日子就过的天差地别呢?看看咱们大小姐,啧啧……” “切,还是别说那个病秧子吧,娘是活死人,女儿是药罐子,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 窗外传来丫头一句比一句难听的抱怨声,浅绿面上气的通红,立刻就要出去斥责她们,四姨娘看了她一眼:“菩萨面前不可冲动。” 她说完朝着菩萨深深行了一礼,浅绿无奈地看着她,终究看不过眼劝道:“姨娘,奴婢觉得……” 她话未说完,四姨娘就阻止了她的话,淡淡道:“这府里是谁的天下不重要,别人说什么也不重要,百年后不过都是一捧尘土罢了,何须计较那么多。” “可是姨娘,奴婢就是看不过眼。”浅绿伺候了四姨娘多年,她进府时四姨娘就已经住到了香荷院,多年以来,她对这位主子的性子也摸了七八分,四姨娘一心向佛,每日不是诵经就是抄写经文,性子淡然的很,她进府这么多年就没见将军来见过四姨娘,可这位主子却一点不放在心上,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也只当没听到而已。 四姨娘摇了摇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众生皆是虚妄,又何须为这些小事烦恼?” 她说着示意浅绿扶她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摊开桌上的经文慢慢写了起来,一个丫头走进来,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由撇了撇嘴,敷衍地行了礼:“大小姐的药熬好了,要现在送去么?” 四姨娘停了手中的笔:“浅绿,去把桌案前供奉的瓷瓶拿来。” 浅绿应声拿来一个通体雪白的瓷瓶递给四姨娘,四姨娘接过打开,一股异香顿时飘了出来,她伸手倒出一粒放到手心,示意那丫头将药拿来,那丫头不甚乐意地走上前将药罐递给她,四姨娘将手里鲜红色的药丸丢进了药里,浅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些年来大小姐的药都是这么吃的,这瓶子里的药丸是大夫特意配制的,四姨娘信佛,为了使她的病情早日好转,便把这些药供奉在菩萨面前,希望菩萨能保佑大小姐早日恢复健康。 药丸入水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那药也发出一丝淡淡的香气,四姨娘挥挥手示意那丫头下去,把药交给浅绿:“去给大小姐送去吧。” 浅绿点点头,接过药罐走了出去,四姨娘等她出去了,又朝菩萨看了一眼,这才低下头重新抄写起经书来。 ------题外话------ 掉了好几个收藏,吓死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_〒【生无可恋脸】 第一百零四章 英雄救美 嫡夫人的丧礼过去之后,一切像是恢复了平静一般,江家人答应了文锦绣的要求,当天下午就将名单送到了她的手上,她只是随意地看了几眼就丢在了一旁。 等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等来江家的报复,文锦绣不由也有些好奇起来,永明侯夫人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呢? “在想什么?” 晚香楼三层的雅间内,段祈煜看向兀自凝神的文锦绣,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 文锦绣也不看他,目光透过窗子落到不远处,那里正有一个姑娘跪在地上卖身葬父,她目光深了几许,慢慢道:“在想江家人,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段祈煜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他们早有不臣之心,给你的名单上面虽然有一部分江家的势力,不过最重要的势力都被隐藏了,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我猜定然是要动用这些势力了。” 文锦绣接过纸看了看,唇角慢慢勾了起来,恰在此时,那卖身葬父的姑娘身前突然围了几个人,离得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光从那姑娘不住后退的动作便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找她麻烦的。 “你们,你们是谁!” 那姑娘惊恐地看着围到她身边的几个大汉,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各位大爷行行好,小女子的父亲病死了,我没有钱替他安葬,这才不得已卖身葬父,求各位高抬贵手,不要与我为难。” 那大汉闻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猥琐地盯着她看了看,其中一个还吸了吸口水:“哟,长的还不错,你卖身葬父,不如就卖给我好了,我正缺个暖床的。” 他一说完,几个大汉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那姑娘更加惊惧,不住地摇着头:“我,我是卖身做奴婢,不,不……”她急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这副模样落在那些大汉眼里却更引起一阵阵笑声。 “不什么不,横竖你爹也死了,不如你就跟了我,从此吃香喝辣如何?”一个大汉说完就上去拉那女子的手臂,那女子慌忙挣扎着,却无法敌得过几个大汉合起来的力气,眼看就要被强行带走,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几个大汉看向来人,见他穿着一身明蓝色绣日月星辰锦袍的衣裳,腰间挂着一把宝剑,头上带着星月流云宝石冠,冠两侧垂下长长的玉带,那玉带低端坠着一对蓝的透明的宝石,此刻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管爷爷的闲事!”一个大汉气势汹汹走上前,凶神恶煞地朝蓝衣公子挥了挥拳头。 蓝衣公子眉头一立,一把扣住他的拳头,手上微微用力便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面上带着冷意:“这闲事本公子今日就管定了!” 那大汉被他拧着手腕,痛的不住惊呼,连声告饶,蓝衣公子冷着脸一把松开他:“还不快滚!” 那大汉得了自由,立刻往后面跑了几步,朝其他人道:“兄弟们,上!”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咬了咬牙冲了上去,那蓝衣公子却是毫不畏惧,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打翻在地,他狠狠踩着一个大汉的胸口,眉间染上戾气:“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说着脚下便要用力,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见到这情况都不敢阻拦,眼见那大汉就要丢了性命,恰一旁的姑娘却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公子,他们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公子高抬贵手,饶了他们性命。” 蓝衣公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地上的大汉:“还不快滚!” 几个大汉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那姑娘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今日多谢公子相救,还未请教恩公姓名。” 那蓝衣公子只是笑了笑,目光中划过一抹深意:“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刚说完,几个穿暗棕色衣服的侍从便快步挤过人群跑了过来:“公子,可找到您了,咱们得快些走了。” 蓝衣公子点了点头,转身拨开人群就带着侍从离去,离开时目光有意无意地划过楼上一直看着这一切的二人,文锦绣恰到好处流露出几分欣赏,蓝衣公子看在眼中,面上带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笑意,而那姑娘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摸了摸手里的东西,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晚香楼上二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段祈煜唇角勾起冷笑:“果然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码。” 文锦绣收起面上的笑:“还不止呢,做戏就要做全套,等着瞧吧。” 他既然想在她面前留下一个英雄救美的好印象,就不会只做到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影卫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属下发现那女子偷走了那位公子的玉佩。” 文锦绣眉梢微抬,段祈煜淡淡应了一声,她微微勾了勾唇:“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过一会儿好戏就要上演了。” 段祈煜失笑,破天荒的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吩咐人跟着,自己则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滚动声,拐角处几个黑衣人见马车驶了过来,互相对视一眼,今日的事若是成了他们就吃香的喝辣的,若是败了,等待他们的将是生不如死的结局,他们务必要成功杀掉文锦绣,绝不能再次出现意外! “小姐,有埋伏。” 如幻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手。” “呃?”如幻愣了愣,但看到文锦绣一脸笃定的样子,放在腰间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就在此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随即就听到车夫的惨叫声。 主仆二人靠在一起,文锦绣眼眸平静,口中却害怕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叮当几下,便有几根长箭穿透车厢射了进来,那长箭碰到车厢壁,顿时发出异样的气味来,文锦绣朝如幻示意一眼,如幻立刻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吃了下去,顿时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无力地靠在文锦绣身上,同时文锦绣不要命地尖叫起来,仿佛十分害怕一般。 “这就是你说的目标?胆小怕事,一点点小危险就吓成这个样子,就这也配你如此忌惮?” 不远处茶楼里,蓝衣公子不屑地扯了扯唇角,江云骁狠狠攥紧拳头,眼眸中冷意森然:“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她可没有表面上那么柔弱。” 在他的长枪之下还面不改色的女子,怎么可能被小小的黑衣人吓破了胆呢? “行了,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她身边那个婢女已经不顶用了,她当然会害怕。”蓝衣公子笃定地笑了笑,江云骁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衣公子看着不远处被黑衣人围攻的马车,眼见文府的护卫就要不敌,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那箭上有我特制的七杀散,专门对付那些武艺高强之人,武功越高威力越大,那婢女不是高手么?在七杀散面前保证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江云骁恨意拳拳:“你既有如此能力,干脆直接将她绑了享用不是更好,偏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蓝衣公子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一旦查出来对我是极大的不利,你们皇帝也正好有理由为难我,我会这么傻?凡事都要心甘情愿,听你说这丫头跟太子有些不清楚,你说我要是能让她对我死心塌地,那得多有趣!” 江云骁眼眸顿时冷了下来:“别忘了咱们的条件,我要她生不如死。” “啧啧,你还真是狠心,那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蓝衣公子感叹一声,不远处文府的护卫都受了伤,已经抵挡不住黑衣人的攻势,他唇角挑起一抹笑意:“该我出场了。” 他说完便丢下江云骁飞身上前,一脚踢开试图闯进马车的黑衣人,怒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当街行凶!” 文锦绣听到这声音,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耳边很快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消片刻便归于平静,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一张昳丽无双的脸就出现在文锦绣面前,年纪大约二十岁,那张脸不像段祈煜那种颠倒众生的美,而是偏阴柔,只是这种阴柔,多一分则太深沉,少一分又缺了韵味,此人五官组合在一起让人觉得恰到好处,没有一处不和谐。 此时这张脸的主人朝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微红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别怕。” 如同清泉落入山间的声音。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怪不得有这样的自信对她使美男计,这样的容貌的确是上乘,若她还是前世的小姑娘,怕是已经脸颊通红眉眼羞涩了,只是对于现在的她,这样的把戏未免太过幼稚。 “姑娘,可有受惊?” 蓝衣公子微微诧异,文锦绣这时候不是应该脸红心跳,眉眼含春的么?平常女子见了他都是这样的表情,而她却发起呆来……莫非,被自己的魅力折服了? 读到他心中所想的文锦绣嘴角狠狠一抽,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信,但面上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是征南将军的女儿,不知公子府第何处,改日定让家父登门道谢。” 蓝衣公子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果然跟其他女子一样,见到他都是自报家门然后询问他的住址,随后就是无休止的骚扰,但他很快收敛了这份不满,微笑道:“原来姑娘是文家的小姐,在下萧衡阮,文小姐的婢女好像中了七杀散,我这里恰好有解药,是昨天一个朋友给的,她服下不出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文锦绣眼眸微眯,不得不为萧衡阮的心思拍手叫好,聪明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多疑,遇事总会往复杂的想,一般来说,如果是下毒者是不可能这么大方的给她解药,而他聪明就聪明在说了是朋友给的,这话就是引导着她认为他是被人坑了,至于是谁,以她的聪明自然会猜出是江家人,这话既大方承认了他跟江家人有关系,又显示出他是一个被朋友坑了的可怜人从而引起她的同情,不得不说,萧衡阮很会说话,他很清楚说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多谢萧公子,这解药……可是江家人给的?” 萧衡阮错愕地看了她片刻,随即点了点头,爽快承认道:“是的,以前在外面见到过,江家几位老爷见我十分感兴趣就给了一些,说起来你还是云骁的外甥女吧,这样,我送你回去好了,也免得路上再有什么危险。” 文锦绣面上恰到好处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你跟云骁是亲戚,我送你回去是应当的。”萧衡阮说着露出迷人的笑容,仿佛真心实意这么说一般,只是文锦绣早将他内心想法了解的十分透彻,怎么会被他迷惑?她感激的笑笑:“那就多谢萧公子了。” 萧衡阮心中冷笑,对文锦绣又轻视几分,自己三言两语就骗到了她,江云骁那个蠢货还拿她当个劲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幻一直听着二人的谈话,见萧衡阮出去了,才有些纳闷地看着文锦绣:“小姐,你不会——” 文锦绣朝她使了个眼色,她顿时住了口,小姐这么做,主子不会不知道,既然他都没有开口,自己也不用多问什么。 文府的马车已经坏掉了,萧衡阮特地找了新的马车将她送到将军府,只是几人刚刚走到将军府门前的街道上,就见府门前围了一大堆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吵的人心烦。 萧衡阮示意车夫停在人群外,掀开帘子伸手要扶文锦绣下车,文锦绣没动,如幻冷冷看了他一眼,直接跳下车将文锦绣扶了下来,萧衡阮也不生气,极其体贴地护在文锦绣身侧不让人撞到她,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文锦绣走近,只见一白衣女子跪在将军府门前,神情凄婉,眸中含泪,将军府的侍卫想要赶走她,可一说让她离开她便哭的更加厉害,像是他们欺负了她一般,他们既生气又无奈,见文锦绣回来了,管家忙走上前来:“小姐,这女子跪在这里好一会儿了,就是不走怎么办?问她什么情况也不说,请她进去也不进。”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老夫人知道么?” “还不知道,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奴才瞧着这姑娘手里那块玉佩,好像是大少爷的,便没敢告诉老夫人。” 文锦绣眉心微蹙,看向那女子,只觉得相貌有些面熟,她细细思索片刻,这正是刚刚卖身葬父的女子,唇边挑起冷笑,她走近那女子:“这位姑娘,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跪在将军府门前呢?” 那女子闻声眼泪顿时落了下来,目光却是毫无神韵,她直直地看向前方:“你,你是谁?” 如幻冷眼看着她:“我们小姐是嘉宁郡主!” 那女子这才磕了个头:“小女见过郡主,我是城东李老汉的女儿,这次来是特地要报答文公子的恩德,若不是他,我便要被人欺凌,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求郡主让我留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吧!” 文锦绣目光顿时冷了下来,这女子说是为奴为婢,可若真的让她做奴婢,他们将军府岂不是要落个欺负寡女的名声?再说这女子根本不甘心做奴婢,否则也不会这样大庭广众跪在这里。 她冷笑一声:“这位姑娘,你记错了吧,我哥哥可从没有救过什么人。” “怎么会呢,真的是文公子救了我呀,我卖身葬父险些被人强行拉走,是他及时出现救了我,你们难道是嫌我是个瞎子?可是爹爹教导过我,一定要有恩必报的,求郡主开恩,让我留下来吧!”她边说边不住地磕头,仿佛十分悲戚,文锦绣眼眸越来越冷,若真的留下她,不出半日就会传出许多难听的话来,这人的目的分明是毁了文沐宸的名誉,这简直触碰了她的逆鳞,她已经对这个女子起了杀意。 那女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里的玉佩递过去:“这是文公子的玉佩,他特地嘱咐我,若是有需要可以来找他。” 文锦绣接过玉佩,目光落到玉佩上刻着的“文”字上面,唇角绽出冷笑:“谁告诉你这玉佩是我哥哥的?” “是文公子亲口告诉我的啊,他还说这玉佩是他随身携带的。”那女子信誓旦旦地说着,话里话外却在抹黑文沐宸,随身携带的玉佩落到了一个孤女身上,而且人家还找上门来报恩,这不就是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吗?在场的众人都是平头百姓,这女子在这里闹,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撒谎,这玉佩根本不是我哥哥的。”文锦绣将那块玉佩还给她:“我哥哥身为武将,身上从不戴这些环珮叮当的东西,而且这块玉佩是西诏特有的勾丝玉,上面雕刻的乃是西诏的文字,怎么会是我哥哥的东西?你分明是想混进将军府,究竟是何目的,还不从实招来!” 那女子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听到文锦绣这么问,身子不由颤了颤,随即冷笑一声,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袖间的匕首朝文锦绣刺了过去! ------题外话------ 今天考试,生死攸关的时刻…… 第一百零五章 除去内奸 文锦绣靠她很近,她出手又快的惊人,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如幻眉头一凛,刚准备出手,却听到一声痛呼,不知什么时候,萧衡阮已经飞身上前挡在了文锦绣面前,快速将她推到一边,同时一脚踢在那女子的手腕上,将那匕首直直踢飞出去,只是那女子速度太快,他有些避让不及,匕首划伤了他的胳膊。 “绣儿!” 文沐宸刚刚赶到就看到这样的情景,简直吓得魂都要没了,一把将她拉过来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萧衡阮已经将那女子制服,文凛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本将军家门前行凶!” 周围围观的人在那女子出手的时候就慌忙散去了,侍卫们将那女子围在中间,那女子冷哼一声:“我是来杀你们的,如今我任务失败,你们要杀要刮一句话!” 文凛听到这话,拳头攥了攥,抽出长剑就要朝那女子砍去,文锦绣忙阻止了他:“父亲,她身上有西诏的勾丝玉佩。” 听到她这话,文凛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他左右看了看,大门口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挥挥手命人将那女子带下去,一双眸子落在了萧衡阮的脸上:“这位是……” 文锦绣忙解释道:“这是萧公子,刚刚就是他救了我,若不是他,我怕是要命丧当场了。”说着还向萧衡阮投去感激的一眼,萧衡阮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更甚。 文沐宸显然不相信文锦绣的话,一双锐利的眸子在萧衡阮脸上扫过,听到这人姓萧,心中便大概猜出了这人的来头,文凛也猜到了萧衡阮的来历,当下也不敢怠慢,朗声道:“既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就请进府喝杯茶吧。” 几人进了府,刚刚走到前厅,文锦绣就看到一少女走了过来,那少女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既灵动又大方,她唇角不由绽出一抹深邃的笑意,那女子走近,她眼眸微动:“三姐姐,好久不见。” 文锦纤见到她,眼中克制不住地露出恨意,然而看到萧衡阮的瞬间却变成了惊艳,这样的男子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便是大月几位皇子都不如他,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连文锦绣的招呼都忘记了回应。 文锦绣含笑看向文凛:“父亲,三姐姐回来了,那五妹妹应该也回来了吧?不知她在哪呢?” 文凛有些尴尬,文锦绣如今的地位已经不同以往,接文锦纤和文锦织回来的事他们事先都没有知会她一声,要在以往她问起,他恐怕只会不耐烦地说一句长辈的事情少过问,而现在他却不能这么说。 文锦绣唇角微微扯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文凛之所以会接她们回来,一是六姨娘和赵敏兰的枕头风,六姨娘担心女儿,赵敏兰么,当然是迫不及待地显示她的贤惠,从而让文凛放心将她扶正,但这并不足以让文凛这么快接她们回来,文凛会这么做的重要原因……她目光落到萧衡阮身上,就是跟此人有关了。 “你母亲不是去了么,锦织去给她上柱香尽尽心意,晚些时候咱们一起用晚饭。”文凛敷衍地说了两句,看着发呆的文锦纤,脸色更是沉了几分:“你刚回府,去看看你姨娘吧。” 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一个陌生男子出神,这样的女儿简直是文家的败类,可现在有外人在,他再生气也不能发火,只冷声让文锦纤下去,而文锦纤却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他不由咬了咬牙,婢女见他快要发火,忙扯了扯文锦纤,文锦纤这才反应过来,忙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跑走了。 文锦绣唇边始终挂着优雅的微笑,见文锦纤走了却还躲在柱子后面往这里张望,她心头微微一动,关切地看向萧衡阮:“萧公子,你的手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啊!” 萧衡阮一愣,下意识皱起眉头,却又很快的松开,微笑道:“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他神色变化只在一瞬间,却没能逃过文沐宸的眼睛,文锦绣不赞同地嗔道:“怎么是小伤呢,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有一些上好的伤药,前面就是前厅,正好替你包扎一下。” 离得远的文锦纤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到文锦绣笑颜如花,萧衡阮也是眉眼间透着温暖,她眼中不由射出怨毒,凭什么文锦绣那么幸运,什么都能得到,全天下的好东西都集中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她什么都有了,名誉,地位,感情,明明她们都是庶出,只因为她有个好大哥的庇护成了嫡女,就什么都要高她一等,她不甘心! “小姐……”凝露见她这个表情,心中不由有些担忧,文锦纤的性子她知道,向来眼高于顶自视甚高,又一向跟文锦绣过不去,现在偏偏让她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她心头的恼恨可想而知。 片刻功夫,文锦纤已经恢复了平静,庵堂这么多日子她可不是白待的,遇到事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冲上去,反正文锦绣最终都会死的,多得是人想要她死,她如今已经回来了,还怕不能报仇么?想到这里,文锦纤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凝露身子微微颤了颤低下了头。 前厅,文锦绣细心地替萧衡阮包扎着伤口,边包还边嘱咐着一些注意事项,萧衡阮心中不由犯起嘀咕,江云骁给他的情报里说了文锦绣会医术,可是据他所知,文锦绣一向是面热心冷,他之前也认为她是故意做出对他热情的样子,可是看文锦绣的眼睛,纯洁的不掺杂一点杂质,仿佛真的很开心一般,闪闪发亮……莫非她真的被自己吸引了?想到这个可能性,萧衡阮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厌恶。 等伤口包扎完毕,萧衡阮郑重其事地朝文凛抱了抱拳,又小心地看了看左右,见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面上这才露出歉疚之色:“文将军,十分对不起,那女子是我在闹市救下的,却不知她何时顺走了我的玉佩,还妄图混进将军府,今日幸亏文小姐没有受伤,不然我真的是心中难安。” 文凛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萧衡阮叹了口气:“我想我的身份你们都知道了,父皇派我出使大月,特意交代我要跟文家江家好好相处,莫要得罪了你们,可是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让文小姐差点受伤。” 文锦绣眼中划过深意,她果然没有猜错,萧衡阮来自西诏,是西诏皇室三皇子,西诏不是大月,南离和大满这样的大国,只是依附大月生存的边陲国家,西诏皇帝自知无法抵抗大月,多年前就向大月臣服,每年更是会派遣出众的皇子出使大月,上贡一些珍奇珠宝以及本土特产,历来派遣的皇子都是西诏皇室中最优秀的,可以说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萧衡阮见他们并不意外,下意识看向文锦绣,却见她也是满面淡然,心中不由微微松口气,以文锦绣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他的身份,或许从那块玉佩出现开始她便已经知道了,若是她此刻装作震惊的模样,他反而会觉得她心机深沉,连带着之前所有的判断都要重做考虑,可她露出淡然的表情,要么是被他的容貌吸引,要么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了。 文锦绣忍住想笑的冲动,物极必反,做戏不能做太过,随意露出一点真实的想法就让他想入非非了,西诏以后交到他的手里,迟早会被大月吞并。心中这样想,但她面上却显出几分纠结,看看文凛又看看文沐宸,终究忍不住道:“父亲,哥哥,萧公子毕竟救了我,这也不能怪他,是那个女子先是蒙骗他在先,又试图杀我再后,咱们应该查出幕后真凶,可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萧衡阮心中冷笑,果然是他的魅力太大,只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谎话,文锦绣就自动自发地替他编好了谎言,连他解释的力气都省了,他面上歉意更深:“今日的事情是因我而起,明日我便送上一份厚礼聊表歉意,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文凛和文沐宸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几分诧异,文沐宸微微笑笑:“三殿下也是好心,歉礼就不必了,只要殿下多为百姓做善事就好。” 桐华院,听说了所有事的老夫人面色微沉,萧衡阮刚走不久就将文锦绣叫到了桐华院,文锦绣进来的时候,老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朝她开心地伸手,而是冷声吩咐众人出去。 文锦绣心中微动,走上前关切道:“祖母这是怎么了?”话虽如此问,然而她却清楚,老夫人这样定然是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前院的事情刚刚发生,老夫人后脚就知道了,不用说,她知道的定然是被人添油加醋过的,想到这里,文锦绣眼眸微微冷了下来,南疆一事她没有惩罚那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可她却不知悔改,既如此就怪不得她狠心了。 老夫人看了文锦绣一眼,虽然有些生气,但也知道文锦绣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人,屋子里的下人早就退了出去,她长长叹了口气:“锦绣,我知道你年轻,有些事看不明白,今日叫你过来,是特地嘱咐你,离萧衡阮远点,先不说他跟江家关系匪浅,接近你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纵然没有,可他是西诏皇子,你若真的看上他,可是要和亲远赴别国,到时候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怎么活?” 文锦绣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老夫人还要跟她绕些弯子,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就说了出来,老夫人说着仿佛已经想到文锦绣落到那步田地的惨状,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心疼:“你可要想清楚,可别一步错步步错!” “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孙女跟萧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他连着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又被刺客刺伤,于情于理咱们也不能弃之不顾不是?”文锦绣说着伸手替老夫人一下一下地按着肩膀,将萧衡阮两次救下她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淡淡道:“老祖母放心,孙女不会做出糊涂事的。” 听了她的解释,老夫人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文锦绣是个有分寸的人,听她的解释,她与萧衡阮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想起刚刚自己听到的闲话,她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老夫人何等聪明,不过片刻就想明白了这件事,但当着文锦绣的面却什么都没说,说了几句闲话就让她出去了。 文锦绣回到竹华斋,碧晴早已泡好了茶,不消一会儿碧雨也走了进来:“小姐,您刚走不久,老夫人就罚铃兰在走廊下跪着,说是跪到晚饭才准起来。” 铃兰?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铃兰是个单纯的丫头,没有那么多心思,她明显是被人推出来当靶子的,老夫人没有重罚想必也是知道这个原因,她淡淡看了碧雨一眼:“去告诉如幻,让她去老夫人院子里,就说我这里有上好的龙井,请嫣翠来取。” 碧雨点点头走了出去,碧晴略微思考片刻,斟酌道:“小姐是怀疑嫣翠?” 文锦绣唇畔划过冷笑,之前如幻说过,段祈煜在将军府布置了四个高手,可江云骁夜闯将军府那晚,除了如幻,其他三个人都没有反应,练武之人五感远比一般人敏锐,那样大的动静,连文凛都惊醒了,可是他们却不知在哪里,很明显被人拖住了,或者说是被下了药,一旦那晚刺杀得逞,这几个人立刻就会没命,当时她就知道,这四个人里面有内奸。 而这并不能证明是嫣翠,可是徐氏在金殿上说的一切她的习惯,芳儿在浣洗院是不可能知道的,斩风隐藏在护卫中更是不可能接近她,唯有嫣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而她又常常去老夫人处陪伴,一来二去自己的喜好她便清楚了,之前不惩罚她也是想给她一个机会,如今看来却根本没有必要了。 如幻的效率很快,很快嫣翠就跟着她走进了竹华斋,一进院子,嫣翠就立刻感觉到几分不对劲,她压下心中的思索,像平常一样走了进去,朝文锦绣福身行礼。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也不说话,屋子里的香炉点着文锦绣特制的清心香,味道淡淡的十分好闻,嫣翠跪了一会儿没听到文锦绣的吩咐,心中竟也不乱,依旧安然任她打量,文锦绣将她的想法看的一清二楚,也不着急让她认罪,嫣翠跟如幻他们不一样,她受到的训练要严酷的多,所以让她认罪简直不可能,而且她也不需要她承认什么。 “嫣翠,英王派你来的真实目的是杀了我吧。” 过了好一会儿,文锦绣才轻轻飘出几个字,声音悠远绵长,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嫣翠先是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随即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小姐果然什么都知道。” 文锦绣勾起唇角:“是啊,我知道的很多,可是还是有很多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掉我呢?我跟他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说着,一双眼睛朝嫣翠看去,这的确是她十分好奇的事情,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想要她死的人,这感觉还真是不爽。 嫣翠笑语嫣然:“小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们向来只知目的,不问缘由,你就是看出花来也没有用。” 她这话让文锦绣不由一怔,她的意思是她知道她有特殊能力?这样的事她连文沐宸和段祈煜都没有说,嫣翠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嫣翠微微笑了起来:“王爷无所不能。” 文锦绣看着她,半晌轻轻笑了起来:“你是笃定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是吗?你安插在老夫人身边,早就防着今日了吧?” “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却也不会让你好过。”文锦绣说着站起身来:“你不要觉得你对我还有价值,你既然知道我的能力,就应该明白我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 她走到香炉旁边,伸手打开炉盖,往里面又添了些香粉,平静道:“我知道你封闭了自己的嗅觉,为的就是怕这香炉里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只是没有告诉你,这香料中的确有一味药可以使人筋脉酸软,却不是通过口鼻使人中毒,而是皮肤,解药恰恰是你可以闻到的香味。” 她说话的时候嫣翠就已经感觉到不适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文锦绣看着她,眸中淡然无波,嫣翠毕竟是老夫人的丫头,她不可以随便处置,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其他手段。 “小姐,她怎么处置?” 听到声响进来的如幻看到嫣翠已经倒在地上,不由撇了撇嘴,文锦绣朝她招招手低声吩咐几句,如幻面上慢慢露出喜色:“奴婢立马去办!” ------题外话------ 你们知道阿绣会怎么处置嫣翠么?嘿嘿嘿嘿…… 第一百零六章 姐妹和睦 “小姐,斩风求见。” 碧晴走了进来,文锦绣轻轻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碧晴应了一声退出去,带着斩风走了进来,斩风单膝跪地:“小姐,这是萧衡阮的资料。” 文锦绣微微挑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她接过看了看,唇角慢慢勾了起来,萧衡阮是西诏本朝最优秀的皇子,文武双全,聪慧机敏,容貌绝佳,在西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西诏的女子无论老少,面对他那张脸都不由得面红心跳,有趣的是,饶是许多女子都向他投怀送抱,可他却一点都不动心,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风评绝佳又资质出众,西诏皇帝甚至打算此次他回到西诏就传位于他。 “不近女色?”文锦绣注意到这一点,眼中划过一抹嘲讽,斩风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下去吧。” 第二日,萧衡阮果然送了许多礼物上门,文凛虽然不想跟他走的太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能好生陪着,从这一日开始,萧衡阮就像着了魔一般,天天都登门拜访,每次登门必然带着许多珍奇宝物,胭脂水粉钗环玉器,全部都是花了大心思的,渐渐的,京中都开始传言,西诏三皇子对文府小姐一见钟情,使出浑身解数追求,甚至有人还将萧衡阮两次救下文锦绣的事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流言越传越是难听。 “这是西诏特有的金线蜜枣,乃是用阿胶,蜂蜜,桂圆等十数种药材炼制,味道甘甜可口,润肺生津,文小姐尝尝喜欢吗?” 晚香楼里,萧衡阮笑的十分温润,这几天,他使尽浑身解数追求文锦绣,文锦绣看他的目光也慢慢多了热情,这让他十分满意,他就知道,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听说三皇子对曲艺甚是精通,尤其擅长弹琴,不知锦绣可有这个耳福呢?”她说着拂了拂身上的艳粉色绣金线桃花的衣裙,这衣裳艳丽如霞,加上她肤色白皙,更衬得她可爱无比。 萧衡阮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厌恶,随即温和笑笑:“当然可以。”说完他便命人抬了一架琴过来,看了文锦绣一眼便轻轻弹了起来,文锦绣当然没错过他眼中的厌恶,但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脸的陶醉。 萧衡阮的琴不像一般男子的豪迈,也不似女子的柔婉,而是一种低沉到极致的抑郁,他起初还保持着在文锦绣面前的温和,渐渐的眉眼却染上戾色,琴声中也多了几分阴狠,如今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了,文锦绣却感觉到一股冷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她微微垂下眸子,取出袖子里的玉箫吹了起来,声音婉转缠绵,诉说的是女儿的心事,萧衡阮听到这样的箫声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唇角挑起得意的笑,都是精通曲艺之人,怎么会听不出这箫声中的含义?原本还想着如何让文锦绣喜欢上他,如今看来根本一点难度都没有,不过略费心意就达到了目的。 “文锦绣,你出来!”门外突然响起苏青筝带着怒气的声音,夹杂着婢女小声的说话声:“郡主,咱们回去吧,公主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不高兴的。” 苏青筝却不管不顾,直接推开了门,见到文锦绣和萧衡阮两个人一个弹琴一个吹箫,更是气的不轻,直接走上前一把掀翻了萧衡阮的琴,怒视着文锦绣。 文锦绣仿若不解地看向她:“郡主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你怎么不说说你这几天在做什么,你,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苏青筝气冲冲指着她,目光落到萧衡阮身上,顿时气上心头:“三皇子,大月比不得西诏民风开放,你这样一直缠着嘉宁郡主,莫非有什么企图?” 萧衡阮眼中闪过杀意,面上却温和笑了笑:“郡主此言何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过是跟嘉宁郡主有多聊了几句,能有什么企图呢?” 还说没有企图?苏青筝怒视着他,当着文锦绣的面就说出这么暧昧的话,还说什么企图都没有,萧衡阮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苏青筝指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向萧衡阮抱歉地笑了笑:“三皇子,我跟云华郡主还有些话要说。” 萧衡阮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她们有话要说,便微微点点头走了出去,只不过却没有离开,而是轻手轻脚地上了屋顶,偷听着二人的对话。 “你想说什么,难道真的看上萧衡阮了吗?区区西诏皇子,怎么跟表哥相提并论?” “郡主,这不一样,三皇子跟太子殿下不一样,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而且我跟太子殿下不过是数面之缘而已,若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现在来质问我的就会是他了不是吗?” “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是不是看上萧衡阮了,你是不是要跟他去西诏?”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仿佛文锦绣在思考一般,萧衡阮屏住呼吸,苏青筝的声音含着怒气,文锦绣的声音则是充满柔情,他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都说陷入爱情的女子是傻子,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不是江云骁斗不过文锦绣,只是他年纪大了些,又不如自己容貌绝佳,又是文锦绣的长辈,文锦绣自然不会对他动心思,可是自己却不同了,果然对这些少女来讲,美男计才是最可靠的。 屋中传来文锦绣轻轻的声音:“是。” 随即是苏青筝带着怒气的摔门声,萧衡阮满意地笑了起来,等了一会儿不见再有声音传来,他刚准备离开,却听到箫声幽幽传了出来,依旧是那情意绵绵的声音,他心中对文锦绣已经寄情于他这件事深信不疑,飞快地朝永明侯府而去,却不知道,在他认为应当是气愤不已的苏青筝,却是憋笑憋的辛苦,文锦绣满面淡然地说着腻死人的话,眸中平静无波。 将军府地牢,常年不见阳光,使得地牢中十分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铁门打开的吱呀声在空旷的地牢中显得十分清晰,文锦绣轻轻走了进去,正在审问那女子的陈东顿了顿,随即走到她面前,有些挫败:“什么都没审出来。” 文锦绣了然地点点头:“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陈东一愣,下意识觉得文锦绣一个小姑娘做这些事情不合适,如幻皱起眉头:“小姐的吩咐还不照做?” “是。”陈东忙点点头走了出去,文锦绣吩咐人搬了椅子坐着,又命人沏了热茶,喝了一杯茶后才微微笑了起来,看着被捆在架子上的女子:“要不要喝杯茶?” 那女子身上已经布满了鞭痕,脸上还被烫伤一块,十根手指已经全部折断,手腕软趴趴地垂着,还在不停地滴血,可见是被挑断了手筋,她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可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冷眼看着她:“不用你假好心,你们文家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文锦绣轻轻笑了笑:“你是西诏的死士,从一开始卖身葬父引得我注意,一来是为了帮助萧衡阮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二来也是想替你家人报仇,是不是?冷月?” 这几日她查探萧衡阮的资料,顺便查清楚了西诏所有的消息,面前的女子名叫冷月,原来是西诏权相冷谦的女儿,可惜一场战争的爆发,冷谦被人暗算背上了叛国的名声,冷家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冷月的丫头穿着她的衣服*,她才得以活了下来,后来幸亏萧衡阮看重她,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她,并且将她培养成一个死士,后来她才知道,冷谦之所以被冤枉,竟是文沐宸想出的反间计,为的就是除去冷家,从而削弱西诏的力量。 冷月冷笑着:“是又怎样,文沐宸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还有你那父亲,你们为了自家的功勋就随随便便残害别人的家庭,没能杀了你们是我无能,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文锦绣等她说完,才摇摇头叹口气:“一心为了家族,若是你父母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我知道早已经有人给你说过无数个可能,比如我会巧言令色地告诉你这些都是误会,为的是挑拨你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是不是?” 冷月眼中闪过惊讶,她竟然知道自己是萧衡阮的人? “即使你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件事跟文家没有关系,冷家被灭门后是谁得了最大利益,这一点你从没有想过么?”文锦绣说着,眼中划过嘲讽:“萧衡阮培养你成为一个死士,却不会告诉你如何看待事情的本质,难怪你还对他死心塌地。” 冷家在西诏的地位就如同江家在大月的地位,虽然是皇帝依仗的对象,却也是忌惮的权臣,若是西诏皇帝真的相信冷谦,无论外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而那所谓的反间计更是可笑,不过是萧衡阮看出了西诏皇帝想要剪除冷家的心思,故意给了个把柄罢了,冷家灭门,皇权得到巩固,萧衡阮这个献计之人也骤然得到了西诏皇帝的关注,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西诏皇帝子嗣众多,都不记得他是谁,正是这件事让西诏皇帝看出了他的能力,这才对他重视起来。 冷月眉头猛然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萧衡阮告诉过你了不是么?他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哦,他说我会故意把这件事栽赃到他身上,为的就是骗你背叛他,他把所有事实都告诉你了,可是你早就中了他的毒,对此深信不疑。”文锦绣似是叹息一般,萧衡阮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从不会隐瞒他做的恶事,甚至全盘托出,但是却会让人对他深信不疑,觉得他是冤枉的,这些年他为了上位做过的事何止针对冷家一件,可是却没有传出他半点不好听的名声,或者说,对他有所怀疑的人都被他杀掉了。 冷月眉头越拧越紧,这些事情的确是萧衡阮告诉过她的,她当初还对他深信不疑,只是换了个人,说着同样的话,她心中却不由得犯起嘀咕来,她开始细细思索萧衡阮这些年来的举动,越想越是可疑,冷家灭门,他猛然成了最受宠的皇子,这两件事之前她没有细想,如今却怎么都觉得不对,而且想想当时他对自己说的话,看似对他十分不利,他扮演的却是一个无辜受害者的形象,她下意识就相信了他,现在想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文锦绣知道她心已经乱了,便慢慢站起身:“他们不会再对你用刑,你若是想清楚了,我可以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若是依旧相信是文家害了你家人,我也给你个解脱的机会,我不会留着一个隐患。”尤其是危害到我哥哥的。 她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看向冷月:“还有,不要骗我,否则我便派人去西诏挖出冷家的坟墓,鞭尸三天三夜。” 冷月猛然抬起头盯着她,如幻也不由咽了咽口水,自家小姐永远都能找到对手的弱点,不过连挖坟鞭尸都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也就只有文锦绣了吧,大月虽不如大满那样信奉神灵,却相信因果轮回善恶有报,挖坟鞭尸是极大的恶行,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的。 三日后,皇帝突然下令,要在宫中为西诏使臣办一场宴会,邀所有官家女子参加,据说在这场宴会上,皇帝会中挑选适龄女子嫁去西诏和亲,原本对于和亲一事,官家女子应当都是抗拒的,只是萧衡阮容貌出众又气度不凡,已经不经意俘获了许多女子的芳心,而且对于庶女而言,留在京中绝对比不上去西诏做个三皇子妃,远离故土又如何?应萧衡阮要求,皇帝特地给了恩典,官家女子不论嫡庶均可参加宴会,因此这一次许多官家女子都跃跃欲试,已经成了京中各家族最为期待的事情。 宴会前一日,文锦绣收到陈东的消息,冷月同意了她的条件,并且告诉了她一个关于萧衡阮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文锦绣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四妹妹。” 一下马车,文锦纤就率先跑到了文锦绣面前,亲昵地挽上了她的胳膊,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玫瑰红百褶裙,搭配着一件紫红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明丽活泼,十分引人注意,发上装饰虽不多,却样样精致,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许久的。 相比于她,文锦绣则是简单了许多,她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上衣是淡淡的湖蓝,再看文锦绫和文锦织,身上穿的衣裳颜色都很素淡,嫡夫人才过世不久,即使不是亲生女儿,也不应该穿那么明快的颜色,六姨娘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不管是她还是文锦绫,二人却都没有提醒过文锦纤,这是怎么个缘故? 面对文锦纤一下车就缠到文锦绣身边的情景,文锦绫不由一愣,文锦纤可是最讨厌文锦绣,现在竟然主动挽上她的胳膊? 文锦绣淡淡看了文锦纤一眼,对方立刻笑了笑:“四妹妹,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以前我总是嫉妒你,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起来让别人看笑话呢?” 文锦绣跟她一起走着,文锦纤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已经有一些夫人小姐朝她们打量过来,文锦绣心中冷笑一声,若是真的知错,大可以私下向她认错,又何必这样假惺惺地让众人看笑话呢? “三姐姐想明白就好,咱们姐妹可要同心同德。”文锦绣浅浅笑着,仿佛没有察觉到文锦纤抽走了自己腰上的香囊。 说话间已经到了御花园,皇帝此次就是在御花园举办宴会,虽然皇帝给了恩典,不分嫡庶都可以参加宴会,可是嫡庶还是不同席的,以文锦绣如今的身份,坐的位置恰好在苏青筝旁边,海棠公主还是一身艳丽的粉色,脂浓粉厚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四处瞟啊瞟,被她看到的世家公子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萧衡阮作为今天的客人自然是坐在上首,看到文锦绣落座后苏青筝冷着脸远离了几分,他唇角慢慢挂上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场宴会大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到了,太子段祈煜却没有到场,众人看在眼里,联想到之前皇后对文锦绣的态度以及如今京中的传言,眼神都深了起来。 宴会开始之前,照例是皇帝说了几句话便让贵族女子们自行玩耍,只是在场的女子都十分矜持,听了这话也不过是跟旁边的小姐说话而已。 五皇子看到文锦绣,眼中先是闪过惊艳,再是可惜,最终演变成漫无边际的野心,前几日有个神秘人找到他,说只要文锦绣死了,他便会帮他杀掉段祈煜,坐上皇位。原本他是不想让文锦绣死的,大业成功后一亲美人芳泽不是更好?可谁让她不长眼的得罪了人,那就怪不得他了。 ------题外话------ 依旧是努力写小剧场失败的醉……今天会努力来个二更,毕竟之前答应过的,嘿嘿…… 第一百零七章 宴会刺杀 “父皇,母后,儿臣记得上一次替文将军办的庆功宴,文四小姐一曲箭中舞惊为天人。”段祈煊面带微笑看向皇帝皇后,皇后淡淡朝文锦绣瞥了一眼,随即红唇微微上翘,仿佛十分感兴趣。 皇帝清晰地捕捉到皇后唇边的笑容,眼眸深了几许:“是啊,朕看了也是十分喜欢。” 五皇子喜上眉梢,眼中满满的都是算计:“儿臣今日特地准备了精弓良将,正好三皇子在,不如请嘉宁郡主再做箭中舞如何?” 大皇子敏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了文锦绣一眼,见她只是淡然地坐着,不由微微蹙眉:“五皇弟这个提议虽然好,可平威将军并未参加宴会啊。”除了文沐宸,还有谁能跟她配合的天衣无缝? 五皇子了然一笑:“大皇兄此言差矣,虽然平威将军不在,可在场会弓箭的不少,莫非是担心郡主跳的不好,在三皇子面前失了礼数?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又怎么能称之为女中豪杰呢?” 他这话就是暗讽文锦绣不过是投机取巧,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本事,文锦绣如果不跳,定然会被人这么说,可若是跳了,岂不是被当作一般的舞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还会陷入五皇子的陷阱之中,想也知道,他定然会让她命丧当场。 文锦绣微微看了他一眼,面上带出几分不好意思:“原本贵客到来,锦绣理应一舞助兴,只是前几日脚踝不慎扭伤,无法跳舞了,五皇子殿下刚刚提起,锦绣想起庆功宴那一日,五妹妹的掌中舞也是惊为天人。” 她面上带着歉疚,文锦织听她提起那日的事情,眼中极快地闪过怨恨,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嫡夫人死了,江云骁被压的翻不了身,她在府里唯一的靠山倒了,江家又顾不上她,她说话做事都必须十分小心,反正多得是人想对付文锦绣,她看着就好。 皇帝显然想起了那日文锦织的掌中舞,虽然最后以失败收场,可那短暂的舞姿还是令众人惊讶到了,想到这里,无视五皇子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大手一挥:“朕记得文五小姐那一日的舞还未跳完,不如今日跳完吧。” 文锦织眉眼一颤,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走上前跪倒:“回禀陛下,臣女自那日之后,便知道了自己的浅薄之处,掌中舞要求甚高,臣女深知无法胜任,不过这些日子倒是琢磨出一曲四季舞,用舞蹈演绎春夏秋冬四季,祈祷我大月四季平安顺遂,请陛下允许臣女献上四季舞。” 皇帝面色微顿,掌中舞的确是比较难的舞蹈,若是文锦织再一次发生意外,当着萧衡阮的面,他的面子可就要丢到西诏了,既然她自己提出了新的建议,不如就应允了,就算不出彩,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错处。这样想着,他点了点头:“朕准了。”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文锦织笑了笑,看向文锦绣:“四姐姐,咱们姐妹中四姐姐的筝弹的最好,此曲还是四姐姐所作,不如四姐姐为妹妹伴曲如何?” 文锦绣静静看着她,她是真的变了,不像以前动不动就耍横撒泼,变得会用脑子了,也学会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果然是江家教导有方,所谓的四季曲她根本没有听到过,文锦织回府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嫡夫人灵前,文凛和老夫人对于她的看法也在一点点改变着,如果今日她献舞成功,那么名声就是她得,如果失败,也只会因为自己的曲子有问题,到时候自己就会被安上嫉妒妹妹的名声,真是好算盘! “四妹妹和五妹妹一向感情好,你们若是配合起来定然会让人大开眼界。”文锦纤眼中寒光点点,原本她不说话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一开口,众人便注意到她和旁边的文锦绫,这二人是亲姐妹,文锦绫气质娴静如空谷幽兰,文锦纤则是叽叽喳喳的雀鸟,加上她的衣裳,众人一对比立刻对她的印象坏了几分,反而觉得文锦绫更有大家风范些。 文锦绣淡淡看了一眼无形之中成了文锦绫陪衬的文锦纤,唇角微微上翘,这个三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这个提议自己是定然不能拒绝了,宫女已经将筝摆好在架子上,她走到架子前坐下,文锦织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袖子便轻轻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阵如碎玉一般的乐声便响了起来,宛若蛟龙在水面遨游,宛若飞鸟在林间高歌,宛若蝴蝶在花间飞舞……文锦织舞步变化十分迅速,文锦绣仔细观察着她舞步的变化,乐声几乎与她的舞步完美融合,看不出一丝不和谐的地方。 文锦织脚步微微一顿,文锦绣明明没有看到过她的舞蹈,也并不知道她要怎么跳,可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局促,反而游刃有余,而她自己却因为这一晃神的功夫,差点在旋转的时候扭到腰,回过神来之后,文锦织压下心中的诧异,猛然间转变了舞步。 文锦绣的乐声在她舞步变化的同时也立刻改了风格,刚刚是如沐春风,现在众人却感觉到骄阳炽烈,一会儿又是秋风送爽,一会儿又是寒冬凛冽……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文锦纤看到萧衡阮一眨不眨盯着文锦绣的眼神,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眸子狠狠盯着那把筝,四季曲足足有两个时辰,而且这把筝的筝弦是动过手脚的,文锦绣真的弹完这一曲,那双手也就彻底废了。 大皇子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手上一用力,一枚花生顿时化为粉末,聪明如他,早就看出来文锦织是故意抛出这个难题,甚至还打算在文锦绣跟不上的时候用花生打乱文锦织的步子,没想到这个丫头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能够根据文锦织的舞步马上谱出合适的曲子来,她到底有多少精彩是他不知道的? 四皇子看着文锦绣又出了风头,面上不甚高兴,他不喜欢文家兄妹,一点都不喜欢! 听着这样的乐声,众人眼中都露出向往之色,文锦织的舞蹈并不多么出彩,可是搭配着文锦绣的音乐,奇异地让人着迷起来,文锦纤却是慢慢皱起眉头,曲子已经进行到冬季,可是文锦绣却仿佛不知道疲惫一般,曲音丝毫未乱,文锦织都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却一点异样都没有,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知道的是,文锦绣早就知道她会在筝上动手脚,所以在她刻意磨利筝弦之后,她便命人换了一把筝,以段祈煜的本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换掉一把筝,实在是太容易了。 文锦绣心中猛然震动了一下,微微闭上眼,她眼前出现的就是一副寒雪图,雪中站着一位老人,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到几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她明明不认识这些文字,心中却感到十分熟悉。 五皇子看她这幅模样,嘴角划过冷笑,手上戴着的戒指微微转动一枚细小的银针快速地朝着文锦绣心脏而去,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舞蹈和乐声吸引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跟银针,他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却见那银针还没有碰到文锦绣的身子就被一道力量弹了回来,直直地朝他射了过来。 他猛然一惊,一把拉过一个宫人挡在身前,那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心头一痛,然后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啊!” 旁边的宫人看到这一幕猛然尖叫出来,乐声和舞步戛然而止,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朝声源方向看去,与此同时,原本场中伴舞的舞姬却突然开始发难,以手中的水袖作为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文锦绣攻去,文锦织尖叫一声快步躲到了柱子后面,一双眸子悄悄打量着那些舞姬,文锦绣早在那宫人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快步离了座位向侍卫身后跑去,众人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呆了,尖叫着四散而逃,皇帝面色发白,韩忠死死挡在他身前连声喊着护驾,皇后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的人。 由于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是替萧衡阮选妻,因此来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一时竟然没有几人能阻止那些舞姬,她们速度又极快,侍卫们与她们纠缠片刻便落了下风,文锦绣一边往安全的方向跑去,脑中迅速思考着对策,萧衡阮仿佛被那些舞姬缠住了一般,一双眸子焦急地看向文锦绣的方向,四皇子也跟她们交战在一起,大皇子段祈熠一把抽出侍卫的长剑,快速地朝文锦绣身边赶了过来。 女眷们惊声尖叫着,那些舞姬招式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皆冲着文锦绣而去,在这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支泛着黑光箭正朝着文锦绣心口的方向射出,那箭仿佛是一团黑气一般,听不到一点破空之声,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去,文锦绣心头猛然一跳,只见眼前猛然一黑,随即便听到“噗”的一声,再睁眼,只见段祈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面前,肩上赫然插着一支黑色的箭,她眼眸猛然瞪大,却见那箭瞬间便消失了。 来不及问他怎么回事,那些舞姬就已经攻了上来,水袖仿佛是一把把钢刀一般,夹杂着破空之声,段祈煜将文锦绣护在身后,一把抽过桌子上的筷子与那些舞姬交战在一起,有了他加入战斗,大皇子众人压力顿时小了许多,皇帝也回过神来,忙吩咐侍卫们上前帮忙。 那些舞姬渐渐落了下风,随即一个舞姬说了句什么,她们都齐齐点了点头,随即手上都亮出了匕首,出招更加狠辣,听到动静跑过来的侍卫忙上前护住各位女眷,一个舞姬手中的匕首带出阵阵寒光,段祈煜冷眼看着她,手腕轻轻用力掷出一支筷子,精准无误地插到那舞姬的手腕上,那舞姬惊叫一声丢了匕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她一倒下,那些舞姬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乱了阵脚,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大皇子等人制服,皇帝刚刚喊了一声“留活口”,她们便都快速地咬舌自尽了。 五皇子目光落到那舞姬的手腕上,段祈煜扔出的筷子直直穿透了她的手腕,这得多深厚的内力?他心头猛然漫上冷意,以前从来没有见到段祈煜出手,所以他一直以为他的武功不会那么高,却没想到他的能力居然如此强大,而且他所展现出来的还不一定是他全部的实力,这样的人,自己之前还想过要刺杀他,他额头落下冷汗,幸亏没留下一个活口,不然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那又如何?神秘人告诉他只要杀了文锦绣便会帮他,再说了,有了神秘人的帮助,他未必斗不过段祈煜,就算他看重文锦绣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宫中行凶!” 那些舞姬尽数伏诛,皇帝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不在乎这些刺客的目的是谁,但是她们在宫中行凶,又是当着萧衡阮的面,这无疑是挑衅他帝王的权威。 大皇子蹙眉看了一眼段祈煜,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多了几分审视,听到皇帝的问话,他躬身走上前道:“回禀父皇,刺客尽数伏诛,没有留下活口。” 这就是说无法查清是什么人所为了? 五皇子一双阴鸷的眸子扫了文锦绣一眼:“父皇,儿臣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嘉宁郡主去的,想必是嘉宁郡主的仇人吧?”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些人都是文锦绣引来的,众人在听到这话之后,看向文锦绣的目光都变了,人都有这样的本性,若是这件事没有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安危,他们或许会同情弱者,觉得文锦绣一个小姑娘遭遇刺杀十分不幸,可一旦这件事涉及到了他们自身,他们便立刻觉得是文锦绣连累了他们,有几个官家小姐已经有意识地远离了文锦绣。 皇帝眉心紧紧蹙起,看向文锦绣:“嘉宁郡主,这些刺客为何都冲着你去?”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文锦绣就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千金,到底什么人这样针对她呢? 文锦绣朝皇帝行了一礼:“启禀陛下,臣女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平常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读书,甚少出府,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又怎么会跟这些刺客扯上关系呢?” “哦?那你怎么解释这些刺客都朝着你去的事实?”五皇子眼眸冰冷,带着森森寒意。 文锦绣淡淡望着他,眼中平静如水:“这个嘛,五皇子殿下不觉得应该问刺客吗?”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一句话问出,五皇子面上顿时一僵,不知该怎么回答,众人都轻轻笑了起来,文锦绣这句话说的很轻,实际上是在说五皇子没事找事,明明该问刺客的事却偏偏追着她不放。 皇帝眼眸幽寒,淡淡挥手:“宣冯岚英上殿。” 韩忠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皇后在场中扫视一眼,淡淡道:“陛下,臣妾瞧着诸位受的惊吓不小,西诏皇子还受了伤,不如命人收拾一间干净的宫殿,请太医给众位宾客瞧瞧吧。” 她这么一说,皇帝才注意到萧衡阮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女眷们都吓得面色如土,有几个已经受伤晕了过去,而海棠公主和文锦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皇帝点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这里离梓苑最近,诸位先去那里请太医看看,这件事没有查清楚前都不许私自出宫,来人,保护好梓苑,不要再有刺客进去。” 文锦绣微微垂眸,皇帝说的是保护,其实也是一种监视,毕竟刺客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她们的目的虽然是刺杀自己,但难保不会刺杀皇帝,皇帝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可能性出现的,所以他会仔仔细细地查。 萧衡阮看向文锦绣,见她也朝自己露出担忧的目光,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她还有心情担心自己,呵,很快就是她的死期了,没死在刺客手里真是不幸。这样想着,他心情颇好地朝梓苑走去。 文锦绣蹙眉看着段祈煜,见他回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可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支箭不知是什么东西,是自己眼花了还是什么,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提起,难道他们都没看到吗? “四妹妹,在想什么?” 文锦绫走了过来,声音清冷,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在想二姐姐和六姨娘是怎么看待三姐姐的。” 文锦绫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四妹妹果然聪明,文锦纤身上穿的衣裳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她心中有打算,我和姨娘既然劝不住便也由得她了,我还是之前说的话,她若有本事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由得她,若没本事我也不会为了她树敌,姨娘也是这个意思,四妹妹,你明白么?” ------题外话------ 么么哒,今天万更了哦~ 第一百零八章 捉奸拿双 “都安排好了么?” “小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文锦纤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把这个放在香炉里,等到了时间你就去喊人,这一回我要她身败名裂!” “小姐有把握么?大人可不希望出什么岔子。” 文锦纤皱起眉头,看着对面的宫女不满道:“这一次定然万无一失,不过你确定三皇子在东莱阁?” “那是自然,大人特地为小姐安排的,小姐可不要让大人失望,是继续在京中做个没有出头之日的庶女,还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机会大人给了,该怎么做全凭小姐。” 文锦纤点点头:“这是自然。” 那宫女笑了笑,低声道:“小姐光在嘉宁郡主那边下功夫还不够,可不要忘了三皇子那里。”她的话别有深意,文锦纤微微蹙眉,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别让人起疑。” 那宫女深深看了文锦纤一眼,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偷听,才转身从假山另一边绕了出去,她离开一会儿后,文锦纤刚准备离开,就觉得后脑勺被人重重敲了一下,随即失去了意识。 梓苑是皇宫中一所面积较大的园子,紧挨着御花园,起初是怕皇帝游玩御花园累了无处休息才设了此处,慢慢的官员及其家眷也有了在梓苑休息的权力,梓苑的景色错落有致,亭台轩榭布局都很精巧,既隐蔽又不至于能藏下什么人,皇帝将众人安排在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郡主,您这边走。” 文锦绣刚走到园子里,一个宫女就走了上来,见她有些疑惑,便笑道:“奴婢名叫半夏,皇后娘娘特地下令让奴婢好生照顾嘉宁郡主,娘娘担忧郡主受惊过度,已经为您请好了太医,请跟奴婢来吧。” 文锦绣上下打量着这个宫女,那宫女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浅绿色宫装,神情恭敬。 “哟,嘉宁郡主还真是左右逢源啊,个个都赶着上来示好,知道的说是你有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狐媚妖术呢!” 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声嘻笑,文锦绣朝来人看去,只见迎面走来几个女子,领头的是一个比她略大两岁的少女,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唇若含丹,穿着一身鹅黄衣裳,搭配了翠绿的上衣,看起来清纯可爱,只是眼中浓浓的嫉恨偏偏破坏了这样的美感,她想了想,便认出了这是武安侯岳彬的嫡女岳琦珊,不过她跟这位岳小姐可从来没有交集,她这番模样又是为何呢? 岳琦珊皱眉:“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见到本小姐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哼,我告诉你,别以为皇后娘娘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可以嫁给太子殿下了,不过一个空头郡主,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皇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没事少在太子殿下跟前晃悠,再让我瞧见,绝对饶不了你!” 她一说完,跟在她身后的小姐们纷纷都笑了起来,看向文锦绣的眼神都带了些幸灾乐祸,岳琦珊是京城出了名的泼辣性子,除去海棠公主就是她脾气最差,因为武安侯是个武将,岳琦珊自小便学了些手脚功夫,虽然学的并不好,但是对付京中这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官家千金是足够了。 文锦绣嘴角狠狠一抽,岳琦珊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淡淡看了她一眼:“岳小姐,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教训我呢?” 岳琦珊一愣:“你什么意思?” “若是以武安侯嫡女的身份教训我,麻烦岳小姐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以别的身份,就请说明身份再来教训我,皇后娘娘如何对待我是皇后娘娘的事,岳小姐若是不满可以去找娘娘说道说道,你若是不敢,我不介意帮你传达。” 文锦绣面色淡然,说话的语气也很缓慢,只是眼眸中的寒意却是毫不掩饰地释放了出来,岳琦珊被她的眼神一吓,不由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下意识害怕之后,她脸上闪过恼恨,一把扬起巴掌:“你找打!” 她扬起巴掌,手腕却突然被文锦绣一把抓住,她下意识挣扎两下,怒道:“放开!” 文锦绣靠近几步,低声在岳琦珊耳边道:“岳小姐,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里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打了我,我是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我胆子小,万一被你吓出什么病来,可是要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我纵然只是个空头郡主,可毕竟是陛下亲封,就算为了皇家威严,他也绝对会替我做主。” 岳琦珊挣扎几下,奈何文锦绣的手指掐住了她手腕上的筋脉,一动就酸胀的厉害,她怒视着她:“你敢威胁我?” 文锦绣一把松开她的手腕,轻飘飘道:“岳小姐,我说到做到。” 她说完不再看岳琦珊难看的脸色,跟着宫女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那宫女低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在宫里生存,当一个哑巴聋子是最起码的生存准则。 岳琦珊盯着文锦绣的背影,气的牙根直痒痒,她身后的小姐们纷纷上前劝道:“岳小姐,您别生气,她不过是个土包子,一朝得势而已,哪里比得上您呢?” “是啊是啊,我看呐,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喜欢她,不过是看在她兄长的份上才对她逢场作戏罢了。” …… 岳琦珊冷冷扫了她们一眼,她们顿时都住了口,岳琦珊唇角勾起,兄长?若是她兄长不行了呢?太子殿下还会那样看重她吗? 文锦绣跟着宫女一路走着,却觉得越走越是偏僻,她心中慢慢浮起冷笑,却当作没有发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面上却露出疑惑:“半夏,咱们怎么越走越是偏僻了呢?” 前世她做了十三年的皇后,对于宫中布局再清楚不过,这个方向可不是一般客人住的厢房方向,而是梓苑中下人住的地方。 半夏心头微颤,笑道:“郡主不必担心,娘娘知道郡主喜欢安静,特地给郡主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快些去吧,太医已经等着了。” 说话间,她已经带着文锦绣走进了北院,文锦绣眸光微垂,北院是梓苑中最偏僻的地方,同时也是下人的住所,半夏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定然没安好心,不过以为这样就能算计到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半夏一路将文锦绣引到一间房间门口,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之后才上前敲了敲门,门打开之后,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见到半夏先是一怔,随即看向文锦纤,脸上带出一抹了然的笑,伸手将房门打开:“这位就是嘉宁郡主吧,快请进来,咱……微臣已经等候多时了。”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浅笑:“大人久等了。” 半夏见她只说话却不进门,不由有些着急,笑道:“郡主还是赶快让太医瞧瞧吧,奴婢也好去给皇后娘娘回话。” 文锦绣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她,半夏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干笑着:“郡主怎么不进去……太医都等了好久了。” 那中年男子见状忙走了出来,不由分说便上来拉文锦绣的手:“郡主赶快进来吧,微臣好给您诊脉。” 文锦绣微微后退一步,似是叹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那可怪不得我了。” 半夏和那中年男子都是一愣,然而片刻的功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道黑影,劈手打在二人后脖颈上,二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字就倒在了地上,斩风跪倒在地:“属下来迟,还请郡主责罚。”若是让那男人碰到文锦绣的手,段祈煜非得杀了他们不可,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文锦绣摇了摇头:“人带来了么?” 斩风点点头,随即一手扛起地上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另一个影卫肩上扛着一个麻袋走了进去,其余影卫得了文锦绣的吩咐退了下去,文锦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之后才走了进去。 东莱阁,徐太医替萧衡阮包扎好伤口,叮嘱道:“殿下这伤没有大碍,只要不沾水,过些日子就能好了。” 萧衡阮点点头:“劳烦徐太医了。” 徐太医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将萧衡阮包扎用的伤药收了起来,目光落到屋子里的香炉上,眼神深了几分,转身走了出去。 徐太医走后,萧衡阮眸中顿时闪过杀机,他快速地解下胳膊上的纱布,用水将上面的药洗净,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红色药瓶,打开盖子往伤口上洒了些药,又掏出干净的纱布重新包好,这是他的习惯,他从来不信任别人的药,所以不管是文锦绣的还是徐太医的药,他都很快地洗掉了,换上随身携带的伤药。 “三皇子,你好啊。” 轻轻软软的声音,萧衡阮微微一怔,随即换上一抹温柔的笑意:“怎么是——” “你”字还没说出口,他却突然觉得脑子沉重起来,眼前也慢慢发黑,浑身燥热不堪,他想起身,却怎么都起不来,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文锦绣说了一句什么,随即只觉得被什么东西重重压倒在床上,随着那东西碰到他的瞬间,他喉咙突然发干,身上也越发燥热难耐,一股冲动直冲脑门,他一把抱紧了那东西,本能的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北院,几位小姐相伴着朝这边走了过来,文锦织走在前面,面上露出担忧:“宫女说四姐姐往这边走了,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呢?” 岳琦珊冷冷一笑,刚刚文锦织提议要一起去探望文锦绣的时候,她便直觉的有好戏看,所以二话不说便跟来了,她跟文锦织一样不喜欢文锦绣,此刻听到她装模作样的话,不屑地扯了扯唇:“再往前走可是北院,那可是下人的住所,呵,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现在看来皇后娘娘对她也不过如此。” 文锦织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北院,微微笑着将众人带了过去,走到门口时却有些意外,门外守着的不是半夏,她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岳琦珊看到这房间的时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她不知道文锦织和文锦纤的计划,只知道她们要算计文锦绣,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要推门,那宫女忙拦住她:“小姐——” “滚开,本小姐来探望嘉宁郡主,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阻拦?”岳琦珊一把推开宫女,快步闯了进去,只见屋中床上,重重帘幔之间一双影子缠绵交叠,夹杂着几声细微的呻吟,饶是她也不由红了耳根,其他小姐们见她停在那里,都奇怪地朝里面走了进去,看到这一幕,众人都目瞪口呆,随即一个小姐反应过来,忙快步向外面跑去:“来人啊,不好了!” 御花园,冯岚英愁的头都要大了,皇帝让他查刺客是谁派来的,可是那些刺客都死了,根本无从查起,大皇子,段祈煜,段祈烨以及五皇子段祈煊都坐在一边,皇帝命他们辅助调查,可是他们把能查的都查了一遍,包括刺客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标记,身上有没有象征身份的信物等等,却都一无所获。 “奇怪,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能用衣袖杀人,可见武功之高,武功这么高的刺客,数目还这么多,实在是令人忌惮。”冯岚英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他跟皇帝想的是一样的,就是有如此能力的刺客群体,若是留着定然是个隐患,这才是皇帝务必要查出这些人是什么人主使的真正原因。 段祈煜眼眸深邃,起身走到尸体旁边看了看,这些舞姬内力很深厚,所以才能用水袖做武器,她们使用匕首的招数都如出一辙,那么这个刺客群体应该是训练她们用匕首刺杀的,又都是女子,大月是没有这样的刺客群体出现的。 五皇子面色淡然,然而紧握的双拳昭示着他心中的紧张,这些刺客都是神秘人安排的,他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文锦绣献舞,然后这些刺客会趁机杀了她,只是他没想到文锦绣竟然逃过一劫,若是这些刺客被查出了什么,那他就麻烦了。 “主子。” 一个影卫突然走到段祈煜身边跟他说了几句话,段祈煜面上顿时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到那些舞姬身上,看向冯岚英:“冯大人,孤想起来曾经见过的一件怪事。” 冯岚英疑惑地看向他,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伸手拿起那些舞姬用过的匕首:“孤幼时曾去各国游历,走到一个国家却发现,他们国家的人从不用剑,即使在战场上也不用,但是他们的匕首却十分精致,每一处都锋利无比,可以说吹毛立断,削铁如泥。” 他说着从那些舞姬头上扯下一根头发放在匕首一端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根头发果然立刻断成了两截,接着他又快速将匕首朝五皇子腰上佩戴的腰带掷了过去,五皇子一惊,还来不及躲闪就觉得身上衣裳猛然一松,随即腰带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腰带扣已经被匕首划成两半。 他吓得腿都发软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段祈煜,段祈煜淡淡笑了笑:“孤一时手滑,五皇弟不要怪罪才是。” 五皇子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颤抖着坐了下来,段祈煜是故意的,他一定是知道自己跟刺客有关系,所以故意给自己好看,想到这一点,他后背又开始冒起冷汗来。 “二皇兄说的这个国家,可是西诏?”四皇子皱起眉头:“可是若是西诏,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派遣使者前来呢?难道就不怕咱们扣下人质?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文锦绣呢,她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小姐,西诏派人刺杀她也太过匪夷所思。” 五皇子听这话指向西诏,他正愁不能找个合适的替罪羊替他背了这口黑锅,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这么想着,他也顾不上思索段祈煜刚刚的行为,不假思索道:“那有什么奇怪的,嘉宁郡主的哥哥是我大月良将,与文锦绣兄妹情深,杀了文锦绣就是要了他半条命,到时候他定然无心打仗,这不就是理由么?” 冯岚英脸上黑了黑,这个理由也太过于牵强了些,以西诏的实力,哪怕大月的武将全部死光它都不一定能胜得过大月。 大皇子皱起眉头,显然想的更多一点:“西诏实力不足,若是有人以杀了文锦绣为代价,愿意帮助西诏呢?西诏虽然弱小,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这话一说,冯岚英面上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大月跟文锦绣有仇的只有江家了,而且江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永明侯镇守的边疆与西诏相接,万一他们跟西诏之间有什么密谋…… 想到这里,他面色沉了沉:“来人,去——”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不好了,三皇子,三皇子他……” 冯岚英心头一颤,忙上前一步:“他怎么了?” ------题外话------ 推荐公子懒懒的《都御使夫君吊炸天》 千百种坑夫模式,变着花样玩,千百种姿势,夫君晚上玩! “夫君大人,我们晚上去偷凤珺逸的八哥回来玩?” 在夜黑风高的夜晚,百里无颜刚把手伸进笼子里,就听见旁边宁倾城一声大喊 “凤珺逸,有人偷你的鸟。” 天空飘来几个字:你被坑了 没关系,被媳妇坑了,可把凤珺逸拉出来胖揍了一顿,揍完后。某女颠颠的跑过去, “夫君,你这么牛,你娘知道吗?” “我娘知道。” “那你爹呢?” “也知道。” “那你祖宗呢?” “你自己下去问吧。”某大人黑着脸说。 第一百零九章 不知廉耻 梓苑,东莱阁外突然围了好多侍卫,女眷们议论纷纷,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兰妃很快赶了过来,一进入外殿,就见皇帝满面怒容地坐在那里,地上跪着衣衫不整的萧衡阮,他脸上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茶水滴答滴答从他头上落下,十分狼狈,苏青筝和文锦绣坐在一旁,面上都是冰冷一片。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兰妃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忙走到皇帝身前问道,皇后向来平静的脸上也难得带着怒气,她重重拍了桌子一下,厉声道:“萧衡阮,你好大的胆子!” 兰妃猛然吓了一跳,只见文锦绣旁边坐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正在呜呜地哭泣,跟前宫女小声地劝着,她仔细看了看那女子的样貌,顿时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老天,那是海棠公主,萧衡阮是瞎了眼不成? 萧衡阮眉头紧锁,不明白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却还是中了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下意识朝文锦绣看了一眼,却见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顿时明白了什么,猛然指着文锦绣:“是你!” 文锦绣吓了一跳:“三皇子在说什么?” 皇帝此刻恨不能将他撕碎,他死死盯着他喝道:“萧衡阮,是不是朕对你太过纵容了,朕特地命人为你选妻,京中适龄女子几乎全部到场,你不领情就罢了,居然敢欺侮朕的女儿!真当朕是死的吗!” 他气的不轻,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落到萧衡阮身上只觉得灼热逼人。 萧衡阮额头上顿时冒下冷汗来,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不仪容,忙磕了两个头:“陛下明鉴,我绝没有欺侮公主的意思,这是误会,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只是……” “你闭嘴!”皇帝怒声打断了他的话,误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萧衡阮跟他说误会?皇帝额上青筋直跳,兰妃忙上前替他重新倒了一杯茶:“陛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脸色阴沉一片,重重地喘着粗气,他伸手指着跪在那里的宫女:“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女忙朝前膝行几步,磕了个头道:“陛下一定要替公主做主啊!今日发生刺杀,公主听闻三皇子受了伤,觉得作为主人怎么都该慰问一下,便命奴婢选了上好的伤药来探望三皇子,起初还好好的,公主与三皇子只是在外殿说话,可是后来,三皇子突然让奴婢去外面等候,说有重要的事跟公主说,等奴婢听到公主的叫声闯进来时,就见公主与三皇子衣衫凌乱地躺在床上,地上全是撕碎的衣物,床上,还有血迹……” 她说到后面,仿佛十分不堪一般低下了头,海棠公主哭的越发大声,听到这些话的人心头都是一震,那宫女顿了顿,看向文锦绣:“奴婢吓得不轻,慌忙跑出去想要告诉陛下这件事,正好在路上碰到云华郡主和嘉宁郡主,她们怕公主出什么意外,便赶来陪伴劝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皇帝到来看到文锦绣和苏青筝会在的原因,若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以皇帝的性格定然会多想,万一再被人刻意引导就不好了。 “你撒谎!我根本没有,是你们害我的!”萧衡阮怒视着那宫女,气的牙根直痒,按照他今日的设计,明明倒霉的是文锦绣,他特意派了人去给文锦绣递了见面的纸条,只要她来了,定然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到时候*一度,闹起来只需要推脱是文锦绣勾引他就完了,一个是臣子之女,一个是友国皇子,皇帝定然会顾忌他的颜面,到时候要么处死文锦绣,要么让她和亲西诏,自己的目的都能达到,可是他没想到被算计的是自己,而自己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海棠公主,大月嫁不出去的虎姑婆! 皇帝闭了闭眼,眸中已经闪过杀意:“害你?你的意思是海棠用她的清白来害你吗?你算什么东西!西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耻之徒!来人,给朕将这个大胆的淫贼压入死牢!” “陛下!陛下恕罪,这件事有误会啊,我是被人暗害的!”萧衡阮一见侍卫要上来拉他,顿时慌了神,不要命似的磕头:“求陛下听我分辨一二,不要因为小人作祟而使两国交恶啊!” 他说完这句话,皇帝眼眸闪过一丝精光,西诏是小国家,可是现在大月跟南离势成水火,任何力量都有可能决定大局,西诏的力量虽然弱,可像西诏这样的小国还有许多,若是他就这么不管不顾杀了西诏的三皇子,难保不会引起那些小国的集体反抗,他们可不会在乎是不是萧衡阮欺侮了大月的公主,只会觉得是大月恃强凌弱,弱者若是团结起来对抗强者,饶是大月也不一定能承受后果,这也正是为什么西诏存在这么多年,南离和大月却都没有下令征讨的原因。 皇帝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侍卫下去:“你说,若是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朕定然要杀了你!” 萧衡阮松了一口气:“谢陛下开恩,不管怎样,都请陛下相信我是清白的,这殿中一定有古怪,请陛下想一想,我此番来大月的目的是为了大月和西诏的友好往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若是公主殿下有什么损伤,陛下定然会震怒,和谈定然谈不下去,我怎么会自掘坟墓呢陛下?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恶意搞鬼,目的就是破坏两国的和谈,此人居心叵测啊!” 他说的十分诚恳,皇帝眉头紧蹙,他当然知道萧衡阮不是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可是眼见为实,海棠哭着闹着要自尽,这件事若是只有皇后,兰妃,兰妃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发生在梓苑,刚刚经过刺杀,官员女眷都在梓苑,发生了这样的事,饶是他们知道的不清楚也都能猜测一二,皇家颜面都丢尽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看了海棠公主一眼:“陛下,三皇子说的不错,此事还是应当查清楚,哪怕不顾及三皇子,也总要替海棠的颜面想想,而且若真是有人蓄意破坏两国关系,那此人定然留不得。” 皇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皇后说的极是,这件事定然要查个清楚明白,传徐太医。” 海棠公主一改往日的强横,从出事到现在只掩面哭泣,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皇帝眼眸深了几分,他可是记得上一次江云骁闯入海棠院子,海棠当时的表现,江云骁被她指责的恨不能去死,现在萧衡阮这样为自己开脱,她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海棠公主可不是无动于衷,只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论如何萧衡阮都跑不掉了,那她还急什么呢? 徐太医很快走了进来,皇帝不等他行礼便吩咐他查探殿中可有奇怪的东西,萧衡阮气恨地看了文锦绣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受伤,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文锦绣看到他的眼神只觉得十分好笑,他还试图用那张脸欺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萧衡阮触到她眼底的不屑,一颗心仿佛被丢进了冰水里,他明明从文锦绣的曲子中听到了情谊,可是却无法左右她,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徐太医蹙眉看了看殿内的陈设,都是没有问题的,他的目光落到香炉上,炉里的香料已经燃尽,时不时还冒出一丝极细小的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走上前掀开炉盖,一道极为清甜的香气便传了出来,让人心神为之一振,接着他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皇帝猛然一惊:“韩忠!” 韩忠快步走上前,忙一碗水倒进了香炉里,徐太医扶着一旁的桌子,身子微微摇晃着,文锦绣眉头微蹙:“快用水泼醒他!” 话音刚落,韩忠一碗水已经倒在了徐太医头上,清醒过来后,徐太医立刻跪倒在地:“微臣鲁莽,陛下恕罪!” 皇帝见到他的反应,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他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字道:“是什么?” 徐太医身子瑟缩着不敢回答,半晌才颤抖道:“回,回陛下,这香炉里被人掺了,掺了合欢草,这种草药性强烈,吸入一点便会迷失本性,必须,必须……与人欢好……” 他说到这里颇有些难以启齿,皇帝面色大变,兰妃吓了一跳,萧衡阮面上露出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就知道一定有古怪,接下来只要证明这些药草是文锦绣下的就可以了,意图破坏两国和谈,这个罪名绝对够她死一千次! “陛下,果然是有人意图破坏和谈,陛下,我是清白的!”萧衡阮重重磕了个头,怨毒地看着文锦绣,他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居然跟海棠公主这样的人有了夫妻之实,心头就直犯恶心,更是对文锦绣怨恨起来,恨她耍着自己玩,恨她害自己如此狼狈! 皇帝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苏青筝却是疑惑不已:“像你说的,这香草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都没事呢?” 言下之意,就是那香草并没有那么厉害的药效,还是萧衡阮色胆包天羞辱了海棠公主。 她这话一问,皇帝也有些疑惑,徐太医却是看了文锦绣一眼:“敢问嘉宁郡主,身上是否佩戴了解忧花?” 文锦绣点点头,伸手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精致的香囊:“这香囊中装的正是解忧花。”她说着朝韩忠使了个眼色,韩忠忙上前将香囊接了过去,递给皇帝,文锦绣继续道:“解忧花跟合欢草可以互相解毒,虽然合欢草点然后药性会强烈许多,但现在合欢草几乎已经燃尽,因此解忧花可以解除它的毒性,但徐太医刚刚靠的很近,因此中毒较深。” 虽然她医术不错,可在皇帝看来还是不如这些太医,因此检查的事情才由徐太医经手,此时一说出解忧花来,萧衡阮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你为什么会随身佩戴解药?我看分明是你自己下了毒要害我,才会随身佩戴解药!” “三皇子这么说倒有些强词夺理,照你这么说,若是有人被刀砍死了,那整个大月拿刀的都是凶手么?”苏青筝冷眼看着萧衡阮,毫不客气地呛道,萧衡阮一滞,看了她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能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皇帝一双眸子在文锦绣身上划过,带出几分深意:“嘉宁,虽说云华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为什么会带着解忧花呢?难道仅仅是作为香料么?”他说着朝徐太医挥了挥手,徐太医忙退了下去。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自然不是,其实这香囊是臣女的三姐送给臣女的,是她亲手所绣,臣女感念姐姐的心意,便时时佩戴。” 皇帝眼眸顿时冷了下来,刚准备命人去传文锦纤,只见云妃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怒气:“这种人做的东西,郡主还是少沾染吧!” 皇帝一见云妃进来,面上神色缓和了些许:“你怎么来了?不好好歇着。” 云妃面色一沉:“臣妾倒是想好好歇着,可是偏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皇帝眉心一跳:“爱妃此言何意?” 云妃长长叹了口气,又恼又气:“臣妾适才正在房中休息,不想却听到外面吵闹的很,隐隐约约听人说什么廉耻啊,太监什么的,也怪臣妾好奇心太重,便出去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正好撞到文三小姐在太监张荣的房里,二人衣衫尽褪,颠鸾倒凤,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宫中?传出去岂不是秽乱宫闱!” “你说什么!” 皇帝面色一震,他下意识看了文锦绣一眼,眼中带着狐疑,这样的事出现一次就已经很奇怪了,竟然同时发生了?文锦纤虽说是个庶女,可毕竟是征南将军的女儿,被人玷污已经是对不起文凛了,还是被一个太监? 文锦绣眼中一震,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臣女的三姐怎么会做这种事……” 云妃气的面色通红:“臣妾已经将人带过来了,陛下可要审问一二?” 皇帝脸色难看的要命:“还有什么好审的,既然这二人如此不知廉耻,干脆乱棍打死也就罢了。” 听他这么说,侍卫便准备下去行刑,韩忠犹豫片刻,斟酌道:“陛下,文三小姐毕竟是征南将军的女儿,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此事定有蹊跷啊,这样贸然打死,征南将军那里……” 他话没有说完,皇帝却是明白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既如此,就将人带上来问问吧。” 好好的一场宴会,麻烦事接二连三,先是刺客,再是海棠被萧衡阮侮辱,又是文锦纤出了意外,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操纵着这一切,这种感觉十分不爽,皇帝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些事真是搞得人头疼。 文锦纤被人带上来的时候,衣襟都已经哭湿了,一进门便哭着跪倒在地:“陛下,臣女是无辜的,臣女是被人打晕后丢到张荣房间里的,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边哭边说,心中对文锦绣恨的要死,她明明应该在东莱阁,不出意外的话此时她应该与萧衡阮定了婚事才对,可是等她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张恶心的中年男子的脸,而且这场景都被人看遍了,云妃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就将他们抓了起来。 皇帝有些不耐地看着她,眼眸微眯:“你被人打晕?什么人?” 文锦纤嘴唇紧咬:“臣女不知,求陛下做主,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女是被人陷害的!”在张荣床上的应该是文锦绣才对,她特意截下了萧衡阮送给文锦绣的纸条,一切都安排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现在那个名誉尽毁的人应该是文锦绣才对啊!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皇帝眉头紧紧皱起,云妃连看她都不愿意,一甩手丢出一个淡紫色的香囊:“被人陷害?你倒说说是什么人陷害你?张荣枕头下面藏着你的香囊,这还有假吗?自己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还推给别人,征南将军就是这样的家教?” 看到那香囊的瞬间,文锦纤顿时愣住了,那不是文锦绣的东西吗?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早就知道文锦纤的计谋,所以故意命人拿了她的香囊带在身上,文锦纤偷走的实际上是她自己的香囊,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纤”字,文锦纤拿到香囊根本没有细看就命人送去给了张荣,现在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文锦纤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一转眼看到文锦绣正安然坐在那里,顿时瞪大双眼,猛然站起来冲向她:“是你!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我怎么可能跟太监对食,我应该嫁给三皇子啊!被那老太监玩弄的应该是你,你怎么可以好好的坐在这里!” 她表情狰狞,原本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已经有些绝望了,可是看到她一直恨之入骨的人竟然完好无损地坐着,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文锦纤尖叫着朝文锦绣扑过去,眼看她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脸,却猛然觉得后背一震,随即整个人像是风筝一般被甩了出去,一下子摔在墙上又咕噜噜滚了下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题外话------ 终于给海棠找了个男人,了了一桩心事啊!【得意笑】 第一百一十章 赐婚海棠 “罪有应得。” 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皇帝面色一震看向来人,只见段祈煜眸光微冷站在那里,刚刚文锦纤站立的地方赫然是一只茶杯,那只杯子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可见段祈煜是将所有的力气都打到了文锦纤身上,下手毫不留情。 皇后面色一冷:“太子,你在做什么!” 段祈煜淡淡看了她一眼:“一时失手罢了,吓到母后了。不过对于这等*后宫,图谋不轨的人,这点惩罚已经是轻的了。”他说着眼神从文锦纤身上扫过,仿佛千万根银针刺向她身上的穴位,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皇帝疑惑地看向他:“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 段祈煜拍了拍手,一个侍卫便押着个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面上带着几分惊慌,侍卫押着她还不住地挣扎,一进门便立刻跪倒在地上:“陛下,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太子殿下为何要抓奴婢?” “不知犯了什么错?”段祈煜唇角微勾,眼中寒光点点:“你是这东莱阁负责洒扫陈设的宫女,这里出了事首先便要治你一个失职之罪,更何况你下药陷害三皇子,意图破坏两国和谈,你以为你跑得了么?” 这宫女名叫彩屏,是东莱阁的宫女,文锦纤在看到她的瞬间,后背便刷地出了一层冷汗,若是她把自己供出来,那皇帝还能轻易放过自己?她刚刚一时冲动已经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好在皇帝没有特别注意到,可如果彩屏说出了什么,她可就真的活不了了,想到这里,她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支一指长的发钗来,她这个动作很细微,若不注意很容易被忽视,然而文锦绣一直注意着她的行为,看到这一幕,她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彩屏慌忙磕了几个头:“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一个宫女,怎么会有合欢草这样昂贵的药草,又怎么会知道它的作用呢?” “哦?你怎么知道是合欢草?还知道它价格昂贵?”苏青筝眼中带着嘲讽,徐太医查出合欢草之后他们都没有出过大殿,而徐太医出去的时候也并没有跟宫女说话,彩屏是怎么知道殿内有合欢草的呢?还知道它价格昂贵,徐太医可是没有提到这一点,换句话说,连他们都不知道这药草有多昂贵。 彩屏身子猛然一颤:“奴婢,奴婢……” 皇帝面色猛然一变,重重拍了桌子一下,怒声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彩屏吓了一跳,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你若是说出幕后主使,陛下兴许会饶了你,可你若是不说,破坏和谈的罪名是要株连九族的,你难道要让你的父母族人都陪着你一起死吗?” 彩屏身子猛然顿住了,皇帝眼眸微冷:“若是不说,朕会将你碎尸万段。” “奴婢,奴婢说,是文三小姐指使奴婢,命奴婢将合欢草下到香炉内的。”彩屏看了文锦纤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胡说!”文锦纤厉声喝道:“说,是谁收买你的,这样诬陷我!”她说着摇摇晃晃爬起身,看向皇帝:“陛下,臣女是冤枉的,是这个贱婢诬陷我!” 皇帝皱眉,看向彩屏:“三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彩屏磕了个头:“三小姐听说三皇子要在今日选妻,便想要趁此机会与三皇子发生夫妻之实,继而可以嫁给三皇子,但不知为什么,她走错了房间,所以才……”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文锦纤最后会在张荣房间里,而东莱阁的人会变成海棠公主,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文锦纤已经是必须要舍弃的棋子,把一切推给她又有什么不可以?这怨不得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文锦纤原本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不,我没有!你诬陷我,是你诬陷我,你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文锦纤狠狠咬了咬牙,手中的发钗快速向彩屏刺了过去:“我杀了你!” 众人都没有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她竟然还能做出刺杀的举动,那支发钗被她藏得很隐蔽,因此众人都没有发现,文锦绣在她眼神不对的时候便知道了她的打算,在她冲向彩屏的时候悄悄向段祈煜使了个眼色,段祈煜指间弹出一道劲风打向文锦纤的膝盖,她膝盖弯了弯,原本刺向彩屏胸口的发钗便偏了几分。 “有刺客!护驾!” 事情发生的很快,韩忠面色一顿,忙连声喊道,一对侍卫很快跑了进来,云妃兰妃等人都吓得不轻,唯有皇后面色淡然,看向文锦绣的眼中带了几分深意。 文锦纤这一刺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趴在地上直喘粗气,皇帝面色铁青:“将这个贱人拉下去处以极刑!” 侍卫们忙应声将文锦纤拉了下去,连带着已经伤得很重的彩屏,皇帝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萧衡阮,淡淡道:“萧衡阮,这件事虽然你也是受害者,可是你毕竟跟海棠有了夫妻之实,海棠是我大月的公主,身份尊贵,朕会替你们赐婚,让她嫁去西诏,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萧衡阮猛然抬起头,皇帝难道疯了不成?明知道他是被陷害的还要让他娶了段海棠?他皱眉看了海棠公主一眼,那肥壮的身影简直让他想要呕吐! 皇帝见他的神情,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莫非三皇子觉得朕的女儿配不上你?哼,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今日宴会上的刺客,携带的可都是你西诏的匕首,朕看在海棠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还想蹬鼻子上脸吗!” 他说到后面,声音陡然严厉,萧衡阮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怪不得他总觉得那些刺客不对劲,总觉得很熟悉,竟然是西诏人?他顾不上计较海棠公主的事,慌忙磕了几个头,美丽的双眸中满是慌乱:“陛下,这些刺客绝不是西诏派来的,说不定是有人——” “说不定是有人借着这件事嫁祸西诏,想要破坏两国关系是么?”皇帝话里已经带了隐隐的怒气:“萧衡阮,你不要拿朕当傻子,谁会有时没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西诏?你说谎也要有个限度,朕今日不处罚你,只是不想让海棠伤心,你不要一直挑战朕的底线!” 皇帝面色铁青,那双眸子却并没有多少怒意,文锦绣了然地笑了笑,皇帝不会处置萧衡阮的,不仅仅是为了海棠公主,还为了大月边陲的数个小国,他并不在乎文锦纤是不是别有居心地下了药想要麻雀变凤凰,也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与太监搞在了一起,他关心的是这些事情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那些刺客明显有备而来,所以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些匕首也很有可能是有意为之,但那有什么关系?今日的事情,海棠公主的婚事解决了,而大月与西诏和亲也定然会促进那些小国与大月的来往,毕竟在外人看来,大月可是不计较西诏的弱小,以皇室公主和亲,谁会在乎海棠公主的名声呢?而且像萧衡阮这样的人,处于劣势时可以夹起尾巴做人,一旦翻回势力他是定然咽不下这口气的,他不敢对大月怎么样,却会着手调查那些刺客的事,这样一来,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知道了这位帝王的想法,文锦绣面上慢慢浮起笑意,皇帝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深沉,冯岚英一查出那些刺客的古怪便将事情禀报给了他,他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才用来堵住萧衡阮的嘴。 原本萧衡阮就已经被赐婚的事情搞得头疼,这时候再说出这件事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愕然地看着皇帝,脑子像是卡了壳一般:“陛下……” “三皇子这是开心的过头了么?皇长姐得父皇宠爱多年,你既如此喜欢,可要记得对她好些啊!”段祈煜轻飘飘道,将萧衡阮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事已至此,萧衡阮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羞辱了大月公主,皇帝已经提出了折中的办法,若是他不接受,恐怕是出不了这个皇宫了,他快速想清楚了眼下的形势,面上带出笑容:“多谢陛下赐婚。” 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身为皇子,活的还不如一个臣子,这样的情况下娶了海棠公主,可想而知这两人的婚姻将会多么有趣,海棠公主可不是那等柔柔弱弱的姑娘,多年来养尊处优,她的性格又十分狠戾暴躁,萧衡阮必然要吃很多苦头,这是他胆敢算计自己的代价。至于海棠公主,虽说必须远离故土,没有皇帝再护着她,可只要大月还在,西诏就不敢对她怎么样,再说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这件事中海棠公主如愿以偿得了个夫君,她也成功除掉了文锦纤,她们是各取所需罢了。 走出皇宫,文锦绫和文锦织已经提前离开了,文锦绣也不在意,文锦绫肯提醒她,原本就是让文锦纤送死的,若是文锦纤能成功嫁去西诏,那对她和六姨娘也没有什么坏处,若是不能,就像她说的,她也不会帮她。而文锦织,想到这个五妹妹,文锦绣的眼眸深了几分,文锦织这一回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可以文锦纤的脑子怎么会想的那么周全,若是没有海棠公主的变数,即使自己不能被张荣所害,那她也是稳稳的西诏皇妃了,这样的计谋,定然离不开文锦织的挑唆,不过来日方长,她不介意陪她慢慢玩。 一个月前,大月京城中迅速崛起一家名为醉雨阁的酒楼,说是酒楼,却也只是醉雨阁最外面的一部分,醉雨阁实际上囊括了首饰钗环,衣裳布料,胭脂水粉,此外还有小吃茶饮,点心酒水,更是有回春楼,回春堂制得的药丸膏剂或者药汁等都送到回春楼,醉雨阁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在一个月内便迅速在京中商业中占得了一席之地,占地广阔,布局精致,这样快的速度,这样猛的发展势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找麻烦,皆因京中传言,这醉雨阁背后的势力是太子。 马车行驶到醉雨阁,文锦绣命车夫停了马车,便带着如幻上了三楼的毓秀居,吩咐如幻在外等着,她推门进去,就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窗外有细微的风刮进来,他的黑发随着风慢慢的飘动着,文锦绣眉头一皱走上前一把关了窗子:“在这里吹风,也不怕会伤风。” 段祈煜转过身看着她,面上带出几分委屈:“这些日子你都没好好理我。” 文锦绣一时失语,这些日子为了给江家和萧衡阮造成她移情萧衡阮的错觉,她的确跟段祈煜少有来往,加上苏青筝那日质问她后怒气冲冲离开,这才使得江家人对这件事信了几分,她轻轻叹口气:“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段祈煜面上的委屈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听到这话顿时泄了气,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做个孩子也好,反正这样的事不许有下一次了。”她不知道,听到萧衡阮和她的风言风语,他气的好几顿吃不下饭,明知道是假的,可他还是介意。 文锦绣微微一怔,她总感觉重生之后段祈煜跟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他总是内敛稳重的,可自从重生之后,他给她的感觉越来越捉摸不透,想到这些,她不由无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了。” 不管他怎么变,都还是那个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人,宴会上若不是他为自己挡住那一箭,说不定自己已经——等等!那支箭! 想到这里,她面色猛然一变,一把推开段祈煜,抬眸看向他肩膀处,却见那里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她眉心慢慢皱了起来,将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便搭上了他的手腕,段祈煜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搞糊涂了,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文锦绣没说话,眉心紧紧蹙了起来,她明明记得那支黑色的箭没入的段祈煜的身子,可他既没有受伤,脉象也没有丝毫异常,连之前为了解除鎏月弯弓损伤的气血都已经恢复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面上带出点点笑意:“阿绣看出什么来了吗?” 文锦绣摇摇头,不死心地又仔细把了把脉,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她看向段祈煜:“那是什么?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注意到?”那支箭有古怪,除了她和段祈煜,其余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妥,当时她还打探过皇后的内心,甚至皇后都没发现那支箭,可是那支箭那么突兀,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段祈煜知道她问的什么,他眸子微微垂了垂,沉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灭灵箭,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文锦绣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什么?会不会伤到你?” 段祈煜摇摇头:“灭灵箭是上古神兵之一,据说是由天地恶念幻化而成,实际上虚无缥缈,有恶便有此箭。”他说着脸色凝重起来,灭灵箭跟鎏月弯弓不一样,鎏月弯弓是大满国师所造,威力再大也是人造出来的,总有个限度,可灭灵箭却是天地变换之间生出的神兵,以天地间的恶念为力量的源泉,恶念有多大,它的威力便有多大,只是早在千年前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也是偶然在一本书上才看到只言片语,却不知道为何又突然出现,还是朝着文锦绣而去,他越想越是后怕,想到那乌黑的箭矢,他眼眸中不知不觉漫上戾气。 文锦绣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兵器,脑中不自觉浮上她弹琴时看到的场景,直觉告诉她,那些奇怪的符号定然与这灭灵箭有关,而那老人又是谁呢,看身影只觉得十分熟悉,可却不知道是谁。 只是现在困扰她的不是这些问题,段祈煜替她挡了那一箭却从脉象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她担忧地看了看他的脸色:“中了这样的箭会有什么损伤?你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察觉到搭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已经指尖冰凉,段祈煜微微摇头,将她的十指握在手里:“没事的,你不是也看过了么,什么都没有。兴许是我认错了也不一定。” 文锦绣眉头越皱越紧,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这所谓的灭灵箭,连名字都这么凶煞,她不信会什么都没有,这并不是说她不想看到段祈煜没有损伤,只是怕万一那是什么凶煞之物,暂时看不出什么,等以后再发作起来可怎么办? 看她担心的模样,段祈煜心情颇好地勾起唇:“别担心,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查出来的,我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毕竟我还要留着这条命陪你天长地久。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只是那眼中腻死人不偿命的深情落到文锦绣眼中,她眼中一震,顿时晃了心神。 ------题外话------ 小剧场—— 太纸:“强烈要求加戏!” 阿醉:“什么戏?” 太纸:“吻戏!” 阿醉【吐血中】“我,拒,绝!”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亲上加亲 太子府,段祈煜蹙眉看着手中的书,脸色微冷。 关于灭灵箭的记载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他只知道这是上古凶器,可是奇怪的是,中了一箭之后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而那支箭明显是用来克制文锦绣的,这样的异常让他觉得十分不妙,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掉以轻心。 永明侯府,江云骁狠狠扶着桌子一角,听着暗卫的禀报,一个用力比啊捏碎了桌角,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槽牙紧咬,强行稳住颤抖不止的身子,死死盯着跪在地下的人:“皇帝赐婚海棠公主与萧衡阮?” 那暗卫听到他快要杀人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颤抖着身子,半晌才蹦出一个是字,江云骁面色猛然一变,突然一把拍向那桌子,桌子应声而碎,碎裂的木屑迸溅到那下人的眼中,他不禁惨叫一声,那眼中已经汩汩流出了鲜血。 江云骁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微眯了眯,朝一旁守着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那些暗卫顿时会意,不发一言走上前,还不等那跪着的暗卫反应,只听“咔”地一声,他的头便于身子分离开来,那些暗卫面对这样的场景都是见怪不怪,他们都不过是奴才罢了,作为奴才,哪怕心中对主子的做法再有不满,也绝不能反抗半句。 吴氏一推门进来就见到人首分离的场景,她面色微微白了白,随即恢复了镇定,换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江云骁看到来人,面色神情缓了缓:“你怎么来了?”这些日子自己缠绵病榻,都是吴氏在一旁尽心尽力的照顾,没有因为他不是世子或者丢了官职就对他变了脸色,他对她是很感激的。 江云骁看了暗卫一眼,暗卫们很快便低着头退了下去,连带着刚刚的尸首也收拾了下去。吴氏看了一眼碎成渣的桌子,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食盒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打开盖子端出一碗百合绿豆粥,温柔笑道:“听说夫君生了气,我特地炖了百合绿豆粥,清肺下火再好不过。” 她说着将手里的勺子递到江云骁手里,江云骁叹了口气,随即把勺子重重丢在碗内:“那贱人不知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害的萧衡阮娶了海棠公主!”而且,萧衡阮听说了海棠公主和江云骁之间的渊源可是发了好一通脾气,让他胸口直冒火气,他紧紧握了握拳头,重重朝墙壁砸去:“不行,若是任由她这么下去,恐怕会对江家不利!不如一剑杀了来的痛快!” 吴氏面色一凛:“夫君不可!” 江云骁眼眸眯了眯看向她,吴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江云骁的手:“我知道这件事情夫君生气,只是咱们不能冲动。” 江云骁不说话看着她,她继续道:“夫君想想,那些刺客紧追着文锦绣不放,很明显是寻仇,朝中跟她仇怨最深的不就是咱们了吗?而且那些刺客用的是西诏的匕首,这件事情牵扯到西诏,陛下此刻怕是已经觉得咱们跟西诏有来往,太子一党定然会引着陛下往对咱们不利的地方想,说不定皇帝此时的想法,就是咱们答应了西诏什么条件,从而让他们下手除去文锦绣,陛下最忌讳朝臣与别国私自来往,不发作咱们只不过是没有确切的证据罢了,这个时候刺杀文锦绣,实在太过冒险。” 有句话她没有说,有了上次刺杀吃到的苦头,她就知道文锦绣身边的势力极大,除了太子和文家的势力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势力,只不过这股势力及其神秘,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偶然听人说起过,加上她的猜测才猜了出来,凭着她身边的势力,江云骁根本不可能刺杀成功,还有可能再次吃瘪。 江云骁听了她的话,眉头越皱越紧:“难道就没有办法么?” 刺杀不管用,文府后宅又是文锦绣的天下,难道任由她发展? 吴氏想了想,面上慢慢浮现出笑意:“我有个办法,夫君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江云骁微怔:“什么办法?” 三日后,海棠公主和亲的队伍便要准备远赴西诏了,这三天萧衡阮的日子可谓是十分不好过,海棠公主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婚事,生怕再出个什么闪失,对萧衡阮看得很紧,加上皇帝对于那些刺客身上有着西诏的匕首这件事还十分介意,因此明里暗里埋下了不少暗桩,盯着萧衡阮的一举一动,他根本不敢有一点异常。 将军府,文锦绣唇角微勾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同意了她的条件之后,就没有人再对她用刑了,同时也被接到一间厢房养伤,她被挑断的手筋也已经接上,只是那张脸却是毁了,毕竟烫伤了大半,很难恢复完全。 “需要我帮你恢复容貌么?”文锦绣笑意浅浅,冷月对萧衡阮恐怕不止是感激之情,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地就答应他为他来做这个棋子,明知道落到自己手里不会有好下场,哥哥就是她的底线,涉及到关于他的问题她从来不会手软,可她还是愿意为了萧衡阮冒险,若说没有其他的感情,文锦绣根本不相信。 冷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世上的女子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呢?可是想到萧衡阮做的事……她眸光顿时冷了下来:“不必了,就当冷月已经死了。” 萧衡阮的本意就没打算让她活着,想来也是,她是冷家最后一条血脉,留着她就是留着隐患,难保哪天她不会想明白冷家的事情转而对付他,所以萧衡阮顺手就将她推了出去,他原本就打算借着文锦绣的手杀了她,何不让他如意? 文锦绣眼眸弯了弯,吩咐人拿来一套浅绿色宫装:“你既然决定换个身份,我便帮你一把,今日起,你会成为海棠公主的近身侍女素音与她同嫁西诏,至于怎么让萧衡阮对你放下戒心,这就是你的事了,我没有办法帮你,还有海棠公主,夫妻一体,有些秘密还是应当知道的。” 冷月点点头,眼眸中带着傲然:“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你的话,关于冷家的事我会调查清楚,若是他做的,我定然会报仇,若不是——” 她说到这里,眼中冷意划过:“若不是,我即使没了武功,也定要想办法杀了你哥哥!” 文锦绣眼中有淡淡的流光划过,递给她一颗红色药丸:“你尽管去查吧,只要你有能力,想怎么做都随便你。”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冷月有些颓然,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撼动这个女子一分一毫,她给她的感觉很危险,就像是雪山上的狼王,一双平静的眸子中看不到任何变化,却比任何眼神都要让人心惊胆战。 冷月看着文锦绣手上的药丸:“这是什么?” 文锦绣面上笑意更深:“三皇子洁身自好,在西诏现在可谓是一手遮天,在海棠公主有子之后给萧衡阮服下此药,你不会失望的。” 冷月眉头紧紧皱起,随即想到自己曾经告诉文锦绣关于萧衡阮的秘密,眼中顿时划过了然,她接过那枚药丸:“若是报仇后还能活着,我欠你一个人情,虽然现在冷家没了,我的武功也没了,但等你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尽力帮你的。” 文锦绣点点头:“那我就记着了。”西诏冷家一言九鼎,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她虽然不一定需要冷月的承诺,不过以后的事谁能料定呢? 海棠公主出嫁的队伍已经开始出发,冷月深深看了文锦绣一眼,跟着替她安排身份的人悄然离开了将军府。 “小姐,永明侯夫人来了。” 碧晴朝她走了过来,脸色带着难得一见的凝重,文锦绣眉心微微蹙起,往常永明侯夫人来,老夫人都是让她作陪的,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叫她,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顿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小姐,可要查查她来做什么?”碧晴也嗅到了这一次的不寻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文锦绣摇摇头,永明侯夫人来的目的,想必她不久就会知道。 永明侯夫人离开后,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屋子中沉默了良久,终于在晚饭的时候把文锦绣叫了过去。 文锦绣一走进屋子,看到老夫人凝重的脸色,心便微微沉了沉,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微笑道:“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见她来了,朝丫头们淡淡看了一眼,丫头们便都低着头退了出去,文锦绣走上前坐到老夫人身前,轻车熟路地帮她按着腿,就像平常做的一样,事实上,她从刚刚一进来就知道了老夫人内心在想什么,她微微垂着头,掩住了眸中的寒光。 “绣丫头,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江家,想跟咱们再结连理。”老夫人知道文锦绣的聪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出来,文锦绣微怔,她以为老夫人会跟她绕些弯子呢。 她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十分疑惑:“外祖母这个想法的确是好,可是母亲没有其他的姐妹,江家旁系也没有合适的女子可以嫁进来啊!” 老夫人顿了顿,然后慢慢摇了摇头:“你外祖母的意思,不是给你父亲续弦,她跟我说,想把你二舅舅的嫡女清瑜嫁给你大哥。” 文锦绣的手猛然攥紧了,感觉到这一点,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江清瑜是你二舅舅的嫡女,大理寺长史的女儿,你二舅母的娘家又很硬,若是她嫁给你大哥,定然能使得文家的地位更加稳固,而且你也见过清瑜,是个不错的姑娘,她若是嫁过来也是亲上加亲,定然会是个贤惠的孙媳妇。” 文锦绣眸中闪过戾气,永明侯夫人,江云骁,江家人还真是胆大,竟然敢算计到她哥哥头上,还给老夫人灌了这么多*汤,何氏的娘家后台再硬,可是何家嫡出的孙女就有好几个,怎么会帮助江清瑜这个外孙女的夫家?这不过是永明侯夫人用来劝说老夫人的话罢了。江清瑜她确实见过,跟文锦织那样坏心思的娇蛮小姐不一样,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而且很聪明,可那又如何?文沐宸根本不喜欢她。 老夫人看着文锦绣神色变幻,知道这件事她不愿意,可这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怎么能因为她不愿意而有所改变呢?她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乐意,只是绣丫头啊,你要明白,江家和文家的关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即使出了你母亲的事情,可在外人看来咱们两家还是姻亲。这件事情我没有先告诉你大哥而是告诉了你,就是不想你有什么想法。”毕竟文沐宸和文锦绣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她真的不希望文锦绣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文锦绣当然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面上神情早已恢复了平静,闻言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孙女明白,老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家,我和哥哥都是文家的子女,理应为文家做出贡献。” 永明侯夫人的心思,她不用读心术都能猜得出来,怕是一开始她的打算不是让江清瑜嫁进来,而是把她文锦绣娶过去,只是可惜,她如今是一品郡主,婚事由皇帝做主,而皇帝是不会轻易把她许给江家人的,所以他们只能打她哥哥的主意,啧,还真是不怕死。 老夫人听着文锦绣这些话,面上带出满意的笑容,文锦绣说着,面上慢慢带出凝重,斟酌道:“只是祖母,孙女在想,为什么外祖母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这个时候说呢?现在陛下对江家可是防范的紧啊,这个时候咱们娶了江家的女儿,陛下万一有什么误会怎么办?” 她说的极其诚恳,饶是老夫人知道她有自己的私心在,面上还是露出了严肃,慢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锦绣叹了口气,将那日在宫中发生刺杀的事情说了出来,那日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从她们回来,文凛就没有问过文锦纤,完全当这个女儿没有存在过,而六姨娘和文锦绫则是安稳地待在院子里对此事不闻不问,正因为文锦纤这个丑闻,使得将军府的人都没有那个心情去仔细了解那天发生的事情,此时文锦绣一说,老夫人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有这样的事?” “孙女没有说谎,祖母想想,陛下那样聪明的人,会猜不到江家跟西诏有往来?可他却没有发作江家,与其说是看在永明侯和征西将军的面子上,不如说陛下是用江家做诱饵,看看到底有多少大臣跟江家勾结在一起。”文锦绣说到后面,声音难得的带了沉重。 老夫人面上一震:“你是说……” 文锦绣点点头:“祖母想想,咱们大月真的到了非江家人不可的地步了吗?定国公宝刀未老,可陛下为何不让他上战场呢?”外人说什么定国公跟大长公主夫妻和睦,不愿战场分离等等,在文锦绣看来,皇家怎么会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任由江家在朝中耀武扬威呢?那个奸诈的皇帝,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要除去江家,所谓盛极必衰,江家昌盛了那么多年,眼下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老夫人越想面色越是难看,文锦绣叹口气,声音轻软:“陛下早就有了剪除江家的心思,偏偏不动手,让江家人以为他们还跟以前一样权势滔天,也让朝中大臣产生江家还深受陛下信任的错觉,可是这一切都是假象而已,这一点江家人定然也感觉到了,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跟咱们结亲。这些话虽然有孙女的私心在,可是锦绣也是为咱们家考虑的,毕竟有文家,才有锦绣啊。” 老夫人蹙眉仔细想了想她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她一双苍老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她都没有看清朝中的形势,可文锦绣一个才刚刚十四岁的丫头竟然看了出来,还分析的这样透彻,她震惊的同时也不免有一丝担忧,女孩子太过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文锦绣的政治敏感度让人震惊,若是陛下知道了她今日说的这些话,恐怕她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她压下心中的震惊,拉过文锦绣的手,意味深长道:“你说的这些都不错,这件事决定的是有些草率了,横竖你大哥还在孝中,这件事过些日子再提也不迟。只是绣丫头,你要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孩子太过聪明不是好事,这些话你跟祖母说了,祖母听一听也就过去了,万万不可跟其他人提起,尤其是皇室中人,知道吗?” 皇家对这样的女子都是忌惮的,尤其文锦绣跟太子走的又近,若是让太子觉得她一个女人干政太过,那就不好了。 知道老夫人的想法,文锦绣温顺地点了点头,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不过话说回来,你大哥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京中有什么好姑娘,咱们家也该多看看瞧瞧,为他选一选了。” 她说完深深看了文锦绣一眼,轻轻打了个哈欠,文锦绣见状忙服侍她睡下,慢慢走出了桐华院。 这事,可还没解决呢! ------题外话------ 小剧场—— 阿醉:“大哥你愿意娶清瑜妹纸吗?” 大哥【大义凛然】:“为了家族,我愿意!” 青筝【甩眼刀】:“嗯?再说一次!” 大哥【面不改色】:“我愿意——个屁!” 阿醉【吐血中……】:“大哥你竟然爆粗!” 锦绣【微微笑】:“怎么,不可以么?” 阿醉浑身一抖:“……可,以……〒_〒” (╯-_-)╯╧╧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将计就计 定国公府。 大长公主坐在花厅里,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在修剪着花枝,她对面坐着两个妇人,一个身穿宝蓝色一品诰命服饰,头戴点翠鎏金发冠,五十多岁的年纪,气度却依旧雍容华贵,一个年轻些,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暗绿衣裳,上裳下裙,很合规矩,此时二人面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静静看着大长公主修剪花枝。 大长公主手中剪刀微动,咔哒一声剪掉了一支旁逸斜出的花枝,淡淡看了二人一眼:“何夫人,江夫人,你们今日来找本宫,可有要事?” 她的声音很淡,从始至终只看了二人一眼,说话间满是漫不经心的味道,让二人心头莫名一跳。 年老的妇人忙端起笑意:“多日不见公主殿下了,不知殿下近来可好?” 大长公主点点头:“劳何夫人挂心,本宫很好。” 这年老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闵州协灵何定坤的夫人,何氏的母亲许氏,年轻时跟大长公主有些交情,只是在何家跟江家绑到一起之后来往便少了许多,尤其在何氏出嫁之后,更是多年没有来往,不为别的,大长公主曾经看中了何氏,想要在苏家旁支替她选个好夫君,可是何氏却偏偏不领情,拒绝了大长公主的提议,转而嫁给了江云峰,狠狠落了大长公主的面子,大长公主看到她就心烦,如果不是看在她母亲的份上,她是不会见她的。 许氏面上有些尴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当然不是为了闲话来的,可看大长公主面色淡淡,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大长公主微微叹口气,终究是敌不过曾经的交情,吩咐下人将修剪好的花送到苏青筝房里,命人退了下去,这才看向许氏:“何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本宫的脾气你知道,向来不喜欢绕弯子。” 许氏看了一眼大长公主,斟酌片刻慢慢道:“这……臣妇贸然来拜访大长公主,其实是想要公主殿下成全一桩婚事。” 大长公主一听这个顿时想起当年何氏的事情,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何夫人这事本宫帮不了,没得本宫费力不讨好,还两头不是人。” 何氏也知道大长公主是生她的气,当下忙跪倒在地:“公主,当年的事是臣妇的不是,只是这一次请公主成全,除了为了臣妇的女儿,还是为了云华郡主啊!” 云华?大长公主面色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氏微微松口气:“云华郡主与嘉宁郡主交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二人常常一起玩耍,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公主想想,嘉宁郡主的哥哥平威将军,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而且听说他跟嘉宁郡主感情很好,郡主跟文府走得近,定然是跟这位将军也有来往,若是早两年也没什么,说句不尊重的话,如今二人都已长大,臣妇知道公主对郡主寄予厚望,万一郡主舍弃珍珠而看上了鱼目……” 她说到这里慢了下来,悄悄打量了大长公主一眼,见她似有松动,心头慢慢松了口气。 大长公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想起金殿上苏青筝对文沐宸的关注,段祈煜对文锦绣的在意,虽然他们掩饰的很好,可这种事情是瞒不过人的,在她心中,苏青筝是一定要嫁给段祈煜的,段祈煜是她从小看大的,女儿嫁给他才不会被欺负,而苏青筝虽然性子活泼了些,可在她的教导下也足够母仪天下,这二人是她一直看好的,若是被些蝼蚁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何氏见大长公主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忙趁热打铁道:“为云华郡主计,臣妇求公主成全小女清瑜与平威将军的婚事。”只要大长公主去跟皇帝说,皇帝十有*会同意,只要皇帝下了旨意,那么不管文锦绣再怎么巧言善辩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大长公主皱眉思索了片刻,她心中也在考虑这门婚事的可行性,许氏与何氏都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半晌,大长公主才挥了挥手:“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们回去吧。” 这就是说会想办法?何氏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与许氏互看一眼,离开了定国公府。 马车上,许氏百思不得其解,皱眉看着何氏:“那文家也不是什么大家,你干嘛非要瑜儿嫁过去,我听说他们家那位郡主是个不好招惹的,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何氏微微叹口气:“母亲,我也不想的,可是那吴氏不知道跟老夫人灌了什么*汤,老太太铁了心要把瑜儿嫁过去,我也没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之前也有把江清瑜嫁给文沐宸的想法,不然怎么会带她拜访文家呢?不过她这么想是一回事,吴氏用永明侯夫人逼迫又是另一回事,这一回永明侯夫人听了吴氏的话,若是江清瑜不能成功嫁给文沐宸,等待她的将是……想到这里,她对吴氏又多了几分怨恨。 许氏长叹口气,原本替女儿选定江云峰,不过是看江云赫常年在外,女儿一嫁过去就是掌家夫人,偏偏有个吴氏挡着,真是郁闷。 四皇子府,四皇子听到下人的禀报,顿时来了兴致:“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姑母真的进宫,请父皇赐婚文沐宸和江清瑜?” 下人忙不迭点头:“奴才所说句句属实,何夫人和江夫人走后,大长公主没多久就进宫了,而且据宫中传来的消息,陛下十有*是同意了。” 四皇子段祈烨顿时喜不自禁,那下人看了他一眼,斟酌道:“可是,奴才听说陛下将太子召到了宫中,殿下您看,此事会不会还有变故?” 段祈烨一顿,段祈煜一直知道他喜欢苏青筝,应该不会破坏这件事吧?不过话说回来,段祈煜素来对江家人不喜,若是别人还说不定,可如果是江家人……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道:“备马车,我要进宫见母后!” 皇后宫中十分安静,她斜倚在榻上,一只手臂撑着头正在闭目养神,邬笃跪在一旁,不轻不重地替她按着腿。 “娘娘,刚刚四皇子殿下说的事……”邬笃看皇后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问道,四皇子一向很得皇后宠爱,可是刚刚他提出让皇后帮他劝着皇帝,皇后却并未答应,他有些想不明白,皇帝对皇后虽谈不上宠爱,可也是相敬如宾,皇后提出来的话,皇帝总要思量的。 皇后微微蹙眉,邬笃身子一颤:“臣多嘴了。” 皇后眉心慢慢松开,半晌才淡淡开口:“烨儿的目光太浅了,这件事只看到表面,遇到事情只会想办法求本宫帮忙,这样怎么跟段祈煜争,真是不争气,枉费本宫那么多的心血。” 邬笃身子垂的更低,尽量稳住手下的动作,让皇后感到舒服:“殿下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得娘娘多帮衬。” “本宫帮衬?”皇后冷笑一声:“扶不上墙的阿斗,要不是看他——” 说到这里,皇后突然顿住了,随即面上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是要帮衬的。如今已经是春天了,百花盛开,正是办赏花宴的好时候,往年赏花宴都是宫中办,今年就交给长公主吧。”到时候段祈烨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他自己的了。 宫中,皇帝皱眉看着面前的棋盘,手中捏着的棋子许久没有落下。 段祈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角微微勾起笑意:“父皇有心事?”急急忙忙召他进宫就是为了下棋?这可不是这位奸诈皇帝的性子。 皇帝看了他一眼,眉头慢慢松开,面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看来你明白朕找你是为了什么了?” 段祈煜点点头:“儿臣猜,定然是为了江,文两家的婚事了?” 皇帝嗯了一声,随手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说说你的想法。” 段祈煜微微一笑:“儿臣幼时,父皇便命平威将军作为伴读,随儿臣一同习武学习,此外,父皇对文家也多有优待,即使征南将军性格并不讨喜,可父皇还是愿意扶持他,相比于文家,父皇对江家的恩宠看起来厚重,其实不过如此,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舍弃哪一只父皇早已做好选择,还有什么要烦心的呢?” 文家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厚待,一是因为文家根基浅,不如江家那等功勋之家,必须依附皇帝才能保持家族的荣光,二来文凛虽然奸猾,可他的心思不像永明侯那般老谋深算,皇帝一眼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的人才是权臣的最佳人选,既有计谋,又不至于让皇帝忌惮。 皇帝看了段祈煜半晌,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朕的儿子!既然你明白朕的意思,朕也就不必多说了,这件事你母后也在关心,所以朕不会帮你,怎么做全凭你自己了,不要让朕失望。” 段祈煜看了皇帝一眼,随即微微笑了起来:“是,父皇。” 三日后,赏花宴的帖子便送到了将军府,文锦绣看着那张帖子,面上带出疑惑:“帖子上为何只有我与哥哥的名字?”文锦织和文锦绫也是将军府的女儿,何况文锦织还是正统嫡女。 前来送帖子的是大长公主身边一个嬷嬷,闻言笑了笑:“宾客的名字都是公主殿下决定的,奴婢也不了解。” 文锦绣微微垂眸,想起前些日子永明侯夫人的打算,心头慢慢浮上冷笑,她就知道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不过有她在,定然要让他们的算盘落空! 定国公府布局精巧,亭台轩榭皆有定数,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宴客的碧水园。碧水园是一个建在湖面上的园子,四周是长长的走廊,走廊很宽,两旁皆设有宾客席,宾客坐在席位上,抬眸就是满眼碧水,而大长公主匠心独运,又在水面上建造了无数小巧精致的花台,每一处花台最大不过脸盆大小,小的只有巴掌大,浮在水面上随波流动,比历来赏花宴上那些种在土里的花有趣不知多少倍。 宾客的席位都是安排好了的,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文锦绣的席位离文沐宸极远,段祈煜与其他几位皇子都坐在东面走廊,文锦绣是正南面,文沐宸却在西北角上,几人中间隔着宽阔的水面,几乎看不清对面人的容貌。整个席位布局,东西是男席,南北是女席,文沐宸所处的地方恰好是与北面女席相接之处。 大长公主作为主人,又是地位最尊贵之人,自然坐在东面最上首,苏青筝被安排在段祈煜身边,虽说男女不同席,可这只是对一般官宦人家,苏青筝跟段祈煜几人历来感情好,她坐在那里也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文锦绣坐在座位上,脑中快速思考着大长公主的目的,一道带着浅笑的声音响了起来:“锦绣表妹。” 文锦绣抬眸,只见她身旁坐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江清瑜,她眼眸微动,微笑道:“瑜表姐。” 江清瑜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素淡典雅,此时她手中握着一只精巧的白瓷酒杯,一双眸子里满是善意:“多日不见了,表妹最近怎样?” 她说话间伸手替文锦绣倒了一杯酒,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朝文锦绣举了举杯子,一口饮尽。 文锦绣微微垂眸看向杯中酒,江清瑜看着她,唇边挂起笑意,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藏入袖中:“怎么了,这酒很温和的。” “表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文锦绣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清瑜,她伸手扶住江清瑜的胳膊:“若是有事,兴许锦绣可以帮到表姐呢?” 江清瑜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笑道:“表妹误会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锦绣确实能帮到她,只是若是自己实话实说了,那文锦绣定然不同意。 文锦绣叹了口气,看着眼底的碧水,声音似是感叹:“那就好。”她说完拿起刚刚那杯酒一饮而尽,江清瑜见她喝下了酒,才慢慢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文锦绣开始觉得眼前的景物都乱晃起来,头也越来越重,她竭力睁开眼看着江清瑜,最终却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头重重一沉向下倒去。 江清瑜连忙扶住她,关切道:“锦绣,锦绣,你这是怎么了?” 定国公府的一个妈妈见状,忙走上前笑道:“小姐别担心,郡主这是喝醉了,不如奴婢扶她下去歇歇吧。” 江清瑜点点头,将文锦绣交给那妈妈:“如此,就麻烦妈妈了。” 看着那妈妈扶着文锦绣离开,江清瑜心中对她涌上一股歉疚,她也不想的,可是这件事如果不是文锦绣,那就得是自己,反正文锦绣在的话也只会阻止自己嫁给文沐宸,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这么想着,江清瑜悄悄走出了走廊,对面段祈煜正与四皇子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而文沐宸自从落座之后便有许多官家子弟向他敬酒聊天,被困于热闹中的二人仿佛丝毫没有发现文锦绣不见了,然而段祈煜却是单指轻轻叩了叩桌面,那声音极其细微,很快便被众人的热闹声掩盖。 那妈妈扶着文锦绣,目光落到她酡红的双颊上,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张脸虽然长的不错,可就是太勾人了,怪不得大长公主要防患于未然对她出手。 这么想着,那妈妈已经扶着文锦绣走到一间屋子里,屋子里的人见状忙迎了出来:“总算来了,林妈妈,我们可等了许久了,还以为人来不了了呢。”她说着招呼了两个人来抬文锦绣。 林妈妈笑了笑:“公主殿下答应的事,哪里有不成的呢?不过你们可要看好了人,这位身边高手多着呐,可别出什么岔子。”她说着面上带了几分严肃,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眼皮跳的厉害,可是文锦绣喝下的是百日醉,这酒喝下去至少要睡三天,也就是说等文锦绣醒了,一切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这你就放心吧,人交给我们就是了。”那妇人自信地笑了笑,随即吩咐人将文锦绣扶到一面铜镜前,桌上摆满了华丽的首饰,那些妇人也不多问,手脚麻利地替文锦绣上妆,林妈妈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转身去了碧水园。 碧水园,大皇子蹙眉看着对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没有看到文锦绣和江清瑜先后离开,距离那么远,他也无法确定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而且身边的暗卫都不允许带进来,因此他什么都不能探知到,这让他十分不爽,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起身走出了走廊。 ------题外话------ 大皇子,太子,大皇子,太子,大皇子,太子…… 到底让谁在锦绣面前表现一下嘞,阿醉已经揪秃了一院子的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瑜死了 将军府,文锦织呆呆站在窗子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朵玫瑰,那花枝上的刺扎破了她的手,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任由血液流了下来。 浮香小心翼翼走进来,自从嫡夫人去世之后,文锦织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以前的撒娇耍泼都不见了踪影,但这样的小姐,才更让她觉得可怕。 “怎么不进来,我有那么可怕?”文锦织看到浮香,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浮香身子一颤,忙快步走进来,看到文锦织流血的手,不由惊呼一声:“小姐,您的手受伤了,奴婢替您包扎一下吧。” 文锦织冷冷抬手:“不必,让你打探的事打探的怎么样?” 浮香咽了一口口水低下头:“回小姐,侯爷夫人确实是想要瑜小姐嫁过来,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文锦织已经一把掀翻了桌子,她双眼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双拳死死攥了起来:“外祖母果然还是更疼孙女呢!”永明侯夫人儿子多,孙子孙女更是一抓一大把,之所以喜欢她,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看在她母亲的份儿上,如今嫡夫人死了,江家又接二连三的出事,永明侯夫人自然顾不上她这个外孙女的想法了。 浮香瑟缩着身子不敢说话,文锦织咬牙,深吸几口气还是压不住胸膛的怒火,豁然转身,一把推到了屋子里的喜鹊登梅苏绣屏风:“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不要打这样的主意,他们却偏偏不听,非要和我作对!一个个都非要和我作对!” 她说到后面直接吼了出来,浮香一急,忙起身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小姐,今时不同往日,这些话不能说啊!” 文锦织死死掐住她的胳膊,像是着了魔一般:“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跟我作对?文锦绣跟我作对,苏青筝那个贱人也跟我作对,现在连外祖母都要违逆我的心思,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得不到的她们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她们根本不配!” 浮香被她的样子吓傻了,她伺候文锦织多年,见过她蛮横的样子,也见过她温柔的模样,甚至心机深沉的样子都看到过,却从来没看到她像这样癫狂,仿佛一只堕入地狱的恶鬼一般,她面上露出惧怕:“小姐……” 文锦织闭了闭眼,一把松开她跌坐在椅子上,伸手不住地揉捏着额心,秀眉紧紧蹙了起来。浮香见她有些不舒服,犹豫着上前替她按压着额头,斟酌道:“其实,瑜小姐若是能嫁进来,定然也是会帮着小姐的——” 文锦织冷冷看了她一眼,吓得她下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文锦织顿了片刻,眼中寒芒慢慢沉淀下来,才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你想的太简单了,江清瑜不会真心帮我,她跟她娘是一条心,她娘这些年可没少想着怎么扳倒舅舅。”这些都是永明侯夫人对她说的,永明侯夫人战场上待得久了,性子也有些多疑起来,原本何氏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何家的荣耀已经足够,根本不需要什么世子的位置,可永明侯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硬生生逼着何氏心里有了怨恨。 浮香手指微微抖了抖:“不会吧,奴婢瞧着二夫人还是很关心小姐的,况且侯爷夫人定下的婚事,自然不会亏待了小姐呀!”她说着强自带出一抹笑:“小姐不是跟瑜小姐关系挺好的吗?” 文锦织眼眸微微眯了眯:“外祖母老了,只知道顾及江家荣华,哪里会管我的死活,我只不过是一个外孙女,再亲也比不过孙女。万一江清瑜进来跟文锦绣一条心想着扳倒江家,那咱们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行,这件事一定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她说着就要起身朝外走去,浮香见状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文锦织劝道:“小姐,哪怕您说的是真的,可是现在还有谁能帮我们呀!” 文锦织愣了愣,文凛每天都在忙忙碌碌,老夫人被文锦绣吃的死死的,府中真正的掌权人赵敏兰巴不得文锦织不好过,江家的目的又跟文锦织相反,现在根本没有人会帮她们!她现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若非江家还在,她在这府中根本连一席之地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她对文锦绣的怨恨便又多了几分,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沦落至此? 浮香叹了口气:“小姐,咱们还是别管这些事了,您如果好好的,谁还能主动来害您吗?夫人不在了,您不能再这么冲动了啊!” 文锦织怔怔站着,浮香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阻止这件事,就在她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多年前偶然听到嫡夫人与林妈妈的谈话,她面上顿时带出喜色:“有了,我知道谁能帮我了,她一定会帮我的!” 浮香一怔,不明白她这话从何说起,整个府中还有人会帮她们?然而不等她发问,文锦织已经快速跑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要跟上去时,却发现已经看不到文锦织的身影了。 定国公府,酒过三巡,宾客们都有些醉意了,大长公主见状,便下令在湖心升起一方大理石搭建的高台,命舞女上高台表演,这高台原本就是建在湖底的,建造的时候特地设了机关,可升至两米多高,可降至湖底,也是碧水园一大奇观之一。 那些舞女身穿艳红色舞衣,个个都是身姿窈窕,而且跳的又是合情合景的百花争春,宾客们渐渐看得都有些痴了,这时不知谁叹了一句:“记得当初嘉宁郡主与平威将军箭中一舞,郡主当时便是身穿红衣,灿若云霞,美若天仙,自看过那样的舞蹈,此后再见到红衣,总有些隔靴搔痒的味道。” 段祈煜微微眯了眯眸子,苏青筝对这样的宴会感到十分无聊,尤其是她跟文沐宸离得这样远,更是无趣的很,此时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来了兴致:“嘉宁郡主那支舞,还被陛下夸赞女中豪杰呢,这些怎么比。” 大长公主微微笑了起来,看到苏青筝一双眼睛一直向文沐宸的方向瞟去,更加坚定了要在今日定下文沐宸婚事的想法,想到这里,她慈和地看了苏青筝一眼:“筝儿若是喜欢,母亲便让她们换支舞,如何?” 苏青筝撇了撇嘴,兴致缺缺:“还是算了吧,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大长公主似乎是能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微笑着朝身边的妈妈吩咐:“请平威将军来。” 苏青筝面上顿时带了喜色:“母亲请他来做什么?” 大长公主掩住心头的冷意,面上更加和蔼:“他不是箭术极佳么?这舞蹈既然无趣,不如请他射箭给咱们玩,岂不是更好?” 她一说完,苏青筝心中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大长公主的意思,仿佛就是命文沐宸耍给他们看一般,他是将军,又不是卖艺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她刚想跟大长公主说些什么,文沐宸已经走了过来,朝大长公主行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传唤微臣所为何事?” 态度恭敬,不卑不亢,大长公主半眯着眸子看了他一眼,随即慢慢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平威将军箭术百步穿杨,曾与嘉宁郡主作箭中舞,让本宫至今仍念念不忘,筝儿刚刚提起想看将军的箭术,本宫便命人请将军过来表演一番,想必将军不会拒绝吧?” 听到这话,文沐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朝苏青筝看了一眼,苏青筝急着想跟大长公主说些什么,大长公主却抬手阻止了她,笑容温和:“来人,去取国公的神臂弓来。” 苏青筝跺了跺脚:“母亲!” 大长公主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的话,根本不给文沐宸拒绝的余地,高台上舞女已经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精致的箭靶,每个箭靶下方都用丝带挂着一枚铜钱,风一吹,那铜钱便微微摆动。 众人见此情景纷纷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文沐宸,有些人的看出了大长公主是故意给他难堪,面上都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也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些武将面上都带了几分同情之色,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说,武艺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如今却要用来表演,真是屈辱! 文沐宸淡淡看了那些箭靶一眼,面上平静无波,大长公主已经命人将神臂弓拿到了他面前,苏青筝担忧地看着他,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万一他真的认为是她让母亲这么做的,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原本文沐宸对她的态度就是淡淡,若是因为这件事再有些什么误会,那她真是要哭死了! 大长公主微微笑了笑:“将军,请吧。” 文沐宸伸手拿过弓,眼中丝毫没有屈辱之感,其实在他看来,武艺用来做什么并不重要,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余光扫到满面焦急担忧的苏青筝,他心中不由轻轻一笑,若是她真的想看,那他就做一回卖艺的又何妨? 文沐宸的速度的确很快,他甚至没有刻意去瞄准,只是随意搭弓射箭,那支箭就稳稳射入了一个箭靶的靶心,他的力气很大,那支箭直直穿透了箭靶,乌黑的箭头在阳光下泛着隐隐寒光。 “好!” 一人突然喊了起来,接着众人便都纷纷鼓起掌来,数息之间,文沐宸已经连发三箭,皆是箭箭直中靶心,苏青筝也被他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文沐宸紧紧盯着靶心,刚准备射箭,只听大长公主却笑了起来:“本宫记得,平威将军有一招五箭齐发的绝技,不如也一并展示出来吧。” 苏青筝回过神来,蹙眉看向大长公主:“母亲,这里宾客这么多,五箭齐发,万一伤到什么人怎么办?”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不会伤到人的,伤到了也只能说明平威将军箭术不精,平威将军,看到箭靶下面挂着的铜钱了没有?可要射准了,射中了本宫有赏,射不中本宫也是要罚的。” 文沐宸看了那铜钱一眼,湖面宽广,高台位于湖泊中心,而且高台足有两米高,射箭的时候要抬头仰望,如今的季节太阳虽然不刺眼,可是这样的角度,阳光却恰好直直照在他眼中,射靶都有些困难,而且那铜钱被风一吹便微微摆动,想要一下子射中五枚谈何容易? 苏青筝顿时皱起眉头:“母亲,你这不是为难人吗!别说平威将军,在场中的武将恐怕没有人做得到吧!” 四皇子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状不由冷笑:“筝儿不必在意这些,若真是箭术精妙,纵然闭着眼也能百发百中,何况在战场上敌军可不是站在那里让你杀的,不过是几枚铜钱而已,难道比得过战场上千万敌军?” 苏青筝立刻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堂堂皇子连箭术都不会,还好意思挖苦别人!” 四皇子被她一噎,面上顿时涨的青白,一眼看到文沐宸气质清贵的模样,他双拳不由紧紧握了起来。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大长公主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事不关己一般地坐着,心头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京中有段祈煜与文锦绣的传言,但她从没见过二人多么亲密的模样,她还是不想相信那些传言的,若是今日段祈煜表现出一点对文锦绣兄妹不同的地方,那她就不得不考虑文锦绣的结局了,她可不是那些妇人之仁的女人,能坐到今天的地位,大长公主也是个狠角色。 文沐宸微微蹙眉,随即眉心很快展开,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走上前搭了五支箭,微微仰头朝高台上的箭靶瞄准,阳光洒在他眼中,让他眼前多了些光晕,根本看不清高台上的情况,他索性闭上眼,耳朵仔细听着风声,铜钱有孔,风从孔中过的时候声音必然是不同的,文沐宸仔细感知着风声的变化,整个人在阳光映照下多了些梦幻的意味。 苏青筝紧张地攥紧十指,她知道自己母亲是说到做到的,而且她现在分明是故意刁难文沐宸,若是他真的射不中,那惩罚绝不会轻,而且若是射不中,他百发百中的名声可就毁了,外人才不会在意这样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很难做到,那些盯着文家的人只会用尽一切手段抹黑他。 一片紧张中,大长公主微微笑了起来,拿起手边的扇子扇了扇带出一丝轻柔的风,一丝清新的香气便弥漫开来,众人闻到这个味道,只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文沐宸的精神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鼻尖传来的气味很好的舒缓了他的神经,与此同时一道清风从他耳后拂过,他眉心一跳,手中的箭猛然松了出去,只见那五支箭直直地朝着箭靶而去!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正当他们都为箭就要穿过靶子而可惜时,却见那五支箭在临近高台的时候突然分开,顺着风向偏了个不大不小的角度,只听叮当几声,五支箭正正定在了箭靶的支柱上,高台上几声细微清脆的声音传来,立刻便有定国公府的护卫上去查看,不一会儿护卫满面震惊地捧着手里的东西跪倒在大长公主面前,众人纷纷凑近,只见那护卫掌心赫然是十枚成半的铜钱,原本的五枚铜钱全部被射成了两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文沐宸微微躬身:“如公主要求,五枚铜钱均已射中。”说话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只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失态的事来,他微微咬了咬牙,声音平稳。 大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眼中划过赞赏,不卑不亢,武艺卓绝,的确非池中之物,可惜跟段祈煜比还是差了一点,段祈煜是未来的帝王,这个地位是不会改变的,而文沐宸再好也不过是臣子,自己的女儿稳稳坐稳后位多好,干嘛要去做一个臣子的夫人呢?可是苏青筝的脾气她了解,一旦认定一件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只能对不起文沐宸了,横竖自己替他选择的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也不算亏待了他。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微微笑了笑:“果然是国之栋梁,将军想必也累了,下去休息休息醒醒酒,过些时候再回席上吧。” 文沐宸垂眸应了一声,便跟着国公府的护卫走出了走廊,苏青筝一双眸子紧紧落在他身上,感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刚想要跟上去,大长公主立刻冷声喝止了她,她还在为刚才大长公主为难文沐宸的事生气,也不跟大长公主说话,兀自坐在一旁生起闷气来。 大长公主看了身边的妈妈一眼,那妈妈点了点头,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一身穿绛紫色衣裳的女子摇摇晃晃闯了过来,大长公主面色一沉,江清瑜!她明明吩咐人看好她,她怎么会出来的?事实上,她根本没打算把文沐宸和江清瑜凑到一块儿,文家是太子的人,她还没傻到自掘坟墓,只不过是利用江清瑜解决文锦绣罢了,事成之后怕她坏事,她便命人把江清瑜关了起来,国公府的护卫她还是有自信的,他们怎么会让江清瑜逃出来? 她这么想着,江清瑜已经摇摇晃晃进了走廊,看她这副模样,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大长公主眉心一立,立刻吩咐侍卫:“江小姐喝醉了,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然而还不等侍卫动手,却见江清瑜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尖叫了一声,随即疯狂地向湖心冲去,众人只觉得一阵风刮过,接着只听“扑通”一声,湖面上骤然溅起水花来,大长公主面色一凛,立刻站起身:“快,快去救人!”不管江清瑜是怎么出现的,她都不能在这里出事! 早有熟悉水性的妈妈跳了下去,奈何江清瑜的身子仿佛石头一般,一入水中便极速向下沉去,一个妈妈根本拉不动她,片刻功夫又有七八个妈妈跳了下去,几人合力才把江清瑜拉出水面,看到那青白的面色,大长公主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等那些妈妈把江清瑜救上岸,她也不管自己的公主身份,疾步走上前,伸出两指探在江清瑜鼻下,然后面色刷地一下变了——江清瑜,死了! ------题外话------ 清瑜妹纸死的好利索,阿醉觉得她是开文以来死的最利索的一个了,是不是?【托腮】 第一百一十四章 棋差一招 一间喜房内,一身穿红嫁衣的女子静静靠在床上,几个妈妈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 “孙妈妈,世子妃已经接过来了,什么时候让世子拜堂呢?”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妈妈看了旁边一个妈妈一眼,那妈妈身穿着一身绛红色绣杜鹃花的衣裳,闻言蹙起眉头:“王妃说了,不必拜堂,先入洞房,等三日后世子妃醒了再拜堂宴请宾客。” 孙妈妈一双眸子闪烁着精光,仔细看了一眼蒙着盖头的女子,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叹,她是明王妃的心腹妈妈,明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哥,素来受皇帝重视,与明王妃也十分恩爱,可惜天不遂人愿,明王与王妃膝下只有一子,偏偏明王世子是个傻子,心智只有三四岁的样子,长到二十多岁,连自己上厕所都要丫头帮他提裤子,更别提会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了,明王妃为此事愁得头发都白了,门当户对的都看不起段智衍,小门小户的又实在辱没了明王府的门第,正好大长公主知道此事,便许诺要帮着明王妃寻摸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子妃。 只是这件事是不可能两厢情愿了,所以二人一早便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大长公主选好人选之后悄悄送到明王府来,明王世子先入洞房,三日后新娘子醒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又有谁敢说什么呢?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罢了。前几日大长公主递了消息,要他们准备婚事,他们还觉得没那么快,谁成想现在人已经在新房里了。 众位妈妈心中各有所想,有的同情这位新来的世子妃,有的却觉得她是走了大运,毕竟京中谁不知道明王妃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不会与人为难,当然她的底线只有一个,那就是明王世子段智衍。 孙妈妈已经派人去禀报明王妃了,不多时明王世子就会来到这个房间,然而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却嘤咛了一声,随即手指微微动了动,一个妈妈惊呼一声:“世子妃醒了!” 孙妈妈蹙起眉头,一回身果然见床上的女子微微动着身子,像是要起身的样子,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因此动也动不了。 明王妃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她心中先是一跳,随即镇定下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起床上人的手,微微叹口气:“锦绣,我知道,嫁给衍儿你不愿意,可你要记住,这里是明王府,他即使不聪明,可也是明王世子,是你的夫君,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为明王府开枝散叶,等我百年之后,你便是明王府的掌家女主人,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人呐,不能看一时的长短,要往以后看。” 她说着拍了拍女子的手,察觉到女子微微颤抖的身子以及内心深处的抗拒,明王妃微微沉下脸来,淡淡看了孙妈妈一眼:“去把世子叫进来,今晚直接圆房。” 她说完站起身子,目光深深在床上人身上扫视一圈,眼眸中带了点点深意,随即稳步走了出去。孙妈妈见状,忙吩咐众人准备东西,往床上铺好喜帕,一应东西准备完之后,一道笑声便传了进来。 “新娘子,哈哈,新娘子,骑马马,衍儿要骑马马……娘子在下,衍儿在上,先……先……”那声音仿佛极为苦恼一般,孙妈妈忙走了出去,忙将段智衍拉进房中,低声教导他床笫之事,段智衍虽然心智不全,可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再加上奶娘妈妈丫头们许多年来就一直教导他这些,他自然是懂的,此时看到床上一身红衣的女子,不由嘿嘿笑了起来,一把扑了上去,身下的女子浑身无力,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孙妈妈和众位妈妈对视一眼走了出去,他们刚刚离开,一枚石子就精准地打中了段智衍的后脖颈,段智衍顿时便不动了,一身穿玄衣的男子悄然从帘幔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大皇子段祈熠。 段祈熠蹙眉看着毫无招架之力的女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刚刚段智衍要行夫妻之事的时候,这女子没有一点反抗,这根本不像是文锦绣的性格,可是喝了百日醉,她浑身无力倒也说的通。他朝那女子走了过去,刚伸手想要掀开她的盖头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文锦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带出几分不自然,伸出去的手慢慢缩了回来,轻道了一声得罪,刚想把她拉到背上离开,却突然看到她在不住地发抖。 段祈熠面上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若是刚刚还有些不确定,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眼前的女子不是文锦绣了,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百日醉的味道,而且文锦绣不会害怕的浑身颤抖,哪怕她真的差一点就被段智衍得手,她的性子也不是会怕到牙关都打颤的人。 孙妈妈等人在外等候许久,刚开始还听到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后面就彻底没了生息,孙妈妈皱起眉头,试探着在门外道:“世子,小燕子回来啦!” 小燕子是段智衍养的一条狗,只是早在段智衍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熬不过寿命的限制死去了,而段智衍虽然心智不足,对这条狗却记得十分清楚,平日里只要一听它的名字,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丢下手头的事跑出来,这也是众人找不到他时常用的手段,可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却还不见他出来,孙妈妈心头一跳,不由分说推开了门,只见段智衍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而床上的女子还安然躺着,只是头上的盖头早已滑到了地下。 孙妈妈惊呼一声,忙把段智衍扶到床上,却在看到女子容貌的一刹那,顿时怔住了。 定国公府。 大长公主冷冷看着一进门就痛哭不止的何氏,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哭什么!” 何氏咬咬牙,一双眸子迸射出怨毒:“我女儿是在定国公府没了的,公主难道不应该给我个交待吗!”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江清瑜是自己想不开冲到湖里的,众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怎么江夫人要赖在本宫头上吗?本宫还没有计较江清瑜不分场合自尽扰了我这赏花宴呢!” 何氏一口银牙都咬碎了,她膝下一子一女,儿子江承华被永明侯带到边疆教养,长年累月不见面,而女儿此时又死在了定国公府,她心中的愤恨已经控制不住,她豁然站起身子:“我女儿好好的干嘛要自尽,分明是你逼的,你不是答应我会帮她的吗!出尔反尔,岂非君子所为!” 大长公主眉头一立,重重拍了桌子一下一旁的侍卫立刻刷拉一下拔出刀来:“江夫人,本宫理解你丧女之痛,只是本宫身为皇室公主,由不得你口出狂言,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你别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女儿的死与本宫无关!” 她确实没想过要害江清瑜的性命,她只是想关着她,等到事情解决的时候再将她送回江家,到时候如果何氏怪责她出尔反尔,她手里有江清瑜算计文锦绣的把柄,她们母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她没想到的是,江清瑜居然死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湖死的。 何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气恨地指着大长公主:“寻常人哪怕真的是掉入湖里,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死去,我女儿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这分明是被人暗害!”她越说越是气恨,不光对大长公主,连带着吴氏和永明侯夫人都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他们提出这个荒诞的想法,自己的女儿又何须应大长公主的吩咐帮她办事,从而惹上杀身之祸? 江云峰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自己女儿死了他当然心疼,可是他不是何氏,还没有失去理智,看到何氏顶撞大长公主,他的一颗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里:“夫人,这件事情京兆尹还在查探,京兆尹是出名的铁面无私,他一定会查出瑜儿的死因的。” 他这话,就是在劝慰何氏,若真的是大长公主害死江清瑜的,以冯岚英的性子也绝不会姑息,听到这话,何氏情绪微微平静了几分,冷笑一声:“那我就看看京兆尹能查出什么来!” 宾客们已经被请到了宴客的花厅,此时留在碧水园的只有大长公主,苏青筝,何氏夫妇,京兆尹,以及段祈煜和段祈烨,皆是屏息等待着京兆尹的检查结果。 仵作在江清瑜尸体旁边查看许久,京兆尹则是命人带他将今日江清瑜接触过的事物,去过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然而却一无所获,既没有发现什么有毒的东西,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物,他的眉头越蹙越紧,仵作突然走了过来:“大人,有新发现。” 京兆尹眉头一跳,听完仵作的话之后快步走上前道:“回公主殿下,据公主殿下及府上婢女所言,江小姐的确是投湖而死,这一点众人都看在眼里,臣相信公主殿下并没有说谎。” 大长公主点点头,眉心微微拧着,京兆尹头垂的更低了:“只是,仵作发现,江小姐生前似乎有过心悸,从而导致了一瞬间的晕厥,而在这个时候她若是掉入湖中,湖水骤然入鼻阻塞呼吸,立刻便能使人毙命。所以臣猜测,江小姐生前定然是受到过刺激。” 何氏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她咬牙看着大长公主:“瑜儿性子平和,很少与人结怨,怎么会受刺激!” 大长公主双眉紧紧拧了起来,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江清瑜会这样,难道她是猜出了自己的意图,一时想不开?可定国公府重重侍卫把守,江清瑜是怎么瞒过侍卫的眼来到碧水园的?她实在想不通这一点。 大长公主身边的妈妈卫氏是最清楚大长公主打算的人,今日的事情桩桩件件她都参与了,电光石火间,她立刻想出了一个主意,思索片刻慢慢道:“江小姐很少与人结怨,可是之前我却看到她跟岳小姐似乎有些小争执,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按照她们之前的计划,文沐宸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岳琦珊所在的厢房,而他身上中的药也已经药效发作,何不把江清瑜的死推到这件事上面? 大长公主猛然看向她,卫妈妈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即她便明白了卫妈妈的意思,江清瑜死在自己府上,若是好好的投湖而死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被查出了心悸,未免再生出变故,此事应当尽快解决才好,卫妈妈的意思,就是江清瑜偶然撞见了文沐宸和岳琦珊私会,一时受不了才投湖自尽,这样便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了,刺激到江清瑜的是文沐宸和岳琦珊,跟她可半点关系没有。 何氏心头一凛看向卫妈妈:“此话当真?” 卫妈妈忙点点头:“那是自然,奴婢当时离得远没听真,却隐隐约约听到跟平威将军有关,只是不甚清楚。” “她们的事怎么跟平威将军有关呢,卫妈妈,你没有听清就不要随便说。”苏青筝皱起眉头,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让她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在故意针对文沐宸,此时一听卫妈妈还想往他身上泼脏水,她顿时忍不住了。 “不知什么事与微臣有关呢?”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怔,苏青筝面上露出喜色,大长公主则是死死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他怎么会在这里?!四皇子段祈烨看向门口的眼神满是愤恨,唯独段祈煜带着意料之中的笑意,众目睽睽之中,那人缓步走进来,朝大长公主行了个礼:“微臣适才下去醒酒,路过花园时恰好见到一男子正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么,臣便禀报了太子殿下,将此人捉住,却发现是一个道士,原本还觉得奇怪,直到听说江小姐出事,这才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文沐宸说着拍了拍手,一个青衣道士便被压着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慌忙跪倒在地上:“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有人给了我三百两金子让我对那位小姐下手,我,我若是不做,就要杀了我,我也是没办法,贵人饶命啊!” 何氏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杀了我女儿,还想饶命!” 那人慌忙磕着头:“我没有啊,我只是让那小姐丧失心智而已,怎么会要了她的性命呢!” 大长公主还来不及计较文沐宸怎么会突然出现的事情,一个婢女却突然靠近几步,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面色猛然一沉,伸手指着那道士:“满口胡言乱语!分明是你用妖术害了江小姐的性命,来人,还不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她这些话说的很急,侍卫们听了吩咐,甚至没有给那道士辩驳的时间,直接捂住嘴拖了下去,何氏上前一步:“公主为何这么快下定论,他说了分明是有人指使!” 大长公主面色微冷,沉声道:“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江夫人,你女儿是他所害,本宫也算是替你报仇了,至于幕后之人,本宫觉得不过是无稽之谈,毕竟谁会跟江小姐过不去呢?” 她话里虽然没有说明什么,何氏却微微一怔,江清瑜很少跟人结怨,若说最近与她有关的,就是她和文沐宸的婚事了,而这桩婚事文锦绣一直不赞成,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此事跟文锦绣有关? “公主殿下说的是,瑜表姐品貌皆佳,京中人人称赞,怎么会有人跟她过不去呢?”文锦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众人朝她望去,只见她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绣蓝色百蝶穿花的衣裳走了进来,说话的声音如清泉一般清亮可人。 大长公主在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谁搞的鬼了,她眼中带着微微的惊讶,百日醉不是毒药,而是一种酒,寻常的解酒药根本没用,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文锦绣含笑朝她行礼,心中微微漫上冷意,百日醉这种酒喝下便要睡足三天,只是自己根本没有喝,而是趁江清瑜不注意倒在了袖子里,袖子宽大,再加上喝了百日醉身上也会有它的气味,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按照大长公主原本的计划,文沐宸此时应该已经跟岳琦珊纠缠不清了,她故意命他射箭,那弓上面却被洒了使人情绪暴躁的药粉,射箭的时候药粉通过手指渗入体内,而当时大长公主身上恰好用的是舒缓神经的香料,因此众人都没有发现弓上的不同,可她不知道,在她命人在弓上下药之前,段祈煜就命人换了弓上的药粉,文沐宸不过是配合着做出中了药的样子罢了。而如果她原本的计划成功了,既可以除去苏青筝对文沐宸的念想,又可以断了岳琦珊对段祈煜的想法,还借着江清瑜的手将自己送进明王府,当真是好计策,可惜,棋差一招。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何氏倒戈 大长公主眉头紧皱:“嘉宁郡主不是在休息么,怎么好好的跑到这里来?” 文锦绣微微叹了口气,面上带出几分伤感:“回公主殿下,臣女原本是在休息着的,可是却听闻瑜表姐出了事情,心中一时难过,她毕竟是臣女的表姐,臣女总要见她最后一面,也是全了我们姐妹的情分。” 大长公主眸中划过冷意,明知道她是在装模做样,可这话却说的合情合理,不由冷笑一声:“嘉宁郡主跟江小姐的关系倒是好的很。” 文锦绣唇角微勾,似是十分难过:“听说表姐是受了刺激才想不开的,这也难怪,岳小姐马上就要成为明王世子妃了,表姐跟岳小姐一向关系好,听到这个消息怕是一时激动才给力这道士可趁之机吧。”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声音猛然冷了下来,刚刚婢女来报说岳琦珊不见了,她虽震惊,却还没有多失态,可是现在听文锦绣话里的意思,岳琦珊竟然被送进明王府了?武安侯不比文凛,是个利益至上的主儿,他对岳琦珊可是疼爱到骨子里,现在他的宝贝女儿在自己的宴会上出了事,哪怕不是她害的,武安侯也定然要记她一笔。 文锦绣看了何氏一眼,见她也有些不明白,随即轻轻叹口气:“不过说也奇怪,明明不久之前才看到岳小姐在东面的厢房歇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成了明王世子妃了呢,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了,而瑜表姐不久前才跟我喝酒聊天,一眨眼已经是水中冤魂,可见世事无常。” 何氏一张脸顿时僵硬了,东面厢房,原本大长公主告诉她的计划就是让江清瑜在东面厢房等着文沐宸,可是文锦绣却说在厢房的是岳琦珊?她不由往深的想了些,大长公主跟太子关系亲如母子,文家又是江家的死忠,她怎么会愿意江家人嫁入文家,或许从一开始她的打算就是让江清瑜嫁给明王世子,岳琦珊嫁给文沐宸,岳家自然就跟太子绑到了一起……可怜自己的女儿,在家被永明侯夫人算计逼迫,在外被大长公主设计,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何氏这么想着,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文锦绣见她朝着自己引导的方向去想,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何氏现在恐怕已经恨透永明侯夫人了,永明侯夫人一向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何氏的感受,这次的事情终究是她一手策划,若不是她逼迫太甚,何氏也不会求到大长公主头上,江清瑜也不会死,一个女人一旦有了仇恨,江家的安稳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大长公主最见不得她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奈何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做出失态之事,她强行压下想要发怒的冲动,冷声道:“嘉宁郡主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回去替江小姐抄写经文超度,今日的事情虽与本宫无关,但毕竟是发生在本宫府上,本宫会进宫向陛下求个恩典,让江小姐风光大葬。” 她这么说就是给何氏一个台阶了,毕竟她代表的是皇家,何氏又没有证据证明江清瑜的死与她有关,哪怕闹上金殿也于事无补,何氏唇角微微抽了一下,语气不善道:“那就多谢公主了。”横竖日子还长,该讨的账她一笔都不会少的讨回来!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江云峰左右为难,最终咬咬牙告罪一声追了出去,大长公主微微攥紧手指,文沐宸面上神情自始自终没有太大的变化,向大长公主告辞之后便与文锦绣离开了定国公府,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他们也没必要留下了,段祈煜看着毫不留恋离开的二人,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他们能不能不要走的这么潇洒?留下他处理烂摊子…… 苏青筝明显察觉到文沐宸的不悦,心头不由跳了跳,下意识地看向段祈煜:“他们……” 京兆尹早已带着那道士去向皇帝复命,此时园中只剩下段祈煜,段祈烨以及大长公主母女,段祈煜微微摇头,眸中含着点点冷意:“姑母,你为何这么做?” 大长公主眉心一跳,冷声吩咐卫妈妈将丫头们带下去,这才看向段祈煜:“为什么?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苏青筝茫然地看了段祈煜一眼,今日的事情因为涉及大长公主,几人默契地决定不告诉她这些事情,导致她对今日的事一无所知,此时听到段祈煜话里有话,不由怔然看着大长公主:“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指头在她脑门上狠狠戳了戳:“你啊,难道看不出母亲的心思吗?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跟陛下都是默许了你们的婚事的,之前不提是觉得你们还小,可如今你们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这件事必须尽早定下来!” 苏青筝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段祈烨在听到段祈煜问话的时候就明显察觉到不对,听到大长公主的话,他不由死死掐住了手心,他喜欢苏青筝,从小就喜欢,可惜大长公主看不上自己的才能,即使他在京中的名声已经与段祈煜比肩,即使除了段祈煜只有他能坐稳江山,可是大长公主却从没有看得上他,偏偏盯着段祈煜不放,凭什么! 不等段祈煜开口,苏青筝已经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我不!这件事情你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替我决定!” 大长公主脸色登时沉了下去,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青筝被她少有的疾言厉色吓到了,愣愣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大长公主咬牙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京中有多少女子巴着这太子妃的位置?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母亲把这一切亲手捧到你面前,你却告诉我不?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苏青筝原本被她一吓已经有些慌了,此时一听她凌厉的话语,顿时脾气也拗了上来:“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她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我看来根本一文不值,母亲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从来没有问过表哥的想法就这么私自替我们决定了一切,你凭什么这么做!” 大长公主被她气的心口发痛,怒声道:“就凭我是你母亲,是段祈煜的姑母,长者为尊,我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过问你们的意见!” 她这话一说出口便知道有些重了,她闭了闭眼看向段祈煜,强行镇定道:“煜儿,姑母不是这个意思,姑母脾气不好……” 段祈煜眸中已经没有丝毫温度:“姑母,我不会娶云华。”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死死盯着他的脸,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段祈煜微微蹙眉,看在年幼时大长公主曾给了他母爱,虽然明知她是有目的的,可那毕竟是自己多年来难得的温暖,所以他不会多为难她,只是他不会跟苏青筝在一起这件事还是要尽早挑明,不然对彼此都不好,若是大长公主理解他,那她以后还是他的长辈,过去的事他既往不咎,若是她还打什么主意,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大长公主突然笑了起来:“很好,一个两个的都来在我面前装情圣,看来文家那两兄妹真是好本事,竟让你们这么着迷!” 段祈煜眸中迅速刮起飓风,声音像是淬了冰:“这跟他们没关系!”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没关系?那更好,本宫看那两人不顺眼,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他如果死了,我也会跟着他去的!”苏青筝心头一跳,根本没有思考这句话便脱口而出,一直听着这些话的段祈烨猛然看向她,随即牙根紧紧咬了起来,他手心的血滴在地面上,仿佛一朵朵彼岸花,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 大长公主先是被苏青筝这句话砸的有些晕,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她一双眸子迸射出怒意:“你再说一遍!” 苏青筝毫不示弱地仰起头:“说就说,我说他如果——” “啪!”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脆响,随即她脸上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没说完的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苏青筝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不知该做些什么,愣愣看着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右手颤抖,上前一步想要看看苏青筝有没有被打伤,然而想到她刚刚的话,她刚迈出去的步子顿时收了回来,慢慢握紧了右手:“来人,带郡主下去休息,即日起没我的吩咐不准出院子!” 苏青筝不敢置信:“母亲!” 大长公主却偏过头不再看她,眼眸狠狠一闭:“拉下去!” 几个妈妈走上前来,小声告了一声得罪便强行拉着苏青筝离开,苏青筝挣扎不开,气冲冲地离开了。 大长公主冷冷看着段祈煜:“怎么,你也要来个殉情?” 段祈煜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微微扯了扯唇角:“我不会,我不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 大长公主长长的指甲猛然掐破了手心:“你也这样执迷不悟吗!” 段祈煜只是冷冷看着她不发一言,半晌,大长公主才被气的笑了起来:“很好,段祈煜,你既然这么不想娶筝儿,自今日起,定国公府你就不必再登门了!” 段祈烨猛然抬头盯着段祈煜,大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跟段祈煜断绝往来吗?那苏家的势力定然也不会再为段祈煜卖命了吧? 段祈煜丝毫没有停留,在大长公主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只简单拱了拱手,转身便走了出去,大长公主看他毫不留恋的样子,顿时气的眼前发黑:“白眼狼,都是一群白眼狼——”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都开始站立不稳,段祈烨忙扶住了她:“姑母!” 醉雨阁,文锦绣刚刚走到门口,何掌柜便立刻迎了上来:“东家,楼上有人要见您,我把人安排在飘香阁了。” 文锦绣点点头,看着何韫满面红光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何掌柜,看样子在这做的不错啊!” 醉雨阁对外宣称是段祈煜的产业,实际上从内到外都是她文锦绣的,只不过她从一开始便打算把醉雨阁做大,为了防着一些心机不纯的人找麻烦便借助了太子的名声,反正有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何韫原本还不想离开回春堂,生怕文锦绣一个冲动卖掉回春堂,文锦绣得知他的想法不由好笑,回春堂可是醉雨阁回春楼里的货源供应地,而且皇帝钦赐第一医馆,她怎么敢卖掉呢? 何韫听到文锦绣的话,眼中的笑意是怎么都抑制不住:“东家可别说,咱们回春堂制出的药剂,不管什么药,每天都是销售一空,咱们人手都要不够用了,我就又招了几个伙计,帮着处理药材什么的。” 文锦绣眉心微微蹙起:“都查清楚身份了么?别让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何韫了然地点点头:“这是自然,东家放心,都是太子和大少爷挑的人,不会有差池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飘香阁,何韫将文锦绣送到门口便下了楼,文锦绣轻轻推门进去,果然见一人正在里面等她,她微笑着走了进去:“二舅母。” 何氏转过头,看她毫不意外的样子,面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文锦绣坐下来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了品:“不早,刚刚知道而已。” 若是之前,何氏还愿意与她虚与委蛇,可是如今她早就不想再帮着江家了,也就懒得说那些场面话,直接道:“既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目的了?” 文锦绣嘴角噙着笑,却是不紧不慢地喝茶,她当然知道何氏在想什么,只是她既然想要跟自己合作,就要拿出态度来,自己要的可是绝对的主动权。 何氏见她话说到这份上,文锦绣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由有些气恼,然而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深吸一口气:“文锦绣,我知道你不喜欢江家,我也不喜欢,不,是恨,我恨透了那些人,所以我想跟你合作,我助你扳倒江家,你助我为瑜儿报仇如何?” 文锦绣依旧不说话,只是手中的茶杯却放下了,眼眸中也流露出兴趣,何氏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手段,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何况江云骁和吴氏都在江家,你再有办法也不能对他们做些什么,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助我报仇,杀了吴氏那个贱人,我绝对会不遗余力帮你!” 文锦绣这才微微笑了起来:“二舅母说什么呢,五舅母跟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何必要害她呢?” 何氏蹙起眉头:“吴氏表面温柔,实则心机深沉,你难道也被她骗了?当初慧儿的死,她虽然没有下毒,可她绝不是一无所知,还有江月梅的死,她早就知道她身体里有致幻剂,可是却没有提出来,我猜她原本的打算是等江月梅死了再想办法验尸,然后发现此事栽到你头上,你难道还相信她?” 文锦绣眼眸微动,当初若不是嫡夫人死无全尸,恐怕这件事还真是会有些麻烦,怪只怪六姨娘,好心却差点办了坏事,何氏看了她一眼,情绪有些激动:“不仅如此,还有萧衡阮,还有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老太太就不会要瑜儿嫁进文家!” 永明侯夫人听了吴氏的话,硬是逼着要把江清瑜嫁进文家,不然便让她去做明王世子妃,明王世子再受宠爱,不过是一个傻子,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被那样侮辱? 文锦绣这次连敲带打,既使得大长公主的算盘落了空,又解决了明王世子妃的事情,何氏坚信她一定能帮到自己,可是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郑重其事道:“只要你帮我,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文锦绣眼眸轻轻弯了起来,不是那种淡淡的笑容,她笑的十分轻快:“二舅母既然这么说,锦绣便送二舅母一句话,吴氏能得永明侯夫人欢心,是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 何氏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但也知道文锦绣贸然说出这句话自然有她的用意,而她不明说的原因她也能猜到一二,若是她足够聪明,能想通这其中的关键,那么她离报仇就近了一步,若是她猜不透这其中的意味,想也知道她不会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明白这一点后,何氏虽然有些憋屈,但想到江清瑜青白冰冷的脸,她顿时咬了咬牙:“多谢郡主提醒,时候不早,我便告辞了。” 何氏走后,飘香阁的墙壁却突然转动起来,随即一道月白色的人影就出现在文锦绣面前,段祈煜眼眸灿若星子,笑眯眯看着她:“鱼儿明明都上钩了还不收线,看来你这一次要钓条大鱼了啊!” 文锦绣看到他,微微笑了起来:“你来的倒是挺快,大长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题外话------ 这几天简直要死了,忙着申请大创,赶作业,做实验,今天码字码到凌晨三点半,眼睛都硬了……〒_〒宝贝们,可怜的我需要你们亲亲抱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路伏杀 段祈煜先是一怔,继而微微笑了起来,往前凑近几步,低头将自己吐出的热气喷在她耳边,颇为委屈道:“有啊,我可是被她骂惨了!” 文锦绣听他说有不由心头一紧,随即见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活该!” 她说完便转身朝屋子里摆着的花梨木贵妃椅上走去,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玉壶倒了两杯茶,段祈煜以拳抵唇清咳两声,自觉地跟了上去,把她走后的事情说给她听。 “云华郡主被关起来了?”文锦绣听到苏青筝被大长公主关起来,心头不由一动,她说的那些话段祈煜也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一方面她惊讶苏青筝的大胆,一方面又在奇怪,她为什么对文沐宸那么执着,要知道,二人之间的交集不算多,她纵然动了情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才是。 段祈煜点点头,面上带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云华性子看似温顺,实际上烈的很,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姑母也正是清楚她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你们身上下手。” 文锦绣听到这话,周身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她不介意大长公主为了苏青筝考虑对她下手,毕竟她是一个母亲,作为母亲自然想把最好的留给子女,可是她竟然想在哥哥身上打主意,对象还是岳琦珊,那就怪不得她做出什么事来了,说不上为什么,她讨厌岳琦珊,十分讨厌。 段祈煜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手包在手掌内:“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咱们总不会让她得逞就是。” 文锦绣摇摇头:“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在想,大长公主真的会善罢甘休么,从她想要把岳琦珊指给哥哥,我就觉的她不会那么轻易收手。”岳琦珊深得武安侯宠爱,更是嚣张跋扈的很,大长公主若是把她指给文沐宸,可想而知文家定然永无宁日,由此可见她是十分不喜欢文家,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苏青筝坚持呢? 段祈煜唇畔绽出一抹冷笑:“姑母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她不会允许有超出她意料的事情发生,只是今天的事也是给她提了个醒,我猜她不会那么直接的对付你们了。” 大长公主的确是低估了文锦绣,她跟那些没在文锦绣手里吃过亏的人一样,只是当她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可是今天的事情过后,她一定会意识到文锦绣不好对付,再加上苏青筝的坚持,她恐怕不会那么冲动的出手了。 文锦绣微微点头,段祈煜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划过一抹冷光:“姑母这一次也算是吃了大亏,恐怕有一阵子忙的,只是何氏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相信她么?” 文锦绣今天这一招祸水东引,将岳琦珊送进明王府,现在这件事早已人尽皆知,岳琦珊必然是要嫁进明王府的,武安侯再生气也无可奈何,他自然会记明王一笔,可是话说回来,岳琦珊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女儿,嫁进明王府,武安侯就跟明王绑到了一起,他再傻也不可能与明王为敌,这笔账自然而然就记到了大长公主头上,可想而知,大长公主有一阵子要应付的了。 “为什么不呢?”文锦绣听他问起,一双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她唇边带起点点笑意:“何氏虽然不一定会完全倒向我,但她对吴氏和永明侯夫人可是真正的恨入骨髓,当初她生下江承华刚过百天,便被永明侯夫人以早早接受锻炼的名义送到了江大夫人处教养,母子相隔千里,多年不能见面,何氏怎么会不恨呢?不光她,恐怕江云澈和江云海也是恨的。” 永明侯夫人跟随永明侯上阵杀敌多年,早已养成了多疑的性格,江云峰,江云澈,江云海几人都不是她亲生的,她怎么可能不防着,即使他们多年来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她也不会完全放下心,因此几人的儿子都被送去边疆,由江云赫夫妻和永明侯亲自教导,他们从小就在江云赫夫妻身边长大,自然受江云赫夫妻影响颇深,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世子之位不会旁落。 可是永明侯夫人太过于偏执,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也许她对自己太过于自信,确定何氏几人不敢反抗自己,这才造成今日,何氏对她积怨至深。 段祈煜看着她的侧脸,只觉得空气中都带了令人舒心的味道,他握了握手中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你可知道永明侯夫人为什么那么不放心江云峰几人?” 文锦绣挑眉看着他,段祈煜笑嘻嘻将自己的俊脸凑上前:“贿赂我,我就告诉你。” 文锦绣面色黑了黑,一巴掌拍到某人脸上:“这样可以不?” 段祈煜微微一怔,文锦绣挑眉看着他,就在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的时候,却见他微微偏过头,以极快的速度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然后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笑的灿烂无比:“这样可以。” “你——”文锦绣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吻她掌心的时候,纤长的眼睫毛划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阵电流,等她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一抹潮红顿时泛上双颊,同时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段祈煜在前世是九五至尊,自己刚刚的行为说重了就是大不敬,可是他却一点不在意,仿佛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一般,让她不知说什么好。 段祈煜的手覆盖在她手上,也不把她的手拿下来,文锦绣想要收回手,却被他强硬地按住,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喜悦:“阿绣,我们再来一次?” 文锦绣:“……” 皇后宫中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化一般,常年都是安静的可怕,皇后素来不喜人多,尤其是邬笃在的时候,殿内经常是没有旁人在场,这一点伺候她的人都知道,因此在邬笃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皇后看到邬笃进来,唇边绽出一抹笑意:“你来了。” 邬笃先是跪倒行礼,接着起身跪倒皇后身边,轻车熟路地替她捶腿,皇后微微闭上眼:“有什么事,说吧。” 邬笃掌握着手下的力道,将定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皇后耐心听他说完,眉心微蹙:“你说的这些本宫知道,邬笃,别告诉本宫你还不如本宫身边的探子。” 邬笃心中一跳,在皇后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这位主子有多冷血他是知道的,当下不敢隐瞒,忙将他的疑惑说了出来:“娘娘,今日宴会上死的江家小姐,京兆尹最终以投湖自尽定了案子,可是微臣曾悄悄看过一眼,江小姐的模样应当是被人下了血咒。” 皇后闭着的眸子猛然睁开:“血咒?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血咒?” 血咒并不单纯是一种咒术,而是利用鲜血培养一种颜色血红的虫子,名为血虫,血咒实际上是在血虫身上下咒,血虫会根据下咒者的命令进入人体内,一旦被下咒人死了,血虫也会立刻化为无形,根本不会留下一点痕迹,验尸也只能验出心悸,绝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 皇后眉头慢慢拧起,血咒虽然是咒术的一种,可血虫却是一种蛊虫,提到蛊虫,她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南疆。 邬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斟酌道:“娘娘,恕微臣直言,南疆,恐怕有遗孤,而且就藏在京中。” 皇后眉心慢慢松开,又恢复了淡然的面色:“你说的不错,此事皇帝可知道?” 邬笃垂下眸子:“还不知道,没有人发现江小姐的异常,所以陛下并不知晓。” “陛下国事繁忙,这些事就不要去烦他了,本宫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查出此人。”皇后没有问邬笃能不能做到,直接给他下了命令,邬笃心头一跳,能使得出血咒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人,不管咒术还是蛊术都不可小觑,这样的人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想要查出来简直难如登天,可是皇后下了命令,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只得垂眸应道:“是。”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急躁的男声:“我要见母后,你们为什么拦着!” “殿下恕罪,邬大人正在里面,请您稍等片刻。” “本殿下有急事,还等什么?” “殿下——” 皇后眉头拧了起来,面上明显带了几分不悦,邬笃见状忙道:“既然殿下有事找娘娘,微臣这就告退了。” 皇后冷笑一声,邬笃面色白了白,平常他见皇后,皇后不下令他离开他是绝不能走的,可是他真的不想待在这殿内,跟皇后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他如履薄冰。 “去吧。”皇后像是看出了邬笃心中所想,她坐起身子,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头上的金钗流苏晃动几下,在她脸上映出斑驳光斑,她面上已经恢复了一国之母的威严,邬笃松了口气,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邬笃刚出去,四皇子段祈烨便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急躁,像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担心的事一般,他快速给皇后行了礼,随即眼眸中露出担忧:“母后,皇兄跟皇姑母闹翻了,怎么办?” 皇后眉心微微拧起:“这是你皇兄的事。” 四皇子担心不已:“母后,姑母生了皇兄的气,咱们是不是该帮帮皇兄,毕竟姑母手中的势力不少,万一她不支持皇兄了,皇兄的太子之位恐怕会坐的不稳啊。” 皇后听到他的话,眼中的情绪骤然冷了下来,然而看到四皇子那张略微焦急的脸,她心中的火气顿时散去大半:“这些事你无需担心,你皇兄自然有他的办法,他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死了也是活该。只不过,母后还是要提醒你,一切都有母后为你安排,你若是听我的,自然能得偿所愿,若是不听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你只会死的很惨。” 皇后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四皇子头上,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细细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 “遇事不骄不躁,沉着冷静,方为帝王之道,我教了你这么多年,遇到事情还是沉不住气,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皇后淡淡看了四皇子一眼,说出的话虽是责怪的意思,可她自始自终眼中都没有多余的情绪,四皇子听到她的话,强笑道:“儿臣愚钝,比不得皇兄资质聪慧。” 皇后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当然比不得!” 段祈烨面色微微发白,微微握住双拳,面上扯出一抹笑意:“儿臣自知比不得皇兄,此后只要能一心辅佐皇兄就是了,定然不会让母后为难。” 皇后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中的冷意顿时消散,她爱怜地抚上段祈烨的侧脸,眼中充满了母爱:“母后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母后教导你这么多年,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安心快乐,你皇兄比你强,那是因为他要替你遮风挡雨,明白了吗?” 段祈烨怔怔看着皇后,半晌才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皇后这才微微笑了起来,语气柔和:“明白就好,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段祈烨应了一声,刚走到门口,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着皇后:“母后,儿臣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想问邬大人,不知可以吗?” 皇后唇边划过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段祈烨见状刚要露出喜色,想起皇后刚刚的教导,忙将这份喜悦压了下去,转身快步离开了。 不多时,一个暗卫便闪了进来,皇后眉也不抬:“四皇子问了什么?” 那暗卫恭敬地跪倒:“回娘娘,殿下似乎对驭兽很感兴趣。” 皇后面上顿时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笑意,驭兽?她轻轻起身走到殿内放置的屏风前,屏风上面是一幅兵临城下图,上面的刺绣有些年头了,她伸手一一抚过城墙上的士兵,将军,最后定格在一抹微小的明黄上面:“继续去盯着,必要的时候帮帮殿下。” 她儿子想做的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支持呢? 暗卫不敢看皇后的脸色,微微点了点头便快速闪了出去。 十日后,武安侯嫡女与明王世子大婚,这场婚礼来的十分突然,京中顿时议论纷纷,有人幸灾乐祸,因为岳琦珊的名声也算不得多好,跋扈嚣张,如今配明王世子那个傻子正好合适,也有人羡慕不已,在他们看来,明王世子怎样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明王府的权力,明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因为他心智不全的原因,明王妃定然不会轻易动纳妾的念头,那岳琦珊的地位岂不是稳如泰山? 文锦绣得知这个消息只是淡淡笑了笑,武安侯会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因为岳琦珊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二来,恐怕明王府也许给了岳家不少好处,身为一家之主,考虑的永远都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至于岳琦珊想不想嫁,这根本不重要,而她现在担心的是江家,按理说以江云骁和永明侯夫人的性子,江家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这么多天却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几天平静的简直过了分。 她微微蹙眉:“碧晴,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碧晴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小姐不记得了吗,今日是三月十八,估摸着今日大少爷就回来了。” 文锦绣点了点头,前几日雁鸣山突然出现匪寇,文沐宸奉命前去剿灭,因匪寇数目并不多,而且雁鸣山又离京城较近,因此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京郊,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文沐宸骑马走在最前面,身旁跟着同样骑马的云松,平日里云松虽然是个小厮,可实际上他的功夫也不弱。 层层树林掩映下,一身穿黑袍的男子轻轻拨开了树叶,看着不远处身姿挺拔的人,面上带出几分阴狠,一旁的男子见状不由嘲讽一笑:“想不到堂堂四殿下,居然也会做这等卑鄙之事。” 段祈烨眼眸冷冷瞥向江云骁:“那你呢,永明侯世子。”他刻意咬重了世子二字,听在江云骁的耳朵里十分刺耳,江云骁双拳猛然握住,段祈烨勾起唇角:“文锦绣害得你那么惨,你难道不想报复么?要了文沐宸的命,比让她自己死还痛苦,文沐宸若是出个什么事,文锦绣不疯也要丢半条命,真正的生不如死。” 江云骁横着眼看他,讥讽道:“别说那么好听,你不过是想除去一个情敌罢了。” 段祈烨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江云骁还想说什么,文沐宸已经走到树林前几十米处,多年战场的经验让他敏锐察觉到不对,他抬手止住了后面的士兵,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看到他这样,所有人都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均屏息以待,警惕地朝四周望去。 这时,草丛中突然响了一下,随即一个身披草衣的黑衣人腾空飞了起来,草衣在半空中散落,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带着隐隐寒光,直直朝文沐宸心口刺去! ------题外话------ 瞌睡强打精神果然不好,熬到一点半写的最终还是不满意,一大早重新修改……所以宝贝儿们,困了一定要睡,没有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望天】真理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恶狼伤人 文沐宸刷地抽出腰间长剑挡住黑衣人一击,草丛中顿时连响数下,随即几十个黑衣人都冒了出来,文沐宸沉着冷静地吩咐士兵们撤退,这些人一看就是来刺杀自己的,而且各个武艺高强,这次剿匪皇帝并没有派多少兵力,这些人也不是他的亲信军队,战斗力如何还不能下定论,若是任由他们留下,也只能平添伤亡而已。 右副将跟随文沐宸已久,见他下了撤退的命令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也不犹豫,迅速指挥军队有条不紊退到安全地带。 “属下断后,将军先撤!” 左副将看到瞬间出现的几十个黑衣人,脸色顿时铁青,没想到到了京城还有这样的事情,见右副将已经带着军队远离,他不由朝地上啐了一口,心中暗道一声胆小鬼,接着一个闪身便加入了战斗,手中握着一把长刀朝黑衣人砍去,文沐宸看了他一眼,厉声喝道:“荒唐!本将军身为众兵之首,怎可不顾属下之命逃走?你速速离开!” 说话间一把长剑从他面前横过,他一闪身躲过,随即一剑刺向那黑衣人,云松身为文沐宸的贴身小厮,见到左副将这般不由也沉了脸色,这些黑衣人的功夫虽然在他和文沐宸之下,然而却不是左副将的功夫能抵挡的,有他在不一定是好事,他立刻抓住左副将的领子将他丢开:“先顾好你自己!” 左副将被他一丢正好撞到一棵树上,他一把抓住树枝,不住地咳嗽着,同时拎起手中的长刀,随时防备着人偷袭,文沐宸和云松配合多年,二人背对背,云松手持双枪,一套枪法使得游刃有余,文沐宸则手执长剑,行动间如蛟龙出水,他面色肃然,一双英挺的眉毛微微拧起,黑衣人配合紧密,将二人团团围住,而文沐宸面上却一点惧色都没有,握着长剑的手迅速出招,一众黑衣人中,他仿佛一道银色的闪电一般,顿时耳边只剩下兵器碰撞的声音。 左副将在一旁看着不由咋舌,他不像右副将跟随文沐宸已久,雁鸣山匪寇剿灭的又十分容易,他完全不知道文沐宸看起来温润的外表下竟然是这般的英勇,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不仅箭术百步穿杨,就连长剑也使的出神入化,出招利索干净,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左副将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黑衣人数量极多,文沐宸与云松二人丝毫没有分神的精力,挡住左边的攻击又要防备右边的,黑衣人仿佛并不急着要他们的命,下手并不致命,却让他们分身乏术。 文沐宸长剑左右飞舞着,眼眸微微眯了眯,故意虚晃一招,一个黑衣人忙朝着这个空挡向他攻来,他迅速旋身躲开,同时手中的剑极快地刺入黑衣人的心脏,一手扣住黑衣人的下巴一个用力,黑衣人顷刻毙命,见此情形,余下的黑衣人出手更加刁钻,文沐宸冷声喝道:“云松!” 云松顿时明白,也不再抱着之前留活口的想法,招招皆是要命的招数,这群人的武功杀不了他们,想必幕后之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不打算用这些人要他们的命,相反用这些人耗着他们的体力,他们若是杀光这些黑衣人,体力也要耗的七七八八,到时候若是有人趁火打劫,情况可就不妙了。 树林中,段祈烨与江云骁看着文沐宸二人变了打法,便知道他们已经猜出了他们的目的,段祈烨冷笑一声,轻轻抚了抚手上戴着的一枚古铜色戒指,戒指上雕刻着骷髅头,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江云骁看着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四殿下,你真的有把握么,难道就凭这些人也能留住文沐宸的命?”右副将带兵离开并不仅仅是撤退,若是等他搬来救兵,他们今日的打算可就真的要落空了。 段祈烨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世子算起来还是本殿下的长辈,怎么这脑子却像晚辈。” “你!”江云骁一怒,眉眼间顿时染上戾气,段祈烨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敢对他指手画脚,他刚准备发怒,段祈烨便冷冷看了他一眼:“江云骁,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庶民,本殿下抬举你才想跟你合作,你最好记得本分!” 他说着将手中的戒指摘下,手腕用力将它掷了出去,戒指在空中极快地飞过,从中飘散出点点极其细小的粉末,随风飘散在空气中,他看着那戒指到了文沐宸脚下,唇边带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伸手吹了个口哨,随即迅速朝江云骁腿上踹了一脚,借着这个力道闪进了重重树林之中,很快没了踪影。 江云骁先是被他一气已经有些失态,又猛不丁被他一踹,心中早已怒到了极点,周身的气势一下子散发出来,他毕竟武艺高深,这般气势一发出来,林间栖息的鸟儿顿时受了惊,争先恐后地飞了出来,文沐宸察觉到不对,立刻转身朝树林里看去,然而距离太远,他只看到一道玄色身影迅速离开。 “嗷呜——” 耳边传来一声长啸,文沐宸心头顿时一凛,忙收回目光,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头眼眸森绿的狼,他瞳孔猛的一缩,看向最前面那头狼,狼是比任何一种猛兽都可怕的生物,这并不是说一头狼的战斗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狼是群居动物,伴随着一头狼出现的很有可能就是狼群,而且看样子,最前面这头狼应当是狼王,狼王出现,不远处必有狼群! 云松面色也是一变,他们面前的狼不是一般的狼,而是放眼整个大月最为凶残的青毛雪狼,这种狼皮毛十分坚硬,想要将它们成功射杀,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毁去它们的眼睛,文沐宸快速地张弓搭箭,朝着头狼射去,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到哪里都没有错,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射箭的手却猛然松了一下,原本瞄准头狼眼睛的双箭顿时偏了方向,射入了它的皮毛之中。 “不好!” 云松猛然惊呼一声,随即只见狼王已经发出一声长啸,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二人奔来,左副将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面色惨白,死死抓住树枝浑身发抖,文沐宸眉头一立,握了握双拳发现手上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平日顺手的弓此刻也十分沉重,他当机立断扔掉弓箭,提起长剑便正对着狼王的眼睛刺去,然而让他心惊的是,他手上突然软了下来,长剑不受控制,咣当一声跌到了地上。 “大少爷!”眼见那头狼已经到了文沐宸面前,而他却毫无动作,云松惊呼一声,快速飞身上前,一把将他扑向一旁,那头雪狼见状像是被人触了逆鳞,又仰天长啸一声,一双幽绿的眸子盯着二人,露出锋利的牙齿,一个闪身朝二人扑了过来。 文沐宸反应极快,扯着云松就势在地上一滚,手上虽然没有力气,但多年对敌的经验使得他很快镇定下来,随手从地上抓起刚刚丢掉的箭,快速将箭掰成两半,剩余两头雪狼得到头狼的吩咐也向他们攻击过来,云松此时也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手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流失,他面色一僵,用最大的力气握紧了手中的枪,一头雪狼朝二人扑了过来,文沐宸一把推开云松,身子猛然仰面躺倒,同时膝盖用力向前滑行几步,那头雪狼堪堪跃过他头顶,在雪狼从他身上跳过的时候,他迅速伸手,箭头噗地一声刺入了雪狼的腹部,雪狼跳跃的速度极快,空中传来肚腹破裂的声音,文沐宸脸上顿时一热,他翻身起来,那头雪狼已经倒在地上,腹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汩汩流着鲜血。 云松见此情况,也学着他的动作引另一头狼攻击自己,用手中的枪划破了另一头狼的腹部,然后再也没有力气抓稳沉重的双枪,手腕一软,两支枪咣当两声跌在了地上。 文沐宸早已站起身来,往日温润的脸上此时全是狠戾,他握了握手中的拳,死死盯着三米开外的头狼,头狼弓起身子,一只后爪在地上蹬了几下,幽绿的眸子中不见一点温度,云松和左副将都是心头一惊,难道文沐宸打算赤手空拳对付这头狼? 左副将刚想喊,云松见状忙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他一下,这种时候最忌讳分心,左副将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嗷呜!” 头狼像是失去了耐性,长啸一声便朝着文沐宸扑了过来,文沐宸手上已经没有任何兵器,他直直盯着头狼扑过来的身影,身子猛然放低,头狼直直从他身上跳了过去,云松和左副将都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头狼仿佛被激怒一般,转过身子没有丝毫犹豫便又向文沐宸扑了过来,文沐宸见它聪明地降低了跳跃高度,唇角微微扯了扯,在头狼扑过来的时候猛然跳起,直接跃过头狼,站在了它背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一步,手肘猛然用力,咔地一声打在头狼的背上,他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头狼痛地仰天长啸一声,随即越发狂躁,而文沐宸像是找到了方法一般,左右闪避着头狼的攻击,同时找准机会攻击。 云松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文沐宸这是在激怒头狼,两军交战最忌讳心浮气躁,这个道理不光在人身上适用,同样在猛兽身上也适用,眼见那头狼已经落了下风,他快速站起身子,做好准备在需要的时候帮忙,左副将抓着树枝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他伸手捡起不知什么时候被丢掉的长刀,双眼紧紧盯着那与头狼搏斗的人,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然而很快消失无踪。 头狼已经明显落了下风,文沐宸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戏耍激怒它,招招都用了最要命的打法,他已经发现,自己除了右手没有力气无法使用兵器之外,并没有到浑身无力的程度,于是出手更加迅猛,集中全部精神对付着头狼,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掉头狼离开,不然等狼群一来,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逃脱。 又一次被文沐宸偷袭之后,头狼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口中发出狂乱的吼叫,幽绿的眸子也微微泛红,它猛然朝着文沐宸扑去,文沐宸早有防备,正打算伸手扣住头狼的咽喉,背后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同时云松的声音猛然撞进他耳中:“小心——” 文沐宸心头一跳,身子迅速偏了几分,只见一把长刀贴着他左腰划了过去,随即只觉得右肩一痛,那只雪狼已经一口啃住了他的右肩,剧烈的疼痛使得他面色顿时刷白,他咬了咬牙,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到双手食指,两指用力,一下子戳进了头狼的两只眼睛,头狼哀鸣一声迅速向后退去,云松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抄起枪像头狼冲去,只听“噗”地一声,长枪直接穿透了头狼的身体,它最后仰天哀鸣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看到这一幕,文沐宸脑中的弦顿时松了下来,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却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昏过去,他耳边已经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狼群,已经来了! 云松忙跑到他身边扶起他,文沐宸浑身都染了血,他死死扣住云松的手腕,一双眸子亮的惊人:“快走,狼群马上就要到了!” 云松眼中顿时涌出泪来,他背起文沐宸,抹了一把眼睛:“属下带着少爷杀出去!” 左副将见失了手,便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云松见状不由勃然大怒:“该死的狗东西,你想逃到哪去!”恰好左副将掷出的刀就在他脚边,他一脚勾起那把刀,随即将刀踢了出去,直接戳中了左副将的心口,左副将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眸子猛然睁大倒在了地上。 文沐宸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他狠狠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快走”两个字还卡在喉间,他眼前便出现了许多绿莹莹的眸子。 云松面色苍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大少爷,你坚持住,右副将很快就会带人来的,小姐还在府里等你!” 文沐宸心中轻叹,此事既然是有人操纵,怎么会给右副将搬救兵的机会,他刚刚带来军队怕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云松急的额头直冒汗,眼见狼群越来越近,他只能一步步后退,双眸死死盯着狼群,后槽牙已经快要咬碎。 文沐宸肩上的血沿着衣袖快速流下,直直流到腰际,鲜血染到腰间挂着的弓形挂饰上,那挂饰极快地闪过一道红光,他眼前越来越模糊,昏过去前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将军府,文锦绣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碧晴见她这样心中也不由奇怪,文锦绣向来控制情绪控制的极好,绝不会向现在这样心神不安,她刚想说什么,就见文锦绣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碧晴,现在几时了!” 碧晴忙道:“已经是未时三刻了。” 文锦绣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只见南边天空迅速红了大半,而那红色又极快地消散下去,她面上顿时雪白:“碧晴,快备马,立刻去京郊!” 碧晴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下去办了,文锦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快速朝门口走去,然而刚到门口,却见段祈煜骑马极速赶来,他看到文锦绣连忙勒住缰绳快速翻身下马,顾不上多说什么,直接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快走,你大哥受伤了!” 京郊别院,文锦绣一下马便迅速朝里面冲去,然而她脚下却是虚浮无力,段祈煜见状忙将她抱起,足尖运起内力,几个呼吸之间便到了一间房间门口,他直接一脚踹开门将文锦绣抱进去,直到到了文沐宸床边才将她放下,文锦绣嘴唇颤抖看向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床下的被单已经被鲜血染的血红,几个大夫跪在一旁,瑟瑟索索给二人磕头。 滔天怒火顿时席卷了文锦绣整个大脑,他们竟然敢!竟然敢伤害她最重要的人!她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却毫无所觉,就在段祈煜以为她会失态的时候,她却沉下脸走上前去,那些大夫见状忙向一旁退了退,文锦绣快速地替文沐宸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双眸子中迸发出蚀人的光芒,段祈煜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目不转睛看着文锦绣,文锦绣牙关紧咬,眼中的恨意腾地燃烧起来:“是百消散。” 段祈煜面色刷地沉了下来,百消散对常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毒性大的的毒药,可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文沐宸这等以弓箭为生命的人来说,简直是最残酷的刑法,中了这种毒药,他恐怕再也没办法拿弓箭了。 ------题外话------ 宝贝儿们一定要相信这不是虐,阿醉是亲妈,阿醉爱大哥胜过爱太纸,所以不会真的虐他的,其实伦家只是想给大哥娶个媳妇儿……一定要相信我啊【撕心裂肺的吼……】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家复起 将军府,云翠院,文锦织面前放着一个一尺高的瓷罐,她面色有些发白,牙齿轻轻咬着下唇,有些犹豫地朝瓷罐伸出手去。 屋子里的丫头都被她赶了出去,她的手刚要碰到瓷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疼的她顿时弯下了腰,她像是想到什么,猛然站起身子朝外冲去,然而刚刚冲到门口,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 一道冷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文锦织吓了一跳,那道声音又继续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若是敢毁约,我定然要你生不如死。” 文锦织面色雪白:“可是——” “没有可是!”那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在文锦织脑中不断回响:“你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已经是我格外开恩了,现在你最好遵守约定好好待在这里,不然我就杀了他!” “不要!”文锦织惊呼出声,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想的太过于简单了,居然妄图用手中的消息跟那人谈条件,可那人的本事又岂是她能对抗的,不光被那人知道了所有的秘密,还被逼着签了血契待在云翠院,一步都踏不出去,老夫人和文凛只当她要为嫡夫人守孝尽心意,特许她在云翠院安心礼佛,可是她根本不想待在这里,刚刚那一下不是错觉,文沐宸出事了,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求求你,我想去看他,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求求你,让我出去吧!” 文锦织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她错了,她错的离谱,她一开始就不应该与虎谋皮。 屋子里静谧无声,然而寒意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阵刺痛刺向文锦织的大脑,她痛的面色苍白,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怎么样了?哼,有文锦绣在,自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文锦织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眸子猛然睁大,牙齿紧咬:“为什么又是她!同样都是妹妹,为什么她可以陪在大哥身边,而我却只能远远看着,她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那声音中带了几分嘲讽:“你出去又能怎么样,你又能做什么?有文锦绣在,你能做什么?” 文锦织听到这话顿时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她才抬起头,眼中带着怨毒:“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我母亲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那道声音慢慢带了几分蛊惑的味道,引诱着文锦织:“你恨她吧,恨她夺走了老夫人的宠爱,恨她夺走了你的光华,恨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更恨你大哥那样珍视她,对么?恨她,就想办法除去她吧。” 文锦织不说话了,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小的时候,文沐宸被带到嫡夫人跟前教养,对她也一直和颜悦色,可随着文锦绣慢慢长大,大哥渐渐的对她开始冷落起来,她一直妒忌文锦绣,她容貌不算出挑,以前的性格更是懦弱愚蠢,三番五次害大哥深入险境,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那么看重她,明明她才是嫡女,明明她才是跟大哥一起长大的妹妹,凭什么文锦绣能得到的,她却得不到?! 她想除去文锦绣,想的都快疯了,可现在她有什么本事跟她斗? 那声音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好好完成我们的约定,我会好好培养你,三年后给你足够的能力,去将那些反抗你的人一个个撕碎!” 那道声音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阴狠,文锦织愣了愣,随即狐疑地盯着虚空:“你为什么帮我?” 那声音呵呵笑了起来:“因为我跟你一样想要她的命,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文锦织心中一跳,直觉的她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了文锦绣那么简单,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瓷罐旁边,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咬咬牙下定决心将手伸了进去,瞬间只觉得指尖一痛,随即瓷罐周围开始冒出一丝丝青烟来,片刻后消散无踪。 京郊别院,文锦绣坐在椅子上,脸色冷的如同一块千年寒冰,云松跪在地上,满面自责:“小姐,您杀了属下吧!是属下无能!” 文锦绣冷冷扫了他一眼:“杀了你也于事无补!” 云松牙关紧咬,眼眶通红:“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尽好本分,是我没有护住大少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文锦绣声音骤然沉了下来,她手指紧紧攥着,段祈煜见状微微蹙眉,将她的手包进自己宽大的手掌中,防止她抓伤自己,文锦绣看着云松:“与其说些没用的话,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哥哥报仇。” 京郊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雪狼,这件事背后定然有人操控,可文沐宸性子温润,遇事不骄不躁,几乎不与人结怨,京中跟他们有仇的,除了江云骁,她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来,敢如此伤害她最重要的人,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 云松呆了呆:“小姐——”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件事必须严密封锁消息,不许任何风声传出去,三天之内,将京中所有的驭兽师全部找来,还有,这段时间给我盯死了江家,一旦有什么异动即刻来报!” 云松一愣,随即快速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段祈煜微微蹙眉:“你是怀疑江家——” “不是怀疑,是肯定。”文锦绣眼眸中早已平静下来,正如她往常的样子,似乎一点不为这件事而愤怒,可是段祈煜知道她的性子,越是气愤,面上就越是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她,前世文沐宸死的时候,她自始自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连吊唁都不曾去。 段祈煜眸子微微垂下,拉着文锦绣走到院子里,院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雪狼尸体已经完全冷透,头狼的双眼只有两个黑黝黝的窟窿,血将它的皮毛染的艳红,他的手指缓慢摩挲着文锦绣的手,让她紧绷的手掌放松下来:“这些雪狼的牙上都被抹了药,幕后之人除了江家,恐怕还有别人。” 文锦绣目光落到桌子上雪狼的尸体上,将手从段祈煜掌中抽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头狼的皮毛,头狼牙关紧闭,但嘴角的皮毛上还沾着一些银白色的粉末,在阳光照耀下泛出微微的光芒,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蔓延开来。百消散不会致命,但却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遇到血会发出腥臭的味道,药是抹在雪狼牙齿上的,看来对方的目的根本就是让文沐宸葬身狼腹,毕竟中了这种药,他又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反抗狼群? “是啊,肯定还是有别人的,大月驭兽师不少,可是有能力控制这么多雪狼的屈指可数,你说,会是谁呢?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宛如一阵风吹来,即刻就会消散一般,段祈煜听到那句“太子殿下”,眼眸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去,双拳无力地松开又握紧,自他坦白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亲密,可实际上他却能感受到她的冷漠,他知道她介意,介意前世皇后的所作所为,介意这一世皇后有意无意的纵容推动,才使得文沐宸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明知道这些,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无法改变皇后的想法,也无法改变她是自己母亲的事实,这一点就像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他们就站在鸿沟的独木桥上,看起来安全,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能放开她,哪怕万劫不复也不能放开! 段祈煜眸中的狠戾一闪而过,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带着面前的女子一起沉沦的念头,粉身碎骨也要她陪着一起,这个念头一产生,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面上毫无波动,双拳却猛然握了起来,半晌才松开,故作轻松走上前:“不论是谁,只要你想,我便为你做到。” 文锦绣面上顿了顿,但只是一瞬间,她便轻轻微笑起来:“我知道。”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进屋子,段祈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第一次感觉到心慌,比起她这般云淡风轻,他更想她能发火生气,哪怕对他说一些重话也好,而不是像这样,明明愤怒到了极点,却还要微笑对他,他不想她在他面前伪装,一点都不想。 文锦绣一双明眸眨了眨,看着他微微笑起来:“怎么了?” 段祈煜嘴唇动了动,文锦绣面上笑容不变:“哥哥还没醒,我得去照顾他,你放开我好不好?” “我陪你。”段祈煜只轻轻说了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他不管她要干什么,只知道他不能放开她,说完这句,他像是害怕文锦绣拒绝一般,强硬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去,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微微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文沐宸在一天之后醒了过来,他醒来之后像是觉察到什么一般,关于他的伤势他一句都没有提起过,看起来与往日一般无二,没有一点情绪低落的样子,文锦绣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在他醒了之后便时时刻刻注意着,要不是文沐宸赶着她去休息,她恐怕连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一睁眼看到的又是哥哥鲜血淋漓的场景。 段祈煜看着他:“对不起,这件事——” 文沐宸摇摇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跟你没有关系。”文沐宸何其聪明,他很快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次的事情虽然有皇后的推波助澜,但追根到底还是江家想要通过他打击文锦绣,文锦绣未必不知道这不是段祈煜的错,其实更多的是自责罢了,她只是气很了,太在乎自己,所以才会迁怒段祈煜,但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嘴硬心软罢了。 “这件事是意外。”文沐宸说了一句,又强调道:“只能是意外。” 段祈煜眸中迸射出寒光,他明白文沐宸的意思,边疆南离进犯,江云赫英勇退敌三百里,并且与南离签订了和约,江家军更是势如破竹,直接收服了边疆七个小国,此后向大月进贡的国家一下子多了七个,捷报虽然还没传回京城,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件已经摆在了皇帝的书桌前,可想而知皇帝这个时候绝不会发落江云骁,何况还有皇后在,皇后若是出言保下江云骁,他们只能是费力不讨好。 “这件事我会记下,日后千倍万倍讨回来。”段祈煜声音坚定,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中闪烁着阴戾的光芒,文沐宸轻轻笑了笑:“绣儿脾气怪,殿下要多费心了。” 段祈煜点点头没说什么,关于他们之间的问题,他有足够的耐心去解决,他不怕她拒绝,亦不怕她冷漠,死都陪着她一起了,他还会怕什么呢? 边疆的捷报很快传到了京城,皇帝龙心大悦,在朝堂上连连夸赞江云赫勇猛无敌,朝臣之中跟江家关系亲近的见此情况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纷纷向皇帝进言,赦免之前江云骁犯下的罪过,三位一品大员甚至在朝堂上哭了起来,从永明侯祖辈跟着先祖打天下深得先祖信任,到如今永明侯府接连受挫,足足哭了三个时辰,皇帝烦不胜烦,但是君无戏言,关于江云骁的惩罚已经下达,是绝没有反悔的可能,明明捷报频传是一件喜事,皇帝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早朝刚下,段祈煜便被叫到了御书房。 皇帝坐在御书房内,手中拿着一本奏折,看到段祈煜进来也不抬头,直接道:“坐。” 段祈煜向皇帝行了礼,然后在椅子上坐了,月白色的朝服上绣着四爪金蟒,看起来张牙舞爪的金蟒,与他周身气质混在一起,硬生生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压迫感,皇帝批完一本奏折看了他一眼,唇角慢慢带出一抹笑意:“太子越来越有气势了。” 段祈煜微微勾唇,面上带出得体的微笑:“儿臣得父皇多年教导,自然是像父皇的,只是比之父皇还差得远。” 皇帝不置可否,对于段祈煜的能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有让他失望过,几个儿子中,大皇子平庸寡淡,四皇子目光短浅,五皇子腹内草莽,九皇子尚未长成,唯有段祈煜深得他心,他轻轻舒口气,抽出一本奏折丢给他:“看看这个,江云赫的请安奏折,说说你的想法。” 段祈煜打开看了看,狭长的凤眸中顿时带了冷意,江云赫的折子里,字字句句都是对皇帝冷待江家的“不安”,可他如今手握大权,这“不安”与“不满”又差的了多少呢?他在折子中提到希望皇帝赦免江云骁的罪过,然而江云骁犯的是通敌叛国的死罪,皇帝已经赦免了他的死罪,江云赫还要求赦免,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官复原职,可皇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江云骁再不许入朝为官,这个时候同意了江云赫的要求岂不是自打脸面么? 段祈煜快速看完奏折,起身将奏折放回原处,皇帝看了他一眼:“可有想法解决?” 段祈煜唇角微微勾起:“父皇为难之处,无非是要在皇家威严与安抚臣子之间做选择,可在儿臣看来,未必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段祈煜有办法:“说来听听。” 段祈煜点点头,眼中划过一抹深邃的笑意:“儿臣记得,江云骁有子,其子如今只有八岁。” 皇帝微微一怔,继而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朕的儿子!” 皇帝的旨意下的很快,第二天一早传旨太监便到了永明侯府,永明侯夫人带着众位家眷跪在外面接旨,江云骁面上带着得意的笑,现在对江家的局势可是十分有利的,太子和大长公主闹翻,朝中太子的势力一下子少了一半,文沐宸生死不明,虽然京中没有确切的消息,但这么多天没有消息,可见是凶多吉少了,而江云赫又刚刚立了战功,现在就是江家复起的好时机! 然而在听到旨意内容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皇帝的旨意并不是恢复江云骁世子之位,而是册封江云骁的儿子江承君为世子,念及世子年幼且身在边疆,由其父暂时代他管理府中之事,待江承君成年之后再将权力交给他。虽然这么一来,权力还是握在江云骁手中,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他还是无法完全回到以前。 永明侯夫人松了一口气,还好,世子之位没有落到其他几人的头上,现在虽然比不得以前,但也好很多了,只要江云骁重新掌权,他们就有足够的能力将府中的渣滓们好好清理一番! 醉雨阁。 三楼飘香阁里,何氏一双眸子闪烁着不甘:“陛下册封江承君为世子,江云骁岂不是又要得意,那之前的那些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文锦绣站在窗边,随手从花瓶中抽出一枝花,一片片剥离下花瓣,目光似是看向远方,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二舅母又何必着急呢,慢慢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何氏蹙眉看向她:“江云骁重新掌权,他还会给咱们机会么?” 文锦绣笑了笑,转身看着她,她的容貌隐在阳光中有些模糊:“二舅母,别忘了我之前告诉你的,有些秘密发现了若是不用,岂不是浪费?” 何氏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笑了起来,文锦绣说得对,她们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题外话------ 进行了一些修改~ 然后就是,本文建群了,群号是554274813,欢迎大家来跟阿醉一起玩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郡主杀人 皇帝册封江承君为世子,明面上看虽然没有恢复江云骁的位置,实际上权力还是掌握在他手中,因此京中的官员纷纷都与江家亲密起来,江云骁看着眼下的情况,心中虽然得意,却不像以前那般做事不加考虑,文锦绣和太子将文沐宸的消息瞒的很紧,将军府上下只说文沐宸奉太子之命办事,具体情况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倒让他有些拿不准了,万一文沐宸没死,手里又掌握了证据,日后绝对是个祸患。 吴氏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疑惑不已:“怎么了?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么?” 江云骁蹙眉看了她一眼,微微叹口气:“查不到文沐宸的消息,总是不安心。” 吴氏却是轻轻笑了笑,上前替江云骁捏着肩膀:“这有什么可烦心的,文沐宸和太子就是文锦绣身边坚实的壁垒,现在文沐宸生死不明,太子又自顾不暇,不正是咱们除去心腹大患的好时机?” 江云骁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吴氏眼中划过一道暗光,她轻轻俯下身子,在江云骁耳边吐气如兰道:“没了这两人,文锦绣就只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太子跟文沐宸的联盟也都在这丫头身上,她死了,剩下的二人便不足为惧,咱们只需要略施小计便可以将太子拉下来。” 江云骁听到这里,一把拉住吴氏的手,神色严肃:“慎言。” 吴氏面上慢慢带出一抹笑意,她的眼眸越来越深:“一个月后就是母亲的寿辰了,依照大哥的恩宠,咱们这次定然要大办。” 江云骁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不行,文沐宸出了那么大的事,以文锦绣的性子绝对是要狠狠报复的,这丫头太聪明,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她抽丝剥茧挖出更深的东西来,我这次能再掌江家权力已是不易,绝不能再有差错,你不要冲动,否则极有可能反受其害。” 吴氏眼中划过精芒,不论如何文锦绣都得死,她留在京城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她的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在所不惜,至于江云骁怎么想,那根本不重要。 京郊别院,文沐宸一袭白衣坐在院中,院中梨花树上的梨花早已落尽,只零星的几朵缀在枝桠上,叶子层层叠叠冒出来,添了些生机。 他眉心微微蹙起,脑中仔细回想着当日的情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可却想不起来是哪里,他记得昏过去之前狼群已经到了眼前,可他们究竟是怎么逃离狼群的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云松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当日段祈煜赶到的时候狼群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那三头被他们杀死的雪狼留了下来,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他们? “公子怎么又在这里吹风了,要是让东家看到了,我这老命可就不保了。”何韫一看到文沐宸坐在院子里,脸上立马带了些后怕,文锦绣不放心别人来照看文沐宸的伤势,便将此事托给了他,可文沐宸的身子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每日的脉象都是血亏,哪怕他用了最好的补血药材也是如此,连续一个月,脸上就没有出现过血色,可是又没有什么大问题,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他慢慢站起身朝屋中走去,手指却是不由自主攥紧了。 何韫上前替他把脉,果不其然又是血亏的脉象,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文沐宸见状没说什么,吩咐下人将自己的弓箭拿来,何韫吓了一跳,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听他淡淡开口:“何掌柜不必担心,我只是看看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武功尽失不代表无法射箭。” 何韫嘴巴张大,头一次听说武力尽失还可以射箭的,要知道文沐宸的弓力达千钧,没有足够的臂力根本连弓都拉不开,而他居然说自己可以射箭?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唇角轻轻勾了勾,目光便落到了手中的弓箭上,往常射箭,运用的都是臂力拉弓,臂力越大,弓拉的越满,威力也就越大,可若是不用臂力也未必拉不开弓,端看怎么做了。 一月后,将军府。 文锦绣依旧是一早便去桐华院陪着老夫人,秦妈妈伺候着老夫人梳头,今日是永明侯夫人的寿辰,陛下特地下了恩旨要好好办理,虽然嫡夫人不在了,可江文两家说到底是亲家,老夫人还是需要到场的。 “你大哥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被太子派去办事了呢,这么久了连个信都没有,让我这老太婆担心死了。”老夫人由着秦妈妈替她带上一品夫人的头冠,对着镜子扶正了,眼中露出担忧,毕竟是唯一的孙子,这么久了没有音信,她实在是想念担心的厉害。 文锦绣替她系好腰间的带子,手指轻轻拂过老夫人腰间配饰的流苏,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老夫人不必担心,哥哥做事有分寸。” 老夫人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赵敏兰身上:“家中只有你大哥一个儿子,难免我这老太婆担心,兰儿进府快半年了,怎么还没动静?” 赵敏兰比之以前更显得丰满了些,圆润的脸上满是得意的风光,嫡夫人去世之后,府中大小事务全都交到了她的手里,两个姨娘很是安分,文家三个女儿也不多事,她的日子简直不能再悠闲,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半年来她想尽了办法,却一直无法有孕。 文锦绣眼眸微动,赵敏兰这半年来就没停止过求子,可是总不得意,却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若是天意便罢,若是人为,如今府中根本没有人会有理由这样做,府里所有人各安其事,就连文锦织都自愿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应当不会有人动手脚才对。 赵敏兰心头郁郁,听到这话面上僵了僵,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祖母急什么,夫人还年轻,您身子骨也硬朗,还怕看不到孙子出生吗?” 老夫人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文锦绣的鼻尖:“你这丫头惯会耍嘴,我今日可记住你这话了,若是以后见不着孙子,我可饶不了你!” 文锦绣含笑应了,心中却是沉重的厉害,她不知道还能瞒着老夫人多久,只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文沐宸的状况泄露出去,那他的安危便无法保证,百消散没有解药,饶是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也没有结果,更让她担心的是文沐宸的状态,他太平静了,平静的简直过了分。 永明侯府,老夫人和文锦绣刚到门口,江家的人便已经出来迎接了,吴氏亲自将他们迎进门,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点看不出对文锦绣的不满:“哎呦,老夫人和锦绣来了,母亲已经在等着了,之前一直念叨着锦绣,今日总算又见了。” 一旁的宾客看到她对文家的人这么热情,面上都带了些匪夷所思,文家和江家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吴氏竟然还对文家人这么亲密,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永明侯夫人多盼着文锦绣来一般。 文锦绣收回落在众人身上的目光,她如今的能力比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强了许多,只要在她视线范围之内,他们在想什么她都能知道,她唇边含着温和的笑容:“舅母这样热情,锦绣真是受宠若惊,听说外祖母近日有些头痛,可好些了?” 吴氏还没说话,只见一妇人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裳走了过来,笑道:“不过是常去园子里走动吹了风有些头痛,劳的郡主这样挂念。” 文锦绣听到何氏这么说,一双美目里带了几分深意,吴氏心中微微一跳,面上笑容却不变:“二嫂说的是,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锦绣的医术有口皆碑,一会儿正好可以给你外祖母瞧瞧,她近日总是有些神思倦怠,不思饮食,怕是伤到肠胃了。” 文锦绣点点头,跟着何氏走近永明侯夫人的院子,永明侯夫人作为今日的寿星,屋子里围满了前来贺喜的命妇,不管皇帝之前如何对待江家,今日这场宴会都是皇帝亲自下了旨的,太后都送来了贺礼,江家自然水涨船高。 文锦绣一走进去,屋子里的命妇便纷纷向她行礼,她含笑应了,向众人回了半礼,礼仪周到端庄,让人不由心生好感,永明侯夫人看到她,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深意,接着微笑起来:“锦绣来了,快来,让外祖母看看!” “外祖母今日大寿,锦绣特地从云州寻来了一对五福捧寿沉香木安眠枕,恭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文锦绣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微笑着说完,命人将她送的礼物呈上来给众人看,那一对枕头上的花纹雕刻清晰,而且采用了镂空的雕法,里面装着的东西一眼就能看清楚。 永明侯夫人仿佛极为感动一般:“我正好这几日有些难眠,还是你想着我。”她说着朝文锦绣招了招手,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百鸟朝凤点翠发钗在文锦绣头上比了比:“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母亲特地命工匠打的,如今看来还是更适合你。” 文锦绣仿佛受宠若惊一般:“这么贵重,我怎么敢收呢。”她说着便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永明侯夫人眼底带了几分怒气,眼眸微微眯了眯,随即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你是我的外孙女,我有什么东西自然是想着你的。”她说着拉过文锦绣,不由分说将发钗插在了她的头上,手指有意无意拂过垂下来的流苏,文锦绣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像是十分不好意思一般:“那锦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外祖母。” 永明侯夫人笑了笑,目光在屋子里的命妇身上扫了一圈,知道她们都在奇怪自己这样对待文锦绣,她叹了口气,仿佛敞开了心扉一般:“锦绣啊,之前咱们两家的确有些误会,不过都是过去式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母亲虽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过人都死了,往日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你和锦织都是我的外孙女,我心中对你们是一样的疼爱,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尤其你是姐姐,要护着她,要是你欺负她,我可是不依的。” 众人听到这些,对永明侯夫人这样亲近文锦绣便有些理解了,文锦织是嫡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现在文家是文锦绣的天下,若是文锦绣想对文锦织做些什么简直太容易了,永明侯夫人这么做也是想保住自己的孙女,命妇们听了不免有些唏嘘,同时对没有出现的文锦织多了些同情,毕竟,没娘的孩子像颗草。 文锦绣心中冷笑,永明侯夫人说这些话,众人难免误会她对文锦织不好,嘴上说着一笔勾销,心中却还是想着怎么为难自己,她淡笑着点头:“这是自然的,锦织毕竟是我的亲妹妹,哪怕她再不好,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是要护着她的。” 永明侯夫人冷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即有婢女来报太子及大皇子到访,永明侯夫人便朝文锦绣伸出手:“太子来了,我得换上朝服才是,锦绣,跟你舅母一起陪我去换衣裳吧,其余人先去前厅,我们祖孙还有体己话要说呢。” 文锦绣应了一声垂下眸子,掩住了其中的情绪,何氏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唇角悄悄勾了起来,永明侯夫人拉着文锦绣的手,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着她,满意地笑笑:“这支发钗你带着很好看。” 她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只是单纯的夸赞而已,吴氏看了文锦绣一眼,眼眸中的光芒稍纵即逝,老夫人有些不放心:“锦绣这孩子毛手毛脚的,不如我陪亲家夫人去吧。” 吴氏忙阻止她:“老夫人不必担心,有丫头们在呢,母亲只是想跟锦绣说说话。” 她都这样说了,老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也是,那么多丫头下人都在,永明侯夫人若是想对文锦绣做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众人往前厅走去。 内室,文锦绣与吴氏伺候着永明侯夫人穿好衣裳,永明侯夫人突然命人全都退了出去,文锦绣唇角带着波澜不惊的笑意,吴氏也并没有多少惊慌,永明侯夫人笑了笑:“文锦绣,你很聪明,可惜入不了我老婆子的眼。” 文锦绣淡笑着看她:“外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明侯夫人朝吴氏使了个眼色,吴氏会意,她几步靠近文锦绣,伸手拔下她头上的发钗,永明侯夫人冷冷勾唇:“没什么,只是这发钗不适合你。”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永明侯夫人朝吴氏看了一眼:“还不动手?” 吴氏面上带出一抹复杂的笑意,一步步朝永明侯夫人走了过去,永明侯夫人觉察出不对,不由道:“你做什么?”按照她们原先的计划,此时吴氏应当将发钗插进她胸口,然后由自己指认文锦绣意图杀人,从而给她安上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而吴氏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吴氏一步步靠近,永明侯夫人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吴氏的声音凉薄无情:“母亲,你也太好骗了,竟然相信我会伤害自己来陷害文锦绣,我可不傻,万一我真的有个什么不测呢,比起伤害自己,我觉得直接杀了你更好。” 永明侯夫人后背冒出冷汗来,想要说什么,吴氏却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吴氏目光扫到文锦绣,见她仍旧唇角带笑,既不上前阻止,也没有一丝慌乱之色,眼中慢慢带出笑意,同时手上狠狠用力,永明侯夫人只觉得呼吸困难,她不住地伸手拍打着吴氏的手,吴氏脸上的笑容却更加阴森,手上力道猛然收紧,永明侯夫人目光陡然瞪大,死死盯着吴氏:“你——” 一个你字卡在嗓子眼里,吴氏轻轻送了手,永明侯夫人便如一具断了线的木偶娃娃一般倒在了地上,吴氏看着文锦绣满面淡然的样子,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带着笑容向她走近:“看到这样的场景还能这样镇定,嘉宁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文锦绣依旧含笑看着她:“舅母出手利落,锦绣自愧不如。” 吴氏有些奇怪她不跑也不叫,不由纳闷道:“你为什么这么淡定?难道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文锦绣摇摇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同时我也知道,你早已安排好了人,只等着我跑出去,然后便可指认我是凶手,不过舅母,看在你帮我除掉侯爷夫人的份上,我可以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陷害我,这招没用的。” 吴氏冷笑一声:“文锦绣,你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逃得出去。”她说着走近文锦绣,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同时手中的发钗反了方向,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尖叫起来:“来人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丫头听到声音进来,只见永明侯夫人已经没了生息,吴氏胸口已经被血染红,不由高声叫了起来,随即一大群丫头妈妈涌了进来,见此情景纷纷傻了眼:“郡主杀人了!” ------题外话------ 亲爱的宝贝儿们早安! 第一百二十章 力证清白 永明侯府大厅,永明侯夫人的尸体被人放在正中,吴氏失血过多,太医及时替她止了血,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京兆尹因为于奉的缘故,跟江家的关系向来不亲近,但这场宴会是皇帝下令办的,他当然也在场,乍然听到永明侯夫人逝世的消息时,他不由吃了一惊,随即头痛不已,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有宴会总要闹出些事情,真是让人费解,饶是如此,他还是很快命人将整个侯府包围起来,随即将所有人都带到了大厅。 江云骁气恨地盯着文锦绣,一双眸子要迸射出火光来:“文锦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本以为你是个懂规矩的,可是你竟然杀害外祖母和你舅母,我杀了你!” 他说着抽出长剑就要向文锦绣刺去,段祈煜眉头微微一动,伸手将手中的茶杯盖扔了出去,江云骁的剑与茶杯盖相击,杯盖完好无损,他的剑却发出嗡鸣声,强大的力道使得他连连后退几步,他伸手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失态摔倒,大皇子看到这一幕,眉心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往日只知道段祈煜武功高强,却不知高到了什么地步,因为他很少在人前展示他的实力,而刚刚那一下,足以证明他的内力已经深不可测,恐怕整个大月都难找出敌手。 江云骁眼中也带出震惊,但很快被怒意取代:“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包庇这个贱人吗!” 段祈煜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事情还没查清楚,代世子就口口声声贱人,别忘了嘉宁郡主的身份,她可是一品头衔,你也配贱人贱人的叫么?” 江云骁听到“代世子”的时候,脸色猛然黑了下来,继而听到段祈煜的话,心中怒火更是恣意升起:“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杀了我母亲,我难道还要好脸相迎吗!” 江云澈一向扮演着贤德的角色,此刻见江云骁发了怒,不由上前一步,面上带出歉意:“殿下莫怪,五弟与母亲感情最好,今日还是母亲大寿,他心中难免想不开,再说此事嘉宁郡主确实有嫌疑,请殿下体恤为人子的心思,不要怪罪五弟失态之罪。”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江云澈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在座的宾客们都不由露出了理解的神情,而且这几句话将她的嫌疑明确指了出来,不得不夸赞他一声缜密,但她却记得,之前江慧的事引得谣言四起,江云澈可是狠狠坑了江云骁一把,他这次会帮着江云骁,恐怕是达成了某些协议吧。 段祈煜嗤笑一声:“代世子好歹也是行过兵打过仗的人,遇事这么容易急躁,殊不知战场上最忌讳心浮气躁,这一点比之令兄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江云骁后槽牙紧咬,双手紧紧攥了起来,他愤愤看了段祈煜一眼:“太子殿下教训的是,只是今日的事情跟嘉宁郡主脱不了干系,还请殿下为江家做主,公平处置!” 段祈煜看了文锦绣一眼,见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便知道她有把握脱罪,他微微笑了笑,看向京兆尹:“代世子既然要秉公处置,此事便交给冯大人来办,众所周知,他是再公正不过的,孤便在一旁看着如何?” 江云骁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交给冯岚英,但他知道冯岚英的性格,虽然与江家不和,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秉公办案,当下也不拒绝,点点头:“再好不过。” 冯岚英额角狠狠抽了一下,其实他根本不想管这件事,可谁让太子发话了呢?太子素来当惯了甩手掌柜,他早已习惯了…… “大人,侯爷夫人是被人掐住喉咙窒息而死的,属下在她颈间发现了指甲的痕迹,代世子妃胸口插着的发钗,正是今日侯爷夫人送给嘉宁郡主的那支。”仵作走过来禀报道,冯岚英看了段祈煜一眼,段祈煜却是眼观鼻鼻关心,显然不打算管这件事,他便不再看他,而是走向主位,命人将吴氏带上来。 吴氏经过止血之后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面色十分的苍白,看起来我见犹怜,她被婢女小心地扶着,冯岚英见她走进大厅,抬了抬手:“坐。” 江云骁早已上前,将一件披风披在吴氏身上,吴氏柔柔弱弱道了谢,冯岚英看了她一眼:“吴氏,你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一遍。” 吴氏应了一声,随即道:“如大人所见,今日母亲大寿,嘉宁郡主前来祝寿,还带了礼物,母亲原本是很开心的,想着总算能跟郡主解开之前的心结,郡主也答应的好好的,母亲一时开心,正巧听闻太子殿下与大皇子殿下前来贺寿,便想要郡主陪同她一起去换衣裳,原本是有些体己话要说,才让我在外等候,可谁知不过片刻我却听到了母亲的呼救声,等我冲进去,就见郡主掐着母亲的脖子,一会儿便没了生息,我当时被吓傻了,反应过来忙想要喊人过来,哪知郡主却猛然拔下头上的发钗刺进了我的胸口,若不是我命大,现在早已命丧黄泉了……” 她说着哀哀哭了起来,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江云澈的妻子孟氏忙在一旁安慰着,江云骁怒气冲冲看着文锦绣:“文锦绣,你个蛇蝎女人,杀我母亲,又意图害我爱妻,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冯岚英微微蹙眉:“代世子,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这样急着发怒实在不妥。”不是他偏帮文锦绣,而是这几次的事情次次都跟她有关,每一件都是针对她的,让他不得不多想,而且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又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心思呢? 江云骁一双眸子迸射出阴毒的光芒,吴氏则哭的更加凄婉,孟氏不断安抚着她,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不由道:“想不到嘉宁郡主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样歹毒,真是人不可貌相。” 孟氏皮肤很白,一双眉毛细长,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些刻薄的味道,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江家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可儿媳妇却一个不如一个,眼前的孟氏就完全与江云澈的性子相反,江云澈习惯了伪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贤名在外的富家老爷形象,而孟氏却是刻薄的很,向来藏不住话,她心中微微笑了笑,永明侯夫人对江云峰几人防范至深,选妻室的时候都挑没有心机易控制的,她对这几人这般在意,这背后必有文章。 冯岚英蹙眉,看向文锦绣:“郡主,你可有要说的?” 文锦绣目光坦然地站在大厅之中,纤弱的身影直直地挺立着:“冯大人,侯爷夫人不是我杀的,而是代世子妃吴氏,她胸口的发钗也是自己刺进去的,跟我并没有关系。” 她的话言简意赅,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纷乱的众人都安静下来,孟氏率先皱起眉头:“郡主是拿我们当傻子吗?五弟妹跟母亲的关系这府里谁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会害母亲呢?而且你说她自己将自己刺成那个样子,难道她不想活了吗?那一下刺的那么深,她何必呢!” 吴氏只低着头哀哀哭泣,一副不胜娇弱的样子,众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实在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当即不满地看着文锦绣,有几个人甚至已经开始议论起来,话里话外无外乎是说文锦绣多么多么恶毒,又多么多么心机深沉。 文锦绣冷冷看了孟氏一眼,眼中带出嘲讽,她看向仵作,一双明眸眨了眨:“敢问仵作,侯爷夫人可是被人掐死的?” 仵作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便点了点头:“回郡主,是的。”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声音如泉水一般清亮:“凶手可是一只手掐死的?” 她这话一问出来,吴氏嘴边顿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仵作蹙眉看向文锦绣:“郡主这么一说,属下确实发现,凶手是一只手掐死的侯爷夫人,而且那人手劲极大,喉骨都掐断了。” 他说完,宾客中便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那个场景顿时后背都发冷起来,同时看文锦绣的目光便带了些嫌恶,文锦绣目不斜视地看着冯岚英:“房中当时只有侯爷夫人,代世子妃和我,杀人凶手定然在我们之间了,那么只需要比对一下侯爷夫人脖子上的淤痕与谁的手型相匹配不就可以知道真凶了吗?” 她的提议一说出来,冯岚英眉头慢慢蹙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江云骁却是厉声道:“不行!我母亲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要亵渎她吗?文锦绣,你这分明是让她死也不得安宁,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在大月,死者为大,尤其像是永明侯夫人这样的身份,可是话说回来,文锦绣只是想要比对一下手型,又没说做什么恶毒的事情,江云骁这般反应倒有些过了。 江云澈微微蹙眉:“郡主,我五弟对母亲的感情很深,他不想她受到一点的不尊重,而且恕我直言,你之前跟母亲有些误会,他这般态度……倒也在情理之中,请你不要在意。”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江云澈永远都是在最合适的时机说最合适的话,原本众人还会怀疑江云骁的态度,他这么一说倒成了她的不对,她眨了眨眼睛:“三舅舅,舅舅关心外祖母,锦绣也理解,可是现在明明有办法证明谁是真凶,舅舅却不愿意,唉,难道在几位舅舅看来,比对手型比让真凶逍遥法外更严重吗?” 江云峰和江云海互看一眼,江云海难得没有说话,他虽然脾气暴躁,可也不是没有脑子,死的是永明侯夫人,他们兄弟几人的日子只会好过,管他真凶是谁呢,江云峰微微蹙眉:“郡主说的有些道理,不如——” 他看向江云骁:“五弟,你也不想母亲含恨九泉吧,不如就让郡主和弟妹试一试,也好服众。” 江云骁眉头紧紧皱起,今日的事情他虽然一开始不知道,可他怎么会不了解吴氏,她说了要除掉文锦绣,定然是要做到的,侯爷夫人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可那又怎样,侯爷夫人已经死了,哪怕证明了吴氏是凶手也只能帮文锦绣除去两个眼中钉而已,不如就咬死了文锦绣,反正江家的婢女可以作证,那支发钗也是铁证,她跑不掉,只是这样一来,就必须要保住吴氏了。 他刚想反对,吴氏却慢慢站了起来,她擦了擦面上的泪珠:“既然郡主这么说了,我便一试以证清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害了母亲,我就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可若不是我,我定要凶手血债血偿!” 她眸子里闪烁着恨意,看起来真的像是十分气愤一般,文锦绣淡淡勾唇,看着吴氏走到永明侯夫人的尸体前,手掌慢慢覆上永明侯夫人的脖子,只见她的手足足超出那指印一寸,很明显的手型对不上,吴氏眼眸中顿时落下泪来:“现在看到了吧,我的清白也可以证明了。” 江云骁顿时站了起来,指着文锦绣:“来人,将这个谋害我母亲的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段祈煜轻轻咳嗽一声:“代世子何必这般急躁,冯大人还能冤枉了谁么?既然代世子妃试过了,嘉宁郡主也该试试才对啊。” 江云骁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可试的,不是我夫人定然就是她了,这样的人怎么配近我母亲的身!” 段祈煜微微扯了扯唇角:“请嘉宁郡主上前试试。” 江云骁猛然盯着他,他却置若罔闻,根本没有跟他废话便下了命令,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走上前去,伸手覆在了永明侯夫人颈间,让众人意外的是,她的手竟然比那颈间的手型小,指甲所到之处也堪堪碰住淤痕的边缘而已,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算怎么回事?难道真凶另有其人? 文锦绣看着吴氏,果然在她眼底捕捉到一丝疑惑,她轻轻笑了起来,随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前几日我曾跟冯大人打过一个赌,大人可还记得?” 冯岚英蹙眉想了想,随即点点头:“记得。” 文锦绣微微一笑:“大人没忘就好。” 冯岚英不明白她怎么会提起这件事,蹙眉道:“臣自然不会忘记,不过郡主若是无法脱罪,这赌约又算什么呢?”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文锦绣还有心思管什么赌约,她如果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按照弑亲的罪名,她是要被千刀万剐的,难道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文锦绣轻轻摇头,声音清脆:“三日前,我与冯大人打赌,我命人在京兆尹衙门的匾额之后藏了一枚紫红色的珠子,若是三日之内京兆尹能够找得到,那么这枚珠子便赠予冯大人,若是找不到,那么我便取回珠子,不想赌约还未完成,今日却惹上这不白之冤,既然真凶另有其人,我便留在侯府直到查出真凶,那枚珠子还请太子殿下代为取回。” 吴氏在听到珠子的瞬间,眼眸猛然亮了几分,但她随即沉下目光,文锦绣无缘无故提起那珠子,此事定然有诈,可……万一真的是她要的东西呢? 文锦绣注意到她内心所想,眼眸慢慢深邃起来,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在说案子的事,她却偏偏车出个赌约来,有人开始猜测她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而段祈煜却点了点头:“好,今晚子时,我帮你取回珠子,此案明日再审。”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众人虽然疑惑,然而太子都发话了,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件事横竖跟他们关系不大,为防万一还是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没有嫌疑的人便可以离开侯府,到了傍晚,留下的只有文锦绣和文老夫人,京兆尹,以及两位皇子,老夫人不放心文锦绣,说什么也要陪她一起,段祈煜自然是要陪着文锦绣的,而大皇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留了下来。 侯府早已将布置的贺寿礼堂换成了灵堂,文锦绣作为永明侯夫人的外孙女,也是要在灵前守孝的,她静静跪在灵前,面上无喜无悲,仿佛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江家的儿子媳妇跪在前排,除了吴氏养伤不需守灵,何氏以及江云海的妻子刘氏都跪在那里哭。 “装模作样!” 孟氏进来看到文锦绣,气哼哼说了一句,随后粗暴地丢给她一碗稀饭,阴阳怪气道:“丧礼期间不许见荤腥,一碗白粥,还请嘉宁郡主不嫌弃!”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唇边慢慢勾起笑意,孟氏被她看的心发慌:“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 孟氏暗道一声神经病,随即走到灵前跪下,刚准备放开嗓子哭,却在这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灵堂中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止住哭声朝外看去,只见京兆尹捆着一人走了进来,段祈煜跟在后面,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祖母失踪 江云骁心中一跳,猛然站起身看向京兆尹:“出了什么事?” 冯岚英冷冷瞥了他一眼,将那捆着的人一把推进灵堂,借着灵堂的烛火,众人看到那人的瞬间都吃了一惊,那不是别人,正是吴氏。 吴氏此刻身穿夜行衣,右手上夹着一个捕鼠夹,伤口处已经渗出了鲜血,她面色发白,被京兆尹推了一下显然站立不稳,江云骁下意识扶了她一把,段祈煜嗤笑一声:“代世子与代世子妃真是情谊深厚,连杀母之仇都可以置之不顾。” 江云骁心头猛然一跳:“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段祈煜勾起唇角:“孤的意思不是很明确了么,代世子妃吴氏就是杀害永明侯夫人的凶手,不光如此,她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来陷害嘉宁郡主,如此蛇蝎美人,代世子竟然与她伉俪情深,真是让人意外。” 江云骁在看到吴氏的时候,便知道她又背着他做了什么事,此时一听段祈煜的话,顿时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但他面上还保持着镇定:“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夫人怎么会杀害母亲呢?无凭无据,殿下这是毁谤!” 段祈煜淡淡看着他,眼底的寒光隐的极深:“你要证据是么?”他说着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一把捉起吴氏的手腕,她右手上夹着的捕鼠夹晃了晃,锋利的齿刃顿时嵌的更深,血从她手上滴落下来,段祈煜指着那捕兽夹:“这便是证据!” 众人都愣住了,江云峰眉峰微蹙,江云澈则目光阴鸷地盯着那捕兽夹,江云海暴怒地拍了拍桌子:“殿下莫不是开玩笑吧,这又能证明什么?” 段祈煜冷哼一声,文锦绣微微笑了笑:“京兆尹衙门前几日闹鼠灾,京兆尹便在衙门口匾额之后的鼠洞里放了捕鼠夹,随后将洞封死,只留了一个茶杯大小的孔使得老鼠进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捕兽夹是舅母掏鼠洞的时候,不小心被夹到的吧?” 吴氏面色白了白,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愤恨与不甘,江云骁则是怒气冲冲指着她:“文锦绣,你说的这些又怎么能证明是她杀了我母亲?” 文锦绣轻轻转身,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眼中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但极快地又化为平静,快的让江云骁以为是错觉,他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大半,文锦绣慢慢勾唇:“那鼠洞只有茶杯大小,连我的手都伸不进去,可舅母的手比我的大,却能轻轻松松进去,还被里面的捕鼠夹夹到,这难道不奇怪么?” 那枚珠子到底是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只不过是从吴氏心中读到了有这件东西的存在,拿来诈一诈她罢了,吴氏并不知道她会读心术,她无缘无故提起那珠子,吴氏定然会怀疑,而从她心中对那枚珠子的重视来看,文锦绣断定她一定会去京兆尹衙门一探究竟,而且一定会掏那个鼠洞,可吴氏怎么会知道,那鼠洞里根本没有什么珠子,只有一个捕鼠夹罢了,当然,那捕鼠夹上的锋刃都是磨利了的。 她目光落到那捕鼠夹上:“如果我没猜错,舅母是会缩骨功的吧,今日杀死侯爷夫人的时候,你可以缩小了手掌,为的是模仿我的手型,当我提出比对手型的时候便正中你的下怀,落实了我杀死外祖母的罪名,可是你的功力不到家,无法缩到我手掌那样小的尺寸,所以才会出现你我二人的手型都对不上的结果。” 江云骁额头猛地一紧,下意识看向吴氏,吴氏会缩骨他从来不知道,吴氏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婉和顺的形象,他知道她的心机,可却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吴氏竟然瞒了自己这么久? 吴氏冷冷看着文锦绣:“就算我会缩骨又如何,难不成这也能成为证据?难不成有刀的都会杀人吗?” 她这话一问出来,京兆尹也愣住了,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舅母是不是觉得今日的事情没有人看到,所以你的罪名便无法确认?你是不是觉得无法定你的罪,我就必须承担罪责,哪怕不是我杀了外祖母,伤了自己的舅母也是要吃牢饭的对么?可是舅母,你错了,今日外祖母赠予我的发钗,不是刺入你胸口那支,而是这一支。”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支发钗,上面雕刻的正是百鸟朝凤的图案,那凤凰的眼睛是用上好的祖母绿镶嵌而成,在烛光下发出盈盈的绿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文锦绣将手中的发钗放进托盘中,旁边比着的正是今日从吴氏胸口拔下来那一支,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托盘里,眼睛不由都瞪大了,这两支发钗若不仔细看,真的是一模一样,可一旦放在一起比较,文锦绣拿出的那支上面镶嵌的宝石明显比另一支成色好,尤其在烛光下看,那凤凰的眼睛像是活的一般。 “这发钗是外祖母的陪嫁,是她的母亲特地命能工巧匠打造而成,自然是采用了最好的材料,那么既然外祖母赠予我的是这支发钗,它又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手,怎么会刺入舅母你的胸口呢?”文锦绣面上的笑容越发和顺,烛火映照下竟多了些诡异的味道,她看着吴氏,宣判一般一字一字道:“所以,是舅母你自己用发钗伤了自己,扮了一场苦肉计。” 吴氏满面惊愕地看着她,随即心中将永明侯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永明侯夫人怎么会把那么好的东西给了文锦绣,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她个次品,只要两支发钗不在一起比,绝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可她没想到文锦绣手里竟然有真正的百鸟朝凤发钗,这是永明侯夫人的私藏,外人根本不知道在哪,她是怎么知道的?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自然不会帮她解决疑惑,在永明侯夫人给她发钗时,正巧让她从永明侯夫人心里知道了真正的发钗藏在哪里,而她则趁人不注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何氏,永明侯夫人死的时候一片混乱,何氏便趁机将发钗偷了出来给她,而这些,吴氏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江云骁知道不能再让文锦绣说下去,他快步走上前挡在吴氏身前:“文锦绣,哪怕你说的都是对的,可君如这么多年在府中,对待母亲极为孝顺,整个府里的丫头妈妈都可以作证,她又怎么会动了杀害母亲的念头,这些证据,多半也是有人冤枉她的!” 文锦绣眨眨眼:“谁说舅母没有动过杀害外祖母的念头了?”她说着看向何氏:“二舅母可是很清楚的。”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到了何氏身上,何氏面上带出一丝嘲讽的笑,随后向段祈煜福了福身子:“郡主说的没错,吴氏早在几个月前就动了杀害母亲的念头。” 她看了吴氏一眼,眼中带着蚀骨的恨意,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她便继续道:“几个月前的冬天,吴氏亲自选了梅树移到梅园,以供母亲赏玩,可实际上,那梅树上都涂了慢性毒药,若是日日吸入那些梅树上的花香,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然会神思倦怠,难以安眠,然后慢慢如同呆滞,最终死于非命,这种毒药用量极轻,根本不会有人发觉,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前去查探。” 冯岚英眉头猛然皱了起来,他没想到永明侯夫人死亡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要知道江家可不仅仅是一个永明侯夫人,那花园也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若真的是吴氏做的,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永明侯夫人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整个江家啊! 冯岚英能想到的事,其余人自然也都能想到,江云骁后背刷地冒了一层冷汗,不敢置信地看着吴氏:“你——” 吴氏心猛然一沉,随后看向段祈煜,一双眸子中溢满不甘:“是你,是你告诉这个贱人的是不是!你们早就合起伙来,里应外合啊!” 她下的毒药极为罕见,何氏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而文锦绣精通医术,这些事情定然是她告诉何氏的,怪不得她不慌不忙,原来早就把自己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 文锦绣含笑看着她,事实上,当初第一眼见到那梅园,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在江慧死后,她便命碧雨将那支折下来的梅花收了起来并且查出了上面的药粉。 江云骁不敢置信地退后两步,指着吴氏:“你,你真的如此狠毒,要江家所有人的性命?” 吴氏看着他,半晌笑了起来:“是又如何,我厌恶江家,厌恶你们每个人,当初若不是你母亲非要将我娶进门来,我早就嫁给意中人了,怎么会做你的妻子!你母亲当初为了逼我嫁给你,竟然狠心将卓元杀害,我早就想杀了她了!不光她,我连你们所有人都不想放过!” 江云骁面上顿时升起怒意,自己的发妻,当着自己的面口口声声说喜欢另一个男人,还有比这更屈辱的事吗?他快步上前,一把扣住吴氏的下巴:“你说什么!” 吴氏朝他狠狠啐了一口:“这么多年我为江家殚精竭虑,可你那母亲还是对我不放心,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能养育,我杀了她又有什么错,至于你,只会在你大哥的光芒下捡些现成的恩宠,怎么配得上我的喜欢!” 江云骁面色铁青,手掌猛然扣紧:“贱人!我杀了你!” 他可以接受吴氏的心机,也可以接受她杀了自己母亲的事实,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永远没办法接受她的背叛,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对于江云骁这样骄傲的人来说,吴氏欺骗了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口口声声称他不如别的男人,这是他绝对不能忍的。 段祈煜眉头猛然皱起,伸手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将江云骁的手从吴氏的脖子上隔开:“代世子,这好歹是你的发妻,还是息怒吧。” 江云骁原本听了吴氏那句“在大哥的光芒下捡些现成的恩宠”就已经怒上心头,段祈煜轻飘飘的“代世子”三个字仿佛一记重击一般敲在他心上,他脸色青白交加,疾步走到窗前的桌子边,提笔刷刷写下几个字,随后将纸丢给吴氏:“你既不愿做江家的媳妇,今日起你跟江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你杀了我母亲,我总要向你讨这笔账!” 吴氏看也不看那封休书,神情倨傲:“你也配休了我,呵呵,江云骁,你算什么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文锦绣,眼中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文锦绣,我杀不了你,还有别人,想要你命的人多得是,我没有这个机会,总会有人有机会的,我就慢慢等着这一切。” 她说完猛然站起朝着灵堂前摆着的棺木冲去,众人吃了一惊,冯岚英还来不及阻拦,耳边只听一声巨响,吴氏已经撞上了棺木,她的身体缓缓从棺木上滑下,额头上顿时涌出鲜血来,冯岚英忙命人上去查探,她那一撞用了最大的力气,已经没了生息。 文锦绣蹙眉看着吴氏,她的双眼瞪大,死死盯着自己的方向,她心中猛然一跳,想起刚刚吴氏撞棺时她读到的她心中所想,刚刚那一瞬间,吴氏明显是不想死的,可她还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撞棺,这到底是为什么? 吴氏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江云骁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是恨吴氏给自己难堪,可她毕竟是自己多年的发妻,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该做些什么,冯岚英看了他一眼,微微叹口气,吴氏是杀害永明侯夫人的凶手,按理说应当收押审问,可她已经死了,尸体他们也不好再带回去,这件案子到此也有了个结果,他们也不好继续待在江家,冯岚英向江云峰几人告了别之后,便带着京兆尹衙门的人走了出去。 文锦绣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总觉得不太对,但到底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冥冥之中,她总感觉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可是会是谁呢?皇后么? 她走出灵堂,心中却猛然咯噔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快步朝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段祈煜跟着她出了灵堂,见此情景心中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疾步跟着她向老夫人的房间走去,老夫人年纪大了,陪着文锦绣留下来自然是不必守灵的,现在应当是休息了才是,可看文锦绣的样子,却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锦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快步走到老夫人的房间,只见房门大开,屋子里灯火明亮,她刚想进去,段祈煜却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挡在她身前走了进去,只见屋子里丫头妈妈倒了一地,秦妈妈倒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件老夫人的衣服,文锦绣快步冲到床边,一把扯开帘幔,然而老夫人已经不见踪影。 段祈煜看到这样的情景,大概发生了什么他早已有了计较,当即命人将丫头妈妈们救醒,又命人守住房间不让人进来,走上前将文锦绣微微发冷的身子揽进怀中:“没事的,有我在。” 文锦绣一把挣开他的怀抱:“不劳太子费心,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段祈煜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脾气啊!他上前将文锦绣重新拉入怀中,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哄着:“别闹了。”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温度,文锦绣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日子她对段祈煜十分冷淡,可他却毫不在意,像是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一般,明知他是包容自己,明知是自己做的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对他发脾气,段祈煜每每被她甩冷脸,最后都以一句“别闹了”收场,这一个月来,他不知说了多少次,文锦绣想起这些,心情便沉重的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感受到怀中人慢慢安静下来,段祈煜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眉眼间的疲惫之色稍稍退去一些。 “殿下,人已经醒了。” 一个影卫走了进来,头垂的极低,身为皇家影卫,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文锦绣轻轻从段祈煜怀中退出来,段祈煜有些遗憾地看了看落空的手,沉声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影卫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不多时伺候老夫人的丫头妈妈都被带了进来,在知道老夫人不见了之后都瑟缩着跪倒在地上,她们都是江家的下人,文老夫人在这里出了事,江家的主子们一定不会饶过他们。 文锦绣蹙眉看着地上跪着的下人,面色微微冷了下来:“想必你们现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给你们机会,将老夫人住进这间屋子开始发生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若是漏了一星半点,到时候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永明侯府今日宾客来往众多,可有段祈煜在这里,他早已命人守住整个侯府,老夫人无缘无故失踪,但人绝不可能出府,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老夫人的下落,至于是谁做的这件事,等找到老夫人才好慢慢查问。 ------题外话------ 亲爱的宝贝儿们,文文建群啦!群号是554274813,快来和阿醉一起玩吧!群里不定时会有福利哦~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波未平 接到老夫人失踪的消息,文凛连夜就赶到了永明侯府,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永明侯府灯火通明,即使江云骁十分厌恶文锦绣,可事关重大,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江云峰几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忙拍了重兵层层把守,永明侯府很快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文锦绣冷冷看着地上的丫头妈妈,据她们所说,一切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们伺候着老夫人用过晚饭便将老夫人送回房中休息,老夫人不习惯江家的丫头,所以只有秦妈妈陪侍在一旁,然而她们却突然听到秦妈妈惊叫一声,等她们冲进去的时候就顿时人事不知了,而秦妈妈却不知为何,迟迟醒不过来,脉象上却没有看到中毒的迹象。 侍卫头领满面冷意走了进来,文凛心一沉:“还没有找到吗?” 距离老夫人失踪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可是这一个小时中,他们把江家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人在哪里,文凛气的一把扫掉了桌子上的茶具,愤怒地盯着江云骁:“江云骁,人是在你们侯府丢的,若是老夫人出个什么闪失,我定要闹到陛下面前求个公道!” 江云骁现在被一连串的事闹的心烦不已,他烦躁地摆摆手:“此事我们一定会查出来,若是江家人做的,定然给你一个公道,但如果有人趁机想要陷害江家,我也绝不会轻纵!” 文凛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有些强硬的意味,额角青筋顿时开始突突跳了起来,刚准备说话,文锦绣已经满面寒光看向江云骁:“不管是什么人做的,人都是在江家没了,哪怕背后有人搞鬼,也是你江家的过失,我祖母身上是有诰命的,她若是出了事,你江家就是谋杀朝廷命妇的罪名,舅舅,你如果不想闹的太难看,尽可以不管这件事!” 江云澈的眸子微微动了动,他歉意地看着文锦绣:“郡主莫要生气,这件事是我们管教不严。” 听到他不温不火的道歉,文锦绣微微冷笑一声,伺候老夫人的丫头都瑟缩着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文锦绣的目光落到她们身上,眸中的光芒不由深了几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让她们失去知觉,却又没有用毒,足可见是被人击中了睡穴,一瞬间能击中那么多人的睡穴,而且被袭击的人丝毫都感觉不到,可见此人功夫不弱。 段祈煜蹙眉看着那些丫头,一双狭长的凤目上下流转,落在一个丫头的后颈,他的洞察力远比一般人敏锐,仔细查看,果然在那里发现一个极其细小的红点,他眸光微敛,那红点极其细小,而且下手精准,这让他不由想起一个人……想到那人,他突然看向文锦绣:“一天之内,必须找到老夫人,否则她会有生命危险。” 那人的手法向来毒辣,他抓到人不会马上杀死,而是先下毒,一天之内若是无法找到人质并且解毒,老夫人定然会命丧黄泉。 文锦绣眉心猛然一紧,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站起身来朝秦妈妈休息的厢房走去,不用药又不点穴,竟能让秦妈妈沉睡不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夜未眠,奈何老夫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江家昨日连着发生两起丧事,一大早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踏破了门槛,吴氏的事情,江云骁终究是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瞒了下来,婆媳一天之内均丧命,这样的事情在大月开国以来都少有,皇帝体恤江云骁丧母丧妻,特地给了恩旨,追封吴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么一来,江家的丧事规格便又提高了一个等次,两个一品夫人的丧事,自然办的无比风光,江家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连一向最爱抱怨的孟氏都抽不出空来。 文锦绣一大早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没说什么,何氏见到她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们只是合作关系,现在害死江清瑜的直接凶手都已经死了,她也不想再跟文锦绣有过多牵扯,文锦绣也理解她的心思,何氏,终究还是江家的媳妇。 “天煞孤星!” 丧礼上宾客众多,文锦绣细细观察着每一个到场的人,不是她多疑,只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掳走老夫人的凶手,她无法不小心,哪知她正仔细感知着众人内心,一道刻薄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了起来,文锦绣转身看向背后之人,微微怔了片刻,随即笑起来:“明王世子妃,好巧。” 岳琦珊听到她的话,面上顿时僵硬了,如果不是文锦绣陷害她,她根本不会被设计进入明王府,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奈何武安侯像是铁了心,还是让她嫁了过去,她一双美目中喷出怒火:“文锦绣,你陷害我!” 文锦绣看到她满头珠翠,唇畔勾起冷笑,岳琦珊还不算太傻,知道无法改变这个结局,不如学着接受,看来她已经接受了明王世子,她看了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一眼,语气平静:“世子妃好大的阵仗,可见最近过得很是风光,假以时日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那福气才是大了呢。” 【谁要给那个废物生孩子!】 岳琦珊面上带了恼怒,在她看来,文锦绣这话就是在奚落她了,她狠狠盯着她,随即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的福气你自然是比不上的,文锦绣,你就是个天煞孤星,跟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你害了一个又一个,跟你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哥哥如此,你祖母也是如此,就连太子殿下也被你连累的处处受制于人,你就是个灾星!” 她说着仿佛极为得意一般,慢慢靠近文锦绣,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子,随即唇边带出一抹浅笑,转身走了过去,文锦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她命人将文沐宸的消息瞒的很紧,京中根本没有人知道文沐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琦珊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知道那日的情况的,而且很有可能,今日的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只是她现在跟明王府有关,她便不能轻易动她。 “小姐,奴婢查过了,这府中的暗道都有人把守,并没有人见什么可疑之人出去,而且从昨夜开始,整个侯府便被咱们的人把守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人可以在咱们眼皮底下带人出去。” 如幻越说神情越是凝重,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还在府中,可究竟在哪他们却不得而知,她深吸一口气,吩咐如幻继续观察着府里的情况,便向着宾客席走去。 江家人现在忙于葬礼,根本就是不管文老夫人的下落,文凛气愤无比,可今日这样的场合他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老夫人失踪是件丑事,若非得以他也不想嚷嚷出来。 一见文锦绣走近,文凛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有什么情况吗?” 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女儿了,尽管他不喜欢文锦绣,但却不能不寻求她的帮助。 文锦绣微微摇头,文凛不由跺了跺脚,眉眼间全是焦灼,他握紧拳头:“若是再找不到,就跟京兆尹报案吧。”话虽如此说,但他也知道京兆尹帮不了什么忙,段祈煜调动了手底下所有影卫,可还是一无所获。 文锦绣没说话,脑中仔细回想着从她们来到江府发生的事情,可惜除了吴氏死的反常之外便没有什么不妥了,可吴氏虽然死的反常,但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人是确确实实死了的,难不成她还能复活去掳走老夫人? 江家的丧礼规模极大,不光京中官员,皇子们也纷纷送来了吊唁的礼物,然而四皇子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能到场,江云骁作为掌家者,早早地便在前厅接应着贵客的到来,大皇子由于昨晚的事没有离开,五皇子送了礼之后便去跟江家人说话,段祈煜昨晚离开还没有消息,文锦绣蹙眉看着江家的排场,皇帝给足了江家脸面,连搭的戏台子都比寻常官家的规模高了些,众人看着不由议论纷纷,在大月,丧礼喜事都有严格的规矩,比如这戏台子,高度是有规矩的,如今江家明显高于一般丧事的戏台,众人看在眼里,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江家现在风头又起来了,啧啧,真是好运气。” 人群中,户部尚书夫人小声地跟一旁的礼部侍郎夫人咬耳朵,礼部侍郎夫人闻言不由一笑:“可不是么,现在那吴氏又……”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二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笑,随即小声道:“若是以后永明侯再立几个军工,陛下再指一门好亲事,岂不是更让他们得意。” “谁说不是呢,你看今日这戏班子,可是陛下钦赐的,专门给宫里唱戏的迎春班,足可见陛下对江家多重视。” 没心情听她们一句比一句酸的酸话,文锦绣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了戏台上,这出戏唱的正是牡丹亭,正好唱到了杜丽娘还魂与柳梦梅姻缘得成,文锦绣眸子慢慢深邃几分,口中不自禁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如幻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说这句话,不由愣了愣:“小姐在说什么?” 文锦绣却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江云骁面前,江云骁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文锦绣一双眸子闪烁着寒光:“世子,我有一事不明白,请你许我开棺!” 她这话一说出来,江云骁的脸色顿时阴沉的如同乌云蔽日,他死死盯着她:“文锦绣,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准许她在江府大肆搜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她居然还想开棺?难道她当这丧礼是儿戏吗? 知道他不会轻易同意,文锦绣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今天如果找不到老夫人,老夫人的命就保不住了,现在她还在乎什么礼仪规矩?她快速转身走到宾客当中,声音清亮:“诸位,锦绣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 众人看她这幅模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能让文锦绣这样郑重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江云骁暗道不好,上前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文锦绣,这是丧礼,我不许你胡闹!” 文锦绣却不理他,面上带出几分委屈看向众人:“若不是事关重大,锦绣也不会这么不懂事,只是锦绣的祖母昨晚无故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有踪迹,锦绣找遍了全府都没有找到,所以才想请大家帮忙,舅舅只知道不能扰了外祖母和舅母的安宁,难道要对祖母的死活坐视不理吗?” 她一说完,文凛面上顿了顿,然而事情已经说了出来,他看了文锦绣一眼,知道她定然是想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冲动,他眸子里闪出光芒,走到文锦绣身边:“可是发现了什么?”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出声表示愿意帮忙,有一就有二,慢慢的众人都开始帮文锦绣说起话来,礼部侍郎夫人有些好奇地看着文锦绣:“嘉宁郡主,你想要我们怎么帮你?” 文锦绣微微转头,看向布置好的灵堂,永明侯夫人和吴氏的棺木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灵堂前的火烛微微跳动着,她伸手指向棺木,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如果我没猜错,掳走祖母的人定然是把她藏在了棺木里,所以锦绣请求各位做个见证,准许开棺验尸!”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像炸了锅一般,江云骁气的简直要跳脚,江云海直接起身指着她:“文锦绣,你好大胆子!” 江云澈脸色也沉了下来:“嘉宁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人都死了,你难道还不肯罢休?” 江云峰最是沉稳,听到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嘉宁郡主,你这个要求太过于无礼,而且你无凭无据就这么说,这也太过于胡闹了,难道只因为你的一个猜测就要开棺吗?” 江云峰说的没错,文锦绣毕竟没有证据,而且随随便便就要人开棺也实在太过于无礼,若是昨日宾客都没来的情况下,看在老夫人是在江府出的事,他们或许会同意她的要求,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开棺,江家的脸面何存?传出去众人只会说,江家人无能,在侯爷夫人的葬礼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逼着开棺,这成何体统? 江云骁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他双手紧紧握成拳:“文锦绣,昨日的事情你也是亲眼看着的,人是在你面前死的,这一点大皇子和太子,京兆尹都能作证,你现在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当我江家是你随随便便可以发号施令的地方吗!” 文锦绣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理,可现在除了棺椁没有查过,其他地方她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老夫人的踪迹,而且吴氏根本不甘心去死,一个不甘心死的人却选择自尽,她原先还想不通为什么,然而在刚刚看到那出戏的时候顿时明白了,既然她可以重生,为什么吴氏不可以?吴氏既然那么爱当初的心上人,怎么甘心看着他死,所以他猜测,吴氏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如何使他还魂的方法,正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 而她昨日之所以那么果决的自尽,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知道她现在提出的要求十分不合理,刚刚还在说要帮她忙的夫人们顿时转了口,都在指责她不该对死者不敬,吵嚷声渐渐加大,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大皇子蹙眉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五皇子则冷笑着看向文锦绣:“嘉宁郡主,你虽然年纪小,可也不该这么胡闹,棺木里一个是你外祖母,一个是你舅母,你随随便便就要开棺,孝道都喂给狗吃了吗?” “嘉宁郡主,你可有理由?”大皇子淡淡看了五皇子一眼,一双浅色瞳仁里看不出丝毫情绪,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兴趣,当初文锦绣借他坑了陈珊珊一把,他一时兴起便提点了她几句,没想到她的表现越来越让人惊讶,上次大长公主算计她的事,亏得自己还担心了许久,然而看到那人并不是她的时候,连他都不由惊讶了一下,不着痕迹偷天换日,她比他想象的更聪明,所以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定然是有十全的把握了。 文锦绣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兴趣,心头微微警惕起来,面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模样:“回殿下,臣女将整个江府都查过了,皆无祖母的踪迹,因此才会猜到棺木。” 她这个理由一说出来,又是满座哗然,原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别的地方找不到?然而江云骁刚准备开口斥责,却见文锦绣轻轻抬起了头,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这个理由的确很难使人信服,但是,有谁能确定棺木里的人一定是舅母?” 她说着又看了棺木一眼,声音带了几分幽暗:“尸体,被换了。” ------题外话------ 十二月结束了,宝贝儿们,提前祝你们2017快乐!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波又起 她话音一落,众人却猛的安静下来,他们下意识想要反驳她的话,然而不知为何却感到后背有些发凉,江云骁已经忍不住怒气,一把抽出自己的长枪指向文锦绣:“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一枪杀了你!” 文锦绣没理会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棺木,她脑中在飞速地想着这一切,文凛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也不免有些怀疑,毕竟一个晚上他都在寻找老夫人的踪迹,除了灵堂还真没有漏下别的地方,他也隐隐想要按照文锦绣说的那般开棺,可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荒谬,他也没有把握。 大皇子眉心紧皱,江云骁直接拎着长枪站到了灵前,长枪在空中挽了个花指向文锦绣,声音像是淬了冰:“文锦绣,你听好了,我今日绝不许你对我母亲不敬,你若是想要开棺,就以命为注吧!” 文锦绣瞳孔缩了缩,现在的形势对她是十分不利的,这件事涉及到江家的颜面,所以全部江家人都对她怒目而视,若是她再向灵堂靠近,以江云骁现在的脾气一定会出手,他一旦出手江家其他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场面只会越闹越大,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样子。 电光石火间,文锦绣已经做好了打算,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江云骁:“祖母昨日在府中失踪,敢问舅舅该如何解释?江府的婢女护主不利,可是为什么偏偏出事的是锦绣的祖母?而且舅舅明知祖母身重剧毒,一日之内找不到就会毒发身亡,可还是这样阻拦,是何道理?” 她这番话一说,明里暗里指责江家,有些人想的更多一些,不免想到是江云骁故意命人掳走文老夫人,又刻意拖延时间想要谋害文老夫人的性命,只是他们虽然这么想,无凭无据却也不敢有人多说,大皇子沉吟片刻看向江云骁:“嘉宁郡主也是事急从权,百善孝为先,世子不如行个方便?若是世子咽不下这口气,等找到老夫人之后让嘉宁郡主赔礼道歉可好?” 他虽然是商量的语气,眼眸中却划过一丝精光,找到老夫人之后,这话的意思就算是间接认可了文锦绣的话,江云骁眸子微缩,文锦绣上前两步,语速极快道:“为救祖母,锦绣也是迫于无奈,舅舅莫怪!” 她说完快速看了如幻一眼,厉声喝道:“如幻!” 如幻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起跃向灵堂,江云骁双目一凛,立刻提起长枪向如幻刺去,大皇子藏于袖中的手猛然发力,一颗石子咻地一声从他袖中飞出,不偏不倚打在了江云骁的长枪之上,江云骁没想有人会暗中出手,一时没有防备,手中的长枪顿时偏了方向,正正朝着吴氏的棺木刺了过去,他发现不对刚想收手,一颗石子又准确打在他的膝弯,他的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手中的长枪一下子刺进了棺木,他用了十足的力量,长枪刺进棺木巨大的力道震得棺木晃动了几下,然后只听嘭嘭几声,吴氏的棺木顿时碎裂成一块块的木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空中顿时溅起无数细小的粉尘。 “文锦绣!我杀了你——”江云骁已经气的眼睛发红,不由分说便提枪向文锦绣冲了过来,如幻连忙飞身上前,奈何江云骁愤怒之下出手竟然更快了许多,直直逼着文锦绣而去,大皇子心头猛然一跳,快速朝文锦绣身边奔去,然而他离文锦绣还有些距离,眼看着那杆长枪就要刺入文锦绣的心脏,众人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跳动,有胆小的夫人小姐已经捂住双眼不敢看,文锦绣直直盯着向她而来的长枪,下意识闭眼,然而那想象之中的刺痛却没有传来。 她轻轻睁开眼,只见她面前的人满面寒霜,薄唇紧抿,一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那长枪的枪尖被他紧紧攥在手中,距离文锦绣心脏不过一寸的距离,他手上极快地渗出鲜血来,仿佛纵横交错的溪流一般,一点点渗出来,滴到地上开出一朵艳红的花。 段祈煜攥紧枪尖,心跳的极快,刚刚他差点以为来不及,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再一次失去她了,想到这里,他对江云骁的杀意已经堆积到极点,见文锦绣无事,他握着枪尖的手狠狠往后一送,掌中用了内力,江云骁猛然被他的力道一推,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大皇子和如幻也已经到了文锦绣身边,如幻见此情况忙跪了下来:“奴婢护主不利,请主子责罚!” 段祈煜淡淡看了她一眼,冷声道:“退下。” 如幻下意识看了文锦绣一眼,见文锦绣点了头,她才躬着身子退了下去,大皇子看到段祈煜的瞬间,眼中难以掩饰地露出惊愕,刚刚距离文锦绣最近的算是自己了,段祈煜昨晚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到场,他刚刚是怎么到了文锦绣面前并且攥住那杆枪的?这简直不可能!然而他只是震惊了一瞬,面上便恢复了平静,只是五皇子却被这幅场景吓得差点失禁,好在他身边的小厮扶住了他,他才没有当众出丑。 文锦绣目光落到段祈煜鲜血淋漓的手上,面上顿时带了恼意:“你傻了吗!”那是枪啊,他居然用手去抓,万一上面有毒怎么办?想到这里,她顾不得现在还是大庭广众,直接抬起段祈煜的手腕,从袖中拿出一个拇指高的青玉小瓶,往他伤口上倒了些药粉,这药粉是她几日几夜才制出来的清毒散,可暂时压制许多毒药的毒性,现在来不及替他诊脉,就先用这个缓一缓。 段祈煜勾起唇角,一点小伤换她担心,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他看着文锦绣小心翼翼地往他手上洒药粉,还细心地吹着伤口,心中一下子涨的满满的,如果现在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一定会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不放! 众人看到这一幕,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大皇子眉心皱紧看着二人,眼底慢慢浮上冷意,他目光落到破开的棺木那里,只见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吴氏,躺着的赫然就是文老夫人,文凛先是诧异地看了文锦绣一眼,眼中划过深意,随后疾步走向老夫人,将她一把抱起:“快请大夫!” 江家人在棺木破开的时候就已经怔住了,他们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真的在里面,此时听到文凛的话才反应过来,刚刚死寂的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文锦绣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抬头看着某个快要笑出花的罪魁祸首,恨恨咬牙,将手中的药瓶塞到他另一只手里:“自己涂吧!” 段祈煜猛不丁被她一瞪,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就已经被塞了药瓶,他无奈地叹口气,快速拉住了文锦绣的手腕,递给她一个拇指肚大小的瓶子:“这是解药。” 文锦绣愣了愣,原来他昨天半夜出去到现在,就是为了帮自己弄到解药么?老夫人年纪大了,用药解毒终究太慢,而且万一下错药极有可能送命,虽然知道她的医术不会让人失望,可为了这万一,他还是想方设法替她取来了解药,能让他一夜未归,可想而知这件事并不容易。 段祈煜看到她的样子,面上不由带出几分笑意,只要她开心,那这一晚上的成果就是值得的,他轻轻松开她的手腕:“快去吧,老夫人在等着呢。” 文锦绣不知该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等我给老夫人解完毒再来替你把脉。”江云骁的枪上不知有没有涂上什么东西,清毒散能压制一时,可以防万一还是仔细看看为好。 段祈煜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文锦绣离开,原本还淡定如斯的脸色慢慢变得发白,他眼眸中迸射出冷意,刚准备离开,肩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转头看向来人,眉眼间浮上淡淡的冰霜:“大皇兄有什么事?” 大皇子微微勾了勾唇,眼眸中带着些许说不清的意味:“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还需太子主持公道才是。” 他说着指了指江云骁,江云骁被段祈煜的内力打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太重,但眼前的事太过于诡异,他明明看着吴氏的尸体被装进棺材,可是最后棺材里的人却变成了文老夫人,这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正靠在柱子边不住地咳嗽,嘴角还带着鲜血。 段祈煜眼眸微微眯了眯,唇角带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些事有大皇兄处置就是,皇弟受了伤,不宜操劳。”边说还边扬起右手,大皇子原本还带着笑,一听他这话,笑意顿时冷了几分,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文锦绣离开的方向,声音仿佛漂浮在冰面上:“既然有伤在身,太子还是早些回去养伤才是,不要为不相干的事操劳了。”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多谢大皇兄关心。”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今日的事情,找到文老夫人只是一个开始,他必须早做准备。 大皇子微微叹口气,眼眸中的冷意慢慢消退,他沉着地吩咐众人把守灵堂,又命京兆尹在府中查探有无可疑之人,毕竟吴氏的尸体不可能凭空消失,若是府中还有人趁机发难,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后院厢房中,文老夫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服下解药后,她也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文锦绣,还没有说话,眼中便已经微微湿润起来,文锦绣握住她的手,轻声劝慰道:“没事了。” 老夫人攥紧了文锦绣的手,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双眸子最终落在文锦绣身上,文锦绣微微叹了口气,老夫人即使遭此大难,心里想的还是她的安危,她这样不放心她,无非是怕她遭到幕后之人的报复,自己这一回闹了永明侯夫人和吴氏的葬礼,即使最终在棺材里找到了老夫人,可这梁子结下了就是结下了,江云骁不会善罢甘休。 文锦绣伺候老夫人喝了药,再三跟她说明一切都安排好了,老夫人才不放心地睡了过去,文凛早已命人去准备舒适的马车,只等老夫人休息片刻便接她回府,江家是绝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吴氏和永明侯夫人一死,即使江云骁才是掌家者,可是何氏作为长媳,后宅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她处理,此时找到了老夫人,这么多人看着人在棺材里,其实还有好多事没有查清楚,比如吴氏在哪里,是谁掳了老夫人,今天到场的宾客这样多,每一个人心中都在想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人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一旦有人对江家有了不好的猜想,那么这件事就很难收场了,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皇帝定然是知道了,若是不查清楚,实在对他们很不利。 何氏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面上带了几分尴尬之色,永明侯夫人和吴氏死后,她还想着跟文锦绣分道扬镳,可现在看来,自己根本没有跟她分道扬镳的资格,若是文锦绣不帮着她查出这件事,那江家的名声不光要毁个彻底,还有可能担上谋害朝廷命妇的罪名,她虽然恨永明侯夫人和吴氏,可到底是江家的媳妇,江家的利益自然就是她的利益。 文锦绣见她进来,平静的面庞上慢慢勾起几分笑意:“二舅母。” 何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参汤:“郡主辛苦了,喝点参汤补补吧。” 文锦绣看了那参汤一眼,以她的本事自然能分辨出这是上好的野山参,用这样好的东西来讨好她,何氏还真的是下了血本:“二舅母是聪明人,有话不妨直说。” 何氏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丫头们都赶了下去,此时听文锦绣把话说的如此直接,不由微微一怔,接着小心地朝内室看了一眼,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老夫人已经睡下了,二舅母不必担心。”况且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内室很难听清。 何氏见她淡然的样子,微微叹口气:“郡主,这件事背后……” 文锦绣轻轻笑起来,手中拿着那支假的百鸟朝凤发钗轻轻把玩着,眼中绽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二舅母,我只需要保证老夫人没事就行了,至于这件事背后有什么人指使,那应当是你们的事了,我文家也是受害者,也是需要你们给一个公道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何氏面上的笑顿时僵硬起来,随即她便干笑两声:“郡主何必这样呢,这件事查清楚对文家也有好处不是么?” 她本以为这么说能让文锦绣动摇,可等了半天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道:“幕后之人掳走老夫人,却没有伤她性命,可见他定然是针对文家的,若是不查清楚这件事,万一日后他再向文家下手,到时候再做打算岂不是为时已晚?” 文锦绣依旧是含笑看着她,不为所动,何氏跟自己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心中居然还拿她当小孩子看待,她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撺掇着自己出力查清楚这件事,他们可以坐享其成,自己可没有那么傻,事情当然要查清楚,只不过她可不会为别人做嫁衣。 何氏咬了咬牙,看文锦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目光落到她手里的发钗上,心中不由一跳,难道她知道了?这么想着,她脑中快速思索片刻,看着文锦绣手中的发钗道:“郡主还是少碰这发钗为好。” 文锦绣微微挑眉:“为何?” 何氏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侯爷夫人在这发钗上下了慢性毒药,若是郡主碰了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反应,半个月后便会慢慢死去,如同着了风寒一般,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文锦绣看了看手里的发钗,真的发钗她已经归还给江云骁了,江家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想沾染,只是何氏明明早知道发钗有问题,却拖到现在才告诉自己,她唇角微微勾了勾:“二舅母,你早就知道吧,可是你现在才来告诉我,我一心为你筹谋,你却欺瞒于我,我真是伤心啊!” 何氏心头巨震,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心中十分震惊,但她面上还是做出淡定的样子:“郡主妙手回春,一旦发现这件事,凭你的本事也定然可以化险为夷。” 文锦绣愣了愣,接着不由有些想笑,因为她有本事,所以她活该被人算计吗?那些算计了她的人,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以她的本事定然可以逢凶化吉,简直是荒谬之极! 何氏看了她一眼,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能把自己所想的都说出来:“我之前确实存了私心,但是我从没有做过害你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你得罪了江云骁,他的性格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而且除了他还有江云赫,永明侯,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在文家要做什么终究不方便,我可以帮你。” 文锦绣没有说话,淡淡看着她,何氏被她看的有些发慌,咬牙道:“郡主,这件事查出来对咱们都好,而且,能在江家动手,背后定然有人纵容,你也不想他们得意不是吗?”其实她的目的也并不是帮文锦绣查出真相,只是这件事若是利用的好,没准能给永明侯和江云赫一个痛击,他们自顾不暇了,江云峰才有可能握紧江家的权势,只要好好筹谋,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文锦绣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何氏说的不错,她不想看着江家人安稳,尤其是永明侯和江云赫,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将老夫人与吴氏掉包,可见此人对江家十分熟悉,纵然不是江家人也定然知道江家的格局,而她查探过江家人的内心,所有人对此人都是不知情的,那么能让这人如此了解江家的,除了远在边疆的永明侯和江云赫,她还真想不出别人,看来江家接连受挫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二舅母,你若是想要得偿所愿,凭你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文锦绣淡淡开口,她一开口何氏心中的石头便落了地,她肯开口指点她,就是说这件事她答应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文锦绣,文锦绣从袖中取出两张薄薄的纸递给何氏,何氏不甚明白地接过:“郡主这是……” 文锦绣慢慢端起茶杯:“众人拾柴火焰高,二舅母,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何氏皱眉思索片刻,将纸揣好,慢慢走出了屋子。 文锦绣走到前院时,段祈煜已经离开了,如幻告知她此事时,她心中颇为纳闷,段祈煜没有跟她说一声就离开,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向如幻:“他走时可说什么了?” 如幻摇摇头,段祈煜走的突然,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文锦绣眉心微微拧起:“吩咐何韫悄悄去一趟太子府,将回春楼里最好的伤药带去。” 段祈煜的性子,即使重生一世也还是没变,前世的时候他受了伤不想自己担心,便会找个理由不见她,这次事先离开,她便猜出他是受了伤,只是他有他的骄傲,平日看起来一点小伤他都会在自己面前刻意夸大,但是真的受了重伤的时候,他是一句都不会吭声的。只是能让他都受伤,可见那人的功夫不低,自己这一回恐怕真的惹了大麻烦。 马车里,如幻有些不解:“小姐,既然明知此事不好办,您为什么还要答应二夫人帮她呢?” 既然这件事幕后之人那么强大,文锦绣又何必出头,横竖何氏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为什么不让她替他们办事呢?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傻丫头,你以为那人的目的是江家么?他原本就是针对文家而来,或者说针对我而来,即使何氏不求我,我也定然是要查清楚今天的事的。”之所以跟她说那么多,一来是震慑她,让她日后不要再生出什么歪心思,二来,何氏说的不错,江家的事她还是不太方便插手,有何氏在,一切都会方便很多。江家这些兄弟貌合神离,但是一旦有人危及他们的利益,他们很快便会抱成团,尤其江云峰,江云澈和江云海三人的关系,若是从外部破坏他们,只会让他们越拧越紧,倒不如让它由内而外溃散,各个击破! 如今已经是四月底,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老夫人经此一事,身子是大不如前,终日缠绵病榻,秦妈妈昏迷了三日,文锦绣怎么都找不出问题来,便也由着她了,不想三日之后她竟慢慢转醒了,只是脑子有些不灵光,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因为是老夫人身边的亲近妈妈,文凛请齐太医看过,只说秦妈妈是惊吓过度受了刺激,慢慢就会转好,又开了几副药吃下去,倒真的有些效果。 “最近下了几日的雨,今日总算是转晴了,奴婢把这些书都拿出去晒一晒,省得发霉。” 碧雨一手抱着几本书,一手放在眼上看向窗外的阳光,文锦绣点了点头,他们从江家回到府中已经快要十天了,这些日子看似平静,她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明显增多了,不仅如此,整个文府都有些粉饰太平的味道,文凛每日都回来很晚,别院里,文沐宸则一直命人传消息过来,显然那日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碧晴看外面阳光渐渐炽烈起来,便伸手放下了窗帘好让阳光不那么刺眼睛,文锦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如幻快步走进来,文锦绣接了,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如幻小心翼翼道。 文锦绣缓缓松开拧着的眉:“京中的消息,不必往别院去送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得瞒住。”她说着手指慢慢攥紧了,如幻不敢多言,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文锦绣起身将手中的纸点燃,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看向碧晴:“去桐华院。” 碧晴忙点点头,跟着文锦绣走了出去。 桐华院,老夫人刚吃了药睡下,丫头们都在廊下听候吩咐,屋子里只有秦妈妈在,文锦绣走进去,秦妈妈忙替她搬了凳子:“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老夫人刚刚歇下。”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看向秦妈妈:“担忧祖母就来了,妈妈这几日辛苦了。”她说着没有坐秦妈妈搬的凳子,而是走到老夫人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发现并无异常后才轻轻松了口气,看向秦妈妈:“祖母近日的病情没有反复,都是妈妈的功劳啊。” 秦妈妈谦虚地笑了笑,小心地看了一眼老夫人,轻声道:“这都是咱们做奴婢该做的,郡主过誉了。” 文锦绣眸子微微顿了顿,秦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郡主,奴婢有一事想请您帮忙,不知可不可以?” 文锦绣微笑点头:“妈妈请讲。” 秦妈妈像是怕吵到老夫人休息,便示意文锦绣跟着她出去,文锦绣看了老夫人一眼,慢慢跟了上去,路过门口的时候,她像是一个不小心一般绊了一下,秦妈妈忙伸手扶住了她:“门槛高,郡主小心些。” 文锦绣勾起唇角:“多谢妈妈。” 秦妈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她一路朝着最偏远的南院走去,南院是下人住的院子,秦妈妈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道:“奴婢知道郡主医术奇佳,奴婢有个同乡生了怪病,请郡主帮忙给瞧瞧。” 文锦绣含笑点了点头,跟着秦妈妈走到南院,一进院子她便感到有些不对,往常南院虽然冷清,但却不像今日,一片死寂,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清香,掩盖了其中的腐臭味,文锦绣微微皱眉,随即面上神情很快化为平静,仿佛没有发现院子中的不同,秦妈妈一路领着她:“奴婢的同乡病情有些怪,郡主莫要介意才是。”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自然不会。” 秦妈妈一把推开门,文锦绣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看不清容貌,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青白色,一进门,在外面就能闻到的清香更重,同时那腐臭味也就更重,文锦绣朝那人走了过去,秦妈妈轻轻关上了门:“郡主不怕吗?” 文锦绣歪着头打量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我是医者,再严重的病都看过,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秦妈妈轻轻笑起来:“郡主果然好胆量,既然如此,就帮奴婢的同乡看看吧。” 文锦绣淡淡瞥了她一眼,伸手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喝下,这才慢条斯理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呢?而且能救活她的是妈妈你而不是我。” 秦妈妈面色一顿,继而慢慢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 文锦绣淡笑着将手里的茶杯扔到地上:“千羽寒,人称千面鬼王,擅长伪装,诡异之术,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能请得动您来对付我,还真是抬举我。” “秦妈妈”顿了顿,眸中划过一抹赞赏:“没想到你还认识我。”随着她话音落下,文锦绣只见面前的秦妈妈慢慢变了模样,她浑身的皮肤开始碎裂脱落,身躯也一下子拉高,不过片刻的功夫,出现在文锦绣面前的已经是一个一身红衣的翩翩公子,一头墨发自然而然散着,没有用任何装饰,那一身红衣穿在别人身上只觉得艳丽,在他身上却是极尽的张扬。 千羽寒看了文锦绣一眼,随即眼底一震,面上慢慢浮现出微微的诧异,他刚刚那一眼带了窥视,可是却看不到她在想什么,只看到一道银白色的光幕,险些被返回来的力道灼伤眼睛,只一眼,他便确认眼前的女子不平常。 他在打量文锦绣的同时,文锦绣也在打量他,千羽寒是个神秘的人物,有关他的消息实在很少,段祈煜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才查出些许,但那极有可能都是面前这个男子故意让人知道的,关于千面鬼王的说法,江湖上流传,凡是见过他本尊的都没有活在这世上,可到底哪一张脸才是他的本尊,没有人能说得清。 江云赫父子能请来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可见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然而文锦绣却很想知道,他们除了千面鬼王之外,还有什么手段可以使出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我的规矩,你见了我的本尊,自然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你是自行了断还是我帮你?”千羽寒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扇子,刷地一声展开轻轻扇了几下,随即一阵强劲的风极速席卷而来,文锦绣心头一凛,刚刚他的话虽然是问句,可却直接下了杀手,可见此人心思诡谲,她疾步向后退了两步,一道黑影已经闪了进来,手中的长刀堪堪顶住千羽寒的风刀。 千羽寒一击没有中很是懊恼,他蹙眉看着文锦绣:“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会再下杀手,心中不由微微松口气,同时对千羽寒的了解又多了几分,这个人喜欢的是一招击中,若是一招不中,他便没耐心再继续,只不过几乎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躲过一招,再加上文锦绣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所以他下手的力道并不重。 他皱眉看了那闪下去的黑影一眼:“这是你的人?你是怎么训练他们的?跟在你身边那么久竟然能不被我发现?” 他面上带着的是真真切切的好奇,若不是文锦绣知道此人心狠手辣,怕是真的要被他现在的外表骗了,她目光微冷:“秦妈妈人呢?” 如果她没猜错,此人在他们刚刚进入江家的时候就已经伪装成了秦妈妈的样子,没有中药又没有被人点穴但却昏迷了那么久,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装昏迷,只不过千羽寒最擅长伪装之术,他若是伪装一个人,便不仅仅是外表变化成那人的样子,连筋脉,身上的印记,甚至思想都一模一样,因此他的伪装几乎没人能发现。 听她问起秦妈妈,千羽寒仿佛看白痴一般看着她,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杀了,这世上有一个我就够了。” 文锦绣瞳孔微微一缩,注意到这一点,千羽寒仿佛十分有兴趣一般凑近看了看她的眼睛,笑眼弯弯:“你的眼睛跟别人的不一样,不如……送给我吧!” 他上一刻还笑眼弯弯,说完最后几个字眼神却猛然变得阴狠,根本没有给文锦绣反应的时间,右手便伸出两根手指迅速向文锦绣眼睛戳去,文锦绣眉心一跳,下意识想要闭眼,而千羽寒还没有碰到她的眼睛,手指却被一颗石子狠狠打了一下,随即一道阴戾的声音响了起来:“千羽寒,再有不敬,孤直接废了你的手!” ------题外话------ 嗯……亲爱的宝贝儿们元旦快乐,中二的千羽寒乃们喜欢不,反正阿醉很喜欢嘿嘿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面鬼王 千羽寒痛呼一声捂住了手,随即不满地看向来人:“我难得见到好东西,你要是想要,咱们打一场就是了,你赢了就归你,输了就把你的眼睛也给我。” 文锦绣听他这般轻描淡写地提出要求,心中微凛,千面鬼王,顾名思义,千面千种性格,上一秒还是谦谦如玉的贵公子,下一刻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给人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他心思变化的程度,饶是她有读心术在手也跟不上他变化的速度,上一刻他可能还想跟你好好说话,然而下一秒他便会对你动了杀机,就像现在他说的话,他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为了蒙蔽他们故意说出来的。 段祈煜一阵风一般闯进来挡在文锦绣身前,听到他的话,面上神情更冷:“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千羽寒仿佛很苦恼一般思索片刻,随即摇摇头,理直气壮道:“打不过,不过我可以耍诈啊!” 文锦绣眼角狠狠一抽,段祈煜浑身的气势更冷了:“你耍诈也打不过我。” 提起这一茬他就郁闷的想吐血,江湖人称的千面鬼王根本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无赖,他们那天打了一个晚上,起初还是正大光明的打,到后面千羽寒发现打不过他之后,直接开始使出暗器,一出手就是暗器中最阴狠的百步断魂钉,若不是他早有防备,中了他的暗器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饶是如此,他却还不放弃,暗器不行竟然用毒,用毒不行又偷他的东西逼他动手,到最后甚至连美男计都用上了,总之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打过他,最后还是他用内力打伤了他的筋脉,这才得以脱身,只是自己也受伤不轻。 千羽寒看着段祈煜冰冷的脸色,不由疑惑地看着他:“你难道不能让着我么?” 段祈煜咬牙切齿:“不能。” 千羽寒凑近,蹲下身子仰起头看他:“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不解,像是真的很疑惑一般,面上的神情很懵懂,若是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这幅表情足以蒙骗大多数人,文锦绣微微攥紧十指,目光落到床上那具尸体身上,千羽寒看到她的目光,像是很得意一般站起身子快步走到尸体旁边,手中扇子轻轻一挥便揭开了尸体上面盖着的床单,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来。 文锦绣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那是吴氏,她额头上撞出的伤口极其恐怖,而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两个血窟窿,像是一汪血湖,让人后背发麻。 段祈煜皱眉遮住了文锦绣的眼睛,千羽寒这个人极其危险,他笑脸相迎的时候是真的想要跟你好好相处,但危险就危险在他不知何时便会改变主意发怒,而且他这次来京城的目的,说是江家人请他帮忙除去文锦绣,不如说是他给自己找些玩耍的事情罢了,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对与错,也从不觉得自己要听任何人的话,想到什么便做什么,这才是此人的危险之处。 千羽寒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手心一个翻转,不知从哪里变出两颗眼珠,他仔细看了看,有些惋惜道:“可惜是死人眼珠,味道不如活人的新鲜。” 文锦绣的目光落到那眼珠上,眼眸微微一动,千羽寒擅长诡异之术,如果她猜得不错,吴氏定然是跟他达成了某些协议,要求他助她回魂,只可惜千羽寒这个人喜怒无常,上一刻他还觉得吴氏的提议不错,下一刻就转了心思,他之所以把吴氏的尸体带出来,恐怕只是为了那双眼睛罢了。 他嫌弃地看了看手中的眼珠,微微叹口气,目光落到文锦绣脸上:“你的眼睛味道肯定很好。” 段祈煜冷笑着看他:“你的眼睛也不错,孤若是想要,随时可以留下它。” 千羽寒像是吓了一跳一般,惊恐地看着他:“你好过分,竟然想要人家的眼睛!” 他这句话说完,根本没给二人反应的时间,指尖倏尔飞出两道银光,段祈煜眼眸一沉,快速带着文锦绣闪开,只听嘭嘭两声,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多了两枚银钉,那银钉插在地上发出阵阵回响,地板顿时带了几道裂缝。 段祈煜周身的气压骤然变冷,他手心极快地凝聚起冷气,化作道道冰针向千羽寒飞去,千羽寒面上又是一阵震惊,几个闪身躲过那些冰针:“凝气成冰,你的内力究竟有多强!” 段祈煜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袖中迅速飞出两条银索定定朝着千羽寒双眼而去,千羽寒爱眼如命,原本还在段祈煜攻势之下游刃有余,一看他朝着自己眼睛攻击而来,顿时向后闪了几步,双手积起内力护在眼前,段祈煜的银索微微偏了方向,直直贴着他耳朵打在他身后的墙上,银索划过他耳边,将他的耳朵划出一道微小的口子,在墙上留下两个一指深的坑。 千羽寒心中大震,他身上的红衣被巨大的力道掀地一阵狂乱,头发也没了刚开始的肆意嚣张,看起来多了些狼狈之色,他眼底划过警惕,随即红衣翻飞,他手中凭空多了一把长剑,直直朝着段祈煜攻去,段祈煜额角微微一抽,随即将手中的银索收了回来,对上了他的长剑。 文锦绣仔细看着二人之间的较量,段祈煜稳扎稳打,千羽寒奇招百出,月白的身影与红衣交杂在一起,看不出是谁占了上风,二人似乎旗鼓相当,若是光凭武力她倒是不担心段祈煜会输,可千羽寒是会诡术的,而且暗器使得极好,段祈煜在他手里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碧晴还在桐华院等候,可这么久了南院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她不由蹙起眉头,看向千羽寒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千羽寒越打越是心惊,他知道段祈煜的实力强,这一次他的目的也包括摸出段祈煜的实力,所以那晚他才会一直跟他对打,就是想看看把他逼到绝处的时候他会爆发出怎样的实力,可他却一再让他惊讶,那日在江云骁枪下救下文锦绣的速度已经让人咋舌,现在看来他还保留着实力,他的目光冷了下来,眼眸瞥到文锦绣,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在段祈煜银索再一次射向他的心脏时,他快速闪身避开,与此同时一道泛着黑光的物件直直像文锦绣射去,接着将内力汇聚于掌心紧跟着暗器朝文锦绣打去,文锦绣眉心一跳,千羽寒这一招,若是段祈煜抵挡住他的掌力,自己定然要被暗器所伤,若是段祈煜帮自己挡下暗器,他定然要受他一掌,千羽寒算的很准,那一掌定然是用了全力。 千羽寒暗器一射出的瞬间,段祈煜片刻都没有犹豫,指尖汇聚内力化作劲风朝着那暗器而去,然而千羽寒的速度极快,他出招的瞬间那道掌风已经到了文锦绣面前,她额前的碎发被凌厉的掌风带起,眼见掌风就要劈向她的面门,段祈煜仿若一道银色的闪电挡在了她面前,结结实实挨了千羽寒一掌。 千羽寒见他中了掌没有犹豫,紧跟着又是几道暗器,段祈煜一把将文锦绣推到安全位置,长腿扫过地上的椅子在半空中扫了一圈,将千羽寒的暗器全部接下,那椅子受不住千羽寒的力道,应声碎了一地,千羽寒仿佛不知疲惫一般,手中暗器一下不停地朝着段祈煜使出,每一招都被段祈煜化解,他越打心中越是震惊,段祈煜中了他一掌还有这么多精力应付他的暗器,怪不得江云赫那老小子肯隐忍至今,起初他请自己帮忙杀了文锦绣,他还觉得这是个简单的任务,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被江云赫坑了一把,若要杀了文锦绣定然是先要制服段祈煜,接着杀了文沐宸,这么一来,江云赫的敌人都扫清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享其成。 这么想着,他猛然收手,段祈煜见他收手,最后一掌也没有收回,正正打在了他的胸口,千羽寒痛的龇牙咧嘴:“不过是切磋一下,至于这么下狠手么?”他说着面上还带着委屈,仿佛真的是不解段祈煜的行为,而文锦绣已经明白过来,永远不能相信千羽寒表现出来的样子,此人心狠手辣,哪怕外表看起来十分无辜,可从刚刚他们之间交战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现在做出这幅样子不过是麻痹他们。 她看着他的模样,眼眸沉了下来:“千公子,你还要继续装下去么?” 千羽寒眸中露出不解:“装?” 文锦绣淡淡看着他:“你伪装成秦妈妈无非就是想要混入将军府,江云赫是要你杀了我吧,恐怕不仅仅是我,还有文家其他人,你今天把我引到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我,再伪装成我的样子杀了别人,最后再失手使‘我’被抓,最好再‘畏罪自尽’,我无缘无故背上多条人命,连死了都背着污名,而我一死,你自然有办法将此事栽赃到太子身上,太子跟我哥哥之间的同盟不攻自破,这不就是你的计划吗?” 千羽寒这下是真的诧异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文锦绣半晌:“不错,虽然我现在已经改了计划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的伪装应该很完美才是。” 文锦绣眼眸冷了下来:“你的伪装那么完美,若是真的想瞒过我,我怎么会发现秦妈妈的异常,你故意让我发现秦妈妈的异常,目的不过是引我来这里罢了。”千羽寒这个人实在太过于复杂,尤其他的伪装不是只伪装样貌,换句话说,她读到的他的心思只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千面鬼王千种性格千种心思,他的真心掩盖在重重伪装之下,读心术在他这里几乎没有用处。 千羽寒愣了愣,随即拍了拍手,手上的扇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他点点头,眸中带着赞赏:“不错不错,怪不得他们都那么忌惮你,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目的好了,我对你的命兴趣不大,至于这女人,”他指了指吴氏:“纯粹是她自己觉得我想杀了你,我可是怜香惜玉的很呢!” 他说着朝文锦绣抛了个媚眼,故意露出莹润的胸膛,段祈煜面色黑了黑,手指迅速弹出一道劲风劈向千羽寒,千羽寒连忙闪身避开,识趣地拉好衣裳,借着又换了一副笑脸,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谎话:“我可从来没想过杀你,我这次来可是会故人的。” 文锦绣心中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中了段祈煜的掌力,他也是面不改色,可见他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千羽寒微笑着看她:“当年你哥哥曾与我交手,一箭射中了我的眼睛,我心中可是憋屈的很啊,可是我到了京城这么多天也没发现他的消息,原本是打算用你来逼他出来的,只可惜我打不过他。” 他说指了指段祈煜,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想做的事没人能拦的住,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事先有个准备,记着告诉他,藏好了,不要让我太快找到,不然就没意思了。” 文锦绣十指攥紧,当年文沐宸曾去边疆征战,恰好碰到千羽寒,一个箭术百步穿杨,一个暗器百发百中,以千羽寒的性格自然是不会罢休,当即跟文沐宸交战起来,他与人交战不是简单的比试,点到即止,而是真正的你死我活,文沐宸本不欲与他争斗,奈何他却处处都下了杀机,为求活命,文沐宸才射伤了他一只眼睛,这件事说起来虽然是文沐宸下手过重,可那也是形势所迫,况且这些年千羽寒以眼补眼,那只眼睛早就恢复如初了,只是他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气而已。 文锦绣冷冷看着他:“当年是你无礼在先,如何能怪得了我哥哥。” 千羽寒叹口气,仿佛十分悲悯一般:“你哥哥一时失手,导致我伤了眼睛,你可知道我吃了多少眼睛才补回来?这些人命可都算在他头上的,我啊,是来替那些人向他讨公道的。” 他这话说的十分没有道理,明明是他杀的人,却把一切都怪罪在文沐宸头上,似乎只有文沐宸乖乖的被他杀死才是没有错的,跟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讲道理,何况他吃那些眼睛并不是单纯的只是补眼睛而已,千羽寒的窥视之术是诡术的一种,这种阴毒的术法就是要吃眼睛才能练成,它跟自己的读心术不一样,若是一段时间没有眼睛吃,这种窥视之术就会消失,所以他才会不住地挖人双眼来吃。 文锦绣眸中带着森然冷意,跟这样的人讲道理根本行不通,他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意见,她面上神情完全冷了下来,千羽寒却是满面笑容:“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要走了。” 他说完眨了眨眼睛,随即整个人便向外闪去,然而不知为何,他的步子却猛然踉跄一下,脚步也顿时变得虚浮无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文锦绣:“你对我下了毒?” 文锦绣见此才微微松了口气,刚刚过来时,趁着差点摔倒的空挡,她在千羽寒身上下了一点软筋散,可以让他暂时失去内力,寻常人沾了这药粉不过一刻钟便内力全失,可是千羽寒不比寻常人,竟然撑了这么久,若不是刚刚段祈煜银索上还沾了药粉,恐怕还没那么快发作。 段祈煜警惕地看着千羽寒,他可不是那么容易中招的人,果然,千羽寒唇边带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看向文锦绣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你以为这样就能擒住我么?” 文锦绣眼神一凛,却见千羽寒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接着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诡术中的异遁之术,千面鬼王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你们是抓不住我的。”他的声音慢慢消失不见,整个人也随着消失,与此同时,文锦绣耳边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她和段祈煜对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刚到院子里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他们只听到声声惨叫,却看不到人在哪里。 文锦绣蹙眉看了看周围,敏锐发现她感知不到周围人的气息了,自己身边有段祈煜派的人她一早就知道,有读心术在手,她总能或多或少地感知到周围人的气息,可现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却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心头一凛,记得刚刚走近院子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现在却一点都闻不到了。 段祈煜跟她的感觉一样,明明他们一起走了出来,可一踏进这个院子,周围的气息一下子都消失了,他感觉不到影卫在哪里,也无法感觉到文锦绣的气息,整个院子看起来并无不妥,然而只有他一个人。 南院外,千羽寒唇角勾起看着院子里的人,他们二人明明就在一起,可是却看不到对方,不止如此,外人也是看不到他们的,他们现在就是在他的幻阵里,任何看到的都是幻象,若是无法解开这个阵法,那他们在里面走上三天三夜都走不出来。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落到他身边:“鬼王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千羽寒抬眸看向来来人,音中带着几许嘲讽:“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黄毛小子,也让你们接连吃了暗亏,还劳动我亲自前来,真是不中用。” 江云骁咬咬牙想反驳,然而千羽寒说的是事实,他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院子里的情况他也是看不到的,他皱眉看向千羽寒:“依我看还是早早杀了他们,万一再有什么变故就不好了。”文锦绣诡计多端,不能亲眼看着她死他终究不太放心。 千羽寒眼眸瞪的大大的,仿佛十分不解:“能有什么变故呢,这些是我的玩具,你可不要自作主张。”他原本就没打算杀了他们,难得碰上合心意的玩伴,他怎么会轻易杀掉?之所以动用幻阵也只是想困住他们罢了,不然以文锦绣的聪明定然能猜到他下一步的计划,那可就不好玩了。 江云骁被他一噎,随即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两人诡计多端,心思狡诈,若是不早早杀了以绝后患,说不定你要在他们手上吃亏。” 千羽寒眸中快速闪过杀意,随即面上带出笑意,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眨了眨眼:“怎么可能呢,我可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江云骁皱起眉头,看到他这幅样子,他心中更加着急,若不是知道这幻阵厉害,他甚至都想直接提枪冲进去杀了文锦绣,然而千面鬼王的名声他知道,自然也知道不能冲动。 南院地势偏僻,加之今日千羽寒借秦妈妈的名义吩咐过众人不许轻易到南院,因此许久都没有人过来,但是时间久了定然也会被人发现,千羽寒体内内力快速运转,将中的软筋散尽数逼出,随即身子闪了闪顿时消失在原地,江云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忙提起轻功出了将军府。 南院,文锦绣走了几圈之后发现,他们应当是在一个阵法里,每个房间她都推开看了,可每个房间的格局都一样,而且看起来院门口就近在眼前,可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她不由皱起眉头,眼前的一切应当是幻象,也许从她进入南院开始就已经进入了这个阵法,千羽寒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没头没脑,可实际上一直在转移着她的注意力,让她不那么快觉察到这一点,而且他也算准了段祈煜的心思,知道他担心自己安危定然不会在意别的,因此他们都不知不觉落入这个阵法。 段祈煜在想明白他们的处境之后,便尝试着喊文锦绣,可惜他们仿佛处于不同的时空,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也听不到她的回应,这就意味着要走出去完全靠他们自己了。段祈煜自小熟读兵书,对奇门异阵也多有了解,加之弗安方丈的缘故,他对这些的了解更加深入。 凡是阵法必定有阵眼,若是能找到阵眼在哪里,那么阵法也就可解了,这么想着,他微微闭上眼睛感知着不同之处,整个院子看起来一片平和,但总不会完全一样,阵眼所在的地方往往比别处更加诡异,而且阵法设在南院,最近的天气刚刚下过雨,南院潮湿阴气重,但是朝着太阳的地方却很干燥,段祈煜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在手心,走了几步之后又抓了一把,发现两处的泥土潮湿程度不同,他唇角微微勾起,千羽寒的阵法实际上只是个幻阵,许多事物并没有改变,院子里的布局,陈设可能会让他们产生幻觉,但地上的泥土却不会。 文锦绣闭上双眼,她知道眼前的是幻象,幻象最容易使人迷失,尤其是对于她,她的眼睛会比寻常人更敏锐,也就意味着她比寻常人更容易受到幻象影响,所以此时闭眼是最好的办法,原本她只当自己闻到的香气是用来压制吴氏尸体的腐臭的,现在想来那股香气大有文章,千羽寒既然早就知道自己怀疑他了,再掩饰吴氏的气味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所以她猜测,那香气应当是为这阵法而准备的,找出香气的源头也就可以解开阵法了,这么想着,她脑中飞快地想着那些香气的不寻常之处,同时脚步一点点朝他们刚刚走出的方向而去。 定国公府。 苏青筝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原本想着大长公主生气几日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次她却是铁了心一般,任凭她怎么说都不许她出去,更不许外面的消息传进她耳朵,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京中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郡主,您吃点东西吧,这么扛着也不是个头啊!” 她身边的丫头陌桃面上带着担忧劝道,自从苏青筝跟大长公主闹矛盾开始,大长公主铁了心要她回心转意,在院子外面设下重兵,更是在她身边加派了人手,就是防着她偷偷溜出府去,这一个多月来她尝试了无数种办法,翻墙被抓,扮成小厮也溜不出去,地道后门什么的就更别提了,根本不可能,大长公主知道她不会轻易服软,索性切断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苏青筝烦躁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一拳重重锤在床上:“母亲太过分了!” 陌桃叹了口气,小心劝道:“万事都要以身体为重,郡主若是把自己饿坏了,还怎么能出府呢?到时候就算公主同意郡主出去,郡主也没力气啊!” 听到这话,苏青筝不情不愿地往桌子边走去,陌桃忙替她盛了一碗冬瓜虾皮汤,苏青筝看着心中烦闷的厉害,一个多月来她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段祈煜跟大长公主闹翻了不能进府,但以他的本事,有事要通知自己是很容易的,可是这么久连他的消息也没有,京中的宴会,大长公主一概不许她去,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陌桃看着她喝完了汤,随即笑了起来:“郡主不必担心,很快就能出府了。” 苏青筝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陌桃将汤碗收起来,又命人收了桌上的饭菜,替苏青筝倒了一杯茶:“奴婢听说,平威将军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郡主若是想出去,殿下定然会帮你的。” 苏青筝点了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陌桃见状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段祈煜靠着泥土湿润程度的不同慢慢靠近了一口井,他走到井边,伸手摸了摸井边的泥土,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按理来说,井边的泥土应当是湿润的,可这口井周围的泥土却十分干燥,这就说明他现在看到的井实际上是个幻象,这里根本没有井! 意识到这一点,段祈煜果断朝井里扔了一颗石子,果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不再犹豫,直接朝着井里跳了下去,几乎同一时间他眼前的情景便发生了变化,鼻尖传来的香气浓郁地让人发晕,他转身一看,自己正站在吴氏的床边,吴氏眼睛部位正发出阵阵奇怪的香气,离的越近,那香味就越是浓的化不开。 几乎他回到这间屋子的同时,文锦绣的身影也慢慢浮现出来,他们二人刚刚只是出于不同的空间,千羽寒的障眼法在二人眼睛可见的范围内制造了重重幻象,院子里那口井实际上就是这个屋子的幻象,他们只要跳进井里,周围的幻象自然就会散开,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就被困在这屋子里,因为只要出去,外面还是刚刚的阵法。 文锦绣看到段祈煜的时候,心中突然安定下来,段祈煜则快步走过来将她扣进怀中,刚刚看不到她的时候,他看起来淡定,实际上内心根本静不下来,如果不是想着早早解开阵法见到她,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去破解这些幻象。 文锦绣拍了拍他的背:“阵法还没解开——” 段祈煜听了她的话将她松开,一双眸子看向吴氏脸上:“如果没出错,那里应该是阵眼。” 文锦绣点点头,千羽寒这个人的想法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想到的,正常人看到吴氏脸上双眼的地方就已经吓得腿脚发软了,而他却选了这个地方做阵眼,饶是她猜出了这一点,后背还是有些发凉,这样一个人比她以往见到的任何敌人都要恐怖。 她看了吴氏一眼,压下心底的情绪走上前,千羽寒以治病之名将她引到这里,想要破去阵眼的方法想来也就在吴氏身上,她伸手探向吴氏的脉搏,果然感觉到了微微的震动,但吴氏早已成了一具尸体,所以这定然不是她的脉搏,想到这里,她伸手从床边的笸箩里拿出一把剪刀,瞳孔微微缩了缩便朝着刚刚震动的地方扎了下去,只听“噗”地一声,吴氏的手腕上顿时流出紫红色的血来,随即她整个人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不消片刻的功夫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段祈煜始终在她身边,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文锦绣终究还是一个闺阁女子,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不至于使她失态,可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千羽寒的诡术在一定程度上跟南疆蛊术有相似之处,只是他不需要蛊虫,而且诡术也更加神秘,若要制服他,除非能破了他的诡术。 窗外吹进一阵风,那白骨被风一吹顿时化为齑粉,随即消散于无形,与此同时,二人顿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不像之前那么阴森凄冷,虽然依旧很安静,却多了些生气。 文锦绣脑中猛然想到什么,看了段祈煜一眼:“云华郡主有危险!” 段祈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让文锦绣先回自己的院子,而他则迅速骑马朝定国公府奔驰而去,文锦绣知道自己去了也只是添乱,连忙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碧晴在桐华院等了许久不见文锦绣出来,正有些着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却听闻文锦绣已经回到了竹华斋,当即不再犹豫,急忙朝竹华斋走去。 段祈煜一路赶到定国公府,门口的侍卫见他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若是拦着,段祈煜的脾气他们都知道,若是不拦,大长公主发起火来他们也招架不住,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拦的时候,段祈煜已经快步走了进去,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 大长公主听闻此事急忙从院中赶了出来,而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却见段祈煜直直朝着苏青筝的院子走去,大长公主也不是个傻的,见此情景哪里还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她也顾不上计较段祈煜闯进来的事,忙吩咐众人去请定国公,随即跟着段祈煜一路朝沁芳院走去。 到了沁芳院,门口把守的侍卫还是照常,大长公主微微松了口气,段祈煜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快步闯进院子,一脚踢开房门,却见屋中根本没了苏青筝的影子,只剩下没了双眼的陌桃,跟着进来的大长公主看到这场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跟着她进来的丫头妈妈见此情景直接吓得尖叫出声,段祈煜目光落到桌上,那里压着一张宣纸,他快步走过去看了看,心中恨不得立刻凌迟了千羽寒。 就在这时,斩风极速赶到他身边,一见到他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少爷不见了!” 段祈煜脸上的神情更冷,千羽寒的目的就在于此,他将他和文锦绣困在阵中,自己则伪装成陌桃带走了苏青筝,同时定然有人帮他向京郊别院传信,京郊别院守卫森严,布局都是他一手设计,其中阵法机关无数,如果不是文沐宸自己离开,任凭外人是闯不进去的,他此时离开定然是去找千羽寒。 不得不说江云赫的手段果然不是江云骁几人能比的,人不在京城,却能抓住他们每个人的弱点,再加上千羽寒此次是有备而来,情势不容乐观。 ------题外话------ 我收回我昨天的话……千羽寒太恐怖了,阿醉一点都不喜欢!〒_〒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以命为赌 苏青筝醒来,只觉得头痛的厉害,她不由伸手揉了揉额角,起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乃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在阳光下发出隐隐的寒光,此时正被吊在半空,还在不住地晃动,她一动身子,那笼子晃动的更加厉害,似乎要掉下去一样,她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惊呼一声抓紧了笼子。 苏青筝死死抓着笼子,眼睛不由自主向下看去,只见下方正对着一堆木柴,木柴上显然被人泼了油,不远处是一颗歪脖子树,一人悠闲地躺在树上,红衣如血,墨发肆意,层层树叶掩映下看不清容貌,她轻轻一动,那人像是察觉到她醒了一般,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她下方的木柴堆立刻便着起火来。 苏青筝心中一惊,她记得自己喝了汤之后便有些困倦,陌桃服侍着她休息,可是一睁眼自己却在这个地方,门外守卫重重,她是怎么出来的?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当是座山的山顶,她四下看了看,这座山地势险峻,从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蜿蜒的山路,山下层峦叠嶂,将近五月的天气,山下的树木都郁郁葱葱长了起来,遮住了人的视线,隐约露出的山路呈现出九曲弯转之态,如果她记得不错,这里应当是九幽山。 九幽山是京城附近的山脉,山路曲折蜿蜒,树林阴密,整座山自成一道天堑,若是有人不熟悉这座山的地形,只怕走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迷路,而眼前的男子不仅将自己顺利带出了定国公府,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了九幽山顶,足可见是个厉害的人物,想到这里,她后背不由一阵阵发凉,看向不远处的红衣男子:“你是谁?本郡主乃是定国公的女儿,你将我掳来此处,不怕陛下和大长公主怪罪么!” 千羽寒听到她的话,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刚准备说什么,却猛然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随手扯下一片树叶朝铁笼飞了过来,只听当的一声,那树叶直直穿过铁笼,钉在了苏青筝脚下。 “很吵。” 千羽寒淡淡吐出两个字,刚刚他还想跟苏青筝说说话,只一瞬间的功夫便觉得她吵了,苏青筝被他这一下惊到了,树叶轻薄柔软,这人却能将它打入铁笼里,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她顿时不再说话,脑中迅速想着此人的目的,定国公跟大长公主都是惹不得的人物,京中几乎没人敢跟他们作对,就连江家鼎盛时期都不敢对苏家无礼,而此人听了他们的名号却丝毫不为所动,所以定然不是京中官员,只是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跟苏家作对呢? 过了一会儿不见苏青筝说话,千羽寒眼中顿时漫出血腥之气,他冷哼一声,那木柴堆仿佛能感应到他情绪的变化一般,腾地燃烧的更加热烈,苏青筝在半空都感觉到那股灼热之气,她心头有些惊慌,面上却保持着镇定,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 千羽寒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面对他的威势还能面色如常的实在是少有,段祈煜那等的武功高手自是不必说,文锦绣和苏青筝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也难得的不怕,尤其是苏青筝,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然能按捺住心思,着实让他诧异,他转过身子看向铁笼,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他清晰地看到了苏青筝的眼睛,不同于文锦绣的平静无波,她的眼底如疾风骤雨一般难以平静,他不由笑了起来,仿佛很天真一般夸赞道:“你的眼睛很漂亮,给我好不好?” 他这句话中含了内力,传到苏青筝耳朵里的时候她只感觉胸口一痛,随即一阵恶心感漫上心头,然而紧跟着她忽然觉得一阵风朝着自己飞了过来,眼皮上突然传来的冷意让她心头一惊,就在她以为自己眼睛就要保不住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声焦急的冷喝:“住手!” 她慢慢睁开眼,只见两根手指正搭在自己眼皮上,而那一袭红衣的人腾空在半空,眉眼间带了不悦,不远处一人站在那里,一身青衣淡雅清贵,眉峰紧蹙看着千羽寒,正是文沐宸,她心中微微松口气,却发现文沐宸身上的气质跟之前不一样了,似乎比之之前多了些柔和,少了些冷肃。千羽寒转身看向文沐宸,眼中光芒一闪即逝,手并不从苏青筝眼睛上离开:“为什么?我看中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住手?” 他说着手指就要往前,文沐宸见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你若敢伤她,我能射中你一只眼睛,也能射中你两只!” 他话音一落,千羽寒的手顿住了,脑中想起当年文沐宸的勇猛,眼皮不自觉跳了跳,手指从苏青筝眼皮上缩回来,一个转身已经到了地上,他看着文沐宸,刚准备说话,眉心却猛然皱了起来:“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内力的波动?在你身上一丝武功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难道你又精进了?” 他并不知道文沐宸中百消散的事情,事实上,这些日子江家动用了所有的势力,在京中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出文沐宸就在京郊别院,对于他有没有中药却无法确定,加之这件事除了文锦绣,段祈煜,何韫以及斩风之外再也没人知道,所以千羽寒根本没有想到是他失了武功,下意识以为他的武功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文沐宸眼眸微微眯了眯,既然千羽寒误会,那么他也没必要解释,只冷眼看着他,千羽寒见他不说话,眉心皱的更紧,段祈煜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却还能感知到他实力不同寻常,而文沐宸身上没有一点武力波动,难道说他失去武功了?可是想到自己跟他交手时的情况,他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他一个闪身到了文沐宸身前,上下打量几番:“不,不对!你武功全失了!” 在他认知里还没有人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武力痕迹,唯一能解释的只有文沐宸武功全失,想明白这一点,他眼眸猛然一缩,继而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当年你伤我一只眼,我还怕今日无法胜过你,如今看来根本无须担心,你,还有她,你们的眼睛都是我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苏青筝心头猛然一跳,目光顿时落在了文沐宸身上,怪不得,怪不得她感到他身上的气质不一样了,原来他已经失了武功,武功全失还敢只身前来,他难道不怕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吗?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担忧地看着那一身青衫的人。 文沐宸察觉到她的目光,一双眸子朝这边看了过来,见到她的模样,心中微微安定下来,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安抚道:“郡主莫怕,臣来救你。” 一听到他这话,苏青筝心中顿时不知什么滋味,刚刚独自面对千羽寒,她心里的恐惧没人知道,在听到文沐宸这句话的时候,她脑中不由想起多年前的场景,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也是对她说了这么八个字,只是他却没放在心上,只有自己记了那么久。 千羽寒听他毫不胆怯地说出这句话,眼中划过嘲讽:“救她?真是会说大话,武功全失还敢独自前来,你倒是胆大,当初你武艺卓绝时尚且不能杀了我,如今还能从我手心里逃脱吗?真是可笑!”他说着便放肆笑了起来,他容貌生的极其妖孽,阴毒有之,温润有之,张狂有之,此时他一笑,身上的红衣陡然纷乱起来,使得他整个人多了些妖冶。 文沐宸也不说话,始终用一种淡淡看着千羽寒,似乎他说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一般,千羽寒看着他这般模样,倒有些摸不准了,他笑完了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心中暗自惊讶,眼眸不由眯了眯,运用窥视之力向文沐宸心中探去,而文沐宸见他正全神贯注运用窥视之力,眼中极快地闪过一道暗光,随即袖中手指猛然一动,两支乌黑的箭立刻从他袖中飞出,直直射向千羽寒的眼睛,千羽寒猛然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挡那两支箭,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文沐宸已经又射出两支箭,正是朝着他护眼睛的手而去,四支箭几乎是同时射出,千羽寒没想到文沐宸能在这么短的距离以这么快的速度射出四支箭,一时没有防备,双手劈开最先射出的支箭,而另外两支箭几乎就在同时钉入了他的双手。 千羽寒眸中闪过恼意,手心顿时积聚起内力以极快地速度朝文沐宸打了过去,若是在以前以文沐宸的实力定然能轻松躲过这一击,然而他现在武功尽失,根本躲不过去,千羽寒的掌风力道极大,直直落到文沐宸身上,将他整个人重重打在一块巨石上,巨石应声而碎,苏青筝惊呼一声:“文沐宸!” 文沐宸生生受了千羽寒一掌,几乎去了半条命,他如今的能力实在是太弱,连日以来血气亏损使得他整个人有些病态,若不是早年练武的底子在,现在他早已一命呜呼。 千羽寒这一掌并没有用全力,他的目的只是想确认文沐宸到底有没有失去武功,如今这一下才是真正确定他现在的实力,杀了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这么想着,千羽寒手上的力道顿时下了全力,一道道掌风凌厉地朝着文沐宸劈去,文沐宸受了他一掌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这些招数他根本躲不过,苏青筝眼看着千羽寒的掌力一道道打在他身上,眼泪夺眶而出:“别打了!你不是要我的眼睛吗,我给你就是,你别打了!” 文沐宸听到她的话,一双眸子里闪过凌厉,袖中的手指迅速成拳,刚刚射出的箭就是打千羽寒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他心中还有些忌惮自己,加之刚刚见到自己的惊讶使得他没有防备,这才能够得手,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失了武功,自然不会给他偷袭的机会,加之多年前的恩怨,今日根本无法轻易了结此事。 千羽寒见他无法还手,不由觉得有些无趣,他暴躁地收了手,一步上前揪住文沐宸的衣领:“你个废物,连打架都打不了,还学别人英雄救美?” 文沐宸轻轻咳嗽两声看着他,一双温润的眸子里是无喜无悲的平静:“就算是废物,当年也射中了你一只眼睛。”他的身子最近亏损的越来越厉害,刚刚运用指力射出几支箭已经是勉强了,如今根本无法再反抗分毫,但若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只身前来,千羽寒的能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今日他若不是只身前来,苏青筝必死无疑。 千羽寒妖冶的眸子闪动几下,面上忽然笑了起来,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今日我就能挖出你的眼睛了。” 他说着手指迅速向文沐宸双眼戳了过来,文沐宸不闪不避,甚至连闭眼都没闭,就那么正正盯着他看,千羽寒手指猛然收住,眼底划过一抹气恨,随即狰狞地看着文沐宸:“你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躲?!” 他挖过那么多人的眼睛,每一个都是瑟瑟索索求饶,就连文锦绣都抑制不住闭眼,而文沐宸却直直盯着他看,仿佛他就是一个胡闹的孩子,那双眼睛没有一点恐惧,除了平静就只剩下平静。 这样的眼神让他怒到了极点,外人只知道文沐宸当年射中了自己一只眼睛,自己才跟他过不去,可实际上他当时的眼神才是射中他内心的箭,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当时的文沐宸年纪刚刚十三,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可是那双眼睛却没有年轻人的浮躁,沉静的宛如一块黑宝石,面对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害怕的神情,倒是自己差点在这样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文沐宸嘴角渗出鲜血,一张脸苍白的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之下的青筋,他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声音淡漠:“为什么要怕,不过是一双眼睛罢了。” 千羽寒心中更加气恼,他这么多年苦练暗器诡术,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打破文沐宸的平静,希望那双沉静的眸子里会出现其他人那样害怕恐惧的神色,可他没有,即使处于这样的劣势之下,他还是如同一根青竹,柔韧顽强。 “呵呵,一双眼睛,那我就取了她的眼睛!”千羽寒一把丢开文沐宸,翻身朝着苏青筝的方向而去,他的速度极快,文沐宸素来平静的双眼极快地缩了缩:“不可!” 千羽寒的身影立刻顿住了,他转身看着文沐宸,果然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担忧,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也会怕,你也会怕!” 文沐宸摇晃着站起身子,咽下喉头的鲜血:“你既然要找我报仇,此事便不应当牵扯到别人,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千羽寒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如今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废物!” 苏青筝快速伸手擦干眼泪:“文沐宸,我不要你救,你赶快回去!” 文沐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松开,复又攥紧:“你若是同意,我随你处置,若是不同意,杀了我们也无所谓。” 千羽寒一怔,他最是看不过眼他的淡漠样子,以前的他文武双全自然有本事冷傲,如今又是什么?只不过既然他提出来了,那他也不介意好好玩玩,毕竟这么多年来找他报仇已经成了执念,就这么轻易让他死了岂不是太过于便宜他了,他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你想救她,可以,我们来比试,若是我输了,那笼子就升高一寸,若是你输了,笼子就下降一尺。” 苏青筝眼眸瞪大,这根本不公平!她挣扎着爬起来:“你不要答应他,赶快离开!”千羽寒跟文沐宸有这么深的怨恨,想也知道他会怎么折磨文沐宸,她不想看到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是为了救她也不可以,何况千羽寒提出的条件根本就是想尽办法折磨他。 “想好了么?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千羽寒说着轻轻打了个哈欠,抬手打了个响指,铁笼便迅速向下落去,文沐宸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我答应你!” 苏青筝急得攥紧了衣袖,伸手使劲拉着笼子的栏杆,然而那栏杆却是纹丝不动,她迅速拔下头上的发簪朝锁孔里探去,只要能打开锁跳下去,不论什么她都跟他一起面对! 文沐宸静静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比什么?” 千羽寒见他又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眼中的恼意越来越重,只一个呼吸之间又变了脸色,一脸无害地笑着看向文沐宸:“平威将军箭术百步穿杨,想必没有被人当作靶子射过,今日就让你尝尝被人射箭的滋味,若是你能躲过我十箭就算你赢。” 他说完手心轻轻翻转,一把精巧的弓就落到了他的手上,那把弓上面的漆颜色很是新鲜,看起来是刚上不久的,文沐宸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新作的弓,上面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连弓弦都在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晕,每一处都透着精妙,千羽寒见他眼中流露出喜爱,面上带出一抹嗤笑:“一个爱弓之人却再也无法拉开弓箭,你还真是倒霉。” 他这句话说完不给文沐宸反应的机会,立刻张弓搭箭朝着他射去,文沐宸静静看着那支弓箭朝着自己心口的方向而来,即使如今他已不能用弓,可是毕竟跟弓箭打交道多年,他紧紧盯着这支箭,脑中迅速反应出弓箭的方向,而身体几乎同一时间做出反应,他猛的向后弯腰,那支箭咻地一声贴着他的额头向后射去,正正钉在身后的树上。 千羽寒眼中带出笑意,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第一支。” 话音未落他又紧跟着射出第二支箭,第二支箭刚刚脱离弓弦他便没有丝毫犹豫又射出第三支,第四支,三支箭分上中下三路射向文沐宸,上路攻心,中路射腹,下路则朝着文沐宸的膝盖而去,三支箭箭头发出乌黑的光泽,带起一阵风。 “文沐宸!”苏青筝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天地都黯然失色,她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却见文沐宸定定站在那里不闪不避,千羽寒手指迅速攥紧,电光石火间,那三支箭一支贴着文沐宸的肩膀而过,一支从他腰间划过,将他身上的青衫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一支贴着他的膝盖射入了身后的树干中,三支箭箭箭都是极其惊险的角度,若是有一点点变数,他都要受不轻的伤。 千羽寒握紧的手猛然松开,他疾步走上前,一把扣住了文沐宸的脖子:“你故意的!” 文沐宸淡淡看着他:“是你不想杀我。” 千羽寒的手迅速收紧,眸中满是阴狠之色,他是不想杀他,他想要看到的只是他眼中的恐慌,可是没有!从来就没有!这让他很是挫败,所有人都害怕千面鬼王,尤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听到他的名号便大惊失色,可是为什么他不怕,这个世上绝没有人可以不怕他,凡是惹他不快的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千羽寒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一把松开他,直接抬手打了个响指,铁笼瞬间向下降了一尺,苏青筝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笼子里,手中的发簪也掉了下去,她愤愤看着千羽寒:“他没有输!” 千羽寒满意地看着文沐宸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和愤怒:“那又如何?”这个机会是他给他们的,就算他不做这个赌约,这两人也逃不过自己的手心,生死都任由他处置。 文沐宸看了一眼笼子的方向,只要再下降一尺,笼子的底部就要被火势烧到了,千羽寒不会那么信守承诺,从他刚刚的举动就看的出来,他心思诡异多变,讲好的条件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二局比什么?”没有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想杀他,只是淡淡的询问,听到他的话,千羽寒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要多冰冷就有多冰冷,他直接一步上前,将文沐宸拉到一处空地:“你现在的废物样子还能比什么,我不过是可怜你才给你一次机会!” 他说着手中用力,也不管什么招数不招数,直接赤手空拳打在他身上:“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轻视我!没有人不怕我,连你那个聪明绝顶的妹妹都一样,连段祈煜面对我都没有这般平静,你到底凭什么!” 他眼中的疯狂越来越重,下手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重,文沐宸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闭着双眼握紧双拳,不动声色咽下喉咙里的鲜血,千羽寒被他这样子气的越发失控,他一把拉起他,厉声道:“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你能在我手下接一百招,我便放你们离开!” 苏青筝急得直拍栏杆,眼泪不由自主涌出来:“不要!文沐宸你快走,我不用你救,你快走啊!” 千羽寒难得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怒,只是死死盯着文沐宸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什么。 文沐宸站定,微微喘了口气:“你说的。” 千羽寒浑身都在颤抖,眼底的血腥越来越浓重:“我说的,这一次说话算数!” 文沐宸微微松口气,千羽寒话音落下之后便不再说话,手中极快地凝聚掌风,周围的沙石随着他的力道极速旋转,都朝着文沐宸蜂拥而去,那些石头都带了他的内力,每一击都用足了力量,丝毫没有掺假,文沐宸避闪不过,掌风夹杂着石头瓦砾尽数打在了他身上,他一个站立不稳几乎要倒下,手迅速抓紧了旁边的树枝。 千羽寒双眸阴厉,紧跟着发出第二道掌风,比第一道更加凶狠,他身上的红衣肆意纷飞,黑发极速地抽打在脸上,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抽出一道道红痕,他掌风发出,文沐宸自是避无可避,生生被这一掌打到胸口,他顿时抑制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苏青筝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替他受苦,也不能帮他解决问题,此时她脑中十分悔恨喝了陌桃递的汤,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文沐宸也不必孤身一人前来救自己。 千羽寒明显是生了大气,下手一招比一招狠辣,而文沐宸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身上的青衫早已破败不堪,脸色已经接近透明,而他体内仿佛在有什么东西吸食着他的气血,内外两虚,他几乎已经站不住了,鲜血不要命地吐出来,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 千羽寒看着他这幅模样,眼中闪过快意,随即手指迅速弹出两道银光,正正打入文沐宸两肩,他紧抓着树枝不放的手立时抖了抖,肩膀处血迹蜿蜒而下,落在青衫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认不认输?”千羽寒停了下来,手中两枚银钉快速旋转着,他皱眉看着文沐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像是不解一般蹲下身子:“你为什么不求我?” 文沐宸艰难地抬起头看他,喉中发出一声冷笑:“求你你会放了她么?” 千羽寒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不解顿时换成一脸的阴鸷:“当然不会!我只会杀了你们!”他说着手里的银钉迅速飞了出去,直直打入了文沐宸的手臂,文沐宸不由痛哼一声,而这声痛哼显然愉悦了千羽寒,他手中出招更加迅猛,刷刷几枚银钉尽数钉入文沐宸四肢,鲜血顺着银钉流出来落到地上,竟是隐隐发黑的颜色。 文沐宸看到那血的时候已然明白这银钉上面有毒,联想到段祈煜说的百步断魂钉,他嘴角微微扯了扯,看向苏青筝的方向,眼眸中带了几分歉意,他从来没有好好的跟她说过话呢,偶尔她去军中,他也是避而不见,如今想说几句话恐怕也是不能了。 千羽寒看到他的目光,唇角的嘲讽越来越大:“百步断魂钉,你求我我就给你解药!” 他就不信,文沐宸会放弃生命也不肯求他,他就是要把他的傲骨踩在脚下,就是要让他遭受折磨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眼中难得带了笑意:“我不需要解药,你若是想让我求你,那么,我求你,放了她。” 千羽寒一怔,继而笑了起来,不是张狂的大笑,他也说不出这笑的意味,只是突然想笑,连求人都求的这么有骨气,这就是文沐宸啊,君竹,君子如竹,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一身的傲骨。 苏青筝已经说不出话来,文沐宸的眼神她看到了,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知道他所有的歉意,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男女之情还不是那么深,但只要有就够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愿意守着,无怨无悔。 千羽寒叹了口气,抬手打了个响指,那着火的柴堆顿时消散开来,半空中的铁笼晃了两下却是猛然升了起来,文沐宸蓦然抬头看着他,却见他面上的感慨已经彻底不见,眸子里的冷意一阵阵漫上来:“我不会放了她的,除非你死。” 说完这句话,他攥紧的手微微松开,手心极快地积起内力,眼眸中狠意迸发,朝着文沐宸头顶劈了下去。 文沐宸轻轻闭起眼睛,苏青筝只觉得浑身都要被撕开:“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一把银色的匕首仿若一道闪电一般极速飞来,匕首刃精准地割到了千羽寒的手腕动脉处,他手中正积聚着内力,而那匕首也是带了十足十的力道,两相碰撞之间他只觉得手腕一痛,随即手腕迅速软了下来,提不起一丝力气。 文沐宸猛地睁开眼,却见一道月白色身影仿若流星划过一般落到他面前,强大的力道直逼的千羽寒连连后退。 苏青筝看清来人,面上顿时露出喜色:“表哥!” 段祈煜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千羽寒,在他落地同时,十四个影卫如同鬼影一般刷刷落到了地上,将文沐宸护到了身后,文沐宸轻轻咳嗽两声,段祈煜见状忙将他扶起,从袖中拿出几颗回血丹:“先服下。”文锦绣知道文沐宸的身体状况,也知道千羽寒今日定然会折磨他,可是她却不能阻止哥哥的选择,只得让段祈煜带了回血丹来。 文沐宸已经支撑不住了,但未免他们担心还是硬撑着,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微微点了点头。 段祈煜看着千羽寒,眼中冷意越来越浓,他朝影卫做了个手势,影卫仿若潮水一般向千羽寒涌去,千羽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看向段祈煜:“你是杀不了我的!” 段祈煜并不回答他的话,千羽寒武功不及他,需要特别在意的就是他的诡术,而诡术到底是什么现在却还没人说的清楚,这才是此人的难缠之处。 那些影卫跟千羽寒斗在一起丝毫不占上风,千羽寒以一人之力敌十四人合力围攻,饶是有些麻烦却也不吃力,只是他刚刚手腕受了伤,虽然以他的本事可以极快地愈合,可那匕首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让他整个人眼前都有些发黑,段祈煜冷眼看着他的招式,抬头看向空中的笼子,手腕中迅速飞出一道银光勾在栏杆上,随即他整个人朝铁笼飞去,一个闪身便站在了笼子边缘。 苏青筝看着他,委屈一层层蔓延上来,但却不敢哭,现在的情况,哭是最没用的办法。段祈煜目光落到锁着笼子的大锁上,眼眸微微眯了眯,这铁笼实际上是千羽寒用诡术幻化而成,解除诡术要么是他亲自解除,要么就是杀了他,可影卫只能缠住他却杀不了他,包括他也是。 千羽寒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段祈煜,你打不开的,除非杀了我,哈哈哈哈!” 他说着直接伸手解决了一个影卫,眼眸眨了眨,灿然地笑了笑:“可惜你是杀不了我的。” 文沐宸攥紧了十指,若要杀千羽寒,首先要破解他的诡术,每次他被抓住都可以用诡术逃脱,继而伪装成另一个人蒙蔽他们的双眼,而如果他猜的不错,他的伪装术之所以那么精妙,恐怕也跟诡术脱不了干系。 段祈煜仔细看着跟影卫交战的千羽寒,脑中迅速想着此人的一言一行,从他第一次见到他到如今,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各不相同,但往往最明显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被人忽视,同样也最是关键,千羽寒最明显的地方…… 文沐宸脑中极快地闪过一道暗光,双眸一瞬间明亮起来,千羽寒一看到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想到了关键之处,唇角不由勾起一个凉薄的笑,看出来又何妨,以他的能力根本不怕弱点暴露! 千羽寒手中的打法更加阴狠,耳边传来文沐宸清冷悦耳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殿下,眼睛!” ------题外话------ 咳咳,师父要求虐大哥,要打的话不要打我啊!打她就好…… 推荐阿醉师妹妖娆青儿的文文 穿越之农家俏厨娘,此文12号至15号PK中! 现代女厨师欧阳雪穿越为古代已婚俏妇单滟灵。 家有帅气相公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婆婆嚣张跋扈爱吵架,还嫌弃生了个赔钱货。 公公五官端正、风流倜傥,临老时还想纳个年轻貌美女子做小妾。 弟弟、弟妹假老实,生个儿子得意忘本。 她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左修修、右整整,美好生活就在前方,看她带领全家过上幸福的日子。 (PS:本文主打重庆美食,喜欢吃美食爱美食的,走过路过机会不容错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锦绣中毒 将军府,文锦绣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人,眼中血腥之气一层一层蔓延上来,已经过去三日了,可文沐宸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的身体几乎已经成了一具空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这样阴毒,害得他如此虚弱。 “小姐。”如幻轻声走了进来,小声道:“老夫人和侧夫人来了。” 文锦绣眸子微微动了动,只听耳边传来了赵敏兰轻软的声音:“老夫人慢些,大少爷已经没事了。” 老夫人浑浊的双眼微微发红,听她这么说顿时气上心头:“我把这家交给你,你怎么照顾孩子们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你们是觉得我死了吗!我孙子若是有个好歹,我绝对不轻饶了你!” 赵敏兰十分委屈,文沐宸三日前被段祈煜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都已经几乎没了呼吸,连文凛都被吓了一跳,顾不上询问情况便立刻请了七位太医诊治,文锦绣和七位太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今日一早才把他的性命拉回来,当时的情况太过于凶险,没有人敢惊动老夫人,他们也都是一致瞒着,谁知今早丫头说漏了嘴,老夫人一得知此事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命令是文凛下的,而且又不是她让文沐宸受伤的,老夫人这责怪实在是迁怒。 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得小心翼翼赔着不是,老夫人双手都在颤抖,一进门看到眼前的情景更是气的头脑发昏,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文沐宸的样子,一颗心都拧了起来,想要上前看看他的情况,又怕惊扰了他不敢上前,文锦绣看到这样的老夫人,眼眶酸了酸,上前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怎么来了?” 老夫人心中生气,气她跟众人一起瞒着她,但看到她那熬的通红的双眼,满心的责怪都变成了心疼,她一把握住文锦绣的手:“苦了你了。” 文锦绣摇摇头,示意丫头们倒茶,将老夫人扶到外室坐下,老夫人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告诉我呢,你大哥是文家的命根子,出了这样的事,叫我老婆子心里多难受!” 文锦绣心中也是酸涩的厉害,微微垂下眸子,三日前文沐宸不管不顾冲去九幽山救人,挨了千羽寒那么多招还能活下来,他要承受的苦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当时整个府里都乱了套,饶是文凛也头脑发昏,赵敏兰更是手脚发软,这样的情况怎么敢让老夫人知道? 赵敏兰看了二人一眼,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肩膀:“锦绣也是为了老夫人好,老夫人就别怪她了,何况现在最要紧的是君竹的情况,您说是不是?” 文锦绣抬眸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擦干眼泪:“绣丫头,你大哥的情况如何了?” 文锦绣安抚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老夫人不必担心,大哥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伤的重了需要休养。” 老夫人点点头,旁的都不重要,只要他没有大碍就好,她抬手摸了摸文锦绣清瘦不少的脸,微微叹口气,这样好的孩子生在文家是文家的福气,可这些事她活了一辈子,又怎么会看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文沐宸受伤终归跟她有关,虽说孙子孙女都是文家的人,可终究还是孙子重要些,她摆摆手命众人下去,只留赵敏兰在一旁服侍。 “绣丫头,你大哥是文家唯一的男丁,所以他绝不能出事,你明白吗?”老夫人眼中带了些许警告,她不是不知道江家咄咄逼人,也不是不知道文沐宸的性子有多骄傲,他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可作为一个长辈,她什么都不求,只想他们能平安一生而已。 文锦绣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她轻轻点了点头:“是孙女的不是,害老夫人担心了。” 老夫人叹口气:“我不是怪你,只是咱们家不比江家子嗣兴旺,我知道你心气高傲,可有些事情不能争长短,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顿了顿,一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文锦绣,眼底带出几分歉意,但仍是狠下心来:“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中,我会派人去江家登门道歉。” 文锦绣低垂着头看不出情绪,闻言点了点头:“是。” 老夫人慢慢站起身来,赵敏兰看了文锦绣一眼,忙扶着老夫人出去了,窗外传来一阵阵蝉鸣,文锦绣慢慢抬起头,外面太阳明晃晃照在地上,这样大热的天气,老夫人病中还要操心这些事情,向江家道歉,老夫人心底比自己还要难受,文家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江家的事,反而受江家压制多年,可事到如今,一个千羽寒就将她之前做的努力都打回原形,让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嘉宁郡主被禁足府中了?”大皇子府,大皇子眸底划过惊讶,文锦绣一向很得老夫人欢心,这次的事情老夫人居然狠心将她关在府中不许出来,还真是让人意外。 云烈点点头:“今日午后,属下看到文老夫人命人备了厚礼,坐马车去永明侯府了。” 段祈熠面上顿了顿,随后带出一抹了然,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千羽寒寻仇,可文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这件事跟江家有关,能在这种时候向江家低头,文老夫人未必不是存了保护文锦绣的心思,千羽寒那日被段祈煜射伤了眼睛便不知所踪,这个时候文锦绣如果出府很容易发生什么意外,留在府中反而是好事。 “殿下,您之前交代的事情……”云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左右,段祈熠摆摆手命众人退下,示意云烈说下去,云烈点点头继续道:“属下查到,那些雪狼都是经过专人驯养的,只不过雪狼性子狠毒桀骜,京中几乎无人驯养,倒是武安侯在城南的兽园里养了几头。那日您命属下去查的药粉,属下四处打探了,是能引猛兽前来的药,而且这种药虽然不会伤了筋脉,却会让人手腕酸软无力。” 段祈熠眼眸微微眯了眯:“这种药……” “大月没有,属下有一远房亲戚曾在南离见到过。”云烈面上带了几分严肃,南离正跟大月处于水火不容的形势,京中却有人用南离国的药粉加害大月战将,再往深的想一想,前方战事吃紧,未必不是京中有人跟南离互通消息所致。 云烈看着段祈熠的脸色:“殿下,此事可要禀报陛下?” 段祈熠微微蹙眉,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这些事不必告知任何人,咱们能查出来的,太子定然也能查得出来,只是现在不到时候,继续暗中查探,看看京中到底是什么人跟南离勾结。” 云烈应了一声走出去,段祈熠走到书桌前,在桌子底下摸到一个按钮摁了下去,桌面上的笔洗缓缓移开,下方正是一个暗格,他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绣着寒霜傲菊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古铜色戒指,戒指上的骷髅头看起来有些骇人。 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戒指,当日文沐宸被雪狼攻击,他先段祈煜一步到达,本想救下二人,却正好看到文沐宸身上红光大盛,那些雪狼瞬间变成了干尸,等他捡起这枚戒指就听到了马蹄声,鬼使神差地他便留下了这枚戒指,转身离开了现场。 段祈熠的目光慢慢深邃起来,段祈煜和文锦绣当是不知道这枚戒指的存在的,当日偷袭文沐宸的不知江云骁一人,而戒指的主人究竟是谁他却不得而知,驭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京中的驭兽师却不会有那样的药粉,而且这枚戒指设计精妙,若不是在缝隙中夹杂了一些药粉,纵然他捡到这枚戒指也找不出什么不妥。 定国公府,苏青筝直直跪在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头顶的太阳十分毒辣,而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双眸中满是坚定。 “郡主,咱们回去吧,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您何必硬抗呢?”丫头陌竹撑着一把油纸伞,低声劝解着,而苏青筝却是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当日文沐宸将她救回来,她本想在将军府照顾他,可大长公主却不由分说将她带了回来,任凭她怎么求都不肯让她去将军府,可是如果没有文沐宸,她根本无法活着回来。 大长公主直气的头疼不已,卫妈妈轻轻替她按摩着太阳穴,低声劝解着:“公主莫要气坏了身子,郡主脾气烈,您不要跟她生气。” 大长公主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手里的帕子被捏的全是褶皱:“筝儿这个孩子根本不懂一个为娘的心,文沐宸跟千羽寒积怨已久,这一次没能杀了他,他迟早要来找他寻仇的,筝儿若是跟文家再有牵扯,这样的事万一再发生怎么办!” 想起苏青筝被千羽寒带走的情况,大长公主就感觉心有余悸,说是文沐宸救了她,可最后若是段祈煜不去,他们二人都得死在那里,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他而起,她没有计较因他连累了自己的女儿就已经是格外留情了,怎么还会让他们再有牵扯?再说,文沐宸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保护自己的女儿? 卫妈妈跟着大长公主时日最久,也最明白她的心思,大长公主对苏青筝那是疼到骨子里的,每一个打算都是为了她,可是苏青筝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文沐宸,实实在在伤了她的心,她叹了口气:“公主的心情奴婢理解,只是郡主现在对平威将军情根深种,若是一味地阻挠他们,反而会伤了您与郡主的母女情分。”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你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卫妈妈眸子转了转:“奴婢听闻平威将军心高气傲,可那日在九幽山却……奴婢觉得,与其从郡主这里入手,不如跟平威将军好好谈谈。” 她言下之意很明白,文沐宸已经有一次让苏青筝置于险境了,以他的骄傲与聪明,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大长公主微微睁开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对不起文沐宸,但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了:“你去备一份厚礼送去将军府,感激平威将军对筝儿的救命之恩,务必要他亲自查看,等他醒了,本宫便亲自带着筝儿登门道谢。” 苏青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卫妈妈:“真的?” 卫妈妈拍了下巴掌,面上带出笑意:“可不是真的么,公主知道平威将军救了郡主,哪有不许您见他的道理呢,只不过郡主刚回来就去了将军府,传出去难免不好听,公主才生了气,郡主快起来吧。” 卫妈妈说着将苏青筝搀扶起来,苏青筝跪了许久,双颊被太阳晒的通红,嘴唇也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腿软的几乎站不住,陌竹扶着她,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郡主这下可放心了吧,这几日郡主都没有好好休息,奴婢带您回去休息吧。” “哎哎,郡主快些回去吧,这大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回头奴婢让小厨房做一碗消暑汤送去,您可别再为这事闹了。”卫妈妈忙不迭道,掏出腰间的帕子替苏青筝擦了擦汗,苏青筝点点头,忽而又抬头看向卫妈妈:“那他现在如何了,醒了没有?生命有没有危险,太医怎么说?” 卫妈妈笑了起来:“瞧您这一大串的问题,放心吧,公主留意着将军府的情况呢,平威将军已经没事了,过几日就能醒过来了,这消息绝错不了,是征南将军亲自告诉国公爷的,您就别担心了。” 苏青筝激动不已:“那就好,那就好……”她连日以来脑中绷着的弦骤然松开,随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向后倒去,陌竹惊呼一声扶住了她,却见她脸色苍白,当是中了暑气。 千羽寒九幽山失利,被段祈煜伤了一只眼睛之后不知所踪,文老夫人带着厚礼亲自前往江家致歉,明面上说是为了文锦绣那日大闹葬礼,实际上是求江家高抬贵手,请千羽寒放过文沐宸,江云骁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没人知道,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回到府中病情便加重了,文沐宸身上的伤慢慢好的七七八八,可人却是一直昏迷不醒,短短几日的功夫,文凛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转眼已到端午,文锦绣面色沉寂地坐在院子里,眼眸中的阴冷越来越浓,老夫人说的容易,可对方也要给自己后退的余地才是,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不是江家找上门来,若非对方威逼过甚,她怎么会与之为敌? “小姐,大少爷醒了!” 碧晴快步走进院子,喜极而泣看着文锦绣,刚刚文沐宸院子里的下人来报文沐宸醒了,她便立刻跑了进来。 文锦绣腾地站起身,面上的阴郁顿时去了大半:“真的?” 话虽然是问话,然而她却极快地朝文沐宸的寒柏院走去,一进门就看到文沐宸已然坐起身子,正由丫头服侍着吃药。 文沐宸看到她,一双温润的眸子渐渐染了笑意:“怎么不进来?” 文锦绣多日以来悬着的心猛然落地,她伸手擦了擦眼角,上前不放心地替文沐宸把了脉,确定他只是有些体虚之外再无大碍之后才真正放心:“哥……” 千言万语都汇聚到这一个字中,多少担忧,多少害怕,多少自责都说不清楚,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自责,上一世哥哥的死就是因为她,重活一世若是还无法护住哥哥,她一定会发疯,若是文沐宸有个什么好歹,她拼了命也要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文沐宸知道她为自己担心了,缓缓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在她额上轻轻弹了弹:“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文锦绣摇摇头,文沐宸好笑地看着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祖母不是怪你。” 文锦绣微微点头:“我知道,祖母也是心疼哥哥。” 文沐宸摆摆手示意丫头们都出去,轻轻咳嗽两声:“千羽寒不是个好对付的,他的能力太过于诡异,你不要与他为敌,凡事一定不要出头,他现在不知人在何处,着实危险,而且他的伪装实在是厉害,除了我,不,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要相信,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伪装而成。” 他连着说了一大串的话,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文锦绣忙替他拍了拍背:“我知道了,哥哥这些日子不要劳心劳力,养好身子才是正经。”提起文沐宸的身体,她眉心不由皱紧,按理说文沐宸之前练武多年,就算中了百消散也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原以为是中了什么其他毒药,然而这些日子自他伤好以后,人虽然没有醒过来,脉搏却是一日日有力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气血两亏,这倒是让她说不出原因了。 文沐宸咳嗽的脸有些发红,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带出笑意:“我的身体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还担心什么呢?”不光文锦绣,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可不像之前内里都是空虚的,他明显感觉到被堵住的筋脉有些放松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武功还有恢复的可能? 文锦绣陪着他说了一会儿的话,便离开了寒柏院让他好好休息,老夫人得知文沐宸醒来的消息立刻便要来看,被丫头妈妈们劝着,她也怕打扰了文沐宸休息才没有去,到了下午,文凛和赵敏兰都去看了一趟,又请了太医确定他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众人走后,管家走了进来:“少爷,前几日大长公主府送来了谢礼,说要您亲自查看,少爷可要现在看看?” 文沐宸眼眸微微顿了顿,随即点头:“拿过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将大长公主命人送的礼物拿了过来,文沐宸披了件外衫,由丫头扶着靠到了榻上,大长公主送来的礼物皆是珍奇玉器,一看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一一看过,看到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却感到有些奇怪,这个盒子极其细长,不像是画卷一类的东西,他眉头微微一蹙,旋即松开,轻轻打开了盒子,只见一根细长的黑木箭静静躺在里面,那支箭身上描画了鎏金的花纹,箭头隐隐发出银光,很是精致。 管家在看到盒子里东西的时候就愣住了,不明白大长公主府为什么送了这么一件东西来,有些担心地看着文沐宸,生怕他心里有了什么想法,然而文沐宸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合上了盖子:“去回公主府的话,就说多谢公主记挂。” 管家点了点头,吩咐人将东西收起来,看文沐宸的样子不像是受了什么影响,才轻轻退了出去。 竹华斋,文锦绣回到院中,只见碧雨碧晴都等在外面,不由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走进屋子就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立在窗前,示意丫头退远一些,文锦绣走过去:“怎么来了?” 段祈煜转头看她,她的双眸中全是细碎的光芒,显然心情很好,他面上慢慢浮起笑容:“来看看你。”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伸手示意:“坐。” 段祈煜顺着她的手坐下来,低头看向杯中的茶水:“这些日子京中不太平,你不要随便出门。” 文锦绣慢慢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到窗外的梧桐树上,树叶茂密,外面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叫的人心头烦躁,她唇边勾起冷笑:“太子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么?” 段祈煜的手微微抖了抖,旋即唇边带出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叫我忍,可是我从来没有招惹过谁,纵然我有错,可我哥哥有什么错?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伤害?你不是有能力吗?为什么你护不住他!”文锦绣双肩抑制不住颤抖,老夫人让她忍,她不可以反驳,不然就是对祖母不敬,哥哥让她忍,她不能反驳,也忍不下心让他不快,可段祈煜让她忍,她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些日子她已经压抑的快疯了! 段祈煜听到她的责问,眼底划过一抹伤痛:“对不起。” 文锦绣腾地站起身,冷声道:“太子何须跟我道歉,你们说的没错,是我太冲动了。” 她口里说着是自己的错,可话里话外全是赌气的味道,段祈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么说会让她心情不好,他才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本以为文沐宸醒来的事会让她不那么激动,不想她还是生气了,他起身扶住她颤抖的双肩:“没有护住你哥哥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即便你生气我也要说,这些日子不要冲动,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文锦绣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他的话,一把甩开他的双手,眼眸中冷意一层一层蔓延:“交待?太子殿下打算给我什么样的交待?杀了千羽寒吗?你根本做不到!江云骁敢这样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江云赫的功劳,你能杀了江云赫吗?你也做不到!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皇后的影子,你能杀了皇后吗?你什么都做不到,拿什么给我交待!” 她说完这些话便后悔了,这些事都不怪段祈煜,他们会对哥哥下手,说起来还是她的原因,而且就算段祈煜保护文沐宸,可是以文沐宸的傲骨岂是缩在别人身后苟且偷生的?况且那日如果不是段祈煜,文沐宸定然难逃一死,她这样不管不顾对段祈煜发脾气何尝不是气恨自己的无能?她心中烦躁的厉害,微微闭了闭眼:“对不起,我说话过激了。”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段祈煜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知道你难过,难过就发泄出来吧,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别憋在心里,怎样都可以。” 想想她之前对自己虽然面带笑意,态度却十分冷漠的样子,他宁愿她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朝他发脾气,甚至他心里隐隐有些高兴,她肯对他发脾气,说明在她心里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她不需要伪装的很温顺,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做便可以做,他想要的是一个真实的文锦绣,不需要温婉大气,不需要知书达理,只要她生气的时候能对他发脾气,伤心的时候肯在他面前卸下伪装就足够。 文锦绣轻轻闭上眼平复心绪:“为什么?” 段祈煜不明所以:“嗯?” “你明知道我是无理取闹——”文锦绣把头埋在段祈煜胸前,声音闷闷地传到他耳朵,段祈煜微微勾起唇角,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肩上:“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前世是,今世也是,生生世世都是,我不包容你的无理取闹,难道要其他男人来吗?” 说完这话,他明显感觉到怀中人僵了僵,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她受的煎熬都拂去,文锦绣慢慢抬起头看他:“段祈煜,有句话我从来没有问过你。” 段祈煜听她终于不叫自己“太子殿下”,眼眸中喜悦满满的溢出来:“嗯?” “你为什么——”文锦绣话刚说了一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眼前也慢慢变得模糊,脑中一阵阵传来剧痛,她只看到段祈煜惊愕的脸,随即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溅了段祈煜一脸。 段祈煜刚刚还满心欢喜地听她问话,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到她面色骤然苍白,他脸上一热,这才反应过来全是她的血,他一把将她抱进怀中,迅速封住她周身气脉:“阿绣!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浑身都在颤抖,双臂用力地将她箍紧,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与恐惧:“阿绣,阿绣!” 文锦绣眼前慢慢变黑,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事实上是她听不到了,段祈煜在她耳边一声一声的呼唤,她却一点都听不到了,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他的方向,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口中的血腥之气越来越重,一张口就是满口的鲜血,文锦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千万头猛兽撕裂,没有一处不痛。 段祈煜被她的情况吓的心都要停止了,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快的他都来不及反应,他将她的身子抱紧,却震惊地发现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白皙的面容很快变得苍老,一头乌丝缓缓变得花白,她唇边还带着鲜血,看起来尤为恐怖。 太医被段祈煜的影卫抓着到了将军府,甚至没有通报一声就被带到了竹华斋,文凛听闻此事大惊失色,忙带着赵敏兰赶到竹华斋,却被段祈煜的影卫挡在了外面。 “殿下这是……”文凛看到段祈煜满脸鲜血地走出来,面上带出惊诧,段祈煜冷冷看着他:“嘉宁郡主突发急症,在病愈之前未免发生变故,不许任何人探望。” 他说完就走了进去,影卫尽职地守在门口,文凛跟赵敏兰面面相觑,赵敏兰微微皱眉:“老爷,锦绣她——” 文凛眼眸眯了眯,看太子的神情应当十分在意文锦绣,既然如此他还阻拦什么呢?最近的事他也看的明白,文沐宸救了苏青筝,看苏青筝的模样自然是对他上了心,既然苏青筝无心做太子妃,那么换成自己的女儿再好不过,想通这一点,他看了赵敏兰一眼:“不必担心,回去吧。”一心想着文锦绣得太子喜欢的文凛根本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的女儿活不下来怎么办。 赵敏兰心头一跳,段祈煜命人把守的这么严,可见情况不容乐观,若是文锦绣死了…… 屋内,段祈煜紧紧握住文锦绣的手,那只手不似往日的白皙,仿佛放干了的咸菜皮,皱巴巴的皮包骨头,厚重的帘幔落下遮住了床上的人,齐太医手上搭着一根金线,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其他两位太医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低垂着头不敢说一句话,秋妈妈和碧雨碧晴眼眶都是通红,却一声都不敢哭,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们哭了就是在诅咒文锦绣。 段祈煜周身的气压冷的惊人,饶是齐太医见惯了豪门世家的威压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手心冒汗,其他两位太医就更不用说了,段祈煜命整个太医院轮着诊脉,若是开药有什么出入或者找不出解决的办法,他们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别看平日里太子总是面上带笑,可真的杀起人来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杜太医,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段祈煜冷眸扫过跪着的两位太医,杜太医瑟缩着不敢说话,一个劲儿的磕头,段祈煜眼中戾色一闪而逝,唇间迸出一个字:“杀!” 杜太医听到这个字,浑身抖得更加厉害,然而还不等他求饶,影卫便如鬼魅一般将他带了下去,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影卫便又回到了阴影里站着,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整个过程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另一个太医更加惶恐不安,段祈煜眸子落到他身上,不等段祈煜发问,他立刻开口:“回禀殿下,嘉宁郡主她——” “杀!” 段祈煜眼中阴戾之色更浓,那太医还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便被影卫带了下去,段祈煜指尖冰冷,看向齐太医:“齐太医。” 齐太医额上渗出冷汗,他也顾不上擦,他毕竟行医多年,对于豪门大户的事情知道的也比较多,眼下的情况说不说都是个死,他心念急转之间,忙磕了个头:“回殿下,这位姑娘是中了毒。” 他说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段祈煜的心思他猜不着,只是一般豪门世家出了这些事都不希望有人知道,他这也是赌一把,果然,在听到“这位姑娘”四个字的时候,段祈煜面色稍缓:“说下去。” 齐太医松了口气,额上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到地上:“这种毒臣没有见过,只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换句话说,他只知道文锦绣是中了毒,却不知道是什么毒,更不知道如何解毒,况且段祈煜不许他们靠近,他们只能凭着脉搏判断。 段祈煜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骤然冰冷起来,刚准备说话,齐太医忙磕头道:“臣没有办法,但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 段祈煜阴沉地盯着他,齐太医不敢犹豫:“医老!” 传闻医老妙手回春,解毒无数,是大月最有名望的杏林高手,只不过医老向来行踪不定,若要找他难如登天,而文锦绣的情况他不敢随意保证,也许能活几天,也许几个月,甚至也许就是几个时辰。 段祈煜面上的冷意浓重的仿佛深冬的积雪,他看向齐太医:“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保住她的命,她若是……孤就杀了齐家上下给她陪葬!” 齐太医不敢多说,忙磕了个头:“臣尽力。” 段祈煜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有了之前那两位太医的前例,他相信齐太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去找,医老在哪里,一天之内孤要知道下落!” ------题外话------ 医老啊……阿绣的师父~乃们还记得不,咳咳,这不是虐……相信我【无辜脸】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赐婚嘉宁 文锦绣乍然中毒,段祈煜严密封锁了消息,就连文沐宸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她突然病了,竹华斋有影卫严密把守,任何人不许进入,诊脉出来的太医一个字都不敢说,老夫人差人来问了几次都被挡在外面,一时间谁都不知道情况如何。 竹华斋,段祈煜守在文锦绣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心底恐慌不住地蔓延出来,他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只觉得心如刀割,他的阿绣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样的苦楚? “主子。”影卫走进来,看着一脸冰霜的段祈煜,犹豫着不敢开口。 段祈煜双眸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人:“找到没有。” 影卫浑身颤抖了一下:“属下……主子,陛下命主子进宫……”他说着头垂的更低,这个时候皇帝让段祈煜进宫,以他的性格必然不肯,主子发怒的结果就是他们的命,他战战兢兢磕了个头:“主子,这种毒如此凶险,主子不妨问问邬大人。” 段祈煜刚刚蔓延起的杀意稍稍褪去,短短几个时辰不到,他却像度过了几个世纪,脸上的鲜血已经干了,血迹纵横交错看起来十分可怖。 影卫说的话也有道理,只一瞬间的功夫文锦绣就从豆蔻少女变成了暮年老人,这种毒怎么看都不像大月人会制作的,这样凶猛诡异的毒药,恐怕只有大满做得出,这么说来,他必须进宫一趟了。 伸手抚了抚床上人的眉眼,段祈煜眼中带出一抹柔光:“等我回来。” 他说完便闪身出了竹华斋,影卫惊愕地看着他的速度,不敢懈怠,忙将竹华斋严密封锁起来。 将军府的下人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议论纷纷,竹华斋的人都不许出院子,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引得人不住地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太子不顾身份在臣子府中这样嚣张,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太子跟文锦绣有多亲密的举动,有的人不免开始猜测是不是文锦绣犯了什么错惹到了太子。 “我跟你们说,咱们四小姐怕是不行了。” 张婆子看到丫头们小声议论这件事,不由凑上前去,神秘兮兮地说。 正巧穗玲奉了赵敏兰的命令去取浣洗院浆洗的衣物,听到这话不由顿住步子,眸子转了转:“张婆子,你说什么呢?” 张婆子一转身见是她,面上的笑顿时带出几分不自在:“哎哟,穗姑娘。”穗玲是赵敏兰的陪嫁丫头,如今府里没有嫡夫人,一应事务都由赵敏兰掌管,穗玲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下人们见到她都客气几分。 穗玲见张婆子不继续说下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您老人家刚刚在说什么呢,四小姐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呢,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然去回了夫人,让老爷治你个诅咒主子的罪名!” 张婆子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她平日里有些嘴碎,常常喜欢搬弄是非,但骨子里是个极其胆小的人,穗玲搬出文凛自然将她吓得浑身冒冷汗,当即不敢再藏着掖着,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刚刚奴婢去四小姐院子里送这个月的份例,却见雨姑娘和晴姑娘都在外头候着,奴婢一时好奇便悄悄看了看,谁知雨姑娘就生了大气将奴婢赶了出来,奴婢刚出来就听里头乱了起来,有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喊太医,奴婢听声觉得不对,便赶忙离开了。” 穗玲眉头慢慢拧了起来,那男子应当就是太子,太子严密封锁竹华斋,他们想打探消息都不成,如果张婆子说的是真的,文锦绣真的命不久矣……她脑中快速转动着,面上带出几分严肃:“这些事不许说出去,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有你们好受的!” 张婆子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穗姑娘这话……” 穗玲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上前低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四小姐现在都好好的,更何况涉及到太子殿下,让人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砍的?” 她话一说完,张婆子不敢说话了,瑟瑟索索看了穗玲一眼:“那今日……” 穗玲笑了笑:“就当我没有听过,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张婆子忙感激地朝她拜了拜:“哎哟,穗姑娘真是好人,老婆子多谢姑娘了。” 穗玲点点头,将手中的衣物端好,快步回了迎芳院。 穗玲走后,树后面慢慢走出一人,她看着穗玲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几许看不清的光芒,转身朝芳华院的方向走去。 大皇子府,大皇子听着暗卫的禀报,眉头越拧越紧,段祈煜将竹华斋严密封锁起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了,只不过他的人查不到具体的情况,想到这点,段祈熠心中不由烦躁起来。 “太子不许任何人进入,太医口风也很严谨,什么情况都问不出来。”暗卫老实禀报着,段祈熠摆摆手让他下去,慢慢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汉白玉镇纸,能让段祈煜如此重视,定然是文锦绣出了什么事,请动整个太医院去诊脉,那么不是重症就是中毒! 段祈熠一双深棕色眸子里快速闪过精光,不得不说他猜的很准,京中人人都说大皇子平庸,其实只是他不愿意表现的那么聪慧罢了,他既不想跟段祈煜争这天下,也不想被谁拉拢成为助力,一直以来表现平庸也只是为了得一方安宁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看中的东西可以随随便便拱手让人。 云烈看了眼兀自沉思的段祈熠,沉声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将太子召进宫了,要不要跟着?” 段祈熠摇摇头,以段祈煜的机敏,若是有人跟踪他定然会有所发觉,何况皇宫重地还是小心为好,他看了云烈一眼:“拿着我的令牌,去召集所有暗卫,务必在太子之前找到医老的下落,记着不要被人发现。”既然段祈煜命人去找医老了,那多个人便多分力气,他也不介意帮忙,只是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 云烈怔怔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段祈熠的目的,但主子的吩咐他们只能做好,医老素来行踪不定,但他这个人专爱挑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容易找到他的踪迹,有了这个方向,他们便往最偏远之处查起,这些年来大皇子的势力也不小,眼线遍布全国,想找一个人并不难。 段祈煜一路进了宫,到宫门口翻身下马便直接用上了轻功直奔皇后寝宫而去,皇后正在寝宫里作画,听人报太子来了眉心便不由自主皱了起来:“传……” 话音还没落,耳边突然传来门被踢开的声音,随即段祈煜一脸煞气地出现在宫门口,宫女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们拦不住……” 皇后挥手命她们下去,一双冷厉的眸子落到段祈煜脸上,在看到他脸上沾着的鲜血时,眸子里极快地划过嘲讽:“太子越发长本事了,竟敢私闯内宫。” 段祈煜冷冷看着她,一个呼吸之间已经到了她面前:“解药。” 皇后皱眉:“什么解药?” 段祈煜周身的气压顿时散发出来,殿内悬挂的帘幔不由自主晃了晃:“母后难道不知?这样凶险的毒药只有大满人才做的出来,母后若是不肯交出解药,那儿臣就只能不敬了。” 他话音未落,手就迅速掐住了皇后的脖子,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随即冷笑:“段祈煜,你好大的本事,为了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要弑母,本宫是你的亲生母亲!” 门外的宫女在段祈煜进去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对劲,赶忙朝御书房跑去。 “那又如何?”段祈煜的声音冰冷无情,手指寸寸收紧:“天下的母亲莫不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着自己的孩子,而你却处处加害,几次三番暗害我心爱之人,若是杀了你能让她醒过来,我绝不会手软。” 皇后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太子这些话说的本宫一头雾水,不过你若是想杀就动手好了,死于自己儿子手中,本宫也算史无前例了,有那小贱人给本宫陪葬,本宫也不亏。” 段祈煜眼中血腥之气漫了出来,他手指极快地收紧,甚至已经听到了骨头挤压的声音,皇后面色涨的青白,唇角却带着诡异的冷笑,这次的事情的确不是她做的,她是想对文锦绣下杀手,可却不会用毒,她向来不屑这样的手法,她要的是摧毁她的意志,让她发疯发狂,痛不欲生,区区毒药怎么能达到她的目的?可是段祈煜不闻不问就给她判了死刑,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解药给我。”段祈煜微微松开手指,声音里带了几分恐惧,他不敢杀了皇后,不是不想,而是她最后一句话让他真的害怕了,他怕极了她会离开他,一想到她会离开,他的心就像缺了一大块,悲伤的不能自已,似曾相识的感觉快要将他淹没。 皇后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慌,眸中冷意更深:“你怕了,段祈煜,你也有弱点了,呵呵,看在母子一场的份上,本宫提醒你,离她远点,不然总有一天她会害死你!” 段祈煜听到这话,脑中却猛然一抽,随即一阵绞痛在他脑中蔓延,他眼眶顿时变得血红:“你去死!” 他说着手中的力道霎时收紧,皇后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惧色,随即癫狂地笑了起来,她越笑段祈煜越是头痛,几乎快要将她的脖子拧断,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殿下不可!” 随即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段祈煜转身躲过,手却是从皇后脖子上松了开来,皇后骤然失了力,倒在地上直喘粗气,邬笃快步走过去将她扶到雕花座椅上,一手握紧皇后的手腕,手指发出淡淡的浅紫色光晕,皇后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殿门口,皇帝震惊地看着几近疯狂的段祈煜,心中又是气又是惊,忙快步走上前:“这是做什么!” 段祈煜伸手捏了捏眉心,率先反应过来:“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气怒交加:“你还知道朕是你父皇!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你母后!” 段祈煜闭了闭眼,刚刚他的情绪一瞬间失去了控制,皇后的话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正是那种感觉太过于强烈,才使得他失了控,他跪倒在地:“是儿臣的错。” 皇帝皱眉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段祈煜从来没有这样过,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意气风发的,哪怕前段时间被大长公主打压,他脸上也没见到过一丝颓色,如今那双眸子却带了几分颓然,皇帝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你派人围住了嘉宁郡主的院子?” 段祈煜点头:“是。” “你……糊涂!”皇帝指着他,手指颤抖:“你身为太子,难道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吗?” 段祈煜慢慢抬头,定定看着他:“儿臣知道。” “知道你还如此糊涂!”皇帝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韩忠见情况不对,忙叫众人退了出去皇帝皱眉看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邬笃,想到他是皇后近臣,皇后又是段祈煜的亲生母亲,也就不多计较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会给你的名声带来多大的影响!” 一国太子私会大臣之女,一旦传出什么谣言还不知道有多难听,更何况文锦绣还中了毒,太子就是第一个嫌疑,即使这件事不是他做的,有心之人知道了也会想尽办法让事情变成他做的,这么多年的心血栽培,他决不允许他毁在这里:“若不是朕命人瞒下了此事,现在京中谣言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依朕看,你就不该涉及到此事当中,如今离文家那姑娘越远越好,万一她撑不住了也不至于被有心人诬陷到你头上。” 段祈煜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沉静地看着皇帝:“父皇多年栽培,儿臣谨记在心,若是不能救她性命,儿臣也无法独活。” “你!”皇帝重重拍了桌子一下:“你难道连这天下都要弃之不顾吗!” 段祈煜慢慢站起身,伸手将腰间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解下,转身朝殿外走去:“天下于我不过一个她,我根本不在乎。” 皇帝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甚至忘记了让御林军拦下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他离开,眼看段祈煜就要走出大殿,皇后突然出声:“站住!” 段祈煜顿住步子,却是没有回头。 皇后慢慢站起身子,第一次看着段祈煜的背影露出些许心疼,或许是歉疚更多,但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极快的被冷意取代:“毒不是本宫下的,医老在南州九华宫。” 段祈煜背影僵了僵,随即什么都没有说,一个闪身便不见了人影。 皇帝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玉佩上,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了出去,皇后无事,他也不必多留了。 将军府,赵敏兰听穗玲说了情况,双手不由攥紧了帕子,若是文锦绣真的不行了,那么江家跟她的仇怨也就清了,而且她不在了,自己就可以完全掌权,若是她活着,以太子对她的重视,迟早有一天她会爬上太子妃的位置,到时候自己便要仰仗她的恩德了,她怎么甘心?何况她还年轻,若是以后有个一儿半女,难不成自己的孩子还要看文锦绣的脸色? “夫人,咱们要不要……”穗玲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小心翼翼看着赵敏兰,入府不过一年,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丫头了,跟在赵敏兰身边,看过将军府这么多龌龊事,她早已学会了狠毒,也明白机会难得。 赵敏兰微微摇头:“此事涉及到太子,若是咱们随随便便出手,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说太子命人寻访医老,医老医术超群,以他的医术,说不定真的能救下文锦绣的性命。” 穗玲慢慢皱起眉头,沉声道:“夫人的意思是……” 赵敏兰红唇微勾:“能让太子如此重视,可见文锦绣中毒极为严重,若是找不到医老,那她的性命可就绝对保不住了。” 穗玲点点头,随后又蹙眉:“可是奴婢听说,太子已经知道医老的行踪了。” 赵敏兰笑了笑:“知道又如何,路上耽搁个几日,纵然找回了医老,错过了最佳时机她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她说完示意穗玲俯身下来,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穗玲了然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赵敏兰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茶杯盖轻轻碰了碰杯口,百密总有一疏,就算段祈煜防范再严密也还是会有漏洞,只要有漏洞,还怕不能成事吗? 段祈煜回到竹华斋便命人退了出去,他掀开帘幔,轻轻拉过文锦绣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微微闭上了眼。 医老性格怪异,若是影卫逼迫太甚,他极有可能宁死不屈,想要请动他来还需自己亲自前去,只是南州路远,即使他快马加鞭日夜不休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回来,京中局势如此严峻,千羽寒等候在暗处随时准备对文家出手,江云骁看起来是不再跟文家过不去,背地里跟江云赫的联系却越来越紧密,如今的局势让他离开,他怎么放心? “主子,马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启程?”斩风在门外说道,声音沉稳有力,一如他这个人。 段祈煜将文锦绣瘦脱了皮的手贴在自己眼上,良久才慢慢松开,俯身吻住了文锦绣干裂的唇:“阿绣,一定要等我。” 他说完放开了文锦绣的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所有的影卫都被他留下来保护文锦绣,京中的势力全部都被调到了将军府附近,只是弗安方丈却在这个时候野游遍寻不得,若是有他在,千羽寒的诡术兴许就有破解之计,他们也不用如此被动。 大皇子站在将军府门口,正正看着那从门中出来的人,微微笑了起来:“只身一人?”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眼眸冷了几分:“大皇兄来做什么。” 大皇子轻笑:“若是不放心京中的局势,不如交给我。” 段祈煜心中警惕,眼眸更冷:“不必。”说完便直接翻身上马,大皇子不是这等闲的没事干的人,况且他对文锦绣的心思不单纯,他此番前来谁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受伤。”大皇子伸手扯住他的马缰绳,眼眸中带着点点光芒:“其实不光你,我也是十分欣赏她啊,正好缺个皇子妃,不如咱们来打赌,谁先找到医老,她就归谁如何?” 段祈煜刷地抽出长剑,毫不犹豫朝着大皇子拉着缰绳的手砍去:“不该沾染的东西最好不要肖想。”文锦绣不是货物,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更何况当着他的面觊觎他的女人,他杀了他都不为过,若不是不想浪费时间,段祈熠现在早已是他剑下亡魂。 大皇子堪堪躲过他的剑,快步退到一边,眸中划过深意:“二皇弟,早去早回。” 段祈煜不再理会他,扬起马鞭猛抽马臀绝尘而去,他走后,大皇子缓缓伸出手掌看了看,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段祈煜聪明是聪明,也足够狠辣,可是跟自己比起来还是差一点,他此番前往南州,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次日,文沐宸醒来的事已经传到了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一早便命人传了话要前来府上道谢,文凛受宠若惊,却也担心文沐宸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文沐宸依旧是一身青衫,唇边含着温和的笑意坐在前厅,文凛看着儿子终于有了些血色,心中的担忧才略略去了一些。 “当日多谢平威将军,若不是将军舍身相救,小女怕是凶多吉少了。”大长公主一身珠玉华翠,说话间头上一对九凤朝阳钗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映出点点金光。 苏青筝坐在她身边,一双眸子自见到文沐宸之后便离不开他了,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可他却根本不看自己,她有些挫败,难道在九幽山上,他的眼神是假的吗? 文沐宸淡淡笑了笑:“公主言重了,身为臣子,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何况郡主也是受了我的连累。” 苏青筝皱起眉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千羽寒他——” “筝儿。”大长公主微微蹙眉,苏青筝话顿时止在了嗓子眼里,文凛看着眼前的情况,忙赔笑道:“君竹说的是,公主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大长公主打量了文沐宸一眼:“之前便想来感谢平威将军的救命之恩,只是将军人在病中不好打扰,如今将军大病初愈,筝儿,还不谢谢他的恩德?” 苏青筝眉心紧紧皱了起来,这话说的也没错,可在她听来却十分刺耳,她看了文沐宸一眼,还是觉得应该道谢:“谢谢你。” 文沐宸目光终于落到了她身上,多日不见,她瘦了许多,他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疼惜,随即挂起平常的微笑:“郡主不必客气。”他说完看向大长公主:“公主殿下见谅,臣还在病中,不能多陪了。” 大长公主微微勾唇:“将军自去歇息便是。” 文沐宸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再多看苏青筝一眼,苏青筝心中猛然一跳,腾地起身看向大长公主:“听说嘉宁郡主病了,我去看看她。” 大长公主眉心骤然拧紧,一提这件事她便想起段祈煜对文锦绣的爱护,原以为只不过是个女子,不想为了她他竟然要弑母,甚至连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若不是皇帝栽培多年不愿心血白费,现在废太子的旨意怕是已经下来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都是文家这对兄妹害的!现在文锦绣病重,若是能趁此机会断了段祈煜的念头才好。 苏青筝不等大长公主说话便跑了出来,文沐宸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他以往对自己虽然也是淡淡,可从没有向刚刚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九幽山上他的眼神不是错觉,她坚信他心中是有她的,一路跟着他到了花园,看到前方慢慢前行的背影,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文沐宸,你站住!” 文沐宸脚下步子顿了顿,慢慢转过身:“郡主。” 苏青筝快步走上前扯住他的手腕,文沐宸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手腕微微用力:“郡主,不可失礼。” “文沐宸,你个懦夫!”苏青筝眼中的水雾越来越多,一把松开他的手腕:“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害怕别人知道你的心思吗?还是害怕母亲会阻挠?你为什么要怕?” “我在母亲院子门口跪了三天才得到这个见你的机会,你非要这么冷淡吗?还是说你之前都是骗我的?九幽山上,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苏青筝越说越委屈,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我今天来就是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在听到她跪了三天才能来将军府看他的时候,文沐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她,她一哭他便不知该说什么了,慢慢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苏青筝愣了愣接了,眼中刚刚露出喜色,就听他的声音传了过来:“郡主误会了,臣对郡主,并无男女之情。” 苏青筝一瞬间愣在原地,连眼泪都忘了擦,半晌才大声道:“你骗我!” “你明明喜欢我,不然九幽山上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为我那么拼命?”她倔强的盯着文沐宸,文沐宸微微垂眸:“当日郡主是受了臣的连累,臣自然应当尽心尽力,何况若是不能救出郡主,大长公主怪罪起来岂不是文家的过错?” 苏青筝定定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文沐宸点头:“千真万确。” “你撒谎!”苏青筝猛然厉声喝道,随即凑近几步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她用力极大:“你曾经说过,眼神不会撒谎,那么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 文沐宸面上一僵,怎么会不喜欢?她以为他不记得,其实他早就认出了她,当年从黑熊口中救出她的时候,她被黑熊吓得直哭,却还记得掏出手帕替他包扎伤口,当时他便记住了这个小姑娘,只是他知道,苏家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所以将这件事深深埋于心底,没想到世事无常,过去了这么多年,段祈煜兜兜转转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而当年的小姑娘却对他青眼有加,他若还是以前那个文武双全的平威将军,那他定然会放下一切追求她,可是他现在武功全失,又有什么资格娶她做妻子呢? 苏青筝见他久久不语,唇角微微勾起:“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文沐宸闭了闭眼,再睁眼眸中已经没有丝毫情谊,甚至还带了一点不耐烦:“郡主真的误会了,臣已心有所属。” 苏青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次。” 文沐宸艰难开口:“臣已经心有……” “再说一次我就去和亲!”苏青筝吼出这句话,抬手擦干眼泪:“文沐宸,我有眼睛,我相信我看到的,那日在九幽山不是错觉,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之所以这么坚定地推开我,无非是怕千羽寒再对我下手对不对?你觉得你自己保护不了我了对不对?所以你就推开我,看我跟别人在一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我嫁给别人你真的愿意吗?” 她说着眼泪却是不再流了,一字一字坚定不移:“你如果说你愿意,我立刻去向陛下请旨和亲南离,哪怕你再后悔我也绝不会回头,告诉我,你真的想让我嫁给别人吗?” 文沐宸心中巨震,她什么都知道,自己的担忧她都清楚,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这样的坚定,他轻叹一口气,转身看着远处高大粗壮的树木,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将他的声音淹没,可即使如此,苏青筝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我已经无法再救你于危难之中,反而会让你身陷险境,你又是何必?” 听到这话,苏青筝破涕为笑,她就知道他舍不得,她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身:“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不怕。”她不怕跟他在一起的重重阻挠,也不怕他身上的麻烦,任何事情他们都可以共同面对。 文沐宸被她这样的举动惊到了,半晌手掌才慢慢落在她肩上:“真傻。” 苏青筝嘴角的笑越来越大,手臂环的更紧:“傻你也不能嫌弃。” 她说完又不放心地抬起头:“我不知道母亲跟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轻易放弃,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把我推开。” 多年前她无知贪玩跑进熊窟惊扰了黑熊,差一点就丧命于熊口,当时他正跟段祈煜在附近练剑,听到声音便赶了过来,他一支穿云箭射的极其精准,那一刻她便认准了他,直到在文锦绣封县君的宴会上再一次见到,她一颗心便彻底留在了他的身上,文锦绣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与她结交,其实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拐走她哥哥,如今才终于达到了。 文沐宸好笑:“把你推开你就要去和亲,我还敢么?”苏青筝的性子,说到就真的会做到的,他还真的不敢冒这个险。 苏青筝轻笑着抬头:“所以,我们一起努力,让母亲接受这件事,好不好?” 文沐宸低头看她,那双眸子里全是细碎的光芒,他唇角不由勾起:“好。” 宫中,皇帝蹙眉看着大皇子段祈熠,一双冷肃的眸子里看不清喜怒,他手中拿着一封奏折:“你想求娶嘉宁郡主?” 段祈熠点点头:“请父皇成全。” 皇帝上下打量着他,大皇子一向不引人注意,也一直避着其他皇子,他不像五皇子那样腹内草莽,也不像四皇子那样野心勃勃,从来没有争过什么,现在却要求娶太子的心上人,这实在是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为,他将奏折放到桌子上,桌角还摆着段祈煜离开时留下的玉佩:“为什么?” 段祈熠慢慢跪倒磕了个头:“儿臣听闻太子昨天为了此女大闹凤栖宫,还甘愿为此放弃太子之位,可见此女对太子影响之深,然而儿臣却明白,二皇弟是要有大作为的人,若是为了儿女私情断了前程未免太不值得,可是儿臣不同,儿臣只愿佳人在侧安稳一生,所以恳请父皇成全。” 皇帝眸光深了深,大皇子这番话说的老实,而且句句都是实话,段祈煜是他一手栽培的帝王,而作为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儿女之情,况且文锦绣太过聪明,若是她做皇后万一干预朝政,极有可能再次上演辜后之祸,他绝不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段祈熠低着头,心里却算准了皇帝会答应此事,皇帝提起笔,又犹豫了一下:“嘉宁郡主病重,万一……”万一她活不下来,这道赐婚的旨意反而多余了。 段祈熠看了他一眼:“太子已经去寻访医老了,不日便归。” 他的话就在提醒皇帝,如果不在段祈煜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办了,等他回来救回文锦绣,这件事就办不成了,为防夜长梦多,皇帝定然会同意此事,果然,皇帝眼眸一震,当即不再犹豫,提笔写下了旨意,当即便命韩忠发了明旨,段祈熠微微笑了起来,发了明旨就意味着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哪怕段祈煜回来也不能改变这结局! ------题外话------ 咳咳,首先,恭喜郡主跟大哥终于在一起了【撒花撒花】然后嘞,不要担心锦绣的婚事,有人会帮他的哦~是谁先卖个关子,咱们很快就要反击了!【握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医老出现 大长公主刚刚离开不久,赐婚的旨意便传到了将军府,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文锦绣年龄虽然不够,但皇帝的旨意下的很急,婚期也定的十分仓促,显然是急于办成此事,文凛和老夫人等人跪在地上心中都是惊疑不定,文锦绣还没有醒过来,可皇帝的意思是三日之内就要举办婚礼,这根本不可能! 文沐宸目送着传旨太监离开,眸中的锐色越来越重,他失了武功,文锦绣昏迷不醒,段祈煜离京,这一切像是算计好了的,要将他们各个击破,而此时大皇子求娶文锦绣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段祈煜的影卫将竹华斋围得水泼不进,文锦绣的情况定然十分凶险,眼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那么大皇子在这场计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大皇子府,段祈熠摩挲着手里寒霜傲菊的荷包,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淡的笑,他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眼中露出点点光芒,随后又将纸条放进荷包内拍了拍手,管家立刻走了进来:“殿下。” “去准备彩礼,一会儿便送去将军府。”段祈熠淡淡吩咐了一句,将荷包放进袖子里,管家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段祈熠眼中带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段祈煜把所有势力都调到将军府又如何,只要他不在京中,凭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桐华院,文凛跟老夫人坐在一起,眼中都带着浓浓的震惊,大皇子求娶文锦绣,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母亲,这件事……”文凛有些不甘愿,文锦绣是文家最优秀的女儿,她明明可以做太子妃,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做一个皇子妃呢?皇帝不会把帝位传给大皇子,哪怕日后段祈煜登基也绝不可能娶自己的兄嫂,这么一来文家的处境就不容乐观了,因为文家是武将,虽然是忠于太子的臣子,可历来君王都忌讳功高震主,万一段祈煜登基之后要剪除文家,那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老夫人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这件事太过突然,而且偏偏趁这个机会,段祈煜离京,文锦绣昏迷,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止,若是文锦绣嫁给大皇子,文家定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况且就算他们肯尽心,太子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信任他们……老夫人越想越是头疼,长长叹口气:“若是绣丫头没生这个病,或许她有办法。” 文凛一双眸子中带出隐隐寒光,圣旨不可违抗,文锦绣是非嫁不可了,不管以后段祈煜怎么做,现在掌权的是皇帝,听说昨日段祈煜大闹凤栖宫,皇帝正值盛年,以后的事还说不准,若是段祈煜失了太子之位……这么想着,他瞳孔微微缩了缩:“皇命不可违。” 老夫人听他的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由皱眉:“身为臣子最忌讳心有二主,锦绣嫁给大皇子虽说不可抗旨,但文家不能随随便便动摇,若是必须嫁,那么以后只能当她不是文家人,万不可存了二心,否则别说太子,陛下也容不得咱们!” 别怪她狠心,身为祖母她比府里任何人都疼爱文锦绣,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文家利益为重,大皇子若是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还好,万一有这个想法,文家势必要大义灭亲,这样才能保得住家族长久。 文凛刚准备说话,却见门口帘子微微动了动,他不由站起身来:“谁!” 赵敏兰见偷听被发现了,也不再藏着,大大方方走了进来,老夫人见是她在外面,刚刚冷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但仍是很难看,文凛眸子眯了眯:“你都听到了?” 赵敏兰点点头:“老爷,这件事兰儿有个主意。” 文凛不由蹙眉:“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 赵敏兰却是微微笑了笑,耳边的宝石玉坠微微晃动着,她走上前坐下:“老爷,朝堂上的事我自然不懂,可后宅的事情我却有些办法,锦绣若是嫁给大皇子,咱们家定然与太子离心离德,可若是不嫁又是抗旨的罪名,既然嫁不嫁都是错,咱们何不取一个两全之法?” 老夫人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她看向赵敏兰,浑浊的眸子里精芒闪烁:“你有什么办法?” 赵敏兰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面上带出些许无奈:“唉,这个办法,其实我也不想用,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文凛皱眉:“说。” 赵敏兰轻轻竖起四根手指,然后极快地挥下:“锦绣病重正是个好机会,这么一来咱们家的难题便可以解决了。” 老夫人和文凛眼中都带出震惊之色,看向赵敏兰的眼神都带了些陌生,一直以来她在他们面前都是温婉可人的,即使对子女没有视如己出,可也不曾苛待过,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文锦绣若是死了,无疑眼下的麻烦可以解决,若是太子回来问起,横竖她已经病重,完全可以推给太医,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可赵敏兰这样果决狠辣着实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老夫人面上沉了下来:“兰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敏兰心头一颤,随即眼中漫出深深的无奈:“老夫人疼爱锦绣,定然不愿这么做,可老夫人想想,当日锦绣发病,太子却在她院中,这消息万一传出去,咱们家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么?陛下在意太子殿下,还能允许锦绣活着么?与其等这件事闹出来连累整个文家,不如快刀斩乱麻,咱们处理了她,一来解决眼下的难题,二来也可向陛下表明心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文凛不说话了,他在思考赵敏兰话的可靠性,皇帝这个时候让大皇子娶文锦绣,未必没有敲打的意思,万一皇帝心中对文锦绣起了杀意……他右手大拇指跟食指缓缓搓了搓,赵敏兰看到他的动作,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她跟文凛相处久了,知道他动杀机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搓手指,这个动作表明他已经认可了她的话,至于老夫人么……赵敏兰看了她一眼,她会不会同意根本不重要。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想到要杀了文锦绣,她心中实在不忍:“陛下既然下了旨意赐婚,未必有要了锦绣性命的意思,成婚是喜事,不如就让她嫁过去吧,嫁过去咱们少来往就是了,何苦要害她性命。” 赵敏兰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兰儿便明白怎么做了,府中事务繁多,兰儿先告退了。” 老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赵敏兰看了文凛一眼,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夫人,您今天这么说,会不会引起老夫人怀疑?”外面太阳大,穗玲替赵敏兰打了一把伞,忧心忡忡问道,赵敏兰这些日子一直表现的温婉可人,贤惠端庄,骤然说出这么狠辣的话,老夫人听了心里会不会忌讳?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眼眸落到竹华斋的方向,唇角慢慢带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你以为老夫人有多善良么,她疼惜锦绣,只是因为锦绣懂事聪明,而且能给文家带来巨大的利益,若是这利益变成了祸害,她纵然不忍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不过是将话挑明白了而已。” 何况文凛心中已经认可了她的话,有了文凛的信任此事便成功了一半,老夫人么,她老了,纵然再有本事又能撑几年? 穗玲打着伞,另一只手拿了把扇子轻轻替赵敏兰扇着风:“夫人此计甚好,可这府中还有四姨娘六姨娘,她们会不会趁此机会……”她的话没有说完,眼中带出一抹寒光,赵敏兰微微蹙眉:“四姨娘不足为虑,只是六姨娘,这母女二人聪明的很,向来不参与任何争斗,连文锦纤都可以不管不顾,不得不防啊!” 自文锦纤死后,六姨娘和文锦绫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明明知道害死文锦纤的就是文锦绣,可她们还是按兵不动,究竟是等着她跟文锦绣掐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呢,还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倒不得而知,不过既然要除去文锦绣,她不能动手当然要选一个帮手,她就不信,文锦纤的死六姨娘心里会没有疙瘩。 赵敏兰走到凉亭中坐下,穗玲收了伞,命人端了些时令瓜果,赵敏兰伸手捻起一颗鲜红透亮的石榴籽:“明日就是端午了,婚期定在初六,这几日府中事情多的很,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大皇子府的彩礼已经送来了吧,咱们也该预备着嫁妆了,明日请六姨娘过来帮忙看看。” 穗玲点点头:“哎。” 次日午后,六姨娘到了迎芳院,赵敏兰正坐在长廊下,穗玲在她后面轻轻扇着风,七八个红木箱子摆在院子里,几个妈妈正站在赵敏兰的身边,手里捧着长长的礼单,满脸堆笑:“累丝镶宝石玉兔衔草发簪一对,白玉点翠喜鹊登梅发簪一对,南海东珠手钏一对,红玛瑙手钏一对,双喜云霞锦被两床……” 赵敏兰微微眯着眼睛靠在贵妃椅上,一只手撑在耳侧,也不知有没有听那妈妈的话。 穗玲看到六姨娘,轻轻俯下身子:“夫人,六姨娘来了。” 赵敏兰似乎是没有听到,眼皮动都没动一下,穗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六姨娘:“真是对不住,夫人有些累了。” 六姨娘摇摇头,面上带出一抹恭顺的笑意,赵敏兰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好立一立当家主母的威势,往常自己甚少出来,她身为侧夫人也不需妾室请安敬茶,好不容易抓住自己一次,她当然要摆足了威严,这么想着,六姨娘慢慢走近了那些木箱,轻声问道:“不知夫人请我来做什么呢?” 穗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下人们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都默默垂目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六姨娘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查看,七八个红木箱子里满满的都是珍奇珠宝,只是却并不精致,一看便知道没有用多少心思,她眼眸动了动,赵敏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六姨娘的神情慢慢笑了起来:“瞧我,这礼单太长,听着听着居然睡着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声,让六姨娘站着。”却是嗔怪地看了穗玲一眼。 六姨娘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嘲讽,随后忙端起笑意:“原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侧夫人不要怪罪穗姑娘。” 她这话一说出来,赵敏兰面上的神情便微微一僵,明明是她派人去叫六姨娘的,结果人来了她却睡着了,六姨娘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故意摆威势,还不是嫡夫人呢就摆嫡夫人的谱,她手指微微攥紧,六姨娘果然不是软骨头,跟文锦绣那小丫头一样奸猾。 “六姨娘既然来了就坐吧,眼见着锦绣就要出嫁了,府里一大堆的事,可是把我忙坏了。”赵敏兰很快恢复了笑容,小丫头搬来椅子让六姨娘坐了,六姨娘也不客气,一双美目闪了闪:“夫人吩咐便是。” 赵敏兰伸手拿过礼单递给六姨娘:“这是我命人办的嫁妆,婚期仓促,嫁妆也只能挑现成的了。” 六姨娘接过看了看,不明白赵敏兰这是什么意思,刚准备发问,却听赵敏兰慢慢道:“这是比着嫡女的份例给的,虽然不多,不过锦绣是郡主,皇家自然要置办一份嫁妆的,虽然紧了点,倒也能过得去。只是可惜锦绫,作为姐姐倒是让妹妹比下去了。” 她说着看了看六姨娘的脸色,见她手指微微攥紧,不由微微叹口气:“若是锦纤能顺利嫁给西诏皇子,这排场怎么都不会差,到时候锦绫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只可惜她……唉,说到底还是不当心,才上了那些小人的当。” 六姨娘眼眸顿时缩了缩,赵敏兰微微笑起来,她就知道六姨娘不会不在意文锦纤的死:“锦绣这一嫁过去就是大皇子妃,大皇子为人稳重,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差,锦绣这孩子优秀,以后锦绫的婚事可就仰仗她了。” 她说这话就是告诉六姨娘,文锦绣之前害死了文锦纤,若是任由她嫁给大皇子,若是她对锦绫出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她有些颤抖地看了赵敏兰一眼:“她,她若是随随便便指一门婚事,那……” 赵敏兰慢慢坐起身子:“怎么会呢,锦绣向来是最懂事的,只不过……”她面上带出一抹担忧:“因为锦纤的事,她心里肯定有些疙瘩,不过锦绫聪慧,想必不会被锦纤连累吧。” 她说着打量着六姨娘的脸色,六姨娘面色微微发白,文锦纤对文锦绣做的事不止一件,件件都想要她的命,她怎么会不恨,若是任由她成了大皇子妃,那么文锦绫以后很有可能不会好过,赵敏兰就是这个意思,她低着头掩住了眸中的情绪,赵敏兰看她低头思索的样子,面上的担忧更深:“唉,说这些都太早,锦绣病得那么重,能不能撑过这一回还难说——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兴许这件事一冲喜就好了呢!” 六姨娘猛然抬头看她,她素来聪明,赵敏兰的意思她听的明白,文锦绣若是成了大皇子妃,难保不会对文锦绫出手,而且她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她现在病重,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抹怨恨:“我只有绫儿一个女儿了,任何人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赵敏兰微微笑了起来:“明日就是婚礼了,还有的忙呢,姨娘快些回去准备吧。” 六姨娘点点头走了出去,穗玲不明所以看着赵敏兰:“夫人,竹华斋把守的那么严密,六姨娘能成事吗?” 段祈煜的那些影卫可不是吃素的,况且文锦绣吃的药都在竹华斋熬,每副药都由三位太医亲自验看之后,由秋妈妈亲手熬制,全程都有影卫监视,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至于刺杀,那更是不可能,任何可疑之人靠近都会被影卫剁成渣,看起来根本做不到。 赵敏兰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段祈煜的影卫十分厉害,而且只听命于太子,不过大皇子既然有办法让皇帝下旨赐婚,这些影卫他自然有办法对付,不然纵使皇帝跟文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解决不了影卫他还是达不到目的,只要他解决了那些影卫,她相信,六姨娘知道该怎么做。 竹华斋,斩风面色冷肃地守在门口,影卫都如影子一般把守在各个角落,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气氛却紧张起来。 “斩护卫,明日……”一个影卫走上来,皇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众人皆知,可段祈煜还没有回来,万一他到明天还回不来,那么多宾客在场,他们总不能大开杀戒。 斩风眼中带出冷意:“主子离开的时候吩咐过,咱们要保证的是郡主的安全,绝不许任何人进入竹华斋。” “可是明天……” “那又如何,主子没吩咐,咱们就守好竹华斋就是,若是有人硬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斩风瞳孔缩了缩,耳边忽然传来风声,他迅速抽出长剑:“来者何人!” 他说完这句话便飞身上前,与刚刚显出身影的蓝衣男子交战起来,其余影卫对视一眼,从几个方向守住了院子,他们就知道不会这么平静,明日就是婚期了,今天定然会有人闯进来。 斩风是所有影卫中的佼佼者,一把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宛如道道银色闪电,带起一阵阵破空之声,而来人的功夫跟他不分伯仲,他的武器是一支通体洁白的玉箫,与长剑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玉的材质十分柔软,一般的玉箫跟剑碰在一起早就被击成碎片,况且斩风内力浑厚,可那支玉萧跟他的剑碰在一起却一点都没损伤,而那持箫的人也一点没觉得吃力,面上还带着点点笑意,影卫们顿时心生警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文沐宸过来就见到这样的场景,他眸子微微眯了眯,那人见他站在那里,手中玉箫陡然用力打到斩风的剑身之上,长剑顿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随即断裂成两半,那人不等斩风开口:“二皇弟手下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跟平威将军当年有一拼。” 斩风被那强大的内力震的虎口发麻,闻声眸中冷意更甚,文沐宸看了他一眼:“斩护卫职责在身,不知大皇子来此所为何事?” 段祈熠轻笑着落到地面上,手中玉箫挽了个花收进腰间:“我来自然是探望大皇子妃了,明日就要出嫁,不知她可期待?” 文沐宸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负手而立,一双眸子里是不卑不亢的平静:“臣的妹妹不会嫁给殿下,殿下探望大皇子妃也不该来竹华斋,臣妹人在病中,不方便见客,殿下请离开。” 他跟大皇子并无交集,大皇子素来不参与皇储之争,他对他也恭敬,可这一次他这样趁人之危实在是让人气愤,他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段祈熠对他的冷脸相对并不生气,斩风一脸煞气地守在门口,眸中冷意森森,段祈熠轻轻笑了笑:“平威将军,本殿下可是来救你妹妹性命的,难道你要把我拒之门外么?” 文沐宸蹙眉:“臣妹的病情自有太医照料,不劳殿下费心。” 段祈熠转头看着他,此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阳光洒在脸上却还是有些刺眼,文沐宸正对着阳光,但他的眼眸却丝毫没有因为炽热的阳光而有所波动,他伸出手,阳光斑驳地落到他手上:“平威将军有所不知,嘉宁郡主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而此毒,太医是解不了的。” 文沐宸眼眸顿了顿,面上极快的划过一抹震惊,文锦绣中毒他一点都不知道,段祈煜将消息瞒的这么紧,连探望都不许,究竟是什么毒?段祈熠看了他一眼:“嘉宁郡主中的毒十分凶险,太子此去寻访医老就是想替她解毒,可惜路上他的马发狂耽搁了时辰,等到达九华宫的时候医老已经被人带走了。” “医老就在本殿下府中,若是大皇子妃能顺利进府,那么医老自会救她性命,否则……平威将军知道该怎么选择。”段祈熠声音依旧含笑,斩风猛然上前一步:“卑鄙!” 文沐宸冷着脸,手指慢慢握紧成拳:“大皇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皇子跟文锦绣并无交集,而且也不跟太子对着来,究竟是为什么要娶她,不惜与段祈煜对峙? 大皇子将手重新背到身后:“自然是因为看上了令妹,医老在我府上,哪怕段祈煜回来也没有办法,本殿下若是一时情绪激动杀了他,没有解药你们根本救不了文锦绣的性命。”卑鄙又如何,他们还不是要乖乖把人嫁过来? 文沐宸眸中积聚起冷意,段祈熠这话他根本不信,文锦绣是优秀,可他并不觉得大皇子会像段祈煜那般钟情于文锦绣,他的眼中有的只是兴趣,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光芒,然而又极快消失,他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淡淡垂眸:“明日锦绣会如约出嫁,殿下放心就是。” 段祈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他也很想现在就把医老带过来替文锦绣解毒,可若是提前解了毒,万一他们反悔可就麻烦了,等到明日礼成尘埃落定,他们想反悔都不行了。他转身准备离开,又想起来什么,转身看着文沐宸:“嘉宁郡主毒性发作的时候只有太子在身边,不要觉得我是害了你妹妹,我是在救她。” 文沐宸温润的眸子波澜不惊:“多谢殿下。” 婚礼当天,将军府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庆,京中官员纷纷来府中道贺,文凛和赵敏兰在前厅坐着,仪态端庄地接受众人心思各异的道贺。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竹华斋却是冷清的如同冰窖,文锦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齐太医脸色凝重地诊脉,文沐宸看到她的样子,藏于袖中的双拳死死握了起来,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段祈煜严密封锁了竹华斋不许任何人探望,文锦绣如今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中了妖术,万一有心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何况若是她清醒,应当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她成了这副模样的吧。 “齐太医,情况如何了?”见齐太医慢慢站起身,文沐宸忙上前问道,齐太医面色凝重地摇头:“最多撑到今晚,若是今晚还不能解毒,臣也没有办法。”文锦绣已经开始落发,这些天他找遍古籍才知道这种毒的名称,这种毒名叫一梦黄泉,顾名思义,中毒之人会昏迷不醒直至死去,这种毒沾染之上并不会立刻发作,但是一旦发作起来,中毒之人则会极快地老去,然后身体慢慢损耗一空,最多只能撑过三日,今晚就是文锦绣的最后期限。 文沐宸闭了闭眼,他根本不敢看文锦绣现在的样子,每一次看到都心疼不已,不能再等了,不管怎样,他只想保住妹妹的性命,他看了影卫一眼,吩咐秋妈妈和碧雨碧晴替文锦绣梳妆更衣,如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甘地低着头,眼眶却是有些红了。 斩风走进来,面色沉重:“花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大少爷背郡主上轿吧。” 文沐宸点点头,面色平静:“去吧。” 如幻再也忍不住:“大少爷,主子不在,您怎么能做这样的决定!” 文沐宸淡淡看了她一眼,握紧的双手慢慢松开,手心里已经掐出了指甲印,声音极轻:“锦绣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如幻如何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一想起来主子跟小姐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小姐却必须要嫁给大皇子,她心里就十分难受,甚至想一剑杀了段祈熠那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然而现在他们连文锦绣是怎么中毒的都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下的毒一无所知,不知道下毒之人自然无法找到解药,除了嫁给大皇子别无他法。 文沐宸见她不说话了,转身走进屋子里将文锦绣背起来,秋妈妈还勉强维持着平静,碧雨碧晴两个丫头眼睛已经通红,却压抑着不敢哭出来,秋妈妈看着他将文锦绣背起,声音颤抖:“嘉宁郡主,大喜了——” 竹华斋的丫头们都跟着道喜,文沐宸听着这些道喜的声音只觉得无比讽刺,背上的人轻如鸿毛,短短几日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他一步步走着,地上的红毯铺满花瓣,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丫头们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都漫上悲凉,四小姐对她们都十分宽厚,从来不曾苛待,不曾想出嫁竟是这样的结果。 文沐宸背着文锦绣一步步走到竹华斋门口,影卫们再不甘心,却也无人阻拦,纷纷别过头不去看,斩风站在门口,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去,这是他第一次违抗段祈煜的命令,但是他相信即使段祈煜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同意,在主子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与嘉宁郡主相比。 文沐宸看了影卫一眼,刚准备迈步走出去,耳边便传来一道急促的女声:“等等!” 花轿进了大皇子府,因为文锦绣病重,拜堂之礼便省去了,直接将人送到了喜房,喜婆将人送进房门便走了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段祈熠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唇角微微勾起,想起曾经在明王府见到的岳琦珊,文锦绣当日一招金蝉脱壳祸水东引之计用的很是精妙,他蹙眉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放在红木喜盘里的喜称,轻手轻脚地挑开了盖头,见盖头下的人正是自己所娶的那人,他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殿下,医老已经带到。”云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段祈熠点点头:“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随即一个精瘦的老者走了进来,他满头白发,胡子花白,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看不出多大年纪,身上也没有背药箱,腰间却挂着一个淡黄色袋子,袋子瘪瘪的,只在底端露出些许棱角。 医老一进门就看到了文锦绣的模样,眉心微微蹙了蹙,看向段祈熠:“你要救的就是她?” 段祈熠点点头:“正是。” 云烈在医老进来的时候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医老摇摇头:“我不救。” 段祈熠眼中却没有多少意外,他知道医老脾气怪异,他若是什么都不说就答应救治文锦绣才不正常,他看向医老:“为何?” 医老嗤笑一声:“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救她?若是我老头子满意你的回答,那么必定尽全力。”换句话说,要是段祈熠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便不会救。 段祈熠微微皱眉:“她是我的妻子。” “算计得来的妻子?”医老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段祈熠眉心猛然皱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医老脸色冷了下来:“你不是真心实意的救人,这人我是不会救的。”平生行医,他唯一的信条就是求救之人必须真心实意,若是真心,恶霸他也救,若是假意,善人他也不救,段祈熠要救文锦绣是不假,只是却不该诓骗与他。 他说着便要走,段祈熠一慌,忙拦住他的步子:“听闻医老行医也是看缘分的,为何不看看你与她是否有缘呢?”他这么说着,心中却是诧异不止,医老素来不与人来往,更是很少理会俗世中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算计了这一场婚事呢?难道有人告诉了他?可是当时他人在九华宫,根本没有消息传过去。 不理会他心中作何想法,医老叹口气朝床边走去,他行医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投缘,他走近看着文锦绣,待看清到底是何情况时,眼眸中慢慢露出震惊:“一梦黄泉!” 段祈熠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可有办法?” 医老并不回答他的话,手指轻轻搭在了文锦绣的手腕上,段祈熠见此情况微微放下心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医老的动作,而床上的文锦绣在医老搭上她脉搏的瞬间,心中像是猛然涌上一阵暖流,她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前行的人,眼前突然看到了光,她眼眸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迸出两个字:“师父——” 她的声音很小,段祈熠只见到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了什么,医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了手:“这女娃跟我有缘,我救了,不过你要出去。” 段祈熠皱眉:“我要看着你救她。”传说医老手里没有救不了的病人,他倒是想看看医老究竟是怎么救人的。 医老像赶苍蝇一般挥着手:“出去出去,不出去我便不救!” 段祈熠没想到医老会直接上来推他,一时没有防备便被医老往外推着走,然而刚到门口却突然脚下一软,随即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题外话------ 卡了一天才码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子正妃 与此同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屋内,看到这幅场景,面上带着阴冷的煞气,他就知道大皇子心思不单纯,他眸中一瞬间带出杀气,刚准备动手,却见医老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段祈煜的手猛然顿住了,眼眸中的杀意慢慢退下去,他不能杀了段祈熠,一来杀了他文锦绣便说不清楚,二来文锦绣怎么中毒的还没有查清楚,杀了他太过草率,医老见他冷静下来,不再说话,走到文锦绣身边,从身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个两指见方的小盒,从里面取出一粒药丸让她服下。 斩风悄然从窗子跃了进来,手脚麻利地把昏迷的大皇子扛到了帘幔后面,免得自家主子看了生气,做完这一切,他如影子一般退了出去,院外那些守卫,若是解决不了,段祈煜也没必要留着他们了。 段祈煜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医老的动作,看到她服下药丸,心微微放了下来,段祈熠自以为占了先机,却不知道多年前他与医老就曾见过一面,凭借前世的记忆,他知道医老是文锦绣的师父,前世跟文锦绣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医老的生活习惯,投其所好自然一见如故,只是医老行踪不定,他们基本没有联系罢了。 此番文锦绣中毒,他从皇后口中得出了医老的行踪,却发现大皇子也在寻找他的下落,京中局势紧张,他正是不放心的时候,索性便由大皇子去做这件事,实际上早已派人说明了情况,医老收到他的信自然没有过多刁难,爽快地跟着大皇子的人回到了京城,只不过段祈熠将他藏的很隐秘,他这些天藏身大皇子府也没能找到,最后决定将计就计。若是平时,以段祈熠的聪明自然不会中计,只可惜他对自己太过自信,加上对医老手法的好奇,医老只用了一点*散就让他失去了意识。 文锦绣服下药丸,只觉得像是被一股热流包裹,十分舒服,她眼前一片黑暗,一道道细碎的光芒朝她身体内涌来,她右肩处又开始灼热起来,渐渐升温,让她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热……” 文锦绣无意识地呢喃,只一个瞬间的功夫,段祈煜便闪到了她身边,紧紧握住她滚烫的手,看着她通红的双颊,一双黑宝石般耀眼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担忧:“阿绣,哪里不舒服?” 他握紧她的手,转头看向医老:“这是怎么回事?” 医老蹙眉,他还没见过这种情况,文锦绣此时浑身都烫的惊人,皮肤也由苍老开始慢慢恢复过来,她手臂上的肌肤寸寸变的紧致白皙,只是一头华发还没有开始恢复,这种情况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是怎么都无法相信的,他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指下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医老眸中一震,看向段祈煜:“你先出去。” 段祈煜一张脸顿时黑了:“不行!” 文锦绣现在的情况,他怎么可能离开她,哪怕他是她的师父,他也绝对不会放任她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医老嘴角抽了抽,强忍住给他一棒槌的冲动:“你不出去,我便没有办法救她。” 段祈煜眸子猛然眯了起来,危险地盯着医老,手却是握的更紧了,医老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气急败坏走了几步:“臭小子,我还会害她吗!” 段祈煜眼眸更加危险,上一世医老是文锦绣的师父,可这一世他们还没有交集,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医老对着这样的眼神,不由更加无力:“我不会伤害她的。” “我要留下。”段祈煜没有深问,一字一字说的坚定,现在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陪着她:“如果不方便让我看到救治过程,我可以闭上眼睛。” 他说完果真将眼睛闭了起来,以他的武功,若是医老真的做什么对文锦绣不利的事情,光凭耳力他也可以阻止,将她的手又握紧几分,察觉到那股热浪一阵阵涌上来,他心中也漫出惊疑。 过了半晌,才听医老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耳边便没了声音,屋子里静的能听到他快速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知不到文锦绣的气息,他心头一紧,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却觉得像是过了几年,若非她的手还被他攥在手心,他已经控制不住睁眼了,段祈煜手心渗出汗来,甚至忘记了呼吸。 “可以了。”医老淡漠的嗓音传来,段祈煜顿时睁开双眼,极速地确认文锦绣的安全,见她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了下去,身上的温度也逐渐降低,令人惊讶的是刚刚还一头华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乌黑,他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医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块干净软布:“臭小子,真是没心没肺,亏的我大老远赶来,你却跟防备洪水猛兽一般防着我,我这个心啊,碎了一地……” 他说着用手中的帕子装模作样的点了点眼角,段祈煜嘴角一抽,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接过他递来的软布,却是没有擦自己额上的汗,而是动作轻柔地替文锦绣拂去额上的薄汗:“她如何了?” 医老擦眼泪的手一顿,随意坐到椅子上:“马上就会醒了。” “果真?”段祈煜狐疑地看着他,医老被他怀疑的眼神刺激到了,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双瑞凤眼瞪的浑圆:“滚滚滚,也就你敢质疑我的医术!” 段祈煜扯唇一笑,不是他质疑他的医术,是他真的不敢拿她冒一丝的风险,活了两世,他看起来什么都有,可父亲是天下的,母亲是四皇子的,后宫争斗不断,前朝错综复杂,所有人畏惧他,敬重他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连从小对他疼爱万分的大长公主都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去掉太子殿下这个称谓,他什么都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甚至不知道他此刻握紧的这个人还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她如果离开,他会发疯的吧…… 医老皱眉看着段祈煜,他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一匹孤寂的狼,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床上的人嘤咛一声,段祈煜身上的冷意顿然消散,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 文锦绣醒来便正正对上一张满是担忧的脸,那张脸已经瘦脱了型,下巴尖的像是能扎人,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见她醒来,那双眸子中的惊喜顿时溢了出来:“阿绣!你醒了!” 文锦绣轻轻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段祈煜紧紧握着,她微微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段祈煜一把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我好担心你。” 文锦绣被他抱紧,察觉到他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眶也有些发热,她一只手被他握紧,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了。” 段祈煜慢慢松开她,轻手轻脚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见她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一双明亮的眸子正温和地望着他,才终于放下心来,文锦绣顺着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一身嫁衣,她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经她提醒,才重又打量着那身嫁衣,刚刚只顾着关心文锦绣的情况,此时那一身嫁衣怎么看怎么刺眼,他脸色刷地黑了,显然不想提起此事,坐在一旁被无视的医老嘿嘿笑了起来:“小丫头,你已经嫁给别人了。” 话一说完,文锦绣就觉得身边的空气骤然变冷,随即只见一块白色的软布直直朝医老飞去,医老吓了一跳,甚至不顾形象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臭小子,你谋杀恩人啊!” 文锦绣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先是震惊,随即划过一抹喜色:“师父!” 医老浑身抖了抖,快速爬起来戒备地看着她:“喂喂喂,不要乱叫啊,我可不认识你!”这丫头,他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刚刚她昏迷无意识叫了师父也就罢了,现在清醒着,自己可不能再被占便宜,他可不想收徒。 文锦绣怔了怔,随即想起重生之后还没有见过医老,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失落,随即又释然:“救命之恩,多谢了。”不管医老认不认识她,她都决定要把他当师父对待,前世他对自己虽然不是悉心指导,但却把他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她,自己这一世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托了他的福。 那抹失落即使很快,段祈煜一直注视着她的情绪,自然是发现了,医老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怎么后背又开始发凉起来,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段祈煜冷冷看向他:“你很闲?” 医老一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指了指帘幔后面:“我说你,要*也不急于一时,总要先把麻烦解决了吧?”他们现在还在大皇子府,这臭小子不会忘了吧? 段祈煜面色不自然地顿了顿,他确实是忘记了,文锦绣一醒来,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看到医老一脸促狭的样子,文锦绣心底划过一抹无奈,医老还跟前世一样没个正形,段祈煜低头看着她:“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你刚刚醒来,不宜太过操劳。” 文锦绣轻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你知道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段祈煜无奈叹口气,将这几日的事情简短说了说,文锦绣眉心慢慢皱起,大皇子此举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据她所知,大皇子虽然对她有些兴趣,但也只是兴趣而已,还没到非她不娶的地步,怎么会趁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若不是段祈煜留了一手没有离京,那么现在自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皇子妃了,大皇子的目的真的是娶她吗? 段祈煜看着那拧着的眉心,眼中疼惜越来越浓,他轻轻抬起手指抚上她眉间,大皇子当日拦住他的马,却在马缰绳上洒了能使马发狂的药,他的目的不是要他的命,只是想拖住他的脚步,只可惜他早心生警惕,甩掉大皇子的眼线之后便无声无息地回到了京中,一直藏身于大皇子府,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这时,门口微微响动一下,斩风快步走了进来:“主子,都解决了。” 段祈煜点点头,影卫的实力他并不担心,现在整座院子里都是他的人了,文锦绣微微抬头,就见斩风身后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身上穿着一身淡紫色绣金线海棠的衣裳,头上只插了一对碧玉琉璃簪,十分简单,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文锦绣的眼眸中带出几分惊讶:“二姐姐?” 文锦绫看了她一眼,微微点点头,段祈煜站起身来:“你们先谈,我在外面等着。”说完便直接拽起医老朝门外走去,斩风极有眼色地将帘幔后面的大皇子扛起跟着走了出去。 文锦绣看着文锦绫,她面上十分淡定,在她记忆中,文锦绫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表情,文锦绫走到她床边,手伸向自己的衣带,淡淡道:“四妹妹,快些换衣服吧。” 文锦绣蹙眉看着她的动作,见她已经将外衣脱了下去:“二姐姐是想李代桃僵?” 她的聪慧自然能看得出文锦绫的想法,自己不会嫁给大皇子,可圣旨已下,花轿也进了门,在外人眼里即使什么都没发生,她也已经是大皇子的人了,文锦绫代替她无疑是让她脱身的最好办法,可不知为什么,她不愿这么做,文锦绫从来没有害过她,她不想她的一生因为自己而葬送在大皇子手上。 文锦绫脱衣服的手顿了顿,慢慢抬头:“四妹妹,嫁给大皇子是你避之不及是事情,对我而言却是求之不得。”文锦绣再不济还占着个嫡女的名分,又是陛下亲封的嘉宁郡主,她是庶女,根本没资格嫁给皇子,若是她不嫁给大皇子,日后的结局也就是为了家族牺牲,她一向心气高,哪怕要为家族牺牲也绝不嫁与匹夫草草一生,所以在文沐宸背着文锦绣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拦下了他们。 文锦绣仍是皱眉,她不信凭文锦绫的聪明会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二姐姐,用这种办法嫁给大皇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受到迁怒?” 大皇子被这样耍了一通,他若是迁怒文锦绫,那她以后在府中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何况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是赐婚她与大皇子,文锦绫代替了她,万一皇帝怪罪下来怎么办? 文锦绫知道她心里的担忧,慢慢转过头看向窗子,由于是娶正妃,大婚的规制很高,窗子上贴着鲜红的双喜字,她的声音极淡:“四妹妹,你不必担心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明白,而且你知道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文锦绣心中一跳,知道她有了想法,她定定看着她:“二姐姐,你真的决定了么?” 文锦绫重新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我而言,求之不得。” 文锦绣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我帮你。” 段祈煜静静站在门口,文锦绫提出要替嫁的时候他也微微吃了一惊,万一段祈熠暴怒,她极有可能被处死,她跟文锦绣并不是多么深厚的关系,竟也愿意做这件事,事实上若是文锦绫不做,他也会找人来代替,只不过他找人是绝不会找这样的官家小姐就是了。 文锦绣打开门走出来,一对碧玉琉璃簪将她一头墨发盘起,她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烛光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帐幔中交叠的影子,她轻轻叹了口气,段祈煜伸手揽过她:“不必难过,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与其为了家族利益做一枚棋子,倒不如为自己争一把,她嫁给大皇子之后就相当于跟文家脱离了联系,又有什么不好? 文锦绣也明白这个道理,想起文锦绫说的那些话,她淡淡笑了笑,文锦绫只希望她能帮她照顾六姨娘,这个二姐看起来冷心冷肺,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对谁狠下心过,包括文锦纤。 次日,宫中,皇帝晚上歇在兰妃宫里,正由兰妃伺候着更衣,就见韩忠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陛下,不,不好了!” 皇帝顿时皱眉:“出了什么事这样惊慌失措的?” 韩忠忙跪在地上:“陛下,大皇子,大皇子他,他……” 皇帝脸色更差,韩忠压下心中的震惊:“今日一早大皇子被发现跟文二小姐睡在喜房之内,嘉宁郡主得知此事,一气之下回府了,文家两位将军闹了起来,要求个公道呢!” “你说什么!”皇帝猛然变了脸色,兰妃正替他扣着领口的扣子,被他突然一吓,手不由自主抖了抖,尖锐的指甲轻轻在皇帝下巴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皇帝一把挥开她的手,皱眉看了她一眼,兰妃忙跪倒在地:“臣妾有罪。” 皇帝自己扣上扣子,转身大踏步往外走去:“去请大皇子!” 此事算是一件丑事,因此皇帝并没有召集太多的大臣,只是传了大皇子,文锦纤,文锦绣以及文凛父子,段祈煜也跟着进了宫,然而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大长公主听闻此事也很快赶到了宫中,皇帝看着御书房中站着的人,只觉得头疼无比。 “陛下,臣的女儿无端受罪,请陛下给个公道!” 文凛率先走上前躬身道,文锦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瞟向某个淡定喝茶的人,以文凛的性格,文锦绫既然跟大皇子有了夫妻之实,他也只会放弃这个女儿而已,绝不会替她讨什么公道,他今日肯做这个出头鸟,定然是段祈煜跟他说了什么。 段祈煜微微挑眉,文锦绣既然想帮文锦绫一把,他当然不介意做的更完美一点,至于皇帝,敢趁他不在的时候将他的心上人偷偷许给别人,就该承担这些后果。 皇帝蹙眉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段祈熠站在下方一言不发,面上显出一抹疲态,而文锦绫则低着头站在一旁,看不出神情如何,文锦绣面色平静,苏青筝紧张地看着她,大长公主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而段祈煜则冷眼与他对视,那双眸子里的不悦丝毫不加掩饰,皇帝心中不由一震,不愿迎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大皇子:“究竟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严厉,究竟怎么回事,明明嫁过去的是文锦绣,他却跟文锦绫睡在了一起? 段祈熠眼底光芒闪动,唇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眼中只有些微失望,却没有多少恼怒:“是儿臣喝多了酒,认错了人。” 文锦绫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昨晚明明是她给他喂了春药,又刻意扮成文锦绣的样子迷惑他,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她原以为他醒来之后会暴怒,甚至会命人杀了她,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吩咐下人为她梳洗,皇帝传召,她以为他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她,没想到他却自己承担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明明是自己算计了他。 不光文锦绫,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连皇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熠儿,你说的是真的?” 段祈熠跪下,十分诚恳道:“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段祈煜微微一笑:“大皇兄既然这么说了,那是不是应该娶二小姐过门?” 段祈熠没有看他,一双眸子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文凛看了他一眼,眼眸眯了眯:“陛下,臣的女儿虽然不才,但此事她却是受害者,还请陛下为臣的女儿做主。” 他说完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文沐宸不言不语走到他身后也慢慢跪下,态度不言而喻。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若是段祈熠说出是文锦绫算计他,那么此事还好说,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的承认了是自己的错,皇帝深深看着段祈熠,他突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了,前几日他还求娶嘉宁郡主,今日就完全变了心性,难道是段祈煜背后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皇帝脸色更冷了,他看向大皇子:“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将文二小姐娶进门吧。” 大长公主面色沉了沉,见皇帝这样快速做了决定,忙开口问道:“那嘉宁郡主呢?” 皇帝蹙眉看了文锦绣一眼:“这件事嘉宁郡主也是受害者,不如——” “不如效法娥皇女英,让她们姐妹共侍一夫如何?”大长公主截下了皇帝的话头,眼中划过深意,皇帝培养文家,但绝不会喜欢文锦绣这样聪慧的女子做皇后,她这个提议皇帝定然不会反对。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带起一抹深意,刚准备点头同意,就见文锦绣上前一步跪了下来:“陛下,臣女不愿。” 皇帝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很少有人对他说不,而文锦绣竟然就这么说出了不愿这两个字,难道嫁给段祈熠还委屈她了?他眼中一沉:“为何?” 皇帝的声音已经带了森然冷意,文锦绣微微抬头:“臣女姐姐遭遇此事心中定然十分难过,臣女无法宽慰姐姐已经十分内疚,更不愿为朝夕之宠与姐姐争斗不休,以致失了姐妹情分,大皇子殿下人品贵重,想必也不愿终日陷于后院之争,所以于公于私,臣女都不会嫁给大皇子。” 她说的是不会而非不愿或者不想,这就是说皇帝同不同意根本没关系,她有足够的信心保住自己不被许嫁,皇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之前还觉得文锦绣是个会藏拙的女子,现在她却锋芒毕露,面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眼眸中平静的让人心头发颤,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他心中却猛然一跳,文锦绣的眼神十分熟悉,仿佛他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再仔细看她的容貌,似乎也多了几分熟悉…… 大长公主不知皇帝心中在想什么,她沉着脸看向文锦绣:“嘉宁郡主既然跟文二小姐姐妹情深,为何会争宠呢,况且姐妹二人相互照应难道不好么?” 文锦绣极快地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正在沉思什么,面上慢慢浮现一丝笑容:“当年公主殿下与扶鸾郡主也是姐妹情深,为何不同进定国公府相互照应呢?” 扶鸾郡主是先帝妹妹的女儿,与大长公主是表姐妹,当年定国公得胜归朝,扶鸾郡主对他一见倾心,可惜定国公最后求娶的是大长公主,而扶鸾郡主伤心之下远嫁大漠,大长公主很清楚扶鸾郡主的心思,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共侍一夫,这么多年定国公膝下只有一女,却连个妾室都不曾纳过,大长公主本人就是一个不能接受丈夫三妻四妾的人,却要她效法娥皇女英?真是笑话。 大长公主听她说起这件事,面上神情顿时难看起来,她提其他事她都可以反驳,可是却提起了扶鸾郡主,若是她反驳,那就是打了自己的脸,毕竟当年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若是不反驳却要眼看着文锦绣逃开这一回,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着实难受的很。 段祈煜以拳抵唇轻咳两声,不可一世的皇姑母有一天也会被吃的死死的,嗯,他的媳妇儿果然不是寻常的庸脂俗粉可比的。 文锦绣朝皇帝磕了个头:“陛下,臣女的父兄皆为国尽忠,文家上下更是以陛下为重,以江山为重,姐姐受了这等委屈,臣女想求陛下看在文家为国尽忠的份上给个恩旨,准许姐姐嫁给大皇子做正妃。” 若是她不求这个恩典,以文锦绫的身份,哪怕是她受了委屈,最高的身份也只是侧妃,既然不能帮她留住大皇子的心,不如就帮她坐稳了正妃之位,日后哪怕再添新人,作为正妃也不至于太过委屈。 皇帝眉心已经能夹死一只苍蝇,盛夏的季节,御书房闷热难耐,即使是清晨,太阳出来热气也很快翻腾上来,让人心头烦闷的厉害,段祈煜上前一步:“父皇,这件事既然是大皇兄的错,于情于理都应该补偿文二小姐,虽然二小姐的身份做正妃有些不妥,但既然父皇要给恩旨,不如多加一道,既全了嘉宁郡主的一片真心,也能彰显天家恩德,安抚老臣之心。” 皇帝看着低头说话的段祈煜,抬手捏了捏眉心,段祈煜这话就是提醒他,文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文沐宸遭刺杀,千羽寒寻仇,文锦绣中毒……皇帝却一点都没帮忙,若是说千羽寒寻仇和文锦绣中毒两件事是文家的私怨,文沐宸遭遇雪狼伏击失了武功一事,皇帝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一个交代,现在文家的女儿又出了事,他还好意思坐视不理吗? “太子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封文二小姐为正二品平宜县主,赐婚给大皇子,二人既然已经完婚,便挑个吉日拜堂吧。”皇帝有些不情愿道,文锦绫跟段祈熠已经圆房,昨日虽然办了婚礼,可一来太过仓促,二来没有拜堂,只能算是成了半礼,就算是娶到的是文锦绣,他们还是要挑个吉日拜堂摆宴的,因此倒算不得失礼。 文锦绫唇边淡淡扯出一抹苦笑,文锦绣此举虽是为她好,却也阻了娥皇女英这个提议的后路,毕竟她一个庶女做正妃,文锦绣身为嫡女怎么可能居于她之下?不过有了平宜县主的名分,加上她身为正妃,在府中的日子确实会好过许多,想到这里,她看向文锦绣的目光带了几分感激,随后向皇帝谢了恩。 段祈熠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大长公主脸色阴沉下来,手指不由攥紧了,明明是好计策,可段祈熠竟然连反驳都不反驳,白白便宜了文锦绫,着实让人心里憋闷。 苏青筝看了看大长公主的脸色,唇角动了动,手心也微微沁出薄汗,在皇帝准备让众人退下的时候,她突然朝中间走去,大长公主心中一跳,腾地站起身:“陛下!” 皇帝还未说出口的“退下吧”卡在了喉咙里:“长姐有什么事吗?” 大长公主快步走到中间,躬身行礼:“陛下,常言道,好事成双,今日既然赐了大皇子与平宜县主的婚事,不如也请陛下给个恩典,为云华与太子赐婚。” 文锦绣闻言心中不由一跳,十指瞬间冰凉,即使一早知道大长公主的心思,等她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她下意识看了段祈煜一眼,后者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担心,大长公主这样着急,根本就是发现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圣旨将他们绑在一起,但她今日注定是要失望了。 大长公主不去看苏青筝满面惊愕的脸色:“云华与太子青梅竹马,二人互通心意已久,陛下何不成全了他们?” 皇帝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大长公主,眸中却染上了点点笑意,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不得不说大长公主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跟他是一样的,都不想看着文锦绣日后坐上皇后之位,这么说来,这个提议他应该答应啊! 苏青筝忙上前一步跪下:“陛下,筝儿不愿嫁给太子,筝儿要为自己求个恩典!” 皇帝眼中兴味更深:“哦?什么恩典,筝儿不妨说说看。” 大长公主忙道:“陛下,筝儿还小——” “长姐,朕在问筝儿的话。”皇帝淡淡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大长公主微微咬牙,袖中的手死死攥到了一起,不甘地闭口不言了。 苏青筝轻轻磕了一个头,看了文沐宸一眼,坚定道:“筝儿喜欢平威将军,求陛下成全。” 大长公主几乎站立不住,她毫不犹豫道:“不行!” 皇帝蹙眉看着苏青筝,他在思考她话的真实性,大长公主自小跟太子亲近,女儿也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培养的,按理说没有人会拒绝一国之母的诱惑,而苏青筝却毫不犹豫拒绝了,转而追求一个已经失了武功的废物将军,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 苏青筝定定看着皇帝:“求陛下成全。” 皇帝眼眸动了动,落到一直跪地不说话的文沐宸身上:“平威将军,筝儿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可愿娶她为妻?” 苏青筝转头看着他,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虽然那日他接受了她,可是她还是怕,文沐宸给她的感觉是如此捉摸不透,她只怕一眨眼他便又恢复了之前淡漠的样子,她甚至没有敢问他当日究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被那一句她要去和亲的话惊到了,也不敢问他心有所属是真是假,所属是不是她,她生怕问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生怕问了他就不属于她了。 所有人都看向文沐宸,文锦绣手指也攥紧了,此时此刻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文沐宸双眸扫过心思各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苏青筝脸上:“臣……” ------题外话------ 啊啊啊!怎么办,突然又想虐一把了……你们会不会揍我≧﹏≦【顶锅盖】 第一百三十章 我想吻你【甜!】 “臣愿意。” 良久,文沐宸的声音才轻轻落下,苏青筝顿时怔愣在原地,甚至连欣喜都忘了,文锦绣轻轻松了口气,文沐宸对待感情方面总是太过犹豫,好在这一回没有让人失望。 皇帝正正看着下方跪着的二人,一个面色淡然,一个带着怔愣,眼神却是出奇的一致,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大长公主猛然转身看着文沐宸:“本宫不同意!” 文沐宸不闪不避迎着她的目光,每一次都是苏青筝努力坚持,每一次都是她坚定不移,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不会再推开她,那么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应该由自己去承担,他定定看着大长公主,声音虽轻却坚定不移:“臣对云华郡主倾慕已久,还请公主殿下成全。” 苏青筝这一回是完全愣住了,文沐宸会答应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以他的性格还是会躲避的,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下去,没想到他不光同意了,还第一次挡在了自己身前说出这样的话。 大长公主被他们气的手指颤抖:“倾慕已久?你有什么本事护住筝儿,你现在早已不是那个文武双全的平威将军,若是她日后再因你受伤,你要怎么护她周全?你若真的为她好,就不该跟她走得太近!” 皇帝蹙眉看着大长公主,现在在场的除了皇室成员就是文家人,倒也不算给外人看了笑话,段祈煜淡淡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大长公主是气糊涂了,其实就算苏青筝不向皇帝求婚,皇帝也不会同意把她嫁给自己,苏家手握重权,皇帝不喜欢文锦绣这样聪明的女子做未来的皇后,自然也不会希望是苏家这样的权臣。 文沐宸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拳,文锦绣双眸一瞬间漫出冷意,文沐宸生性骄傲,骤然失了武功,他表现的十分平静,可她知道他在意,尤其是九幽山之后,他对自己武功尽失这件事更加难以忍受,大长公主这样说出来,还是当着皇帝的面,这就是告诉皇帝他以后再也没办法为国效力了,再也不能为国杀敌,对于他这样的人,无异于奇耻大辱! 段祈煜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还没说话,只听文沐宸道:“臣会尽力,绝不让郡主受委屈。” 他声音平静,面色也平静如常,大长公主却是冷笑起来:“尽力?你有什么力可尽?” 苏青筝再也忍不住,转向大长公主就要替文沐宸说话,文沐宸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随后慢慢松开示意她不要冲动,这是他们的事情,自然该由他来解决:“臣会重新拾起武功,日后定然会护得郡主周全。” 大长公主气极反笑:“好啊,再过一个月就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狩猎了,你若能再今年的狩猎比赛中拔得头筹,我便同意此事。” 文锦绣皱眉看向大长公主,皇家每年狩猎去的并不是猎场,而是与大漠相连的漠北森林,森林中猛兽频出,所以每年参与狩猎的都是武功高强的精锐,狩猎比赛则是比三天之内所猎到的猎物多少以及凶猛程度,若要拔得头筹,除了要猎到足够多足够凶猛的猛兽,还需要防备其他人的争抢,比赛结束之时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因为段祈煜从来不参与这样的活动,往年拔得头筹的都是江云骁,这就意味着文沐宸不光要斗过猛兽,还要跟江云骁正面交锋。 段祈煜双目中泛出点点冷意,狩猎过程中死伤不论,若以文沐宸以前的武功他们根本无须担心,可他现在的能力,别说那些猛兽,就是五皇子那样的草包都打不过,若是狩猎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 “好。”文沐宸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苏青筝一双眼睛顿时瞪大,他疯了?! 看够了戏的皇帝这才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虎父无犬子,朕就知道平威将军会同意,既然长姐这么说了,那么朕就给你们做个见证,若是平威将军真的做到了长姐的要求,朕亲自为你们主婚,如何?” 文锦绣淡淡瞥了一眼皇帝,暗道一声老狐狸,大长公主为难文沐宸,皇帝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文沐宸失了武功,若是他能展示出他的其他价值,那么皇帝才会继续用他,否则也只是养一个闲人罢了,皇帝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文沐宸的表现罢了,若他能让他满意,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也损失不了什么,还可以均衡苏家的势力,若是不能让他满意,那他就要考虑扶持新人了。 段祈煜当然也看出了皇帝的想法,他脸上冷意森然,皇帝永远是皇帝,考虑的永远是利益,今日他会这么对待文沐宸,万一有朝一日轮到文锦绣,以皇帝的性格更加不会手下留情,他还是应该早做准备。 文锦绣出了御书房,清晨的凉意已经完全消退了,太阳慢慢升起,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她却感觉到一阵阴冷之气,不是错觉,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一切就像是一根线一样,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她中毒那些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那幕后之人的目的,除了要她的命,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她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暗光,但仔细去想时又什么都抓不住了。 文锦绫既然已经成为大皇子妃,便直接回了大皇子府,大皇子站在御书房门前的玉阶上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看不出情绪。 御书房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有段祈煜笔直地站在皇帝桌案前,英挺的眉毛微微皱起,显示出他此刻的不悦。 皇帝看了他半晌,段祈煜冷笑一声:“父皇若是没有什么事,儿臣先告退了。” 他说着就要往出走,皇帝握笔的手顿时紧了:“站住!” 段祈煜的步子顿了顿,却是没有转身,皇帝看着他那副模样,不免有些头痛:“这次是朕的不是。”对于这个儿子,十几年来他算是了解他的性格的,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得先放软了态度才好说话。 段祈煜面上的冷意这才缓和几分,他慢慢转身看着皇帝:“父皇,儿臣希望没有下次。” 皇帝将手中的朱砂笔放下,慢慢站起身子走到一幅画前,画上画着的是大月山河图,他长长叹口气:“虽然是朕的错,但这件事并没有错,你身为大月的太子,未来的君王,你可知道你的责任?” 段祈煜不语,皇帝伸手从桌案上拿过他的玉佩,放在手里细细摩挲着,玉佩的材质是上好的暖玉,放在手里仿佛能察觉到它的呼吸:“大月,大满,南离三国分割天下,你可知为何历来大月跟南离是死敌,跟大满却是姻亲?” “大满是个神奇的国度,每一任大月的君王都必须娶大满女子为皇后,这不仅是因为大满可以帮助大月抵抗南离,而且有大满人坐镇,大月的国力才会昌盛,大满的运术实在是很奇妙,你以为大月一步步昌盛成为三大强国之首只是靠自己么?其中一大半的功劳都在大满,只不过大满人凡事低调而已。你的妻子,早在出生时就注定了,即使不是大满皇室的公主,也应当会是大满郡主,绝不是文锦绣那样的女子,她什么都帮不到你,反而会拖累你。” 皇帝从来没有说过这些,段祈煜微微皱眉,前世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些,前世皇帝骤然驾崩,太后以一人之力排除众议他才得以立文锦绣为后,皇后当时没有一点反对,但他没想到过了十三年之后她会骤然出手。 “那又如何?”段祈煜压下心中所想,冷笑问道,纵然皇帝说的是事实,但那又如何?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妻子只能是文锦绣,绝不会是别人。 皇帝被他的话问的身形一僵,随即唇边带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到面前的山河图上:“煜儿,你的责任是大月的子民,儿女私情要不得。” 段祈煜轻轻一笑:“若是天下的代价是与自己不爱之人相守,那这责任与我何干?若是为了天下便要置她于危难之中,那我负了天下又如何?若这便是代价,那这天下,不要也罢。”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帝位,只是一出生便被皇帝选中而已,这么多年来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只是不断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以前他觉得什么都可有可无,那就坐一回天下又如何?直到遇到文锦绣,心中一直空着的地方一瞬间被填满,他的生活才有了味道,所有的争斗也只是为了她而已。 皇帝握着玉佩的手一瞬间握紧了,他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山河图,手指越发用力,几乎要将手中的玉佩捏碎,他一字一字道:“若你执意如此,朕会废太子。” 段祈煜哈哈笑了两声,转身走出御书房,只在皇帝耳边留下一句话—— “父皇随意便是。” 段祈煜走后,皇帝一个人在御书房站了很久,定定望着眼前的山河图,曾经也有一个人,也是在御书房,跟段祈煜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当时他年幼,在御书房外看到那一幕,先帝就是这样看着面前的山河图,告诉那人要以天下为重,而那人也是如段祈煜一般,“父皇随意便是”六个字让先帝静默良久,最终收回了那枚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没有这个身份,那人什么都不是,多得是人要害他,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后悔。 “皇弟,我的儿子,跟你还真是像……” 御书房中,皇帝的声音低的仿佛呢喃,那双眸子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愧疚,怀念,无奈亦或者悲伤,成为帝王太久,他已经忘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将军府,老夫人得知一早发生的事情,不知是喜还是悲,赵敏兰则生生掰断了一支上好的楠木筷子,她以为自己说动了六姨娘,可没想到六姨娘也是个奸猾的,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还顺道卖了个面子给文锦绣,想也知道,文锦绣感激她们的帮忙会怎么对待六姨娘,幸好自己挑唆六姨娘的话没有证据,不然以文锦绣的手段,她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穗玲满面担忧看着她:“夫人,六姨娘不会供出咱们吧?”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怕什么,无凭无据的,她能做什么?何况六姨娘又没有真的毒害她。” 赵敏兰这么说着,心中也十分奇怪,按理说文锦绣害死了文锦纤,六姨娘应当对她十分怨恨才是,可她居然忍着没有下手,这太不可思议了。 文锦绣回到府中,所有人见了她都蹲身行礼,她点头应了,慢慢朝桐华院走去,下人们都发现四小姐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比之前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仿佛一夕之间,她身上多了些上位者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老夫人看着掀开帘子走近来的女子,眼眶不由自主红了,她一把拉过文锦绣的手,手指颤抖地抚上她的侧脸:“瘦了,瘦了……” 文锦绣抬手覆住她的手背,老夫人对她还是疼爱的,赵敏兰提议杀了自己的时候她还护着自己,这就足够了,她微微笑了笑:“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摇摇头,拉着她坐在身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文锦绣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句,明明只有几天没有跟老夫人在一起说话,却感觉恍如隔世。 自打文锦绣昏迷,老夫人对她的担心就没有停止过,此时见到她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听文锦绣说起御书房中大长公主的要求,老夫人脸色顿时白了:“漠北森林连着大漠,那么凶险的地方,你大哥如今……” 文锦绣心底摇了摇头,老夫人担心文沐宸的安危,她如何不担心?只是昏迷了这几日,有些事情她反而看的明白了,哥哥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人保护着,段祈煜不是神,他也是个会累的人,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况且因为自己的缘故就要他护着文沐宸,这不光是自己太过于自私,而且还会伤了文沐宸的自尊心,她的哥哥从来不是软弱之人,他决定的事就去做好了,自己会全力支持他,就像他曾经全力支持自己一样。 老夫人絮絮叨叨说着,无外乎担心狩猎凶险,想要文锦绣劝说文沐宸,文锦绣无奈笑了笑:“祖母,大哥是全家的骄傲,他理应是人中龙凤。” 老夫人不说话了,好好的孙子成了这样,她每次看到他都觉得酸涩无比,那个孩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忍受了那么多,他心里比他们任何人都难过。 沉默良久,老夫人突然抬头:“你大哥的身体,或许可以去求一求明王府。” 文锦绣慢慢蹙眉:“明王府?” 老夫人点点头,跟她说起这几日明王府的事情,明王妃用不光彩的手段娶了岳琦珊做儿媳妇,原以为岳琦珊会哭闹不休,谁知新婚不过一个月便转了性子,还特地找人医治明王世子,说来也巧,恰好塞北之地来了一个走南闯北的郎中,对于心智不全之症颇有研究,不到七天便将明王世子的心智不全之症治好了,明王世子好了以后全然不复之前的样子,不仅开始在读书上用功,而且对武术也开始勤于练习,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经入了门。 既然明王世子那样的病症都能治好,那么文沐宸只是中毒失了武功而已,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呢。 文锦绣眉心慢慢蹙起:“那位塞北郎中……” 老夫人提起他,也是满面不可思议:“说也奇怪,世子妃将他请进府中,却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明王世子病好之后此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是继续云游去了。” 文锦绣心中猛然一跳,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明王世子转变如此之大,真的只是因为心智健全的缘故么?岳琦珊一心想要嫁给太子,被设计成了明王世子妃,竟然这么容易改了性子,若说没有鬼她根本不信。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脑中忽然闪过那日在永明侯夫人葬礼上遇到岳琦珊的画面,那日她所说的话,明显是知道文沐宸的情况,也知道老夫人发生意外,如果她记得没错,那日岳琦珊碰了碰她的袖子…… 她脑中那道光越来越亮,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段祈煜和文沐宸等人明察暗访都找不到下毒之人,原因就在于他们一心盯住了江家和府中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过下毒之人跟自己可能并无太大的交集,况且当日岳琦珊的动作极其隐蔽,若非今日老夫人提及明王世子的转变,她根本不会想到那日岳琦珊的异常,一梦黄泉毒性剧烈,岳琦珊不过一个闺阁千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毒药,她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至于幕后之人是谁,文锦绣脑中突然闪过一张不可一世的脸,她微微勾起唇角,原来在这里。 回到竹华斋,竹华斋的下人们都跪了一地,看到文锦绣回来皆是喜极而泣,秋妈妈红着眼眶跟碧雨碧晴站在门口,这些日子以来提心吊胆,如今看到人好好的站在这里,仿佛重获新生的不止是文锦绣。 “恭迎小姐回府,请小姐安!” 下人们异口同声,这一声包含了太多情感,文锦绣眼眸微动,碧雨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碧晴嗔怪地看着她:“小姐回来是大喜事,哭什么!” 她这样说着,却也是忍不住滚下泪来,秋妈妈擦了一把眼睛,走上前扶着文锦绣回到屋子里:“小姐大病初愈,快些回屋子里歇着吧。”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了握秋妈妈的手,碧雨碧晴连忙跟了上来,如幻早就按照段祈煜的吩咐,在房间里备下了上好的补品,文锦绣一进来,她便强笑着迎了上去:“小姐。”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着眼中却含着泪,不免也有些动容:“你们守了我几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碧雨皱皱鼻子:“奴婢不累,奴婢要守着小姐。” 碧晴也跟着帮腔:“小姐,奴婢们都想念您,就别赶奴婢走了。” 秋妈妈微微摇了摇头,温声劝道:“小姐刚回来,定然是累坏了,让小姐好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小姐,侧夫人来了。” 文锦绣眼眸微顿,赵敏兰来,多半是为了挑唆六姨娘对付她这件事,她自以为了解六姨娘,实际上却不知道,六姨娘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嫡夫人当年害的她失了孩子再也无法生育,她对嫡夫人的恨是刻到骨子里的,这些年来文锦纤处处跟她作对,几次三番坏她的事,她对这个女儿早就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最后的结果也是她自作自受罢了,何况文锦绣最终并没有要文锦纤的性命,而是命人换下了她许给了一个老太监,加上她帮着处理了嫡夫人,六姨娘不光不恨她,反而还很感激她,这件事她做的十分隐秘,整个将军府也就只有六姨娘和文锦绫知道而已。 “就说我已经休息了。”文锦绣淡淡吩咐了一句,最初将赵敏兰迎进将军府只是用来制衡嫡夫人而已,现在看她的心思,分明是要做第二个嫡夫人,看在她以前帮过自己的份上,她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只要不犯到她头上,赵敏兰做什么她都不会多加干涉。 小丫头点点头出去了,碧雨伺候着文锦绣换了轻便的衣裳,文锦绣伸手捏了捏眉心,自打醒来就觉得眼睛十分酸涩,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有些困了,碧晴忙服侍她上床歇息,秋妈妈亲自在小厨房炖了些补品,只留碧雨与如幻在身边服侍着,几人都慢慢退了出去。 入夜,太子府悄然冒起火光,不知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那火越烧越大,竟也没有一个人前去救火,火光冲天中,一道月白色的人影站在屋顶上,笑的狡诈无比。 文锦绣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斑驳地落在她脸上,她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到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正靠在床边看着她,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一身月白衣袍不染纤尘,头上的白玉冠更趁的他整个人清冷高贵,美的不可方物。 文锦绣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段祈煜见她的模样,唇边笑意更深,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她清晨醒来的样子,不由伸手捏住了她小巧的鼻子:“阿绣,早。” 文锦绣不满地皱起眉头,伸手打下那只乱动的手,慢慢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段祈煜低低笑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昨日太子府失火,孤无处可去,只得暂住征南将军府上。” 太子府失火?文锦绣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拉过段祈煜的胳膊上上下下看了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失火了……”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段祈煜将她瘦弱的身躯紧紧揽在怀里:“阿绣,你在担心我吗?” 文锦绣默默翻了个大白眼,这不是很明显吗? 段祈煜将她抱的更紧:“我很高兴。”他发现,自文锦绣醒来之后对他的态度便好了许多,不像之前时而冷漠时而温和,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情谊,那是跟他一样的深情,他轻轻拉开怀中的人,与她静静对视,文锦绣被他炽热的眸子看的有些不自在,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 “阿绣。” “嗯?”文锦绣应了一声,抬头看向段祈煜,刚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鼻音,听起来十分可爱,段祈煜心中仿佛被挠了一下,白皙的俊容顿时有些微红起来。 “我好想你。”段祈煜微微垂眸,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吓到床上的人,他是很想她,想的心都痛了,不是那个对他封闭心房的女子,他想念她信任他的模样,在意他的模样,关心他的模样,每日每夜都在想。 文锦绣刚刚还微红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饶是她再淡定,面对某只妖孽的时候也是功力尚浅,段祈煜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像个孩子一般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简短回复:“没。” 段祈煜委屈:“为什么?” “懒。” 文锦绣没好气道,她醒来之后发现段祈煜比之前更无赖了,知道在她昏迷那几日他做的事情,她心底说不动容是假的,她没有想到段祈煜真的去杀皇后,其实那些话只是她的气话而已,她知道了段祈煜在皇后心中的地位之后,对他除了心疼就是心疼了,当日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哪里会真的逼着他去杀皇后,更何况皇后身边还有邬笃在,万一受伤怎么办? 段祈煜听到她的回答,一时被噎在了那里,正当他准备继续耍无赖的时候,就感到文锦绣的手轻轻覆在了他手上,她的声音带着疼惜:“以后不要那么傻了。” 没有说是什么事,然而段祈煜却明白了,执起那只白嫩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只要你高兴,什么我都听你的。” 文锦绣身子微微一颤,段祈煜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涌上一阵燥火,盯着那樱红的嘴唇顿时有些失神,不由自主便靠了过去,文锦绣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呼吸,一双水眸微微抬起,只见段祈煜的脸已经到了面前,他伸手挡在她后背与墙之间,避免墙壁太凉让她不适,双眸望着她,里面是满满的柔情,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阿绣,我想吻你。” 文锦绣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随即想起段祈煜为她做的事,从前世到今生,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眼前,她心中顿时也涨的满满的,微微点了点头,段祈煜得到准许便不再犹豫,然而两唇就要碰到时,文锦绣却猛然伸出手指挡在了二人之间,段祈煜眨眨眼,委屈地望着她。 文锦绣被那眼神看的有些心虚,但想起自己脑中刚刚闪过的想法,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太子府怎么会失火的?”太子府守卫森严,又有段祈煜的影卫把守,怎么可能好好的失火? 段祈煜委屈的表情顿时收住了,眼中极快地带出一抹讨好的笑:“阿绣……” 文锦绣的表情越发危险:“说。” “嘭——” 房门猛然紧闭,几只飞鸟被这声音惊的直直飞起,段祈煜一张俊脸险些被拍到墙上,如幻尽职地守在院门口,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下人们一早便被打发去做其他事了,碧雨碧晴也躲在自己房间不出来,秋妈妈在小厨房里忙碌一早上,听到这声音不由从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身月白色衣裳的人影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揉了揉鼻子,一个闪身没了人影。 如幻:“丢人啊丢人!” 将军府后花园,文沐宸看着满脸郁色的段祈煜,仍是那般温润的笑,眼中却闪烁着点点促狭:“绣儿脾气是怪了点,殿下多担待吧。” 他自然是向着自家妹妹的。 段祈煜颓然地坐在亭中,堂堂太子殿下什么都不怕,却被一个小女子搞的一个头两个大,但他却甘之如饴,想到皇帝在御书房中跟他说的话,他眼底极快地划过一道暗光,若是真的废太子,那么他以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他的敌人都潜伏在暗处,只等他跌落云端,只不过,段祈煜何曾怕过什么?只要能护住那个小女子,哪怕他做乞丐都可以。 文沐宸淡淡看了段祈煜一眼,手上腿上都缠了极重的沙袋,而他本人正在一个木人阵里面与阵中的木人对打,多年练武,他的招式十分稳当,只是缺了内力,身体不再亏虚之后,他再练习以前的招式便很顺手了,格挡,出拳,踢腿都十分准确,当然那些木人也不是好对付的,都是极其坚硬的铁桦木,铁桦树比之寻常的树木还要坚硬数倍,甚至刀枪不入,文沐宸现在没有内力,全力打在上面可想而知有多痛,而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眉毛皱都没有皱一下。 距离狩猎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文沐宸自知时间不多,饶是他再如何下功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没有内力,他出招便没有力量,这样的招式根本无法对敌。 段祈煜半眯着眼看他,时不时上前帮他,段祈煜的武功要比文沐宸强的多,有他的指点,文沐宸又练过武,进步自然飞快,文锦绣走过来便看到文沐宸一人对抗木人阵与段祈煜的情景,段祈煜没有用内力,只是单纯用招式跟文沐宸对抗,帮着他进步。 “哈哈,都在啊,老头子也来凑热闹!” 文锦绣身后响起一道声音,随即只见一精瘦老人以一种奇怪的步法几步走近了木人阵中,段祈煜见他进来,一个闪身便退了出去,饶有兴趣地看着阵中的两人。 “小子,你没有内力?”医老接了文沐宸一招,诧异看了他一眼,文沐宸眼眸坚定,手上动作却是一下不停,以行动回答。 医老站在阵中,看着略过自己面前的拳风不断皱眉,终于在文沐宸再次出拳攻击木人时迅速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太慢!” 他说着迅速松开文沐宸的手,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木人,同时脚下移动,一个呼吸之间便出拳打到了一个木人,木人上立刻多了一道痕迹,文沐宸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刚刚医老根本没有用内力,而那身影却仿佛一道闪电,不,比闪电更快!快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医老将拳头换了个方向,速度却是放慢许多,朝着文沐宸打了过来,文沐宸知道医老这是要帮他,当下不再犹豫,直面迎上了他的拳风,医老根据他的情况快速调整着自己的速度,语速飞快:“若无法用内力取胜,便用速度夺巧,太慢!太慢!还是太慢!” 文沐宸不敢马虎,出招的招式跟着医老的速度逐渐加快,医老循序渐进,将速度保持在文沐宸觉得吃力却又不会抵抗不了的范围,待他习惯之后便又加快,阵外的二人只看到两道影子快速飞舞着,阵中的木人时不时被击中,发出一阵阵响声。 二人练习着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从清晨到中午,文沐宸一下都没有停,医老也不放松,始终将速度保持在文沐宸觉得吃力的范围,出招招式也是千奇百怪,文沐宸之前练的武功适合内力深厚之人,而医老所出招式招招都以速度取胜,角度刁钻,速度飞快,宛若飞鸿惊影,宛若蛟龙出海。 文锦绣定定看着阵中之人,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是激动,更是感动!她能清晰感觉到文沐宸此刻内心的激动,仿佛被折断翅膀的飞鸟重新得以翱翔! ------题外话------ 嗯,没亲到~接吻少儿不宜【严肃脸】大哥要崛起了,有木有很激动~o(^▽^)o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攀龙附凤 凉亭中,碧晴已经命人备好了茶水鲜果,文锦绣与段祈煜对面而坐,目光始终落在木人阵中的人身上,文沐宸自小练武,木人阵更是日日都会进,有了医老的帮助,他越发游刃有余,那道影子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 段祈煜见她开心,唇角也慢慢勾了起来,越发觉得把医老带过来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文沐宸如今的情况,若是没有名师指点,哪怕努力个三五年都不可能再有以前的成就,而医老不仅仅是杏林高手,还是一名隐世高手,由于天生筋脉受损无法练习内力才致力学医,但却从来没有荒废过学武的念头,穷尽一生之力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文锦绣定定看着阵中二人,最初的激动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她情绪恢复的极快,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袭白色水烟纱罗裙,墨发被一支碧玉簪挽起,仿佛一幅水墨画,段祈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觉得不管什么时候看,她的样子都那么赏心悦目。 “你这个时候留在将军府,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师父帮助哥哥?”文锦绣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碧玉簪,她从前只知道医老神秘,却不知道他究竟神秘到何种地步,刚刚看到他的武功,她心底惊讶了好半晌,若不是段祈煜跟她解释,她甚至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医老。 段祈煜微微摇头:“不仅如此,一月之后就是狩猎,万一有小人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有我在这里也能护住你们,况且这一次你中毒的事情太过于蹊跷,将军府也不是安稳的地方。”文锦绣昏迷期间,文凛等人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若不是文锦绣是文家的女儿,他真想立刻带着她离开这个冷血无情的地方。 想到赵敏兰挑唆六姨娘杀了自己,文锦绣双眸慢慢露出光芒,赵敏兰很聪明,不像嫡夫人事事都要捏在手里,她很懂得利用身边的一切,如今府里的下人各个都在夸她,可见收买人心她做的十分得心应手,她唇边微微勾起笑容:“狩猎,历年都是江家人出风头的时候,江云骁虽然被废了世子之位,可只要有永明侯和江云赫在,他就不会倒下,有些账,也是时候算一算了。” 木人阵中,文沐宸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医老眸中慢慢露出一抹赞赏,像文沐宸这样练武多年的人,失了武功很少有这么平静的,文沐宸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自暴自弃的样子,反而沉下心另辟蹊径,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能有所大成的人。 宫中,皇后看着窗外炽热的阳光,一个宫女跪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两枚精致的赤金镶翡翠护甲,皇后随意拿起一枚看了看,慢慢套在了手指上:“太子留在将军府了?” 小宫女不敢回答,垂着的头更低了,皇后也不着急,慢慢把护甲都戴在了手指上,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鬓,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嗤笑一声:“还是太年轻,难成大器。” 邬笃刚刚走到宫门口,便听到了皇后的声音,心中不由微微一颤,走上前:“微臣拜见娘娘。”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宫人们退下:“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件事要你去做。” 邬笃恭敬地跪在地上:“但凭娘娘吩咐。” 皇后慢慢起身,长长的华服拖到地上,绽开一朵金色的花,她走到一处木架前,伸手从架子上的花瓶里扯下一朵花慢慢揉碎:“大满内乱频发,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吞没,去选一个合适之人送去满都,你知道该怎么做。” 邬笃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一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在这一个月内,文沐宸的武功突飞猛进,即使没有内力,但速度却是以往的数倍,而文锦绣却嗜睡的厉害,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八个时辰都在睡,脉象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每当问起医老,医老都是笑眯眯地模样,几人看他这样,担心略略去了几分。 皇家狩猎需前往漠北森林,漠北森林位于大月与大漠交接地带,纵横八百里,是为两国分割的界限,每年前往狩猎的人选除了精挑细选出来的官家子弟,还有一部分是皇帝钦点的女眷,后妃之中,皇后需得留守宫中以防有什么变故,因此皇帝只带了云妃,兰妃,文锦绣作为一品郡主,自然在人选之列,与苏青筝同坐一辆马车。 “难得出来一趟,在京中都快把我憋死了。”苏青筝撩起车窗的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文锦绣含笑看了她一眼,马车颠簸看不得书,她便靠在车厢壁上假寐,漠北森林路途遥远,赶路都需要走个七八天,即使段祈煜特地命人在这辆马车上加了软垫,她还是觉得疲累的不行。 苏青筝透过车窗,依稀能看到前方赶路的车马,狩猎的队伍很长,文沐宸与段祈煜等人骑马走在前面保护皇帝,中间是女眷及后妃的马车,随行的官员不少,女眷的马车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最后面则是随行的军队,个个身穿银甲,手执长矛,皆是大月的精锐。 她们马车后方跟着的正是明王府的马车,明王世子大病初愈,王爷十分欢喜,便带着他一同前往漠北森林,明王府的马车十分气派,两匹上好的幽月宝马威风凛凛在车前走着,车夫小心地赶着马车,一只戴着白玉扳指的手随意搭在车窗边,微风撩起车帘,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 岳琦珊掀开车帘就见到往这边看的苏青筝,一双傲然的眸子里漫出几分不屑,红唇轻轻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知跟车夫吩咐了一句什么,原本走的好好的幽月马突然快了几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她们的马车,马车猛然被撞,苏青筝一个不稳差点摔倒,立刻命车夫听了马车,愤然跳下马车走向后面:“你们为什么撞我们的马车!” 她们的马车停了下来,明王府的马车自然无法再往前走,丫头上前掀开一半车帘,露出岳琦珊那张描画精致的脸:“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云华郡主,郡主不在自己马车里坐着,跑出来做什么?幽月马性子烈,万一发起狂来伤到郡主可就不好了。” 苏青筝听她话里明显的威胁之意,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岳琦珊,你们撞了我们的马车,请你道歉!” 岳琦珊嗤笑一声:“谁让你们走的慢呢,跟老牛拉车似的,幽月宝马施展不开,只好撞上了。” “你!”苏青筝气的咬牙,明王是皇帝的堂弟,加上明王世子之前多年心智不全,皇帝对明王一家十分宠爱,明王世子恢复之后更是龙颜大悦,赐下无数金银珠宝不说,还给了岳琦珊一品夫人的诰封,京中传闻明王世子对岳琦珊言听计从,明王夫妇更是对这个儿媳妇喜欢的不得了,岳琦珊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 “郡主还是早些让开路吧,这车队这样长,你挡在这里不要紧,拦住了后面马车的路耽误了行程,你担待的起么?”岳琦珊唇边带着嘲讽的笑,她笃定了苏青筝拿她没有办法,她现在是整个明王府的红人,谁敢对她不敬? 苏青筝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以前没出嫁时仗着武安侯府欺负京中的小姐们,如今嫁到了明王府,原以为她会跟明王世子那个傻子度过一生,谁知明王世子的病居然好了,不光如此,世子病好之后对世子妃极为宠爱,京中人人都在羡慕岳琦珊运气好,也不知她这样的人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 她上前一步:“岳琦珊,你撞了我们的马车就应该道歉!” 岳琦珊像身后的车厢壁上靠了靠,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世子,她好凶啊!” 苏青筝满脸怒气看着她,不等她反应,顿时一道劲风从马车中袭来,将她整个人都逼着退了几步,随即一道含着笑意的男声响了起来:“不喜欢,本世子帮你教训她就是。” 从马车上下来的文锦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心中微微一跳,走到明王府马车前,温声道:“打扰世子赶路,多有得罪,还请世子莫怪。” 马车里静默一瞬,随即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滚!” 苏青筝被那一阵劲风打的胸口一痛,文锦绣握住她的手腕,发现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段智衍刚刚出手并不重,众目睽睽之下伤了苏青筝难免惹出事端,见她还想说些什么,不由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多言,朝着马车走去。 一进马车,苏青筝顿时咳嗽起来,文锦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替她倒了一杯水,苏青筝一口气喝下,愤然道:“明明就是他们有错在先,竟然还这么无理。” 文锦绣无奈摇摇头:“她现在是明王世子妃,你何必跟她计较一时长短?明王世子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他刚刚下手再重一点,你可没有现在这么轻松了。” 想起刚刚那一下,苏青筝还心有余悸:“明王世子恢复不过一个多月,竟然能到如此地步?” 文锦绣没说话,面上带出几分沉重,这次狩猎注定不会平静,岳琦珊这么对待苏青筝,一来是恨大长公主设计她断了她嫁给太子的念头,二来也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刚刚的情况未尝不是向她宣战,既然如此,她等着就是,敢害她的性命,她们之间可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呢! 这件事只是行车途中的小事,没有人会在意,马车行了几日终于到达了狩猎驻扎的围场,众人下了马车就地扎营休息,皇帝则亲自带人前去勘察地形。 下了马车,文锦绣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开阔起来,不同于京中,这里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潮湿,阳光明媚地洒在地上,脚下是开阔的土地,天空很低很蓝,放眼望去几乎要与地面连成一线,几朵白云悠然飘在天空之上,令人心旷神怡,甚少出门的官家小姐都被这场景惊呆了,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讨论着,文锦绣不愿凑那个热闹,便带着如幻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里风大,小心吹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文锦绣肩上一暖,一件月白色的披风便落到了她身上,她没有回头:“这里还是老样子,一样的天一样的地。” 段祈煜轻轻一笑,前世每次狩猎文锦绣都会跟着,对她而言实在是没什么乐趣,她之所以会来,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讨一讨之前的利息罢了,朝如幻摆摆手示意她下去,段祈煜转头看着她,跟她一起走着:“我以为你会怀念这里。” 文锦绣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目光渐渐放的很远,前世段祈煜每次狩猎都会带上她,可惜自己身体不好,十次有九次都因舟车劳顿而生病,每每这个时候都是他亲自照顾她,后来他心疼便不想再让她来,偏偏她喜欢这里开阔的风景,段祈煜只好由着她,因为她的缘故,他从没有好好打过一次猎,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我怀念的不是这里的地方。”而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后面的话文锦绣没有说出来,段祈煜却听出来了,多年心意相通,她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伸手将她的手包进自己宽大的手掌内,文锦绣没有挣扎,手掌微微反转,将他的手也紧紧握住,袖子垂下刚好遮住二人交握的手,段祈煜面上神情没有多少变化,那双眼睛却是晶亮无比。 文锦绣的目光逐渐落到远处,只见浓密的森林上方突然升起一团黑云,看起来十分奇怪,她不由蹙起眉头:“那是——” 段祈煜看了一眼:“那是毒王蜂,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毒王蜂繁殖的时候,漠北森林气候潮湿,毒王蜂大多都在此聚集。” 文锦绣眉心慢慢皱起,毒王蜂不同于其他蜂,被它蛰一下浑身都会红肿不堪,而且它不像普通蜜蜂那样蛰一下便会死,毒王蜂的尾针极其细小,毒液都存在于尾针之中,若不是成群结队出现,一般这样的蜂是不会被人发现的,漠北森林有这种东西无疑更加危险。 段祈煜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拉着她朝湖边走去:“毒王蜂喜好群居,而且一般只在固定区域活动,每次狩猎都会把有毒王蜂的地方标注出来,你不必担心。” 文锦绣微微抿唇,再抬头看那些毒王蜂,果然只聚集在那一处地方,段祈煜带着她走到湖边,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此处已经走近了林子里面,漠北森林除却浓密的树木,里面却有一条河流纵跨整个森林,河流尽头有一汪湖泊,正好被树木遮住。 等走到湖边的时候,文锦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段祈煜将她带到了哪里,她不由疑惑地看着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段祈煜不语,拉着她走到一棵树下,随即松了她的手,在手上抹了些奇怪的东西,三两下上了树,从树上捧下一只手掌大的白羽鸟儿,那鸟儿浑身洁白,只有头顶有一块金色羽毛,红亮的喙看起来十分精神,窝在段祈煜手里看起来很是听话。 文锦绣诧异地看着他像献宝一般把鸟儿递到她面前,不由抽了抽唇角,段祈煜看到她的表情微微一笑:“这可是金翎白羽王,有灵性的。” 他手里的鸟儿仿佛是回应一般咕咕叫了两声,文锦绣失笑,不由伸出手指点了点鸟儿的头:“这是鸟王?看起来呆呆笨笨的。” 段祈煜不以为意:“人不可貌相,鸟当然也不可貌相。” 文锦绣见他手上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不由疑惑:“它这么温顺,莫非是你手上用了什么东西?” 段祈煜笑了起来,他做什么都瞒不过她,金翎白羽喜好松香,这林子里有松树的地方便有金翎白羽的踪迹,文锦绣刚刚没有注意到,金翎白羽王刚刚所在的树就是一株千年古松。 他单手捧着鸟儿,另一只手拿出一块淡黄色的蜡状物递给文锦绣:“这个,松香。” 文锦绣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到那只鸟儿身上,体型娇小,正温和地在段祈煜手指上蹭脑袋,看起来并不是凶猛的鸟类,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精光闪烁,看起来又绝非善类,金翎白羽是漠北森林中最常见的鸟,它们生性温顺却并不软弱,一旦发起进攻便要把敌人彻底击败才肯罢休,更重要的是,金翎白羽乃是毒王蜂的天敌。 段祈煜带她来的目的就是这只金翎白羽王,眼下目的已经达到,便与她相携着离开,将她送回帐篷才离开。 不远处,一道人影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一双美目中迸射出恨意,凭什么文锦绣就可以跟他那么亲近,明明她就是个害人精,可是却都向着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怎么,看不过眼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岳琦珊肩膀微微颤抖一下,随即冷笑一声:“文锦绣害我在那个傻子身下……”她说了一半,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了,身边的男子抬手勾起她的下巴,魅惑一笑:“现在不是了。”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岳琦珊看着那张脸,明明是一样的容貌,但灵魂不一样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不同了。 她面上浮现一丝迷蒙之色,对面的男子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帐篷,说出口的话极尽冷漠,却十分淡然:“不喜欢,杀了就是。” 文锦绣刚回到帐篷,就见一长相颇为水灵的婢女等候在帐前,见她走过来,下巴微微抬了抬:“嘉宁郡主,我家王妃要见你!” 文锦绣眼睛眨了眨,眼前的婢女她认得,是明王妃身边的细水,她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明王妃要见她?她可不记得自己跟明王妃有什么交集。 细水见她沉默不语,不由皱起眉头:“嘉宁郡主,我家王妃要见你!” 文锦绣这才看向她,微微一笑:“那就请姐姐带路吧。”语气恭敬可爱,乍一听还只当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细水白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朝一个帐篷走去,不就是个假嫡女么,凭着运气好做了郡主,可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真正的高贵和这种暴发户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打心眼里看不起文锦绣这样的女子。 如幻皱眉,十分不满细水的态度,狩猎不同于其他,文锦绣只带了她在身边伺候,此时见人如此轻视文锦绣,如幻眼中顿时露出不满之色,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冲动,跟着细水朝帐篷走去。 明王府的帐篷十分宽敞,明王妃穿着一身蓝色绣银线云纹的衣裳坐在上首,头上发带上垂下一颗蓝宝石正点在眉间,她如今已经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保养的却十分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她静静看着走进来的女子有一瞬间失神,她身份贵重,见过的人也多,文锦绣眉眼间透露出几分熟悉,而那人……她脑中顿时想到高位上某人,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压了下去。 文锦绣恭恭敬敬朝明王妃行了大礼,明王妃上下打量她几下,面上缓缓浮起笑容,命人赐座,慢慢地询问她的年纪,父母,看似是随意说话,实际上却在观察她的一言一行,身居高位久了,她看人的眼光越发的毒辣,文锦绣言行举止皆透出高贵,这样的女子只是将军府一个假嫡女,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文锦绣温顺地回答着明王妃的话,明王妃越看越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寻常,不由坐直身子:“是个聪明的姑娘,本妃听说,你与太子走的很近?” 果然又是为了段祈煜。文锦绣唇角微微扯了扯,低头道:“太子殿下与臣女哥哥乃是至交,哥哥疼爱臣女,便走的近了些。” 明王妃听她的回答,眉头却是慢慢拧了起来:“你可知京中流言蜚语无数,皆是你与太子之间的事情?” 文锦绣蹙眉,京中流言这样纷乱,多半是有人搞鬼,可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终究还是跟他们有关,明王妃不等她回答:“太子是人中龙凤,绝不可以有这样的污点在,况且他日后是要娶大满女子为妻的,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不应存了攀龙附凤的想法。” 文锦绣听到这一句,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明王妃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些话,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的,除了皇帝再没有别人,也就是说皇帝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段祈煜可以不在乎皇后的想法,可他能不在意皇帝吗?皇帝对他器重爱护,又多年亲自教导,夹在皇帝跟自己之间,他又如何选择呢? “太子为你做的已经很多了,你若不想他日后受委屈,还是应该尽早离他远一些。”明王妃蹙眉看着她,其实她对文锦绣的印象并不是多好,心中还为着上一次她逃婚的事情有些不自在,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文锦绣居然偷梁换柱,这无疑是打了明王府的脸面,想想皇帝赐婚大皇子与她都能被她逃过去,让大皇子成为了京城的笑柄,她更是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可小觑。 听到这句话,文锦绣刚刚沉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坚毅起来,段祈煜为她做了那么多,所求不过是她的真心相对而已,若是她此时退缩了,岂不是将他之前付出的真心都弃若敝履?她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是什么人王妃比我更清楚,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的住,不然那人也不会请王妃来说服我。”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不好跟文锦绣一个女子说这些事情,但明王妃身为女眷,大可以长辈的身份跟文锦绣谈谈,以她的身份做这件事并不过分,明王妃面上顿了顿,皇帝确实劝过段祈煜,只是他却铁了心,无奈之下才请自己帮忙提点文锦绣,若她聪明,便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不该肖想,偏偏她这么一说让她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文锦绣话里就一个意思——有问题去找段祈煜啊,找我做什么? 反正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就交给他处理好了。 文锦绣看了明王妃一眼,恭恭敬敬行礼退了出来,心中不由有些憋闷,皇帝对她已经不是不喜欢了,甚至是忌惮,或许在段祈煜大闹凤栖宫的时候,或许在更早,一个帝王的忌惮对她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今日自己当面回绝了明王妃的话,就是在变相告诉他们,她要跟段祈煜在一起,以皇帝的性子,这次狩猎怕又要生出许多变故。 如幻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壮着胆子道:“其实明王妃的话,小姐不必太过在意,一切交给主子处理就好。”她家主子好不容易才换得小姐的真心,万一被人三两句挑拨了,那可真是要哭死了。 文锦绣失笑看着她,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甚至不需要读心术便可知晓,她狡黠地眨眨眼:“那当然,他惹出来的麻烦自然该他解决。” 明王妃帐中,文锦绣走后,岳琦珊才从外面慢慢走了进来,看到明王妃的样子,上前一步道:“母妃,您看到了吧,文锦绣就是一个心眼狭小不尊不敬的女人,这样的人若是留到以后必成心腹大患,万一爬上高位,怕是会记恨母妃今日的话呢!” 明王妃十指紧握,长眉紧紧拧在一起,岳琦珊看了她一眼:“母妃,太子殿下是被她迷惑了,咱们可不能不防着啊,再说她之前那样戏弄您,根本就是对您不敬。” 明王妃面上一顿,目光不由落到了岳琦珊身上,当初她和大长公主商议的世子妃人选是文锦绣,可惜最后却被那丫头摆了一道,害的明王府向武安侯府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许了许多好处,一提起这件事,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岳琦珊面上带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左右看了一眼,轻声走上前在明王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明王妃微微蹙眉,沉思良久,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休整了一天的军队都恢复了元气,皇帝命人将昨日勘察的地形图分发下去,他穿着一身金黄色铠甲骑在马上,威势十足,几位皇子皆是一身银甲骑马立在他身后,而段祈煜却没穿铠甲,一身月白色衣袍骑在马上,他的马是一匹雪白的银月驹,只有头顶处一撮红毛,颇有些马中之王的味道,文沐宸一身青衫,身上披了一件灰绿色披风,迎着清晨的风剌剌作响。 第一日狩猎只是让众人活动筋骨,范围也并不远,皇帝率先带着一对人马进了森林,随即大皇子不言不语跟了进去,四皇子不屑地看了文沐宸一眼,胯下的黑色宝马长鸣一声冲进了林子,江云骁驱马上前,见文沐宸的样子不由嗤笑:“平威将军身体好了?狩猎场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作为长辈,别怪我没提醒你。” 文沐宸淡淡笑了笑:“多谢舅舅提醒。” 他这样的回答,让江云骁感觉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他冷笑一声:“文沐宸,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上一次没能要了你的命,这一次绝不会失手。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轻踢马腹慢慢朝森林之中走去,云松冷冷看了江云骁一眼忙跟了上去,不远处的帐篷里,一双眸子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深意。 大部分会武功的官宦子弟都前去森林之中狩猎,围场之中便剩下了女眷,女眷们讨论的话题永远是男子,都在猜测谁能在今年的狩猎当中脱颖而出,有几个出身武将世家的小姐不甘无聊,便纷纷跑下围场骑马,射箭,文官世家的小姐们不会那些,便兴致勃勃地为她们加油助威。 由于大长公主赶路有些疲惫,苏青筝一早便没有出来,而是在帐中陪着,文锦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到围场中的女子身上,如幻见她有些兴趣,便悄声道:“为首的那位是副都御史林怀和之女林安静,副都御史向来重视武学,因此他家的子女都会骑射,旁边那位玫红色衣裳的是工部侍郎袁策之女袁倩,袁小姐身后那位湖蓝色衣裳的是抚远将军谢威之女谢玖,有抚远将军教导,谢小姐的骑射也是一流。” 文锦绣安静听着,目光落到谢玖身上,抚远将军威名赫赫,他的子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她刚刚却看到谢玖的骑射还不如林安静,阳光下谢玖的眉眼看起来英气十足,她骑马的姿态很美,三人之中想不注意到都不行,而林安静傲然走在众女之首,上挑的眉眼之间满是算计。 “嘶——” 耳边传来一阵长鸣,文锦绣慢慢回神,只见三人已经停了马,正朝众人走来,林安静一身大红色骑装,随手将马鞭丢给下人,脸上满是傲然之色,刚刚她在马上一箭射中靶心,引得无数小姐欢呼,她们都是文臣的女儿,不像武臣这样重视骑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废物而已。 “林小姐的骑射功夫越发精湛了。” “可不是嘛,没看谢小姐都赶不上她了……” “嘘,当心抚远将军夫人听到。” 耳边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文锦绣有些无趣,便打算带着如幻回帐篷,然而刚准备起身,一人却挡在了她面前,那人皮肤细白,身形高挑,眼角眉梢皆上挑,红唇不屑地勾着:“嘉宁郡主出身征南将军府,哥哥又是颇得陛下喜爱的平威将军,听闻郡主跟哥哥关系十分要好,想必也会一些骑射功夫了,正好无聊,不如咱们比试比试。” 文锦绣抬眉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正是众人刚刚夸赞的林安静,她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转向右边,岳琦珊正在那里含笑看着这一切,直直对上文锦绣的目光,眼中露出轻贱之色,文凛甚少管教子女,之前有嫡夫人在更不会想到要让她学习骑射,可眼下的情况她若是不接受,旁人不会说文凛如何,却会说她丢了文沐宸的脸,所以她一定会答应。 林安静不满地看着出神的文锦绣:“嘉宁郡主莫非目中无人惯了,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听到她的话,文锦绣缓缓转过头,岳琦珊未出嫁前便与林安静交好,岳琦珊出嫁之后身份水涨船高,她自然跟她走的更近,岳琦珊成为明王世子妃后便学聪明了许多,很多事情都不再亲自动手,林安静这一回怕又是被人当枪使了。 文锦绣慢慢站起身子,像如幻使了个眼色:“既然林小姐相邀,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林安静勾唇:“好,那就以那边的红带为界,先到者射靶,射中者为胜。” 文锦绣顺着她的手看去,围场一头挂着一条红丝带,距离起始位置约七八里,最北面已经有人选好了两匹马,林安静走到一匹马之前,伸手扯出马缰绳一个翻身上了马,文锦绣也不犹豫,轻轻摸了摸马的脑袋便翻身上了马背,行动利落腰背笔直,让一众等着看她笑话的女子都吃了一惊。 林安静看了她一眼,眼中带出一抹诡异的光芒,谢玖骑马走到二人身后,举起手中的马鞭:“预备,开始!” 话音刚落,林安静的马便如离了弦的箭一般向前窜去,文锦绣不慌不忙扬鞭,马儿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惊心赛马【甜!】 林安静的骑射功夫十分精妙,在一众夫人小姐中乃是数一数二的,她一身红色骑装宛如烈火,身后的斗篷随风剌剌作响,看起来英气十足。 文锦绣紧随其后,既不距离太远,也不超过她,她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水烟纱罗裙,整个人看起来略显单薄,马缰绳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她双眸微眯,落后在林安静半步。 林安静耳边传来马蹄声,她微微侧目,只见文锦绣的马已经在她身后,她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微微放慢了速度,在文锦绣的马与其并肩而行时猛然转了方向勒住马缰绳,她身下的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在文锦绣头顶投下一抹荫翳。 “小心!” “危险!” 高台上坐着的小姐们顿时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有的已经不由自主站起来,若是那马蹄落下,即使踢不到文锦绣身上也会落到她的马身上,正在狂奔的马骤然被外力攻击,想也知道马一定会受惊,文锦绣一个弱女子,现在男子们都不在,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她根本控制不了。 文锦绣握着马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拉紧了手中的缰绳,转身直直面对着就要落下的马蹄,同时身体向后倒去,整个人仰面朝上挂在了马背一侧,马儿被她的力道带的偏了几分,林安静的马蹄直直擦着文锦绣脚面落到了地上,马蹄落地的那一刻,文锦绣快速翻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银针,林安静的马离她很近,她快速出手,手中的银针极快地刺进了她的马脖子里,林安静的马骤然受惊,痛苦地嘶鸣一声,刚刚落下的前蹄猛然又抬了起来。 文锦绣的银针刺入马脖子的时候,她迅速调转马头,手中马鞭猛抽马臀,马儿长鸣一声,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林安静大惊失色,她没想到文锦绣会反而惊了她的马,她快速握紧了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想要它安静下来,而马儿却忽然发了狂,在原地不住地跳跃起来,马背上的林安静不敢松手,死死抱住马脖子,险些被颠下马去,文锦绣眼中闪过微光,手中缰绳抖了抖,马儿便转了方向,朝着林安静奔去。 众人刚刚还在为文锦绣的处境担忧不已,没想到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就完全变了情况,眼看林安静就要被颠下马背,众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文锦绣却调转马头去帮她了,高台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文锦绣的看法又高了几分,刚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林安静故意撞她的马,她不光没有记仇,反而要帮助她,不愧是皇帝亲封的郡主,有勇有谋,心地善良。 文锦绣到了林安静身边,一手轻拍马头安抚着马儿,防止它受惊,另一只手朝林安静伸了过去:“把手给我!” 林安静看了她一眼,恨恨咬牙:“贱人,你滚开!” 文锦绣猛然蹙眉:“把手给我,我救你下来!” 林安静冷笑一声,面上神情却是猛然变了,她快速出手,一把扯住文锦绣手中的缰绳,文锦绣为了救她,双手握的并不紧,她扯住马缰绳的瞬间,马儿猛然吃痛,嘶鸣一声前蹄便高高抬了起来,文锦绣双眉一凛,两匹马现在的情况都十分狂躁,不知是不是刚刚吃痛的缘故,她身下的马瞬间狂躁起来。 “怎么回事!” “马受惊了!” 高台上的小姐们纷纷站了起来,岳琦珊看到这一幕,唇角慢慢勾了起来,文锦绣既然敢算计自己,那自己当然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她轻轻伸出食指在唇上点了点,暗中一个人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见此情景眼眸微凛,手中快速弹出一颗小石子,直朝着文锦绣的马而去。 如幻看到这一幕,心不由提了起来:“小姐!” 文锦绣眼中冷意蔓延,在马儿发狂的瞬间便做出了决断,她果断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马脑袋里,马儿猛然吃痛,抬起的前蹄忽而失了力气,身上巨大的力道几乎顿时将文锦绣甩了出去,如幻早就防备着自家小姐落马,此时见她被甩出去忙飞身上前,二人一同摔倒在草地上。 变化只在一瞬间,那射出的石子还未到文锦绣的马身前,就见她的马颓然倒了下去,文锦绣身后正是林安静的马,那颗石子便正正打中了她的马,她的马原本就在狂躁之中,被这颗石子一击顿时如同被点了火的炮仗一般,疯狂向前冲去,林安静惊叫一声,手中的缰绳顿时有些松动,这时,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便射中了马的两只眼睛,那匹马哀鸣一声,随即痛苦地跳跃起来,由于眼睛被射中,它更加狂躁,林安静根本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手中的缰绳便脱了开来,整个人直直地飞了出去。 围场极大且没有遮挡的地方,她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重重落到了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而那匹马被伤了眼睛,也不管方向就横冲直撞起来,正好冲向林安静的方向,林安静刚刚落到地上还没人上前扶她,马儿却发狂朝她奔了过来,马蹄重重踩到了她腰鼓间,随即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匹马发了疯到处冲撞,如幻忙将文锦绣护在身后,只听又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箭射穿了马腹,那马儿才哀鸣一声倒了下来,汩汩流出一滩鲜血。 高台上的小姐们见两匹马都安静下来,忙快步走了下来查看二人的情况,如幻从地上爬起来,忙将文锦绣扶起,众人纷纷围了上来,礼部尚书家的王小姐见她站了起来,不由忧心无比:“郡主,你没事吧?” 她一开口,众位小姐纷纷都开口询问她的情况,文锦绣安抚地朝众人笑笑,刚准备说些什么,一张愠怒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众人忙跪倒在地:“拜见太子殿下。” 段祈煜满面怒色,听到影卫禀报她跟林安静赛马,他生怕出了什么变故忙赶了回来,恰好看到她摔到地上被如幻接住,生气之下,他直接射向林安静马的眼睛,林安静手里没有握缰绳,毫不留情地便被甩了出去,此时看到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女子,他又是后怕又是气恼,偏偏当着众人的面什么都不能说。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跟着众人一起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段祈煜真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抱在怀里好确认她是否无恙,但这个想法也只能压在心中,他冷冷挥手让众人起来:“没事吧?” 短短三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担忧,文锦绣摇摇头,面色苍白:“臣女没事,不知林小姐怎么样了?” 她问起林安静,众人才想起去看她的情况,只见林安静整个人痛苦地半躺在地上,身后的婢女将她扶都扶不起来,她胸前的衣服都被鲜血染湿了,混杂着泥土看起来极其狼狈。 “静儿!” 一道女声响起,随即只见一华服美人快速冲到了林安静面前,一把挥开扶着她的婢女,惊慌失措地看着怀里的女子,正是林安静的母亲,副都御史夫人,林安静还在不住地吐血,林夫人心疼不已,忙掏出帕子替她接住吐出来的鲜血,一双美目瞬间泛起泪花。 “出了什么事?” 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 文沐宸跟着皇帝回来,一眼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文锦绣,立刻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快步走近,见她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放下心来:“没事吧?”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文沐宸蹙眉,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皇帝面色冰冷看着这一切,一直没说话的谢玖见状,不慌不忙走上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越听皇帝的神情越冷,林夫人听了整件事的经过,一把擦干了眼泪,指着谢玖怒声道:“照你这么说,事情全部都怪我女儿?文锦绣做什么不好偏要赛马,出了事情就不负责吗!想必你是看着文锦绣出风头,故意抹黑我女儿的吧?抚远将军府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要讨一个假嫡女的好!” 谢玖皱眉,面上染了怒意:“林夫人,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抚远将军府再没有骨气,却也不会做那等俯首做小之事,刚刚的情况大家都看得明白,林小姐主动挑衅文小姐要与她赛马,怎的是文小姐的过错?况且林小姐惊马,文小姐不计前嫌前往帮助,她反而想要置人于死地,若非文小姐当机立断杀了发狂的马,恐怕已经横尸当场,这样的狠毒女子竟然出身副都御史府,林夫人好家教!” 抚远将军位高权重且为人刚直不阿,谢玖身为他的女儿,旁人说别的都无所谓,但侮辱抚远将军府绝对不行,将门子女身上自有一股傲骨,任何人胆敢犯其家族绝不轻纵。 文锦绣看了谢玖一眼,她看似是个直脾气,可心思却是玲珑的很,这段话既说明了事情是经过,告诉皇帝是林安静惹出的错,偏偏又故意提起是她杀了发狂的马,在场的男子大多都是勇武之士,不会不知道杀了一匹发狂的马有多困难,更何况当时她身在马上,这样的行为就是许多男子都做不到,偏偏她做到了。 林夫人被她说的面色惨白,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 “好了,今日之事朕已有定论,林小姐挑事在先,怨不得嘉宁郡主,不过她也受到了惩罚,此事就此作罢,大家都累了一天了,都回去歇着吧,请太医来为两位小姐治伤。” 皇帝面色冷肃,直接下了结论,林夫人怔愣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皇帝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林家吃下这个哑巴亏?她猛然皱起眉头:“陛下!”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皇帝不耐地挥挥手,转身便离开了,文锦绣冷眼看着林安静的模样,眸中冷意森然,胆敢害她的性命,那就把她的命赔给她好了,至于挑唆林安静的岳琦珊……她的目光落到众人之外的岳琦珊身上,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有明王府护着,她只要不犯什么出格的错误都不会有事,那就等着吧,很快她就会犯错了。 回到帐中,文凛赶忙请了太医进来,倒不是说他有多关心这个女儿,只不过眼下文锦绣是文家最出色的女儿,她绝不能出什么闪失。 太医跪在地上为文锦绣诊脉,竭力想要忽视身后两道刺死人的目光,文沐宸还好一些,段祈煜的目光简直要把他的皮剥下来,文锦绣无奈地看着床前的两人,见太医手都在发抖,不由轻声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刚刚不小心扭到脚了,太医给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就是。” 太医如蒙大赦,忙点了点头到桌子边开方子,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却觉得过去了许久,等开好了方子,如幻亲自送太医离开,文沐宸看她脸色也不像刚刚那样苍白,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门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随即一人快步走了进来,她穿着秋香色绣芍药花的衣裙,人还未进,声音已经落了下来。 文锦绣转头看向她,一双美目里露出点点笑意:“郡主怎么来了?” 苏青筝偷偷看了文沐宸一眼,闻言先是红了脸,继而轻轻咳嗽两声走了进来:“我听说今天围场出了意外,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文锦绣摇了摇头,示意她坐下:“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扭伤而已。” 苏青筝皱起眉头:“我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你也是,既然那个林安静想害你不成,干嘛还要回去救她呢?要不是她拉住了你的马缰绳,你也不会受伤。” 文锦绣微微笑笑:“好歹是一条性命。” 段祈煜闻言看了她一眼,他可不觉得文锦绣是这么好心的人,对待敢伤她性命之人还如此宽容。 苏青筝叹口气:“你就是太好心了,那个林安静跟着岳琦珊,没少作恶伤人,你没见她受伤都没多少人理会么,人缘差到如此地步,也就你肯帮她。” 段祈煜见文锦绣只顾着和苏青筝说话,心中顿时冒起了酸泡泡,而苏青筝却还不自知,依旧拉着文锦绣的手说个不停,段祈煜脸色越来越冷,文锦绣瞥到他的脸色,想笑又憋着,文沐宸无奈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上前一步拍了拍苏青筝的肩膀:“绣儿刚刚受了惊,该让她好好休息。” 苏青筝脸色腾地一下红了,文沐宸很少对她做些亲密的动作,加上一个多月来他日日忙于武功,更是少有时间陪她,现在哪怕碰碰肩膀,都让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立刻站了起来,主动拉过文沐宸的手:“那我们去外面!” 文沐宸被她猛然握住手,面上先是一僵,继而失笑:“好。” 她注定会是他的妻子,又何须介怀呢? 文锦绣看着相携离开的二人,目光不由变得柔和,段祈煜脸色也缓和不少,走到文锦绣床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她刚刚因为憋笑而通红的脸色:“好笑吗?” 文锦绣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那只大手已经移到了她鼻子上,段祈煜手指轻轻用力捏住了她的鼻子:“嗯?真的很好笑?”故意看他吃味儿,她却在那笑的不能自已?嗯,很好! 文锦绣怔怔看着他,忘记了动作,半晌才眨了眨眼,识趣地摇摇头,段祈煜这才松了手,又轻轻伸出食指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一双眸子极尽宠溺之色:“下不为例。” “你今天……”文锦绣低声道,段祈煜今天分明是故意射了林安静马的眼睛,以他的能力若要一箭毙命也不是不可能,可他偏偏射中了眼睛,给那匹马留了余力,不光将林安静甩了出去,还从她身上踩了过去,想也知道,林安静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提起此事,段祈煜眉眼间顿时染上冰霜:“不过是一点利息。” 不管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林安静有了害她性命的心思,那就别怪他狠毒,横竖这件事也查不出来什么。 文锦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淡淡道:“你这样做,旁人看不出来,陛下是肯定知道的。” 段祈煜冷笑一声:“知道又如何?他们总在教导我不要被儿女情长左右,一心把我培养成冷血无情的帝王,可那个帝位我并不稀罕。”之所以去夺,也只是想将更多的权力握在手中,给她安稳而已。 文锦绣抬眸直视着他的目光:“今日明王妃见我了。” 段祈煜眼中顿时亮起光芒,明王妃召见文锦绣的事他也听影卫说了,包括文锦绣的回答,但听别人说是一回事,她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她肯把这件事告诉他,就是肯依赖他了,这一点让他十分开心,他目光灼灼:“我知道。” 文锦绣嘴唇动了动:“你……”当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话未说完,她唇畔就被两片温热覆盖,顿时将她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她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生怕吓到她,段祈煜只是浅浅一吻,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在那诱人的樱红上轻轻摩挲着,带起一阵阵的酥麻。 如幻刚好送药膏进来,见此情景不由惊呼一声红了脸:“奴婢什么都没看见!”语毕慌忙放下药膏跑了出去,斩风正在外面守着,见她这样跑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上前道:“出什么事了?” 如幻翻了个大白眼:“主子在里面,能出什么事?” 斩风愣在原地,忽而明白过来,轻轻咳嗽两声继续守在了原地。 帐中,文锦绣一张脸已经红透如煮熟的虾子,始作俑者却在那里笑的满脸春风,她瞪了他一眼,而段祈煜却无赖地凑上来:“你这样看着我,是再来一次的意思吗?” 文锦绣恨恨咬牙,转过身不理会某个无赖,段祈煜成功的将人惹炸毛了,以拳抵唇轻轻笑了几声,起身从桌子上拿过药膏,放在鼻尖闻了闻,太医开的是上好的伤药,他拿着药膏走到床边,直接掀开了文锦绣腿上的被子,将她一双玉足放到了腿上。 文锦绣一个激灵:“我自己来。” 段祈煜挡住她的胳膊:“别动。” 说着轻轻伸手褪下她的袜子,只见白皙的脚背上已经青紫一片,脚踝处肿了一圈,他刚刚还如沐春风的脸色顿时又冷若冰霜:“今日太过冒险了,下次不许再拿自己当诱饵。” 他语气严厉,手上动作却是十分轻缓,修长的食指沾着药膏轻轻在脚背上打着圈,很好的缓解了那阵火辣辣的疼痛,文锦绣没说话,林安静的马虽然没有踢到她的马,但马蹄落下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她脚背上擦过,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又扭伤了脚踝,刚刚她看似淡然,其实双脚的疼痛已经很难忍受,而段祈煜早就看出来她是故作坚强,才不断转移她的注意力。 文锦绣轻轻点头:“今天你有没有注意到谢玖?” 段祈煜手中的动作轻柔无比:“抚远将军的女儿?”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到今天在场的有哪些女子,只不过文锦绣提起,他便想起这个人来,抚远将军谢威,年轻时曾随先帝征战四方,数次救先帝于危难之中,谢家祖上也是开国功臣之一,与其他功臣不同的是,当初开国先祖想要给谢家封王,谢家家主却拒绝了,并且上表给皇帝,恳求谢家人功勋不世袭,不封王,不称侯,只愿为大月守住每一寸国土,谢家每一个人的功勋都是自己一寸寸打下的,跟祖先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文锦绣点点头,今日谢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她一开口,皇帝甚至没有问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就下了定论,若不是谢玖在,她也不会返回去救林安静。她根本没打算救下林安静的性命,一来是在众人面前博个名声,二来她注意到谢玖一直看着她们,自己在林安静马上扎银针的动作很隐蔽,众人都不会发现什么,但在谢玖的角度还是能看出端倪的,只不过不能确定而已,而她回去救林安静就打消了她的怀疑,毕竟若是她真心想害林安静的性命就不会返回去救她不是吗? 段祈煜涂好了药,将被子重新给她盖上:“谢家人代代良将,从先祖绵延至今根基不可谓不深厚,偏偏谢家祖先有那三道家训在,功勋不世袭,不封王,不称侯,这三点看似谢家吃了大亏,可实际上却是防着帝王忌惮,谢家那位先祖可是聪明的很。” 历来帝王忌惮的都是功高震主的武将,更是忌惮一门勋贵的人家,江家便是如此,而谢家有这三条家训在,无疑是将皇帝的猜忌降到最低,而且若是有个什么变故,皇帝看在谢家几百年为国尽忠的份上,也不至于牵连全族。 文锦绣伸手捏了捏眉心:“谢家深得陛下信任,陛下的心思,怕是属意谢玖做你的妻子吧。” 段祈煜失笑看着胡思乱想的女子:“他不会,他一心让我娶大满女子呢。” 文锦绣愣了愣,随即想起明王妃的话,一张脸顿时又红了起来,段祈煜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不管谢玖还是大满人,任何人都无法与你相争。” 文锦绣微微垂眸,忽然想起中毒前没问出的话,刚准备问出来,就见如幻快步走进来:“不好了,永明侯世子跟大少爷打起来了!” 文锦绣双眉猛然一跳:“怎么回事!” 如幻缓了口气:“大少爷刚刚在外面突然碰到永明侯世子,原本还好好的,谁知世子却突然说大少爷偷了他的玉佩,大少爷不愿与之计较,他却四处嚷嚷,说大少爷不尊长辈,废物一个还心思龌龊,云华郡主看不过眼跟他争辩几句,他险些出手伤了郡主,大少爷生了大气,这才跟他打了起来。” 如幻说到后面气的满脸通红,她在将军府这些日子,从来没见文沐宸红过脸,从来都是宠辱不惊的样子,江云骁却处处与之为难,说到底还不是嫉妒文沐宸失了内力还能再有办法练武,想要借机找不痛快罢了。 文锦绣双眸微冷,这次狩猎,定国公与大长公主都在,江云骁竟然也敢这样嚣张,险些伤了苏青筝?这不符合他往日的作风,他的样子就像是逼着文沐宸跟他比武一般。 段祈煜站起身来:“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文锦绣现在行动不便,去了也是添麻烦,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去了也无济于事,便看了段祈煜一眼:“这件事有蹊跷,你小心些。” 围场中,江云骁与文沐宸正交战在一起,江云骁下手狠辣,一招一式都运足了内力,而文沐宸则是快速躲避着,不与他正面相对,在外人看来就是身为晚辈不好跟自己的舅舅交手,只能防守。 苏青筝跟众人站在一起,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二人,双手攥紧,见段祈煜到了忙走上前:“表哥!” 段祈煜冷眼看了场中一眼,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安静地看着场中的二人,江云骁没有用武器,赤手空拳与文沐宸搏斗,文沐宸也没有用武器,身形极快地躲避着江云骁的招式,一身青衫虽然有些书卷气,但他的招式利落倒也不显得孱弱。 “有几分本事,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你真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江云骁松开拳头,复又捏紧,一双眸子定定看着文沐宸,文沐宸微喘着气,医老教给他的都是新招式,饶是练习了一个月却还是有些生疏,况且用速度取胜本就十分耗费力气,他能在江云骁手底下抵挡这么久已是不易了。 江云骁见他有些疲惫,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拳头含着内力朝他打了过来,文沐宸眉心微蹙,在木人阵中医老所教一点点浮现于脑海,他双眸紧紧盯着江云骁打过来的拳头,在那拳头到眼前时忽然身形一动,拳风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将他黑发带起,凌厉的拳风竟将他肩上的墨发削去一缕。 苏青筝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眼见文沐宸躲过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文沐宸看准江云骁招式的漏洞,极快地躲避着,江云骁凶猛善战,对敌经验更是十分丰富,眼见赤手空拳不能伤到文沐宸,他忽然一个翻身离远几步,反手抽出一旁兵器架上的长枪,文沐宸则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折扇,江云骁长枪直朝他要害前来,他手中的折扇左右纷飞,每一扇都避开他的长枪,朝着他握枪的手而去。 江云骁持枪,内力全部灌于长枪之中,握枪的手就成了最薄弱的地方,文沐宸找准空挡,手中的折扇哗地展开,江云骁猛然跃起,双手执枪朝着文沐宸眉心刺去,而他脚下步伐快而稳健,每一步都像是算计好的一般,一个闪身避开枪尖,随即身形如同一只迅猛的猎豹一般,眨眼间便到了江云骁面前,手中折扇宛若一道流光挥向他的手腕,江云骁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背上已然被划开一道浅而深的口子,而文沐宸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落到了远处,他刺出的枪尖根本没有伤到他分毫,连那一身青衫都没有丝毫破损。 “好!” 人群中不知谁叫了声好,接着众人都反应过来,顿时叫好声一片,江云骁看着手背上那道口子,由于文沐宸没有内力的缘故,伤口并不深,但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伤已经是打了他的脸,他恨恨咬牙,提枪便要继续向他冲去,段祈煜眸光微冷,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长枪:“点到即止!” 江云骁眸子眯了眯,垂于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又猛然收紧,段祈煜冷眼看着他,手掌微微用力,借着手里的长枪向江云骁的方向刺去,江云骁猛然提起内力抵抗,但段祈煜的功夫又岂是他能对抗的住的,他连着倒退几步才将手里的长枪插到地面上稳住身形,喉头顿时涌上一阵腥甜。 段祈煜松了握着长枪的手,轻轻拍了拍手里的尘土,不屑勾唇:“自不量力。” 文沐宸收了折扇,转而看向段祈煜:“多谢殿下相助。” 段祈煜点点头,命众人都散去,苏青筝忙快步跑过来,担忧地看着文沐宸:“没事吧?” 少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文沐宸耳尖微红:“嗯。” 段祈煜看了江云骁离开的方向一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江云骁的性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刚刚跟文沐宸比武,有一半的目的是存了查探的心思,他在摸索他的能力到底在什么地步,能不能对他造成威胁,可这不是全部的目的,那么到底还有什么呢? 漠北森林地势开阔,夜幕降临,头顶的夜空蓝的深邃,数不清的星星在空中散落着,一弯淡黄色的月牙躲在云层后面,时不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阵阵森林的气息,放眼望去,漠北森林一团漆黑,仿佛万丈深渊,而那传来的气息十分舒爽,又让人忍不住靠近。 隐秘的森林之中,两道人影被浓密的树木遮住,看不清身形,连声音都压的极低。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明日狩猎就要开始了,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能让文沐宸占了风头。” “这是自然,明日他定然有去无回。”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 “呵呵,那最好,可不要再向上次一样生出什么事端。” “这应当是我说的才对,殿下可不要再像上一次一般临阵脱逃才是。”江云骁说着,双目中满是冷意,四皇子上一次利用他,若不是他闪的快,被文沐宸发现的话也是麻烦一件,他没有证据,那件事才能以意外了解。 四皇子冷笑:“自然不会。” 江云骁看了看林子里的情景,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由道:“其实若是没有医老这个变故在,文沐宸现在也就是废物一个。” 四皇子蹙眉:“母后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既然不喜欢那丫头,为何还要把医老的行踪告诉二皇兄,直接让她死了不是一了百了么!” 江云骁看了他一眼,唇边划过嘲讽:“皇后娘娘看起来还是跟太子更亲近呢,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了,她对你可没那么用心过。” 四皇子顿了顿,皇后看起来跟太子关系冷淡无比,可她在关键时候却会帮着太子,若说她是想帮助太子坐稳皇位,却偏偏在反对太子的势力背后推波助澜,她的心思,他猜了十几年都没有猜到过。 江云骁看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转身离开了森林,四皇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慢慢握紧成拳,不论如何,母后都是向着自己的,段祈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铺路而已,母后之所以帮他,只不过是在帮一个棋子,是这样的吧?一定是! ------题外话------ 啊哈哈,终于亲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狩猎开始 夜色浓郁,各家帐篷中的灯都熄了,唯有谢家两个帐篷里还灯火通明。 谢玖坐在帐中,手里握着一杆马鞭,神情淡漠,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闪动之间便可见其中莹莹光芒。 “还不睡么?” 一道和煦的声音传来,谢玖抬头,只见一人款步走了进来,那人身穿一身墨色衣袍,衣摆上绣着繁丽复杂的花纹,脚下穿着一双官靴,行动间沉稳有力。 谢玖站起身来:“大哥。” 谢擎风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在想什么?” 谢玖向来作息很是规律,这么晚还不睡,定然是有什么烦心事了,谢擎风接过婢女倒的茶,摆摆手让人出去:“你向来不是晚睡的人。” 谢玖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大哥。” 谢擎风挑眉看了看她,谢玖将桌上的书本收了起来:“大哥有没有觉得,嘉宁郡主很像一个人?” 谢擎风双眉微蹙,脑中极力回想着文锦绣的样子,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前几日才回到京中,对京中的人和事都是不清楚的,谢玖猛然提起文锦绣,他一时倒真的想不起来是谁,不由纳闷地看着她:“谁?” 谢玖眼眸微动,纤细的手指轻轻竖起一指指了指东方,谢擎风眸中一震:“你是说……” “倒还不能确定,只是我心中有这个猜测罢了,那位嘉宁郡主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今日马儿发狂时她的表现实在让人大吃一惊。”那样凶险的境地,她竟能当机立断杀死那匹马,简直比男子还要凶悍,谢玖垂眸,手指轻轻在杯身上划过,不像其他年轻女子在手上涂了各种颜色的蔻丹,她的一双手十分干净,仿佛上好的羊脂玉。 谢擎风眼中暗光流转,他多年在外,京中的事情倒也有所耳闻,不到一年的功夫,文锦绣便从一个将军府庶女成为一品郡主,江云骁更是被她害的丢了爵位,永明侯夫人也死于非命,这样的女子绝非闺阁千金,他皱起眉头:“你是想要结交这位郡主?” 谢玖轻轻笑了起来,慢慢道:“大哥应当知道如今的形势,江家已经快要没落,陛下也并不属意苏家权势过大,先祖当年为保谢家百世安稳立下三道家训,谢家无疑是陛下最属意的权臣人选,嘉宁郡主跟太子走的近,咱们跟她走近一些并没有坏处。” 谢擎风沉思起来,谢玖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江家早有不臣之心,这一点不光他们知道,皇帝想必也是看出来了,只不过还有用到江云赫的地方,所以才没有赶尽杀绝,此外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完全之法,能不动兵戈从江家手里收回兵权,几位皇子看似不争不抢,可一旦有所变故,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莫非你打算现在就帮助太子一脉?”谢擎风蹙眉,他不是不赞同妹妹的想法,只不过谢家偏向中庸之道,现在就站到太子那边未免为时过早。 谢玖看了哥哥一眼,慢慢坐直身体:“哥哥忘记祖上的预言了么?” 谢擎风面上一顿,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谢玖唇边绽开一抹深邃的笑容:“若等局势定下来再决定可就晚了,与其顺其自然等时机成熟,不如就由我来创造时机。” 谢擎风看着她精致的面庞,半晌低低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明天还得照看着文家那位公子了。” 既然要站向太子一脉,以谢家的功劳又做不来主动送上门的行为,倒不如跟文家走的亲近些,太子若是有意拉拢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可千万别,”谢玖横了他一眼:“嘉宁郡主不是蠢笨的人,她哥哥也是极其聪慧的,又素来心性骄傲,你要是让他察觉到你在帮他,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呢!” 谢擎风呵呵笑了两声,其实她就算不说,他也不会那么轻率,他早就生出了结交文沐宸的心思,听说他失了武功,多年练武的人失了武功非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另辟蹊径以速度让人刮目相看,今日与江云骁交手丝毫不惧,进退得当,这样的人心性极高,并不是轻易受人恩惠的人。 谢玖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不由抚额,谢擎风见她这般笑的更加开怀了:“难得你这么果决,希望你不会断错。” 谢玖自信一笑:“绝没有错。” 次日一早,狩猎比赛便拉开了帷幕,每年的狩猎均为期三天,三天之中,从第一日早上司礼官吹响号角之时开始,参与狩猎之人要一直留在漠北森林之内,三日后傍晚号角声响起时才算结束,这三日之中,在森林里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不能离开林子,否则便是退出比赛,三日之后出林子,谁的猎物多且凶悍便为胜者,号角声没响起时一切皆不作数,换句话说,若是在号角声响起之前被人抢了猎物也只能自认倒霉。 一大早皇帝便兴致勃勃地骑马走到了林子外围,御林军奉命护住围场中的女眷,参与狩猎的除了几位皇子,便是永明侯代世子江云骁,平威将军文沐宸,南昌伯韩家的两位公子,韩崎,韩远,抚远将军府大公子谢擎风,闵州协领何定坤的二儿子何丘翰以及其他世家的精锐子弟,明王世子身体刚刚恢复,明王妃本不愿让他一同前去,但他难得碰到这样的场面,一时心痒难耐,便也赶来凑热闹。 人不多,却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狩猎比赛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比赛而已,各大世家都借此机会显示自己家族的实力,同时看出其他家族的实力如何,参与比赛的既要是本家嫡出一脉,又要是惊才绝艳之辈,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是抚远将军家的公子早年在外挣军功一直没回京中,今年才刚刚归来,正逢狩猎开始,便一同前往漠北森林。 文沐宸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双平静的眸子看不出喜怒,谢擎风一双眸子落到他身上,唇边带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明王世子正好在他身边,看到他的模样,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暗光:“谢大公子对平威将军感兴趣?” 谢擎风转头看了一眼,见此人有些眼生,不由道:“敢问阁下是……” “那是明王世子。”南昌伯家与谢家曾有些故交,知道谢擎风对京中事情不熟悉,韩远便低声告诉了一句。 谢擎风笑了笑:“原来是明王世子,常年不在京中,竟不知世子的病已经好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明王世子浑不在意地笑笑,一双眸子里却是冷意森然:“无妨。” 韩远撇撇嘴,显然是不满明王世子的态度,韩崎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不要多事,而文沐宸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连目光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谢擎风挑了挑眉,随即移开了目光。 号角声低低响了起来,皇帝率先骑着马冲进了森林之中,大皇子带了两个小厮也冲了进去,五皇子武功不好,自然不会去凑这种热闹,四皇子眼角扫过文沐宸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猛抽马臀向前奔去,眼看两位皇子都已经离开,众人也纷纷冲进了林子。 明王世子骑着马慢步从文沐宸身边走过,看向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平威将军?失了武功还能来狩猎,可要小心些,这林子里危险重重,一个不注意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文沐宸微微蹙眉,明王世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像是曾经见过这个人,但他清楚记得自己跟他没有打过交道,压下心中奇怪的想法,他点点头:“多谢世子提醒。” 明王世子四下看了一眼:“太子不在,怕是没人护着你,不如跟着本世子,本世子保护你啊!” 明王世子唇角挂着嘲讽的笑,文沐宸眼中一沉,面上依旧平静:“不必了。” 他说完轻踢马腹,身下的赤兔马小跑着进了森林,明王世子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顿时积聚起血腥之气,但只是一瞬间他便笑了起来,高高扬起马鞭在马臀上抽了一下,幽月宝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朝前奔去。 围场中,文锦绣蹙眉靠在帐中,手中拿着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外面传来号角之声,哥哥怕是已经进入了森林,此去三日,林子中凶险重重,哪怕有人跟着她也不能放心,况且哥哥如今的情况,哪怕大好了她也是担心无比。 “小姐,谢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来看您了。” 如幻掀开帐子走了进来,见文锦绣已经起身,便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请几位小姐进来吧。” 如幻点点头走了出去,不出片刻门口便走来几个女子,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头上简单戴了一对簪花八宝钗,正是谢玖。 谢玖一进来,目光便落到了文锦绣脸上,见她毫无意外之色先是微微惊讶,继而恢复平常:“听闻文小姐昨日受了伤,我拿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还请文小姐不要嫌弃。” 文锦绣含笑看着她:“劳谢小姐挂心了,不过是一点小伤。” 如幻搬了椅子来让众人坐了,谢玖也不矫情,坐下道:“我今日来,一来是看看文小姐的伤势如何了,二来也是来道歉的。” 文锦绣眸子微微一动,似是不明白一般:“道歉?谢小姐为何要向我道歉?” 众人也是微微一愣看着谢玖,谢玖笑了笑:“昨日赛马之事也有我的份,这样危险的活动我不光没有阻止,反而兴致勃勃地促成,这才导致文小姐受伤,真是十分抱歉。” 文锦绣轻笑:“这件事纯属意外,谢小姐不必自责。” 她说完轻轻打了个哈欠,几位小姐见状不由起身告辞,谢玖也,慢慢站起身来,却是落后众人半步,在众人都离开后,突然回身看着文锦绣:“文小姐不会真的以为是意外吧,林安静扯了你的马缰绳虽然突然,可那马儿是精心训练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受惊?” 言下之意,就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 文锦绣抬眸看着她,一双眸子里平静无波:“谢小姐此言何意?” 谢玖轻轻笑了起来:“文小姐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是谁动了手脚?” 文锦绣摇了摇头:“知道又如何,谢小姐身为将门子女,自然比我更清楚凡事谋定而后动的道理。” 那匹马受惊的时候她便知道不对,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就算查下去也只能查到喂马官失职,而皇帝为了平息林夫人的怒气定然会杀了那喂马官,白白坏了一条人命,根本伤不到幕后之人分毫。 昨日的情况一看就是冲着她去的,京中迫不及待要她死的无非是江云骁和岳琦珊,明王掌管着随行骏马,能不知不觉在马上动了手脚,背后定然有他的纵容,而那枚石子,能以那么精准的角度打出,京中有这个本事的不超过五个人,段祈煜和大皇子是两个,谢擎风一个,韩崎一个,余下一个就是江云骁了。 谢玖微微愣了愣,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很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由诧异:“你早就知道?” 文锦绣扬眉:“知道什么?”她可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谢玖自己猜出来的。 谢玖愣了愣,随即慢慢笑了起来:“文小姐,你很聪明,我一向喜欢跟聪明人做朋友。” 文锦绣眼眸弯了弯:“谢小姐身份贵重,不怕别人说你没骨气么?” 林夫人的话可是言犹在耳,谢玖面色果然一变,随即又恢复平常:“那又如何,文小姐,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江家早有不臣之心,文家身为太子近臣,与谢家一样忠于陛下,明王府已经跟江家有所牵扯,于公于私都应该剪除,我们何不联手?” 文锦绣唇角带起一抹玩味的笑:“联手?” 谢玖点点头:“这些日子文家接连遭难,而江家虽然有所损伤,可只要永明侯和征西将军在,江家便不会倒,而且江家子嗣众多,光凭你一人之力又能对抗多少?文家这些日子处处受制,若没有外人帮忙,你还要费许多力气。” 文锦绣看着她,谢玖的话说的没错,她现在的确是不能轻举妄动,皇帝已经忌惮她的手段,这个时候对江家出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何况明王世子心思诡诈,又有岳琦珊日日吹着枕头风,文家确实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若是有谢家帮衬,她自然会方便很多,只不过……她唇角慢慢勾起,谢玖此人一身的傲骨,她现在提出联手也并非是要帮助文家,只不过是卖太子一个面子罢了。 “谢小姐多虑了,文家跟江家的恩怨已经是过去了,这些日子我深受祖母教导,早已不愿参与这些琐事之中,何况江文两家本是姻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谢小姐所说的联手,还是另请高明吧。” 文锦绣淡淡回绝,有了谢家的帮忙是好,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谢家这个时候跟文家联手只会让皇帝更加忌惮,谢玖对天下局势看的明白,可有些事情还是思虑不周。 谢玖面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显然是不明白文锦绣为什么拒绝,在她看来,文家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主动送上门来,文锦绣不应拒绝才是。 文锦绣见她满面惊愕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江,文两家是私怨,谢家不应参与其中,不过边疆战事乃是国家大事,谢小姐与其跟我掺和进阴谋诡段之中,不如好好思索如何帮陛下分忧。” 她说完看了帐外一眼:“如幻,好生送谢小姐出去。” 谢玖怔怔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聪明如她,怎会不知道文锦绣的意思,她原本对文锦绣还存了几分试探利用的心思,如今却是去了大半,对她顿时生出极大的好感。 她虽然想与文锦绣结交,但也要先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可以打交道的人,因此她故意提出要帮助文家,若是文锦绣目光短浅或是自私自利,自然会答应她的提议,但这么做的话无疑是把谢家推到了跟文家一样的风口浪尖,她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没有令她失望的是,文锦绣果断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反而告知她注意边疆战事,可见她看的很是通透,又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文小姐,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这次是真心的。” 谢玖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如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如果谢玖知道,自己有读心术在手,她的心思早被自己摸的一清二楚,不知她会不会气的吐血? 如幻依旧不明白,文锦绣却是不多说了,吩咐她把太医开的药膏拿来,如幻先是一怔,继而轻笑起来:“主子离开之前已经给小姐涂过药了。” 文锦绣掀被子的手顿了顿:“什么时候?” 如幻嘻嘻一笑,端起木架上的水盆向外走着:“天还没亮就来了,怕打扰小姐睡觉就没叫您,主子动作可小心着呢。” 看到如幻眼里的促狭之意,文锦绣一张脸顿时有些发红,她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了,连有人碰到自己也不知道,段祈煜那家伙也不知道避着点丫头! 像是知道文锦绣在想什么,如幻倒了水回来,将水盆放好:“小姐放心,主子让奴婢告诉您,涂药的时候奴婢们都在外面呢,没人看到。” 文锦绣:“……” 明王府帐中,明王妃眉心紧蹙,有些不满地看着岳琦珊:“你怎可如此胡闹!” 岳琦珊撇撇嘴,心中不甚在意,面上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母妃息怒,儿媳并不知那马被人下了药啊,咱们府上是管着这件事的,若是出了问题怎么担待的起,儿媳再糊涂也不会在猎马上做文章啊。” 她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将段智衍骂了个半死,好好的计策,偏偏被文锦绣躲过了,还害的明王妃对她起了疑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王妃是何等人物,身居高位多年,什么人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七八分,况且岳琦珊并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什么心思都在脸上表露着,她顿时生了大气:“你还敢狡辩!那马倌已经招认,昨日早上只有你去过马场,别的马都没出问题,偏文锦绣骑的那匹马被人下了药,若不是王爷吩咐人处理了马尸体,一旦查下去整个王府都要跟着你遭殃!” 岳琦珊面上十分委屈:“儿媳是去过马场,可那并不代表就是儿媳做的手脚啊!”再说了,文锦绣不是没事么,马尸体也被处理了,没有一个人怀疑那马是被动过手脚的,明王妃何必这样揪着不放。 见她还死不悔改,明王妃顿时扬手打翻了茶盏:“跪下!你以为你做的事就天衣无缝吗!你当陛下是傻子吗?昨日的事他不查是给明王府面子,否则查出来整个王府都要跟着你遭殃,文锦绣不说是因为知道查不到你头上,你真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明王妃越说越气:“你既然已经嫁进了明王府,以前的那些心思最好都歇了,否则哪怕衍儿护着,我也绝不饶你!” 岳琦珊未嫁前喜欢太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刚开始看到送过来的新娘变成了岳琦珊时,明王妃心里其实是不乐意的,任谁都不想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名声不净的女子,只是木已成舟,她也没有办法,只得应了这么亲事,段智衍恢复智力之后,她也曾想纳几房贵妾,然而他却死活不要,就看中了岳琦珊,让她又生气又无奈。 听到明王妃这么说,岳琦珊一张脸顿时白了,双手死死攥了起来,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每一次提起,她都会想起段祈煜跟文锦绣在一起的场景,在她看来自己比文锦绣好千倍万倍,可是太子的眼光却从来没有落到过她身上,若不是文锦绣那个贱人,她也不会被设计进明王府,这件事提一次,她对文锦绣的恨意便深一分。 明王妃见她脸色变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叹口气挥手:“你回去吧,这几日最好不要出门,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我必定立刻派人将你送回去!” 岳琦珊眼中闪过怨恨,但是又不能多说什么,段智衍不在,她也不能跟明王妃顶嘴,胸口堵着一口气,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她离开后,明王妃伸手捏了捏额角,长长叹了口气:“细水,去挑些上好的礼物送去个嘉宁郡主,就说本妃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探望,让她好好养伤就是。” 文锦绣此次受伤,皇帝和两位娘娘都赐了不少宝贝下去,道歉也好,慰问也罢,她送礼倒也不显得突兀。 细水听到她的吩咐不由撇了撇嘴,但明王妃吩咐了,她也只能听从,转身走了出去。 明王府这次狩猎准备的很是齐全,珍器宝物都在几口大箱子里,箱子放在一间帐篷中,离明王府主帐倒不是很远,细水挑好东西,迎面正碰到一贵妇人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细水姑娘么。” 林夫人见到细水,率先打了个招呼,她双眼还红肿着,显然是为了林安静的事哭了一宿,细水手里正端着礼,见到她忙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林夫人示意她起来,目光落到她手里的东西上:“这是送去哪里?可都是珍奇玩意儿。” 细水蹙眉,轻蔑地看了文锦绣的帐篷一眼,拉长声音道:“王妃命奴婢去给嘉宁郡主送些礼物,让她好好养伤,也不知道伤到哪了,这么娇气。” 林夫人听她话里全是对文锦绣的不喜,不由勾了勾唇,伸手翻看起托盘里的东西:“王妃出手可真是大方,这胭脂成色真是不错。” 细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林夫人将胭脂盒子盖上:“快去吧,免得误了时辰。” 细水应了一声,端着东西朝文锦绣的帐篷走去,林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慢慢涌出恨意,她深深看了一眼文锦绣帐篷的方向,转身朝着自己帐篷走去。 漠北森林极大,灌木丛生,鸟鸣阵阵,树枝纵横交错,人走在里面,时不时就会被脚下的树枝绊到。 文沐宸刚开始还骑马走着,后来便直接下了马牵着马走,云松牵着马跟在后面,时不时用手里的枪挑开一些遮挡的树枝。 不过半个时辰,林中忽然飞起一群飞鸟,文沐宸抬眸看了看,当是有人射中了猎物,才惊得鸟儿都飞了起来,由这个动静看,那猎物定然是头凶兽,起码不是兔子山鸡之类的。 云松单指揉揉鼻梁:“少爷,咱们进来都半个时辰了,是不是该准备打猎了?”眼看别人都已经开始了,怎么自家少爷就不着急呢? 文沐宸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朝前走着,以他的能力,能打猎已经不错了,却是没有能力守住猎物的,林子里猛兽众多,若是没有个安全的栖息之所,一道晚上他们便会被猛兽分食,毕竟要在这里待三天,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齐全。 云松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言跟在身后,少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需要跟着就是。 文沐宸边走边四下观察着附近的地形,每走几步便在树上刻下一个微小的符号,这林子这么大,万一他们迷路在里面出不去也是极为危险的。 林中时不时传来猛兽的吼声,不知什么人已经猎到了猛兽,飞鸟一阵阵惊起又渐渐归于平静,二人缓步走着,云松刚准备说些什么,草丛中却突然传来了窸窸簌簌的声音,二人眉头都是一凛,只见一条一指粗的青蛇极快地从草丛中游走出来,咝咝地吐着红信子。 云松忙提枪朝那蛇扎去,然而却有人比他更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条蛇的七寸已经被文沐宸捏在手里,蛇脑袋不住地晃动着想要挣扎开来,却无济于事。 云松不由赞道:“少爷好快的速度!”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捏着蛇,另一只手从马背的袋子里取出一颗药丸捏碎在指间,伸手捏开蛇口便将药洒了进去,那蛇转眼便不挣扎了,软趴趴地垂在那里。 云松不解地看着他:“少爷这是……” “此蛇无毒,带回去给郡主解闷儿。”文沐宸淡淡道,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将青蛇放了进去,随即盖好盖子,将马背上的袋子系好,牵着马朝前走去。 云松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由嘿嘿一笑,牵马跟了上去:“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文沐宸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横了他一眼:“胆子越发大了,都敢编排起我了。” “奴才可不敢,这要是让郡主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云松说着应景地抖了抖,文沐宸淡淡笑了笑,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换上一脸冰霜,脚步快速移动,身影极快晃了晃,只见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支长箭,那支箭箭羽还在微微颤抖。 云松立刻将双枪横在身前,把文沐宸护在身后:“什么人!” “哼。”一道低沉的冷哼传来,树木后面慢慢走出一人,他骑在马上,一双眸子满是冷意,面上也冰霜一片,正是明王世子段智衍。 文沐宸看了来人一眼,不愿与之多做纠缠,淡淡道:“既然世子在此,那我们就另寻别处了,云松,我们走。” 云松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牵着马就要离开,而段智衍却走了几步挡在二人身前,云松不由怒视着他:“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段智衍冷笑:“本世子正在兴头上,不如你们陪本世子好好玩玩。” 文沐宸蹙眉,不愿跟他有太多交集:“世子自便就是,我们不奉陪了。” 他说着让马调转了方向,这林子里处处都是树木,道路也有无数条,段智衍挡住一条,那他们再换另一条就是。 “那可由不得你们了。”段智衍说着将食指横在嘴唇前,吹出一声哨音,顿时不知从哪冒出了十几道黑衣暗卫,将二人围在其中。 段智衍斜眉上挑,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是陪本世子狩猎还是死,你们自己选,横竖在森林里杀了你们也无人知晓,到时候往熊窟一丢,就说你们是时运不好闯进了熊窟,谁敢说我一句?” 云松立时将双枪挽了个花:“你敢!” 文沐宸微微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拍了拍云松的肩膀:“世子想怎么玩?” 段智衍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示意暗卫退下,刚准备说什么目光落到文沐宸腰间的葫芦上,眼眸顿时划过冷意:“你们抢了本世子的猎物,还回来!” 文沐宸眼眸沉了几分,云松上前一步,怒声道:“这条蛇我们早就抓到了,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猎物!”就算是他们抢了,那之前怎么不说?段智衍分明就是找事。 段智衍眼眸越来越冷:“还回来!” 文沐宸面色沉了下来:“世子不要欺人太甚!”他同意陪着他浪费时间,并非是畏惧那些暗卫,只不过是不想生出什么变故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段智衍可以对他颐指气使。 段智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想起什么,眼中顿时涌出杀意,刷地一声抽出长剑,长剑在树枝上划过,树枝应声掉落在地上,几只飞鸟被这情景吓了一跳,扑棱棱飞了起来,他手握长剑飞身上前,直直刺向文沐宸腰间:“就是欺你了怎样!” 文沐宸眉头微拧,看着那把长剑离自己越来越近,行至身前时忽然身形一动,长剑贴着他的脖子直直刺向他身后的树干,说时迟那时快,他毫不犹豫移动步子,转瞬间已经到了段智衍身后,如同一只积蓄了全部力量的猎豹一般迅猛出手,一把扣住了段智衍的咽喉。 段智衍只看到一道剪影,眼前的影子还没有消散,喉间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那只手力道极大,毫不留情地扣在他喉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段智衍低低笑了两声:“你为了一条蛇要杀我?” 文沐宸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世子若是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不会为难世子。” “想不到你的速度已经这么快了。” 段智衍艰难发声,喉间的手顿时收紧,暗卫早在他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将二人围了起来,但他们没想到文沐宸的速度竟然那么快,眨眼间便扣住了段智衍,他们都是明王派来保护世子的,万一世子出个什么差池,他们全都没命。 文沐宸手收紧:“让他们退下。” 段智衍被他的手掐的喉间一痛,向暗卫使了个眼色:“放他们走。” 暗卫见状让出一条路来,云松冷眼看了一眼段智衍,牵着两匹马走了出去,文沐宸扣住段智衍的脖子后退,出了暗卫包围圈之后,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段智衍皱眉:“这是什么?” 文沐宸不跟他多说,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药塞进他嘴里,在他下颚上重重打了一下,确保药进去之后才松开他:“一点迷药而已。” 段智衍惊愕地看着他,随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题外话------ 推荐阿醉师妹文文:《娇色之妻君上瘾》文/温度哟 她是丞相府的娇弱小姐,国色天香,表面纯良。 他是京都出名的霸王,依仗皇族势力为非作歹。 当他们相遇,人道这是天赐良缘,他们却说,这是为所爱之人的妥协。 她为他挡桃花,斗斗这个,玩玩那个,喝点清茶,弹个小琴,忙的不亦乐乎。 而他,暗搓搓的摩拳擦掌,势要压下这个胆敢调教他的女子。 当阴谋悄然而至,掀开手中轻纱,世人才道他们是看错了眼。 他剑眉轻挑,凛然桀骜:伤我,你一人之罪,伤她,这天下共罪。 她回眸娇笑,眉目妖娆:管他是人是妖,是罪孽还是救赎,碧落黄泉,与他共赴。 悠然浅笑间,阴谋诡计如冰雪般消融, 百年云烟只过眼,不为繁华易素心,他们所求,不过一世安然。 第一百三十四章 疯狂狩猎 帐篷中,文锦绣看着细水送来的礼物,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吩咐如幻去请云华郡主一同说话,苏青筝进门便看到她面前摆着几盒胭脂,不由诧异:“你向来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怎么今日拿出来了?” 文锦绣命如幻守在外面,将明王妃送的胭脂打开给她看,只见嫣红的胭脂上覆了薄薄一层白粉,十分明显,苏青筝一怔:“这是……” 文锦绣笑了笑,伸手在指尖沾了些胭脂:“这里面被人下了消肌散。” 消肌散对皮肤损伤极大,若是碰了不出片刻便会红肿不堪,又痒又痛,让人难以忍受。 苏青筝面色大变,忙掏出帕子将她手上的胭脂擦去:“那你还敢碰!” 文锦绣向后靠了靠,面上笑容清淡:“有人想害我,我何不顺水推舟,兴许还能除掉一两个碍眼的。”她眸中迸射出冷芒,下药之人不管是谁,东西是明王府送的,出了事自然由明王府担着,眼下男子们都前往森林打猎,正是好机会。 苏青筝不明所以看着她:“你是说……” 副都御史帐中,太医正在为林安静把脉,连着昏迷了三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林夫人坐在一边不住地抹眼泪,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 “太医,如何了?”眼见太医收了手,林夫人忙站起身来焦急问道。 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林小姐先是坠马,继而被马蹄踩伤,腿是废了,哪怕醒了,也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了。” 林夫人眼泪夺眶而出,不顾身份一把抓住太医的袖子,急切道:“太医,求求你,救她,尽你所能救她,我女儿她才十五岁,她还没有许亲,不能这样啊!” 太医被她抓住袖子,不由有些无奈,从昨日开始,每次诊脉林夫人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医者仁心,他难道不想救么?可林安静腰间的骨头都被踩碎了,哪怕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啊! “太医!太医!不好了!快,快去看看我家小姐!” 如幻快速跑过来,一把推开拦路的婢女,掀开帘子气喘吁吁跑到太医身边,也顾不上跟林夫人请罪,拉着太医便向外狂奔:“快点,来不及了!” 林夫人听到她的话,擦泪的手顿时顿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旋即擦干眼泪,吩咐婢女照顾好林安静,自己朝着文锦绣的帐篷走去。 文锦绣的帐篷已经十分热闹,皇帝不在,一应事务都由云妃,兰妃处理,二位娘娘得了消息正在里面坐着,贵族夫人们里三圈外三圈围在帐篷外,就连一向跟文锦绣不和的大长公主都亲自坐镇其中,可见事情闹得不小。 帐篷内竖起了一道屏风,两位娘娘以及大长公主,明王妃都坐在屏风外面,太医替文锦绣仔细诊着脉,脸色越来越凝重,苏青筝陪着她在里面,如幻以及文家其他下人都跪在外面,紧张地等待着里面的情况。 明王妃手指微微攥紧,她刚刚送了礼物,文锦绣这边便叫了太医,直把她吓了一跳,听闻二位娘娘都到了,她也忙赶了过来,大长公主则是由于苏青筝的缘故,再者明王妃与她交好,万一这件事涉及到明王府,她也好帮衬一二。 半晌,太医才颤巍巍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娘娘,文小姐是不小心碰到了消肌散才会如此,怕是……毁容了。” 他说完最后三个字忙低下头去,心简直快要跳出了嗓子眼,若是现在段祈煜在场,他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了。 “什么!”大长公主率先站了起来,双眸中满是震惊,她大步走到屏风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肿不堪的脸,文锦绣双颊上像是被人用皮鞭抽了一样肿的高高的,手指也满是红点,看起来很是骇人。 大长公主顿时愣住了,她再不喜欢文锦绣也没有想过害她的性命,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乍然看到她这个模样,她心中对她的不喜奇异地消散许多,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怜惜,文锦绣见她进来,忙准备下床行礼,大长公主抬手止住:“不必了。” 她说完立刻转身走了出去,明王妃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也十分疑惑,起身准备朝屏风后面走去,大长公主一把拦住她:“脸毁了,嘉宁郡主到底是女孩子,留几分颜面吧。” 明王妃听了她的话心中一跳,云妃猛然站起身来:“到底怎么回事!” 文家这一次只来了文锦绣和文沐宸,文沐宸前去森林狩猎,只有文锦绣留在这里,皇帝把所有事都交给了她们,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她们的恩宠是其次,若是太子和文沐宸闹起来还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故。 她看向如幻:“你来说!” 如幻忙磕了个头,眼眶微红:“启禀云妃娘娘,今日明王妃派人送来了一些礼物,里面有一盒胭脂看起来成色极好,小姐不忍辜负明王妃的心意,当即便试着用了,哪知不过片刻的功夫面上就开始红肿发痒,奴婢立刻赶去请太医,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明王妃一听立刻站起身来:“本妃送的东西里怎么会沾上消肌散?” 云妃皱眉,但明王妃按道理来说是皇帝的堂嫂,她也不能当面指责,她看向如幻:“你说的可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就治你个污蔑主上之罪。” 如幻忙点点头:“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云华郡主也可以作证的。” 苏青筝闻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如幻说的不错,嘉宁郡主试胭脂时我就在旁边。” 明王妃脸色顿时变了,大长公主见状忙走上前:“胭脂里沾了东西不见得就是明王妃做的,一路过来经过的人无数,万一有人趁此机会动手脚呢,既能伤到嘉宁郡主,又嫁祸给了明王府,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明王妃这才反应过来,看向细水:“细水,你来说,一路上可碰到什么人,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细水见此情景才知道事情不对,忙跪了下来,脑中仔细回想着一路上的事情,忽然抬头看向人群中的林夫人:“是她!我挑东西出来的时候遇到林夫人,是她,她掀开盖子看了胭脂的。” 她这么一指,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到了林夫人身上,林夫人眉心一跳:“细水姑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看了难道就一定是我下的药吗,消肌散又不是寻常能买到的,漠北森林更是难以见到,难道我有未卜先知,提前买了药藏着吗?分明是你这个丫头心存不轨污蔑我。” 林夫人藏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是她下的药又怎样,除了细水的话根本没有证据,消肌散她也已经处理过了,任谁都查不到她头上。 细水被她说的面色一白,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间,她虽然有些刻薄自傲,可究竟不是心机深沉之人,面对林夫人的咄咄逼问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辩驳都忘了。 大长公主几乎一瞬间就做了决断,药是谁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理,由谁来背这个黑锅,既然细水给了人把柄,那就怨不得旁人了,她厉声道:“小小奴婢竟敢谋害郡主,还妄图嫁祸旁人,其心可诛!来人,将细水拉下去处死!” 细水整个人都吓蒙了,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着:“不,不是我做的,公主殿下,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 门外传来细水的尖叫声,明王妃指尖冰凉,林夫人的话她也听进去了,消肌散不可能随随便便到了胭脂里,哪怕是有人故意嫁祸明王府,可那药是哪里来的?想起岳琦珊跟文锦绣的不睦,明王妃指甲险些掐断,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文锦绣毁容的消息传的很快,顿时整个围场中的女眷都知道了,事情以处死了细水结束,文锦绣毕竟不是多尊贵的身份,不可能因为她一人而大肆搜查消肌散的踪迹,即使众人都知道不是细水做的,可有四位贵妇人的决策,谁敢提出质疑?大长公主仔细询问过文锦绣的情况,命太医好生诊治,事情看似被轻轻揭过,当天下午明王妃却命人护送岳琦珊回京,落在众人眼中便又多了一层意思。 入夜,文锦绣靠在软枕上,面上带着轻薄的面纱,手里捧着一卷书,这是她的习惯,睡不着的时候便会看书,看着看着也就困了。 谢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怀里的药膏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文锦绣双眼全程没有从书本上离开,她轻轻咳嗽两声,见她还是无动于衷,不由上前道:“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文锦绣这才回过神来,见到是她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寻常女子见她如此怠慢早就生了气,而她竟还能心气平和地上前询问,当真是与众不同,她慢慢将书合起来放于枕边:“谢小姐怎么来了?” 谢玖也不去看她读了什么书,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药膏:“听说你脸上……受了点轻伤,给你送些冰肌雪肤膏来,谢家祖上可是出过神医的。” 文锦绣听她提起冰肌雪肤膏,眼中忽而亮了起来,这是谢家不外传的方子,消肿止痛,生肌雪肤,真正千金难求的东西,身为医者,有医老亲自教导,她知道许多疑难杂症,也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偏方,但谢家这些药膏并不是寻常的药方,而是当年谢神医专门为宫中的娘娘们配制的养颜秘方,冰肌雪肤膏就是其中一样,若是能有这些方子,那她就能在醉雨阁辟出一处来专卖养颜圣品,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谢玖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见她眼眸晶亮,不由好奇道:“文小姐?” 文锦绣垂眸,将手中的药膏放下,笑眼弯弯看着她:“谢小姐,不如咱们来做一笔生意?” “啊?” 谢玖愣了,这个时候她要跟自己谈生意? 等听完文锦绣的提议,谢玖默了:“你很缺钱吗?” 文锦绣失笑,但并不打算跟她多解释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嗯,很缺。” 谢玖不由摇头:“以前不知道,想不到你这么爱财,不过这的确是条好路子,等回了京城我就去把那些方子都给你送去。”她说着奇怪地看了文锦绣一眼:“不过你不像是缺钱的人。” 文锦绣轻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那些都是祖传秘方,谢小姐就这么给我了?也不说个条件?” 谢玖耸耸肩:“再好的方子没有人会用也是白搭,与其让那些成为废纸,不如换成银子,谢家家大业大,钱多也好办事。” 文锦绣弯了弯唇角:“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通透。” 谢玖却是撇了撇嘴,挑眉看着她:“那当然,我谢家的子女绝没有目光短浅之辈。” 文锦绣没说话,算是认可了她说的,谢玖顿了片刻,目光落到她红肿的手指上,不由皱眉:“你不会真的受了伤吧?”以文锦绣的聪明,她会看不出那胭脂有问题?有问题还用,她脑子有问题? 文锦绣眼眸眯了眯:“自然。” 谢玖顿时不淡定了:“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除去一个无关痛痒的婢女?” 文锦绣轻轻点头:“丫头就该尽丫头的本分,目中无人妄自尊大,哪怕她今天不折在这里,有朝一日也会死在旁人手里,况且留着这样的丫头对明王府来说并不是好事。”不怪她心狠,细水今日看低她,背后未必没有岳琦珊的挑唆,不趁早除去了她,迟早有一天她要犯到自己头上。 谢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代价也太大了,就一个婢女而已……” 文锦绣微微一笑,不打算多说,这件事涉及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丫头,明王妃派人送岳琦珊回京,自然是猜到了这件事跟她有关,那盒胭脂与其说是明王妃送的,不如说是岳琦珊借着她的手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明王妃是何等人,自然猜到了这点。 岳琦珊为人跋扈嚣张,又自作聪明,她一次两次惹出麻烦明王妃或许会看在段智衍的份上不做责罚,但三番五次明王妃定然容不下她,别看她为人平和,一旦涉及到她儿子,涉及到明王府的安危,她也绝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段智衍进入森林狩猎,现在就是大好的机会,不用她动手,明王妃也会派人暗中处理了她。 况且林夫人下手,虽然没有被人抓住证据,但明王妃自然知道是她动的手,明王妃身居高位多年,岂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林安静已经废了,明王府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林夫人知道是岳琦珊挑唆林安静去对付文锦绣的,定然不会与明王府善罢甘休,副都御史虽然不能与明王府比肩,但职位也是不低,这两家掐起来,她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一盒胭脂连敲带打除去两个敌人,还顺带捎上了细水,这买卖不但不亏,简直赚大了。 谢玖沉默半晌,见文锦绣只是微笑不说话,不由蹙眉深思片刻,顿时也想明白了这背后的事情,不由后背一凉,后怕地看着文锦绣:“还好我没打算与你为敌,不然定会被你啃的渣都不剩。” 一下除了几个敌人,手上却一滴鲜血没有沾染,文锦绣只是利用了她们的心思,将事情挑到明处,一切自然有人帮她动手,这些人涉及的家族都或多或少对文家不利,她只用一盒胭脂就解了眼下的困局,而她还是受害者!明王妃歉疚之下又送了不少宝贝,还有大长公主与两位娘娘的礼物,她真是赚的盆满钵满。 文锦绣只是微微一笑:“谢小姐想多了,我可没想那么深,只是看不惯细水罢了。” 谢玖浑身一抖:“你现在这么说,就像猫吃了一条肥鱼还说自己只想舔些水一样,太假了。” 文锦绣看了一眼帐外的天色,谢玖看到她的动作,识趣地起身:“药膏好生用着吧,女孩子身上留下疤就不好了。” 她说着走了出去,如幻忙将她送出去,文锦绣看着她的背影,伸手轻轻抚了抚面纱下的脸,其实若是不伤了自己也可以,但这样一来太医定然会有所察觉,大长公主特意询问太医情况,就是有些怀疑,她可不想弄巧成拙。 已经过去了一日,漠北森林中比外面更加阴沉,一道晚上便仿佛走入了迷宫,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情景,除了树木就是灌木,耳边时不时传来猛兽的低吼,更加显得诡异无比。 没有人敢生火,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生火无异于引的猛兽攻击自己,然而文沐宸却是寻到一处干净的树穴,在树穴边生起火来,云松吃了一惊:“少爷,你没说错吧?现在生火?”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自己从袋子里拿了火石,又将干枯的树叶堆到一起,两下便点燃了树叶,树叶冒出一缕淡淡的烟,随即淡黄色的火苗便窜了上来,云松也反应过来,将捡来的树枝一点点加进火中,火势渐渐旺盛起来,传来阵阵暖意。 云松双手握紧双枪,两只眼睛四处盯着诡秘莫测的树林,防止从哪个方向猛然窜出来一头猛兽,文沐宸眼眸半眯,将火势拨弄的更大些,又往里面洒了一把草籽,草籽被火一烧发出阵阵香气,他一手拨弄着火势,另一只手麻利地抽出腰间的匕首。 “吼——” 二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野兽的低吼,云松腾地站起身来,双枪在空中发出咻咻的声音,直指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地面上传来一阵震动,随即只听几声脚步落在树枝上的咔咔声,一头猛兽猛然从二人身后窜了出来,直朝着文沐宸的方向而去。 文沐宸察觉到后背一凉,迅速转身,在刚刚站立的地方留下一道剪影,而那野兽扑了个空,却将一颗大树撞的晃了晃,它尖锐的獠牙刺进树干中,由于用力过猛刺的很深,一时间竟拔不出来,趁着这个功夫,文沐宸手执匕首迅速滚身到它身前,只听噗地一声,刚刚还在不住挣扎的猛兽已经没了声息,几乎同时文沐宸已经落到几步开外的地方,那脖颈间溅出的血一滴没有落到他身上。 云松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上前确认猎物已经死了,默默咽了口口水:“少爷这……也太快了。” 文沐宸没说话,示意他把死了的猎物从树上拔下来,借着火光,可以看出这是一头成年野猪,尖锐的獠牙足有一尺长,灰黑色的鬃毛从头蔓延到背部,一身皮毛油光水滑,云松在看到野猪的时候再次吃了一惊,野猪乃是极凶猛的野兽,若是他来打,估计起码得耗费一个时辰,而文沐宸只用了一招…… 文沐宸吩咐他将野猪拖进树穴中,野猪是群居的野兽,现在出现了一头,意味着马上就会有更多,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吼——” “吼吼——” 几声低沉的吼声传来,云松面上微冷,文沐宸示意他离火堆远一些,又向火堆里扔了一把草籽。 地面传来的震动声比刚刚强了许多,三头黑影极快地从树林中窜出来,似乎是第一头野猪的死给了它们教训,它们冲向文沐宸的力道小了许多,三头野猪从三个方向朝他冲去,长长的獠牙在火光映照下发出隐隐寒光。 “少爷!” 云松惊呼一声,眼看着文沐宸不闪不避,不由急得满头冒汗,然而就在下一瞬间,文沐宸突然向上跃起,长臂一伸扯住一枝树枝,随即如一道闪电一般落到了树枝上,地上三头野猪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身体,却在最后一瞬间被他躲过,三头野猪顿时撞在一起,不知谁的牙刺进了谁的皮毛,谁的嘴咬到了谁的脑袋。 云松见此机会忙提起双枪,运足内力丢了出去,两支枪皆穿透野猪的腹部,文沐宸则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双足正好落在一头野猪背上,他迅速弯腰,手中匕首咯嘣一声插进了野猪的脑袋,三头野猪几个呼吸之间便没了生息,云松不敢耽误,忙将所有的野猪拖进了树穴之中。 文沐宸将身边的火拨弄的更旺了些,显然是要引来更多的野兽,他擅长的是速度,速度最明显的优势只有在近身攻击的时候才能体现,所以他才会生火引得猛兽注意,又烧了野猪最爱的草籽,闻到这个味道,野猪一定会来。 他自知无法跟旁人比狩猎,那么就让猎物亲自送上门也不错,数量上无法取胜就从稀少和凶险上高人一筹,平常狩猎,由于野猪的凶猛以及群居属性,很少有人会动它,一个不小心引来整个野猪群的围攻,脱身都是问题,他专门打猎野猪,想来也能多些胜算。 东方升起了鱼肚白,天色也渐渐破晓,第一缕阳光照进森林的时候,文沐宸身边的火已经熄了,只有几点火星还在一闪一灭,他身上的青衫破了几处,显得有些狼狈,云松双枪插在地上,手扶着枪不住地喘气,眼看天亮了,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文沐宸看了一眼树穴,他们昨晚一共打下十三头野猪,野猪是极其聪明的动物,每一次他得手之后,下次冲上来的野猪都会改变策略,而且比之前的方法更加完美,他们从一开始的一招毙命到最后用一个时辰消灭了最后四头野猪,整整打了一个晚上。 “少爷,咱们赢定了!”云松看了一眼树穴,刚刚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他欣喜地爬起身,崇拜地看着文沐宸。 文沐宸笑了笑,刚准备说话,就听背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呵呵,本世子一直想要些野猪牙玩玩,多谢平威将军了。” 文沐宸抬头看向来人,只见段智衍骑着马走来,手里的兵器换成了长刀,刀背上的青龙花纹隐隐发出寒光。 云松气愤不已,段智衍还阴魂不散了?他一甩手,将枪尖直指他眉心:“明王世子,你想做什么?” 段智衍淡淡一笑:“做什么,当然是杀人了。” 他说完拍了拍手,树林四周突然涌出十几道黑影,文沐宸冷笑一声:“世子以为凭他们就能杀了我们?” 明王世子一再挑衅,他不愿与之计较反而让他变本加厉,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打一场。 段智衍摇了摇头:“不不不,他们只是防止你们打不过逃跑而已。不过真正要杀你们的可不是我,而是他们。”他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就冲向文沐宸背后,他急速转身避开,昨夜与野猪争斗一宿,周围的树木几乎都被野猪咬断了,地势一下子开阔许多。 “文沐宸,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江云骁一击不中,不怒反笑起来,文沐宸冷眼看着他,刚刚他闪身的地方却忽然飞来几支飞镖,他一个后翻躲了过去,紧跟着又是几支飞刀,暗器频出,让他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段智衍指间捏着几枚石子,像是并不急于要文沐宸的性命一般,只逼着他不断躲闪,江云骁照准空挡出手,长枪凌厉地冲向躲着暗器的人,云松忙迎了上去,叮当几声便与他交战在一起。 文沐宸躲闪着段智衍的暗器,心中微微惊讶,段智衍练武不过一个月,按理说跟他差不多才是,可是他刚刚出手利落,内力雄厚,根本不是刚开始练武的人,他闪身躲过他射过来的树枝,冷声道:“你是谁!” 段智衍像是被他问住了一般顿了顿,随即面上闪过恼怒:“你少管!” 他说着手中出手越发迅速,十几片树叶化作飞刃朝文沐宸飞去,文沐宸极力躲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叶子边缘擦到了肩膀,顿时肩膀上血流如注,他咬了咬牙,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声属于猛兽的怒吼,那吼声极大,根本不像是昨夜的野猪,而且地面震动越发剧烈,他面色微微一变,来者不善! 江云骁被云松缠住,他的双枪正架住他的长枪,长枪极力下压,双枪向上抵抗,二人的力道将他的长枪向上弯成了月牙形,见此情景他不由冷笑一声,长枪猛然向上,云松原本就在全力向上抵抗,他猛然松开使得他的力道顿时脱了手,而江云骁趁此机会长枪回挑,枪杆重重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将他整个人拍的向后倒退数步,撞到一棵大树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猛兽的怒吼也越来越清晰,江云骁迅速翻身上马:“世子,快走!” 段智衍却像是玩上瘾一般不理会他的话,手中发出的暗器千奇百怪,道道都落在文沐宸脚边,让他避无可避却又不伤他分毫,江云骁一时气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提枪便朝着文沐宸刺去,文沐宸刚刚躲开段智衍的三道金针,江云骁的长枪已经到了身前,段智衍眉头一凛,就在此时,一柄青龙戟呼啸着飞来,当地一声打偏了江云骁的长枪,江云骁的枪偏了几分,贴着文沐宸另一只胳膊而过。 段智衍捏紧的手慢慢松开,面上刚刚缓和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恼怒:“什么人!” 青龙戟撞到江云骁的枪尖顿时被弹了回去,精准地落到一只宽厚坚实的手掌中,那只手的主人正骑在马上,一身黑袍绣着繁丽的花纹,正是谢擎风。 段智衍恼恨地丢了手上的树叶,刷地抽出一把长剑:“谢擎风!” 他话刚刚说完,只见一人骑着马迅速冲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一头巨熊,那人马蹄飞快,近了才看清马背上的人是四皇子。 江云骁见此不再犹豫,转了马头朝前打马而去,四皇子见段智衍还不动,不由气恨咬牙:“还不走!” 段智衍看着那头棕熊越来越近,眉头越拧越紧,随手扯了一片树叶就要朝熊眼睛射去,四皇子面上大惊:“你做什么!” 谢擎风在看到棕熊的时候,面上神色便完全冷了下来,他一跃挡在文沐宸身前,青龙戟咔嚓一声劈倒一棵树横在二人身前:“快走!” 段智衍眼中狠意乍现,手中的树叶转了个方向,直朝着文沐宸后背心而去,他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气,那树叶的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以文沐宸的能力根本躲不过去。 “小心!” 谢擎风惊呼一声,一把推开文沐宸,树叶嗖地贴着他肩膀而过,段智衍冷哼一声,打马迅速离开,一切均发生在一瞬间,转眼棕熊已经到了二人身前,无论如何都是走不了的了,文沐宸皱眉看了谢擎风受伤的肩膀一眼:“去一旁躲着!” 谢擎风脑袋顿时卡住了,他刚刚说——让他去一旁躲着? 文沐宸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将他推向云松:“看好他。” 云松也愣住了,一把扯住谢擎风的胳膊向后闪了闪,棕熊身形高大,比文沐宸高了大半个人,他手中拿着的还是昨夜的匕首,棕熊闻到他身上的血腥之气,不由更加暴怒,厚重的熊掌顿时落了下来,带起一阵冷冽的掌风,文沐宸一个旋身躲过,熊掌扑了个空,他的匕首精准地插进熊掌之中,棕熊怒吼一声,动作更加迅猛,每一击都被文沐宸躲了过去。 谢擎风看着眼前的情景,不敢置信地看着文沐宸,他竟然……又快了! 棕熊招招都用了全力,文沐宸也不敢马虎,胳膊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手中的匕首已经不如先前锋利,他微微蹙眉,将匕首塞回腰间,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棕熊又是一掌劈下,贴着他的身子滑向地面,文沐宸借此机会迅速跳起,足尖借着熊掌的力道极快地在它熊臂上点过,转眼间他已经立在了棕熊肩上,双手握成拳狠狠击打着棕熊的脑袋,棕熊怒吼地甩着身子,而文沐宸却像是牢牢沾在上面一般一动不动,棕熊挥着熊掌往自己头上拍去,文沐宸极快地躲避着,从左肩到右肩,棕熊每一击都没能击中他,反而打在了自己头上。 云松甚至不敢呼吸,他仿佛又看到当日文沐宸赤手空拳搏击雪狼的情景,当日他在那场搏斗中失了武功,而今日,即使失了内力,即使武功不精,他还是那样傲骨铮铮,赤手空拳便可打造一个奇迹。 谢擎风更是震惊,他没有看到文沐宸当日斗恶狼的情景,完完全全被他现在的举动惊呆了,那头棕熊被他欺负的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任何攻击都被他躲开,反而他每一拳都打的棕熊怒意升腾,他敢肯定,不出半个时辰,棕熊必败。 文沐宸没心思理会二人如何想,他脑中极快地闪过医老的话,虚而实,实而虚,眸中顿时闪过明悟,故意晃了晃身子,留了个虚影在棕熊眼前,棕熊果然上当,怒吼一声抬起两只熊掌,如山崩一般迅猛朝着它头上劈去,双掌正正劈在文沐宸虚影所在的地方,这一击它确信可以打中文沐宸,所以用了所有的力气,棕熊力拔千钧,所有的力气都击在了它自己脑袋上,只见它晃了晃身形,在云松和谢擎风惊愕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棕熊——是被自己杀死的?! 文沐宸在它落掌的时候就已经跳到了两米开外,此时见它倒下,面上极力扯出一丝苍白的笑,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去! ------题外话------ 嗯,这头熊是笨死的【正经脸】 推荐喵小鱼儿文文:烨少强宠:娇妻乖乖就范 烨祁,S市的钻石王老五。 冷淡傲然,沉静高傲是他。 遇到她后,狡猾毒舌,腹黑温情是他。 那一次见面,无论时光怎么碾过记忆,却无法碾碎那份思念。 他从未想过,只此一面,将一生都赠予给她。 白念希,S市的白家小姐。 善良活泼通情达理是她。 遇到他后,小肚鸡肠,情绪多变是她。 每个人都会踏着时间的节拍不停的往前走,而她走着走着,就碰上了他。 她从未想过,碰上了几次,两个人却碰着碰着,碰了一生。 简介无力请戳正文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拔得头筹 溪水潺潺,文沐宸醒来已经是日暮西陲,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间层层叠叠的树枝洒下来很是柔和,他微微蹙眉坐起身子,胳膊上的两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显然是用了极好的药,疼痛已经消了不少。 借着阳光,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现是个极大的树穴,树穴里还细心地铺了干草,他身旁放着一个皮质水壶,上面雕着一个小小的“谢”字,他这才想起来,昏迷之前谢擎风跟他们是一起的,这么看来,自己身上的药应当是他给上的了。 走出树穴,云松正在那里烤着什么,见到他立刻喜道:“谢公子说的果然没错,少爷醒了就好。” 文沐宸蹙眉:“他说什么了?” 云松将手上的东西转了个个,献宝似的拿到文沐宸面前递给他:“谢公子说少爷只是疲累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 文沐宸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才看到是一个烧的焦黑的苹果,正发出阵阵香气,云松看到他拿苹果的手,视线落到他双臂上:“少爷的伤看起来好了不少,谢家秘方果然名不虚传。” 文沐宸在军中多年,也不矫情什么,将那黑苹果取下,剥了外面那层黑皮,在云松面前晃了晃:“这也是他让你烤的?” 云松点头:“谢公子说,少爷这几日连着没有休息好,应该多吃些蔬果。” 文沐宸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心中却是有些警惕,谢擎风离京多年,在京中风评却居高不下,跟他们不过见过几面,看云松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收买人心的本事实在是大,这样的人是友还好,若是敌,那他们就得小心了。 “这么快就醒了,我以为你还要睡到半夜呢!” 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文沐宸眉头一挑,转头看着谢擎风,微微一笑:“今日多谢谢公子帮忙了,待出了林子,我便派人去将医药银子送去谢家帐篷,云松,去清点一下东西,咱们走。” 谢擎风怔了怔:“不是吧,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走了?” 文沐宸不语,只淡淡看着他,云松忙去收拾东西,谢擎风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好吧,他承认,虽然他目前的武功比他高,可实际上人家根本不需要他救,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熊的人,不管是谋略还是胆识,他都比他强得多,起码他自己就没有面对棕熊面不改色的能力。 “咳咳,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正好打猎一个人无趣,不如做个伴?”谢擎风极快地恢复了正常的面色,脸不红心不跳说道。 云松赶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不由抚额,哪里有并肩作战?全程都是文沐宸一个人…… 文沐宸淡淡看了他一眼:“谢公子,谢家与文家不应牵扯太多,就此别过了。” 他说完翻身上马,轻踢马腹向树林深处小跑而去,云松急忙纵马跟上,谢擎风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被这样嫌弃,他不由失笑,转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文沐宸一路朝着最西方而去,云松跟在他身后,面上浮现出焦灼,他们的猎物都被段智衍的暗卫带走了,文沐宸打死的那头熊倒是带出来了,可是离开的时候,文沐宸却命他留给了谢擎风,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什么猎物都没了,明日傍晚就是出林子的时候了,他们已经比旁人落下了两天,而且这些猎物都被段智衍得了,文沐宸想要拔得头筹,就意味着他要再打数倍多的猎物,才有可能比得过段智衍。 “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云松哭丧着脸,一想起这几日的事他就憋屈,文沐宸用了一夜,好不容易从才打下十三头野猪,全部被拿走了,还被棕熊攻击。 文沐宸伸手拨开面前遮挡的树叶,目光落到林子最深处:“那些拿走便拿走吧,不妨事,咱们去打更稀奇的。” 云松愣了愣,看着他的神情有些纳闷:“什么稀奇的?” 文沐宸笑了笑,那些野猪,棕熊等,凶猛是凶猛,但也不是没有人可以打得到,他若是想要拔得头筹,既然这条路子走不通,那就只有换一条,不在凶猛程度上取胜,那就找最稀奇的,几乎找不到的东西。 二人一路朝西,漠北森林地势开阔,他们走了大半日已经是深夜了,越走越是静谧,连野兽的嘶吼声都越离越远,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耳边也渐渐只剩下嗒嗒的马蹄声,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林子的最深处。 林子茂密遮住了星空,他们头顶皆是一片黑暗,他们并肩骑马在林子里走着,云松不敢点火,一是怕引来猛兽,二来也是怕不小心引起火灾,夜风吹来,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少爷,怎么越走越偏僻了呢?” 他们走的方向实在太过于诡异,安静的不像是森林,让人后背发凉。 文沐宸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加快了速度,云松急忙跟上,二人的马越来越快,直到眼前忽然开阔起来,文沐宸才猛然勒住马缰绳。 云松诧异地抬头,只见这里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树林荫翳,反而十分开阔,方圆一里之内没有一棵树,头顶一轮皎洁的玉盘,月光如水一般洒在地上,如同在地面上镀了一层银光,他们面前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横跨整座森林,水面上波光粼粼,时不时有两条鱼跳跃而起,发出轻微的声音,湖边立着一块看不出年代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寒水河。 云松不由呆住了,他从来不知道漠北森林还有这么个地方,在森林之中,简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只不过这里的温度极低,他只待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冷的厉害,不由打了个哆嗦。 文沐宸也十分惊讶,这个地方是狩猎前一天段祈煜告诉他的,他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果然能找到这里。 寒水河东西横跨漠北森林,东面极其温暖,因而许多兽类都在东面栖息,西面则是十分寒冷,东西差异极大,西面几乎是不毛之地,除了湖里的银鱼,几乎没有活物在。 云松哆嗦着搓了搓胳膊:“少爷,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四周什么都没有,总不会是要抓几条鱼回去吧? 文沐宸下了马,借着月光将马系在一棵树上,从马背上拿出一张小弓,慢慢朝着湖面走去,越靠近湖面,越是能感觉到一股冰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到湖边,伸手探了探湖水的水温,冷的像冰一般。 他收回手,双耳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水声传来,他双眸顿时盯住了一个方向,云松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那处水面渐渐荡起一圈圈涟漪,只不过动静很小,在月色之下,看起来像是银鱼跳跃引起的波动,云松顿时屏住呼吸,直觉告诉他,那引起涟漪的东西就是他们要找的。 文沐宸也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朝那处靠近,示意云松往后靠一靠,手中捏起一颗石子,精准地朝那东西砸了过去,水面上传来咚地一声,随即只见一只尖尖的嘴巴露了出来,那东西十分警惕,只露出一点嘴巴,身子极快地游走着,在身后荡起一圈圈的水纹。 云松看着它朝自己的方向而来,急忙往河边跑了跑,手中捏起几枚石子便朝那嘴巴打去,水里的东西被丢来的石子打中,顿时躲到了水面之下,云松见状不再出手,身形慢慢缩在石碑后面,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文沐宸在它躲下去之后快速又丢了一枚石子,落到那东西右侧,那东西受了惊,极快地朝着左侧游走过来,见那嘴巴又露出来,他迅速抽出刚刚系到腰间的小弓,那把弓比之平常的弓小了一倍,弓弦上多了一个精巧的机关,文沐宸将箭头对准那露出的嘴巴,伸臂将弓拉满,同时手指扣动机关,一松手便射了一支箭出去,那支箭发出嗖地破空之声,直直朝那嘴巴射了过去。 那东西动作极快,在箭矢快要碰到它的时候骤然缩进水中,同时云松又一次丢出石子,它便又朝着他的方向而去,如此往复,只要它露出嘴巴,左有文沐宸射箭,右有云松的石子,渐渐的那东西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是有些疲惫了,文沐宸却是没松一口气,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二人配合极好,使得那水里的东西始终都在二人能攻击到的范围内,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是月上中天,文沐宸在那东西再次露出嘴巴的时候猛然射箭,速度比之前的都快了几分,那东西原本就有些疲惫了,那支箭直直射过来,正射在它尖尖的嘴巴上。 “吱——” 那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水面剧烈波动起来,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小东西渐渐浮了上来,那东西嘴巴尖长,上面还插着一支箭,约有小臂长,眼睛极小,头上是毛茸茸的黑色长毛,身上却光滑的没有皮毛, 云松惊讶不已:“这是什么?” “水鼠。”文沐宸简短回答,看着那只水鼠在水里打着圈,身形微微向下,他知道这东西还是段祈煜告诉他的,水鼠生性耐冷,胆子却是极小,而且没什么攻击性,因此很少会选择猛兽出没的地方居住,寒水河西面阴冷潮湿,正是适宜它们居住的好地方。 云松第一次听说水鼠这样的生物,不由好奇地看着水中的小东西:“咱们现在怎么办?”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等它上岸。” 河水里冰冷刺骨,而且水鼠移动那么快,若是下水去抓它,它极有可能因害怕而缩到水下,到时候抓它就难了,况且水里那么冷,就算抓到它也得脱一层皮,不如就在岸上等着,它确定岸上没有危险之后便会上岸想办法治伤了。 水鼠耐性极好,即使疼的直打转,却还是不肯上岸,文沐宸示意云松收敛气息,他们向后缩了缩,将身影隐在黑暗之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水鼠慢慢朝岸边游来,又在岸边踟蹰了好一会儿从试探着将长长的嘴巴凑了上来,四处嗅着什么,文沐宸抓住这个机会,身形快速滑到它身前,伸手便扣住了准备退回水里的水鼠,水鼠反应很快,身子已经大半落尽了水中,长长的嘴巴却被文沐宸抓在手里。 文沐宸看着不断挣扎的小东西,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一手捏紧了它的嘴巴,另一只手用力将箭拔了出来,水鼠起先还剧烈挣扎,箭拔出后却慢慢温顺下来,长长的嘴巴在文沐宸身上嗅了嗅,吱吱叫了起来。 云松早已从马背上的袋子里拿来了伤药递给文沐宸,文沐宸见水鼠不再挣扎,一把将它提了上来,在伤处洒了些药,吩咐云松将今日烤的苹果拿来喂给水鼠,水鼠得了食物,小心地在苹果周围嗅了嗅,确定没有危险才张开嘴咯吱咯吱吃了起来。 “原来嘴巴在这里。”云松惊奇地看着地上吃东西的小家伙,这才发现那长长的东西只是它的鼻子,它的嘴巴在鼻子下方一指出,被长长的毛发掩盖着,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文沐宸愉悦地勾唇,最初捉到的那条青蛇在与段智衍交手之中就被他射杀了,水鼠乍一看是丑了点,不过却十分聪明,嗅觉又极其灵敏,也是十分可爱的,把它送给苏青筝也不错。 想起苏青筝,文沐宸不由轻笑着摇摇头,几日不见她,想必她此时又在担心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天亮了,三天过得也快,傍晚便可回去了,想到傍晚便可以见到她,他面上渐渐浮起一抹温柔。 正在此时,地上的水鼠却猛然停住了啃食的动作,头上的毛发骤然竖了起来,往文沐宸脚边凑了凑,文沐宸迅速站起身,云松也忙站起来,警惕地盯着水鼠所看的方向。 “平威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带着嘲讽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谁,文沐宸面色极快地冷了下来:“世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跟我过不去?” 他说着弯腰抱起水鼠,将它护在怀里,云松双枪都指着段智衍,只等文沐宸发话便冲上去。 段智衍看到他护在怀里的水鼠,唇角勾起冷意:“水鼠?你竟然抓到了这个东西,还真是让人意外。” 文沐宸冷笑一声,带着水鼠往停马的方向走去,不愿与他多说,段智衍却是几步上前挡住了他:“你以为本世子会让你带它出去么?” 文沐宸将水鼠丢给云松,拉开腰间的小弓,直直朝着段智衍右眼射去:“我曾经用箭射到过一个故人的左眼,如今射你右眼,也算圆满。” 段智衍慌忙躲开,面上顿时闪过怒意:“文沐宸!” 文沐宸冷眼看着他,一把丢了手里的弓,翻身上马,段智衍手中拿着一根长鞭,气急败坏地卷起地上的弓丢向他:“你站住!有本事射中,射中本世子就让你离开!” 文沐宸伸手接过弓,丝毫没有犹豫地拉弓,一支箭嗖地朝着段智衍右眼射去,段智衍紧紧盯着他,不闪不避,双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情绪,像是赌气,又像是气恨。 那支箭直接朝着他的瞳孔飞射而来,他却固执地不肯移动分毫,直到耳边传来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他猛然睁眼,却见文沐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那支箭被他稳稳握在手里,箭头透过他的手,正停在他眼皮上,在他眼皮上划破一道浅浅的血痕。 文沐宸丢了手中的箭,也不管手上的伤如何,淡淡看着段智衍:“世子,自己珍重吧。” 他说完将手中的弓甩手丢进河里,那张弓是他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出来的,落到水中发出咚地一声,渐渐沉没在水底,他翻身上了马,将水鼠抱在了怀里,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段智衍站在原地,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血腥之气一阵一阵蔓延,他身上的冷意散发出来,周围的温度霎时变得更冷,即使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可是他还是觉得冷。 “啊——” 听到身后怒吼的声音,文沐宸马蹄没有丝毫停顿,云松跟在他身后也不敢说什么,少爷看似没有生气,可是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那是绝不输于段智衍的。 文沐宸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江云骁面上浮现出冷笑,四皇子骑马站在他身旁,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文沐宸若是不死,等他出去之后死的就是他们了。 “殿下,这一回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江云骁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四皇子一眼,眸中冷意森然,四皇子扯了扯唇角:“那是自然,可恨段智衍竟然抛下我们跑了,不然有他的帮忙,咱们杀了文沐宸绰绰有余。” 江云骁不屑地笑了笑:“段智衍不过练了一个月的武功,又怎能跟你我相比,有没有他都碍不着咱们什么。倒是那个谢擎风,不会出来捣乱吧。” 四皇子面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自然不会,韩家那两个兄弟遇到点麻烦,他还无法脱身呢。” 江云骁眉心一跳,挑眉看着他:“雪狼?棕熊?”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雪狼棕熊?以他们的武功,这些根本伤不了他们:“这你就不用管了,一会你将文沐宸引到咱们事先定好的地方去,本殿下命人杀了他。” 江云骁微微一怔,随即冷笑:“殿下是想独善其身?” 四皇子缓缓抽出手中的长剑:“反正你想杀他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背后帮你就是了,何必要拖上我呢?万一有一天筝儿知道了,难免会恨我。”当然,如果文沐宸不死,知道是他下的手,那他得不到苏青筝是其一,还会引来文锦绣的报复,得不偿失啊! 江云骁嗤笑一声,看起来对他十分不公平,可他还是会做,就像四皇子说的,他想杀文沐宸不是秘密了,文沐宸想杀他也是一样,若不趁此机会杀了他,他们兄妹二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好,只要能杀了他,我替你背了黑锅又如何!” “你可不是替我背黑锅,你是替你自己。”四皇子淡淡道,随即眼前已经看到了文沐宸的马,他迅速隐了身形,朝暗处做了个手势。 文沐宸骑着马走到此处,正面对上了江云骁的长枪,江云骁一杆长枪出神入化,挑刺勾戳招招皆是杀招,一杆长枪仿佛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十分灵活。 文沐宸快速躲避,怀里的水鼠却是吓得吱吱乱叫起来,云松忙上前帮他,却不知从哪涌上来许多暗卫,将二人团团包围其中,敌人的目的似乎是为了分散他们,他们越打离彼此越远,江云骁将文沐宸的马逼的连连后退,二人越打越朝沼泽之处而去。 “文沐宸,今日你死定了!” 江云骁冷笑着,手中的长枪急速向马腿扫去,文沐宸身下的马骤然被打到,顿时受了惊,前蹄猛然抬起,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原地,文沐宸怀里的水鼠一下子甩了出去,慌里慌张朝灌木丛中躲去,文沐宸心中一凛,宛若闪电一般避开江云骁的长枪,直直追着水鼠而去,江云骁紧随其后,看到他去的方向,唇边渐渐划过嘲讽。 “呜——” 号角声响起,围场中的女眷们心都提了起来,纷纷赶到森林之外,翘首以盼他们的归来,文锦绣面上带着浅蓝色的纱巾,苏青筝紧紧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捏紧了帕子。 文锦绣心头也是十分紧张,但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哥哥进去三日了,她相信他不会让人失望,担心的是他受伤,却也知道,这样凶猛的狩猎,哥哥定然是会受些伤的。 “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只见一身穿金黄色铠甲的男子骑着马快速冲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银甲护卫,气势汹汹到了众人面前。 “臣妾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臣妇参见陛下。” “臣女参见陛下。” 众人都纷纷朝皇帝行礼,皇帝哈哈笑了几声,心情颇好:“都起来吧,真是痛快!” 他说着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随手丢给一个侍卫,云妃忙上前替他解下头上的盔甲,柔声道:“陛下辛苦了,臣妾恭贺陛下归来。” 兰妃看了她一眼,暗道一声狐媚,随即挂起笑容:“陛下这一趟收获颇丰呢!” 皇帝极为开心,吩咐众人将收获的猎物丢到地上,只见野鹿山羊等堆成了一座小山,文锦绣淡淡看了一眼,皇帝是金贵之躯,自然不可能去打那些凶猛的东西,再加上有侍卫在,他打到的其实都是寻常的猎物,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大皇子也骑着马出了林子,他马背上的猎物并不多,除了一些普通的猎物,马上一头猛虎看起来十分显眼,皇帝眼前一亮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虎皮,大皇子微微一笑:“儿臣听闻太后时时腿痛,便找了头猛虎,为太后做些虎骨酒吧。” 皇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难得你有孝心。” 大皇子看向文锦绣,见她带着面纱,不由微微蹙眉,想问什么,又恢复平静:“孝顺太后乃是儿臣的本分,就麻烦嘉宁郡主了,你的医术是极好的。” 文锦绣微微屈膝:“是。” 大皇子回来之后,紧随其后的是韩家两位公子,韩崎,韩远,二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马背上猎物虽然不多,却有一半都是野猪,野狼之类的凶兽,韩崎还好些,韩远一下了马几乎都快站不住了:“累,累死了,差点就出不来了。” 南昌伯夫人忙走上前去,关切地看着他们,见没有大的损伤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韩远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遇到毒王蜂了。” “什么!” 南昌伯夫人大惊,众人也都是一惊,韩远轻轻咳嗽两声:“幸亏谢兄赶到的快,没伤到……” “那我大哥呢?”谢玖一听,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快步上前问道:“他有没有被伤到?” 韩远摇摇头,韩崎赶在他之前道:“无事,他——” “出来了!” 一道声音响起,谢玖立刻转身看向森林处,只见谢擎风骑着马冲了出来,他身后是四皇子与江云骁。 谢玖快步迎上去:“大哥!” 谢擎风满面含笑应了一声,快速翻身下马,马背上猎物不多,但也算看得过去,跟他比起来,江云骁和四皇子马上都是满满当当的,其中还有不少凶猛野兽,众人不由发出一阵阵的夸赞之声。 文锦绣皱眉,众人都回来了,那文沐宸呢?他怎么还不出来? 谢玖刚准备问谢擎风有没有受伤,就见他走到文锦绣面前:“你哥哥很快就会出来,不必担心。” 文锦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眸慢慢眯了起来,谢家兄妹这个时候双双示好,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谢玖见她面色变了,忙上前推了谢擎风一把:“文小姐,你不要误会。” 聪明人都多疑,尤其是文锦绣这样的聪明人,她可不希望她对谢家生出什么警惕心,那对他们没好处。 文锦绣微微挑眉,谢玖的心思她看得透彻,自然知道她接近她不是别有用心,看在他们对文家没有恶意的份上,她也不会过多苛责,淡淡点了点头,目光便落到森林的方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段祈煜跟文沐宸骑马并肩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云松,三人翻身下马,段祈煜率先看向人群中的女子,见她面上戴着面纱,一双眸子顿时沉了下去,文锦绣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又生气了,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走到文沐宸身前:“恭喜哥哥归来。” 文沐宸点点头,目光落到苏青筝身上,霎时变得柔和:“我回来了。” 苏青筝眼眶极快地红了,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嗯……有没有受伤?”她抬起头,关切地看着他。 文沐宸摇摇头,苏青筝眼泪顿时滚了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骗人,你衣服上都是血。” 文沐宸无奈地笑笑,从怀中的袋子里抱出那只水鼠:“给你。” 苏青筝看了一眼那丑兮兮的小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这可是水鼠,难得难寻的。”水鼠因为甚少在人前出现,所以认识的人不多,在场不过五个,他和文锦绣认识还是由于前世迷了路见到,其余人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能见到水鼠。 “什么?水鼠?” 皇帝听到水鼠,立刻走上前来,他酷爱打猎,自然知道水鼠,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此时看到苏青筝怀里的小东西,不免来了兴致:“这就是水鼠?唔,眼小鼻子尖,真有些鼠的模样。” 在场众人中不免也有听过水鼠的,都纷纷上前一睹真容,皇帝看了文沐宸一眼,眼中闪过赞赏:“果然不愧是平威将军,竟能猎到水鼠。” 皇帝一发话,众人都跟着赞赏起来,四皇子看到这一幕,十指紧握成拳,可恨文沐宸将水鼠保护的太好了,宁可跌入毒王蜂群也不让水鼠受伤,若不是关键时刻段祈煜赶来,放出金翎白羽王,引来无数金翎白羽将毒王蜂消灭一空,他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想到这里,他心中对段祈煜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大长公主见此情况,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上前冷声道:“平威将军,当初说好的,你若拔得头筹,本宫便把女儿许配给你,如今这个约定还作数的。” 文沐宸躬身:“是。请诸位验看。” 早已有人把他的猎物堆到了地上,众人面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几只山鸡,野兔,最大的便是两头野山羊,这别说拔得头筹,垫底都十分寒酸。 大长公主皱眉:“这就是你说的拔得头筹?” 文沐宸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猎物,云松忙上前:“还有水鼠。” “那是他送给我女儿的,做不得数。”大长公主皱眉,苏青筝见状忙走上前:“母亲!” 大长公主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看向文沐宸:“平威将军,你不要告诉我,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拿来充功劳。” 文沐宸轻笑着摇头,送给她自然是让她拿来玩的,他从马背上拿下一个袋子,将袋子口打开:“公主请看。” 大长公主蹙眉朝袋子里看了一眼,只见那袋子中赫然是一个蜂巢,金黄色的颜色极为美丽。 “这是……毒王蜂蜜?!”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面上都是一变,毒王蜂有多恐怖,他们都是知道的,狩猎的时候也都会避开毒王蜂群,而文沐宸竟然采到了毒王蜂蜜?他是怎么做到的? 文沐宸面色淡然,文锦绣看了一眼段祈煜,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便明白了过来,有金翎白羽王在,毒王蜂自然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蜂蜜要多少自然有多少,只是,想到段祈煜三天三夜赶路未合眼,一回来便又冲去林子里,她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他疲惫的脸色,段祈煜一看到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笑了笑,为她,他再累又算什么? “姑母,毒王蜂蜜算不算?这可是几乎没人能采到的。”段祈煜微笑着看向大长公主。 “不光如此,还有十三头野猪,一头熊。”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都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谢擎风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吩咐人将马背上驼的东西丢到地上:“这些都是平威将军的猎物。”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眸子里闪过诧异,这些东西不是在段智衍手中么? 谢擎风轻咳两声:“是你的,就是你的。” 文沐宸收回目光,手指微微抖了抖,随后恢复平静,众人看着地上的猎物,顿时像炸了锅一般,文沐宸带回来的东西,样样都极为难得,皇帝面上闪过震惊:“这些都是你打的?” 云松骄傲不已:“自然是我家少爷。”他说完又将文沐宸是如何打下这些猎物的过程说了一遍,听的众人都心潮澎湃,尤其是皇帝,看向文沐宸的目光透出浓浓的意外与赞赏:“了不得,了不得,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文沐宸淡淡低头:“陛下谬赞了。”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朕看,这次的狩猎,当记平威将军首功,这些东西样样都难得,可君竹有勇有谋,有胆识,有能力,朕有此等虎将,何愁大月江山不稳?!” 众人忙跪倒:“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平威将军威武,大月江山永固!” 江云骁看着文沐宸那张平淡的脸,手指寸寸收紧,皇帝的话就是在说给他听,大月不止江家一门武将,还有的是良将,是在告诫他不要居功自傲,呵,大月没有永明侯把守,边疆早就战乱频发了,文沐宸算什么,怎么能跟江家比? ------题外话------ 阿醉感冒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家命脉 文锦绣淡淡看着皇帝的脸色,心中波澜不惊,谢玖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一瞬,她毕竟是谢家的女儿,对于朝政,满京城的女子都没有一个及得上她,谢家人向来不介意女子涉及朝政,因此她对皇帝的心思倒是敏感的很。 段祈煜惦记着大长公主之前许下的约定,上前一步笑道:“父皇,儿臣记得一个月前,皇姑母可是说了若平威将军能在这次狩猎中拔得头筹,便准了他和云华的婚事,如今平威将军不负众望,这约定是不是该应下了?”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尤其是四皇子,猛然盯向大长公主,那日御书房中的事情说起来是皇帝的家事,知道的也就文家人,太子,大皇子,大长公主几人罢了,皇帝消息瞒得紧,加上四皇子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竟然一无所知,不仅他,朝中许多大臣都是不知道此事的。 皇帝捏了捏眉心,他知道大长公主不满意这门婚事才定下这个约定,一来他也没打算让段祈煜娶苏青筝,二来苏家权势太盛,文家根基浅薄,倒也是桩放心的婚事,况且又有当日的金口玉言,是再也反悔不得的了,当即笑了笑:“是了,当日长姐确实说过这话,你不提朕都要忘了,长姐,君竹可是靠实力证明了自己,他能做到如今确实不容易,你的意思呢?”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暗自腹诽,皇帝这个老狐狸早就有这个想法,他能忘得了才怪,不过是给大长公主一个台阶罢了,毕竟苏青筝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婚事还得由她点头。 大长公主目光落到文沐宸身上,见他周身气度淡然,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既不因皇帝夸奖而沾沾自喜,也不因众人艳羡而洋洋自得,这份气度便是跟段祈煜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的,漠北森林凶险重重,又有江云骁在,可想而知文沐宸为了今日吃了多少苦头,他除了出身差些,其余半点挑不出错。 苏青筝见到她的目光不似之前冰冷,心微微放下一些,但仍是攥着帕子,谢玖站在一众小姐身边,跟文锦绣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见此情况不着痕迹地看了文锦绣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定下心来看戏。 “平威将军,本宫问你,你可是真心娶筝儿为妻?” 大长公主忽然淡淡开口:“本宫听说之前在将军府,你说过你心有所属,所属可是筝儿?她当日说若是你不娶她,她便去和亲,本宫问你,你究竟是因为不忍她和亲才求娶,还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众人都怔住了,包括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没有想到大长公主会问出这些话来,更没有想到苏青筝和文沐宸二人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不由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文锦绣目光落到文沐宸身上,眸中顿时划过一抹暗光,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大长公主太了解她的女儿了,苏青筝执着坚定,可有的时候却脆弱的很,就像这些事,她明明在意,可就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宁可憋在心里不问,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手顿时收紧了,文锦绣无奈一笑,安抚地在她手上拍了拍。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到文沐宸身上,尤其四皇子的目光,几乎是要吃人,苏青筝竟然说出过这样的话,他只不过是一个废物将军,有什么本事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苏青筝定了定心神,松开文锦绣的胳膊,上前挽住大长公主:“母亲——” “你莫要插嘴。”大长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她的女儿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太过于主动,虽然她相信以文沐宸的性子定然会护得她幸福安康,但作为母亲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倒追着男人跑呢?京城向来没有什么秘密,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定国公府,笑话她们母女,她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文沐宸恭敬地躬身行礼,随即慢慢站起身来,夕阳完全落了下去,夜幕四合,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臣与郡主多年前曾见过一面,这么多年一直记着,只不过臣身份低微,便一直将这件事埋在心底,不想郡主不嫌弃,臣才有了求娶的机会,恳请公主殿下成全。” 他言辞恳切,几句话便将苏青筝紧抓着他不放变成了他一心思慕,说出去也就是一桩风花雪月的事情,大长公主面色缓和几分,盯着他的眸子又凌厉起来:“你既如此说,本宫便信了你的话,本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许了你,你需得全心全意对她,若是欺负了她,本宫定要扒你三层皮!” 文沐宸轻轻笑了起来:“是。” 皇帝见大长公主不说话了,便知道这事成了,哈哈笑了起来:“难得长姐看开,终于点了头,那朕也就成人之美,赐婚云华郡主与平威将军,定于——” “父皇!”四皇子突然出声阻止,众人目光都移道了他身上,只见他疾步从人群中走出来,复而又发现自己的行为太过突兀,强笑了笑,道:“忠义夫人去了不到一年,平威将军……可还在孝中呢,现在赐婚不合适。” 文锦绣目光一瞬间落到了他身上,自然将他的心思看得请清楚楚,心中微微一沉,怪不得四皇子对哥哥总带有敌意,他若是思慕云华郡主,那么对哥哥出手的事情他做没做过,做过多少?皇后一向把四皇子保护的极好,尽量减少他跟她碰面的机会,她竟今日才发现他的心思。 想到四皇子甚少碰到自己,文锦绣面上淡然不变,心中却是微微一凛,皇后防着四皇子跟她碰面,是不是说她知道了什么?自己有读心术的事情,嫣翠知道,嫣翠口中的王爷也知道,那么是不是皇后也知道了?读心术算是她的底牌,这么早就被皇后知道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现在她对皇后还没有了解多深,却已经被皇后知道了秘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段祈煜见她难得蹙眉愣神,不由轻轻咳嗽一声,唤回了她的神智,文锦绣回神,只听皇帝沉声慢慢道:“说起来,倒也是这么回事,君竹孝期未满——” “父皇,你记错了吧?谁说忠义夫人去了不到一年?”段祈煜挑眉打断了他的话,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嫡夫人当日跌下兽栏被御兽啃食殆尽,如今确实一年不到,段祈煜却说出这样的话?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顿时笑了起来,皇帝蹙眉看着他:“忠义夫人当日跌下兽栏都是大家亲眼所见,你这是什么话?” 段祈煜负手而立:“当日死的可不是忠义夫人,而是南疆遗孤昌媛公主,父皇不会忘了吧?忠义夫人早在多年前就被昌媛公主所害,早已不知是什么时候去的了,孝期怕是早就过了。” 皇帝愣住了,当日死的是嫡夫人无疑,只不过他顺便给了个台阶罢了,那件事回过神他便想了个透彻明白,根本没有什么昌媛公主,不过是嫡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已,但当日处死她确实是以处死昌媛公主的名义,段祈煜这么说倒也没错。 四皇子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双手极快地攥了起来,当日的事他们都知道,自然也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是却被段祈煜在此时说出来堵他的嘴,让他反驳不得。 “太子说的不错,只不过这事京中百姓是不知的,他们只知道将军府的忠义夫人仙逝不到一年,嫡母仙逝不足一年便娶妻,于平威将军声名无益,而且依着之前的传言,怕是会有流言,说皇室仗势逼人,逼着人家在孝期娶妻,岂不是闹得将军府和定国公府都脸上无光?” 大皇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文锦绣一眼,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也是不骄不躁,众人听下来不由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文锦绣接触到他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然后归于平静。 大皇子是个人物,被她设计娶了文锦绫,被京城百姓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取笑了多日,可他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恼怒或者颓然之色,相传他对文锦绫极好,不光将府里的大权都交给了她,还为她打发了一干侍妾,她可不信他真的一点都不恼。 “大皇兄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段祈煜见他看向文锦绣,面色微微沉了下来,不着痕迹地挡住文锦绣的身形,唇边浮起笑意:“不过父皇金口玉言,既然说了赐婚定然是不能反悔的了,不如折中一下,先定下婚事,横竖再有两年多平威将军便除服了,到时候再完婚也不迟。” 四皇子皱眉,还想再说什么,段祈煜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四皇子顿时后背一凉,皇帝像是没有看到二人的眼神触碰,哈哈一笑:“这样也不错,想必长姐也不想筝儿早嫁,那就先定下婚事,等平威将军除服之后择个吉日成婚。” 他说完这些便不打算多做停留,摆摆手朝帐篷走去,走了一半忽然回身看着文锦绣,半晌才淡淡笑了笑:“嘉宁郡主,好好给你哥哥道喜。” 文锦绣温顺垂眸,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四皇子恨恨咬牙,想追上去说什么,却碍于皇帝更亲近段祈煜而不能,皇后又不在身边,根本没有人能替他说话,江云骁看到他的神情,目光陡然碰触到文锦绣看过来的眼神,心中猛然一跳,四皇子也很快回神,想起皇后的嘱咐不由心中大惊,忙快步离开了众人,朝自己帐篷走去。 众人都纷纷向文沐宸道喜,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回了帐篷,文锦绣抿唇,大长公主既然松了口,这件事是再不会反悔的了,只不过苏青筝少不得要被她念叨了,这几日估计自己会清静许多。 接受完众人的贺喜,等回到帐篷已经是夜色浓郁,文锦绣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想起查探到哥哥心中所想,心中还是难免一震,连段祈煜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段祈煜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文锦绣蹙眉:“你这几天往我帐子里跑的太勤了。” 段祈煜毫不在意地坐在椅子上,身子放松靠在椅背上:“那又如何?” 文锦绣无奈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怎么说都不听的,索性也往椅背上靠了靠:“你今日跟哥哥一同出的林子,旁人可能不会计较,可陛下未必不会多想,他许你亲近文家,也只是因为文家势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万一你对我太过纵容,陛下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还是少往我帐子来吧,免得太扎眼。” 段祈煜挑眉:“他早就知道了,瞒了也是无用,还不如一如往常,故意疏远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文锦绣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如往常?去他的一如往常,他往常可不这样。 像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段祈煜缓缓一笑:“扎眼的事做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不差这些。” 从她中毒,他命影卫围了竹华斋起,京中的流言就已经传开了,加上后来他大闹凤栖宫,帮着她脱离大皇子府,火烧太子府住进将军府……文锦绣额角青筋跳的越来越快,终是无奈叹了口气,也是,扎眼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了,还怕什么呢? “狩猎结束,陛下怕是会去一趟大漠。” 静默片刻,文锦绣淡淡道,大漠与大月只隔着一座森林,大月每年都会这样大张旗鼓的狩猎,大漠不可能不知道,按照惯例,皇帝是要去一趟的。 段祈煜嗯了一声,双眸慢慢合上靠在椅背上:“估计不出三日就会下令了,你若是不喜欢大漠的风沙,我派人送你回去。” 文锦绣摇摇头:“大漠虽然气候恶劣,但并不是一无是处。”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双眸:“大漠是个不错的地方,你既然想去,我给你准备几件厚实的衣裳,去玩玩也好。” 文锦绣点点头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就传来段祈煜清浅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很平稳,似乎睡的不是椅子,而是软榻一般,文锦绣见他就在自己帐里的椅子上睡着了,先是无奈,目光落到他眼底的青影上,眼底漫上心疼。 前世他们虽然去过大漠,可那也是段祈煜登基之后的事情,现在的可汗扎图可不是后来继位的无能王子,年轻时纵横大漠,颇有几分手段,段祈煜想在他手底下动手脚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来回的时间,他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一回来就冲进漠北森林帮她找哥哥,他们说的轻巧,可毒王蜂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就算有金翎白羽王在也要颇费心思,若不是因为她,他根本无需这么拼命。 慢慢起身给他盖了一张毯子,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她有些心疼地伸手,却在刚刚要碰到他面庞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轻响,她顿时收回了手,披了一件披风走出帐篷。 帐篷前,一人半跪在地上,如幻正扶着他,见她出来了,有些焦急道:“小姐,斩风受伤了。” 文锦绣眉心一跳,怕明王妃的人失手,她特地派了斩风去帮忙,而他居然受伤了?文沐宸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见此情况不由蹙眉:“先将他扶进我帐中。” 如幻看了文锦绣一眼,文锦绣点头:“先将他扶去哥哥帐中。” 如幻这才点了点头,忙将人扶到了隔壁帐中。 斩风伤得不轻,文锦绣伸手替他诊脉,发觉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浑身的经脉伤了好几处,若不是他武功高强,怕是难再回来。 提笔写完方子,文锦绣将药方交给如幻,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丸取出递给斩风,斩风吞下药丸,过了片刻才觉得好些了,愧疚地看着文锦绣:“人被劫走了,属下没用,没能完成任务。” 文锦绣摇摇头:“不怪你。”岳琦珊背后不仅仅是明王府,还有武安侯府,武安侯怕是也看出明王妃不喜他女儿了,一路定然是派了人护送,不光如此,岳琦珊跟江家可是有来往的,除了江家,似乎还有旁的势力,斩风敌不过很正常,不过她却很好奇,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的人究竟是谁? “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不下去领罚。” 段祈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满面寒霜看着斩风,斩风面色一白,却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是。” 他说完便往外走去,文锦绣猛然蹙眉:“等等。” 她看向段祈煜:“岳琦珊不好杀,我相信斩风尽力了,他既然受了重伤就当是惩罚了,等养好伤再将功补过吧,不必罚了。” 段祈煜冷哼一声:“还不下去服药!” 斩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这么多年以来,段祈煜向来是说罚就罚,从没有一丝迂回的余地的,这还是第一次收回自己的话,让他顿时都有些受不住了,段祈煜见他发愣,顿时冷了脸:“还不滚,等着孤让人请你不成!” 斩风后背一冷,连忙回神出了帐子,他刚一离开,段祈煜面上的冷意顿时消失不见,继而是如春雪消融般的笑容,文锦绣无语地看着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说变脸就变脸的无赖呢? 段祈煜不满地哼了一声,刚刚若不是斩风出现,文锦绣的手就碰到他了,他就可以顺便偷个香,可惜斩风弄出动静来,害的自己的小心机没能实现,他不废了他就已经很留情了。 “怎么不睡了?”文锦绣懒得理会他的小心思,淡淡道。 段祈煜挑眉:“帐子里冷,睡不着了。” 文锦绣瞪他一眼,现在的时节怎么会冷? 段祈煜微微一笑,凑近低声道:“佳人离去,心里一空就觉得冷了。” 文锦绣面上猛然一红,随即恨恨伸手在段祈煜腰间死死掐了一把,段祈煜疼地呲牙咧嘴,等她掐完了,才找了张椅子坐着,文沐宸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随即面上带出沉重:“斩风的武功不低,能将他伤成这样的,可见来头不小。” 他提起此事,文锦绣也点了点头:“明王府不会派去高手,武安侯府想派也派不出来,那么只有江家人了。” 明王妃不会派去高手,她的目的就是让岳琦珊死在路上,而武安侯府根本没有能力派出武艺比斩风还要高的护卫,江家人真正肯跟他们作对的只有江云赫江云骁兄弟二人,江云骁当时正在漠北森林,也就是说,伤了斩风的人是江云赫。 文沐宸看了她一眼:“他驻守边疆,没有陛下的旨意竟敢回来?” 还是在漠北森林?这是什么地方?与大漠相连的地方,穿过一座森林就是大漠,他们出现在这里,陛下想不误会他们跟大漠有来往都难。 “自然不会明着回来,他们的目的也只是救下岳琦珊而已。”段祈煜冷笑。 文沐宸手指无意识抚摸着手里的茶杯:“陛下命他们驻守边疆,自然是派了心腹监视的,怎么会让他来了漠北森林?况且岳琦珊有什么特殊,值得他亲自来救?” 段祈煜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霎时冰冷:“江云赫的能力,江云骁不过是他的十分之一,若说旁人没有办法透过父皇监视回来,可他定然有办法,相信此时,征西将军受伤卧床休养的消息便会传到父皇的耳朵了。” 边疆传来消息也是要时间的,如果他猜的不错,那张写着江云赫受伤的战报被他故意拖慢了时间,他应当是提前出发了,所以在皇帝的耳目眼中,江云赫此时正“重伤卧床休养”,根本没有人想到他已经离开了边疆,即使有人怀疑,可有永明侯在,又有江大夫人心思玲珑,短期之内是断然查不出什么的,而他不会离开很久,所以皇帝会不会发现还是未知。 文锦绣蹙眉,江云赫出现是迟早的事,永明侯夫人和吴氏接连出事,江云骁又被夺了权,他忍到现在才出现就已经说明,这份忍耐力就不是江云骁能比的,既然他带走了岳琦珊,又“受了重伤”,皇帝正愁没办法收回江家的兵权,一定会趁此机会召他回京——或者说,他已经在回京途中了。 “陛下的旨意最快多久能传回边疆?传回京城呢?”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漠北森林距离边疆距离近了些,最快不到两日,若是回京城,最快三日。” 漠北森林距离边疆不过两日的路程,他们在林子里面耽搁了三日,一来一回就是五天的功夫,以江云赫的能力,来回五日虽然紧了点,却也不是做不到。陛下的旨意十有*是让他回京休养,若是他回了边疆还好说,但若是掩人耳目偷偷回了京城,那他们在京中的老底都得被他刨出来。 文锦绣无奈笑了笑:“这么说,三天之内他定然是回到京城了。” 段祈煜微微点头,随即笑了起来:“他要查就让他查好了,永明侯夫人是吴氏杀的,吴氏是自己撞死的,江云骁的官职丢了也是他咎由自取,江云赫若是聪明,便知道这些不该找咱们的麻烦。” 江云赫不是蠢人,哪怕查出来跟他们有关,却也不会轻举妄动。 文锦绣点点头,段祈煜站起身来,声音冷凝:“江云赫与江云骁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要的从来不是永明侯府,而是天下,所以他不会对你出手,但若是有人阻了他的路,他绝不会留情,哪怕亲兄弟也是一样。” 文锦绣眼眸动了动,段祈煜看了她一眼,见她明白过来,慢慢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转身走了出去。 不出段祈煜所料,三日后,皇帝果然下令前往大漠,大长公主因为扶鸾郡主的旧事,已经好多年不踏足大漠,今年也是如此,因此定国公府便启程赶回京城,明王世子自从狩猎回来之后便高烧不退,在外也寻不到好的医药,明王妃不放心,便也闹着要回京城,两家关系亲近,自然而然一同离开,而林家自然早就回去了。 除了这三家,其余的一些小家族也纷纷离开回京,抚远将军府原本是不急的,然而边疆忽然传来了征西将军重伤的消息,皇帝体恤江家,准许征西将军回京休养,命抚远将军谢威即刻前往边疆,接替征西将军的职务,抚远将军离开,京中无人照料门庭,谢擎风与谢玖也急着回去了。 原本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因着这些家族的离开便一下子少了很多,皇帝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要文锦绣必须随行,段祈煜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他们原本就打算去的,戏都安排好了,不唱怎么行? 文锦绣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文沐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听到她叹气,不由低笑:“怎么了?” 文锦绣转头看向哥哥,有些话她想说,可是终究不能说,只能又将目光转回来,落到不远处正在说话的明王妃和大长公主身上:“哥哥刚刚蒙陛下圣恩赐婚,大长公主对你的印象又刚刚改观,不打算送她回京么?” 文沐宸轻轻摇头:“定国公府的护卫定然比我稳妥,我随你们去大漠。” “要是让郡主听到你这么说该伤心了,她可是缠了我好几天要我把你劝回去呢。”文锦绣笑了笑,想起苏青筝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忍俊不禁。 文沐宸也低低笑了起来:“她身边有大长公主护着,我倒不担心什么,只是你身边没人护着,我若说回京,你一个人去大漠叫我怎么放心?太子再护着你,毕竟我才你的是兄长,护着妹妹是应该。” 文锦绣横了他一眼:“有些事不早点解决迟早出大麻烦,这个时候你不在跟前跟着,小心有人借机生乱。”她说着朝四皇子的帐篷看了一眼,四皇子听说大长公主准备回去了,正在求皇帝要护送呢,他那日为难他们的婚事,苏青筝正是厌恶他的时候,大长公主疼女儿,自然给推了,可他却并不灰心,三天之内连着求了好几次,毕竟是正统的嫡皇子,在这么下去,大长公主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文沐宸收了笑,转而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我不会要,是我的,也不会平白被人抢了去。” 文锦绣失语,无奈地看着他:“哥哥向来有主意,妹妹只说一句,听不听全在哥哥,事在人为,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说完转身回了帐篷,文沐宸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神情微微恍惚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刚准备回帐篷,却见段祈煜朝他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两壶酒:“难得空闲。” 文沐宸笑笑,接过一壶喝了一口:“好酒,果然是太子殿下,这样好的酒都能被你寻摸来。” 段祈煜回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这里人多,走吧,去个僻静地方,咱们好好喝一杯。” 文沐宸淡笑,仿佛很惊讶:“殿下什么时候有空找臣喝酒了?” 段祈煜却不答话,要不是某个小女人为此事烦心,他可不会浪费时间陪他喝什么酒,去逗她多好,只不过文锦绣是妹妹,许多话她不能说,许多事她不能做,那他就多做一些吧。 “小姐,主子跟大少爷去林子里喝酒了。”如幻低声回禀,文锦绣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笔沾上墨:“还有旁人么?” 如幻摇摇头:“只有他们二人,有人想偷偷跟去,都被影卫处理了。” 文锦绣落笔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点头,笔尖在纸上快速划过,一行行娟秀的簪花小楷便跃然纸上:“知道了。” 当晚,文沐宸半夜才回到帐篷,文锦绣只做不知,第二日一早便听如幻禀报,他去求了皇帝护送大长公主母女回京,皇帝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如幻看着自家小姐毫不意外的样子,不由惊讶道:“小姐早知道大少爷会求陛下?” 文锦绣微微一笑:“哥哥跟郡主刚刚被赐婚,自然是要护送她回去的,出来这么多天,祖母也念着了。” “小姐不意外?”毕竟之前大少爷的固执他们都看在眼里的,文锦绣怎么劝都不答应。 文锦绣摇头,拿着昨夜写好的东西出了帐篷,文沐宸已经起身,正在帐篷外练剑,见文锦绣走过来一把收了剑,笑容多了几分爽朗:“这么早就起来?” “哥哥要回去,总要赶早送送。”文锦绣说着在帐篷前的石头上坐了,笑容清淡。 文沐宸闻言没有半分的尴尬,将剑丢给云松:“之前不去,是因为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如今明白了,自然应该像你说的,防着别人有事没事惦记。” 文锦绣挑眉,“哦”了一声,眼眸半眯:“哥哥不担心我了?” 文沐宸失笑:“你有人护着,我也有人要护,不能随你去大漠了。” 文锦绣点点头,将一个信封交给他:“哥哥回去京中,绣儿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哥哥去做,江云赫定然会查探文家的底细,查探我的底细,查探太子的底细,凡是跟咱们有关的,他都要掘地三尺挖出来,不可小觑。这是京中江家势力的名单,江家的命脉。” 文沐宸接过信封,信封不厚,只有薄薄两页纸,他细细看完,眉头慢慢拧了起来:“这些你是从何处得到?” 这份名单十分详细,哪些人分属哪一派,哪些人可想办法收服,哪些是必须除去的,哪些是不可以动的,都标的十分清楚,文锦绣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文锦绣莞尔一笑:“有一部分是当初永明侯夫人送来的账册中推断出来的,有一部分是我查出来的。”永明侯夫人当初送来的账册虽然做了手脚,但有些痕迹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加上前世的记忆,到如今她也推了个*不离十。 此时已经过了清晨的凉意,上午的阳光不算炽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这几日许多家族都走了不少人,帐篷前来往的人不似之前多,却也三三两两有人经过,但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堂而皇之地谈论起此事。 “这些相当于是江家的命脉,江云赫未必不知道你查出了这些。”文沐宸有些担忧,文锦绣将地方选在开阔之处说起此事,他也就不必防备隔墙有耳了。 文锦绣点点头,从石头上站起来,阳光穿过二人,在地上落下两道长长的剪影:“他定然是知道的,但他忌惮的是我,如果我去了大漠,他的注意力也会被引到大漠,哥哥行事也方便些。江云赫不是好对付的,与其被动反击,不如先下手为强,旁人未必有这样的能力,所以绣儿只能把这件事托付给哥哥。” 文沐宸蹙眉,这名单的重要性他自然知道,文锦绣话里的意思他也明白,现在的确是个艰难的处境,但又是个极好的机会,江云赫一死,江家就好比是斩了利爪的龙,根本不成气候。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漠皇子 “你说得对,江云赫对京中局势把握的很紧,虽然永明侯夫人死了,但京中跟他通信的人不少,他定然知道这些事情都跟你脱不了干系。”文沐宸将信封收到怀里,神情严肃:“不过这么一来,你去大漠就会更加危险。” 文锦绣毫不在意地笑笑,面纱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哥哥只管放心就是。” 她顿了顿,又道:“我不在京中,江云赫才会放松些警惕,想要抓住他的漏洞也就更加容易,大漠虽然危险,但好好筹谋也未必对我不利,只是……要小心赵敏兰。” 文沐宸面色一动:“侧夫人?” 文锦绣点头,当初为了制衡嫡夫人将她迎进府中,这些日子她却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赵敏兰不是不知的她的手段,却还是挑唆六姨娘对付自己,其实她也知道,哪怕六姨娘真的下手了也不会得手,可她还是这么做了,看起来像是做了无用功,但她可不觉得。 “除了她,咱们府里黑心的多着呢,”文锦绣冷笑一声,到底内宅之事不便与哥哥多说,便收了情绪:“此去回京,哥哥既然是护送大长公主府与明王府,路上定然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如果我没有料错,江云赫不会在京中有大的动作,要紧的是军营。” 文沐宸蹙眉,她说的不错,军营的确是重中之重,江云赫手里已经有边疆的兵权在,皇帝虽说召回他,可兵权他却交给了永明侯,可想而知,谢威去了也要费一番功夫,若是在这段时间内被他掌握了京中的兵权,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哥哥回去,有一些事可以与抚远将军府商议。”文锦绣浅浅一笑,随即眸中闪过几分狡黠的光芒:“一些危险的,不方便的事可以让他们去做,反正这也是对谢家有利的事,他们不会推脱的,咱们能省些力气就省些力气。” 文沐宸失语,随即莞尔:“好,你既这样说,心中定然是有计较了,不用白不用。” 文锦绣一双眼睛弯了弯,她不想让哥哥涉险,京中虽然局势不好,但段祈煜和文家的根基都在那里,况且还有定国公府,应了婚事,定国公府跟文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再加上她之前交给何氏的东西,扳倒江云赫也不是不可能,京城跟大漠比起来要好很多,若是这些事情不交给哥哥,一来他不会放心,二来,江云赫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如知己知彼,先下手为强。 回到帐中,段祈煜不知何时已经在帐中等着了,正靠在桌边翻着一本古书,是她近日翻阅的那本。 文锦绣走近他,将书抽走:“你怎么来了?” 段祈煜也不恼,向后靠了靠:“谢家惹到你了?” 文锦绣挑眉。 段祈煜坐直身子,目光灼灼盯着她:“是不是想到父皇可能让我娶谢家小姐,你吃醋了?” 文锦绣抚额,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想多了。” “我可没想多,不管什么原因,就当是这个缘故了。”段祈煜看着她把书放到架子上,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父皇这一次亲口命你留下,你说是什么缘故?” 文锦绣转身,见他目光灿然,显然是没将皇帝的目的放在眼里,不由一笑:“不管什么缘故,我既然留下,还会怕么?” “怕也没什么,万事有我。” 漠北森林就在大漠边境,因此这一次的路程倒没有太远,加上人员骤减,赶路也就轻松许多,只不过到底马车不适合穿林子,众人便沿着回来的路绕向森林边界,沿着林子赶去大漠。 大漠与大月的气候相差很远,一进入大漠境内,文锦绣立刻感觉阳光更炽烈了几分,只见放眼处皆是黄沙,一眼望不到边,偶尔一阵风吹起来,黄沙漫漫,让人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小姐还是别看了,风沙迷了眼就不好了。”如幻见她挑起帘子,不由笑了笑。 文锦绣微微一笑放下帘子,大漠漫天黄沙,寸草不生,偏偏大漠人能在一片沙漠中安家立国,不可谓不神奇。 大漠大汗扎图早早便得了消息,率领大漠王室的王子王爷们在境内等候,众人刚刚过了森林不足百里,就见前方一队人马立在黄沙漫漫中等候,身边的骏马马蹄上都打了厚实的蹄铁,那马儿较之寻常的马四蹄宽大,更适宜在沙漠中行走,马儿是清一色的红棕色,精神饱满。 “扎图率巴泽尔家族迎接大月陛下,欢迎大月陛下来访我国。” 皇帝的马停了下来,扎图将右手放于左肩处,弯腰行礼,他生的高大威猛,脸上挂着浓密的络腮胡,一双眸子冷冽凌厉,虽然带着笑意,却也如钢刀一般割的人脸上生疼,文锦绣挑开帘子看了他一眼,扎图年纪不到四十,正值壮年,整个人也十分有精神,不像皇帝这样身娇肉贵地养着,常年在大漠中行走打猎,他看起来要比皇帝更加骁勇。 她不由想起这一代大漠一统的事情,早些年大漠并不受扎图管辖,他只是大漠一股势力的头目,年轻的时候纵横大漠,四处征战,凭着一身猛劲儿收服了无数势力,将当时还是四分五裂的大漠集合起来一一收编,有不服从他的都被他用雷霆手段除去,留下的势力头目皆封了王。 扎图不仅勇猛,还十分聪明,统一大漠之后,他并没有年轻气盛地对大月发起战争,清楚认识到大月的强盛,主动向大月臣服,年年纳贡,多年来不曾对周边小国发动战争,反而将大漠发展的极其繁荣,大漠兵士骁勇,国力强盛,即使国土不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欺负的主儿。 文锦绣垂下眼眸,光凭这份认清局势的能力,扎图就比别人要出色,这些年他不发动战争,并非是他安于现状,而是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主动向大月臣服,不遗余力地发展国内的军事,经济,短短十几年的功夫,大漠已经有了强盛的资本,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一位有魄力的君主。 皇帝见到扎图似乎很高兴,爽朗一笑:“哈哈,扎图,朕跟你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 扎图也不矫情,直起身子笑了笑:“陛下是贵客,贵客造访,自然是应当行礼问安的。” 皇帝也不再继续礼节的话题,转而看向扎图身后的几个年轻男子,一个眉目刚毅,身上穿着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做成的衣裳,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指长的獠牙,白森森的映在深灰色的皮毛上,十分醒目,他左边边一个穿着一身丝绸的衣裳,看起来跟大月人的打扮无异,头上戴着一条蓝色抹额,抹额上镶着一颗拇指肚大小的绿色宝石,他眉目间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笑意,仿佛是个善心的主儿,再左边的男子穿着华贵的服饰,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只是那佛珠却缺了一颗,相比于其他二人,他眼中带着几分随意。 这二人身后站着三个年纪小一些的男子,不像他们的装扮,三人都穿着很合规矩的大漠服饰,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装饰,一个面色平静不说话,一个好奇地打量着大月的车队,一个则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是你的儿子们?都长这么大了?”皇帝看向扎图,扎图忙点点头,指着这些男子介绍:“是,这个是大王子克丹。”他指的是穿着皮毛的那位。 他接着指向克丹左边的男子:“这是二王子克鸿,原本给他起名字叫做克竞,偏偏他说大月人有一句话,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要做那鸿鹄,边费心改了名字。”扎图说起克鸿似乎很是开心,皇帝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这是三王子克勋,陛下应当记得他。”扎图指着克鸿左边的男子道,皇帝闻言眉毛一动,看向克勋,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慈和道:“克勋?你母亲可好?” 克勋没想到皇帝会叫他,听他问起才明白过来,上前道:“回陛下,母亲一切安好。” “一年不见,你跟扶鸾堂妹越发相像了。”皇帝说着翻身下马,伸手在克勋肩膀上拍了拍:“都长这么壮实了,伦理你该叫我一声皇伯伯。” 克勋笑了笑,也不推辞:“皇伯伯。” 皇帝笑着应了一声,目光落到他腕上的佛珠上:“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吧?” 克勋点点头:“母亲从大月带来的,年前我生了一场病,母亲说这个可以给我保平安。” 皇帝执起他的手腕,手指在那佛珠上滑了滑:“戴着吧,这东西确实可以保你平安。你母亲可好?” 克勋有些奇怪,皇帝刚刚才问过,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心中这么想着,面上还是笑着道:“一切都好。” 皇帝点点头:“那就好,朕与你母亲是堂兄妹,关系可是很亲近的,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朕也帮不了她什么,你可得好好孝敬你母亲。” 克勋点头:“那是自然的,皇伯伯放心。” 三王子克勋的生母正是扶鸾郡主,扶鸾郡主嫁到大漠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她既然跟大长公主情同姐妹,自然跟皇帝也十分亲近,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从刚刚扎图介绍他们来看,三王子并不如二王子得他喜爱,由此推及,他对扶鸾郡主也并不是多么爱重,只不过她身后代表的是大月,所以日子并不难过,但也正因如此,扎图不会让克勋继承汗位,这一点恐怕皇帝也知道,每年到大漠来,其实也是给扶鸾郡主做面子。 文锦绣不免有些奇怪,国与国之间的联姻只在于巩固联盟,一般国家都不会要一个有别国血统的皇子继承皇位,为何大月不同,继承皇位的皇子都有大满血脉,却从来不担心大满会不会借着这个皇子发难,是大月太过自信还是另有隐情? 扎图指着后面的几个男子一一做了介绍,分别是四王子,五王子,六王子,皇帝等他介绍完,微微笑了笑,指着段祈煜等人:“朕的儿子基本没什么变化,想必你也认得。” 扎图点点头:“自然,去年的时候四皇子可是与我下了三天的棋,五皇子送了我一件狐裘,大皇子猎了一头狼,你的儿子个个都是精英。” 皇帝哈哈笑了笑,随后指着段祈煜:“除了那三个,这位是大月的太子,也是你一直没有见过的二皇子。” 扎图看向段祈煜,目光微微一震,他骑着一匹雪白的马,马头上一缕红色鬃毛随风而动,身上是一身月白锦袍,虽然在黄沙中赶了许久的路,那衣袍上却不染纤尘,眉目冷冽,那一张容貌盛极,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只是一眼,便让人感觉到他的威压,那是不属于皇帝的上位者威势,让人心神一荡。 段祈煜慢慢将目光转向扎图,轻轻笑了笑:“大漠大汗?” 扎图忙点头,随即看向皇帝:“你的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这位太子殿下,简直是顶好顶好的,别说大月,大漠也找不出第二个,你的皇位以后就是他继承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炸雷一般,将所有人都惊住了,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一颤,随即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马缰绳,大皇子却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帝一眼,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文锦绣微微蹙眉,皇帝正值盛年,当着他的面问出这样的话就是大不敬了,可扎图却像是不知一般,问的如此直白,倒显得他是真好奇了,她看向段祈煜,扎图这一问不光问的是皇帝,也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大月车队中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怔住了,有的人已经低下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实际上都在竖起耳朵等着皇帝的回答,若是在以前,皇位定然是段祈煜的,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可前段时间段祈煜大闹凤栖宫,又顶撞了皇帝,听说皇帝现在还收着他那枚象征身份的玉佩…… 皇帝淡淡看了段祈煜一眼,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牙根一咬,随后冷笑一声:“那你就要问问太子,想不想要这个皇位了。” 众人大惊,皇帝这话是要段祈煜表态么?那他要怎么回答?说要,这岂不是大不敬?说不要,皇帝正好趁此机会收回,怎么回答都是错。 扎图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回答,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他今日问的问题太过于敏感,皇帝四两拨千斤把球踢给了段祈煜,既然已经问出口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了,也趁此机会看看这位太子的处事能力,是否会对大漠造成不利。 想到这里,扎图转向段祈煜,像是开玩笑一般哈哈笑了两声:“听到你们陛下的话了吧,太子殿下,你想不想要皇位?”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到了段祈煜身上,而他却闲适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风景,薄唇轻勾,不紧不慢道:“大漠人果然直爽。” 扎图朗声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可不要怪罪,大漠人性子直率,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就像我的儿子,想要王位都会说出来,要是都想要那就争嘛,打架,拼战马,都随着他们来,谁胜了就是谁的王位,不像你们大月,一句话都要想半天,实在是太无趣了。” 他一说完,众人面色齐齐变了,这番胡在他们听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国君要掌管的是天下万民的衣食住行,还有各国之间的政治军事,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地决定?若是一个屠夫打架获胜,难不成还把他送上皇位? 见段祈煜不回答,扎图微微蹙眉:“这个问题很难吗?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说出来又不会有谁怪你。” 段祈煜眸子微微眯了眯,冷笑道:“大漠人直爽是好,只不过有时候话不能随便问,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想要如何,不想要又如何,是孤的东西,谁敢动一下,孤便扒下他三层皮做灯笼!”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却让众人感觉到一丝杀意,扎图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瞳孔快速缩了缩,面上镇定,心中却有些震颤,段祈煜这不光是在告诉皇子们不要肖想他的位置,也是告诉他不要对大月起了什么想法,更是告诉他不要做一些惹怒他的事情,否则他说的话绝不是在开玩笑,敢这么堂而皇之给他难堪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果然是大月陛下亲自教导的皇子,魄力非同一般!”扎图毕竟也在大漠纵横半生,又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很快便镇定下来,拍掌大笑起来:“陛下,咱们在这风口里说了这么多话,倒是让诸位都等着了,我已经在营中给各位准备了帐篷,请大月的客人们随我一同前去休息吧!” 大漠人在大漠生活,要时时应对沙尘暴等变故,因此都住着帐篷,移动也方便些。 扎图说着翻身上马,皇帝也上了马,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大漠扎营的地方而去。 到了扎图所说的营地,众人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皇帝跟着扎图去了主帐,文锦绣从马车上下来,目光落到不远处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上,大漠最稀缺的就是水源,物以稀为贵,这条河便是大漠最要紧的东西,扎图的营地就设在这里,守着这条圣母河,也是守着大漠的命脉。 不像他们刚刚见到的漫漫黄沙,这个地方或许因为有水源的缘故,树木葱郁,绿意繁盛,一排排胡杨林顺着河岸远远蔓延至天际,多了些大漠的孤寂,却又十分壮阔。 文府的下人们忙着收拾帐篷,文锦绣看着远处的河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大漠最壮阔的河流,你喜欢?” 一道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文锦绣眉心动了动,转身看向来人:“大王子。” 克丹像是很惊奇:“你怎么认识我?” 文锦绣笑笑没说话,克丹微微怔了怔,随即目光随着她落到主帐,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瞧我,都忘了,父王介绍我们的时候,你定然也看到了。” 文锦绣点点头,见如幻已经向她看过来,看向克丹道:“大王子自便,我先告辞了。” 克丹点了点头,然而她刚刚迈出步子,就听他道:“夜里这里有星星,大漠的星星,你看过吗?”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她不光看过大漠的星星,她还看过大漠的军事,看过大漠的兵力,当然,那是在大漠已经被大月并入国土之后,但她这一世是第一次来大漠,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便摇了摇头:“没有。” “那可真遗憾。”克丹感慨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晴朗的夜晚总会有满天的星星,倒映在圣母河中十分漂亮,美的令人窒息,你喜欢星星吗?” 文锦绣摇头。 克丹像是很惊讶一般,两步挡到她身前,瞪大双眼:“你怎么会不喜欢星星呢?星星那么美。” 文锦绣淡淡一笑:“在你眼里或许是,但在我眼里,它只不过是一颗石头而已,满大街都是,又有什么稀奇。” 克丹被她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文锦绣也不看他,转身便朝着帐篷中走去,克丹猛然反应过来,再次上前挡住文锦绣的脚步:“你真是与众不同,你叫什么名字?” 文锦绣眼眸微冷:“大王子,问女子名字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那是你们大月的规矩,大漠没有这么复杂。”克丹微微蹙眉。 文锦绣挑眉:“我是大月人,生在了大月就要守大月的规矩,请二王子让开。” 克丹摇头,学着她挑眉:“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开。” 文锦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克丹见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刚准备发问,身后却猛然袭来一道冷风,他眉心一凛,忙一个转身躲在了文锦绣身后,段祈煜暗骂一声卑鄙,瞬间调整了出拳的方向,越过文锦绣重重打在克丹身上,他来不及躲避被打倒在地上,喉头顿时一甜,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惊诧。 段祈煜那一拳只出了三分的力气,克丹也是从小练武之人,刚刚出拳时他察觉到了忙转身躲避,可他没想到段祈煜的敏锐程度,几乎是同时就换了方向,自己竟然没躲过去,还被他的拳风打伤,这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到底是多强大的能力? “大王子,恐怕你将孤今日的话当耳旁风了,可是想做人皮灯笼?”段祈煜眼眸眯了眯,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克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服道:“我只是问问她的名字,这在大漠根本不算什么。” 段祈煜随手扯了一片树叶,直直贴着克丹的脸插到他身后的树里:“再有下次,孤就将你头拧下来。” 克丹震惊地看着他,能把树叶钉进树干,那得是多深厚的内力,他甚至不敢再说一句话,段祈煜冷冷瞥了他一眼,拉过文锦绣的手向帐篷走去,克丹看着二人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继而冷笑一声,起身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不远处,二王子克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那个就是嘉宁郡主么?” 他身边的江云骁冷哼一声:“不是她还是谁。” “你们的太子似乎很喜欢她。” 江云骁蹙眉,没有说话。 “太子不好对付,你若是想对付她可不容易,我看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被扒了皮做灯笼。”克鸿耸耸肩,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大月未来的君王实在是得不偿失,他可没那么傻。 江云骁咬咬牙:“那又如何,他现在只是太子,未必能坐得了江山。” 克鸿听他话里有话,眉心微微一动:“我看能,你们的太子是个人物,还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威胁我父王,就连你们的陛下也不曾。” “那也不能证明他以后就一定坐得稳皇位,要知道,大月半壁江山都是江家守着的,没了江家,他这个太子又能翻腾出什么来?依靠文家根本不可能。” 江云骁不屑冷笑一声,他丢了世子之位又如何,江家接连受挫又怎样?一点根本没伤到,死了永明侯夫人和吴氏根本不会对江家根基造实质的伤害,再说,江家子嗣繁多,死一个两个都不要紧,文家就不同了,文沐宸若是出个什么事,文家就彻底垮了。 克鸿挑眉,他对段祈煜了解不深,但是从今天他毫不留情教训扎图与克丹的行为来看,他绝非是江云骁能抵得过的,但他并不打算跟江云骁点明这些事,顺着他的话道:“这么说,你们江家是决心跟太子站在对立面了?” 江云骁冷笑:“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你难道也怕?” 克鸿微微一笑,点头叹息:“可不是,我可是怕他的,他连我父王的面子都不给,连大漠皇子都敢毫不留情地打,万一对我出手,我大好前程可就毁于一旦了。” 江云骁暗斥一声废物,又道:“你若是能除去文锦绣,我们江家定然帮你坐上大汗的位置,帮助你稳住国内局势,二王子,你也明白,虽然大汗有意让你继承王位,可现在他毕竟没有明说,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呢?况且就算他立你为储,你能争斗的过那些王子?大王子不必说,三王子背后可是有大月这座靠山的,皇帝若是帮他,你有几成胜算?而江家这些年筹谋算计,能力不比皇室差,你若是能除去文锦绣,江家便有能力帮你坐稳王位。” 克鸿犹豫了片刻,显然江云骁说的话也是他担忧的事情,但他很快恢复常色:“可是这件事很难办,万一办砸了可是得不偿失的事,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我未必没有办法解决,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哪怕你帮我坐稳了王位也不长久。”到最后还会变成傀儡,实在太不值得了。 江云骁眼中乍然闪过寒光,面上神情也完全冷了下来:“二王子最好想清楚,江家可以扶持你,也可以扶持旁人,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克鸿心中一跳,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微微笑了笑:“江家跟太子对上,赢得把握有多少?你拿这个威胁我,我当然也可以拿这个去跟太子谈条件,你们在大月的势力我不清楚,可是在大漠的势力我却早就摸清楚了,想必太子知道这些会很开心。” “你敢威胁我!”江云骁一怔,继而发起怒来。 克鸿无辜摇头:“你若不先威胁我,我怎么会说这些话呢?” 江云骁生生压下心头的怒意:“你若是用这些向太子示好,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他会扶持你吗?他只会借用这些势力收服大漠!” 克鸿唇边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动怒呢?” 江云骁一肚子火顿时发不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文锦绣狡诈无比,若是不除了她,以她的聪明,定然能发现你跟江家的关系,她跟江家结了仇,你以为你跑得掉?与其等她动手对付你的时候再反击,不如先下手为强。” 克鸿微笑:“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我想办法除去她。” 江云骁点头:“是。”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克鸿挑眉,心中在盘算着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江云骁眼前黑了黑,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咬牙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爽快!”克鸿赞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在边境有盐仓,分别在淮海有四处,延州有两处,肃州三处,孟州,晋州各两处,这十三处盐仓距离我们大漠也比较近,不如就它们如何?用它们来换文锦绣的命。” 江云骁面色陡然变了,那些盐仓早就是江家的囊中之物,但他们做的极其隐蔽,克鸿是怎么知道的?他居然打上了盐仓的主意! “不行!”江云骁想也不想就拒绝,那些盐仓他们费了多少心血,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出去? 克鸿像是知道他会拒绝一般,毫不在意地笑笑:“不行便算了吧,不过说不准有一天你们的皇帝陛下就发现了那些盐仓的秘密呢,到时候你不光要赔了这些盐仓,还要落一个贩卖私盐的罪名,还不如给了我,好歹还能换你仇人的性命。” 江云骁猛然盯着他:“你调查我们?” 克鸿耸肩:“这可不是我查出来的。” 江云骁眉头慢慢锁紧,手指慢慢攥紧:“太子。”除了段祈煜,再没有人能有能力查出这件事。 克鸿点点头:“我的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打探到,为了这个消息我还损失了一个死士,你们的太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久你们的皇帝就会知道了,还不打算给我吗?” 江云骁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目光落到文锦绣帐篷的方向,渐渐变得阴狠,他们做的隐蔽,太子怎么会好好的查这个?之前永明侯夫人曾给过文锦绣一个账本,这些盐仓的位置极有可能就算从中推断出来的,文锦绣太过聪明,账本中一两分的消息她都能挖出七八分,这样的人留不得! “好!不过我要你一定杀了文锦绣。”江云骁一字一字道。 克鸿一笑:“好说。” 江云骁冷哼一声:“那我就恭候佳音了。”他说完便甩袖离去,克鸿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慢慢笑了起来。 主帐中,扎图跟皇帝一左一右坐在床上,中间放着一张矮腿红木小桌,皇帝一只手臂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玉佩,扎图手中拿着一把弯刀,刀鞘上镶着许多宝石珠翠,十分华丽,他一把拔出刀,左右看了看:“这次你可给我找了个麻烦啊。” 皇帝笑了笑,恍若不知:“哦?” “知子莫若父,你想要你儿子继承皇位,自己不敢动手的事却要我动手,还说不是麻烦么?”扎图嗤笑一声,心中却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没自信在他手下办成这件事?”皇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若是斗不过他,等他继承了朕的位子,你这大漠迟早也是保不住的。” 扎图拿刀的手顿了顿,皇帝又继续道:“那小丫头跟江家有仇,就算你不动手也会有人帮你,再说,朕只要她回不去大月,又没说一定让你杀了她,你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朕便可以挥师大漠了。” 扎图面色一僵,皇帝的话说的十分直白,事实也就是如此,他一个大漠的汗王,居然没有能力对付一个小小女子,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会说他宝刀已老,到时候不止大月,恐怕南离等国也会对大漠不利。 他手上动作只是僵住一瞬便恢复如常,淡淡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被你看低了,你的儿子聪明,凌厉,是个人物,可惜终究太年轻了些,若是再过个三五载,或许我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可不一定,我也正想跟他比试一番。” 皇帝微微勾唇:“你有主意就行了。” ------题外话------ 荐好友舒蕊的《巨星驾到之恋上暖心妻》,(一对一+甜宠无底线)。 她是天生丽质,与众不同的在校大学生。 从小到大与妈妈相依为命,突然有一天麻雀变凤凰,被爆出是某豪门的私生女,更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还附带一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 他是万众瞩目,高不可攀的皇族天团队长。 传说他冷漠无比,对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顾,身份更是娱乐圈中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却唯独对她上了心。 初遇,被误会是花痴女,再遇,被夺走初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扶鸾郡主 大漠人对于大月到访并不意外,每年这个时候,大月狩猎结束都会到大漠小住几日,这一次扎图也早就提前准备了,文锦绣走进帐篷的时候,帐篷收拾的很干净,两个女奴正跪在门前迎接,态度极其恭敬。 这两个女奴年纪不大,大约在二十多岁左右,皮肤都是小麦色,其中一个生的额头宽大,耳垂上带着硕大的银环,身上穿着一身棕红色长袍,不像大月的做工,这样的长袍将手臂,脖颈都遮的很严实,腰间没有束带,宽松地罩在身上,头上多了一件风帽,拉下来几乎可以遮住整张脸。 另一个跟她穿着一样的衣服,额头上戴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长发编成无数条小辫,自然地垂在耳边,一头黑发没有装饰,黑亮水滑。 文锦绣挑眉,这次来的女眷不多,除了云妃,兰妃,她是女眷之中地位最高者,但大月往年来大漠的时候,可从没听说大漠还会安排婢女给大月人,尤其二位娘娘都没有,偏偏她有两个女奴,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了。 如幻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嘉宁郡主的帐篷的?” 耳朵上戴银环的那个女奴连忙磕了个头:“奴婢名叫巴依,是大王子担心郡主不知的大漠的风土人情,命奴婢前来服侍郡主的。” 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女奴:“她叫巴晨,是个哑巴,也是大王子吩咐来服侍郡主的。” 她说完,巴晨也忙磕了个头,她生的清秀,皮肤虽然是小麦色,但看起来比巴依的皮肤不知好了多少倍。 文锦绣眼眸微动,她之前跟克丹并无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了,但这些人却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她没说话,如幻皱眉看着那两个女奴:“大王子为何命你们前来服侍?” 巴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奴婢不知。” 如幻还想再说些什么,文锦绣摆手止住了她:“既然是大王子好心,那便留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安安分分,我不会为难你们,可若是起了什么坏心思……”她冷笑一声,继续道:“我也不会手软。” 两个女奴都是一颤,低下头去:“奴婢明白了。” 如幻看着她们:“出去吧,叫你们再进来。” 两个女奴不敢说什么,忙低着头走了出去。 连着赶路了几日,文锦绣也十分疲惫了,如幻服侍着她睡下,暗中却命人时刻关心那两个女奴的动向,她跟在文锦绣身边久了,看事情也深了几分,有些事不必她吩咐她也知道如何去做。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文锦绣刚刚醒来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她不由蹙眉,如幻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好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看起来情绪高涨的样子,将看到的情况禀报给文锦绣,她微微扬眉,想起大漠人信奉大漠之神,每当有贵客前来的时候都会举办篝火宴会,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今晚怕是有篝火宴会了。 “听说这个帐子里住着的是大月最高贵的郡主,不知长着什么模样?” 外面响起一道少女的声音,文锦绣眼眸动了动,随即只见一身穿长袍的少女闯了进来,她身上穿着火红色的长袍,长袍几乎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遮住,腰间没有束缚,却是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绣工精致的腰带,一头黑发编成无数细小的辫子,只留几许垂在耳侧,其余都在背后束起,成为一根粗粗的辫子,她耳上戴着一对硕大的明珠,额上垂着一颗火红的玛瑙石,十分张扬。 文锦绣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突然闯入的少女,面容平静,不言不语。 “你是大月的郡主?”少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补充道:“姓文的那个?” 文锦绣没有回答她,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继续由如幻伺候着梳妆,碧雨碧晴不在身边,这些事情都得如幻做。 少女见她不理会自己,不由恼道:“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文锦绣依旧不理她。 少女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如幻梳妆的手,如幻手腕微微一动,使了个巧劲儿便将她逼出好几丈远,而她像是起了兴趣,一次不成又再次上前,三番五次去夺如幻手中的梳子,如幻招招巧妙躲开,少女却不放弃,二人便在狭小的帐篷里过起招来。 一个处处相逼,誓要夺下如幻手里的梳子,一个眉目冷清,时不时躲避少女的攻击,手上的功夫却是一下没乱,少女显然是极有地位之人,帐篷中桌椅器具等都被打翻,但她却不管不顾,两个女奴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巴依刚准备去禀报大汗,少女带来的人就立刻挡住了她的去路,巴晨不会说话,急得直摆手。 不理会众人如何做,文锦绣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淡然地由如幻梳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少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眼眸转了转,不再去扯如幻的手,而是骤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朝着文锦绣刺去,如幻猛然皱眉,手中的梳子骤然出手打在了她的手腕上,少女忽然吃痛,捂住手腕痛呼起来。 “公主!”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的痛呼声,连忙闯了进来,狭小的帐篷顿时闯进十几个侍卫,文锦绣面色微沉,如幻冷了脸色,怒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敢随便闯吗!大漠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她这一声说完,众人似乎才意识道什么,看了少女一眼,少女则是不服地挑起下巴:“这里是大漠,是本公主的地盘,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闯哪里就闯哪里!”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起身:“既然如此,公主殿下自便吧,我的帐篷被你毁了,你的侍卫闯了我的帐篷,这里我是不敢再待下去了,还是去回了陛下,请他做主,让大汗另外准备一顶帐篷给我吧。” 她说着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回身:“不过,卓丽公主就要小心你身边的侍卫了。” 少女猛然被她叫出名讳,不由大吃一惊:“你怎么认识我的?” 文锦绣没有回答她,不紧不慢朝前走去,卓丽一惊,挥手道:“拦住她!” 那些侍卫顿时领命,气势汹汹围在了文锦绣身边,卓丽皱起眉头:“我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见那些侍卫围了上来,如幻刚准备动手,文锦绣却止住了她,默然不语地看着卓丽。 卓丽被她看得有些恼,见她不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执着于问到底,走到她面前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刚刚说要我小心我的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文锦绣眼眸微微扬起,却是不回答她的话,卓丽被她气的快要跳脚,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抵在她脖子上:“喂,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 文锦绣依然不为所动。 卓丽猛然皱眉,手刚准备往前送,背后却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卓丽,你在干什么!” 卓丽的手顿时顿住了,一转身正巧看到扎图和皇帝的身影,她手中的匕首顿时吓得掉到了地上,慌忙跪了下来:“父王,陛下。” 扎图却没有打算让她起来,怒道:“你在做什么?一大早就来闹事?这位郡主第一次来大漠,跟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扫向来人,除了扎图和皇帝,段祈煜,二王子克鸿也在,见此情况他仿佛十分生气一般,冷眼看着地上的卓丽公主,那眼神中带着担忧关切,以及淡淡的责问,卓丽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顿时委屈起来。 克鸿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着看向巴依,巴依忙上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扎图一听,面色顿时染了怒气,气冲冲训了卓丽两句,又看向文锦绣,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刚刚卓丽的刀抵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份气度着实难得,他露出一抹担忧的笑:“小女被我宠坏了,嘉宁郡主可有受惊?”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面色忽而带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若不是陛下赶到,嘉宁恐怕就要殒命在此了,怎么能不受惊呢?请恕嘉宁不敬,敢问大汗一句,难道是因为嘉宁孤身在此没有依靠,所以什么人都可以随便闯进我的帐篷了吗?我毕竟是大月的郡主,这样置我大月国威于何地?” 她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一句话将这件事上升到国威的层面,扎图面色微微一变,克鸿也是讶异地看了文锦绣一眼,他以为,作为大漠的客人,她怎么也要维持自己大家闺秀的风度,会将这件事由大化小,由小化没,不想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将这件事闹大了。 “嘉宁郡主言重了,这件事是小女做的不对,不如这样,罚她向郡主赔礼道歉好了。”扎图笑了笑,如同一个长辈一般道:“她自小失去母妃,性子难免乖张些,今天的事是鲁莽了,她昨日一听说有一位大月的郡主来了,又听闻你颇得众人喜欢,想看看你究竟什么模样,这才鲁莽闯了你的帐篷,你年纪略长她一些,不如就原谅了妹妹的过失吧。”三两句话,又将此事归结到女儿家小性子上面。 文锦绣余光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色淡然,丝毫没有要为自己出头的意思,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委屈不已:“大汗这么说,嘉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毕竟我一个女儿家,父兄不在身边,出了事自然是听长辈的。” 这话就是说扎图故意偏向卓丽,可惜她孤身来此,没有父兄做依仗,所以才任人欺凌。 扎图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这话却没说多么严重,便笑了笑,刚准备说话,只听文锦绣继续道:“不过嘉宁的帐篷已经毁了,不知大汗能不能允许嘉宁跟别的小姐合住一顶?” 扎图面色又是一变,当着众人的面,她的帐篷毁了,却不要求他安排一顶新的,反而要他做主跟别的小姐合住,按理说这事是大月内部的事情,应该过问大月的皇帝,可她偏偏问了他,这就是告诉他,她是大月人,要做主也应当是皇帝做主,可是他连问都没有问皇帝的意思就做主了她的事,既然要管,那就管到底吧。 皇帝唇角这才微微翘了翘,沉声道:“嘉宁,你是大月的郡主,岂有跟别人合住的道理,受了这样的委屈你哥哥和父亲都不在身边,朕自当为你做主才是,扎图啊,不是朕不给你面子,嘉宁郡主是朕要带着来的,她受了委屈朕自然应该过问,这件事不如交给大月处理吧。” 扎图顿了顿,随即哈哈一笑:“那就陛下来处理吧。”横竖不过是女儿家的事情,损失不了什么。 文锦绣心头冷笑,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帝原本就不会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可是偏偏要自己落了扎图的面子才肯出口帮忙,借此敲打扎图,不要轻易做对大月不敬的事,他身为皇帝,若是郑重地说出这话便是自降身份,借着她说出来正合适,还真是狡猾。 段祈煜冷笑一声:“自然应当父皇做主,我大月的人由不得别人欺凌。” 他声音冷凝,众人心中都是一寒。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向段祈煜:“太子得朕多年教导,不如便说说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扎图心中一寒,顿时有些后悔,若是皇帝来处理,好歹看在他们多年交情的份上,不会过多为难,若是段祈煜处理,那这件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克鸿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顿时皱起眉头看了卓丽一眼,卓丽自知做错了事,也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段祈煜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好办,卓丽公主不管不顾冲进了嘉宁郡主的帐篷,这件事说小了也不过是小女儿冲动,可是说大了就是不将大月放在眼里,否则怎么不见她不管不顾闯进大汗的帐篷?” 卓丽面色陡然发白,克鸿眼眸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但大月与大漠多年交情,彼此了解,过多追究此事反而伤了和气,所谓有过则罚,既然卓丽公主做错了事情,不如就请她向嘉宁郡主赔礼道歉吧。” 段祈煜话一说完,众人都愣了,这算什么?不是跟之前扎图说的话一样吗? 卓丽忙看向文锦绣,朝她微微福身:“嘉宁郡主,是我一时冲动,还请你不要怪罪。”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漠即使不如大月,那也是一个国家,一国公主向她行礼道歉,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追究了,哪怕这个惩罚并不重,如幻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牙,卓丽先是无礼闯了帐篷,又跟她交手,还让侍卫都闯了进去,难道只认个错就完了? “公主知错能改,嘉宁自然不会怪罪。”文锦绣淡淡道,如幻即使心有不甘,可自己只是个婢女,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她不由纳闷地看了段祈煜一眼,主子什么时候这么仁心了? 卓丽连忙欣喜地站起来:“你不怪罪就好。”她说着就要朝文锦绣走过来,一副亲昵的样子,段祈煜却突然道:“当然,这只是对于卓丽公主擅闯帐篷的惩罚,也是念在两国交好,才没有过多计较。” 他话一说完,卓丽走向文锦绣的步子立时顿住了,扎图,克鸿也都转头看着他,文锦绣知道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对此也并不意外,皇帝没说话,面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克鸿上前一步:“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淡淡撇开目光:“在大月,女子声名重于一切,任何人都不能闯入女子的房间,卓丽公主行为无状,一来因为她是女子,二来也是大漠公主,所以才没有重罚,至于那些侍卫,有什么理由再活着?请大汗将卓丽公主身边所有的侍卫处死,一个不少,孤要他们以死谢罪。” 卓丽顿时愣住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文锦绣会要她小心那些侍卫,她要的是她那些侍卫的性命!那些都是大漠精锐,怎么可以都死在这里?原本以为最大不过是她认个错,现在竟然要她把那些侍卫赔进去? 扎图脸颊的肌肉猛然一抖,就算卓丽的侍卫做错了,可现在毕竟是大白天,那些人也并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段祈煜竟然要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况且他要的还是卓丽公主身边所有的侍卫,那可不止闯入帐篷的那些! “太子殿下,嘉宁郡主毕竟没有受伤,也没损失什么,何必坏了那么多条人命呢?” 克鸿似乎有些不忍,轻轻叹息一声。 段祈煜冷冷一笑:“这样鲁莽冲动的人,孤是为了你们大漠好,免得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到头来害的是卓丽公主。” 卓丽委屈不已:“我已经认错了,还要怎样嘛!” “认错就完了么?若是孤现在杀了你,再对大汗认错,大汗可愿意?”段祈煜声音陡然像是淬了冰一般,卓丽公主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面上顿时落下泪来:“我,是我的错……” “卓丽公主,你带人闯了我的帐篷,又用匕首抵在我脖子上,按理说受了委屈的是我,可是我都没有哭,况且太子殿下又没有追究你的过错,他只是打个比方,又不会真正要了你的性命,请问你在哭什么呢?” 文锦绣声音淡淡,卓丽哭泣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克鸿皱起眉头:“哭什么,没出息!大漠的公主岂是随随便便可以哭的?” 卓丽被他难得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哭,段祈煜微微勾唇:“卓丽公主,大汗既然将这件事交给大月处理,那么就请你安心等待结果就是,况且孤只是随口一说,你也能吓哭吗?都说大漠女子坚韧如胡杨,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不实。” 扎图有些难堪,但也没说什么,大月皇帝将此事交给了他的儿子,他身为长辈,又是一国之君,怎么好跟小辈争论,不如就交给克鸿。 克鸿看了扎图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卓丽拉到身后,淡笑道:“卓丽是因为做了错事愧疚而已,既然太子殿下开口要那些侍卫,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们做了错事,可做了错事的只是那些闯进去的侍卫,殿下何必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段祈煜轻轻一笑:“大漠不是有连坐之罪么,他们犯了错,自然应当连坐。” 克鸿一噎,面上神情变了几变,大漠确实有连坐的惩罚,若是有人犯了无法原谅的错误,那么他的朋友亲人也会与他同罪,可是这些侍卫不过是闯了一下帐篷而已,他看着段祈煜,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们不过犯了个小错误。” 段祈煜看着他的表情,面上神情冷若寒冰:“小错误?那么卓丽公主用匕首刺杀嘉宁郡主也是小错误么?” 他这句话一说,卓丽与克鸿面色齐齐变了,刺杀友国郡主,这可不是简简单单闯帐篷的事了,今日刺杀的是郡主,明日是不是就刺杀皇帝了? 克鸿握了握拳:“嘉宁郡主毕竟没有受伤。” “她若是受了伤,孤要的就不是那些侍卫的性命了。”而是卓丽的性命。 段祈煜没有说完,但众人却是都听明白了,面色又是一变。 克鸿微微叹口气:“处死了他们,殿下便会揭过此事吗?” “自然。”段祈煜点头,虽然卓丽用匕首抵着文锦绣的账他不想轻易揭过,可一来文锦绣没有伤到,二来若是逼的太过,说不定扎图直接恼羞成怒,那笔帐就先记着,总有算的时候。 克鸿点头:“既然如此,稍后那些侍卫的首级我便送来让殿下过目。” “王兄!”卓丽失声惊呼,克鸿却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她顿时住了口,不敢说话了,那队侍卫可是大漠精锐中选出来的,她好不容易才求着克鸿从大汗手里讨要到自己身边,今日精然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过错就要全部折损? 克鸿也有些舍不得,但若是不这么做,段祈煜定然会揪住此事不放,看大月皇帝的神情,是完全支持段祈煜的,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国与国之间的麻烦,也只能舍了那些侍卫了。 段祈煜下巴微抬:“就现在吧,不必稍后了。” 克鸿淡淡一笑:“好。” 短短一瞬,他已经没有那些舍不得的情绪了,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怪不得能得扎图欢心,凭他这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这一点,就足够扎图重视他了。 不多时,便有人将那些侍卫的首级都呈了上来,除了闯进帐篷的十六名侍卫,其余还有没闯进的,加起来一共三十一名,段祈煜眉梢微抬,看了文锦绣一眼,面上露出笑意:“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到此为止吧。烦请大汗为嘉宁郡主准备新的帐篷。” 扎图点了点头,看向段祈煜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皇帝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扎图,你觉得朕的儿子如何?” “太子殿下行事果决,堪当大用啊,他若是继承你的皇位,一定能将大月治理的更好。”扎图毫不吝啬对段祈煜的夸奖,段祈煜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文锦绣面色淡然站在那里,仿佛这件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克鸿微微一怔,随即上前道:“舍妹鲁莽,多谢嘉宁郡主不怪罪,以后定然会严加教导。”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克鸿与卓丽是一母同胞,卓丽犯了错,克鸿理应上前道歉,刚刚损失了一队精锐侍卫,这人转眼就能拉下脸道歉,他若是继承了大漠大汗的位置,就算不会进犯大月,那也是大月卧榻一头酣睡的猛虎,不比扎图差。 扎图看了她一眼,朗声笑了笑:“这件事到此结束了,卓丽也不要心存不甘,大漠的儿女错了也不会藏着掖着,大月的客人一年才来一次,今天晚上特地准备了篝火宴会,大家可要养精蓄锐,晚上有的闹呐!” 他说着看向皇帝:“大月陛下,咱们还有一盘棋没有下完,不如先去下棋吧,让小辈们自己玩耍。” 皇帝微微勾唇,点了点头:“朕在这里,他们想必都放不开,也罢,朕同你去主帐下棋。” 二人说着便转回身向主帐走去,克鸿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文锦绣:“嘉宁郡主,小妹犯了错,我便带她回去反省了。” 卓丽却是委屈地开口:“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又没有真的对她怎样,你们干嘛还要揪着不放,要不是她不理我,我怎么会动手。” 如幻站在文锦绣身边,闻声不由冷笑:“公主不管不顾闯进帐篷,还要我家小姐心平气和与你说话吗?” 卓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刚准备说话,克鸿却一把拉住了她:“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改日再备礼道歉。”他说完拉着卓丽的手向帐篷走去,文锦绣眼眸微微变了变,卓丽公主已经道过歉了,自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克鸿却还要再备礼道歉,她唇角微微勾了勾,二王子克鸿,果然不简单。 段祈煜看着他们离开,慢慢走上前:“克鸿应该就是扎图选定的继承人了。” 文锦绣笑了笑:“是啊,能屈能伸,扎图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能为了大漠发展向其他国家臣服,也能出其不意对其他国家发兵。” “克鸿想坐稳这个位置不容易,克丹虽然冲动,却不是莽夫,占着个长子的名头,他只要不犯大错,也是有资格做储君的。”段祈煜淡淡道。 文锦绣依旧微笑,大漠的王储争斗,并不像扎图说的那样,虽然也是胜者为王,但败者并不为寇,失败的代价就是性命。 回到帐篷,卓丽顿时气愤地甩开克鸿的手,愤愤坐到椅子上,脸颊因生气浮上两团红晕,牙根直咬。 “王兄,你怎么可以将那些侍卫都杀掉呢,那些可都是大漠的精锐!” 卓丽的声音带了几分气急败坏,克鸿皱眉,摆摆手吩咐女奴都下去,沉声道:“壮士断腕,杀了也不可惜。”就算他不杀,以段祈煜的手段性格也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们,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让他卖个人情。 卓丽手指握紧成拳,过了片刻冷静下来,人已经杀了,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克鸿见她平静下来,微微叹口气道:“你今日见到嘉宁郡主了,觉得她如何?” 想到文锦绣,卓丽眼眸深了深,慢慢道:“她身边的婢女很厉害,不像是寻常的婢女。”敢指责一国公主,这样的婢女真是胆大。 克鸿点头:“那婢女是太子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跟她交手了?” “嗯,”卓丽应了一声:“那位郡主很特别,我跟她的婢女交手,又用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她不光没有吓得尖叫,还能沉静地告诉我小心我的侍卫,怪不得那么多人要除掉她。” 克鸿没说话,一双眸子深邃了几许,文锦绣若是像寻常的大月千金一般,自己也不必多费心机,但从这件事来看,她不光沉着,冷静,还能很快认清眼前的状况,若是用寻常的办法对付她显然不可能,自己若是不想出手,那就只有等别人出手了,或者说,让别人出手。 “来人。”克鸿扬声道,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侍卫。 “去请大王子,三王子,四王子他们来帐中喝酒。” “主子,二王子请了王子们去帐中喝酒。”一个影卫上前道。 段祈煜微微扬眉,那影卫继续回道:“不过三王子说母亲身体不适,便留在帐中陪侍了。” 段祈煜点点头,那影卫便退了下去,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扶鸾郡主身体不适?” “姑母身体其实好得很,只不过不想凑那些热闹罢了。”段祈煜道。 文锦绣敏锐地注意到他称呼的是姑母,而对大长公主却称皇姑母居多,扶鸾郡主出嫁的时候,段祈煜应当是没有出生的,听称呼却觉得他跟扶鸾郡主比较亲近。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段祈煜吩咐如幻准备一些礼物,对她眨眨眼睛:“现在还早,我带你去见姑母。” 文锦绣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前世他们踏足大漠的时候扶鸾郡主已经去世,克勋也没有继承王位,而是去了偏远的萨克沙漠为母亲守灵,因而她没有见到过扶鸾郡主,只是偶尔听到过关于她的事情,对于段祈煜亲近的人,她也是想要了解的。 段祈煜带着她一路走着,她这才发现扎图的大营是建在一堵围墙之中的,扎图对于驻扎的大营显然用了大心思,四处都想方设法地栽种了许多树木,郁郁葱葱,形成一片沙漠中的绿洲,营地周围都用沙土瓦砾堆砌起一堵高高的围墙,十分坚实,外面黄沙漫漫,围墙内却是风景如画。 她原本以为扶鸾郡主的帐篷也在围墙之中,不想段祈煜却带着她出了围墙,她心中微微诧异,却也没有多说,跟着段祈煜走到一处帐篷前,不同于围墙内,帐篷周围皆是黄沙,一个婢女守在门口,穿着一身大月的服饰,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地上,有些刺眼。 二人走近,婢女看了他们一眼,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嘉宁郡主。” 段祈煜点点头:“姑母在休息吗?” 文锦绣淡淡看了那婢女一眼,对于她能认出她并不奇怪,皇帝亲口将她带在身边,她此次算是众人瞩目。 婢女笑了笑:“郡主就知道殿下一定会来,命奴婢在此等候。” 段祈煜应了一声,那婢女替他掀开帘子,二人走进去,只见一中年妇人正靠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卷书,一华衣少年站在桌子边练字,提笔落笔皆大气恢弘,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二人身上,看起来很是宁静。 听到帘子响动,少年率先将目光移到门口:“表哥。” 妇人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抬眸看向二人,微微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来。” 段祈煜笑了笑,走上前:“姑母近来可好?” 文锦绣打量了妇人一眼,年纪与大长公主差不多,穿着大月的水烟纱,发饰妆容皆是大月时兴的样子,她微微垂眸,扶鸾郡主这些年从没有抱怨过什么,这么看来也是想家的吧,所以才会让人关注着大月的变化,连服饰衣物都注意到了。 扶鸾郡主点点头,看向文锦绣:“嘉宁郡主。” 文锦绣上前福身行礼:“锦绣见过郡主。” 扶鸾郡主点了点头,让二人在床边坐了,含笑看向文锦绣:“听说你哥哥跟苏家小丫头定亲了?” 文锦绣眼眸微动:“是。哥哥与云华郡主定亲了,只不过完婚要等三年后。” 扶鸾郡主人虽然在大漠,看起来不理世事,但只要她想知道,没有事情能瞒过她的眼睛,况且哥哥与苏青筝的事情就发生在漠北森林,她知道也不奇怪。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斗狼风波 扶鸾郡主对于她的回答很满意,大月许多人都知道自己跟大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很多人见大长公主多年不到大漠,便都自作聪明地猜测自己跟大长公主的感情在当年已经破裂,甚至隐隐有结仇之势,对她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尽量不提及大长公主。 可那些自作聪明之人怎么会明白,多年的姐妹之情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消散,她不喜欢有人对她躲躲藏藏,尤其是涉及到苏家,文锦绣这句话说的很诚实,她自然是满意的。 “曾经我跟堂姐约定,若是都生女儿,那就让她们做姐妹,都生儿子,就让他们做兄弟,一男一女,就做夫妻,不想还是你哥哥有福气。”扶鸾郡主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文锦绣微微诧异,做出这样的约定,可见当年二人是极其要好的了。 扶鸾郡主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文锦绣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三王子是真正光风霁月的人物,将来定能选一位端庄得体的王妃。” 段祈煜勾唇笑了笑:“大漠这样的地方,皇姑母是断然舍不得女儿嫁过来的。” 扶鸾郡主看了他一眼,面上含了淡淡的笑意:“堂姐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是断然不会舍得她到这么个地方受苦的,陛下也不会舍得。” 她说着,又看了文锦绣一眼,像是开玩笑一般:“我缺了个儿媳妇,被你哥哥定下了,你们家该补偿我一个。” 她这话的意思不难懂,文锦绣微微蹙眉,段祈煜也拧起眉头,刚准备说话,扶鸾郡主又慢慢道:“有的事不是你们同意不同意的,陛下特地命你来,存有什么心思不必我多说,这件事若是放到明面上来,哪怕你不做太子也是拒绝不了的,除非你能将整个大漠收为己用。” 扶鸾郡主说完,二人都没说话,她说的确实有道理,若是扎图提出联姻,皇帝是一定会同意的,不过一个臣子的女儿而已,而段祈煜哪怕不做太子,一个人也是敌不过皇帝圣命的,除非他能收服大漠,而大漠岂是容易收服的?扎图和他的王子们都不是愚蠢之人,在他们手里抢夺大漠并不容易。 段祈煜微微笑了起来,扶鸾郡主消息灵通,看事情也很透彻,从她嫁到大漠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所谓的伤心远嫁,其实不过是皇帝对外的借口,儿女情长算不得什么。 “姑母聪慧,我明白你的意思。”段祈煜心中早有计较,淡笑说道。 扶鸾郡主点点头:“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晚上还有篝火宴会,早早回去准备吧,有的闹呢。” 二人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文锦绣目光落到扶鸾郡主身上,心中微微一动,扶鸾郡主与大长公主不同,在她身上,哪怕说着天大的事也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即使在大漠生活了二十年,她也从没忘记自己是大月人,一心为了大月,这样的人让人由衷地敬重,传闻她与闵亲王自幼关系极好,想到克勋手上的佛珠,文锦绣微微垂眸,那想必是闵亲王的遗物。 回到帐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如幻服侍着文锦绣休息了一会儿,刚刚午睡起来,便听人说卓丽公主到访。 如幻顿时皱眉,她来做什么? 文锦绣慢慢起身,吩咐人请她进来,既然有人要上赶着唱戏给她看,她自然应该捧场不是? “我这一次可没有闯你的帐篷,你可不能再不理我了。” 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卓丽一身火红衣裳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仿佛早上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文锦绣淡淡一笑:“自然。” 卓丽快步走进来,巴依忙搬了椅子让她坐了,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喝了几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文锦绣:“嘉宁郡主,早上的事是我不对,二王兄已经教训过我了,他让我特地来给你赔罪,请你不要怪罪我了。” 文锦绣微微一笑:“公主言重了,既然你已经认错,我怎么还会怪你呢?”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生气不理我呢,”卓丽似乎松了一口气,命人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进来:“这些都是二王兄挑选的,还望你不要嫌弃。” 文锦绣眼眸微动,落到那些礼物上面,都是十分精致的珍奇玉器,大月人喜欢把玩玉器,因而玉器流传甚多,但大漠物产贫瘠,玉器不像大月那样多,每一件都十分珍惜,克鸿送来这样多的玉器,对外说的是替妹妹道歉,可这礼是不是太重了? 想到扶鸾郡主说的话,文锦绣心中划过一丝明悟,面上露出十分欣喜的模样:“二王子费心了。” 卓丽见她喜欢,面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心中却不由嗤笑,大月身份尊贵的郡主也不过如此,一见到这些珍宝还不是一样移不开眼睛,丢人现眼。 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压制的极好,面上笑容灿烂,带出几分真诚:“你喜欢就好。” 她说完看了看那些女奴:“你们都下去吧。” 女奴们都点点头走了出去,如幻站在文锦绣身后,卓丽看到她的时候,神情变了变,笑道:“郡主让你的婢女也出去吧,我有话跟你说呢。” 文锦绣淡淡看了如幻一眼,如幻会意走了出去,她慢慢坐到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公主特地来找我,不会只是送礼物的吧。” 卓丽点点头,笑道:“你果然聪明,其实是王兄让我来的。” 文锦绣扬眉,等着她的下文,卓丽凑近几步,低声道:“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江家人,他找过王兄,想让王兄帮他除去你,报酬是他们帮着王兄坐稳王位,王兄之前以为你只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千金,所以除去你很容易,但是今天早上的事情之后,他觉得你十分聪明,不同于其他的女子,所以改变了想法,这些礼物是送给你的,请你原谅他之前有过害你的想法,王兄不便亲自送来,便由我送来给你。” 文锦绣淡淡看着她,不光克鸿,卓丽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光说假话自己定然不会信,因此这番话虚实结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江云骁与克鸿之间的约定,将二人之间的交易告诉她,就是在博得她的信任了,接着夸赞自己不同于寻常的女子,一般女子都喜欢听人夸赞自己,这么一来,自己对她的好感度便会增加,最后才点出是克鸿不便前来送礼,便借着她的手将东西送到自己手上,无形之中让自己对克鸿有了好印象,不得不说,克鸿兄妹都不可小觑。 卓丽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气恨,她堂堂一国公主,低声下气来讨好她,她反而不理会自己,简直可恶! 但她绝不会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文锦绣将手中的白玉双燕放下,似乎很是不解:“公主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我害得你丢了一队精锐侍卫,你不是应该恨我吗?” “丢了侍卫,我当然生气,但是那是我有错在先,有错就要罚,虽然很舍不得,但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卓丽话虽如此说,眼中却极快地闪过怨恨,放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收紧,在文锦绣看过来之前迅速换上一张笑脸:“而且跟他们相比,你让我由衷的敬佩。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女子能在匕首抵在脖子上的情况下面不改色,也没有因为我公主的身份就对我卑躬屈膝,就像你们大月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就是你这样的人了。我喜欢你这样坚韧的女子,想跟你做朋友。”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卓丽又继续道:“你不会因为今天早上的错不想跟我做朋友吧?” 文锦绣扬眉,照她这么说,若是自己不跟她做朋友,那么就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怪罪她了?继而传出自己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名声,闹大了还会给自己安上一个破坏两国关系的帽子,所以哪怕自己知道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也不能拒绝,他们兄妹打得还真是好算盘。 这样想着,她淡淡道:“不会。” “那就好!”卓丽笑了笑,拉着文锦绣的胳膊:“今晚有篝火宴会呢,咱们早些去吧,去得早了还能看到大家斗狼,哦,你可能不知道斗狼,那是我们大漠的风俗,篝火宴会之前,王公贵族们都要选一头雪狼互相争斗,决出头狼,获胜之人就是今晚的圣火手,除了头狼外,其余狼都用来做宴席。” 文锦绣由着她拉出了帐篷,如幻连忙跟上,朝着营地中一处极其宽广的空地走去。 大漠的篝火宴会,文锦绣是知道的,由于大漠白日十分炎热,因此原本从早到晚都应该热闹的篝火宴会便只能从下午开始,大漠人不擅长骑射武功,但大漠常有狼群出没,久而久之,大漠人便懂得如何驭狼,狼群成了大漠人一大有力武器。 篝火宴会一般是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下午太阳不那么炽热的时候,参与斗狼的人每人从御狼群中每人选出一头御狼,一对一进行斗狼,说是斗狼,其实也是贵族子弟之间的比武,只有人与狼都胜过旁人的人才能作为圣火手,点燃篝火宴会的圣火,所选出的狼,除了获胜的狼之外,其余全部杀死,直接在篝火上烤熟分食。 大漠人热衷于斗狼,所以即便每年斗狼都死伤无数,但还是乐此不疲,在他们看来,斗狼中死去的人都是弱者,大漠物产稀少,少一个人便少一个人争夺生存资源,他们需要的是以一敌百的勇士,而不是轻易便可以被打败的弱者,每年的圣火手都在大漠享有很高的声誉,同时他们必须参与下一年的斗狼,由此来检验是不是退步,对于人如此,狼更是如此,胜了的便可以继续活着,败了的就要被人吃掉。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就是大漠斗狼的宗旨所在。 文锦绣与卓丽来到空地时,空地周围已经围上了一人高的铁栅栏,圈出长宽各约百米的斗狼场,栅栏左侧开了一个小门,小门正对着的是一座两人高的木柴堆,柴堆周围围着一圈红绸,不远处是一个一人高的木架,架子上是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苗正不断跳动着,发出明明灭灭的光。 斗狼场边围了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扎图特地在离斗狼场最近的地方建了一处遮阳棚,专门为大月人观赏斗狼所用,许多女眷已经到了棚中,卓丽拉着文锦绣过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还好还好,没有很迟。”卓丽俏皮地笑了笑:“去年是我王兄获胜了,不知道今年谁能胜利呢?”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果卓丽公主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话,其实想让人喜欢她是很容易的,可惜,她和克鸿都不是单纯之人。 大月的女眷们见到卓丽跟文锦绣亲近的模样,眼中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家世根基都比文锦绣高,可偏偏身份比她低了一个等级,其实很多人都是心有不甘的,但这样的场合,谁都不会傻傻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们都记得林安静的下场,虽说没有证据证明是文锦绣害的,可是她毕竟是跟文锦绣作对才落到那样的下场,还有岳琦珊,惹得明王妃厌弃不也是因为她吗? 这么想着,众人看向文锦绣的目光虽然带着艳羡,却也多了几分审视与抗拒,注意到她们的目光,文锦绣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不管她们背后如何看待自己,但见了面还是要向她行礼,还是要对她和颜悦色。 皇帝早早地坐到了正位上,身后坐着的是云妃兰妃两位嫔妃,大月虽然在意男女大防,但大漠并不在乎这些,男男女女都有,因此也不必特意将男女分席了,是以皇子们并没有单独辟开座位,而是安排到了两位嫔妃身后,文锦绣是正一品郡主,按理说品级跟两位后妃是一样的,然而就在她准备落座时,皇帝却忽然笑了:“嘉宁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斗狼吧,坐到前面来看得清楚些。” 他说着朝韩忠看了一眼,韩忠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文锦绣的椅子搬到了前面,落后于皇帝半步的距离,女眷们都吃了一惊,这么一来,她的座位就比二位娘娘还要靠前了,即使品级一样,可还有长幼次序在,怎么可以这么安排? 文锦绣低下头,恭敬道:“谢陛下抬爱,只不过嘉宁年纪尚小,作为晚辈,理应坐于二位娘娘身后,怎可越人一步,对二位娘娘不敬呢,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只是一个座位而已,无伤大雅,看在你父兄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你坐也当得。” 他说完看了云妃兰妃一眼:“二位爱妃觉得如何?” 云妃看了文锦绣一眼,直觉的皇帝让她坐在前面没安好心,但她深知皇帝的性子,他决定的事从来不是轻易更改的,想到这里,她慢慢收回目光,笑道:“臣妾觉得陛下的安排十分妥当。” 兰妃面色有些发青,手指微微紧了紧:“陛下,臣妾觉得不妥,嘉宁郡主毕竟年纪尚小,您这样安排,岂不是让郡主于心不安吗?” 皇帝微微眯了眯眸子:“是吗?” 兰妃点点头,刚准备继续劝皇帝收回成命,就听皇帝转头对韩忠道:“朕记得五皇子学习武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朕却还没有检验过他的水平,传令下去,今日让他也挑一头雪狼,代替大月跟他们斗一斗。” 兰妃脸顿时白了:“陛下……” 皇帝转头朝她笑了笑:“爱妃觉得这样安排如何啊?” 兰妃后背顿时出了一层汗,段祈煊不像其他皇子文武双全,他武功只是一般,对于驭狼更是一窍不通,他若是斗狼,胜了还好说,可若是败了,万一丢了性命不说,皇帝话里说的是代替大月,丢了大月的颜面,那他活着也难逃惩罚! 她此时无比后悔自己刚刚的话,云妃看了她一眼,手心也是出了一层汗水,这次来大漠,九皇子年纪小便没有跟着,可她母家却有人跟着护送,皇帝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惩罚兰妃胡乱说话,二来也是震慑众人,更是告诉文锦绣,皇帝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 “听闻五皇子武功进益了许多,臣妾也想见见,陛下这样安排甚是妥当。”云妃微笑着道,兰妃听到她的话才慢慢回过神,再也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僵硬地点点头:“陛下安排甚是妥当。” 皇帝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文锦绣,露出慈和的笑容:“嘉宁就不要推辞了,坐吧。” 文锦绣垂眸,也不再推脱,慢慢坐在了椅子上,段祈煜看了她一眼,吩咐人将自己的椅子搬到她身边,微笑着看向皇帝:“儿臣也是第一次观赏斗狼,既然有嘉宁郡主开了例,儿臣也坐近些,看得清楚。” 皇帝眼中微微沉了沉,但却没有说什么,女眷们见此情景哪里还敢议论文锦绣的座位合不合理,连忙都禁了声。 文锦绣坐在遮阳棚内,敏锐察觉到背后几道视线,一道带着浓重的敌意,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自从哥哥跟苏青筝的事情定下,四皇子见到她即使再掩饰,那浓重的敌意都是掩盖不住的,她余光看了段祈煜一眼,若是四皇子识趣一点,不要试图对她哥哥怎样的话,她看在段祈煜的面子上是不会对他怎样的,但他若是不识好歹,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篝火前,扎图正站在那里,双手举着一只未点燃的火把:“圣火指引我们寻找光明,圣火为我们带来温暖,圣火为保佑我们在这片沙漠上繁衍生息,保佑我们找到勇士,来为大漠的人民带来安康。尊贵的客人,感谢你们不远万里来到大漠,见证大漠勇士的诞生!” 他说完将火把举过头顶,虔诚地对着篝火堆拜了三拜,然后将火把放在了架子上的火盆里,同时栅栏的铁门慢慢打开,两个大漠男子一人带着一头狼由铁门走了进去,那两头狼都是灰白的皮毛,双眸幽绿,微微咧开嘴便能看到森森白牙,大月的女眷们被这场景吓了一跳,但还维持着面色平静,静静看在栅栏中的情况。 栅栏中的男子先是指挥着彼此的狼互相攻击,两头狼都是经过严密训练的,啃咬扑打皆有规律,它们都极其聪明,也极其狠辣,每一次攻击都向着对方的要害之处,两头狼势均力敌,不一会儿便胶着在一起,此时那两个男子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冲上去互相搏斗起来。 在他们抽出长刀的时候,许多女眷面色都是一白,兰妃更是面色苍白,皇帝命五皇子斗狼,五皇子斗狼……要这样抽出刀,以刀相搏! 这一场战役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方落败,被对方的刀插进了肋骨,他的狼也被对方的狼咬的奄奄一息,不得不认输下场。 而那胜了的一方则高举双手在场中跑了一圈,人群中顿时传来欢呼声,接着又是两个人进入栅栏。 大漠斗狼采用的不是车轮战,而是一轮一轮来,所有参与者经过第一轮战斗之后决出一半,这一半继续一对一对敌,以此类推,直到决出最后一名获胜者。 参与斗狼的人数很多,但却并不慢,夜幕四合之时,便决出了最后四位,分别是大王子克丹,二王子克鸿,五皇子段祈煊以及扎图身边的一个副将,名叫哈蒙,三王子克勋向来不参与这种活动,倒也没人强求。 其余三人都是一轮一轮比拼出来,五皇子则是扎图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直接让他参与到最后一轮,他面色发白,手指也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死死捏着腰间的长刀,前面的比试他看在眼里,每场都有人受伤,甚至还有人死亡,而大漠人像是习惯了这一切,面无表情地处理伤者,然后进行下一轮搏斗…… 首先是哈蒙对战克鸿,毫无意外地,克鸿胜了。 轮到五皇子对战大王子克丹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因为五皇子代表的是大月,他绝不能输! 五皇子一进入斗狼场,腿都开始发软,余光瞥了皇帝一眼,见他面色一片冰寒,他忽然头皮一紧,斗狼远没有皇帝可怕,自己好歹是大月的皇子,自小练武,哪怕不会驭狼,可也不能这样没出息,不仅会让大漠人笑话,还会让父皇对自己厌弃,那他离那个位置就再也没有可能了,他绝不能胆怯! 想到这里,五皇子双眸中闪过几分阴狠,吹响了口中的驭狼哨,他身边的雪狼得到命令,顿时冲了上去,与大王子克丹的狼互相撕咬起来。 大王子克丹显然是这方面的能手,那头狼在他的指挥下专挑五皇子狼的薄弱之处攻击,五皇子毕竟不懂得如何驭狼,那头狼很快地便受了伤,这时,克丹猛然抽出腰间的长刀向他看去,众人心头一紧,五皇子极快地向后略出一丈远,抽出腰间长刀与克丹交战起来。 他虽然武功不高,但也只是比之段祈煜大皇子等人差劲罢了,大漠人不擅长武功骑射,他的武功对战克丹已经足够了,克丹从小练习的偏向于蛮力,而五皇子出身大月,大月武功招式灵活多变,很快克丹便处于下风。 兰妃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十指几乎要绞断,皇帝看似面色淡然,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茶杯,毕竟五皇子代表的是大月的脸面,大漠只是依附于大月的小国,绝对不可以胜过五皇子。 扎图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听闻五皇子是大月皇子中武功最差的,若是克丹败在他手里,那么大漠的脸面就丢尽了,原本在大月面前他们就处于劣势,若是这次败了,传出去大漠岂不是成了人人欺负的软蛋?克丹不能输! 文锦绣看着众人的脸色,将扎图和皇帝的想法尽收眼底,忽然,她眼前晃了晃,她顿时朝一个方向看去,却看到一身红色衣裙,卓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跑了过来,恰好遮住了她的视线:“嘉宁郡主,我跟你坐一起,可以吗?” 文锦绣还没答话,耳边忽然传来兰妃的惊呼声,她快速向场中看去,只见栅栏中的两头狼不知为何忽然发狂朝着五皇子冲去,五皇子避闪不及,已经被一头狼的爪子按住了肩膀,他慌忙提刀去挡,克丹却上前一步将他的刀踢开,场内形势顿时变成了两狼一人围攻一人,兰妃腾地站起身来就要朝场中跑去,宫人们连忙将她拦住,皇帝手指猛然攥紧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她快速向如幻看了一眼,如幻会意,忙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卓丽见状心头一紧,趁乱向克鸿使了个眼色。 五皇子早被吓得魂不附体,眼看那头雪狼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脖颈间咬去,一把匕首却猛然飞了过来,直接将那头狼钉在了几丈远的地上,随即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一脚踢向克丹拿刀的手腕,克丹手上的刀迅速被踢了出去,与此同时,地上另一头狼也被踢飞出去,正好被克丹的刀从贯穿咽喉,重重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层尘土。 转变只在一瞬间,五皇子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肩膀被人一提,随即整个人飞出了栅栏,重重跌在地上,兰妃冲开宫人的拦阻,急忙上前查看情况,连声喊着太医。 太医很快将受伤的五皇子带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栅栏中,段祈煜瞬间解决了两头狼,克丹手里没了刀又没了狼,只能用蛮力抵抗着段祈煜的招数,段祈煜的武功可不是五皇子那样的草包可以比的,就算他不用内力,克丹都不是他的对手。 克丹被他逼的节节后退,段祈煜面色冷凝,出手狠辣无情,招招皆朝着克丹要害之处,克丹几次三番想要认输,然而段祈煜却根本不给他张口的机会,打得他根本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文锦绣看着场中的白色身影,对于他的心情,她是可以体会的,段祈煜何等骄傲的人,哪怕他不喜欢这个太子的身份,哪怕他不喜欢皇权斗争,但身为大月人,身为大月的太子,他绝不允许大漠看大月的笑话,刚刚的形势,只要他出手再慢一些,五皇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以他的性格定然是要找回场子,克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的。 他一出手,皇帝攥紧的手缓缓松开了,身子也坐稳了些,扎图却是猛然站起身子,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五皇子就要重伤,段祈煜却出手了,他怎么会出手!他出手的速度快的他们无法想象,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栅栏中便只剩下被打的还不了手的克丹与出招越发凌厉的段祈煜。 卓丽眉头猛然皱紧,目光朝一个方向看了看,又看了文锦绣一眼,见她仍旧淡然地坐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朝她靠近几分:“嘉宁郡主,你们的太子真厉害。”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目光紧紧盯着场中的人,克丹身上看不出外伤,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定然受了很重的内伤,段祈煜对他没有丝毫留情,他昨天就想揍克丹一顿了,敢问他女人的姓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饶恕! 克鸿握紧了椅子扶手,双眉紧拧,忽然站起身子,扎图转向他:“你做什么去?” 克鸿没有说话,迅速走到栅栏边,将食指放在口边吹了一声,一头狼便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落到了他面前,不像别的狼皮毛都是灰白色,那头狼浑身漆黑,只有一双幽绿的眸子发出森森寒光,它的体型较之平常的狼大一些,口边带着涎水,一张口便露出血色的牙床,比之前见到的狼都要凶狠的多。 克鸿没有耽搁,立刻带着狼进了栅栏,一人一狼迅速向着段祈煜而去,那头狼十分通人性,一进入栅栏便立刻挡在了克丹身前,凶猛地朝段祈煜发起攻击。 段祈煜身边没有狼可以用,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付这头狼,周身漆黑的狼左右猛跳,克鸿在黑狼缠住段祈煜的时候迅速走到克丹身边,抬手拎起他的肩膀,学着段祈煜的样子将他往场外扔去。 段祈煜眼眸微微一眯,一拳打在黑狼腰侧,同时闪身掠到刚刚克丹的刀旁边,脚尖踢了那狼的尸体一下,被长刀贯穿的尸体迅速飞起,直直朝着克丹而去,那裸露出来的刀尖噗地一声射进了克丹的右肩,几乎将他的肩膀砍断,狼尸体重重打在他身上,他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扎图忙让人上前察看他的伤势,再看向段祈煜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恨意。 段祈煜对战黑狼并不如刚刚对战克丹一般轻松,克丹武功太弱,对上他就像是送上门挨打的一般,而这头狼显然是精挑细选训练多年的,克鸿又是驭狼的好手,在他的指挥下,那头狼像是一把黑色的利剑,招招都攻击要害之处,段祈煜运起内力与它对决,克鸿却趁此机会抽出长刀上前,一人一狼合力围攻段祈煜。 皇帝远远看了扎图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他的儿子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过,别说这是一人一狼,就是大漠的狼群在他面前,他也未必没有办法,只要他出手,便没有输的可能。 扎图的心情远没有皇帝轻松,克丹已经败在了段祈煜手里,克鸿带着一头狼对战,若是一人一狼都无法胜过他的话,大漠的脸面才真是丢尽了。 克鸿越打越是心惊,他不同于其他大漠皇子,从小也是学习大月功夫的,学了多年也算有所成就,可是在段祈煜手中却毫无招架之力,以前他觉得自己的内力就如营地外的圣母河,而段祈煜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浑厚宽广,根本探不到他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嗷呜——” 段祈煜一道拳风直直打到黑狼眼睛上,黑狼惨叫一声,被强大的力道打的后退几步,同时,段祈煜快速朝克鸿手腕打去,克鸿只觉得手腕一麻,随即手里的长刀就落到了段祈煜手里,段祈煜刚准备出刀朝黑狼打去,克鸿却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我认输!” 斗狼规矩,认输后便停止搏斗。 段祈煜寒眸微动,他并没有打算放过那头黑狼,然而就在这一瞬,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凌厉的哨声,那头黑狼一瞬间暴躁起来,身子猛然一跃便跳出了栅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遮阳棚冲去! 第一百四十章 篝火之灾 遮阳棚坐着的全是大月的客人,有很多都是女眷,那头狼冲过来的时候,许多女眷都吓得尖叫起来,慌里慌张四散而逃,文锦绣面色微冷,在黑狼暴怒的一瞬间便站了起来,然而卓丽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嘉宁郡主,我害怕,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文锦绣还没有说话,只听女眷又尖叫起来,那头黑狼已经到了她面前,原本如果没有卓丽,她是可以躲开的,现在卓丽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她连行动都不方便。 黑狼瞬间就扑到了她面前,血盆大口张开,她甚至隐隐闻到了其中的血腥之气,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黑狼抬起前爪向她扑了过来,然而下一刻,那头黑狼却猛然朝着卓丽的方向飞去,直接撞到了卓丽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撞出一丈远。 “啊——咳咳……” 卓丽尖叫一声,随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待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只巨大的黑狼头,她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黑狼打开,黑狼十分沉重,她吓得直哭,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裙沾了泥土,头发上还沾着狼毛,看起来十分狼狈。 “救命!救我!呜呜——” 卓丽哭喊着,不住地后退,连看都不敢看那黑狼一眼,文锦绣嘴角抽了抽,眼眸微微转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扎图与克鸿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大月人则是没了刚刚的害怕,想笑却还憋着不敢笑,段祈煜唇角微勾,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面色却很是无辜。 卓丽还在不住地哭喊,文锦绣收回目光,走上前淡淡道:“公主,这头狼已经死了。” “走开!别咬我!呜呜——” 卓丽下意识挥手哭喊着,等反应过来文锦绣说了什么,她挡在眼前的手猛然顿住了,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慢慢睁开眼,只见地上的黑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瞪大的双眸幽绿,却是已经没了光彩,血盆大口依然骇人,却没有了气息,它背上赫然插着一把长刀,那把刀插的极深,透过它的肚皮隐隐可见刀尖。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卓丽的脸色一瞬间变的雪白,随即铁青,她竟然被一头死狼吓成这个模样? 身为大漠的女儿,从小与狼为伴,她居然被一头死狼吓得直哭,丢了一国公主的颜面? 大漠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浓重的失望,扎图已经气的面色青黑,克鸿握紧双拳,快步走上前一把拉开她:“不过是一头死狼而已,没出息!” 段祈煜看着他们,眼眸中寒光乍现,刚刚那头狼分明是冲着文锦绣去的,克鸿关键时刻阻止自己出手,分明也是存了让文锦绣葬身狼腹的想法,刚刚的情形凶险,若不是卓丽拉住文锦绣的手腕,她早就躲过了黑狼,只是让她失了一国公主的颜面,已经算是轻的了,他想要的,可是他们的命! 卓丽被克鸿一声低喝唤回神来,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王兄。” 克鸿蹙眉看着她,将她拉出了遮阳棚,命人将她送回帐篷休息,段祈煜足尖轻点几下便回到了遮阳棚内,依旧稳稳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色淡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你杀了我们的神狼!”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接着大漠人都开始躁动起来,扎图气的不住颤抖,那头狼是御狼群中最英勇凶猛的一头,每个月都要与一位大漠勇士搏斗,直到吃掉那位勇士,巴泽尔王室用了数年才培养出一头,就这么被段祈煜杀了,他们怎么甘心! 段祈煜淡淡扫了人群一眼,声音不急不缓:“*凡胎,怎么配叫神狼?” “你太过分了,神狼是我们大漠的信仰,你居然这么轻易就杀了它!”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段祈煜愤愤道,有他打头阵,其余人也纷纷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来。 段祈煜眼眸眯了眯,淡声道:“能被孤这么轻易就杀了,大漠神狼也不过如此。” 他说完转向扎图,隔着远远的距离:“大漠大汗,斗狼只分输赢,不论生死,怎么,难道到这里要变卦么?” 扎图手指紧了紧,伸手示意大漠人不要激动,看向段祈煜,双眸中寒光闪烁:“大月太子,虽说斗狼只分输赢,可是克鸿已经认输了,你却还是杀了神狼,这不合规矩。” 段祈煜嗤笑一声:“二王子认输,孤自然是不该再与他为难,可是他的狼并没有认输,试图伤我大月子民,孤杀了它有什么不对?不过是一条畜生而已,大汗也太过小气。” 扎图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段祈煜说的没错,不管这头狼有多凶猛,培养它有多困难,但它这么容易就被段祈煜杀死,留着也是无用,克丹与五皇子斗狼的时候已经算是很不公平了,段祈煜对战克鸿的时候更是不公平,他连狼都没有用,若是他再为了一条畜生斤斤计较,就显得他太小家子气。 想到这里,扎图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说的有理,神狼险些伤了大月的郡主,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他话一说完,大漠人都怔住了,斗狼不公平是真,神狼发怒是真,可是伤的全是大漠的人啊,除了五皇子受了伤,大月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还害的他们大漠人丢了一国公主的脸面,他们却还要给大月道歉? 段祈煜冷笑一声,大皇子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慢条斯理道:“说来奇怪,棚子里坐着这么多人,为何那头狼偏偏朝着嘉宁郡主去呢?听说大漠驭狼术很是精妙,竟然没有人能够阻止吗?” 他话音一落,遮阳棚中众人面色都是一变,看向大漠人的目光中都带了怒火,这并不是说他们有多担心文锦绣,刚刚黑狼冲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受了惊吓,此时听大皇子话里有话,自然都是怒气冲冲地看着大漠人。 克鸿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扎图却猛然咳嗽了一声,他迈出去的步子顿时停住了,面色很快恢复平静,事情还没有到解决不了的时候,他不必这么急着上前。 “陛下,臣妾以为大皇子所言有理,此事必须严查,否则传出去,大月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欺凌了?”云妃皱着眉头,面色冷凝。 她一开口,许多女眷也纷纷议论起来,文锦绣看了皇帝一眼,不管他现在作何心情,但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明面上,若是不严查根本不能服众,况且段祈煜杀了大漠神狼,哪怕是他占理,可大漠人多口杂,传扬的多了于他声名不利,哪怕为了他,皇帝也是会下令严查的。 皇帝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在文锦绣身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扎图,你怎么说?” 扎图面色变了几变,随即淡笑着上前:“陛下,贵国皇子说的确有道理,但请相信,今日的事情乃是一场意外,大漠驭狼虽然精妙,但刚刚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变故只在一瞬间,大家都被吓到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文锦绣冷笑一声,一时反应不过来?大漠人从小与狼为伴,这样的突发情况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况且黑狼发怒前那道哨声众人可是都听的清清楚楚,五皇子对战的时候,明明他已经占了上风,为何那头狼会突然反了性子?若说是没有人安排,别说她不信,那些大漠人都不一定会信。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哦?果真么?” 扎图淡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五皇弟斗狼时,雪狼忽然反了性子,太子斗狼时,黑狼猛然跳出栅栏,为何一涉及到大月人,这狼就不听使唤呢?传闻大漠狼群聪慧英勇,难道也懂得国与国之间的不同么?” 大皇子似是不解一般,淡笑着看向扎图,声音中也没有逼迫之意,只是淡淡询问一句话,却让扎图觉得心中一凛。 他的意思就是说,大漠人表面看似臣服大月,实际上心中却不以为意,借着斗狼来打大月的脸面,甚至不惜采用卑鄙手段,不然为什么这么巧,一涉及到大月人,雪狼就一定会出问题呢? 皇帝下意识看了大皇子一眼,他从前竟不知道,这个儿子说话也这么滴水不漏。 扎图忙笑了笑:“雪狼再聪明,也不过是畜生罢了,五皇子不懂得斗狼,克丹与他斗狼时雪狼反攻也不足为奇,至于黑狼,说不定是嘉宁郡主身上沾了什么东西才引得这畜生向郡主扑了过来,不过好歹郡主没出什么大事不是吗?” 他说的极其诚恳,让人觉得仿佛就是那么回事,五皇子不懂如何斗狼,但克丹却懂得,对战过程中克丹指挥对方的狼为自己所用,倒也算不得多么奇怪的事。 段祈煜冷冷一笑:“大汗说谎话的本事还真是一流,黑狼发怒之前,分明是有人吹了驭狼哨。” 他这话一说出来,克鸿面色微微一变,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见段祈煜的影卫已经带了一个人走过来,那人腿上被砍了一刀,正汩汩流着鲜血,他脖子里戴着一枚玉哨,白色的玉哨隐隐透出蓝光,众人看到他,面色都是齐齐一变,尤其是克鸿,他的手顿时攥紧了。 克勋一直没有说话,见到此人不免也瞪大双眼:“莫里?”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三王子认得他?” 克勋点点头:“这是我们大漠的驭狼师。” 段祈煜淡淡一笑:“驭狼师?今天是斗狼比赛,驭狼师应该在狼群中看守才是,可是刚刚孤的人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他。”刚刚黑狼扑到卓丽身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乱了阵脚,此人趁此机会想要逃跑,被一直守着的影卫抓住了。 克鸿眉头猛然皱起,看向莫里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上前一步,抽出一把长刀指着莫里的脖子:“好啊,原来是你在捣鬼,说,是谁指使你的?” 莫里心头一颤,看向克鸿的双眸带了几分恐惧,段祈煜冷眼看着他,驭狼师在大漠的地位很高,绝非一般人可以指示的动的,若是没有大汗的命令,几乎没人能让驭狼师为自己所用,扎图心中属意的继承人是克鸿,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能命驭狼师驾驭黑狼吗? 莫里很快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今日的斗狼他也知道过程如何,大王子受了重伤昏死过去,想起克鸿的吩咐,他大可以把这件事推给大王子,现在没有办法对质,等克丹醒了,一切都已安排好了,想到这里,他立刻磕头道:“回二王子,是,是大王子命小人指使神狼伤人的……” 段祈煜嗤笑一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却还在睁眼说瞎话,以克鸿的性子,是绝对会踩着这个台阶下来了,横竖他也没指望就凭莫里打倒克鸿,哪怕证明了是克鸿指使的莫里,有扎图护着,最多也只是小惩大戒罢了,毕竟文锦绣没有真正受伤,要了一个王子的性命是不可能的。 “你说的是真的?大王兄为什么要指使黑狼伤人?”克鸿又将手里的刀往前送了送,咬牙道:“他难道不知道,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吗?” 莫里连忙道:“小人不知啊!大王子的事情,小人怎么好过问。” 克鸿双手紧了紧,莫里不住地磕头:“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求各位饶命,求二王子饶恕小人……” 克鸿眸光微冷:“你险些伤了大月的贵客,自当以死谢罪!” 他说完,不等莫里继续说话,手中的刀猛然向前一推,莫里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他,慢慢伸出食指:“你……骗……”我字还没说出口,他整个人便重重倒在地上,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莫里不是不知的克鸿的性子,表面看起来温润无害,实际上心思狠毒,他既然找上莫里,让他指使黑狼要了自己的性命,哪怕莫里将此事推到大王子身上,他怎么会留下这个把柄在呢?所以莫里必死无疑。 杀了莫里之后,克鸿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大月陛下,这件事虽然是大王兄一时糊涂,但贵国的郡主并没有受伤,而且大王兄也受了很重的伤,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不如此事就这么算了吧?”毕竟差点伤的是大月人,皇帝不松口,这件事就不算完。 皇帝看了他一眼,眼眸中看不清情绪,半晌才淡淡道:“既然如此,便算了吧。” 扎图和克鸿都松了一口气,指挥着人将莫里的尸体拖下去,皇帝自始自终神色都是淡然无波,不管这件事怎么处理,结果都于大月有利。女眷们都瑟缩着坐在棚子里,天色已经晚了,大漠白天极热,到了晚上便冷了起来,女眷们都纷纷拿出披风披在身上,等事情解决完了,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 克鸿很快将情绪平定下来,走到扎图面前,朗声道:“父王,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今晚的篝火宴会也可以开始了,不管发生了什么,皆是圣火的指引,大漠儿女遵从圣火的指示。” 扎图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收拾情绪的速度十分赞赏,但随即便皱起眉来,历来篝火宴会,充当圣火手点燃篝火的都是斗狼的胜利者,可是今年……段祈煜凭一己之力将大漠神狼斩于刀下,又接连打败了克丹,克鸿,按理说,他应该是胜利者,但一来他没有参与斗狼,二来斗狼一事已经让大漠颜面扫地,圣火手如果是段祈煜来做,可以想象大漠的子民心中会有多失望,他们会觉得是他这个头领无能,万一其他势力趁机反对他,那可是大事不妙啊! 克鸿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很快也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他眼眸动了动:“父王,按理说,今年的圣火手应该是大月的太子殿下,但是他没有参与斗狼,而且没有用狼作战,所以便算不得数,但其他人却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所以也做不得圣火手。” 扎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开口便是有了想法,点点头道:“不错,那么依你看,今年的圣火手让谁来呢?” 克鸿看了文锦绣一眼,微笑道:“孩儿觉得,不如请嘉宁郡主来点燃圣火。” 此言一出,满座都怔住了,尤其是大漠人,每年都有圣火手,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子做圣火手,况且她也没有参与斗狼,这怎么能服众呢? 克鸿不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继续道:“嘉宁郡主是大月的贵客,身份尊贵,刚刚神狼暴怒,她却并不胆怯,这样的胆量使人佩服,虽然没有参与斗狼,却也算得上勇士,况且神狼险些伤到她,于情于理都是大漠的错,不如请郡主点燃圣火,一来为大漠人民带来安康,二来也算是我们向郡主赔礼道歉。” 文锦绣面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克鸿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恳切,仿佛他心中真的是这般想的一样,大漠的圣火手,从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储君的人选,大漠子民不多,地域虽然广阔,但不毛之地更多,而且沙漠中凶险非常,所以大漠的君主不要求有多么出众的政治谋略,但一定要勇猛,能带领大漠子民在凶险的沙漠中繁衍生息,因此,成为圣火手次数越多,则越能证明此人勇猛非常,成为储君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样的情况下,克鸿怎么可能真心将圣火手的位置让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段祈煜打败了他,即使不是自己,他也是没资格做圣火手的,想到这里,文锦绣心头嗤笑,身份尊贵,难道不是皇帝更合理么? 克鸿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眼睛似是能看透人心,他心头微微一颤,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上前:“请郡主点燃圣火。”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二王子,嘉宁一介女子,当不起这样的重任,不如请陛下点燃圣火如何?” 克鸿顿了顿,皇帝微微笑了起来:“嘉宁虽为女子,却不是一般的女子,既然二王子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你,你就放心去吧,也算是代朕沾沾福气,大月女子做圣火手,这可是大漠史上第一次。” 话说到这里,文锦绣也不好再推辞,便福身应了一声是,朝着篝火前的圣火台走去,皇帝看在眼里,面上慢慢浮起笑容。 克鸿在前,文锦绣在后,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圣火台,所谓圣火台,其实是一个三尺高的高台,站上去刚好能够得到火盆里的火把,点燃圣火,要由去年的圣火手从火盆中取出点燃的火把交给今年的圣火手,克鸿眼中光芒闪烁,双手将火把取出,慢慢念完了圣词,才转向文锦绣。 “请郡主点燃圣火。” 克鸿双手将火把递给文锦绣,文锦绣接过,郑重地将篝火点燃,继而跪了下来,虔诚的祝祷,大漠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朝着篝火朝拜祈祷,篝火很快燃烧起来,火光由下而上一层层冲上云霄,驱散了夜晚的寒冷,橘黄色的火苗腾腾燃烧着,极为壮观。 大漠子民们在篝火烧到顶端的时候纷纷站起身来开始欢呼,接着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斗狼中死去的狼都被抬了过来,直接在篝火前扒皮去掉心肝肺脏,在篝火上烤熟。 扎图一扫之前的郁郁之色,热情地邀请大月人跟他们一起庆祝,皇帝也入乡随俗,众人都围到篝火周围,大月女眷不像大漠的人那样,男男女女都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她们只是站在那里,权当取暖而已。 文锦绣慢慢站起身来,火光映着她的面容,即使她容貌只是一般,在这样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竟也多了几分美轮美奂的美,段祈煜看着火光中的人,唇角慢慢浮起笑容,仿佛这个仪式是为他们举行的一般。 篝火宴会持续很久,很快烤熟的狼肉便发出阵阵香气,众人都忙上前分食狼肉,扎图命人准备了大漠特有的食物招待众人,酒过三巡之后,克鸿看着文锦绣火光下的面容,唇边忽然绽开一抹看不清的笑意,朝着皇帝走了过去。 皇帝正在与扎图喝酒,抬眸只见克鸿忽然跪到了自己面前,他心头划过一抹笑意,面上却似是不解:“二王子这是做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克鸿身上,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明白克鸿这是做什么,注意到他的动作,段祈煜脸色瞬间黑了,大皇子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克鸿郑重地磕了个头,道:“大月陛下,你们的嘉宁郡主胆识过人,福祉深厚,她亲手从我手里接过圣火,为我们带来温暖,所以我特地向您求娶嘉宁郡主,希望您成全。” 他话一说完,众人都是一惊,喝到嘴里的酒顿时都洒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在克鸿。 扎图也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虽然文锦绣害的他们丢了一队精锐侍卫,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女子确实比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闺阁千金好多了,克鸿身为大漠王子,他的婚姻定然是要联姻的,与其娶一个叫娇娇弱弱的小白花,不如将文锦绣这样坚毅的女子娶过来,她虽然是大月的郡主,但其实也不过是臣子的女儿罢了,皇帝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娶嘉宁郡主?” 克鸿点点头:“嘉宁郡主与我身份相配,她来到大漠,定然会给大漠带来福音,正如今日的圣火一般,为我们带来希望!”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克鸿之所以求娶她,并不是单纯的喜欢她或者别的什么,多半是存了将自己困在大漠,利用完全之后杀掉的目的,这样一来,既能满足皇帝的要求,又能完成江云骁的嘱托,还能在扎图面前更有地位,算盘打的不错,只不过她是不会让他如意的。 段祈煜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想求娶嘉宁郡主,可有问过她的意思?” 克鸿像是很奇怪一般看着他,转而看向皇帝:“你们大月不是说,男女婚嫁,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嘉宁郡主的父兄不在这里,但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也当得嘉宁郡主的父亲,只要陛下同意不就行了么?”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显然克鸿说的这一番话深得他的心意,段祈煜想起扶鸾郡主说的话,这件事一旦放到明面上,即使他不做大月太子也是无法更改的,毕竟不想让文锦绣回到大月的人太多了,不仅仅一个江家而已。 皇帝淡淡看向文锦绣:“嘉宁,听到了没有,克鸿想要跟朕求娶你,你嫁过来就是代表大月,正好可以跟扶鸾堂妹作伴。” 文锦绣眸光一凛,皇帝根本都没有问她的意思,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让她留在大漠了,她眼眸微微眯了眯:“陛下,恕嘉宁直言,这桩婚事恐怕不妥。” 皇帝挑眉看着她:“有什么不妥?难道是克鸿的身份配不上你?” 他说完这句话,扎图面色也微微沉了下去,段祈煜冷笑一声,何止配不上,全天下能配得上文锦绣的,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 文锦绣微微垂眸:“陛下,臣女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弗安方丈曾经为臣女批命,臣女命里多灾多难,若是嫁于二王子,不光不能为大漠带来福音,反而会为大漠带来灾难,弗安方丈的话从来没有料错过,臣女若是嫁过来,不光不会成为大月的功臣,反而会成为大月与大漠共同的罪人,臣女担不起这个罪责,所以请陛下收回成命。” 提到弗安方丈,皇帝面色顿住了,他想起弗安对文锦绣也是看重的,亲手为她写平安符文,将随身的佛珠送给她…… 文锦绣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果然提起弗安方丈最是有用,虽然不知弗安方丈与皇帝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对弗安方丈一家有着很深的愧疚的,从皇帝看克勋手上佛珠的神情便可以知道了。 克勋见皇帝犹豫,面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深意,忙开口道:“郡主言重了,刚刚你从我手里接过圣火,点燃了篝火,不就说明了你是大漠福音吗?若是你真的会为大漠带来祸害,为什么圣火没有指明呢?大漠之神告诉我,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圣火会保佑你我,为大漠创造希望的。” 文锦绣眸光冷了冷,克鸿和皇帝执意要让她点燃圣火,意就在此了,她没有说话,皇帝也回过神来,点头道:“二王子说得对,大漠圣火是不会有错的,嘉宁才貌过人,二王子英勇非凡,你们在一起正是郎才女貌,不如就——” 皇帝话还没说完,却见刚刚燃烧的好好的篝火忽然火光冲天,发出猎猎的声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却见火堆剧烈摇晃了起来,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皇帝下意识看了段祈煜一眼,却见他好好地坐在原地,脸上的神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大皇子面上也露出几分惊讶,四皇子则是带了几分不甘,文家人,永远都那么幸运。 “陛下,这是圣火显灵了,若是执意定下这门婚事,怕是会惹怒神灵啊!” 云妃忧心忡忡,看在文锦绣曾经救过九皇子的份上,她有心帮她做些什么,便走上前劝道。 皇帝蹙眉,他知道文锦绣和段祈煜不会轻易认命,所以一早就防着有人在篝火上做手脚,可是明明没有人碰到篝火,篝火怎么好好的就成了这样呢?段祈煜也没有动手,文锦绣一介女子,难道真的是大漠之神借圣火显灵,告诉他这门婚事不能结么? 扎图面色变了变,他不像皇帝那样对此事产生怀疑,从小生长在大漠,他对于这些鬼神之说可以说是深信不疑,明明没有人动的篝火却忽然出了问题,难道不是上天的指示吗? 听到云妃的劝阻,皇帝的眉紧紧拧在一起:“爱妃不必惊慌,嘉宁郡主与二王子天作地合,怎么会惹怒神灵呢?韩忠,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 韩忠应了一声,刚准备靠近篝火,却见高高的篝火忽然发出爆炸声,随即高高的火堆噼里啪啦落了下来,许多带着火苗的火柴四处掉落,有的掉在帐篷上,有的掉在人身上,那些火苗一沾到帐篷便迅速燃烧起来,从最近的帐篷开始,不断有帐篷被点燃,火势几乎在一瞬间便蔓延起来。 扎图和克鸿都是一愣,忙站起身来指挥救火,这时却忽然刮起大风,火势借着风迅速燃烧起来,不等人赶到圣母河去打水救火,火势就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所有人都吓呆了,篝火上的火苗落到遮阳棚上,棚子也迅速燃烧起来,女眷们四处奔逃,纷纷尖叫起来,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转眼间便一团混乱。 皇帝站在那里,面色阴沉地命众人冷静,但根本没有人冷静下来,尤其是大漠人,他们对于神灵的信服程度远远大于大月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触怒了神灵。 “不好了!不好了!圣母河出事了!” 一个大漠人快速跑进来,扎图面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圣母河怎么了?!”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圣母河,圣母河河面在下降!快要干涸了!” “什么!” 这下不光扎图面色变了,所有人都吓到了,克鸿更是面色发白,虽然他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就在他说了要求娶文锦绣之后,若真的是因为这样才使得神灵降罪,那他就是大漠的罪人! “神灵发怒了,这是神灵发怒了!” 扎图四肢冰凉,双眸惊惧,火势已经蔓延了一半的帐篷,圣母河河道缩小,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连忙跪了下来,大漠人人都跪了下来,祈祷着大漠之神能停止这一场惩罚,克鸿再也不敢说要娶文锦绣这样的话,扎图看了皇帝一眼:“大月陛下,看来是神灵不同意这门婚事,请陛下恕罪,嘉宁郡主身份贵重,不应该嫁到大漠来受苦啊!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眉头紧拧,看着周围跪了一地的大漠子民,甚至有一些大月人也纷纷跪了下来,他猛然看向文锦绣,却见她眉眼淡然,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一回事,段祈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边,唇角带着淡淡的嘲讽,他胸口顿时涌上一口气,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招用的极好,哪怕之后证明了不是神灵惩罚,可是以大漠人对于神灵的态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是绝对不会再同意结亲的。 真是两个诡计多端的兔崽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卓丽之死 火势越来越大,扎图心急如焚,皇帝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文锦绣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求陛下为大漠子民计,为大月子民计,收回成命吧。” 除了段祈煜,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皇帝脸色越来越黑,事到如今,他若是再不收回成命,执意要定下这门婚事,不光大漠人,大月人都要不满他的行为了,万一以后大月再出个什么事,哪怕跟自己无关,百姓们也会说是他不管不顾赐下这门婚事惹怒神灵。 越想越是烦躁,皇帝冷冷甩了甩袖子:“罢了,嘉宁年纪还小,此事就此作罢!” 他话音刚落,天空忽然闪过几道炸雷,众人面色一喜,接着只觉得吹来的风势渐渐小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风竟然慢慢停了,风停的时候,天空中开始落下几点雨滴,渐渐变成细密的雨丝,渐渐连成一线,雨势越来越大,哗啦啦地落下来,不到半个时辰,火势就渐渐熄灭了。 这场雨很快浇熄了漫天大火,火势熄灭后,雨却没有止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地面很快便湿了一层地皮,接着溅起了水花,出现了一个个的小水坑,大漠人人都跪在雨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面上都带着震惊,随即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大漠常年少雨,夜晚更是少有下雨,还是这样大的雨,所有人都觉得是神灵的指示,连皇帝都有些动摇了。 火势可以动手脚,那圣母河呢?他们昨日才到这里,今晚他刚准备赐婚,圣母河河道就缩小了,他刚刚收回赐婚的命令,天空就立刻下起了大雨,哪怕河道都可以做手脚,那大雨呢?何况这里是大漠,怎么可能那么巧的下这门大的雨?这么说来,难道真的有神灵? “河面涨上来了!河面涨上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接着众人纷纷欢呼起来,扎图不住地磕头感激大漠之神,所有人在这一刻对文锦绣的话都深信不疑,再也没有人说这门婚事合理的话。 皇帝看着面色平静的文锦绣,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朝着主帐走去,火势虽然波及了大半的帐篷,但主帐距离篝火较远,因此波及并不大。 扎图在最初的喜悦之后便冷静下来,沉着地吩咐众人前去休息,由于大多帐篷都被烧毁,因此许多人便合住一顶帐篷,除了几位地位高一些的女眷,其余人基本上都是与人合住,火势熄灭之后,原本就昏暗的夜色变得更加黑暗,由于正在下雨,一应事宜都不方便处理,很快人群便散去了。 “大汗,卓丽公主,卓丽公主受伤了!” 扎图刚准备回去休息,就见一个女奴快步跑了过来,一见到众人便慌忙跪下禀报,克鸿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那女奴的衣领:“怎么回事?” 那女奴浑身抖了抖:“禀二王子,刚刚起火的时候,公主正在帐篷休息,火势太快太大,奴婢们一时抢救不及,公主被烧伤了!” “卓丽公主受伤了?” 刚回到帐篷就得到这个消息,文锦绣微微凝眉,卓丽公主的帐篷跟她的都离火势比较远,按理说不会被波及才对,自己的帐篷完好无损,可是卓丽公主却被烧伤了。 “回郡主,帐篷起火时,卓丽公主没能逃出来,所以被火烧伤了,大汗和二王子已经得到消息去了。”巴依恭敬道。 文锦绣点了点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 巴依巴晨对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如幻进来替文锦绣换了湿衣服,刚刚冒雨回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文锦绣换好衣服,命如幻准备医药箱,如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您刚回来,准备医药箱做什么?” “卓丽公主受伤,陛下定然会命我前去诊治的。”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如幻愣了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大漠物资匮乏,医药等更是稀缺,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什么良医,而文锦绣医术精妙,一手针灸更是无人能出其右,皇帝刚刚在赐婚上面被驳了面子,自然会想其他的方法再为难文锦绣,所以命她去为卓丽公主诊治是必然的了。 文锦绣所料不错,不过半个时辰,韩忠便打着伞前来请她过去了,文锦绣看了一眼韩忠,面上带起几分笑意:“劳公公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她说着看了如幻一眼,如幻忙将一枚如意玉佩塞到了韩忠手里,韩忠推辞两下便也不推辞了,命人给文锦绣打伞:“郡主且去吧,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那里等着呢。” 这就是让她放心了。 文锦绣微微一笑,皇帝让韩忠亲自来请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同时自己也就必须得去,韩忠虽然是皇帝的近身太监,可对什么事都看得很清楚,他很清楚文锦绣在段祈煜心中的分量,在他看来,哪怕以后段祈煜登基之后文锦绣做不得皇后,做一个宠妃也绰绰有余了,所以轻易不会得罪她。 到了卓丽的帐篷,扎图,克鸿,以及皇帝和段祈煜都坐在里面,帐篷很大,由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卓丽便躺在屏风后面。 文锦绣走进去依次见了礼,皇帝便命她前去察看卓丽公主的伤势,她绕到屏风后面,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卓丽,她一身红色衣裙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水泡,脖子上都被烧烂了,一张脸被烧毁了大半。 伺候的女奴一看到她来了,立刻行礼退到了一边,文锦绣蹙眉看着卓丽的模样,帐篷失火虽然很快,但也不是跑不出来,卓丽怎么会烧的这么严重,就像是有人故意要烧死她一般,但却留了她一条命。 她压下心中的想法,快步上前替卓丽诊脉,施针,命人熬药给她喝,好在皇帝这一次来大漠带了足够的药材,熬出治烫伤的伤药并不难。 屏风外,扎图脸色阴沉无比,克鸿也是脸色难看,刚刚失火时,由于众人都在篝火周围,火势一起来便都四散奔逃,可是卓丽却因为受了黑狼的惊吓而在帐篷中休息,所以大家都没事,偏偏伤了她,可话说回来,她的帐篷离大火并不近,怎么会伤到她呢? “父王,儿臣觉得此事有蹊跷。”克鸿沉声道。 扎图缓缓点头,克鸿皱起眉头:“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要伤害卓丽呢,她虽然性子野了点,但却从来没有与人结仇啊!”除了今日一早文锦绣害她丢了一队的精锐侍卫。 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先将公主救醒再说吧,她定然知道些什么。” 克鸿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头:“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只觉得过的十分漫长,屏风后面,文锦绣额头慢慢渗出薄汗,伺候卓丽的两个女奴也不轻松,在卓丽身上涂上治疗烫伤的药膏,她被烧伤的地方有很多,直到外面已经天亮,治疗才算是结束。 文锦绣走出屏风,皇帝看了他一眼:“如何了?” 文锦绣福身行礼:“回陛下,臣女已经为公主涂过药了,很快她就会醒了。” 克鸿猛然站起身:“果真?”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眸子微微垂下:“是。” 段祈煜也看向克鸿,克鸿仿佛十分惊喜一般,不住地说着谢天谢地,文锦绣已经劳碌了一夜,皇帝便命她回去休息,文锦绣看了克鸿一眼,慢慢回到了帐篷。 如幻服侍她休息,一夜没有睡觉,文锦绣也很累了,因此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扎图看了看卓丽的伤势,又命大漠的巫医查看过,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才回到帐中休息,他离开,其余人也就没必要继续留下了,便各自回到帐篷中休息,众人走后不一会儿,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奴悄悄走进了卓丽的帐篷,伺候卓丽的女奴刚准备说话,就被她劈手打倒在地,她快速走到卓丽身边,看着她被烧毁的脸,忽而笑了起来。 帐篷内,克鸿与江云骁对面而坐,江云骁面色铁青,手中的酒杯捏的死紧。 “二王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除去文锦绣?这一日你竟然在她手里损失了那么多,真是无能!”江云骁语气愤懑,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他没有想到,短短一日的功夫,克鸿不光损失了一队精锐侍卫,还丢掉了大漠神狼,甚至整个营地都被烧了一半,这居然都是出自一个十四岁的丫头之手,简直太可怕了! 克鸿恨恨咬牙,那头神狼被段祈煜杀死,使得他在大漠子民心中的地位直接下降,加上因为赐婚一事惹怒了神灵,就连扎图对待他都不如往日亲近,万一不能成功杀死文锦绣,那么他迟早有一天要被扎图厌弃,他没有煊赫的母族,也没有母亲帮忙,继承王位的唯一筹码就是扎图的宠爱,若是扎图厌弃了他,那他的前途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你急什么,我既然答应了你,就没有做不到的。”克鸿看了他一眼,若说刚开始他对除掉文锦绣的想法只是淡淡,那么现在就是必须要除掉她了,因为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得到江家的帮助,从而坐稳王位,什么傀儡不傀儡的,那都得建立在自己登上王位的基础上,至于江家,登上王位之后再想办法除去,他不信他的谋略手段会输于江云骁。 江云骁冷哼一声,他没有官职,这些日子以来只能算作是江家第五子,如果不是有江云赫的恩宠在,他连大漠都不一定能来,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除去文锦绣,所以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文锦绣刚刚醒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如幻她入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队人马快速包围了她的帐篷,克鸿站在队伍前面十分气愤,二话不说便命侍卫上前抓人,与文锦绣的护卫僵持在一起。 自从卓丽带人闯了文锦绣的帐篷之后,段祈煜便在她身边派了一队护卫保护她,克鸿这样明显是来者不善,护卫首领挡在帐篷前,面色冷肃:“二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克鸿气的摔了手中的长刀:“什么意思!文锦绣害死了我妹妹!” 众人都是一愣,帐篷内的文锦绣显然也听到了,她微微眯了眯眸子,起身走了出去,克鸿一见到她更加生气,大声指责道:“嘉宁郡主,我妹妹虽然得罪过你,可是她也向你认错了,而且你又杀了她的护卫,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可你为什么还要害了她的性命?她虽然有错,可是罪不至死啊!我原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想你的心如此狠毒!” 他声音极大,周围帐篷的人也渐渐听到了声响,纷纷出来察看情况,克鸿声音越大了,隐隐带着悲戚:“昨天她被烧伤,大月陛下特地向我父王举荐你来诊治,可是今天下午她却死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昨日一早,卓丽公主闯进文锦绣帐篷的事他们都知道,也知道段祈煜逼着克鸿杀了那一队护卫的事,此时听克鸿提起,不免都对她多了几分审视。 文锦绣嗤笑一声,淡淡看着克鸿:“二王子,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害了卓丽公主?” 克鸿气愤不已:“你还不承认,我妹妹受伤就是你医治的,原本还好好的,可是你一治她就死了,还说不是你害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害了我们大漠的公主,就应该被喂狼群!” “喂狼群!” “喂狼群!” 他一说完,跟着他来到侍卫们纷纷应和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冲上前,想要拉扯文锦绣,护卫们快速将她护在里面,然而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文锦绣冷眼看着克鸿,他站在众人面前,一副不胜悲痛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心中怎么想根本瞒不过文锦绣的眼睛。 众人群情激奋,文锦绣的护卫纷纷拔出长剑,将她护在里面,文锦绣拨开一个护卫的长剑,声音清淡:“二王子,我不知道卓丽公主是怎么死的,我也并没有害她,你若是不信,我们大可以请大汗和陛下来做主此事,若是我害的,那么一命偿一命,若查出真凶不是我,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冤枉的。” 克鸿眸光闪了闪,咬牙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主帐对质,我定要为我妹妹讨个公道!” 主帐,众人得到消息都迅速赶了过来,除了各位王子,还有许多大漠的贵族,大月的贵族,皇帝和皇子们都面色冷肃,比起之前的事情,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大漠公主被谋杀,凶手竟然是大月郡主,一旦处理不好就是两国关系破灭的局面,大月正与南离交战,并不适宜再多树敌。 文锦绣来到主帐,只见面前放着的是卓丽的尸体,她身上被烧焦的地方还十分清楚,皮肤上的伤痕水泡很是清晰,连带着上面的药膏,都看得很清楚。 随着她走进,扎图的手慢慢握紧了,冷哼一声,将腰间的长刀一下子钉在地上,态度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看着文锦绣走进来,大月的女眷们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她们跟她并没有多么大的利益冲突,只是这件事一旦证明是文锦绣做的,在场的所有大月人都无法好过,因为她代表的就是大月,是她们所有人。 除了扎图,大漠的贵族个个面色冰寒,见她走了进来,一个腰上系着虎皮大袄的大汉愤愤站了起来,刷拉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大汗,让臣斩了这个狠心的女人,为公主殿下报仇!” 他说着也不管扎图有没有点头便举着刀朝文锦绣砍了过去,文锦绣眸光一凛,只见那扑过来的大汉顿时惨叫一声趴倒在地上,地上骨碌碌滚过一颗杨梅,她抬眸,只见段祈煜手边放着一盘杨梅,显然刚刚那颗杨梅是他扔出来的。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护着这个女人吗?她杀了我们的公主殿下!”那大汉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气愤地指着段祈煜,段祈煜冷冷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这样贸然出手,难道是做贼心虚吗?” 那大汉被他的话一激,顿时气的面色通红:“你!她杀了我们的公主殿下,你们大月难道要护着她吗?” 段祈煜微微眯眸:“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那大汉一怔,他继续道:“没有实际的证据,只是凭着猜测就断定此事是嘉宁郡主所为,这就是大漠查案的方式吗?若是诊治了卓丽公主的人便是凶手,怎么不见你们去拿住那巫医,偏偏针对我们大月的郡主?难道公平也是分国界的?真是荒谬!” 那大汉被他的话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晚文锦绣诊治结束后,巫医也是看到过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们现在将矛头指向文锦绣,倒有些站不住脚了。 扎图冷眼看着文锦绣,冷哼一声:“太子这么说就是在偏袒这位大月郡主了?昨晚诊治公主的除了她就是我们大漠的巫医,可是鹤顶红这样的毒药我们大漠是没有的,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文锦绣微微蹙眉:“大汗,只凭毒药来评判是否太过武断?” 扎图冷哼一声,克鸿立刻上前道:“若是只有毒药,当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是卓丽身边的女奴都被打晕了,还留下了一条大月的帕子,那帕子正是你婢女的东西,况且这么多人中,只有你的婢女是会武功的,她奉了你的命令前来毒杀我妹妹,难道不对吗?” 他说着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帕子,文锦绣看了一眼,乍一看确实是如幻的东西,她微微沉下脸色,目光落到地上跪着的女奴身上,淡淡道:“如幻虽然会武功,但她一直留在我身边,是不可能去毒杀卓丽公主的。原本查清楚这件事不应该由我来做,可是既然我涉及到此事之中,若是不查明便要落一个杀死友国公主的罪名,成为大月与大漠共同的罪人,所以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机会,查清此事。” 她最后一句话转向了皇帝,皇帝淡淡应了一声,道:“你且查,若你是无辜的,朕自然替你做主,但你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别说扎图大汗不会饶过你,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明白了吗?” 文锦绣微微垂眸,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她如果有本事脱身,哪怕这件事就是她做的,他也不会追究,但若说没本事,即使她是冤枉的,他也不会为她浪费一丝一毫的心血,大月的皇帝陛下,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她应了声是,看向卓丽的尸体,卓丽是中毒而死,眼下已经显出浓浓的黑色阴影,口鼻皆有血迹,可见是十分猛烈的毒药,她大致看了一下,毒药并不是很纯的鹤顶红,而且也不是每一处伤口都有,只在手臂上洒了些许,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发黑。 鹤顶红这种毒药,大漠是没有的。 她看了看尸体,又看向那女奴:“你们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务必详细。” 那两个女奴应了一声,道:“今日早上,大汗与二王子等人离开之后,奴婢便上前替公主察看伤势,可是有人却忽然进入了帐篷,我们刚准备跟她说话,她却直接劈手打晕了我们,等我们醒来,就发现公主已经没气了,她床底下露出一条帕子的角,奴婢们不敢耽搁,立刻禀报了大汗与二王子。” 文锦绣微微扬眉:“那女子的容貌你们可记得?” 两个女奴都摇了摇头:“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当时外面照进来的光有些刺眼,奴婢们都没有看清楚,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打倒在地。” 这么说凶手的样貌没人知道,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条帕子了。 她眼眸微微动了动,走近看了看那帕子,帕子材质是上好的碧罗纱,碧绿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可人,上面简单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她记得如幻的帕子上恰好就是一朵兰花,颜色,材质均与这条一模一样。 忽而她微微笑了起来,转向皇帝:“陛下,臣女可以证明此事并非如幻所为。”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 文锦绣看向如幻,示意她解下身上的帕子,她将如幻的帕子拿在左手,右手拿起桌上的帕子:“诸位请看,两条帕子是不是一样的?”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见那两条帕子颜色材质甚至花纹都一样,根本看不出区别。 段祈煜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勾唇:“这两条帕子乍一看一样,可是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上面所绣兰花的针脚不同,绣工并不一样。” 文锦绣点点头:“太子殿下说的不错,如幻的帕子都是由我的贴身婢女碧晴亲手所绣,采用的是这种绣法,针脚细密,颜色逼真,而这条帕子,”她举了举右手:“采用的绣法比较粗糙,针脚比之这一条更为粗犷,颜色也稍逊几分,虽然在远处看是一样的,可是只要仔细比较还是能比较出不同的,如幻的帕子都是这样的针脚,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拿来检验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都是一愣,继而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两条帕子,仔细对比之下才发现确实不一样,克鸿微微怔了怔,扎图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凶手的模样没有人看清,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条帕子,既然不是如幻的,那么如幻奉命前来毒杀卓丽的言论就不成立,也就是说,文锦绣是无辜的。 克鸿皱起眉头:“这只能说明不是你的婢女所为,可是卓丽伤口上的鹤顶红怎么解释?她虽然性子野了一点,可是没有跟谁有过这么大的仇怨,除了跟你有过过节。” 段祈煜冷哼一声:“二王子这也只是猜测,鹤顶红这样的毒药岂是寻常人可以有的?即使嘉宁郡主身为一品郡主,又懂得医术,可鹤顶红也不是她能有的东西,何况嘉宁郡主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卓丽公主认了错,嘉宁郡主既往不咎愿意与她亲近,更为了替她诊治彻夜未眠,若是她真的有心毒杀卓丽公主,身为医者,她有无数种让你们查不出来的办法,怎么可能会用鹤顶红这么愚蠢的法子呢?” 他说完这番话,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大漠人忽然地静了,大漠人脾气暴躁,遇事冲动,一旦认定是文锦绣杀了卓丽公主,哪里还会管别的,只想着杀了她以正国威,段祈煜这段话则是将众人一下子点明白了,文锦绣医术高明,她想杀卓丽公主根本用不到鹤顶红,只需要下药的时候动些手脚,绝没有人可以发现。 克鸿面色白了白,扎图脸色也十分难看,原本若是证明是文锦绣害了卓丽,大月郡主谋杀大漠公主,他们虽然损失了一个公主,但却占理,可以趁此机会向大月皇帝提出条件,一抒之前被大月压了一头的郁闷,可是竟然让文锦绣脱罪了,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她成了被人陷害的——受害者。 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文锦绣微微一笑:“其实要找出真凶也不难,这帕子的材质是上好的碧罗纱,是今年端午的时候苏州所贡的贡品,一共只有三匹,一匹陛下赐给了皇后娘娘,一匹送给了大长公主,后又从云华郡主手中到了我手里,最后一匹则是送到了大漠扶鸾郡主手中,扶鸾郡主不喜碧罗纱的颜色,便将所有碧罗纱都赠与了卓丽公主。” 她说完看了克鸿一眼,慢慢道:“有本事从卓丽公主手里拿到碧罗纱的,二王子,您说是谁呢?” 卓丽公主对大月的东西十分喜爱,碧罗纱金贵,她也只舍得用它裁剪一两块帕子罢了,文锦绣想到她的帐篷失火,帐篷中所有东西都化为灰烬,可想而知那匹金贵的碧罗纱也会随着大火消失,那场火其实就是掩饰她帐篷中碧罗纱消失的障眼法而已,她的碧罗纱早被偷走了。 克鸿面色一白,他没有想到文锦绣对于碧罗纱的去处这么清楚,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毕竟那些碧罗纱已经消失了,根本找不出任何踪迹,他强自镇定道:“这,我也不知道,王妹对于碧罗纱宝贝的紧。” 文锦绣慢慢收回目光,不打算多说什么,与其将一切都剖开,倒不如留一点疑心的空间,大漠人脾气直,但也不是傻子,许多事自己告诉他们远不如他们查出来的更让人信服,而且就算自己现在将克鸿逼出来了,有扎图护着,他也总有办法巧言令色为自己辩解,还不如省点力气。 她将如幻的帕子递回给她,将另一条帕子仔细端详片刻,道:“其实这种针法,并不是精于绣工之人所绣,大月女子基本都擅长女工,一般不会绣出这样的针脚,这花纹一看便是大漠人所绣,而且只会最简单的针法,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克鸿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凝声道:“谁?” 文锦绣慢慢转身,指向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婢女:“巴晨。” 巴晨一愣,忙抬起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地摇着头,面上焦急无比,似乎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是冤枉的,可是偏偏有口不能说。 巴依显然也没想到文锦绣会指出巴晨的名字,顿时也吓了一跳,但巴晨跟她都是大王子派到文锦绣身边的,她忙跪倒:“郡主,巴晨绝对不敢啊,她只是个哑巴,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文锦绣目光慢慢落到巴晨腰间,她腰间的腰带上绣着简单的鸟兽花纹,如幻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她的腰带递给文锦绣,文锦绣将这条腰带以及那条手帕都放到了皇帝和扎图眼前,示意他们比比看,二人仔细看了看那花纹,扎图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皇帝面色冷了几分:“扎图,你怎么说?” 扎图面色顿时有些发白,那花纹绣法明显是出自一人之手,这就足以证明杀了卓丽的是巴晨,他们大漠的女奴。 大漠人也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原本如果是文锦绣杀了卓丽,那么有理的就是他们,现在变成大漠的女奴杀了他们的公主意图嫁祸给大月郡主,这就不是谁有理没理的事了,巴晨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的,不然凭她一个女奴根本没有鹤顶红,人人都知道她是大王子派去服侍文锦绣的,那么背后的主使自然是大王子了? 大皇子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面上浮起淡笑:“父皇,儿臣还有些不明白,鹤顶红这种毒药十分珍贵,巴晨不过是一个女奴,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嘉宁郡主一番辛苦没有得到回报不说,反而还要被人指责,实在是很委屈,儿臣觉得应该查出幕后主使,严惩来为郡主出气。” 皇帝满意地看了大皇子一眼,点头道:“朕说过,若是有人冤枉了嘉宁,朕自然要替她做主,扎图,嘉宁虽然是臣子的女儿,但深得朕心,跟朕的女儿没什么分别,女儿受了冤屈,朕这个长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 扎图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若是同意皇帝的话,那就意味着要舍弃大王子,若是不同意他的话,皇帝一怒之下挥师大漠……现在并不是交战的好时机,哪怕他趁皇帝留在大漠的时候将他扣下,可大月的皇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哪怕皇帝不在,她照样可以主持大局,而且他根本没把握将所有皇子的性命都留在这里…… 想清楚之后,扎图咬了咬牙:“那是自然,嘉宁郡主受了委屈,陛下自然应该为她做主。” 皇帝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扎图的反应,他看向巴晨:“鹤顶红这样的毒药不是一个女奴能拿到的,你若说出幕后主使,或许扎图大汗会看在朕的面子上留你个全尸。” 巴晨连忙摇头,用眼神诉说着自己的无辜,眼泪哗哗流下来,她伸手指向天空,想要以神灵证明自己的无辜,皇帝眼眸微冷:“若是你不说,别说朕,就是扎图大汗也不会饶了你,大漠的惩罚,你比朕更清楚。” 听了这句话,巴晨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陛下,巴晨绝对不敢啊,她向来本分,况且郡主所言那帕子的料子是碧罗纱,巴晨怎么会有碧罗纱呢?”巴依连忙磕头,这话听起来像是为巴晨开脱,实际上却是要众人查出碧罗纱的下落,从而更有说服力,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皇帝这个老狐狸,绝对会趁此机会为自己谋利。 大皇子眸光微冷:“有没有,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皇帝冷笑一声,向韩忠招招手:“去这个女奴帐篷搜一搜,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敢谋杀大漠公主,嫁祸大月郡主!” 韩忠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巴晨不住地颤抖,众人看在眼里都有些犹豫,毕竟她看起来只是个柔弱的哑巴,实在不像是那等狠毒之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比谁黑 眼看着扎图和皇帝的人前去搜查,文锦绣微微垂下眸子,大皇子所说的搜查,定然不止是要搜出碧罗纱之事,碧罗纱只是一件小事,哪怕杀了卓丽公主,最多也只是处死巴晨,顺带惩罚一下大王子罢了,皇帝要搜查,定然会搜出别的什么,看似大漠中事事都要听从扎图的意见,可……皇帝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文锦绣忽然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面色冷肃,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看似很少插手大漠的事,可每一件事都在他掌握之中,若是日后他为了段祈煜一定要除去自己,那么自己的胜算有几分呢? 不多时,前去搜查的侍卫便赶了回来,为了公平起见,前去搜查的两队人马,一队大漠人,一队大月人,分别由大漠贵族哈图以及大月南昌伯长子韩崎率领,哈图一进帐篷,整个人脸色都十分难看,而韩崎则是满面怒色,但南昌伯的教养在身,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复杂地地看了主座上的二人一眼,率先走上前去。 “陛下,臣在这女奴的帐篷中不光发现了碧罗纱与鹤顶红等物,还有一封书信,上面详细地列出了大月边境的兵力,排布,粮草等重要军情,收信方正是南离主将。”韩崎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众人一听面色都猛然一变,这可都是大月的军情,落到一个大漠女奴手中,这还了得? 韩崎说着将手里的书信交出去,韩忠忙双手接了呈给皇帝看,趁这个功夫,韩崎继续道:“除了这封书信,臣还找到了一枚腰牌,上面的花纹很是古怪,看起来像是南离之物。” 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书信,面色已经阴沉的快要下雨,看到那枚腰牌的时候更是脸色冰寒,扎图看着皇帝的脸色,心头不由叫苦不迭,大月的军情,他一个大漠人是没有资格去看的,但是那枚腰牌他一眼就认得出来,大漠不是大月的附属国,他们依附周边许多强大的国家,以大月南离为首,南离人他也见过不少,怎么会认不出那枚腰牌? 文锦绣快速看了那腰牌一眼,腰牌是用了上好的黑木制成,通体为巴掌大的椭圆形,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鹰头下方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幽冥狱。 她微微诧异几分,幽冥狱是南离皇室培养死士暗卫的地方,乃是南离皇室的重中之重,幽冥狱的腰牌居然落入一个大漠女奴的手中?而且…… 她读到巴晨的内心,她根本不认识这枚腰牌…… 大皇子也没有想到居然能搜出幽冥狱的腰牌,顿时坐直了身子,神情也不似刚刚那般随意,幽冥狱中的人,传闻以一敌百,懂暗杀会疗伤,能潜伏能出战,如果巴晨真的是幽冥狱的人,在场众人要想制服她还需费一番功夫。 文锦绣目光快速从众人身上扫过,触到段祈煜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脑中顿时闪过明悟,随即便轻轻勾了勾唇。 见过南离幽冥狱腰牌的人不多,知道那腰牌什么材质什么花纹的就更少了,那腰牌根本不是真的幽冥狱腰牌,不过是段祈煜命人仿造的,目的自然就是让众人相信,巴晨背后的人真的跟南离有牵扯。 皇帝和扎图脸色都十分不善,皇帝攥着军情书的手指节都隐隐发白,不同于众人见到幽冥狱腰牌的惧怕,他眼中只是闪过一抹兴味,随即脸色便沉了下来,重重将军情书拍到桌子上:“好大的胆子!一个女奴居然敢刺探大月的虚实,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怪不得边疆战事久久未平,原来竟是有人将他们的派兵部署通通送到了友军的桌案之上!皇帝面色顿时变得青白,挥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打到地上,一时间茶水混着碎瓷片迸溅开来。 他一生气,众人连忙跪地请他息怒,扎图目眦欲裂地盯着巴晨:“本汗的营地中居然混入了南离的人,不光杀了公主,还背着本汗刺探大月的军情,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快将这个女奴拉下去处死!” “是!” 大漠侍卫听了他的话,忙走进来拉扯巴晨,文锦绣猛然蹙眉:“等等。” 拉扯巴晨的侍卫顿住动作,却没有放开巴晨的手,巴晨脸上满是泪水,挣扎不休,不住地摇头以示自己的无辜,扎图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这里还是大漠,她一个大月的郡主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人发号施令? “嘉宁郡主,这女奴是大漠人,她危害的也是大漠,你就不要多管了吧。”扎图面色不善道。 文锦绣慢慢看向他:“请大汗见谅,只是此事涉及到大月的军情,是否应该征求一下陛下及诸位皇子的意思?巴晨只是一个女奴,她怎么会有能力刺探到大月的虚实呢?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大汗何必急着杀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扎图纵容巴晨刺探大月军情,并且将这些军情送到南离主将手里了,皇帝脸色更加难看了:“扎图,嘉宁郡主说的有道理,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纵着这个女奴为所欲为,大月的铁骑可不是好相与的。” 最后一句就是明显的威胁了,扎图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暗光,神情变了变,最终朝那些侍卫挥了挥手,那些侍卫忙退了下去,恰在此时,一个女奴快步走了进来,禀报大王子已醒,扎图看了看众人,便命人去请大王子克丹,毕竟巴晨巴依都是他派去的人,出了问题自然应该找他。 皇帝转向韩崎,问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发现?” 韩崎犹豫了一瞬,低头道:“除此之外,再无发现。” 皇帝嗯了一声,便让韩崎回到座位上坐着,文锦绣看了韩崎一眼,韩崎,韩远是南昌伯韩家的嫡出公子,韩家与谢家向来亲近,可见韩家也是极受皇帝信任的,谢家代代武将,韩家却在文臣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并不是说韩家人不会武功,相反,韩家的儿子武功也是不差的,只不过他们懂得如何做才能保全家族,所以一般不会以武入仕,皇帝若要除去江家,谢家,韩家,苏家,包括他们文家都是有力的臂膀,皇帝开始启用韩家人,也就说明他这一次是有了剪除江家的想法了。 大王子克丹很快便来到了帐篷,他肩膀上受了重伤,缠着厚厚的白布,斗狼所受的伤不轻,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济,面色灰白,这副模样一落到扎图眼中,他顿时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克丹走进帐篷便向皇帝和扎图行礼,然而却没有人叫他起来,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等看到跪在那里的巴依巴晨时,双手迅速攥紧几分,身子也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这一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众人的眼睛,皇帝冷笑一声,开口道:“大王子,朕问你,巴依巴晨可是你的人?” 克丹低头:“回陛下,是。” 皇帝呵呵笑了笑,又继续道:“你指使她杀了卓丽公主,又私自探查大月军情,妄图将大月的军事机密透露给南离,你好大的胆子!” 他说到最后猛然变了脸色,克丹面色震惊地抬起头:“陛下,我冤枉啊!” “冤枉?巴晨不是你的人?她一个女奴怎么会有鹤顶红,怎么会有碧罗纱,怎么可能有能力刺探大月的军情?大王兄,你这么做实在太让人心寒了,今日可以刺探大月的军情,明日南离皇室桌案之上是不是就是我们大漠的军事机密了?”克鸿像是十分悲愤一般,面色带着痛心,又有几分不敢置信。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时间都往克丹面上看去,大漠人心中都是一惊,克鸿说的他们也有些担忧,虽然觉得克丹不是这样的人,可万一呢? 克丹一听克鸿的话,一骨碌爬了起来,在他看来,斗狼的时候,若不是他将自己扔出去,自己何须受到段祈煜那一刀,显然失了一条胳膊?这个二弟贯会装模作样,竟然算计到他头上了,他想也不想便指着他道:“你闭嘴!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现在却来指责我?” 他朝大漠贵族看了一眼,指着克鸿怒道:“你们看看,是他,他这个装模作样的小人,是他杀了卓丽,意图嫁祸给我!” 他说的义愤填膺,克鸿却像是十分伤心一般:“大王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卓丽是我的亲妹妹,我有什么目的要杀她?这岂不是畜生所为?” 大漠贵族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克鸿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温和的,从来不会指责谁,对于卓丽更是十分宠爱,任谁都不会相信是他杀了卓丽,最重要的是,克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克鸿所为,现在所有的证据矛头却都指向克丹,哪怕军情书有可能不是他,杀了卓丽公主这一条却是怎么都跑不了的。 克丹脸色变了数变,目光凶狠地落在巴晨身上,巴晨浑身不由自主抖动着,巴依见状忙挡在她身前:“大王子,求您救救巴晨,她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给克丹扣上了一顶大帽子,克丹皱眉,一脚踢开巴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巴依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大王子,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巴晨为了您做了那么多事,您居然见死不救,奴婢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大汗,陛下,奴婢有事禀报!”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巴依自导自演,扎图双手攥的死紧,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巴依见无人理睬,心头颤了颤,强自镇定道:“启禀陛下,大汗,卓丽公主是大王子命人杀死的。在大月贵客没有到来之前,大王子不知听谁说杀了大月的郡主便可以坐上王位,于是命我们姐妹二人服侍嘉宁郡主,并且给了巴晨鹤顶红,让她见机行事。” 她说着看了文锦绣一眼,试图在那张脸上找到好奇或者愤怒害怕之色,然而那张脸却平静的过分,她忙低下头继续道:“巴晨将此事高告诉了奴婢,奴婢起初也想要毒杀郡主,但是郡主身边的丫头看得紧,奴婢见无法得手,便打算放弃。谁知昨晚天降大火烧伤了卓丽公主,大王子便知道机会来了,命人给巴晨递了消息,要她杀了卓丽公主,嫁祸给嘉宁郡主,从而让她背上谋杀大漠公主的罪名。” 克丹气怒交加,上前一脚踹倒了她,厉声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杀卓丽!” 巴依眼中溢出泪水,克鸿连忙上前一把拉开克丹:“大王兄,你这是做什么,好歹等她说完了再计较。” 说完了?说完了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克丹一把挥开克鸿的手,怒气冲冲道:“克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分明是找来两个女奴陷害我!” 克鸿满面无辜:“大王兄这是什么意思,巴依巴晨是你带回营地的,这件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怎么陷害你呢?” 他这句话一问出来,克丹像是被剪了舌头一般,巴依巴晨的确是他从外面带回帐篷的,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两个女奴长相美丽而已,后来派她们到文锦绣的帐篷服侍,由于巴晨是个哑巴,让她做许多事都会比较方便,因此他便交代她伺机毒杀文锦绣,给了她鹤顶红,只等文锦绣死了便杀了她灭口,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被毒杀的不是文锦绣,而是卓丽,还出了碧罗纱的漏洞,搜查碧罗纱竟然搜出了军情书,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 皇帝冷眼看着克丹无话可说,淡淡看着巴依:“继续说,胆敢有半句虚言,朕决不轻饶。” 巴依忙磕头,道:“陛下明鉴,除了谋杀公主,大王子交给巴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传一封信出去,由于巴晨是哑巴,行动比较方便,于是大王子便命她传送书信,那枚腰牌也是大王子交给我们的,他说只要见到这枚腰牌,南离人就会相信我们了。大王子说,要是巴晨按照他的吩咐做事,等他继承王位,便会许她侧妃之位,若是不听从他的吩咐,他便将她剥了皮喂狼群!巴晨与奴婢姐妹情深,原本想着事情败露了,大王子好歹会顾念着情分救救巴晨,可没想到大王子竟然是这么个过河拆桥之人。巴晨说不出话,这些事奴婢桩桩件件都知道,奴婢若是不说,怎么对得起巴晨呢!” 她说到最后竟然呜呜哭了起来,所有人都面色难看地盯着克丹,文锦绣淡淡看了巴依一眼,其实她这段话中有很多漏洞,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大漠人脾气直,脑子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很容易便相信了她的话,再加上扎图已经有了放弃克丹的想法,所以哪怕她说的是假话,也不会有人提出质疑。 克丹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忽而想到什么,厉声道:“你撒谎!我如果真的让巴晨毒杀卓丽,为什么要在她帐篷里留下碧罗纱,让你们怀疑到她身上,从而引到我身上呢?” 克鸿面色微微一变,克丹平时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情急之下居然让他抓到了这么一个漏洞,想来他也知道,与其反驳那些话,不如直接证明自己来的容易,他唇角微微冷笑,哪有那么容易? 巴依委屈地看了众人一眼:“大王子,巴晨是个奴婢,更是个女子,碧罗纱那样珍贵的料子,有谁能够舍得丢掉呢?你把这样的料子给了她,她一定会留着的。” 扶鸾郡主不稀罕,那是因为她从小在大月长大,这样的料子虽然稀罕,见惯了也就没那么喜欢了,可是巴晨是个大漠的女奴,大漠人对于大月的布料原本就极其喜欢,何况还是这么珍贵的料子?连卓丽公主都舍不得丢的料子,巴晨怎么会舍得扔?恐怕不光巴晨,在座许多大月的女眷也是舍不得的。 众人脸上很快地闪过明悟,文锦绣面色淡淡,巴依说的话不全是实话,但也不全是假话,起码克丹给了巴晨鹤顶红让她谋害自己这件事是真的,只不过那鹤顶红没用到她身上罢了,既然敢害她,那就承担后果吧,她不是圣母,对于敢害她性命之人绝不会宽容,即使知道克丹是冤枉的,她也不会可怜他,生在王室,连对手是谁都没摸清楚就骤然出手,死了也是活该。 克丹气愤不已,刷拉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朝巴依砍去:“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巴依慌忙躲避尖叫起来,众人也没想到克丹会突然发难,一时间都吓懵了,大月的贵族许多都是女眷,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住后退,而大漠贵族则因为克丹的身份不敢上前,帐篷中央顿时乱作一团。 巴晨被侍卫拉着,面色惊惧,慌忙挣扎起来,而那侍卫却死死拉着她不让她挣开,克丹的刀朝着巴依毫无章法地砍了过来,眼看就要砍到巴依的肩膀,她脚下却绊了一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即传来噗地一声。 “巴晨!” 巴依只感到有一阵热血喷在她身上,抬眸只见巴晨胸前已经被克丹的长刀划开,她双眸瞪大,带着浓重的惊恐之色,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大王兄,你竟然想杀人灭口!”克鸿顿时气的面色青白,不由分说抽出腰间的长刀迎上了克丹的刀,克丹原本因为不小心杀了巴晨有些怔愣,怔愣瞬间便感觉到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他慌忙转身抵挡,原本右肩就有伤,使得他的行动迟缓了几分,左肩顿时又多出一条血口子,他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连忙回神与克鸿交战起来。 帐篷中一片混乱,地上巴晨的尸体还流着鲜血,文锦绣看了一眼,眉头深深拧了起来,再看向克鸿的目光便多了森然冷芒,注意到她眼中的冰寒,段祈煜眨了眨眼,随即明白过来。 扎图和皇帝看着眼前的闹剧,脸色都十分复杂,扎图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连番打击气的,而皇帝则是唯恐天下不乱,二人一时都没有上前阻止。 “卑鄙小人,是你陷害我!” 克丹边躲避,边伺机攻击,气的满面青白怒吼,而克鸿唇角微微勾起,出手凌厉却不直击要害,在众人看来就算他顾念兄弟情谊不忍下狠手,对比克丹招招致命的打法,众人对克鸿的印象忽然又好了起来。 文锦绣冷笑一声,克丹的武功比克鸿差得远,他根本伤不到克鸿的要害,克鸿这么做,无疑是要洗刷自己刚刚因为碧罗纱给他带来的怀疑,克鸿这个人,只要对他有利,他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哪怕是兄长的性命也无所谓。 “够了!” 扎图猛然拍了拍桌子,厉声喝道,二人听到他的话才堪堪止住手,克鸿率先上期跪倒,双手将刀举过头顶:“父王恕罪,儿臣鲁莽了。” 相比于他,克丹却是凶狠地盯着他,手中紧紧握着长刀,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会再一次冲上来给他一刀,扎图看着克丹的模样,眸中露出杀意,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扎图,你的儿子挑唆人嫁祸大月郡主,又命人刺探大月军情,而且他还是杀了你女儿的凶手,你不好处理,不如就交给朕,按照大月刑罚处置如何?” 扎图脸色猛然沉了下来,原本他是打算将克丹交出去的,但自己交出去和皇帝亲口命他交出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何况皇帝还故意加了一句“按照大月刑罚处置”,克丹身份毕竟特殊,哪怕他犯了再大的罪也是大漠人,怎么可以按照大月的刑罚处置?何况还当着这么多大漠贵族的面,他若是真的把克丹交出去,那他大漠大汗的威严何在?好不容易收服的那些势力定然会觉得他宝刀已老,再次反抗,他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失去民心…… 这么想着,他眼眸眯了眯:“大月陛下,虽然是你们受了委屈,但是克丹毕竟是大漠的王子,要处置他也该由大漠处置,恕我不能交给你。” 皇帝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眉头慢慢拧起:“扎图,他可是刺探了我大月的军情,军机要事,在这之前他定然已传过多次信息,大月在战场上与南离僵持不下,极有可能就是这个缘故,现在在场的都是大月的贵族,在他们面前,朕若是不能严惩犯人,岂不是有损大月国威?日后众人难免会步了大王子的后尘。” 听到犯人两个字,扎图瞳孔骤然缩了缩:“这么说,大月陛下是一定要克丹的性命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毕竟大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大漠若是没有些诚心……朕怎么好跟大月子民交代呢?” 扎图被他一噎,手指微微发抖,沉声道:“陛下放心,克丹做了错事,大漠自然会为他犯的错负责,诚心自然是有的。” 皇帝这才微微笑了起来,扎图只觉得心头一阵波涛汹涌,摆摆手命人将克丹带了下去,巴晨已死,毒杀卓丽的事情就按在了她的头上,尸体被克鸿带下去火化以祭奠卓丽亡魂,巴依自然也被他带了下去。 众人见事情有了结果,纷纷告辞离开,文锦绣走到门口,余光瞟到皇帝的脸色,心中微微一动,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巴晨毒杀大漠公主,尸体要当众火化,文锦绣走到昨日篝火宴会的地方,斗狼的围栏已经被拆掉,篝火的木柴也都被收拾干净,虽然下了一夜的雨,地面却很快就被烤干了,空地上很快架起了高高的火柴堆,两头狼一前一后守在尸体旁边,分别从头和脚开始啃,啃食的咯吱声传来,众人不光没有害怕,反而个个都露出兴奋之色,文锦绣漠然看着这一切,胸口闷的厉害。 等两头狼将巴晨的头和脚都啃食干净,一个身穿灰袍的巫士这才手执一柄火把上前点燃了柴堆,火势很快燃烧起来,十二个身穿灰袍,风帽覆面的男子开始围着尸体转动,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丧词,文锦绣不愿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人群,朝着营地外的圣母河走去。 “那是大漠最残酷的惩罚,被狼啃掉头和脚的人无法轮回,哪怕做孤魂野鬼也是无头无根之鬼。”段祈煜走在她身边,语气里也带着些许沉重,对于大漠这样一个信奉神灵的国度,这样的惩罚就算最残酷的了。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巴晨到底有没有罪,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确实绣了碧罗纱的帕子,但那并不代表是她杀了卓丽,可即使不是她又怎样?别说她不能替巴晨说话,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还有可能被诬陷是她指使的巴晨,这是第二次,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这些争斗而死。 段祈煜见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想起了江慧,轻轻拉住她的手,温声道:“那些不是你的错。”巴晨也好,江慧也罢,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她的情绪。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文锦绣不由颤了颤,抬眸便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她轻轻笑了笑:“我只是一时有些放不下罢了。”毕竟她前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重生以后也从不会伤及无辜,乍然想起这两件事有些情绪低落罢了,其实想明白后也没什么,会难过,只能证明她不够强大。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二人走到圣母河畔,文锦绣忽然想起昨天的神灵预警,她转头看着段祈煜的侧脸,轻声道:“昨天的河面……” 段祈煜面上狡黠一笑,凑近了她的耳朵,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却原来,当初在漠北森林狩猎那三日,段祈煜一早便赶到了大漠,在圣母河上游选了一处地方,命人建起一道水闸,建水闸是一件麻烦的事,他带了许多能工巧匠,又有足够的财力人力,日夜赶工才在半个月内建起,正好在他们抵达大漠的时候建好,昨日克鸿一提出求婚,他立刻便发了信号出去,阻止了上游河水的流动,河面自然下降。 原本建水闸很难不被扎图发现,然而半个月内,大漠的骁骑军却意外被偷袭,两百一十三名骁骑军损伤大半,这也是如今扎图不敢跟皇帝硬碰硬的原因之一,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不会再分神发现河道的不妥了。 “骁骑军是你带人偷袭的吧。”文锦绣微微低下头,大漠骁骑军乃是扎图的一支秘密武器,她还以为他是留着以作他用,不想竟是被人偷袭了,难怪面对皇帝的气势低了很多。 段祈煜勾唇一笑:“说是神兵,其实不过是一群饭桶。” 大漠骁骑军骁勇非常,扎图正是靠着这支军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整个大漠,敢说骁骑军是饭桶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文锦绣嘴角一抽,知道他这么说是故作轻松怕自己担心,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昨日克鸿求婚,篝火是大漠人搭建的,所有人都以为是神灵的指示,毕竟大月没有人靠近篝火,更别提做手脚了,可是他们都忽视了三王子克勋,扶鸾郡主的亲生儿子,扶鸾郡主既然肯对自己说那些话,定然是打算帮她的了,在篝火上动手脚,克勋正是最好人选。 “辛苦你了。”文锦绣微微叹口气,三天之内安排好人建水闸,又带人偷袭骁骑军,还赶回去帮文沐宸从毒王蜂群里脱离险境……若不是为了自己,他根本不必这么辛苦。 段祈煜心头一动,将热气喷洒在她脸上:“你若是觉得辛苦,不如补偿一下。” 文锦绣清晰察觉到心跳开始加快,手指握紧了些,镇定道:“怎么补偿?” 段祈煜看着故作镇定的人儿,更凑近那微红的耳朵几分,猝不及防地在那耳垂上咬了一口:“这么补偿。” 文锦绣浑身一颤,转头瞪着胡作非为的人,段祈煜为了说话方便微微低着头,她这一转头,他微凉的嘴唇恰好顺着耳朵划到了唇角,二人一时都愣住了。 文锦绣脸腾地红了起来,不由分说便要伸手推开段祈煜,而太子殿下岂会给她这个机会?不等她伸手便将人猛地捞到了怀中,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薄唇紧紧贴在了她诱人的红唇上,在那唇畔轻柔地摩挲碾压,随后撬开了她的贝齿,攻城略地。 不同于以往蜻蜓点水的吻,段祈煜慢慢加深这个吻,手心传来的灼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文锦绣皮肤上,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猛然瞪大眼睛,这里是圣母河畔,营地门口,即使现在大多数人都在空地场上,可这里毕竟来往许多人,他难道就不怕被发现吗? 察觉到她的走神,段祈煜坏心思地在她唇畔咬了一口,文锦绣被这一口咬的有些羞恼,回报给太子殿下一口,段祈煜怕伤到她,所以咬的并不用力,而文锦绣羞恼之下下口自然重了些,刚刚咬下去,口中便传来一阵血腥气,她顿时一慌,慌忙就要察看段祈煜的伤势,段祈煜知道她是害羞了,慢慢松开手,任由她拉着自己察看。 段祈煜下唇上渗出了点点血珠,文锦绣皱起眉头,刚准备用帕子替他擦干血迹,段祈煜却无赖地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如玉般的手指放到他唇上,轻轻拂过那淡色的薄唇,这个动作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文锦绣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脸色顿时又红了起来,始作俑者却还笑的满面春色。 文锦绣愤愤抽回手,转身就要往帐篷中走去,段祈煜芒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她红肿的嘴唇:“你确定要这样回去?” 文锦绣脸色顿时黑了,段祈煜趁机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无辜地看着她:“你问我怎么补偿的。” “你……”文锦绣指着他,又不知该说什么,脸颊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红彤彤的煞是诱人,段祈煜忽然又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生怕吓着她,忙咳嗽两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江云骁,你打算怎么办?” 文锦绣刚刚积起一肚子火气还没发泄,又被他这一句话打了回去,不由恨恨瞪他一眼,每次把自己惹火之后,这人总能最快地转移话题,害的她一腔火气一点都发不出来:“哥哥已经回了京城,江云赫想必盯他也盯的很紧,若是江云骁在大漠出了事,定然会把江云赫的目光吸引过来,哥哥也好行事。” 段祈煜点点头,现在不能杀江云骁,他们需要他来吸引江云赫的注意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向他讨点利息,克鸿克丹他们之所以想要文锦绣的性命,对她处处为难,不就是江云骁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题外话------ 嘟嘟筱猪:《废材逆天之至尊狂妻》 初次见面,没想到他们的对白却是这样 慕云烟:“靠!你有病啊!” 帝锦挑眉:“你有药?” 慕云烟:“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帝锦:“你这是怪我喽?” “……” 可是到了最后 他却说:“如果可以,我不需要什么未来,你,就是我的未来,有你足矣。” 他说:“你可以坚强,你可以独自撑起一切,全天下都可以是你的,但是,你只能是我的。” 他说:“你可以向前走九十九步,却从不回头,但是只要你回头,我便在你身后,你不愿意后退,那么我便前进跟上你的步伐,牵起你的手,走完剩下的路。” 男强女强,强强联手,双处双洁,无误会,无小三,一宠到底升级文。 此文不光有爱情,还会有不离不弃的友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主仆反目 主帐中,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面色阴晴不定。 韩崎一动不动地跪着,帐中没有其他人,连韩忠都被皇帝派到了门口守着,皇帝手边的桌案上放着一张薄薄的纸条,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纸条,眸子眯了眯:“真是大胆。”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韩崎浑身一抖。 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既然器重你,你就好好为他做事。” 韩崎忙点了点头:“臣自当竭尽全力。” 皇帝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似是自言自语道:“江家,实在让朕失望啊,这点小把戏还在朕面前耍威风,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江家那小子这些天在做什么?” 韩崎垂眸:“回陛下,江云骁这几日与二王子克鸿过从甚密,但二人只是私下见面,臣觉得,这次的事情极有可能是二王子意图反咬他一口。” 皇帝嗤笑一声:“克鸿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只不过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被段祈煜摆了一道。 “罢了,你去吧。”皇帝摆了摆手,韩崎忙走了出去。 另一间主帐,扎图和克鸿脸色都十分难看,扎图一进门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一刀辟开了床上的矮桌,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脸颊肌肉不断地抖动着。 “父王,是儿臣没有办好这件事。”克鸿立刻跪地认错,双手紧紧捏了起来,面上神情也十分骇人,他明明在巴晨帐篷放着的是江云骁互通南离的罪证,继而证明巴晨是他的人,大月人指使人杀了大漠的公主,还私自里通敌国,这么一来大月的颜面就丢尽了,大漠还可以受害者的身份提出许多要求,可是那证据竟然不翼而飞了,还多出一块南离的腰牌来,他们顿时怎么都说不清了。 扎图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半晌才睁开眼:“你太自负了,总以为什么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这件事何止是办的不好,简直是大错特错!” 克鸿心中一惊,扎图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他猛然抬头:“父王……” 扎图恨恨咬牙,忽然转身看着他:“我教导你这么多年,教给你如何对付大漠中最凶猛的狼群,教给你如何对付心怀叵测之人,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该与太子和那位郡主牵扯在一起!” 求娶文锦绣,害得子民们怨声载道,营地内帐篷被烧毁大半,原本物资就稀少,这么一来更是折损大半,使得巴泽尔家族在大漠的威信开始动摇,以卓丽的性命为代价诬陷文锦绣,最终不光让他损失了大王子,为了给大月皇帝一个交代还失去了驼队,驼队可是他们运送物资最重要的队伍,竟然毁在了这里。 克鸿低着头不发一言,他之前总觉得文锦绣一个小女子好对付,不想竟接二连三在她手上受挫,这让他从小到大培养的自信心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他怎么都无法甘心,自己竟然输在了小小女子的手上,江云骁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扎图在帐篷内来来回回走着,烦躁异常,克鸿眉头拧起,看着烦 躁不已的扎图,忽然上前道:“父王,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眸中闪过一道明灭不定的光,慢慢抬起手继而快速挥下,扎图先是一怔,继而摇头:“不可,他们身边都有暗卫保护,很难得手不说,还有可能被抓住把柄。” 克鸿冷冷一笑,附在扎图耳边说了几句话,扎图面色微微一变,克鸿继续道:“若是留着太子回到大月,那么日后大漠必然是大月的囊中之物,与其等他羽翼丰满再想办法,不如现在趁早除掉他,嘉宁郡主虽然心机谋略不输男子,但她毕竟是女子,只要不用那些个阴暗手段,想对付她轻而易举。” 扎图听完他的话微微一怔,他在思考怎样做才能使大漠获得最大的利益,不可否认,如果克鸿真的有办法杀了文锦绣和段祈煜二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万一失败了呢?万一失败了,以皇帝的脾性,定然是要让大漠元气大伤,到时候恐怕不用等到太子继位,皇帝就会扫平大漠。 “不妥,先不要轻举妄动。”扎图摇摇头,目露警告:“你已经犯过一次错,不可以再有第二次,与其想办法除掉他们,不如安安稳稳发展自己,等时机合适的时候自然会有你一雪前耻的机会。” 段祈煜和文锦绣二人,一动一静,一个武功卓绝,一个心思玲珑,一个眼光毒辣下手狠戾,一个思维敏捷出口成刀,与这二人为敌并不明智。他不是不想除去他们,他们害得克丹奄奄一息,害得自己丢失了那么多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愿意放过他们,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急。 克鸿毕竟不是蠢人,扎图一说他便慢慢冷静下来,但想到段祈煜和文锦绣二人让他们接连受挫,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一股怨气难以平静下来。 营地西北角,一只黑鹰扑扇着翅膀落到了一间帐篷门前,一人快速出来取下鹰腿上的纸条,随即快步走了进去,将纸条递给床上坐着的人:“世子。” 江云骁手指一顿,面色顿时黑了下来,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求饶都不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江云骁近日的脾气越发阴沉,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一天之内已经有四五个暗卫被杀。 “滚出去!”江云骁冷喝一声,脸色差到了极点,伸手捏着那张纸条,双眸中的恨意像是要把纸条瞪出一个洞,眸子深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一丝惧怕,他们到达大漠不过三天的功夫,三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而文锦绣兵不血刃,手上一滴鲜血都没沾,就成功解决掉了想害她的卓丽,巴依巴晨,大王子等人,巴依口口声声都是大王子逼迫巴晨做事,可她背后真正的主人他们都清楚,可想而知克鸿不会让她继续活下去,而克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就引得克鸿克丹自相残杀,这样的女子怎么不令人害怕,怎么不令人忌惮? “主人何必这么担忧呢,将军已经回京,将军文武双全,心智谋略更是不输于太子,难道还怕一个小丫头么?”暗卫统领一向深得江云骁的心,便上前劝道,哪知江云骁却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从小到大他都是沾着江云赫的光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比较,哪怕他费尽心思,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得了个武卫将军的官职,旁人也会说他不愧是江云赫的弟弟,不愧是永明侯的儿子,提到最多的也只是永明侯世子的名号,完全将他的努力隐藏在父兄的光环之下。 江云骁冷冷一笑:“你这么说,是说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要大哥亲自出马吗?” 暗卫统领心头一颤,甚至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主人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嘉宁郡主诡计多端,主人不擅长这些,不如按兵不动,等将军处理……” 江云骁越听越是暴怒,刷拉一声抽出壁上挂着的长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刺进暗卫统领的双眼:“有眼无珠!”他即使不擅长这些心机谋略,也绝不能输于一个小丫头,文锦绣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巧言令色的丫头,也值得让他们这么忌惮? 暗卫统领惊叫一声,江云骁皱了皱眉,朝左右使了个眼色,顿时便有人将他拖了下去,江云骁这才捏了捏眉心,展开手里的纸条看了起来,这一看,原本就难看到底的脸色顿时又打上了一层霜,不为别的,江云赫传信说已经知道了大漠的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忍耐,等回京后再做处理。 这就是说,他们已经引得江云赫注意了,以江云赫的性子,要么不动,要么就一击必中,江云骁眉头紧紧拧起,他从来没怀疑过江云赫的判断,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说明文锦绣和段祈煜二人十分棘手,但让他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们逍遥回京,他怎么能忍耐? 小不忍则乱大谋。 江云骁烦躁地起身,将纸条捏在手指间,一个用力纸条便飞灰湮灭。 帐篷中,文锦绣听着几人的反应,唇畔微微勾了起来,他们不动,不代表她不动,示意如幻附耳过来,文锦绣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如幻神色由莫名再一喜,忙走了出去。 入夜,一道黑色的人影悄然出现在营地中,轻车熟路地摸到江云骁的帐篷,手上几枚石子用力,守门的侍卫便纷纷倒了下去,江云骁眼皮猛地睁开,下意识拔出自己枕头下的匕首,只见那道黑影已经窜到了他窗前,手上的剑正朝他喉咙刺来! 江云骁一个翻身滚落在地,手执匕首便与黑衣人打了起来,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夜色中十分响亮,他双眸冰冷,越打越是心惊,黑衣人的武功不在他之下,他应对起来颇为吃力。 黑衣人手上的剑招迅速凌厉,招招都朝着要害刺去,江云骁一个闪身躲过了他刺过来的剑,一脚踢开了帐篷小门,厉声喝道:“有刺客!” 他一喊完,黑衣人动作猛然一顿,像是慌乱了一般,慌忙朝着文锦绣的帐篷逃去,江云骁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刚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黑衣人不见了。 此时营地中因为他的一声呼喊都纷纷亮起了灯,暗卫们迅速从暗处出来护在他身旁,一些住的近的人陆续掀开帘子察看,只见江云骁一个闪身便跑了出去,哪里还有人敢继续睡觉,连忙跑了出来,边跑边喊有刺客,不多时,营地中的主人们便被惊动了。 “让开!” 江云骁满脸杀气地看着如幻,帐篷边七七八八倒着文府的护卫,如幻皱起眉头,将腰间软剑握在手中:“五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大晚上的,小姐在休息,你难道要不管不顾闯进来吗!” 江云骁提起手中的匕首便朝如幻丢去:“营地中有刺客,本世子跟随刺客到此,却发现刺客不见了,哼,文锦绣胆大包天,竟敢刺杀本世子!” 如幻却是冷笑起来,闪身躲过他的匕首,那把匕首当地一声插入了她身后的木桩中,她不屑地打量了江云骁一眼:“世子?五老爷莫不是忘了,陛下革了您的世子之位,下旨永不录用,你算哪门子的世子?再说了,我家小姐是堂堂一品郡主,就凭你一个连官职都没有,仗着家族作威作福的人也敢污蔑她?也敢大半夜的在郡主门前吵闹?五老爷嚣张惯了,竟然不知道礼仪规矩是何物了吗?别说我家小姐不会派刺客杀你,就算派了又怎样?你不过一介平民而已。” 如幻这番话说的十分轻蔑,句句都刺到江云骁心坎里,将他一腔火气顿时引了起来,他恨恨咬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也敢侮辱本世子!” 他说着便上前跟如幻打了起来,如幻不像第一次交手那般隐藏自己的实力,招招皆是杀招,江云骁心头一惊,看如幻的模样,就算立刻在此杀了他都不害怕,他出来的匆忙,手上没有带武器,唯一的匕首也丢了出去,暗卫们见他落了下风,纷纷上前帮忙,如幻一个人对战十几个暗卫,压力顿时增大不少,但她却并不慌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她手中的软剑如一尾银鱼一般,招招皆逼的江云骁连连后退。 江云骁眼中的震惊之色愈浓,如幻的武功比他想象中要高,她是段祈煜的人,想到刚刚那个刺客,他脸色更加难看,出手也更加凌厉。 如幻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即不管不顾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跟她交手的江云骁面色一沉,厉声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早不喊晚不喊,偏偏自己跟她交手的时候喊,这不是让人误会自己是刺客吗? 如幻却是没有理会他,像是被逼到绝处一般,双手微微颤抖,看起来仿佛已经力竭,江云骁耳边已经传来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听着众人整齐划一的步子,他顿时意识到皇帝已经在不远处,深更半夜他带人闯到嘉宁郡主帐篷门前,还与对方的贴身婢女打了起来,怎么看都会让人误会是他要刺杀文锦绣。 江云骁心狠狠沉了下去,帐篷只有一扇门,他也没有见到有任何人逃出去,所以他断定那黑衣人还藏在文锦绣帐篷中,为今之计,只好快些解决掉这个婢女,抓到真正的刺客才能洗脱自己,这么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忽然猛烈起来,加之他身边的暗卫众多,刚刚还占了上风的如幻顿时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她面色凛然,身子因为力竭已经微微发抖。 江云骁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嘲,刚刚如幻还一脸盛气凌人地对自己大出狂言,很快他就会让她知道诊脉才是后悔! 如幻捕捉到江云骁眼里的冷嘲,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手上动作却是慢了下来,看起来颇像是被逼的失了招架之力,江云骁见状冷笑一声,一把夺过暗卫手中的剑便朝着如幻心口处刺去,如幻的眼角已经瞥到了皇帝明黄色的衣角,身子快速偏了几分,那把长剑快速从她右肩上划过,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很快流了下来。 “陛下救命!世子要刺杀了小姐!” 眼见皇帝已经走了过来,如幻连忙扑了过去,面上带泪,肩头血流如注,在夜色下看起来十分惊骇。 皇帝一看眼前的情况,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跟随而来的侍卫连忙围住了整个帐篷,江云骁却仍不停手,迅速朝着门口处冲去,皇帝顿时皱眉,厉声喝道:“江云骁,你做什么!” 江云骁步子顿住,转头看向皇帝,火把映照下显得那张脸更加阴沉不定,他慢慢握拳,大声道:“启禀陛下,嘉宁郡主私藏刺客,胆敢刺杀微臣!” 皇帝眉心一动,看着那紧闭的门扉,眼中划过一抹嗤笑,他身边站着的正是韩崎,韩崎因为搜出江云骁私通南离的证据,对他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他本是热血男儿,一心想的都是如何保家卫国,对于江云骁的行为十分不齿,现在见他深更半夜带兵在文锦绣帐篷前闹事,又打伤了人家的婢女,还这么颠倒黑白,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五老爷一介草民,有何资格自称微臣?”韩崎冷斥一声,道:“先不说嘉宁郡主是否私藏刺客,江五老爷大半夜的带人围攻一女子帐篷,知道的说你追查刺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趁机做点什么,公报私仇,再说了,没有陛下的旨意,你凭什么要求进门搜查刺客。”文锦绣是一品郡主,有诰命在身的,哪怕她真的窝藏刺客,也不是江云骁可以搜查的。 “你!”江云骁顿时气的面色通红,如幻忙上前磕头道:“陛下,请恕奴婢直言,江五老爷根本不是要追查什么刺客,他是要杀死小姐啊!奴婢一直在外守门,从没有见到过什么刺客,五老爷上来不闻不问便要闯进去,奴婢怎么可以让他进去呢?奴婢据理力争,奈何五老爷根本不听,二话不说便命人围攻,要不是陛下赶来,奴婢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你血口喷人!”江云骁猛然转身瞪着如幻,如幻却像是被他吓到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韩崎面色更冷了,看向皇帝:“陛下,郡主的婢女受了伤,不如先替她疗伤吧。”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江云骁忙上前道:“陛下,请您一定不要相信这个丫头的话,刚刚臣在帐中睡着,忽然进来一个刺客刺杀微臣,那刺客武功高强,臣不敌便追了出来,正巧在嘉宁郡主这里失了刺客的踪迹,这才要求进门查看,此举并非为臣一人,那刺客武功高强,万一伤到陛下如何是好?” 他说的诚恳,乍一看真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臣子,然而他的真心想法不过是利用皇帝搜查文锦绣的帐篷罢了,毕竟现在江家还没有跟皇帝翻脸,他手边可用的暗卫不多,跟皇帝硬碰硬难保不会吃亏。 皇帝淡淡看着他,脸色晦暗不明,就在这时,一道含着邪肆的声音响了起来:“江五老爷的意思,是要搜查了?” 江云骁冷笑一声,看向来人,只见段祈煜一身月白衣袍闲适地走了过来,不同于旁人面上都带着几分紧张,他表现的十分从容,根本不像是被刺客吵醒的,江云骁心中一沉,难道是段祈煜算计自己?转而他又觉得不可能,如果是他算计自己,何必还要把刺客引到文锦绣帐篷内呢,难道就不怕这件事传出去对她的闺誉有损吗? 以段祈煜对文锦绣的爱重,他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定然是为了迷惑自己,以退为进,让自己不敢搜查。 想到这里,江云骁冷笑一声,到底还是年轻小子什么都不懂,这点小伎俩跟他斗,真是不够看:“若是殿下同意搜查,臣自然要搜查一番以证清白。” 段祈煜唇畔的弧度更深了几分,别有深意道:“只要你不后悔,孤自然是准许的,只不过,若是搜不出该如何?” 江云骁此时已经被激的有些失去理智,想也不想便道:“若搜不出,我甘愿与刺客同罪!” “好!”不等他反悔,段祈煜已经拍板定下,皇帝看了二人一眼,命人将帐篷团团围住,道:“嘉宁郡主毕竟是女子,搜查起来多有不便,来人,去请云妃,兰妃过来。” 说话间,两个小太监忙走了出去,文锦绣在帐篷内,将外面的情况听的一清二楚,吩咐婢女替自己更衣,横竖外面都是男子,深更半夜的要避讳,她也不必出去,便好整以暇地等着,今晚还只是个开始呢! 不多时,云妃,兰妃便走了过来,她们原本就在赶来的路上,听了皇帝的传召更是不敢耽搁,皇帝见到二人也不啰嗦,当即命二人带着两个会武的妈妈进帐篷搜查,二人愣了一瞬,但也没说什么走了进去。 江云骁神色紧绷,很快云妃兰妃便走了出来,一脸奇怪地看着皇帝,云妃上前道:“陛下,郡主帐篷中并无刺客,只是郡主受了惊,脸色不是很好,原本想出来给陛下见礼的,臣妾自作主张让她歇着了。” 大晚上的外面兵戈相见,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害怕? 云妃的话里传递的就是这个意思,皇帝点点头:“外面都是男子,嘉宁郡主未出阁,避讳一些还是好的,命人送些上好的补品给她吧。” 云妃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江云骁双眸猛然瞪大,手指紧握成拳:“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刺客进去,怎么会没有!” 皇帝面色沉了下来:“江云骁,你当朕是傻子吗?你要搜查,朕依了你,特地命二位娘娘搜查以保公平,你却这样大喊大叫,将朕的心意都白费了!身为长辈处处与小辈作对,朕不将话说到明处是给你留几分颜面,你竟这样不知好歹!” 江云骁心头一震,忙道:“臣不敢。” 皇帝却不打算放过他,冷哼一声道:“不敢?朕看你是嚣张跋扈惯了,忘了这天下是姓段不是江了,没有朕的旨意,深更半夜私自带兵围攻郡主,你是在打朕的脸吗?” 江云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天下姓段姓江,这句话重达千钧,他即使真的有不臣之心,也万万不能在此时说出来,他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臣不敢!” 皇帝冷冷看着他,自从他收了江家的丹书铁券,江家跟文家的关系便愈演愈烈,作为一个帝王,他乐得看他们明争暗斗,但江云骁把大月的军情送到敌军桌案之上,这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但他现在还不能杀他,一来过早杀了他会打草惊蛇,二来这里是大漠,江云骁一死,难保扎图与克鸿不会抓住机会做文章。 段祈煜微微勾唇,慢条斯理开口:“父皇不必生气,江五老爷一介平民,就算是有谋反的心也没有谋反的本事,只不过,刚刚五老爷说过,搜不出刺客便与刺客同罪,不知此话可还作数?若是你想出尔反尔,父皇看在永明侯和征西将军的面子上也会通融一二的。” 段祈煜不愧是段祈煜,他很清楚踩哪里才最痛,哪怕原本江云骁存了出尔反尔的意思,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气上心头:“不必!臣一言九鼎,说得出便做得到。” 段祈煜微微一笑看向皇帝,皇帝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来人,把江云骁带下去,严加看管,回京后交由刑部处理,将此事递给江云赫知道,朕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此事!” 众人忙应了声是,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段祈煜身上,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江云骁一夜之间成为阶下囚的消息很快便在大漠传了开来,但此事并未涉及到大漠人,扎图也不多加干涉,更是连问都没问过,而克鸿却不如他那样淡然了,江云骁代表的是江家,他在大漠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他害的,这笔账都要在他头上记一笔,到时候别说得到江家的帮助,避开江家的报复都困难。 一大早文锦绣起身,便看到桌子上堆了满满的补品,她眼眸动了动,那些补品有的是两位娘娘送的,有的是皇帝赏的,有的是段祈煜送过来的,虽然明知她不需要,他们却还是送来了。 “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吧。”如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昨夜按照她的吩咐,如幻只需要抵挡江云骁一段时间,以她的能力根本不会受伤,她故意弄伤自己,其实不过是为了给江云骁多加一项罪责,虽是为她好,但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见文锦绣没说话,如幻有些不敢抬头,端着水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文锦绣冷声道:“将水放下,你以后不必留下了。” 如幻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盆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咣里咣当的声音,她顿时跪倒:“小姐,奴婢知错!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她知道是她自作主张了,可是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她不受伤怎么引得那些人相信江云骁真的要刺杀文锦绣呢? 文锦绣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作为主子,让自己的婢女受伤就是无能,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她都不希望自己的人被别人所伤,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如幻跟着她时间久了,对人心也有些把握,可终究看得不明白。 皇帝早就想发作江云骁了,昨晚的事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再加上韩崎,江云骁根本是躲不过的,换句话说,她的伤受的用处不大,甚至一点作用都没有,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奴婢日后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求小姐原谅。”见文锦绣一直不说话,如幻心中真的有些慌了,她跟着文锦绣久了,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乍然让她离开,别说段祈煜不会放过自己,就算他肯放过自己,自己又能去哪呢?除了小姐身边,她哪里都不想去。 文锦绣冷眼看着她,当然没错过她心中任何一丝想法,面上却更加冷淡:“你是担心段祈煜会惩罚你?我会替你求情,你走吧!” 如幻顿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不,奴婢不走,哪怕小姐不要奴婢了,奴婢也不离开。”她想好了,若是文锦绣真的铁了心要赶走她,那她就跟在她后面,忠仆不事二主,哪怕她不再管她的死活,她也要为她尽忠。 文锦绣冷笑一声:“我不会再留着你,你不听我的吩咐擅自做主,实际上是对我这个主子的不信任,我不需要这样的人,何况以你的本事留在我身边可惜了,就此离开吧。” 如幻四肢顿时冰凉,她还记得上一回文锦绣说赶走她,那时候她只是气她的隐瞒,并没有打算真的赶她离开,可是刚刚她感受到的却是她真实的想法,她想赶走自己。 “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如幻眼中涌出泪花,不断祈求着文锦绣的原谅,文锦绣蹙眉,随手从桌上拿过一个小瓶子:“念在你是为我受的伤,这药膏留着用吧,也算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你走吧,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如幻下意识接过了瓶子,眼眶顿时酸了起来,不甘心道:“小姐……” 文锦绣冷漠转身不再看她,吩咐其他人替她梳洗,如幻看着一脸漠然的小姐,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文锦绣不会再听她辩驳一句,眼泪慢慢滑到地上,她扯出袖子擦了擦眼睛,默默磕了个头,躬身退了出去。 “文锦绣把身边那个会武功的婢女赶走了?”克鸿有些不敢置信,这主仆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昨夜如幻还受了伤,再怎么说也是为自己受的伤,文锦绣当真那么狠心? 一个身穿暗灰色长袍的男子低头:“是,奴才看到那婢女哭着从帐篷里走出来,肩膀上的伤都没有包扎,嘉宁郡主着实狠心。” “殿下,您看,要不要将这个婢女收为己用?”那男子低声道。 克鸿皱眉,他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是若要他放过这么一个机会,他又不愿意,如幻是文锦绣身边唯一会武的丫头,她会这么傻把她赶走吗? “殿下,不好了,那个婢女跳河了!”又一个灰袍男子走了进来,面色惊慌。 克鸿猛然站起身:“现在怎样了?” “被咱们的人救上来了。”那男子喘了一口气道。 克鸿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眉头慢慢拧起,若是如幻真的被文锦绣赶走,她做出这么刚烈的举动,可见是真的寒心了,但万一是她们主仆的反间计呢?文锦绣这么决绝地赶走她,想必是不会再要她回去了,如幻这样刚烈的女子,想必也不会再跟随其他人,那么要不要杀了她呢? 能压制住江云骁,以他的能力根本杀不了她,但这枚棋子落到了他的手里,他自然不会浪费,既然他不敢用,那就换个人用好了,若真是她们主仆的计划,也波及不到自己,若是真的被赶走,别人利用她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么想着,克鸿立即吩咐人请了巫医前往如幻现在所在的地方,同时派人传了信出去,他细细沉思片刻,随即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废掉双腿 营地中,一处废弃的帐篷内,江云骁被反绑着丢在一个角落,原本以他的能力是足以挣脱逃出去的,然而想到皇帝和太子的话,不想再被人说是借着江云赫的光环,那他就得乖乖待着,何况现在皇帝对江家已经起了疑心,他一旦逃了,那么皇帝便更有理由发作江家了。 门外的看守起先还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他逃跑,过了两日见他似乎认命了一般,心下奇怪的同时也稍微放松了警惕,江云骁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已,他若真的想逃,这些人能拦的住他? “堂堂永明侯世子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悲可叹。” 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江云骁微微眯眸,只见文锦绣目露嘲讽看着他,手里提着一只青白玉的酒壶,他顿时握紧双拳,冷笑道:“贱人,你来做什么!” 文锦绣笑意盈盈走进帐篷,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顿时嫌弃地伸手在鼻子下挥了挥,这个动作无疑使得江云骁更加愤怒,然而不等他发怒,文锦绣便微微抬起了下巴:“我来,自然是探望舅舅了,想当初舅舅与我第一次见面,一杆长枪戳瞎了我车夫的眼睛,”文锦绣说着顿了顿,笑容变得十分甜美:“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舅舅当初鲜衣怒马,可曾想到今日落魄之时?” 她说着将手里的酒壶放到地上:“上好的贡青,舅舅尝尝,你怕是很久没喝过了,想当初,这可是陛下赐给江家独一份的恩宠。” 江云骁听她提起当初,面上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当初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他冷眼看着文锦绣,都是她,这个贱人害得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他现在已经想明白过来,那晚的刺客分明就是故意引他去文锦绣的帐篷,文锦绣摸清了他的心思,知道若是刺客进了别的帐篷他会顾忌,索性直接用她自己做饵,引着自己前去犯错,他一时冲动,又看到一个刺客的武功都比自己高,自然会抑制不住冲过去,钻进了她的圈套!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舅舅,你还不算太笨,这么快便明白过来,实话告诉你,江家的心思陛下早就知道,看你这么乖乖的被绑在这里,不知陛下心里多开心,你被关的这两日,你的暗卫,哦不,征西将军的暗卫早已把事情传给了大舅舅知道,你知道大舅舅是怎么回禀陛下的么?” 江云骁心头一颤,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他知道这是文锦绣的挑拨离间之计,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文锦绣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大舅舅回禀,说舅舅你生性顽劣,不堪大用,请陛下严惩你的罪过。”她轻描淡写说着,脚尖在地上铺着的稻草上辗过,四处看了帐篷一眼,继续道:“大舅舅说的也没错,舅舅在京中这么多日子,不光丢了官职,丢了世子之位,还丢了世子妃和侯爷夫人的性命,大舅舅在边疆是何等出彩的人物,有你这么一个弟弟真是给他脸上抹黑。” 江云骁心中一阵气血翻涌,明知她是故意激怒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发怒,过往的种种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是如何丢的官职,如何被皇帝厌弃,吴氏和永明侯夫人是怎么死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跟文锦绣有关,而她现在竟然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他? 文锦绣冷笑一声,慢慢走进几步低声道:“舅舅还不知道吧,母亲当初跌下兽栏虽然是意外,但那兽栏是被动了手脚的,不光如此,御兽也都被下了发狂的药,母亲冲进兽栏自然没有活命的机会。” 江云骁猛然抬头,他早就猜测嫡夫人的死跟文锦绣有关,可是嫡夫人尸骨无存,哪怕他有心也没有办法证明什么,文锦绣现在亲口告诉了他,她竟然敢杀了自己的嫡母! 文锦绣嗤笑一声看着他:“舅舅,母亲可不是我杀的,她是自作孽不可活,至于舅舅你,一笔笔账我都给你记着呢,很快你便要还回来。” 江云骁早已被她气的浑身颤抖,却仍旧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文锦绣敢说出这个事实,定然是有完全的把握没有人查得到,自己已经被她陷害过不止一次了,对于这么一个诡计多端的丫头,他绝不能轻易上她的当! 文锦绣眸子微微眯起,唇角的笑意更加冷酷:“舅舅,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大舅舅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如今的你能为江家做什么,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保下你,怎么做才是最有利于江家或者说他自己,不用我多言,你自然知道。” 她说完笑了笑,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转头笑道:“舅舅,好酒可不要浪费啊。” 江云骁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意一阵一阵蔓延上来,目光触到地上的酒壶,脸色越来越差,一脚便将酒壶踢了出去,酒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酒香顿时蔓延起来。 贡青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贡酒,顿时帐篷中便满是酒香,然而江云骁却根本没有心思陶醉在这醉人之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文锦绣离开时候说的那段话。 江云赫是什么人,赫赫有名的征西将军,他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对于有利于家族的人,他会全力保护,但一旦这个人没用了,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除去,自己如今不光没了官职,还是待罪之身,为了打消皇帝的怀疑,他定然不会出言在皇帝面前保下自己,何况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失望了。 想到这里,他后背忽然一冷,不,或许不是现在,或许更早之前,在自己丢了官职的时候,江云赫就有了牺牲自己的想法,想想江家其余人,为什么偏偏派他来大漠,又为什么让他忍耐,忍耐什么?忍耐文锦绣的算计么!他早知道文锦绣会对付自己,或许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在他预料之中…… 江云骁越想心头越是惊惧,虽然他很不喜欢外人那么说,但其实他也知道,他一直是有着江云赫和永明侯的庇护才能成事,若是他们放弃了自己,他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门外,感知着江云骁的情绪波动,文锦绣微微勾唇,吩咐看守的人看守不必太过于严密,以江云骁的本事,他想逃是没有人能拦的住的,那她就给他一个逃亡的机会。 入夜,万籁俱寂,接近月底了,月亮已经只剩下一弯细细的月牙,发出微弱的光,营地之中的灯火都熄了,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江云骁的帐篷之中,不过片刻便传来一道刀刃划破皮肤的声音,门外是侍卫猛然惊醒,冲进帐篷中就看到江云骁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却并不严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是以便没有声张此事。 文锦绣得知这个消息微微笑了笑,吩咐人继续盯紧了江云骁的一举一动,接下来的三天,每晚都会有人前去刺杀江云骁,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也学聪明了,不会贸贸然冲出去追,警惕地留在帐中,他手边没有合适的兵器,整个帐篷中也只有稻草,什么家具都没有,酒壶的碎片早已被人搜走,面对手执匕首或长剑的刺客,他应对起来吃力了许多。 那些刺客像是商量好似的,每次都在伤了他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门口的守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发现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便默契地瞒下了此事,几日下来,江云骁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虽不致命,但这却让他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另一边,克鸿也时刻关心着江云骁帐篷的一举一动,如幻被他带回来已经好几天了,第二日他想要把人还给文锦绣,奈何文锦绣却是铁了心不要这个丫头了,不管他怎么劝说,如幻怎么哀求都不动摇,甚至连段祈煜都迁怒了,他不由奇怪,事情的经过他也知道,不就是如幻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让自己受伤了吗?芝麻大的小事,也值得她寒了一个婢女的心? “芝麻大的小事?二皇子,想来你不了解我,我不喜欢我的人不听话,这相当于背叛。” 文锦绣冷厉的目光在如幻身上扫了一下,如幻肩膀微微颤抖,却是没有再说求饶的话,而是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言,将这一幕映入眼中,克鸿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因为你要赶走她,她甚至打算去跳河!” “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丫头,死了也罢!”文锦绣冷冷说完,也不管克鸿是个什么表情,转身便回了帐篷。 克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余光瞥到如幻难过的神情,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却还是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这……如幻姑娘,你不要难过,过几日等她消气了你再去认错好了。” 如幻猛然抬起头,双眸中还带着盈盈泪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连我性命都不顾了,我又何必还为她卖命?” 克鸿心头一跳,抑制不住狂喜道:“那你……”如幻可是文锦绣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若是她不再为文锦绣卖命,文锦绣就相当于少了一层坚持的保护盾,杀她岂不是更容易了?况且她此举定然还寒了不少下人的心,想要解决她比之以往不知容易多少倍。 如幻向克鸿福了福身子:“二王子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若二王子不嫌弃,奴婢愿从此服侍二王子。” 克鸿双眸中顿时带起满意的笑,面上却一派担忧:“虽然我也有心让你留下,但一来你是嘉宁郡主身边的人,不管怎样我把你留在身边都不合适,二来你毕竟是大月人,留在我身边难免会生事端。” 如幻面上浮现出悲凉:“那我现在能去哪里……小姐不要我了,主子也不会再让我回去……” 克鸿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这才信了文锦绣跟她真的反目了,心中微微镇定下来,他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你不必担心,我有个办法。” 如幻看着他,一副疑惑的表情,克鸿道:“不如你先去永明侯世子身边服侍吧,他是郡主的舅舅,按理说可以代替她照看你,而且他是大月人,跟着他也不会被你们的陛下当成乱臣贼子处罚,日后回了大月,郡主若是想通了,你还可以回到她身边。” “我不会再回去了。”如幻低着头,哀伤地道,克鸿看了一眼,心中越发相信二人真的生了龃龉,忙道:“你不要难过,不回去也罢,那跟在永明侯世子身边,你可愿意?” 如幻勉强点了点头,克鸿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便体贴地让她下去休息,一旁的男子看着奇怪,不由问道:“殿下,这女子武功奇高,为何要将她推出去呢?” 克鸿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男子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奴才失言。” 克鸿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眉眼间带了几分势在必得的笑意,将她推出去又如何,寒了她心的是文锦绣,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又特地为她安排好一切,哪怕她日后成为了江云骁的婢女,心里也会记着自己的恩情,江云骁再想威胁自己,自己也能多个筹码。 至于怎么让如幻到江云骁身边去,自然不能明说,克鸿想了想,决定把事实告诉江云骁,信不信则看他的了,同时如幻要是能有本事留在他身边,那么也是个可用之人,若是没那个本事,自己抬举她也是浪费精力。 三日之内,江云骁每晚都遭受着刺客的困扰,精神处于高度疲惫的状态,明知一切都是文锦绣做的,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简直快要憋屈死了。 眼看又要入夜,他心中怒火翻腾不断,恰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两声鸽子的叫声,他双眉微拧,只见一只雪白的鸽子趁着夜色跳了进来,那是暗卫统领跟他传递消息的信鸽,他皱起眉头,手腕使劲挣开了绳索,上前将鸽子腿上的纸条拿了下来,神色慢慢变了。 文锦绣帐篷内,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窄袖长裙,外面罩上一件同色绣紫金花的披风,趁着夜色出了门,斩风不放心地跟在身边:“小姐,属下陪您一同前去吧。” 一大早,文锦绣就得到消息,大漠中出现了乌梢蛇,从医老那里,她得知乌梢蛇可以入药配置百消散的解药,只不过乌梢蛇昼伏夜出,而且极其警惕,是以文锦绣才决定孤身前去,毕竟医老知道她此行会到大漠,也知道她得知乌梢蛇后定然会前去抓捕,特意将捕捉的方法告诉了她,斩风等人跟着太过冒险,万一让乌梢蛇发现了,不光不会捕捉到蛇,反而还会被反攻,得不偿失。 自从哥哥中了百消散,这件事就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哪怕有医老帮助,文沐宸在速度上取巧,但她还是介意当初的事情,想要配置出百消散的解药,将哥哥身上的余毒全部清除,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不知还能不能起作用。 文锦绣摇摇头:“你留在营地中,防止有人趁机闹事。” 她离开营地是隐秘行动,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难免会生事端,虽然经过前几天的事,大概不会再有人半夜到她这里闹事,但为防万一,还是将斩风留下为好。 斩风皱眉:“小姐,出了营地危险重重,属下陪您去吧。” 文锦绣坚持地摇摇头,道:“你身上的伤刚好,不宜奔波,万一再加重,我还得费心思救你,乌梢蛇我还是能对付的。” 斩风脸色更加难看:“您此去孤身一人,主子又被陛下请去下棋,让属下怎么放心?若是如幻在……”斩风说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是不再说话。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快步离开了营地,门外早已准备好一匹快马,前世跟段祈煜在一起的时候,她跟着他学了不少的马术,以她的能力驾驭一匹马完全没问题,她向夜色中看了一眼,随即快速上马,马鞭轻轻扬起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斩风上前两步,却没有追上去,文锦绣的命令他现在可一点不敢违抗,想想如幻的下场……想起如幻,他也是十分奇怪,文锦绣不像是这么冷漠的人,莫非如幻背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文锦绣的事? 越是这么想,斩风脸色就越是难看,如幻,翠儿,嫣翠和他是一开始就被派到文锦绣身边的,他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嫣翠! 文锦绣一路骑着马朝西南方向而去,离开营地不过一里,眼前便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荒漠,黄沙柔软,马蹄踏在上马的声音很轻,耳边只有夜风呼啸而过,大漠的夜晚很冷,夜风吹动她耳边的长发,将她的脸色吹的苍白几分,眼前的沙漠一望无垠,四处都一样,根本看不出方向在哪,她抬头看了看星星的方向,眼眸微微眯了眯,随即快速向前奔去。 她身后,江云骁唇角带着冷笑,文锦绣对待她那个废物哥哥可是上心的很,为了不惊到乌梢蛇居然自己孤身前来,不得不说这份勇气倒是可嘉,只不过她注定有来无回了! 乌梢蛇喜好潮湿安静的地方,西南方向离圣母河很近,那里栖息着许多乌梢蛇,营地外的圣母河畔,因为人类居住太过于吵闹,乌梢蛇自然不会选择在那里。 文锦绣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走去,直到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才微微勾唇,下了马便直接向着一处草丛走去,她的步子放的很轻,生怕惊到乌梢蛇,这种蛇性子温顺不咬人,但速度却是极快,遇到异常动静,不管是敌是友都走为上策,这种蛇还有个别名叫“一溜黑”,顾名思义,若是被人发现了,它一瞬间便会逃开,人只能看到一溜黑线罢了。 好在大漠黄沙遍地,她走在沙漠上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动静,文锦绣先把一个竹筐口朝着草丛的方向放好,在竹筐上抹了些药粉,接着靠近草丛,果然,她一靠近,草丛中顿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两条黑线便以极快地速度窜了出来,文锦绣早有准备,在它们出来的时候便将手里的石子扔到了它们身侧,乌梢蛇警惕心极重,一察觉有石子的动静立刻改了方向,直直朝着竹筐的方向而去,竹筐上沾了药粉,它们一碰到竹筐,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文锦绣连忙将两条蛇捉住放进了筐中,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捉好了蛇,文锦绣刚准备上马回营,便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她一惊,连忙在地上一滚,堪堪躲过一根铁钉,她面色冷了下来,江云骁看着她孤身一人的样子,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想不到聪慧过人的嘉宁郡主也会有料错的时候,你现在可是落在我手里了,我不会再饶了你的。” 他说着飞身上前,手里的长枪直直朝着文锦绣的眉心刺了过来,文锦绣却是诡异地笑了笑,江云骁心中一个咯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忽然从地上窜了出来,将他的长枪一下子隔绝在外,他快速收回长枪,只见沙漠中忽然传来几声沙土抖动的声音,随即只见十几道身影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时间沙土飞扬,险些迷了他的眼。 文锦绣退后一步,那些影卫围成一个半圆将她护在身后,江云骁暗道不好,他为了方便行动,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暗卫,他一开始的打算其实只是观望,如果文锦绣是一个人,那么他便出手除了她,若是她身边有人,他是断断不会出来的,乌梢蛇以机敏著称,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藏了这么多人,乌梢蛇居然都没有发现。 影卫们都是段祈煜一手训练的,武功自不必说,伪装屏息的功夫也登峰造极,刚刚他们将沙土盖在身上趴到地上,加上今夜的月光并不十分明亮,江云骁又认定了文锦绣是孤身前来,故而没有发现。此时跟他们对上,他心中越打越是震惊。 文锦绣看着他的目光渐渐深邃几分,江云骁一人对战十几个影卫本就吃力,而他不知为何,身上的力气还在不断流失,这让他觉得十分恐慌,但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依旧苦苦支撑着,文锦绣冷笑一声,向后退了几步翻身上马,目光朝着来时的方向看去,今晚的猎物可不仅仅是江云骁一人。 乌梢蛇喜静,所以居住的地方距离大漠人的营地很远,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战斗,按理说,江云骁的能力即使杀不了这些影卫,脱身也是不成问题的,然而他这些日子连番受刺客困扰,原本精神就已经不济了,又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体力不断流失,他已经渐渐不支。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江云骁肋下便深深中了一剑,这一剑仿若一个信号一般,接着他不断中剑,身上很快便染了血色,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文锦绣平静地望着他,看着他被十几道剑指着一动不能动的样子,忽然想起大哥当日的情况,是不是也被雪狼逼的一动不能动? 影卫首领躬身向文锦绣行礼,文锦绣唇边绽出一抹冷酷的笑意,轻描淡写道:“瞎他一只眼睛,再废了他的双腿。” 影卫首领应了一声,接着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剑刺进了江云骁的右眼,江云骁浑身都被压制着,他死死咬住牙,即使痛的额头都在流汗还是一声不吭,影卫们见状也不犹豫,咔咔两声便打碎了他的膝盖骨,江云骁这才忍不住痛呼出声。 文锦绣淡淡看着他:“你伤了我的车夫一只眼,我说过会报仇,算是还了。你伤我哥哥一条胳膊,我便用你双腿还他,你我两清了。” 江云骁怒瞪着她,一只眼睛流着血,另一只眼睛里充满愤恨:“贱人,你不得好死!” 文锦绣淡淡笑着,不得好死?她已经不得好死过了,这一次轮到他们了。 正在这时,一队人马迅速赶了过来,见状立刻将众人包围起来,影卫立刻将文锦绣护在最中间,文锦绣抬眸,只见一人端坐于马上,身后领着将近五百人的精兵,她面色一沉:“二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克鸿微微一笑:“嘉宁郡主,你很聪明,江云骁能在你手里吃亏也难怪,但你毕竟是个女子,哪怕有这些影卫,又怎么能敌得过大漠这么多的骁骑军呢?” 骁骑军?文锦绣瞳孔微缩:“骁骑军?” 克鸿呵呵笑了两声:“嘉宁郡主,你是不是以为大漠骁骑军被你们的太子毁了?很遗憾,那只是一小部分试验者罢了,真正的骁骑军你们根本没见过,他们不比你的影卫差!为了杀你,动用这么多骁骑军,也真是抬举你了。” 其实他原本没打算出动这么多骁骑军的,这是大漠所有的精锐了,但是文锦绣和段祈煜的能力让他惧怕,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无法得手的,不如各个击破,先杀了文锦绣,到时候段祈煜定然心神不宁,那时就是除去他的好时机,皇帝再精明,他毕竟老了,只要让他在大漠出个意外,随便放一个皇子回去继承大统,小心筹谋,还愁大月不是他们的吗? 文锦绣却是呵呵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二王子为了杀我费尽心机,连骁骑军都动用了,我一直想知道大漠真正的实力在哪,真正的王牌军队有多少,多谢今日二王子告知了。” 克鸿见她笑了起来,心中忽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将这种感觉压下去,他不敢再等下去,厉声道:“动手!” 那些骁骑军得了命令顿时向文锦绣攻来,然而影卫首领却忽然摸出一只哨子吹了起来,哨声响起,克鸿以及大漠骁骑军都是一愣,常年生活在大漠之中,自幼与狼为伴,自然知道那哨音意味着什么,那是召唤狼群的声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一般,原本寂寥的沙漠忽然传来一阵阵狼嚎声,叫的人心慌不已,克鸿白了一张脸,厉声道:“你疯了!野狼群不管是不是它们的操控者,见到人就会咬的!” 文锦绣冷笑一声:“二王子自幼与狼相伴,居然会怕狼,真是没用。” 克鸿心中一怒,那些狼跟野狼能一样吗?野狼一出现便是成群结队,难对付的很,文锦绣竟然敢召唤野狼,不,不对,他们怎么会懂得召唤野狼的方法的? 文锦绣看着他,克鸿背后已经出现了许多幽绿幽绿的眼睛,她朝着刚刚江云骁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已经看不到人了,她唇角微微勾起,大漠不止有一个驭狼师,召唤野狼的方法前世段祈煜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影卫自然懂得,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克鸿事实,因为没必要了。 眼看野狼群已经到了身前,连文锦绣周围都被野狼包围,但她却并不慌张,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粉洒在四周,野狼被药粉的气味熏得难耐不已,纷纷转而攻击克鸿的军队,克鸿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镇定下来,想起曾经征服猛兽的方法,抽出长刀与野狼搏斗在一起,那些野狼也极其凶狠,身形灵活机敏,一会儿的功夫,克鸿身上便已经染了血迹,而那血迹更加使得野狼兴奋,不断攻击着他,他顿时后悔今晚跟出来的举动了。 文锦绣淡淡看着他,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克鸿派人替江云骁传了纸条,告知他自己今晚会在这里捉乌梢蛇为哥哥配制解药的事,江云骁最近被自己刺激的已经无法静心思考,再加上提到自己的哥哥,他定然不会怀疑,根本都没有细想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便跟了过来,她自然不会放过他,至于克鸿,想要等自己跟江云骁斗的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手,想的未免太轻松了些。 她早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心思,一早便配置了驱除猛兽的药粉,今晚不是他们解决她,而是她解决他们! 骁骑军毕竟是骁骑军,即使野狼再难对付,他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损伤过半之后便将那些野狼斩于刀下,然而不等克鸿喘口气,就听背后响起一道邪肆的声音—— “大漠的骁骑军也不过如此,区区几只畜生居然用了这么久,让孤好等。” 克鸿一惊,只见段祈煜骑马从背后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他顿时吃了一惊:“你不是——”在跟皇帝下棋吗?为防万一,他还特地请了扎图前去盯着,而他派在那里盯着的探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还在下棋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段祈煜冷笑一声:“区区小手段就想困住孤?”他的确是在下棋,不过是易容的他罢了,想要困住他,也得他配合才是。 克鸿这才有些慌了,而段祈煜的军队已经冲了上来,段祈煜看也不看他们,快步走到文锦绣身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原本他想跟文锦绣一起走的,只是想到克鸿,他只能慢了几步,跟在了克鸿后面,好在克鸿本人也带着军队,他带的又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兵,脚步声极轻,故而一路上克鸿都没有发现不对。 文锦绣看着被围在队伍中的克鸿,微微蹙眉:“他如果死在你的手里,会有麻烦。” 他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文锦绣先行,引得江云骁和克鸿出手,而段祈煜在后面包围,一前一后,解决起来并不费力,只是克鸿若是被段祈煜手下杀死,尸体找回来难保不会查到他头上,以扎图的性子,他们杀了他最得意的儿子,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开战,若是大漠投靠了南离,他们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段祈煜冷笑一声:“绝对会做的干净利落。” 他说着朝影卫首领使了个眼色,影卫首领会意,包围着克鸿的军队忽然露出一个缺口,克鸿哪里还管是不是有诈,立刻便从这个缺口逃了出去,大漠骁骑军也跟着他往北面逃去,影卫首领忙带人追上,段祈煜却示意军队不必再追,速速回营。 文锦绣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一眼,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段祈煜笑眯眯看着她,低声道:“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么?” 文锦绣扬眉,段祈煜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文锦绣先是惊愕地瞪大双眼,随即缓缓笑了起来,段祈煜眉梢微抬,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骑上马朝营地赶了回去。 ------题外话------ 应该快回京了……实在不喜欢大漠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克鸿之死 营地中,扎图看着眼前沉静的男子,越发觉得心里不安起来,克鸿的计划他知道,没有他的命令,那些骁骑军也不可能被他指挥,可是段祈煜表现的太平静了,他不信凭他的眼线会不知道克鸿和江云骁的打算,可是他还能这么好好的下棋,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皇帝两指捏着一枚黑棋,犹豫片刻落在了棋盘上,只见棋盘上被白子包围的黑子顿时活了过来,局势一下子扭转,原本被杀的已经垂危的黑子慢慢开始回势,与白子有了相抗之势。 “你的棋艺退步了。”皇帝淡淡瞟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父皇又精进了。” 话虽这么说,棋盘上的局势却并没有那么轻易扭转,白子稳扎稳打,又奇招百出,黑子见招拆招,游刃有余,一时间根本看不出谁胜谁负,扎图对于大月的文化不甚精通,但对于棋艺却是研究的很深,二人对弈的时候他一直在一旁看着,由棋观心,从一个人下棋的手法便能判断出这个人的心性,但这盘棋他越看越是奇怪起来。 段祈煜的棋艺他虽然没见过,但是据说他的棋艺是大月皇室中的最高者,那么当然是比四皇子要略胜一筹,去年四皇子陪他下了三天的棋,他将段祈烨的性格也摸了个大概,段祈煜这些天在大漠的表现让人忌惮,所以他才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下棋的路数,可是越看越是觉得不符。 段祈煜的性格嚣张凌厉,心思多变,心狠手辣却也明是非,而他下棋的招式却是一步步走的很稳,虽然有些奇招,但并不足以重创对方,这不像他的性格。 皇帝看了扎图一眼,双眸微微一动,落子渐渐快了起来,段祈煜看了他一眼,随着他的招数调整自己的招数,渐渐的,棋盘上局势紧张起来,白子由刚刚的稳扎稳打变的凌厉起来,一旁看着的扎图忽然隐隐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下棋最忌讳一心二用。”皇帝声音沉静,段祈煜点点头,全身心地投入到棋盘上的棋局当中去,下棋的招式也变了,每一步都将黑子往死角逼,扎图一时间又愣住了。 皇帝话里的意思,便给段祈煜刚刚棋式不对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心不在焉。扎图微微皱眉,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却也命人暗中去查探营地门口的守卫兵是否有人出去,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段祈煜太过于平静! 皇帝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唇角划过一抹嗤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下棋,扎图表情越来越凝重,很快派去的人便回来将一切都禀报给了他,段祈煜离开做的很隐蔽,而且他带领的大月军队也不多,混在克鸿身后离开了营地,卫兵根本没有发现有何不妥,然而让扎图觉出不对的是,那些骁骑军还没有回来。 按照大漠骁骑军的勇猛,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来回一个时辰,余下的一个时辰难道还解决不了文锦绣一个弱女子?他越想越是不安,恰在此时,看守江云骁的侍卫快步跑了过来:“不,不好了!永明侯世子逃跑了!” 营地中很快亮起了灯火,江云骁逃跑了,所有人都十分惊讶,同时也有些惧怕,皇帝立即命人去追,然而出了营地就是沙漠,夜风一吹将马蹄的痕迹完美掩盖,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追。 皇帝向扎图借了一队御狼军,狼的鼻子灵敏,在大漠中也十分方便寻找,另一边赶忙派人将营地中的人保护起来,江云骁逃跑,谁知道他会对谁不利? 女眷们听说了这件事都缩在自己帐篷不敢出来,营地中灯火辉煌,扎图当然知道江云骁跑了,这个计划克鸿一开始说的时候他便知道,到时候发现了文锦绣的尸体,那也是江云骁杀死的,是他们大月人之间的纷争,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之所以现在提出来,不过是趁机去找克鸿的下落而已。 “陛下,臣觉得江云骁还在营地中。”眼看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韩崎看了皇帝一眼,沉声说道,皇帝微微扬眉:“哦?” 韩崎继续道:“外面一出去便是茫茫沙漠,夜色之中根本难以辨认方向,他若是离开了营地,有大漠的御狼在,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被找到,可现在已经这么久了都没有传回消息,很有可能他根本没有离开。” 皇帝点了点头,似是发愁一般:“依爱卿所言,该怎么办呢?” 韩崎躬身行礼:“臣以为,江云骁骤然逃跑,定然会危机营地中各位贵人的安全,很有可能他就藏身于哪个帐篷中,但是夜色浓郁不便搜查,不如将诸位女眷集中到一处保护起来,其余人等全力捉拿江云骁。” 韩崎的声音很是沉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扎图心头猛然一跳,想也不想便拒绝:“不可!” 皇帝转而看向他,他皱起眉头:“营地中不光有大漠王室和大月皇室之人,还有一些大漠的子民,夜半三更兴师动众,万一没有抓到呢?”万一没有抓到,只会让大漠的子民对他越发不满,那么他大汗的位子可就岌岌可危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扎图没有说,万一搜查之中发现克鸿不见了的事实,以皇帝的性子,定然会猜测是克鸿协助江云骁逃跑,如果再搜出了他们来往的证据,那皇帝就更有理由发作他们了,他们这些日子已经失去了许多,实在不宜再跟皇帝起冲突。 韩崎皱起眉头,心中对于江云骁的不齿越来越重,身为臣子,他背叛国家,连自己说出的话都无法兑现,口口声声说着愿与刺客同罪,皇帝不过关他几日就忍不住了?这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若不是他还有用,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话又说回来,江云骁一个人是怎么逃出去的?营地之中重重重兵,他无声无息跑了都不知道,那些看守都是傻子吗?听到扎图用这么牵强的理由推脱,他心中越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大哥的话也是为了保护大漠子民,若是江云骁真的在这营地中,重兵之下定然难以逃出,他很有可能就藏身于某处,说不定大漠的子民正在受他威胁呢,大汗,您难道不打算查查?”韩远走上前说道,他脸庞生的比较圆润,不似韩崎的坚毅,文沐宸的温润,也不似谢擎风的捉摸不透,段祈煜的凌厉,他身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一双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很是亲切。 扎图被他的话一堵,有些说不出话来,皇帝沉思片刻:“扎图,孩子们说的都有道理,丢了的是大月的人,你就卖朕一个人情,若是查不出来,朕替你向你的子民解释如何?” 扎图心中着急,忽然想到克鸿的性子,他不是一个硬碰硬的人,若是发现无法得手,他肯定会很快回来,毕竟他带走的是大漠五百骁骑军,那可不是文锦绣一个小女子能抵抗的,甚至段祈煜想从那些骁骑军中全身而退都不容易,他这么久没回来,想必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那么文锦绣定然也没有回来了,深更半夜大月的郡主不见了,比起克鸿失踪,无疑这个消息对于皇帝更重要,文锦绣身为大月人,代表的是大月的脸面,皇帝当然更在意这件事。 这么想着,他微微一笑:“陛下,话虽然这么说,但让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还是太过麻烦了,我想,江云骁一直怨恨嘉宁郡主,他逃出来十有*是要向嘉宁郡主寻仇的,我们何不赶到郡主的帐篷看看情况?” 他一说完,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尤其是大月的女眷,她们最是清楚文锦绣跟江家的恩怨,若说江云骁跑了第一个会找谁,她们都毫不怀疑是文锦绣! 文锦绣与段祈煜回到营地,便见到营地之中灯火通明,她唇角微微勾起,这么一来,他们就不可能趁乱进入营地了,扎图的目的也就在于此。 段祈煜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营地门口早已布下重兵,可想而知营地中也是一样,他们若是这样进去,很容易便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虽然以他的武功并不担心,但这么一来必然会引起注意,当然也就会暴露出文锦绣不在营地的事实,于她无益。 四下看了看,段祈煜果断下马,带着文锦绣悄悄向营地之外的一个帐篷走去。 营地中,众人纷纷赶到了文锦绣帐篷前,有真心担忧的,有想看好戏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各异,皇帝将扎图的心思猜的透彻,却也没有打算阻止,他也很想看看,文锦绣这丫头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少意想不到的事情。 斩风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影卫们都在暗处护着,眼见一群人朝着帐篷走了过来,他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刀。 扎图看到这个架势,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帐篷中并未点灯,说明主人要么不在,要么就是在睡觉,可是外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唯一的可能就是帐中根本没有人! 皇帝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皇子们都被派出去捉拿江云骁,扎图冷笑着,他就知道文锦绣无法从克鸿手里逃脱,那是他最得意的儿子,文锦绣一个小小女子怎么会从他手里逃脱呢?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搜查包围帐篷,就见里面的灯突然亮了,过了片刻只见文锦绣慢慢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一身蓝色衣裙娇俏可爱,看到众人这样,她似是不解一般:“嘉宁见过陛下,见过大汗,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为何都到此呢?” 扎图吃了一惊,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死死盯着文锦绣:“你一直都在帐篷中?” 文锦绣无辜地看着他:“那是自然,深更半夜的,我自然是在帐篷中。” 扎图指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在帐篷中,那么克鸿去哪了? 文锦绣淡淡看着他发白的脸色,看向皇帝:“陛下,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微微垂眸:“江云骁逃跑了,他可有来找你麻烦?” 文锦绣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向后退了一步:“什么?”她身后的婢女连忙扶住她,扎图后槽牙死死咬住,明知道文锦绣现在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他却什么都不能说,明明他已经布下重兵,防备着她回来,可是她竟然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还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双拳慢慢握了起来。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眼眸中的嘲讽一闪而过,扎图有勇有谋,但是论起对自己情绪的控制,他远远不如克鸿,随随便便就将怒意展现在脸上,这样的人若是征战四方还好,但若是跟人论心机玩手段,他根本不够看。 “陛下,二王子不见了。” 一个小兵快步跑了过来,扎图在见到文锦绣的瞬间,便知道克鸿凶多吉少了,当即也顾不得掩饰他不在营中的事实,连忙派人出去找,皇帝很配合地借了两队人马给他,看向文锦绣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嘉宁啊,江云骁逃跑很有可能要找你的麻烦,你在这里不安全,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吧。”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心头发出一声冷笑,她今晚的行动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难得还能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面上恭敬地给皇帝行了礼,和顺道:“是。” 克鸿失踪一夜之间传遍了营地,派去的人沿着各路方向都找了,却还是找不到人,扎图急的一晚上都心神不安,眼看已经天亮了却还是没有消息,许多大漠人都跪下祈祷,在他们看来,克鸿之所以会消失不见乃是神灵的指示,这些人中,曾经被扎图收服的一些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找到没有?” 一队人马过来,扎图忙站起身问道,他的儿子很多,有能力的却只有三个,大王子克丹已经接近死亡边缘,三王子克勋生母毕竟是大月人,王位交给他实在是不放心,唯有二王子克鸿深得他的心意,而且又没有母族牵绊,是绝佳的王储人选,现在居然失踪了! 文锦绣看着外面忙的人仰马翻,面上始终是淡然的笑,大月的女眷们跟她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云妃看着她的表情,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是淡淡的,仿佛并不担心江云骁会不会针对她,也根本不好奇克鸿的下落,虽然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但她的表现也的确让人意外。 文锦绣目光落到云妃身上,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归于平静,有些事情她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才发觉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兰妃云妃作为皇宫中除了皇后之外位分最高的女子,却从来没有过夺位的想法,她们心中都忌惮着皇后,或者说忌惮着皇后身后的大满,大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上一世她对大满知之甚少,只知道是一个神秘的国家,很少有人去过,传说在大满,神秘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大满十几年前曾经失窃过一件宝物,名叫元灵珠,想起曾经在吴氏心中读到的消息,吴氏当初所求也正是元灵珠,恐怕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在找这颗珠子,它到底有什么用……文锦绣眉梢微微拧起,看来自己有必要好好查查大满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文锦绣抬眸,跟着众人朝外走去,只见前去寻找克鸿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了营地,一个头领走上前,双手将一把弯刀举过头顶:“大汗,二王子他,不甚落到蚁窟了!” “你说什么!” 扎图猛然上前一步,蚁窟是整个大漠最为恐怖的地方,里面住着的可不是普通的蚂蚁,而是食人蚁,食人蚁在大漠几乎没有对手,体格小,数量多,一旦被食人蚁看上的猎物,无一不是尸骨无存,克鸿怎么会掉到蚁窟?蚁窟距离圣母河并不近,他只是出去围攻文锦绣,怎么会掉入蚁窟? 那头领继续说着:“属下沿着西南方向,一路追到圣母河畔,在河边发现了野狼的踪迹,二王子显然是遇到了狼群攻击,属下跟着这个线索四处寻找,后来在离蚁窟不远处发现了二王子的佩刀,二王子却不见踪迹。” 扎图喉头涌上一阵咸腥,他死死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才没能倒下:“二王子带了五百骁骑军,怎么可能掉入蚁窟!”克鸿带走的可是大漠最后的底牌!竟然无一生还,全部葬送在了食人蚁腹中? 那首领也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却也无可奈何,吩咐人把捡到的佩刀都带上来,大漠人随身携带佩刀,除非身死,刀是不离身的,那些堆成小山的刀一把把被人捡了出来,扎图命人仔细查看,一共五百零一把刀,一把不少,一把不多,这就意味着连同克鸿在内的五百骁骑军全军覆没,大漠所有的精锐全军覆没! 扎图再也无法忍受这个事实,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皇帝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淡定吩咐人替扎图诊治,营地中的大漠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害怕起来,这时,忽然有人在营地中传出扎图不适合做王位,这些日子大漠的衰运都是大漠之神降罪引起的,原本就在病中的扎图听到这些消息,气的浑身颤抖,病情越发地严重起来。 文锦绣坐在帐篷中,手指捻着一颗莹白如玉的棋子,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段祈煜坐在她对面,轻轻落下一子,淡声道:“扎图撑不了几日了。” “陛下不会让他死的。”文锦绣紧跟着落下一子,皇帝不会那么轻易让扎图死去,毕竟他是大漠的首领,即使现在失了些民心,但大漠的子民还是拥护他的,他们已经斩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若是这个时候再换一个有能力的人接手大漠,他们便又要费一番功夫,皇帝是个怕麻烦的人,他一定不会让扎图死去。 段祈煜点点头,帐篷中很安静,静的只有二人轻微的落子声:“江云骁还没找到。” 文锦绣笑了笑,一枚白子落下,将黑子毫不留情杀去一半:“他身边有江云赫的人,我们自然是找不到的。”其实江云赫对江云骁是发自真心的爱护,毕竟是他唯一的弟弟,血缘至亲,他可以不在乎永明侯,却不会不在乎江云骁的死活,只不过江云骁多年生活在他的光环之下,早已不信任这份兄弟情了。 段祈煜看着棋盘上被她吃了一片的棋子也不心疼,从容地落子,慢慢挽回局势,文锦绣纤细的手指捏着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其实他若是足够信任江云赫,便不会发生那晚的事了。”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她话里的意思他很明白,江云赫让江云骁忍耐,那就是会想办法帮他除去文锦绣,可惜江云骁不信任,被文锦绣三言两语挑拨地失了理智,他之所以不带暗卫孤身跟踪文锦绣,除了害怕人太多会被机敏的乌梢蛇发现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可笑的面子,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杀了文锦绣,一点不依靠江云赫,那些暗卫中有江云赫的人,被文锦绣那样刺激过之后,江云骁那样骄傲的性子必然是不会带,再加上文锦绣送去的贡青加了软筋散,这才使得他们能重伤他。 段祈煜笑了笑:“也不算浪费那坛好酒。” 文锦绣闻言淡然一笑,并不答话,她知道江云骁是不会喝她送的酒的,他那日被自己那般刺激,盛怒之下一定会发泄怒火,那坛酒被打碎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低估了自己配置的药,她配置的软筋散即使不入口,也会顺着酒香进入血脉,只是量很少,才使得他没有发觉,一旦他动用内力,必然会催动药效,这才让他在那晚的战斗中越打越是无力,他们伤他才那么容易。 段祈煜看着静静下棋的文锦绣,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发现眼前的女子变了,自从中毒醒来之后沉稳了许多,对自己的态度也比以往更好,起码再也没说过锥心的话,她似乎比以前更坚毅果断,又似乎比以前更温情,这样她,让他无端地放松下来。 文锦绣察觉到他的视线,诧异地抬头:“怎么了?” 段祈煜摇摇头,笑道:“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更美了。” 文锦绣嘴角一抽,默默翻了个白眼,毫不手软地将棋盘上的黑子杀的片甲不留。 营地外的小帐篷中,扶鸾郡主正靠在床上绣着一件披风,三王子克勋依旧在小桌旁练字,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但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克勋从来没有想过要争那个王位,所以储君是谁也并不关心,至于扎图,他知道他不会死,所以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郡主,陛下来了。” 一个婢女走进来,低声问道:“您见不见?” 扶鸾郡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些年她一直都不见皇帝,别人只当是她嫁到这里冷了心肠,根本无人知道她真正想的是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扶鸾郡主慢慢点了点头,恩恩怨怨什么的,也是时候有个了解了。 皇帝在帐外等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像是笃定了扶鸾郡主会见他一般,婢女传了话出来便尽职尽责地守到一旁,他掀开帘子走进去,嘴角动了动:“堂妹。” 扶鸾郡主点点头,也没有起身:“陛下坐吧。勋儿,你去拿我存下的好酒过来。” 克勋点点头便走了出去,皇帝随意在帐篷中坐了,看着兀自绣着披风的人,半晌才道:“多年不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扶鸾郡主抬眸看了他一眼:“多年不见,陛下老了许多。” 皇帝嗤笑一声:“怎的不喊朕堂兄了。” 扶鸾郡主笑了笑没说话,若是真的拿她当堂妹看待,口口声声的朕又是多么可笑,皇帝对别人从来没有真心,亲情也不过是他算计的筹码而已。 皇帝默了一瞬:“扎图和克丹,克鸿都已经解决了,朕觉得克勋——” “陛下,”扶鸾郡主打断了他的话,唇角划过一抹冷笑:“勋儿性子温和,不适合做大漠的主人,你若是想要收服大漠,完全可以采用别的方法,我的儿子不会成为你权力的牺牲品。” 皇帝顿了顿,随即抬头看着她:“扶鸾,克勋若是做这个大汗,朕必定会保他安稳。” 扶鸾郡主摇摇头,眼神带了几分悲凉:“你能保他多久呢?当初你也说过会保护八皇弟,可是后来你是怎么做的?他成婚不足四年夫妻双双殒命,你当时的保他安稳呢?” 提起这件事,皇帝的手猛然颤抖一下,扶鸾郡主起身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盒子:“他当时留下这个,是要给你的儿子的,你应该记得他当年说过的话,若想大月安稳,你就好好培养你的儿子。” 她说着将盒子递到皇帝手里,面色不似刚刚的悲凉,换上了一副平静:“陛下,过去的事我们都不必再提,你若是还记得当初咱们一同长大的情分,就请你让我们母子安稳一生,至于大漠,以你的能力足以收服,又何必再卷入我们呢?”即使克勋真的愿意去坐那个位置,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傀儡罢了,她的儿子怎么可以作为傀儡活着呢? “我这么多年为大月筹谋,早已厌倦了大漠,我想要回到我的故乡,即使人都不在了,我也是思念它的。”扶鸾郡主语气很淡,却让人生出一种悲凉之感,皇帝看了她半晌,终究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的盒子,起身道:“朕答应你。” 他走后,扶鸾郡主慢慢坐回床边,她在大漠待了二十年,如今总算可以回家了。 扎图病重,三王子膝前尽孝,侍奉汤药十分尽心,就在众人以为扎图会把大汗之位传给三王子时,扎图却下了命令,将大汗之位传给了四王子,众人都是不敢置信。 四王子克林懦弱胆小,事事没有主见,扎图怎么会把大汗之位传给他? 众人心中不服这个结果,但是三王子不愿继承王位,四王子,五王子,六王子都不堪大用,相比而言四王子还略胜一筹,众人吵闹几天之后,便也默认了这个结果,四王子喜从中来,但也知道没有皇帝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立刻便从原本的中立投靠了皇帝,扎图知道此事之后又生了一通大气,身体越发不济。 三日后,皇帝回京,克林率众送行,大漠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早已元气大伤,最重要的是,能够与大月抗衡的骁骑军全军覆没,大月再也不必担心边境的安全。 马车上,文锦绣闲适地靠在车厢壁上,大漠的情形她完全不再担心,如今离京一个多月,不知道京中情形如何了。 京中,北地军营。 文沐宸坐在桌子一边,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手里把玩着一块乌木令牌,他身后是十几个侍卫,皆一身墨蓝色衣裳,气息绵长深厚,一看就知道武功非凡。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剑眉星目,双唇微抿,一眨不眨地盯着文沐宸,看他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由皱眉:“平威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军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军账乃是机密,岂能随随便便让你看?万一泄露了机密,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文沐宸淡淡一笑:“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将京中军务交给本将军,本将军不过是例行公事来查一查北地军营的军账,怎么,吴大人这般遮掩,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吴敬安眸子眯了眯,他是吴敬辉的弟弟,官至北地军营监军,吴敬辉的女儿嫁给了江云骁,虽然已经死了,可这么多年吴家与江家早已密不可分,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尤其军账,每年户部拨的粮饷谁人不贪?万一被文沐宸查出来禀告皇帝,现在正是边疆战乱时期,皇帝对军事极为看重,一个贪墨粮饷的罪名,就足以让他千刀万剐! 他冷笑一声:“平威将军到底是年轻,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你不会真的以为凭借陛下的令牌就可以随意出入军营了吧?军营重地,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进来,本官是不会轻易放人出去的。” 文沐宸眉梢微抬:“这么说吴大人是打算动手了?” 吴敬安冷冷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捏地死紧,听杯为号,只要外面的人听到了他的信号,是一定会进来的,可是文沐宸这样平静,只带了几个侍卫就敢到北地军营查他的账目,莫非他还有什么底牌? 文沐宸看着他表情变化不发一语,只随意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回京之时,皇帝把这枚令牌交给了他,可以调动军机营三千军机卫,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若是调动军机卫围了北地军营,营中的将士必然会生出怒气,而且一个用不好还会被人参一本,说他心怀叵测,若非必要,他是不会动军机卫的。 “吴大人这是打算跟本将军耗着了?”文沐宸将令牌收起来,淡淡开口:“本将军回京,先后去了四大军营,营中监军没有一人犹豫,都将账目呈于本将军桌案前,吴大人这般推脱,可见是真有些猫腻,司空!”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严厉,随着最后两个字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低头躬身,浑身气息完全收敛,看不清他的容貌。 吴敬安心中一惊,那些侍卫他倒是不怕,虽然武艺高强,但他也不是无能之辈,况且营中不乏武功高手,不足为惧,可是刚刚出现的司空,他的能力明显比那些侍卫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若是文沐宸身边都是这样的人,那么动手就麻烦了,万一不能成功击杀文沐宸,让他离开北地军营,最后死的必然是自己,可话说回来,只要账目没问题…… 想到这里,吴敬安忙端起笑脸:“将军何必动怒,我不过是有些担心而已,毕竟军账十分重要……”他说着看了文沐宸一眼,眼眸动了动:“既然将军要看,那下官自然奉上。”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摆摆手命司空离开,一眨眼的功夫,司空就已消失在原地,吴敬安看着这情况,心中更加忌惮,一个月来,文沐宸查了京中所有军营的账目,还有一些京中产业,可是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他一时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账目很快便送了过来,文沐宸细细看着,仿佛没有发现这账目被动了手脚一般,他手边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而他依旧是不紧不慢。眼看夕阳西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帐外,微微勾唇放下账本:“北地军营军账没问题,吴大人辛苦了。” 吴敬安心头一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文沐宸将账本交回给他,面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慢慢朝营地外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吴敬安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随即向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这才转身返回营帐。 ------题外话------ 大漠终于完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京途中 永明侯府,江云赫看着送到自己桌案上的资料,面色沉静,让人看不清喜怒。 江家的下人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一个月来,他似乎放任文沐宸暗中调查江家的势力一般,却一点也不加阻止,只每天让人将他的行踪报到自己面前,从没有出手的打算,连跟随他回来的江大夫人都十分的安静,江家其他人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疑惑。 “将军,咱们安插在定国公府的探子被人除去了。” 一人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微微低头。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七个了。”江云赫下首,一中年男子端坐在座位之上,眉头微微一拧,随即很快松开,温润的眼眸里慢慢渗出一丝冷芒,随即消失不见。 江云海重重拍了手边的桌子一下,将桌子上的茶壶震得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啪地一声传来清脆的响声:“大哥,已经一个月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势力被除去吗?” 江云峰面色难看,双眉紧拧:“文沐宸的速度太快了。” 一个月的功夫便除去了他们安插的十七个势力,那些人除了定国公府和将军府的下人,还有京中的官员,军中的探子,这其中的人有的短期之内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也就是说文沐宸根本没有理由杀他们,但是他们的死因都十分蹊跷。 例如安和,乃是户部尚书极为看重的户部一员,居然死在了青楼,死在了跟女人厮混的床上,不光没有人去查他的死因,他的死还被人拍手叫好,还有罗豪,出身江南的中卫统领,居然溺水而亡,原因竟是喝多了酒,醉死在江中,还有他们安插进文官中的人,有的人自尽,有的人被劫杀……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以雷霆手段除去了这些人。 江云澈轻轻叹口气,江云海忍不住了:“大哥,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将他杀了,他有军机卫的令牌又怎样,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不可。”江云澈看了他一眼,无视他瞬间涨红的脸色,慢慢道:“我们如果杀了他,会留下把柄,到时候皇帝更有把握发作我们了,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收服了大漠。” “那又怎样?”江云海皱着眉头:“他能暗杀,为何我们不能?让他死在风流妓子的床上,也让他们文家尝尝被人看不起的滋味。” 江云峰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赞成:“他敢这么做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江云海不屑地冷笑一声:“他以前是很厉害,可是现在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身边的护卫再多,也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他说完,见其他三人毫无反应,不由更加生气,一笔画不出两个江字,江家做的事情是要掉脑袋的大事,没了丹书铁券之后,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有所动作,直到江云赫回来,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你们总是这样犹犹豫豫,当初若是听我的杀了文锦绣,文沐宸哪有功夫对我们下手?你们若是不敢,我也不强求,文沐宸我是杀定了!”他说完便气冲冲朝门外走去,江云澈瞬间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江云峰则是一把拉住了他:“四弟,莫冲动!” 江云海一把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前走去,然而刚刚到门口,便听身后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命人准备粗麻,白幡,棺材。” 江云海下意识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桌案后的江云赫,他的头甚至没有从那些文案上面抬起头,更没有看他一眼,然而他心底却冒出一丝寒意,他明白刚刚他的意思,自己一旦出去了,在江家就算作一个死人了,即使他能活着回来,他也会杀了他。 “大哥……” 江云澈看了他一眼:“四弟,你太冲动了,你可知道文沐宸身后不光有太子的影卫,陛下亲赐的军机卫,他本身的实力更是不可小觑,你以为他只是在速度上占优势么?”说来他也奇怪,文沐宸身上隐隐有一股力量,若有若无,不可轻视。 见江云海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江云峰微微摇了摇头,不再理他,转而看向江云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文沐宸……” “你们连真正的敌人都没有搞清楚,就在这里想对策?”江云赫放下手里的资料,淡淡看了他们一眼,眼底含着一丝蔑视。 江云澈触及这样的目光,瞳孔微微缩了缩,江云赫冷笑一声,将桌子上一张纸丢到了他们面前,江云峰拿过纸条看了看,面色刷地变了,上面写着的正是大漠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大王子重伤,二王子死于非命,三王子带着母亲失踪不见,草包四王子接替王位之后,只知道纵情声色,不出一年大漠就会败落,这一切却都是出自那个少女之手,皇帝甚至始终都淡淡看着,偶尔给一些无关痛痒的帮助,江云赫得到的消息比他们知道的更加准确,连带京中这些日子以来各个家族之间的情势,都是她早就料到的。 若说这些已经足以让他们浑身发冷,更让他们惊恐的是最后一句话——江云骁双腿被废,一只眼被刺瞎,形同废人。 江云峰手指一颤,那纸条晃悠悠掉到了地上,江云海皱眉捡起纸条,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也是满脸惊愕,江云骁的武功,他们几人除了江云赫之外无人能敌,居然这么容易就废了? “这,这都是文锦绣做的?”江云海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江云赫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连对手都搞不清楚,还想对文家动手,母亲多年的教导真是白费了。” “我……”江云海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文锦绣做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还没有及笄,就将他们江家的战神废了? “如果都是那个贱人搞的鬼,那我们绝对不能让她回来。”顿了许久,江云海双眸微缩,语气狠戾道。 江云峰和江云澈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们打心底里也是不愿意看到文锦绣回来的,不想江云赫却冷冷一笑:“你最好不要在路上做手脚。” 江云海嘴唇动了动,下若是以前他还不觉得文锦绣多么值得忌惮,可在看到那份情报的时候被吓到了,曾经兵强马壮的大漠一个月内易主,骁骑军全军覆没,御狼群也出了事,连狼群都没了,大漠还有什么资格再耀武扬威?可是在触及江云赫目光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沉了下去,他的目光中带着蔑视与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不由心头发冷。 是了,连江云骁出了事他都这么冷漠,一母同胞的弟弟尚且如此,何况他们?若是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想到这里,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面上只是恭敬地低下头:“我知道了。” 江云赫淡淡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随后将手里的资料放到一边,慢慢从画缸里拿出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巧笑嫣然,偏偏那双眸子平静无波,仿佛能看清世间一切,那女子有七分像文锦绣,但却不是她。 他眼眸微眯,这幅画是那人交到自己手里的,起初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却发现了文锦绣的不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在京中的势力少了不少,而江云骁那个蠢货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江家没有伤及根本,文锦绣根本不是只知道闺阁内斗的女子,看似她做的都是内斗,可文家的探子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除去,更是慢慢离间了江家与其他家族的关系,比如吴家,何家,柳家,甚至明王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柳侧妃与江慧怎么死的都传到了柳家的耳朵里,这段日子看似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却很快将现在的局势看清了,江家的确没有多少伤亡,可是江云骁被收了权力,机密的事他当然接触不到,不到一年,他们安插进军中的人便被除去了三成,可想而知若是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会怎么样。 画上的女子他没见过,但是肯定与文锦绣脱不了干系,想到他们的容貌,江云赫微微蹙眉,如此相似的容貌,他想到了文锦绣的母亲,曾经将军府的二姨娘,可惜二姨娘孙氏只是一个妾,自打进了将军府便再也没有见过,唯一的记忆还是当年文凛将她带回府中的时候,然而她的样貌却怎么都记不清了。 “来人!” 一声令下,很快便闪进两个黑衣人来,江云赫将手中的画慢慢收了起来,淡声道:“去查当年将军府二姨娘孙氏,越细越好。” 两道黑影齐齐应声:“是。”随后便再闪了出去。 坪洲。 一队人马不紧不慢地走着,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帝以及诸位皇子,中间则是女眷们的马车,最后则是皇家护卫,皇帝骑在马上,显然心情极好,唇角一直挂着微笑,他身后跟着的皇子,大皇子眉眼平静,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偶尔目光落到后面的马车中,带出几分兴趣,四皇子似乎已经将身上的阴鸷收了起来,此时也很是平静,五皇子受了伤不能骑马,便坐在了后面的马车之中,段祈煜与皇帝并肩走在最前面,一身银白色的铠甲让他看起来气宇轩昂,身下马儿头顶的红色鬃毛随风而动,平添了几分威风凛凛。 皇帝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儿子,面色一动:“煜儿,你的玉佩还在朕这里。” 段祈煜眉梢微抬,皇帝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的太子之位还在他手里,如果他不想给他,随时都可以收回。 他不由嗤笑一声:“父皇喜欢便留着吧。” 皇帝眼眸一顿,随即失笑,是了,段祈煜从来对太子之位没有过多的渴望,当初他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除了他是嫡长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初八皇弟的断言,他的身份是大月最高贵的,即使他不要这个太子之位,他也不会将这个位置传给别人,这个儿子对自己的心思也是把握很准的啊! “你喜欢文家那丫头,朕不反对,她的确有几分本事。”皇帝顿了顿,慢慢说道。 段祈煜目视前方,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若是皇帝不总是给自己和文锦绣找不痛快,他是不会忤逆他的,当然也会尽心尽力地守护大月,这是他的责任。 皇帝见他不搭话,先是有些愕然,随后恢复平静:“朕会给她太子侧妃的位置。” 段祈煜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必了,她想要的我会给。” 皇帝眉头微微皱起:“难道你打算给她正妃的位置?” 段祈煜没说话,直接调转了自己的马头朝后面走去,与其跟这个老头子浪费口舌,还不如去跟文锦绣下棋聊天。 皇帝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眸闪了闪,随后目光移到扶鸾郡主给他的盒子上,唇边不由划过一抹苦笑,八皇弟留给段祈煜的东西,却没有交给他这个父亲,而是交给了远嫁的扶鸾郡主,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身居高位久了,整个人就越发地孤寂。 大皇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了眯,四皇子将这一切收入眼中,手指攥了攥,文锦绣一个月来做的事情他们有所耳闻,原先他还好奇为什么父皇一定要文锦绣跟着,原本他和扎图的想法一样,都以为他是想要文锦绣留在大漠,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他是拿文锦绣当枪使! 拿她作为最锋利的武器去收服大漠,如果文锦绣没那个本事完成这件事,在江云骁和扎图父子接连的逼迫之下败了,那她即使留在大漠也会被皇帝除掉,因为这样的女子留在大漠就是一个隐患,万一她转而帮助大漠对付他们,以她的谋略,绝对是一个劲敌,当然,如果文锦绣有本事解决大漠重重危机,有本事帮助皇帝收服大漠,有本事回到京城,那么他们的父皇接受她的时间就不远了,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像段祈煜提起给她太子侧妃之位的话。 文锦绣自然明白这些,皇帝的心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他们离开大漠走的并不是来时的路线,而是绕过了漠北森林,从坪洲赶回。 马车中,文锦绣手里拿着一份坪洲的地图,神情淡然严谨,坪洲地势并不好,进入坪洲地界之前要经过一座山,名为阴阳山,顾名思义,这座山一面向阳,一面向阴,整座山左右合抱,只在中间留下一条蜿蜒的山路,仅供两辆马车并行,他们从这里经过,若是有人伏击,他们很容易被暗算。 以江云赫的性子,没有摸清自己的底细之前,他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文锦绣微微一笑,京中的消息她了如指掌,江云赫忍耐文沐宸那么久没有发作,一是知道她才是他们要对付的对象,所以自然不会把力气浪费在文沐宸身上,二就是没有摸清他的底细,虽然文沐宸身边的护卫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但他还是会忌惮,聪明人就是容易多想,总觉得他还有底牌,何况文沐宸并没有触及他的底线,那些势力他也早晚要除掉的,他们江家人都一个德性,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做的最是顺手不过。 当初自己初遇江云骁时说的那几个名字,均被灭了满门,出手的自然不是江云骁,他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人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马车车帘被掀开,一道亮光闪了闪,随即一人自然地坐在了她身侧,马车中的婢女自然而然地出去赶车,很快车中便只剩下两个人。 文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地图上,拿起一支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淡淡道:“太子殿下,是来告诉我陛下要将我赐给你做侧妃的好消息么?” 听出她话里的不悦,段祈煜微微勾唇,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车厢壁上:“嗯,是啊,孤亲自来告诉你,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荣宠,还不感激涕零么?” 文锦绣默默翻了个白眼:“是啊,臣女感激太子殿下大恩大德。” 段祈煜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复杂,随即心疼地看着她有些疲惫的面容:“对不起。” 文锦绣拿笔的手一顿,转头望向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眸子,疼惜,自责,担忧……满满的毫不掩饰,她心中慢慢划过一丝暖流,主动伸手覆上他的眉眼:“没关系。” 段祈煜没有动,任由她的手落在自己眉心,替他拂去眉眼间的疲惫,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边带着满足的笑容。 文锦绣也微微笑了起来,两人都没有说是什么事,但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能看清皇帝的心思,段祈煜怎么会不知道?他向自己道歉,是替皇帝利用自己而道歉,可是她从一开始便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义无反顾地去了,皇帝想要利用自己,那也得自己配合才是。 段祈煜静静望着她,每次只有看到她的眼睛,他才会觉得安宁,事实上不仅仅是这一世,上一世也是如此,他第一眼看到文锦绣的时候便是那双眼睛,上一世她还不是这样的淡然果决,但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甚至让他产生了他们相识很久的错觉,就是那一眼让他彻底记住了她,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娶她。 当时母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有些记不清了,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关注过,当时的他年少气盛,一心觉得只要让她与自己一起站在最高处便足以,却不知道反而害了她,每每想到这些,他便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一般,心疼不已,同时对皇后更加心寒。 马车安静地行驶着,车轮压过路面发出一阵阵有韵律的声音,马车中自有一股安然的氛围流淌,段祈煜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只有他和她。 文锦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地势图,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很快他们就会踏入阴阳山了,阴阳山后就算坪洲,他们入了坪洲的地界,就相当于已经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出了坪洲再想对付他们根本不可能,皇帝也不是软柿子,所以她断定,江家会在阴阳山对自己动手,不过当然不会是江云赫,江家自有蠢货来做这个出头鸟。 阴阳山上,一队人马悄悄埋伏在山头,七月的天气,山上是葱葱郁郁的树木,人隐藏在其中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手上拿着有力的弓箭,静静看着那队伍离阴阳山越来越近,江云海眸光微眯,看到江云赫让他们看的情报之后,他整整两天快马加鞭赶到阴阳山,就是等着他们从此经过,他带的兵力不多,只是为了抓住文锦绣罢了,但是…… 他看到队伍最前面的皇帝,若是能杀了皇帝的话……不,杀了皇帝还有段祈煜,还有大皇子,四皇子,还有皇后太后,太容易打草惊蛇,毕竟他可没有完全的把握将在场的皇子全部杀掉,所以他不能出手,因为一旦他动手了,哪怕不打算刺杀皇帝也会被人当作是刺客,得不偿失。 江云海仔细想了想,如果能逼着文锦绣落单再对付她最好不过,别忘了如幻已经被她赶走了,除了如幻,她身边的婢女根本不会武功,如何应对自己全力围击? 他冷笑一声,眼见队伍越来越近,刚准备命弓箭手准备,却见皇帝仿佛有所感觉一般,命令队伍停了下来,堪堪在他们射程之外,江云海皱起眉头,难道被发现了? 队伍最前方的皇帝眉眼微冷,耳畔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可见江云海带来的人都是精英,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呼吸,要知道,皇帝也是个武功高手,这么远的距离对别人来说可以称之为远,但对于皇帝根本没有影响。 “父皇,这阴阳山儿臣看着有些阴沉,咱们要不要换一条路?”四皇子眸子沉了沉,不是他多想,而是阴阳山的地势实在太过于危险,若是有人在山顶袭击,狭窄的山路上,他们很难避开。 皇帝却是微微笑了起来,阴阳山的地势他如何不知?原本他们回京是不必走这条路的,若是绕路,岂不是白瞎了自己特意从这里走的用意? 江云海屏住呼吸,却见皇帝不知说了什么,队伍竟缓缓动了起来,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原本应该走在最前面的皇子们纷纷护到了中间的马车一段,明显是保护女眷的意思,他唇角勾起冷笑,文锦绣品级高,马车自然是靠前,就跟在五皇子,云妃与兰妃马车之后,马车中的第四辆,而且她们这样的品级,马车都是极其华丽的,而且因为是队伍前方,车与车之间相隔的距离也较远,下手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他绝不能让文锦绣回到京中,他要抓了她证明自己的能力,只要抓了她,羞辱她,折磨她,江云赫定然不会再觉得自己无能,到时候他是江家的功臣,江云赫还会放弃他么? 马车已经进入了阴阳山,江云海冷冷挥手,只听耳边传来嗖地一声,一支箭直直向文锦绣的马车射去,随即是数不清的箭雨密密麻麻向队伍中射去,顿时便有人中箭,发出惨痛的叫声,队伍前面的皇帝等人均是骑着马,身后的骑兵护卫见状忙挡在皇帝身前:“有刺客!保护陛下!” 随着这一声落下,队伍中会武功的男子纷纷护在了皇帝身前,手中的兵器快速挡住了周身的箭雨,而队伍之后的护卫根本看不到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动乱,却根本靠近不了。 段祈熠见此情形面色一冷,与四皇子对视一眼,分别护在了云妃,兰妃马车旁,就在此时,两侧的山峰忽然冲下来一队人马,前方没有了骑兵们,马车上的女眷自然就暴露在这些刺客面前,会武功的婢女小厮纷纷跳出来保护自家主子,一时间双方互相交战起来。 那些刺客都是经过严密训练的,与皇家护卫交战丝毫不显得仓促,他们数量并不多,只有不到百人,但由于山道狭窄,他们许多阵法都不能用,只能凭武力厮杀,女眷们吓得不敢看外面的情况,都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韩崎韩远护在皇帝身边,手上的长剑都沾了血迹,这些刺客武功很高,丝毫不输于皇家的暗卫,饶是他们也觉得有些吃力起来,而刺客似乎是有目标一般,并不是不要命的打法,而是很快地冲向女眷的马车,女眷们都吓呆了,刺客速度极快,毫不犹豫地朝着第四辆马车冲去,第四辆马车的车夫武功并不高,很快便被刺客打倒在地,而那刺客不由分说便驾驶着马车离开,众人只看到那辆马车疯了一般地朝前冲去,刺客手中的马鞭毫不犹豫朝着两旁阻拦的人抽去,一眨眼的功夫,马车便轰隆隆朝前奔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大皇子最先反应过来,忙厉声喝道:“追!” 他身后的护卫得了命令,立刻骑马向前追去,段祈熠不敢耽搁,立刻扬鞭追了过去,四皇子则是快速围到了皇帝身边,皇帝冷眼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队,沉着吩咐:“韩崎带一队人马去追,韩远去搜查山峰两边的刺客,务必要将刺客找出来!” 山峰顶上,江云海看着已经乱成一锅粥的队伍,唇角划过一抹冷笑,迅速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而去,他早已准备好了撤退的道路,就在山腹当中有一条隧道,那些抓了文锦绣的人会将人带到之前约定的地方,而他从山腹中出去便可以到达那个地方,最重要的是,那条隧道设了机关,只能开启一次,一旦他从隧道出来,按下机关,整个隧道便会坍塌,如果皇帝派人追自己,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心以为计划早已成功的江云海,丝毫没有意识到段祈煜不见了。 江云海一路隐蔽地下了山,身后跟着十几个暗卫,果然在山腹中找到了自己命人挖的隧道,移开隧道口的山石,他一个闪身便走了进去,身后的暗卫尽职尽责地将入口堵上,顺带做了一番修饰,既不会一眼看出来,又不会查不到,他笃定皇帝必然会发现这个入口,也定会派人追击,只不过他们是不可能追到的。 入口不远处,一道人影看着江云骁进入了隧道,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他很久没有做过残忍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便都忘记了他是如何的不好惹么? 江云骁一进入隧道便觉得有些不对,隧道两边都点着蜡烛,悠长悠长的隧道闪烁着昏暗的光,原本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然而他却看到了一支蜡烛下的图案,那是一条蛇的图案,蛇身盘起,蛇头大张,咝咝地吐着信子,烛火映照下看起来十分诡异,他没来由的心中一惊。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他慌忙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暗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青灰,随即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不住地抠着自己的脸,身子,很快那张脸便被他抠的血肉模糊,甚至被他自己抠出了眼珠。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但他们毕竟都是经过残忍训练的人,很快便反应过来朝着出口处走去,江云海心中惊惧,但还是极快地向前跑去,情急之下他甚至忘记了运用内力。 暗卫们紧随其后,然而不知为何,每当他们路过一个带有图案的蜡烛,身后的暗卫便会少一个,死法凄惨,都是被自己双手硬生生抠出了肚肠,流出的血蜿蜒到他们脚下,带着浓重的臭气。 是的,并不是所有的蜡烛下方都有图案,每隔几个烛台便会看到一个,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才更加诡异。 江云海心中巨震,有人在隧道中动了手脚,他用这个办法建过好几个隧道了,都没有任何的问题,隧道中也根本没有蛇图案,这隧道有人进来过? 不,不可能,如果有人进来过,那它应该毁了才是——等等!如果那人并没有出去呢? 只有有人出去隧道才会坍塌,这个机关是一位机关大师毕生所做,根本不可能有人破得了,那也就是说,在隧道中动手脚的人根本没有出去,正在前方等着他们? 若是以前,江云海势必会不管不顾冲过去与对方一战,可现在他却没来由的怕了,因为那些暗卫的死状实在太恐怖,徒手挖出了自己的肚肠,还是在这样昏暗诡异的处境之下,更加让人觉得诡异。 “是那蛇图案!” 一个暗卫声音颤抖地指向江云海身后,所有人都下意识转身,只见那墙壁上的蜡烛下方赫然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些暗卫手上都沾了无数的鲜血,也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死法,但是这样等死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次,他们不知道对手是谁,不知道死去的同伴是否中毒,中的什么毒,唯一知道的就是那蛇图案一出现,他们就会死,从进来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而暗卫们已经死了一半,一个挨着一个的死,在这样的环境下等死,一个两个还不觉得,死的人多了,余下的人便不由升起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那暗卫话音刚落,就见他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其余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些,而那暗卫喉咙慢慢像是被堵了棉花一般,手不受控制地朝着自己脸上抓去,边抓边忍受不住地惨嚎,其余人面色发白,踉跄着向前跑去,他们也想过救人,可他们一旦接触发作的人,自己便也会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江云海慌了,不再向前跑,沉声吩咐暗卫们沿原路返回,他都被气糊涂了,只要他原路返回按动机关,那人还没有出隧道,这么一来定然会葬身在这隧道内,等他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那建造隧道的人!一定是他们吃里扒外,才使得人暗算他,他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暗卫们一听他的命令,忙向回跑去,然而他们刚刚转身,就听到轰隆隆一声,随即只见他们回去的路被堵死了,身后的隧道不知什么时候塌下一大块,而且还有塌陷的趋势。 “快跑!隧道要塌了!” 一个暗卫喊了一声,随即所有人都向前冲去,甚至没有人再管江云海如何,经历了死亡的恐惧,身后哪怕追着他们的只是一条狼狗,他们都会不遗余力逃命,何况逃跑过程中还会时不时遇到蛇图案,那就意味着他们又要有人死亡,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死去! ------题外话------ 临近年关,事情太多,更新晚了,实在抱歉……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表哥承远 眼见暗卫不顾自己逃命,江云海心中顿时升腾起怒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顾一切朝前跑去,因为隧道的确岌岌可危,而那些蛇图案,只要遇到便会死一个人,几次三番下来,他发现死的都是最后一个,所以当然不能让自己落到最后,他要冲到最前面,唯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这么想着,江云海运足内力朝前跑去,很快便到了暗卫身前,他厉声喝道:“站住!” 他这一声带了内力,暗卫们一路只顾着逃命,骤然被他的内力侵袭,心中不由一颤,下意识顿住了步子,毕竟江云海是他们的主人,他们要听从他的命令。 江云海眼眸眯了眯,见他们都停了下来,嘴角划过冷笑,沉声道:“慌什么,这时候越是慌越是容易被各个击破!” 暗卫们刚刚只是被那种恐惧吓怕了,以至于失了镇定,此时江云海一开口,他们心中都划过一丝惭愧,身为暗卫,经历了重重厮杀,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却被这小小手段吓得慌不择路,简直是暗卫的耻辱! 况且,隧道除了刚刚的摇晃以及掉下一些山石,并没有真的塌陷,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们竟然这样慌乱,真是将暗卫的脸都丢尽了。 “隧道中定然有人搞鬼,那个蛇图案上定然被人下了毒。”江云海皱起眉头,他能想到的就是毒了,可是如果被人下了毒,为什么每次只有一个中毒呢?如果大哥在,定然能想到更深,等他出去一定要把这些告诉大哥,能不知不觉让他们中毒的人,一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暗卫顿了顿,谁都知道有人动了手脚,明显就是想让他们葬身于此,江云海说的不是废话么? 江云海看着暗卫,眼中杀机迸射,但他却不能自己先走,因为前面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蛇图案,他们现在只走了一半左右,如果他现在抛下他们率先离开,前面再遇到蛇图案死的就是自己,暗卫可以死,他绝不可以! 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杀意,命令所有暗卫跟在自己身后,当然,他不会说是要他们帮他挡住蛇图案的诡异,而是告诉暗卫们,他要身先士卒,所以走在了最前面! 一开始暗卫们相信了他,毕竟一直以来都听从他的命令,再加上隧道一开始就是江云海命人建造的,所以自然不会违抗他,但是很快有人感觉到不对劲了,每次经过一个蛇图案,队伍的最后一个人都会以那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走在前面的人并不知道,但后面的人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少,阴风一阵阵吹过,让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暗卫统领七绝紧紧跟着江云海,虽然他算是走在前面,但很快也发现了身后的人越来越少,狐疑地看了一眼江云海,每当有人死去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十分悲痛自责的神情,然后仿佛逼不得已一般必须向前走,可是他跟在江云海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他的神情他怎么会看不出真假?只不过他也想活,牺牲别人让自己活有什么不对? 就在此时,隧道中忽然响起了低低的笑声,所有人都是一颤,这样的情形之下发出笑声,何其诡异! 江云海就知道有人在搞鬼,厉声道:“什么人!” 暗卫们很快围到他身边,之前他们找不到对手是谁,如今对手出现了,他们当然要保护主子。 “想活命么?” 那声音并没有回答江云海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江云海皱起眉头,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向,然而隧道中四处都有回音,再加上对方武功也十分高强,他们根本辨认不出。 “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那声音一落下,随即他们便感觉到后背的阴风更强了些,蜡烛下的蛇图案越发诡异起来,看起来似乎活过来一般,咝咝地吐着信子,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面色都微微变了,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那意味着他们要除去其他所有人,除了江云海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是暗卫,这么一来便自动自发地分成了两个阵营,毕竟江云海的武功比他们都高,如果不先将他解决掉,最后一定是个威胁! 江云海还在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人加害他们,就见暗卫们都变了脸色,朝着他围了过来,他面色顿时一变:“你们做什么!我命令你们退下!” 七绝离他最近,当即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朝江云海刺去,江云海连忙避开,然而其余暗卫也纷纷出手,很快便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江云海以一敌七,很快便落了下风。 七绝脸色冰冷,身为暗卫统领,并不是说他的衷心程度比其他人高,只不过是武艺高强罢了,他们这些人被江家一手训练,并没有必须忠于谁的信念,若是江云海能掌控他们,他们自然会为他卖命,可惜他掌控不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合力围攻还怕他不死么? 江云海手中的剑一刻不停,目眦尽裂地瞪着七绝:“七绝,你还不退下!将他们都杀了!我命令你将他们都杀了!” 七绝冷笑一声,手中剑招越发凌厉:“四老爷,你不该不听大老爷的话,现在这样是你咎由自取!” 大哥?江云海脑中嗡地一声,一个晃神,手臂上便被七绝的剑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他向后倒退几步,心中顿时闪过明悟:“是大哥让你们杀了我的!这些都是大哥做的是不是!” 七绝没说话,江云海却从他的表情之中读到了一切,他怒声道:“为什么?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江家的事情!” 七绝哪里管他在说什么,趁他质问的时候又在他身上砍了几剑,其余暗卫见状不由分说向江云海攻击,江云海也不再留有后招,手上的动作顿时凌厉许多,面上冷意越来越浓,旁人只知道江家子弟武功高强,只知道征西将军和永明侯世子少有敌手,可是不要忘了,他也是一员虎将,武功当然不会差,何况这些暗卫,真当他没有防备吗?江云赫从没拿自己当成江家人,江家的暗卫他怎么会完全放心? “七绝,你以为你们能胜得了我么?”江云海手中的剑在七绝肩上划过,后背立刻中了暗卫一剑,他嘴角渗出鲜血,冷笑不已。 七绝一愣,随即只见江云海手腕间顿时闪出几根银针朝他们射了过来,他慌忙避开,银针嗖地一声射到他身后的石壁上,石壁顿时黑了一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所有人都惊到了,江云海微微松口气,趁机向四周发射银针,暗卫们提剑阻挡,就在这时他迅速向出口处奔去。 隧道外,韩远早已找到了那个隧道口,只是没有追进去,而是将洞口封了起来,身边的副将见状十分奇怪:“二公子,这是……” 韩远微微一笑:“若是追了,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刺客敢从这里逃跑,就是断定了咱们会中计!” 副将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这隧道的奇怪,但看韩远笃定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命人守死了山头,不许任何人进出。 段祈熠一路追着马车,然而马车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他身边的副将皱起眉头:“殿下,咱们还要继续追么?” 段祈熠双眸眯了眯,随即冷笑一声沿着地上的朱砂记号追了下去,整个队伍已经完全整理好了,没了刺客的攻击,他们很快便通过了阴阳山,进入了坪洲地界,坪洲知府得知皇帝亲临,忙派人前来接应,却得知半路遇到刺客的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派重兵前往阴阳山查看,然而皇帝和诸位皇子却都没有提起马车被劫的事情,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到一个时辰,阴阳山便被重重包围,然而隧道出口却怎么都找不到,皇帝大怒,命坪洲知府天黑之前查出刺客的下落,知府衙门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马车里,文锦绣听着耳边的声音,手指微微蜷起,他们已经到了比较热闹的闹市之中,耳边叫卖声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到唱曲的声音,她眉心微微拧起,坪洲地势开阔,百姓安居乐业,闹市之中更是十分繁华,按理说刺客劫了马车应该往人少的地方去才是,为何要到闹市? 她一路听着耳边的声音,敏锐地发现马车拐过一条巷子之后便安静下来,随后越走越是安静,似乎是拐进一个小院之后便停了下来。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即一道妖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哟,怎么才来啊,我这等的花儿都谢了。” 文锦绣眼眸微眯,随后轻轻撩起车帘,只见一个穿着极为妖娆的女子倚在门边,身上穿着极其轻薄的薄纱,妆容精致,眼神勾人。 那女子像是发现了她一般,上前几步命人掀开车帘,见到她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怪不得呢,原来是公子心心念念的人儿啊,难怪等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公子生气。” 随着她说话的功夫,马车上的人跳了下来,却不是刚刚劫走马车的刺客,而是一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眼眼角一直到嘴角,听到那女子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若要公子听到你这么说,可要生气。” 那女子妖娆地扭了扭腰,媚眼如丝地看着男子:“哎哟哟,若是公子生气罚我,你可要心疼啊!” 男子冷冷看她一眼,却并不说话,那女子无趣地撇撇嘴,将目光转回到文锦绣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文锦绣眉梢微抬,静静看着她,那女子顿了顿,文锦绣身边并没有婢女,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孤身一人面对这些人,她却根本不怕,仿佛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般。 那女子笑了笑:“姑娘,我们家公子请你来并没有什么恶意,请你上楼一叙。” 文锦绣没说话,只是淡淡望着她。 “当然,如果直接让人请你呢,你是肯定不会过来的,所以我们只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那女子看着文锦绣,声音含着笑意。 文锦绣扬眉。 “虽然这方法你可能不太喜欢,不过你见了我家公子一定会开心的,而且……”那女子笑了笑,继续道:“我们既然有本事将你带到这里,定然是不会让你轻易出去的了,你若是乖乖的,公子不会拿你怎么样,反而会好好招待你,可你若是想耍花招,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文锦绣依旧不说话,那女子皱起眉头,变了脸色:“你以为我们没办法对付你?” 她说完做了个手势,随后只见七八个穿着褐色短打的人瞬间将马车围了起来,个个手上都拿着长棍。文锦绣看到他们,面色依旧淡然不惊,眼神从那女子身上扫过,唇角勾起冷笑。 那女子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寻常的姑娘家,见到这个阵仗定然是会害怕的,可是没想到她还是那般平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大人看不懂事胡闹的小孩子,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刚准备说话,就听背后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文锦绣抬眸,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紫袍男子,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扇子,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阳光一照,倒是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了,只能感觉得到那通体华贵的气质。 所有人都连忙跪下行礼,文锦绣漠然看着走近的男子,面色始终不变。 男子走近看了她一眼,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了然,接着一笑,微微躬身行礼:“嘉宁郡主。” 文锦绣心头微动,几乎所有人第一眼见到她都觉得她只是个闺阁女子从而对她放松警惕,但眼前这个男子不是,第一眼他就将自己当作是他的对手,不可小觑的对手,从他第一眼见到她便向她行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比江云骁要聪明的多,她面色不变:“江大公子。” 眼前的男子愣了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文锦绣淡淡望着他,眼前的男子正是江家大公子,江云赫与邱氏的儿子江承远,如今十七岁,在边疆长到十三岁,之后却离开了边疆各处游历,四年的时间走遍了大月所有地方,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按说江云赫重伤,他应该在京城侍疾才是,没想到他却出现在坪洲。 文锦绣默默收回目光,外人眼里他是去游历,但她知道,所谓的游历,其实是结交势力,他走遍了大月所有地方,可想而知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势力,皇帝忌惮江家,忌惮的就是他们这些出色的子弟,忌惮的就是他们这些势力,足以威胁皇家的势力。 江承远笑完了,面上神情很快收起:“按照道理,你该叫我表哥。” 文锦绣身体向后靠在车厢壁上,整个人看起来闲适懒散,唇角划过一抹玩味的笑:“表哥?嗯,是表哥。” 江承远唇角始终挂着笑,朝文锦绣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咱们是一家人,那么就请表妹移步,咱们上楼谈谈。” 文锦绣冷冷一笑:“既然表哥说了是一家人,那么何必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呢?” 江承远面色一怔,随后道:“如果表妹为此生气的话,那么实在抱歉,只是我可是救了你啊,不然你落入四叔手里,还不定如何呢。” 文锦绣微微扬眉:“哦?既然现在没事了,就请表哥将我送回去如何?” 江承远微笑着摇头:“表妹啊,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万一回去四叔再抓你怎么办,你如果被他抓住了,我可是没办法向父亲交代的,所以你只能留下来了,如果你想回京,那么只能我亲自护送你回去了。” 文锦绣眼眸缩了缩,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扣押自己了,心中如何想,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江承远说着朝众人摆摆手,手中的白玉扇子轻轻一扇,马车顿时嘭地一声裂了开来,文锦绣耳边的发丝微微扬起,却是毫发无损,他看着她:“我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不过许久不见,想跟表妹叙叙旧而已,表妹,请吧。” 文锦绣淡淡一笑,慢慢起身走下马车,那跪着的女子忙伸手扶住她,文锦绣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 院子的结构很奇怪,东面是一座两层小楼,其余三面都是高高的围墙,正对着东面的是一道小门,只容一辆马车经过,透过门便又是一堵墙,可想而知这个院子是包围在重重围墙之中的,也就是说,外面的人很难找到。 江承远任由她打量着院子的结构,淡笑着指着那女子:“这是珑烟,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只要你不想着逃跑的话,她会满足你的全部要求。” 那女子闻声朝文锦绣福了福身子,哪还有刚刚妖媚的样子,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那刀疤男子身上,江承远见状道:“那是寒天,我的护卫,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文锦绣目光落回在江承远身上,淡淡道:“如此,便多谢表哥了。” 江承远微微一愣,他刚刚那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有让寒天监视文锦绣的意思,可是没想到文锦绣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般人听说这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哪里还会多看,更何况江文两家的关系,文锦绣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才对。 文锦绣无视他的想法,跟着他慢慢上了楼,这座院子看起来很安静,但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江承远真的会选一个清静的地方,院子前面是什么地方,她根本不用猜,马车拐过巷子听到的调笑声,还有隐约唱曲的声音都说明,这个地方是一家青楼的后院。 江承远将文锦绣带到二楼一间房间内,房间门口挂着一个小竹牌,上面写着琉璃阁三个字,文锦绣走进屋子,整个房间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每一处都可以看出十分用心,她走到桌边,桌上摆着一个白玉雕的荷花笔洗,她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整块笔洗洁白无瑕,上面的荷花栩栩如生。 “随手布置了一下,没有布置过女子的房间,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江承远含笑的声音响起,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表哥是是要告诉我这是你亲手布置的房间么?” 江承远再次一愣,随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表妹知道就好,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若是外人不知道江文两家的关系,怕是会将他们当作十分亲近的表兄妹,文锦绣垂下眸子,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怕是很容易就被眼前的景象迷惑,可惜她已经重活一世,对于江承远这种“细节的温暖”并没有太多的感动。 前世的时候她跟江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在做了皇后之后也并没有多少缓和,只在某些宴会上见到过江云赫,江承远却是从没有见过,不,见过一次,是在江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远远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对于江家承字辈的子弟,她几乎没有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最终都是人中龙凤,以至于朝中一半都是江家人,段祈煜剪除这些势力便废了十多年之久。 当时内忧外患,内有江家虎视眈眈,随时想要把他拉下皇位,外有南离入侵,原本段祈煜并不想铲除江家,可惜他们最后却与南离达成共识要瓜分大月江山,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公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用饭?”珑烟进来低声道,江承远看了她一眼,极其体贴地看向文锦绣:“表妹可要用饭?” 文锦绣微微扬眉:“表哥盛情,怎么会拒绝呢?” 江承远慢慢笑了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请吧。” 文锦绣笑了笑走出去,路过珑烟的时候步子微微一顿,随后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另一处别院里,几个黑衣人赶着马车七拐八拐闯进院子才堪堪停下,院子里的人连忙上前,一中年男子快速迎了上去,刺客首领快速跳下马车:“主人吩咐,将马车里的人关进地牢!” 那男子忙点点头走上前,手指刚刚碰到马车就感觉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面色一变,连忙向后退去,随后手掌用力向着马车打了过去,马车被他的掌力一打,顿时嘭地一声裂了开来,随后溅起一阵白色粉末,他面色一沉,就见马车中一道蓝色身影跳了出来,几下便跟他打在一起,刺客首领猛然一惊,不明白他们明明劫到的就是文锦绣的马车,他还亲眼确认过里面的人就是文锦绣,可是她怎么会武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刷地抽出腰间软剑,极快地跟别院中的人交战起来,她的武功极高,根本不是那些刺客能敌得过的,别院人那么多,但是也只是能牵制住她而已,以他们的能力还杀不了她。 怎么回事?不是说文锦绣身边没有会武功的婢女了吗? 刺客首领连连后退,惊愕地看着那女子,他可以确定没有人调换过马车,也没有人能调换的了马车中的女子,可是眼前的女子一眨眼却变成了另一个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一开始就不是文锦绣,而是易容的。 他迎上那女子的掌力,厉声道:“你是谁!” 那女子并不理会他,连连出掌,掌风越来越强,而他们却忽然觉得手脚发软起来,刺客首领看了一眼马车,顿时明白过来,马车上被人下了毒,刚刚那中年男子一掌劈碎了马车,那些毒立刻散了出来,而那女子在马车中那么久,居然没有中毒? 刺客首领被逼的毫无喘息之力,那女子并不与其他人多交手,反而一直追着他,很快他便受了伤。 那中年男子是别院中武功最高的,中了毒之后极快地封锁了自己的浑身筋脉,与那女子交起手来,将刺客首领的压力解了一些,然而他的武功也只能勉强对付那女子。 那女子手中的剑十分凌厉,中年男子肩上中了一剑,刺客首领见状忙将他推开:“勤叔小心!” 中年男子忙后退几步,指挥着别院中的人对付那女子,他是别院的管家,人人都称一句勤叔,江云海将别院交给他自然是有打算的,勤叔武功高强,但武功这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真正被江云海看重的是对于兵阵的研究,只要有兵,他便可以列出合适的兵阵对敌,这也是为什么江云海命人将文锦绣送到这里的原因,因为有他看着,文锦绣绝对逃不了。 别院中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即使中了毒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将身上的筋脉封住避免毒扩散,同时用内力调整自己,此时都有了些力气跟着勤叔的指挥向那女子攻击而去。 那女子面色冰冷,有勤叔指挥,他们渐渐可以跟她打平手,过了片刻,她已经隐隐落了下风,她皱起眉头,眼眸划过勤叔,杀机一闪而逝,勤叔也看到了她的眼神,面色更加阴沉,指挥着众人换了阵法,以一个圆将她围了起来,圆的范围还在不断缩小,再加上中央刺客首领与她交手,形成一个内外夹击的局面。 勤叔仔细盯着阵中的人,不时提出调整,他现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是中计了,他们一开始劫过来的就不是文锦绣,文锦绣早就知道他们的计策,所以来了一招李代桃僵,他们现在必须将这个女子杀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子也很快镇定下来,手中软剑出招狠戾,即使内外受敌,她却一点不担心,脸上带着冷笑。 不对! 勤叔触及她的表情时不由一怔,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一瞬间,门外冲进来许多侍卫,很快便加入了战斗,领兵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段祈熠,他抽出腰间长剑便与勤叔交起手来,那些侍卫足足是别院中人数的三倍入如果全是侍卫,以勤叔的兵法才能,改变阵法也不是不能抵抗,但是段祈熠身边也有暗卫,还是从小便被培养训练的皇家暗卫,对战别院中的人绰绰有余,很快便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别院中的人都被擒住,段祈熠命人仔细搜查别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勤叔厉声喝道,段祈熠手中的剑身立刻朝着他飞来,霎时就在他脸上打出一道剑身的痕迹,段祈熠冷笑:“胆敢刺杀陛下,劫走宝物,你们分明是盗贼,仔细搜!” 别院中的人以及刺客都愣了,他们要劫的是文锦绣,跟宝物有什么关系? “珑烟姐姐。”一婢女快步走过来,神色匆匆,珑烟微微蹙眉,向屋子里看了一眼,走开几步悄声道:“怎么了?” 那婢女忙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珑烟面色微微一变:“怎么会这样?” 那婢女摇摇头,急道:“怎么办啊?” 珑烟也摇了摇头,摆手命她下去,刚刚准备抬手敲门,却在快要碰到门的时候停住了,江承远用饭的时候素来不喜欢有人打扰,也不喜欢有婢女伺候,哪怕是再急的事都不能打扰他,而且在进去之前,他特地向自己嘱咐了一句任何事不许打扰,这……难道他早知道会出事? 屋内,面对一桌子珍馐美味,文锦绣毫不客气地享用了,江承远越发疑惑:“你不怕我下毒?” 文锦绣笑了笑,将手里的筷子放下:“表哥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 江承远一怔,似是感叹一般:“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是很正直的啊!” 文锦绣没说话,江承远的确没有在这些菜里面动手脚,不过不是她相信他的为人,而是……读心术。毕竟是没有深交的人,她不可能轻易相信。 见她没有接话,江承远向外看了一眼,笑道:“原来你的目的在此。” 文锦绣垂眸,早在接近阴阳山的时候,她就换了一辆马车,第四辆马车里坐着的换成了段祈煜手下的一个影卫,名叫青兰,江云海劫走马车之后一定会将她带到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而且还是江家的地方,有了上一次除去江云骁藏在林子中兵器的经验,她得到那座别院的位置的时候便断定那是江家的势力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那辆马车的夹层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下了毒,一旦有人打碎马车,毒便会散发开来,青兰早就服用了自己给的解药,自然是没有问题,那辆马车留下了印记,段祈熠只需要跟着追过去便能发现那座别院,继而发现江家另一个势力点,那座别院中藏着的可不仅仅是兵器甲胄,还有一本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江家私自召集的兵马及其分布,有了这本账册,皇帝便可以将这些兵力收为己用。 江承远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聪明,那些东西我今天才查出来,你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还可以安排的如此精妙,四叔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怎么做到的?”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江承远又笑了笑:“不过也不重要了,势力再大也要有把握握在手里。” 文锦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江承远挑眉:“表妹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文锦绣没说话,有读心术,她当然知道江承远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让她诧异的就在于此,江承远是江家的儿子,按理说应该跟江家人是一样的性子,可是却看得比他们通透的多,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从他身上或许能看出江云赫的影子吧? 江承远慢慢站起身子,走到窗边,二楼的视野并不是很好,但是也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他眼眸微微眯了眯:“表妹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文锦绣看着他的背影,淡淡道:“再聪明不也落到表哥你的手里了么?” 她换了马车,骗过了江云海,却没能骗过江承远,或许在她没进入阴阳山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守株待兔了,或许更早,在她刚出大漠的时候。江云海与其说是一时冲动才到此劫杀她,倒不如说是江云赫设计,他深知这个弟弟的秉性,所以稍微激怒就可以让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皇帝发现了那些东西,自以为毁掉了江家一大半的势力,定然会放松警惕,而江云海么……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他死了正好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 “你早知道我在这里等你?”江承远有些诧异地转过身,看着那张平静的脸,有些疑惑。 文锦绣慢慢起身,平静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猜到大舅舅会让人抓住我,猜到他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四舅舅,却不知他安排的人是你。” 江承远蹙起眉头,有些烦躁:“不是他安排我到这里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留驻坪洲 隧道中,江云海费尽力气将暗卫都斩杀于剑下,偌大的隧道中顿时只剩下他与七绝两个人,他的力气已经耗尽,面对七绝,突然生出一丝绝望,难道他注定要丧命于此吗? 七绝看着江云海那张脸,双眸微微缩了缩,提剑便朝着江云海喉咙间冲了过去,江云海浑身的力气都被暗卫耗尽,连带着也受了许多伤,根本避不开他这一剑,然而就在最后一瞬,忽然一阵强风袭来,七绝手里的剑顿时一偏,刺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他只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将他带出了七绝的攻击。 他不敢忧郁,现在已经离出口很近了,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冲到出口处,伸手抓住了墙壁上落下的绳子,出口在上面,被他用石板盖住,又加了泥土稻草等,加上出口的位置,他有自信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然而事与愿违,他刚刚爬出去便被一把长剑架住了喉咙。 段祈熠就负手站在他面前,他顿时吃了一惊,即使在隧道中耽误了一些时间,可现在还没有过去两个时辰,而且他有把握哪怕文锦绣将别院的位置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人能找到他的,因为他所在的地方很隐蔽,一般人绝想不到,可段祈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发现了? 见他出来,段祈熠微微勾唇:“想不到堂堂江四老爷,居然会做出爬粪坑的举动,本殿下真是大开眼界。” 江云骁被他一噎,面色顿时变了,很快就变的青白。 没错,隧道的出口处便是别院的茅房,在建造茅房的时候,他特地在后面留出一个仅容一人攀爬的地窖,从那个隧道一路过来,利用软绳便可以爬出来,一般人不会去搜查茅房如何,况且出口的地方离粪坑很近,再加上他伪装的很好,几乎没有人会觉得紧挨着粪坑便有一个地窖通往阴阳山,可段祈熠却发现了,他心中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段祈熠看着被侍卫包围的江云海,淡淡笑了笑:“很奇怪这个出口被本殿下发现么?本殿下倒是好奇,江大人那一千三百五十七的兵力是怎么来的,还有那些兵器甲胄,你最好能给陛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完便看到江云海的脸色顿时灰白下去,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吩咐人将他带走,目光落到那个出口处一块凸出来的小石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指尖迸出一道劲风打向那石头,石头应声而碎,随后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整个隧道瞬间塌了下去,隧道中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知道。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朝外走去,江云海的脑子还是太不够用了,他以为把出口建在茅房就没有人能发现了么?江家人做事,总是掩饰不住他们骨子里的傲气,哪怕他将出口放在茅房,可他如何会真的让自己钻到茅房中?这间茅房比之其他几间干净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呢? 坪洲知府衙门,皇帝听闻别院中的事大怒,当即斥责了坪洲知府,并且立刻命人将别院中的人以及江云海等人押回了知府衙门,看到那账本的时候,坪洲知府邱翟整个人吓得面色都白了,这可不是小事! 皇帝冷冷看着邱翟,声音中含着怒气:“邱翟,朕将坪洲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治理的?” 刺杀皇帝,劫走马车,私自招兵,这那一件不是谋反的大罪?然而发生在坪洲境内,坪洲知府竟然一无所知!皇帝眼眸眯了眯,究竟是一无所知,还是知情不报呢? 邱翟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但他却不敢伸手去擦,只得不断请罪:“陛下息怒,臣确确实实不知道这件事啊!” “你不知?哼,邱氏在坪洲的权力……”皇帝刚刚开口便顿住了,脑中极快地划过一抹暗光,邱翟,邱氏的子女!他忽然想起,江大夫人,江云赫的妻子正是邱氏。 坪洲邱氏也算是个大家族,家中子弟入朝为官者很少,一大部分都在经商,生意做大了,自然人脉广的很,而且邱氏不是这一代的皇帝才兴起的家族,先帝在的时候,邱氏便已经在坪洲扎了根,当时他们在坪洲的权力就很大了,在坪洲的号召力几乎比皇帝还要大,再加上邱家家主很会经营,邱家越发壮大,只是他们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几乎不去做官,而是全力经营着家中的产业,成为了皇商。 上一代的邱家家主两年前过世,他膝下三子两女,长子邱准接替家主之位,次子邱训打理邱氏米粮以及布庄产业,三子邱翟便是眼前的坪洲知府,江云赫的妻子邱氏便是这一代家主的嫡长女邱婉欣。 皇帝眼中光芒乍现,邱氏的子女,结亲一般都不会选择官宦人家,除了邱婉欣嫁给江云赫之外,其余子女均没有与朝中子弟有所来往,但这可不能说明他们没有野心,江云赫的野心他早就知道,那么邱氏作为他的岳家,又是这么财大气粗的家族,难道会不帮着么? 养私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江云海敢这么做么?有能力养的起这一千多的人吗?而且怎么偏偏这么巧,他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在坪洲建造了一所别院,还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别院中,更巧的是,邱翟竟然一直没发现?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早有勾结,邱翟早就知道江云海的别院不同寻常,但却不加干涉,他是邱家唯一一个入朝为官的人,邱氏子女向来不与达官贵人交往,为何他偏偏做了坪洲知府,为何邱婉欣偏偏嫁了江家人?皇帝越想越是心惊,一个有权,一个有财,江云赫与邱婉欣,江家与邱家,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邱翟可不知道皇帝心中的弯弯绕绕,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江云海别院中的事,手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了汗水,但他还算镇定,毕竟这件事跟邱家没有关系,他确确实实不知道江云海招兵的事情,见皇帝顿住了口,忙道:“陛下明鉴,邱家在坪洲只是做些生意,从来不曾做过出格的事情,江云海虽然与我们有些亲戚关系,但邱家从来不参与朝中事务的,何况那别院是他的私产,微臣一介知府如何敢管呢?” 皇帝面色一顿,邱翟的话倒让他的斥责说不出口了,猜测是猜测,但他没有证据便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指责,何况邱氏在坪洲的声望很高,若是他采用强硬手段,难保坪洲的百姓不会暴动,一旦被人利用,对大月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摆摆手命邱翟不必多礼:“罢了,你虽监管不力,但这件事也的确与你无关,且坐着吧,将人犯审问之后再做打算。” 邱翟忙谢了座,手心已经一片濡湿。 江云海很快便被押到了府衙之内,因为事关重大,皇帝生怕有人会趁机做些什么,便没有让人在公堂审问,而是将人押到了地牢。 看着幽暗的地牢,江云海还有些不敢置信,按照他的计划,被关在地牢中的人应该是文锦绣才对,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他,而且那些东西还被发现了,他苦心经营的势力一眨眼便毁于一旦,那些暗卫早在隧道中死光了,他现在身边几乎没有可用的人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文锦绣根本没有中计! 可笑自己还一直觉得抓到了她,甚至在隧道中还想过出去之后要怎么折磨她,可惜她根本没有到别院,所有的事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对她出手,甚至自己的底细也早就被她摸清,他忽然打了个寒颤,文锦绣手里到底有多少江家的把柄? 地牢大门被打开,段祈熠慢慢走了下来,皇帝自然是不会到地牢中审问他的,邱翟为了避嫌自然也不会见他,他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嗤笑一声:“大皇子?文锦绣那个贱人怎么不亲自来,她难道不想看看我的模样么?” 段祈熠淡淡笑了笑,并不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那么容易查出那本账册么?” 江云海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败在了一个小女子手中,也始终不敢相信文锦绣真的会有那么强大的能力,段祈熠看了他一眼,似是感叹:“你知道棋盘对弈时,敌方找到自己的破绽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做么?” 看着江云海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段祈熠摇了摇头,淡淡道:“壮士断腕,舍小局保大局。” 他一说完,江云海眼中顿时带出几分怒意,随即惊惧一闪而过,他的话说的这么明白,他如何不懂?皇帝已经怀疑忌惮江家了,虽然江家手里有兵权,江云赫也没有什么把柄在,但皇帝是什么人?他不会放松对江家的监视的,他就像是一只猛虎,一直盯着江家这只心怀不轨的山鸡,一旦他们露出喉咙,那只猛虎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吞进腹中,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这只山鸡长成雄鹰,才能与猛虎一决高下。 为了降低猛虎的警惕,自然是先将到嘴的肥肉送上,哪怕为此折了一条手臂也值得。 江云海便成了江云赫要舍弃的人。 他慢慢反应过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江云赫算计的,糊里糊涂按照他铺好的路走,他就是要他带着他招收的兵力送死! 段祈熠见他明白过来,也不跟他再绕弯子:“看来你已经明白过来,那么可想过弃子回到棋盘会如何?” 江云海怔了怔,现在的他对于江云赫来说就是一枚弃子,如果他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么极有可能被他再次杀掉,想想七绝,那可是江家一手培养的暗卫,居然差点杀了他,还有那隧道,他起初还觉得是段祈煜等人动了手脚,可现在越想越是怀疑,当初建造隧道的匠人是江云赫举荐的,里面的布局,机关都没有瞒过他,更重要的是,当初江云骁对江慧下毒,可是用的极为珍贵猛烈的踏雪寻梅,隧道中的毒药猛烈程度丝毫不低于踏雪寻梅,这种毒岂是寻常人能有的?他毫不怀疑江云赫有这样的毒药!而且正是通过七绝下的毒。 那些暗卫的死顿时有了解释,毕竟没有任何人能做到那般诡异地让人一个挨着一个的死去,最后只剩下他和七绝,所以一定是七绝下了毒。 想到这里,他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江云赫实在是太狠了。 京城,醉雨阁。 三楼舒兰居,文沐宸,苏青筝与谢家兄妹相对而坐,一个月内,他们的关系也近了许多,尤其是面对着同样的敌人,彼此之间联系更为紧密了些。 文沐宸手里拿着一张信纸,这是刚刚谢擎风递给他的,边疆战事又起,抚远将军谢威率军出战险些落败,幸亏永明侯扭转战局,才没有让南离军队攻克边疆,信中字里行间都是对永明侯的赞美之词,至于谢威险些兵败,信中给出的理由是骤然接手,与兵将不熟悉才造成的,这么一来,谢威想要拿到永明侯手里的兵权便是难上加难。 四人看着这封信,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原本江家在边疆就十分有声望,这一战不管永明侯是出于什么目的,谢威都不可能随便拿下他的兵权,哪怕他们都看出了这件事是在作秀,可边疆的百姓不知道啊,他们只会越发敬重永明侯,渐渐把江家神灵化,一旦皇帝要做出对江家不利的事情,边疆百姓第一个不同意,边疆暴动,比国内任何一个地方暴动带来的影响都要严重。 谢擎风眉头紧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声道:“永明侯这一招用的太奸诈了,如果他现在再主动要把兵权交给父亲,父亲定然不会收,到时候兵权的事陛下怪罪起来,所有的错误也都能推给父亲,真是狡猾。” 毕竟不是人家不给,而是给了谢威不要。这样的情况下,谢威如果真的接受了兵权,那才是真正让人戳脊梁骨。 谢玖双手紧握,牙根恨得直痒:“真是卑鄙!大哥,我们要不要给江家一个教训?” 谢擎风皱起眉头:“什么教训?” 谢玖咬了咬牙:“永明侯这么卑鄙,边疆地远咱们对付不了,难道还不能在京城做些什么吗?江云赫现在在京中,而且据我所知,他最近会去春园戏班看戏,何不直接动手,杀了他。” “胡闹!”谢擎风冷斥一声:“江云赫身边藏龙卧虎,他本人也是武功高强,岂是容易杀的?” 谢玖不甘心咽下一口气,转而看向文沐宸:“平威将军,你怎么看?” 文沐宸看着手中的信,除却刚刚看完的时候皱了下眉头,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此时听谢玖将话题转向自己,眉峰微微动了动,苏青筝一直盯着他的神情,见此情况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文沐宸反应过来,看了她一眼,见谢氏兄妹都朝自己看过来,慢慢将手中的信放到桌子上,淡淡开口:“我在想,谢将军征战沙场多年,边疆将士又训练有素,优秀的将领优秀的兵力,难道只因为配合不好就落败么?而且,为什么会配合不好?” 他的话让谢擎风微微一愣,关心则乱,他们接到信的时候只顾着气愤自己的父亲受委屈,气愤永明侯奸诈,却没有深想,此时文沐宸一说,他们都明白过来,谢擎风猛然睁大眼睛:“你是说,军中有人故意这么做?”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以谢威的能力,即使是第一次带边疆的兵也不可能会落败,除非他的命令有人阳奉阴违,或者有人将作战计划泄露出去。 谢玖冷笑一声:“江家在边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交出兵权?可恨那老匹夫,拿我父亲的名声做挡箭牌!” 文沐宸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谢擎风:“谢公子,如果你是谢将军,永明侯忽然让你指挥军队,你会不会怀疑?” 谢擎风不说话了,皇帝命谢威去的目的就是卸了江家的兵权,可想而知永明侯对于兵权应该是十分看重的,所以他必然不会让谢威指挥军队,得到兵权,可是怎么会突然就转了性子呢?如果是他,他定然会深想一下,从而不难发现永明侯的目的,自己都会多想,何况自己的父亲?谢威征战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永明侯的算盘? 文沐宸见他明白过来,将信纸递回去:“谢将军不是不知道江家的算盘,而是在等最合适的机会。” 谢擎风眸光闪了闪,忽然轻笑起来:“你说得对,之前我们是关心则乱了。” 文沐宸慢慢站起身子,冷笑一声:“你们不是关心则乱,你们是故意来试探我。” 将门子女,面对战场千军万马都不会害怕,如何会被一封小小的战报扰乱心神?何况没有人比他们更信任抚远将军了,以他们的聪慧,怎么可能这么久反应不过来,还需要文沐宸点醒他们,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早就看出了蹊跷,故意拿来试探文沐宸,若是他看不出这战报中的问题,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跟他继续合作了,还可以利用文家一把,毕竟家族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与利益的牵绊。 苏青筝也站了起来,面上有些怒气:“谢公子,谢小姐,你们如果不信任我们可以直说,何必要用试探的手段呢,这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谢擎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二位不要生气,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毕竟我们也是为了谢家,如果你们不能看出这其中的蹊跷,我们该怎么放心把边疆的局势告诉你们呢?” 而且,如果文沐宸明明看出来有问题却不告诉他们,或者挑动着他们对付江家,那么他们就得好好考虑要不要跟他们合作了,谢玖也是故意说出要刺杀江云赫的话,如果文沐宸挑拨她去动手,那么他们动手的对象很有可能就不是江家,而是文家了。 文沐宸淡淡看着他:“谢公子,我希望你们明白,不是我们求着你们合作,而是你们谢家要与我们合作,我妹妹为了京中少些危险,一个女儿家独自面对大漠那些人,还要防备着路上的刺杀,你们这么做,不光是对我们的不信任,还是对我妹妹极其不尊重,她只是个弱女子,却能为边疆形势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你们却这般小心猜忌,让人失望。” 他说完便朝门口走去,苏青筝也忙跟上,谢擎风无奈抚额,忙拉住他赔礼道歉,在他们看来为了家族小心一点没有错,可却没想到文沐宸会生气,想来也是,文锦绣比他们要受的困难多的多,但是文家却一点抱怨都没有,他们谢家哪怕就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因着祖上的规矩,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牵连,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小心猜忌,难怪人家会生气了。 “沐宸兄不要生气,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实在抱歉。”谢擎风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丝毫不觉得道歉有什么不对,谢玖愣了愣,随即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跟着谢擎风认了错,心中也有些意外,从文锦绣身上的气质,她就猜到文沐宸的性格,却没想到他身上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丝毫不输于文锦绣,这兄妹二人,着实让人意外! 苏青筝心中有气,但人家主动道歉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看了文沐宸一眼,见他神色已经有所缓和,微微叹了口气:“你们的行为我们也能理解,其实放到我们身上,我们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你们不必自责了。” 她话音刚落,文沐宸差点憋不住要笑起来,对方已经认错了,礼也赔了,歉也道了,然后她说如果是她她也那么做,这实在是……好在他面上神情依旧冷淡,不然谢家兄妹的表情肯定更难看。 谢擎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而恢复了笑脸:“多谢郡主不怪罪。”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这是最近一个月内边疆的局势,永明侯表面全力抵抗南离入侵鹤鸣关,实际上已经开始往回调兵,不过被我父亲发现了,而且他发现永明侯身边的亲卫军很不一样,人数不多,只有不足三百,但武器精致,训练有素,虽然是亲卫军,但比战场上其他兵将都要厉害,武器也远比其他人的精致,当初正是靠着他们,永明侯才反败为胜。” 说完,他又加了句:“放心,这次的情报绝对不是试你们了。” 文沐宸眯了眯眸子,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兵将打着的是永明侯亲卫军的名头,实际上是江家培养的死士,他们在战场上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对敌那么简单,更大的作用是帮着永明侯排除异己,如果谢威不够聪明,很有可能也会被他们算计。 他一说完,谢擎风面色严肃起来:“依你这么说,要传信给父亲小心这支军队了。”毕竟他在信中也提到过想把这支军队招至麾下,可如果他们是江家的死士,那么这支军队如果被招至麾下,不光不会帮他的忙,很有可能会要他的命! 文沐宸摇摇头:“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你们应该相信谢将军,他久经沙场,怎么会看不出问题呢,他传回来的战报,提到的话不一定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毕竟战场都可能有人控制,战报又怎么能作准?” 他相信,如果谢威在战报中透露出一点对那支军队的怀疑的话,这封战报被永明侯得知,绝对会扣下,同时谢威也会有危险,谢威信中提到对这支军队的喜爱,未尝不是一种暗示,毕竟,那是江家的亲卫军。 谢擎风顿了顿,谢玖沉默一瞬,看着他道:“如果父亲真的有这个想法呢?” 文沐宸缓缓勾唇:“那是江家的亲卫军,永明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谢玖不说话了,谢擎风点点头,苏青筝眉头蹙起,思索片刻道:“可是这支军队不能留着。” 文沐宸扬眉,伸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众人纳闷地看了一眼,只见四个字正缓缓干涸消失——釜底抽薪。 琉璃阁,文锦绣看到天边忽然升起的青烟,慢慢笑了起来,这是一早安排的信号,看到青烟的时候,她便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现在正是傍晚,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所以青烟升起根本不会惹人怀疑。 她看了一眼门外,门外没有人守着,但她知道寒天一定就在附近,江承远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用信鸽等物的原因,因为一定会被江承远拦下来,他虽然可能会保持君子风范不看传信的内容,却绝不可能任由自己传信出去,而且这样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她现在可是被人“劫走”了,应当没有人会发现她的行踪才是。 琉璃阁隔壁,江承远坐在书桌前,墙壁上有一个针眼大小的孔,将琉璃阁的情况完全反射到书桌上的一面镜子上,他越看越是奇怪,文锦绣吃了午饭之后便安静地待在了房间内,也没有多说什么,这让他越发好奇,按理说,一个人被无缘无故关起来,哪怕不抱怨不生气,总是要找些事情打打发时间的吧?可文锦绣孤身一人进了琉璃阁却什么都不做,难道是又有什么打算? 不管什么打算,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果她能成功逃出去也可以,大不了再抓回来就是,只不过他不喜欢麻烦,还是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才行。这么想着,江承远微微笑了笑,在书桌上摊开一张画纸,提笔便画了起来。 文锦绣在窗边看到那道青烟后,便慢慢走回到书桌前,不得不说江承远实在是细心到极点,书桌上摆着的几本书全是根据她的喜好来的,其中有两本医术,一本兵书,还有一本是用大满文字编写的,她微微扬眉,她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学习大满的文字,江承远将这本书给她,是要告诉她他对她了如指掌么? 文锦绣微微一笑,目光落到其他东西上面,每一件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她心中微动,江承远做出这些,其实就是在告诉她,她的一切他都了解,当然,江云赫更了解,看似是警告,却也是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忽然有些看不透他的想法了,正如他将自己关在这里,却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是江家其他人早就折磨她了,不过,他要是准备折磨她的话那就想错了,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文锦绣应声,随即就见珑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幅画,见到她福了福身子:“小姐,这是公子交给你的。” 文锦绣接过画,当着珑烟的面慢慢打开,只见上面画着的正是她站在窗前的模样,她瞳孔微微一缩,脸色沉了下来:“想不到你们公子还有偷窥的癖好。” 珑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多说什么,此时她已经不是文锦绣初见时妖媚的模样,换上了一身比较正常的衣裳,眉眼间也没有那么多妖媚之气了,就像是一个普通婢女一般。 江承远当然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面上浮起一阵淡淡的笑容:“表妹可不要见怪,我也是以防万一,万一你偷偷跑出去被不长眼的人抓住折磨,身为你的表哥,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这一句用了内力发声,文锦绣眼眸闪了闪,却是没有多说什么,珑烟见状慢慢走了出去,她展开手上的画,微微叹了口气,画上画着的不光是她站在窗前的模样,甚至连窗外的景象都画了几分,隐约可以看到几道阴影,那是江承远故意画出来的,当然是为了震慑她,那些暗卫看着,她是根本逃不掉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生气,恨恨丢了手中的画,似乎还不解气一般在上面踩了几脚,这般小女儿的姿态落在江承远眼里,他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公子,有消息。”一个青衣侍卫很快闪了进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他,他慢慢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面上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江云海那些势力毫不意外的都被皇帝捏到了手里,一个下午的功夫,街道上来往巡逻的人多了三倍,还有人四处搜查着什么,据说是皇帝丢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他们跟着刺客找到了马车,马车却被替换了,里面的宝物不翼而飞。 他手中的玉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珍宝?不过是掩盖文锦绣失踪这件事而已,只不过他不想让人找到她,他们是根本找不到的,这个地方可不仅仅是一个小院子,哪怕他们知道了地方也是救不出人的,那么就让他们忙活吧,他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知府衙门,邱翟此时满头都是汗,珍宝失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据说那宝物是大漠大汗特地送给皇帝的国宝,保佑大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是却在半路上被劫走了,大皇子追着马车的印记去查,居然半路被替换,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关键丢失的是大漠大汗送的,还是国宝,是两国友谊的象征,却在坪洲丢了,他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忙吩咐邱家人四处搜寻,邱家人脉广,但毕竟只是皇商,一切都要仰仗皇恩,自然是所有人都全力寻找。 邱家主宅,邱准皱着眉头看着来来往往回禀的下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夫人李氏见状,只当他是担心那些珍宝的事情,不由上前劝道:“老爷不必担心,以咱们邱家的人脉,只要东西没有离开坪洲,那是一定能找得到的,再说了,陛下不像是不讲理的人,国宝丢失并不是咱们的错。” 邱准看了她一眼,长长叹了口气,斥道:“你懂什么,这宝物不能找回来!” 李氏愣住了。 邱准闭了闭眼:“连陛下都找不到的东西,咱们却找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势力比陛下还要大。 邱准心中有些烦乱,邱家只是皇商,可是人脉却比皇帝还要广,在坪洲境内,几乎没有能瞒得过他们的事情,这如何不让皇帝忌惮?说到这里,他不由怀疑宝物丢失根本是一个幌子,皇帝的目的不是找宝物,而是借此机会看看邱家的人脉究竟大到何种地步。 李氏心头顿时一寒,她虽然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但这么多年跟在邱准身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邱家为什么少有人做官她也十分清楚,可是皇帝依旧会猜忌,因为他们有一个嫁到江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气闷:“原本咱们家做皇商做的好好的,如果不是大妹妹跟江家扯上关系,咱们何必受这样的猜忌!” 邱准皱眉:“住嘴!”邱婉欣嫁到江家是上一代家主的主意,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知道故去的老父定有他的打算,当然,李氏这样的妇人是不会懂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妃撩不可:污王滚下榻 作者/梦璇玑 本以为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殊不知,这只是一场追情逐爱的撩心之计。 初次见面,她睡了他。 再次见面,她在杀人,梨花树旁,他在观摩。 第三次见面。 他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答:“没有!” 他笑:“今日开始,你有了!” 从此,整个天阙王朝最想被男人女人们扑倒的吴王殿下在一条忠犬进化之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一百四十九章 染卿公子 三天后,江承远从外面回来走到小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院中坐着晒太阳的女子,他眼眸闪了闪,脚步一转走到了她身边:“表妹这几日可是悠闲的很啊。” 文锦绣半眯着眼,露出一个笑容:“那是自然,表哥这里既没有刺杀也没有下毒,可比外面舒心多了。” 江承远朝下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下人便搬来一把躺椅,他闲闲坐了上去,双手交叠靠在脑后,微微闭上眼:“表妹在这里,身为表哥自然应该保护你。” 文锦绣没说话,目光落在一层层的围墙之上,围墙很高,一般人很难逃得出去,而且墙壁在阳光下发出隐隐的银光,她确信上面染了剧毒,如果自己想要爬墙逃走,或者有人带着她翻墙而过,定然是会中毒而死的,她脑中不断思考着江承远将她带到这里的目的,她的读心术只能读到他此刻的想法,至于其他的事,他不想她便不能知道,而且三天中她跟江承远接触也不多,偶尔见面也没能读到太多信息,看来只能靠自己猜测分析了。 寒天隐在一旁,看着并肩晒太阳的两人,怎么看怎么诡异,江承远打的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文锦绣绝对不安好心,可是她却什么都不做,这比做什么还要让他们警惕。 阳光有些热了起来,江承远伸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听说表妹这几日都在画画?” 文锦绣眸光微闪,唇边缓缓露出笑意:“表哥若是想看自然是可以的。”她说完朝珑烟看了一眼,珑烟刚准备去拿,就见江承远站了起来:“不必劳烦拿来了,我去看看表妹应该不会介意吧?” 文锦绣扬眉,随后也起身朝二楼走去,江承远朝左右看了一眼,他们刚刚离开之后立刻有人上前清除了所有痕迹,连带着他们待过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查然后清洗,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文锦绣太过于机敏,任何不可能的地方都有可能被她利用,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步子并不快的文锦绣将这一幕落入眼底,心头划过一抹冷笑,随后走进了琉璃阁,将画缸里几幅画好的画拿了出来,一一展开给江承远看。 江承远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坦荡地朝画上打量起来,她的画工并不精湛,只能算是细致,画上大部分都是山水,有一幅画着他们落脚的小院,从她的窗子能看到一楼低低的屋舍,还有几道围墙,以及远处茂密的树木。 他看着这些画,目光闪了闪,将那幅画着小院景色的画卷起来收起:“表妹画了这么多,送我一幅不介意吧?” 文锦绣眸光微冷,他小心到如此地步,哪怕自己只是画了小院的情况,他也不放心。 “表哥喜欢就送你了。”她的声音有了些冷意,江承远自然是察觉出来了,笑道:“这样,礼尚往来,既然表哥拿了你的,当然也要送你一幅。” 文锦绣扬眉看着他,声音淡漠:“不必了。” 然而江承远却没听她的话,目光落到她书桌上未画好的画上,画上依旧是这个小院的模样,只不过他收起来的那幅是从二楼的视角看过去的,她桌上这幅却是一楼的样子,他嘴角勾了勾,快步走到书桌后面,也不多犹豫,提笔便在那幅画上添了起来。 他的画工是文锦绣无法比拟的,落笔丝毫不见迟缓,面容沉静,双眸在提笔的那一刻便完全落到了画上,看似注意不到其余人的情况,但文锦绣可不敢掉以轻心,以江承远的能力,哪怕她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都会被他发现,现在他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但他毕竟是江家人,万一惹怒他,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概一个时辰的功夫,江承远慢慢收手,将手中的笔放到了笔洗之中,唇角微微勾起:“好了。” 一个时辰不长,但也不短,文锦绣早已坐在了椅子上,她可不会强行站着等他完成,珑烟始终不发一语立在一旁,桌案上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让人心神舒爽。 江承远将手里的画吹了吹,示意珑烟递给文锦绣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浇灭了香炉里的香:“表妹一个女孩子,还是少用香,万一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文锦绣嗤笑一声:“那只是寻常的薄荷叶,用来祛暑,表哥也这么小心。”这就是说他胆小如鼠了。 江承远却并未生气,朝文锦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那幅画,文锦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皱了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还有一丝怒意:“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那画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在下面晒太阳的景象,江承远的画工比她高,但如果用他本身的水平来画很容易让画面不和谐,所以他故意迁就了文锦绣的笔法,但那躺在椅子上的两人却画的极为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他面上恬淡的笑容,这幅画仿佛就出自一人之手,又仿佛是两人所画。 江承远满意地笑了笑:“作画自然要作心中所想,这幅画可是将我这小院的景色全画进去了,你难道不喜欢么?不喜欢我便收回去,只不过同样的画我只画一次。” 文锦绣一口气憋在喉间,她要画的就是整座院子的全貌,江承远身为这个院子的主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院子的布局了,他话里的意思也是告诉她,她如果不收下这幅画,那么想知道这院子的布局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是主人,随意改变一些布置很容易,而如果她没看错,这院子布置是按照奇门八卦阵法的,一旦改变一个地方,很有可能改变整个院子,他今日将它画了出来,也是一种保证,保证不会随意改变阵法。 他是逼她留下这幅画。 因为以她的性子,这幅画是一定会毁掉的。 文锦绣没说话,江承远低低笑了起来:“表妹留着好好学习吧,你的画工……实在太差了。” 文锦绣冷哼一声,脑中一直在思索江承远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江云赫的确派了人趁机将自己抓起来,但并不像江云海那样想要将自己关到别院,也不像江承远这样软禁,而是立刻将自己带回京城,这当然是江承远告诉她的,这么说来,江承远跟江云赫的打算并不一样。 江承远见她不说话,面上笑意缓缓收了起来,恰在此时一个青衣护卫走了过来,他眸子眯了眯,吩咐文锦绣妥善保存那幅画之后便走了出去,青衣护卫站在门边等他出来,见他出来后忙靠近几步:“公子,将军要查将军府二姨娘的事。” 江承远回身看了看那道隐约的影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低声道:“可查出什么了?” 青衣护卫摇摇头:“那位姨娘早已病逝,查出来的东西也是将军府对外的说辞,其余的却查不出来了。” 江承远蹙眉,手中的白玉扇一下一下敲击着手心,沉声道:“安排一个隐秘点的身份报给将军,务必要让他相信那位姨娘出身不凡。” 青衣护卫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道:“去查查当年见过那位姨娘的人,命人画出画像送回府中。” “是。”青衣护卫快速离开了,江承远看着手中的白玉扇子,眉头微微拧起,二姨娘孙氏是文锦绣和文沐宸的母亲,若她真的只是一个乡野女子,那么江云赫铁定是查不出什么异样的,但他现在明显怀疑了她的身份,如果不查出点什么他是不会放弃的,索性让他去查好了。 青衣护卫离开不一会儿,一个婢女便走了过来,低声朝他说了几句话,江承远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命人严密把守小院,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满月楼是坪洲最大的青楼,里面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却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事情,相反还被治理的很好。青楼这种地方向来混乱,这并不是说容易出事,而是来往的人十分混杂,在别的地方探听不到的消息,在青楼则最容易查到。 四皇子段祈烨带着两个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他身边的小厮福九,另一个是他的贴身侍卫陆峰,门口处一个老鸨打扮的女子见他们过来,立刻围了过来:“哟,几位爷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呀,姑娘们,快来接客,好好伺候伺候几位爷!” 随着她声音落下,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便扭着腰围了上来,身上的衣裳轻薄的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雪肤,浓浓的脂粉香气一阵阵涌到鼻孔,让几人都有些变了脸色。 段祈烨脸色黑成了锅底,虽说在京城爷见到过一些青楼的模样,但却不像满月楼这样招摇的,简直是一点女子的体面都没有了,他身为皇子,自然很少出现在这种地方,此时一见这些女子,恨不得立刻将她们踢开。 福九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是跟随段祈烨时间最长的小厮,自然比别的小厮胆子大一些,段祈烨黑着脸抽回袖子,福九忙将那些女子推开,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丢到老鸨怀里:“我们爷是来听曲的,你们都下去!” 老鸨愣了愣,随即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边说边将几人往楼上雅间领:“哎呦,原来是听曲儿啊,不得不说,今儿你们可是来对了,咱们满月楼的姑娘个个都是色艺双馨,春兰姑娘的曲儿唱的那叫一个醉人,夏荷姑娘的琵琶最是好,秋菊姑娘的筝弹的极其精妙,还有冬梅姑娘……”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小厮冷冷打断了,老鸨这才住了口,见几人都是面色不善,忙讪讪笑了笑:“那个,小女子丽娘,几位爷有吩咐就叫我。”她说着便想要从包间退出去,段祈烨朝身后的陆峰使了个眼色,陆峰一个闪身挡在门口,长剑刷地一声横在了丽娘脖子上。 “这这,爷,有话好好说啊,我只是个开青楼的,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几位爷饶命……”丽娘面色发白,声音颤抖不已,眼神闪烁不安,显然是被面前的变故吓到了。 段祈烨皱眉看了她一眼,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包间内,他四下查探了一番并无人偷听,这才冷声道:“在本公子面前还敢装?你们主子是谁,叫他出来见我。” 丽娘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委屈不已:“爷,奴家愿望啊,奴家只是个小小青楼的老板……啊!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峰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那白皙的脖颈间顿时被划破了一道伤口,段祈烨冷哼一声:“你一个弱女子,背后若是没有人如何能在坪洲这样的地方开青楼?还是这么大的青楼,这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做到的事情,让你主子出来,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丽娘面上闪了闪,惊惧之色顿时消散无踪,挥手打开了陆峰的剑,冷眼看着几人:“几位爷,你们若是来听曲儿或者找姑娘快活,丽娘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若是来找茬,哼,也不打听打听满月楼在这坪洲的名声!” 段祈烨瞳孔缩了缩,这三日他们将坪洲几乎跑遍了,对于皇帝下令找宝物的命令,他心中早就怀疑了,大漠当时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大漠大汗会想起来给他们送礼物?那根本不可能,再加上这些日子并未见到文锦绣出现,他断定皇帝要找的就是文锦绣,一个大活人失踪,连邱家在坪洲都找不到,所以这人一定有些势力,满月楼一看就是又靠山的样子,他们找到这里也不奇怪。 满月楼的名声他自然知道,虽然来往的人多而且杂,但却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更别提动武了,老鸨丽娘虽然是个女子,但支撑着偌大的青楼丝毫不吃力,他们若是在这里找事,丽娘是不会怕他们的,闹大了还会给他们安上一个欺压百姓的罪名,作为皇子,这样的名声断断要不得。 心念急转之下,段祈烨冷声道:“不管是什么地方,想必这几日坪洲的消息你们也知道,陛下丢失了国宝,正在全力追缴,所有人都必须配合调查,本公子之所以没有带军队过来直接搜查,是给你们满月楼面子,更是给你们背后的主子面子,若是不请他出来一见,那么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搜查,若是搜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丽娘眼眸暗了暗,她早就知道了这几人的身份,这些日子坪洲全力寻找宝物的事她也知道,毕竟皇帝也没有说出宝物的样子,万一他们随手拿一个充当宝物诬陷满月楼,他们虽然不怕这点小事,但总归会惹麻烦。 “是谁要见本公子。” 正当丽娘有些为难的时候,只听一道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就见一紫袍男子闲闲走了过来,头上带着一顶白玉冠,两侧垂着银色的丝带,绕过耳边,在底部缀着两颗东珠,丽娘愣了愣,连忙行礼:“公子。” 男子嗯了一声便走进了包间,包间内,段祈烨坐在正中,身后福九陆峰严阵以待,上下打量着进来的男子。 男子淡然地由他们打量,进去之后随意地坐到了段祈烨对面,丽娘极有眼色地关上了身后的门退到一边,段祈烨细细看着面前的男子,面容说不出多么惊艳,甚至可以说是平凡,但通体华贵的气质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像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一般,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慢悠悠品了一口,顿时便皱紧了眉头:“换一壶茶来。” 门外人低低应了一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人上前换了一壶茶,这壶茶一看就比之前的好了不知多少倍,茶香顿时萦绕了整间屋子,段祈烨脸色一下子黑了,还没开口说话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很好! 男子慢悠悠品茶,一点也不急着开口,段祈烨憋着一口气,他身为堂堂皇子,眼前这人不行礼不说,还敢这般对他无礼,他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那男子很快喝完了一壶茶,门外的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忙进来换了另一壶,而那男子却慢慢阖上了双眼,大有睡一觉的趋势,段祈烨皱起眉头,刚准备让福九叫醒他,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胸口的一口气顿时压了下去,含笑道:“一直听闻满月楼的染卿公子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眼前的男子正是满月楼幕后真正的老板,人称染卿公子。 染卿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含了几分笑意,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笑,很明显是因为段祈烨的态度,他倒了一杯茶,向段祈烨举了举:“承蒙殿下夸奖。” 段祈烨笑了笑,对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毕竟他们又没有故意掩盖身份,当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们来的目的,想必染卿公子也十分清楚,国宝失窃,整个坪洲都在全力寻找,敢问染卿公子可曾见过?” 染卿微微抬眉:“哦?” 段祈烨朝福九和陆峰看了一眼,二人会意走了出去,屋子中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他看着对面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很快消失不见,转而说起别的话题:“公子能在坪洲开青楼,应当是与邱家有些交情的吧?” 染卿没说话,心中划过冷笑。 段祈烨眯了眯眸子:“邱家在坪洲几乎就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若是这个地方没有强龙还好,可现在陛下留驻坪洲,邱家定然是要收敛一些的,若是邱家出了事,那么你这青楼岂不是开不下去了?” 染卿心中好笑不已,却还是满面淡然。 段祈烨喝了一杯茶,说道:“邱家跟永明侯江家是姻亲关系,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果江家倒了,邱家自然会被连累,公子与邱家有交情,这青楼还是在邱家的地盘上,借着邱家的势力开的,可想而知到时候你也会受到牵连,陛下的心思你恐怕不清楚,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染卿垂眸,段祈烨见状继续道:“染卿公子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染卿眸子动了动,段祈烨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帮着江家,可是据他所知他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跟太子一母同胞,太子跟江家可是不对付的,他却要帮着江家? 他看了段祈烨一眼,淡淡道:“为什么找我?”他只是个青楼老板,又能做什么呢? 段祈烨笑了笑:“染卿公子不仅仅是青楼老板吧,能让邱家这么放心在他们的地盘上开青楼,你与邱家或者江家的关系应该极为亲近,这么说来,你的势力定然也不小,找你自然是妥当的。” 染卿这才笑了起来,半晌点点头:“说的不错,邱家家主与我有些交情,可是我再有势力也不能去京城帮助江家吧,这么一来可能会给邱家带来杀身之祸。” 段祈烨眸子闪了闪,笑道:“那是自然,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染卿扬眉,示意他说下去,段祈烨看了他一眼,道:“只要你帮助除了文家的劲敌文锦绣,文家就会变成一盘散沙,自然不会对江家造成威胁,作为报酬,本殿下会保证你的青楼开的长长久久,绝不会有人动摇你的地位。” 染卿眼中划过冷芒,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们是想利用我除去你们的对手?”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四皇子与太子定然不和,起码是面和心不和,哪有随随便便就请一个外人帮忙剪去他哥哥的羽翼的?段祈烨是不是蠢,哪怕他想取代段祈煜,那也要等到天下大定之后,将他的价值完全榨干之后吧,听闻皇后对四皇子十分重视,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教过他吗? 事实上,皇后不光教过段祈烨,还几次三番叮嘱过文锦绣现在不能动,可是他完全将皇后的话抛到了脑子后面,因为文锦绣在大漠做的事让他忌惮了,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恐惧,他怕她的能力,她的手段,他毫不怀疑如果留着她帮助段祈煜,自己最后一定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才会这么急着除去她,原以为她会被江云海抓住,可惜却被她逃了,而且他们还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 “染卿公子,虽然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不是么?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以你的能力,难道还不能毫无痕迹地处理了这件事么?”段祈烨笑的极其恶毒:“她是江家是死敌,杀了她,江家人会感激你的,你要知道,江家的权力可比邱家大。”只不过最后都要回到皇帝手里罢了。 染卿嗤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么,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堂堂四皇子殿下居然拿她没有办法吗?你想杀她还会留到现在?” 段祈烨瞳孔缩了缩,他如果能杀了文锦绣早就自己动手了,只可惜刺杀不可能,段祈煜在她身边安排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下毒?呵呵,文锦绣毕竟是懂医术的,万一被她查出来,捉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这种事他不会做,再加上现在文锦绣失踪,他就算想趁着段祈煜不在动手都不行。 染卿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段祈烨皱眉,他不确定文锦绣是不是在满月楼,但别的地方都没有,文锦绣很可能就被人藏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抓了她,但是既然是在染卿公子的地盘上,他想找一个人岂不是很容易?只要找到人,一个弱女子,身边又没有了如幻,想杀她易如反掌。 他想的容易,却不想想,段祈煜怎么可能让文锦绣孤身一人?那些影卫再不济也不可能保护不了一个女子,刺杀一样行不通,至于下毒,他自己不行,难道染卿公子就能做到了吗?再说了,他怎么知道面前的染卿公子不是太子的人,故意保护文锦绣的呢? 染卿嗤笑不已,人人都说四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才智气度都与他最像,但那只是不明事实的人随后传的谣言,一旦与他们接触,立刻就会发现段祈煜远远甩段祈烨好几条街,段祈烨并不蠢,只不过心智不够成熟,如果他们的身份对调,他一定不会跟他说这么多,而是会拖住他自己查探文锦绣的下落,找到人之后要杀要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他慢慢站起身子:“我会查查这个女子的身份,如果是某些不能动的人,那么四皇子殿下,恕我不能从命。” 段祈烨见他准备离开,差点问出文锦绣是不是在满月楼这样的话,但他也知道如果他问了一定会惹怒眼前的男子,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很有压力,让他不由有些忌惮。 染卿离开后便上了三楼,三楼一间布置雅淡的房间内,一人正焦灼地等待着,见道那道紫色的身影忙迎了过去:“陛下已经开始怀疑邱家了,怎么办?” 染卿没说话,定定看着眼前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邱氏米粮布庄的掌管着邱训,邱氏上一代家主的第三子,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对于皇帝的心思也是能猜测几分的,皇帝现在明显不是要查出宝物的下落,这些日子都在逼着邱氏不断展示出自己的势力,他可以肯定皇帝是在打探邱氏的根基,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如果根基薄弱,皇帝想要除去他们便毫无忌惮,如果根基深厚,皇帝心中一定会有疙瘩,到时候江家犯一点小错都会将整个邱氏牵连进去。 “先不要慌,陛下只是在试探,他还不知道邱家的实力。”染卿微微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桌前:“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清理清理邱家,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都想办法抹去,还有背地里那些不该做的事都停了,若是被陛下抓住了把柄,现在不会有什么,但以后绝对会给邱家引来杀身之祸。” 邱训心中一寒,下意识道:“大公子……” 染卿眼眸迸射出寒光:“听我的一定没错,最近不要跟边疆还有京城通信,邱家是皇商,也只能是皇商,绝对不能参与到其他事情当中。” 邱训手心已经渗出了薄汗,他很快明白眼前男子的话,邱准身为一家之主,必须要应对皇帝,邱翟身为知府,来来往往也有很多人盯着,唯有他掌管邱氏米粮布庄,青楼之中也有生意,所以他来才不会惹人怀疑。 染卿站在窗前,盯着门口处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段祈烨要他杀了文锦绣,这到底是他的目的还是皇帝的呢?皇帝对每一个儿子都掌控有加,他会不知道段祈烨的想法?还是说他也存了利用别人杀掉文锦绣的心思?这个女人,十四岁的年纪就得罪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要她死,真是麻烦。 京城将军府,迎芳院中,赵敏兰看着手里的账本,涂了艳色蔻丹的手极快地书写着,桌子上还有几本账本,一旁的穗玲体贴地替她放上一杯热茶。 “真是气死人了,不就是一本破账么,至于这么宝贝么!” 门外传来一个丫头的抱怨声,穗玲皱了皱眉头,忙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丫头气鼓鼓地走了进来,一进院门便止不住地抱怨起来。 穗玲忙走了出去:“采芝,这是怎么了?” 叫采芝的丫头听到她这么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账本丢到院中的石桌上,气道:“还不是竹华斋那几个丫头,明明吩咐过了,侧夫人要看全府的账本,连老夫人房里的佟妈妈都将账本交了出来,偏偏秋妈妈和碧雨碧晴几人,说什么都不交。” 将军府的账本除了公账也就是整个府中的一本大账之外,每个院子都有一本小账本,记录着每个院子中主子下人的银两支出收入,每年都要对账,每个小院子的账都要跟大账核对,以确保是否有人记了假账,但这种事往年都是嫡夫人与老夫人一起做的,然而今年没有嫡夫人,老夫人又恹恹地不愿做这些事,便只有赵敏兰一人来做。 其实在文锦绣被封为县君,得了皇帝钦赐的揽华园之后,竹华斋的账除了老夫人之外便谁都不能看了,当然这也是老夫人要求的,当初是担心嫡夫人看到那些账本会对文锦绣不利,嫡夫人去世之后,老夫人也没有收回这条规定,但采芝不知道,而且她脾气又急,向来仗着身为赵敏兰身边的大丫头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旦有人忤逆她便要与人争个高下,其他人还好,碧雨自然是不忍她的脾气,索性将她赶出了竹华斋。 采芝越说越气:“穗玲姐姐你说,她们难道不是这府中的人?她们难道不领月钱?凭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穗玲眸子闪了闪,微微笑笑,伸手拿过石桌上的账本,柔声道:“竹华斋的主子是四小姐,四小姐身为郡主,规矩难免大,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咱们府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四小姐了,她的丫头自然是不一样的。” 采芝一听更生气了,原本还坐着,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四小姐又怎么了,在咱们夫人面前她依旧是晚辈,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现在将军府没有主母,还不定老爷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呢,过些日子咱们夫人做了主母,四小姐哪怕是郡主也得听嫡母的话!” 穗玲连忙止住了她的话,斥道:“没规矩,这样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么,让四小姐的人听到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四小姐四小姐,一天到晚都是四小姐,都是主子,怎么没见大小姐,五小姐闹出这么多事来!”采芝脾气本身就十分暴躁,听着穗玲的话心中越发生气,她却不想想,文锦红和文锦织几乎已经淡出了将军府众人的视线,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她们。 穗玲听她这么说,唇角慢慢勾了勾,随后露出一脸的忧愁:“这话在咱们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别看四小姐现在不在府中,可还有个大少爷呢,再说她的手段那么厉害,夫人在她面前都要让三分,你可别再惹了她的丫头,不然夫人都救不了你!” 采芝心中一跳,她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穗玲这般警告她,她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只是双眼还闪烁着怒意与不甘。 穗玲抱起账本,似是感叹道:“可惜咱们都是小小奴婢,主子说的话就得听着,如果有一天能摆脱了奴婢的身份……唉,说这些做什么,我先把这些账本抱回去,今儿大少爷在府中,兴许你去求求他,竹华斋的丫头们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的。” 采芝叹了口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转而朝着寒柏院走去。 ------题外话------ 宝贝儿们新年快乐呀呀呀~ 第一百五十章 棋局对垒 寒柏院,文沐宸刚刚收了手里的剑,医老又教了他一套剑法,所用的剑也根据他的身体状况换成了轻薄的软剑,拿在手里十分轻巧,加上医老的提点,他很快便学会了这套剑法,每日都会练习。 “少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套剑法。”云松将手里准备好的毛巾递过去,吩咐人将准备好的凉茶拿上来,天气炎热,喝些凉茶可以解暑。 文沐宸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接过云松递来的凉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到那白瓷茶壶上,不由笑了起来:“这茶壶不像是咱们府里的东西。” 云松点点头:“这是郡主命人送来的,郡主亲手熬的凉茶,怕少爷中暑。”说完促狭地看着文沐宸:“郡主对少爷可真是好,少爷可算是有个知疼知热的人了。” 文沐宸食指微屈敲了敲云松的脑袋:“越发大胆了。” 云松嘿嘿笑了两声,他跟随文沐宸的时间最久,胆子自然大些,看着文沐宸喝完了茶,忙上前接过茶杯:“少爷歇歇吧,现在天热。” 文沐宸点点头坐到了长廊下,忽而想到什么,看向云松:“刚刚竹华斋闹出事了?” 云松愣了愣,点点头:“是,听说是账本的事。” 文沐宸眸子微微眯了眯,随即冷笑一声,现在府里对文锦绣的传言他可是清楚的很,他们离开不过一个月,府中已经出了许多对文锦绣不利的言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只不过赵敏兰怎么说都是长辈,又是后宅妇人,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好参与其中,但若是她想要对妹妹不利,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看了云松一眼:“派人去竹华斋走一趟,交代秋妈妈,竹华斋的账本只有老夫人能看。” 云松忙点头走了出去,文沐宸眼眸微冷,转眼却看到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眉头微皱:“什么人?” 采芝听了穗玲的话,刚到寒柏院便看到文沐宸温和笑着的模样,顿时忘记了动作,傻傻地看着那张温润的脸,猛然听他开口叫自己,她心中忽然一突,忙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上前道:“见过大少爷,奴婢是侧夫人院子里的丫头,侧夫人要核对府中的账本,奴婢……” 她说着慢慢抬起头,却见文沐宸正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白皙如玉的手指慢慢拂过额头,她脑中忽然浮现出穗玲的话,若是有朝一日脱了奴婢的身份…… 文沐宸见她说着说着便停了话头,不由蹙眉:“何事?” 采芝忙上前一步,掏出自己袖子里的手帕:“大少爷擦擦汗吧。” 文沐宸眉头皱的更紧,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先前一听她是赵敏兰院子里的人就有了几分不喜,此时见她不知身分将贴身的帕子往自己跟前凑,心中更是对她厌恶起来:“你究竟有什么事?” 采芝被他忽然变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脸腾地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道:“回大少爷,侧夫人命奴婢收账本。” “寒柏院的账本已经交到夫人那里了。”文沐宸淡淡道,寒柏院的婢女极有眼色地递了一块干净的毛巾,他轻轻擦了擦额头,眼眸没在采芝身上停留一分。 采芝头垂的更低,她自然知道寒柏院的账本交了,只不过想要多在这里待一会儿罢了,听了文沐宸的话忙道:“不是寒柏院的账本,奴婢是想请大少爷帮忙拿一下竹华斋的账本,奴婢去收账本的时候被碧雨姐姐赶了出来,不得已才请大少爷帮忙。” 文沐宸冷笑一声,采芝心头一跳:“大少爷恕罪,奴婢实在害怕碧雨姐姐,可若是拿不到账本,侧夫人知道后定然会惩罚奴婢的。” 文沐宸面色更加冷漠,采芝话里说害怕碧雨,实际上是暗指文锦绣的下人仗势胡作非为,在寒柏院就敢这么说,在别的地方还不定怎么诋毁自己妹妹的名声,自己身边还有寒柏院的下人,若是日后从这个院子传出对文锦绣不利的话,或多或少会被人误会他们兄妹的感情,积少成多,假的也会成了真的,有了隔阂就不好了。 他将手中的毛巾丢到一旁的石桌上,冷声道:“夫人向来对待下人温和,怎么会因为一本账本就处罚你,你这岂非是说夫人对待下人严苛?诋毁主子,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他当然不能说她诋毁文锦绣,毕竟采芝没有说文锦绣如何,但赵敏兰身为侧夫人,采芝的话实则是抱怨她,他当然有资格说教两句。 采芝吓了一跳,她光顾着在文沐宸眼前说文锦绣不对,却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文沐宸可是文锦绣的亲哥哥,他怎么可能看着她受委屈,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 想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少爷饶命,奴婢知错。” 文沐宸冷哼一声:“你身为将军府的下人,却对府中主子存有不满,这样的奴才怎么还能留在将军府?来人,去禀告老夫人,将这大胆的丫头打几板子赶出府去!” 采芝完全吓到了,向来听人说文沐宸脾气温润,却不想竟然二话不说就要将她赶出去,她在将军府得罪了那么多人,万一被赶出去没了赵敏兰这个依靠,那些人一定会找她报仇的,她面色刷白:“不,大少爷恕罪,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边说边不住地磕头,众人看到这一幕,有些人明白文沐宸是为这她诋毁文锦绣生气,有些离得远的只当是采芝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惹怒了大少爷,毕竟文沐宸很少这样发怒,加上刚刚采芝递帕子的举动,众人面色都是一变,有些将军府的老人看采芝的目光都变了。 文沐宸静静看着采芝磕头,既不说停也不说让她起来,采芝眼前已经有些发晕了,文沐宸这才止住了她磕头的动作,慢慢站起身:“身为奴婢就记住自己的身份,妄议主子是大罪,今日暂且放过你,若是再有下次,本少爷就算一剑割了你的脖子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采芝额上直冒冷汗,连声道不敢,文沐宸挥了挥手,她这才赶忙起身离开了。 “少爷,采芝是侧夫人身边的丫头……”文沐宸身边的大丫头银霜面露担忧,文沐宸微微垂眸,道:“你去把这件事报给老夫人,就说我处置了一个乱嚼舌根的丫头。” 银霜应了一声去了,文沐宸目光在院子里扫了扫,冷声道:“主子就是主子,若是我听到你们学着别人在背后嚼舌根,仔细着自己的脑袋!” 众人吓了一跳,忙点头应了。 迎芳院,采芝额头带血走进院子,面色刷白,穗玲看了一眼,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赵敏兰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来,看到采芝的模样先是一惊,继而怒道:“这是怎么回事?”采芝头上的伤一看就是磕头磕的,现在自己掌权,老夫人不管事,文凛也不多插手后宅事,将军府有谁敢让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受这等委屈? 采芝一听这话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夫人,求夫人替奴婢做主啊!” 她说着将寒柏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没说自己自作主张递帕子的事,连带着文沐宸说她诋毁赵敏兰也略过了,只说文沐宸看不过眼她不服四小姐的丫头所以教训了她,末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夫人好歹是四小姐的长辈,哪有让长辈的丫头让着晚辈丫头的道理,大少爷也太过于偏袒了。” 长辈的丫头在晚辈丫头面前矮了一截,就是这个长辈低了晚辈一头,原本她以为这么说,赵敏兰定然会站在她这边,不想她却突然变了脸色:“住嘴,大少爷也是你能议论的?” 她很清楚文沐宸的地位,将军府唯一的男丁,又占着个嫡子的名分,更是与苏青筝有了婚姻之约,别说他只是让采芝磕了几个头,哪怕要了她的命,老夫人和文凛都不会说一句,采芝也是蠢,当着文沐宸的面就敢编排文锦绣,文沐宸当然不会放过她。 采芝被她一喝有些不知所措,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抽泣,赵敏兰皱起眉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件事就此揭过,再也不要提了,以后好好做事,没事不要跟竹华斋和寒柏院起冲突。” 文沐宸处置她身边的大丫头也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做诋毁文锦绣的事,她虽然不怕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府中对于她的诋毁已经不少了,少说几句也没什么。 采芝明显有些不甘心,但还想说什么却被穗玲一个眼神止住了,只得不甘不愿地下去养伤了,她离开后,穗玲皱了皱眉:“夫人,难道就任由大少爷这样落咱们脸面?” 赵敏兰冷笑一声:“他是为着他妹妹,这件事先压下,不过是一个丫头的事,算不得什么。”她说完仿佛又想到什么,红唇微微勾起:“一会儿老爷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没胃口。” 穗玲眼眸闪了闪,很快明白了过来:“是。” 采芝回到房间,越想越是委屈,不由哭出声来,不多时,穗玲便拿着一瓶药膏走了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你也别难过,谁不知道四小姐就是大少爷的心头肉?” 采芝擦擦眼泪坐起来,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哭,穗玲眼眸转了转,亲自挑了一点药膏给她涂上:“咱们大少爷脾气也算和善的,从没见他跟谁红过脸,你也别怕,横竖有夫人呢,大少爷还是给夫人几分面子的。” 她说着又像是感叹一般:“唉,伤的倒是不重,大少爷从没有过丫头,不知道怜香惜玉,这般对你惩罚也不算重。”她这话说的不假,文沐宸如果按照军中的惩罚处置采芝,她现在半条命都丢了。 采芝心中一顿,也明白穗玲的话不假,只是她的注意力却放到了那句“大少爷从没有过丫头”,这丫头可不是指的寻常伺候的婢女,而是通房丫头,官宦子弟一般过了十四就会给安排,文沐宸已经十七岁了,按理说应当是有的,只是他常年在军中,回来又在兵营任职,嫡夫人也没有多重视这件事,所以便没有安排,如今定下了与苏青筝的婚事,婚事之前应当要安排通房丫头的…… 她脑海中顿时浮现起文沐宸擦汗的一幕,脸顿时红了起来,穗玲看到她面色变化,嘴角微微扯了扯,随即恢复了平静。 邱家主宅,邱准听了邱训带回来的消息,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命人将邱氏大大小小的生意都排查一遍,果然查出了一些漏洞,这些漏洞放在平时也不过是牟利不当罢了,但如果皇帝有心要挑出邱家的错误,这就很有可能变成搜刮民脂民膏,仗势欺人,如果再有百姓叫屈,邱家的皇商之路也就到头了。 “老爷,大姑爷传信过来了!” 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邱准愣了愣,半晌才想起来这所谓的大姑爷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邱婉欣的丈夫,江承远的父亲——征西将军江云赫。 他有些奇怪,江云赫很少会跟他们联系,再加上上一代家主已经去世,他只不过是他的大舅兄,若说江家与邱家的生意来往,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些事江云赫很少会插手,现在皇帝正在坪洲待着,他却在这个时候送信过来,难道有什么别的目的? 接过小厮手中的信,邱准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老爷,信中说了什么?”李氏见他皱眉,面上也露出几分担忧。 邱准摇摇头:“大妹夫只说了些寻常话,还有一封是给陛下的请安信。” 他话音一落,李氏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给皇帝的请安信偏偏送到他们手上,这是什么道理?明知皇帝就在他们身边监视着他们还这般明目张胆,江云赫这是在威胁他们要站到江家那边去吗? 李氏皱眉:“都是一家子,何必做的这么绝情,咱们邱家也不是小门小户,难不成要跟着江家一起倒霉?” 邱准脸色一沉:“说什么呢!也不怕晦气。”有些话他没有跟李氏说起,虽然现在的情况看似皇帝对江家起了疑心,已经有了铲除江家的想法,但江家未必会输,只是他也看得清楚,江家现在虽然势力大,羽翼却并未丰满,若是再来个十年八年,或许真能把大月的江山砍下一半儿来,至于现在,不说有七八分把握,三四分还是有的,生意人,从来不会把宝物全部压到任何一方。 李氏眸子闪了闪,她可不是那些贵族世家的内宅妇人,商人不像官宦子弟那样重视这些,打理家业处理生意,她可都是邱准的得力助手,此时听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脑中很快转了转,试探道:“老爷,难不成您还有别的打算?” 邱准眯了眯眸子,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他的书房,平常把守最是严密,有些话说说也无妨,何况他素来知道李氏的聪明,她既然猜出来了,也就不打算瞒着她:“江家跟咱们家毕竟是姻亲,如果以后他们落败了,那可是株连九族,到时候咱们逃不逃的过只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咱们家大业大,陛下肯放弃这块肥肉么?” 李氏心头一凛,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她很清楚邱准的话说的是真的,依照皇帝多疑的性子,连儿子都会算计,又怎么甘心看到如此庞大的邱氏呢?这几日她也在悄然观察着,皇帝下令找宝物,但是几位皇子都没有多么紧张的样子,再加上大漠的事情也慢慢传到了坪洲,她可以确定皇帝所谓的寻宝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邱准见她面色变换,又道:“可万一江家成了,依照大妹妹,江云赫不会对咱们怎么样,江家的孩子都养在大妹妹膝下,对她比对亲生母亲还要亲,自然也不会动咱们,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咱们还要多做打算。”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了,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再多说也没有必要,李氏是他的妻子,更是邱家产业的掌家夫人,如果不跟他一条心,邱家的结局一定不会好,所以他将这些都告诉了她。 李氏果然不再像之前一样针对江家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老爷说的有些道理,陛下是猛虎,江家也是头雄狮,二者相争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咱们身上肩负着邱家上百条人命,需得寻个万全的法子。” 江家与皇家的争斗虽然还没有摆上明面,但他们都知道很快了,从皇帝命谢威代替江云赫的那一刻,眼前的局势就在不住地加快,加上其他家族的推波助澜,相信不久之后必有大动荡,邱氏就像一块肥肉,二者相争的时候不会怎样,一旦有一方胜利,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拆吞入腹。 坪洲百里之外一处山谷,鸟语花香,十分安静,七月的天气,整座山谷中都弥漫着炽热的气息,本应该是蝉鸣声声,山谷却出奇的安静,入口处有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大字——邺云谷。 正午时分,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邺云谷不像其他山谷那样凉爽,整座山谷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蒸笼,只要进去后背便立刻被汗水打湿,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进入,偶尔几只飞鸟想要飞进山谷,还没有飞过石碑,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骤然落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 一道紫色的人影由远及近飞身而来,脚尖在树枝与山石之间轻轻点了几下,整个人便如一只轻盈的鸟儿一般闪进了山谷之中,在他进去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慢慢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默默记下了刚刚那人落脚的地方,闪身离开了山谷。 琉璃阁,文锦绣慢慢翻看着书桌上的书,身边站着一个蓝衣婢女,乃是江承远新指派给她的,名叫绯烟。 窗子外响起一阵蝉鸣,绯烟微微蹙眉,刚准备走过去将那些讨人厌的蝉赶走,却见文锦绣慢慢站起身子,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到窗边细细听着蝉鸣,双眸微闭,神情淡然。 绯烟心中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一个婢女,主子的事不是她能管的,文锦绣闭着眼,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一般,淡淡道:“好奇为什么我想要听这蝉鸣?” 绯烟没说话,心头却是警惕起来,毕竟文锦绣这些日子太平静了,没有问过外界任何消息,也没有表现过对任何事物的喜爱之意,如今却乍然对这烦人的蝉起了兴趣,由不得她不多想。 文锦绣闭着双眼,慢条斯理道:“因为这蝉鸣就是外界人与我传递消息的手段,我啊,听得懂蝉鸣,借着外面乱叫的蝉传递消息,你如果想阻断就去吧。” 绯烟愣住了,自己怀疑是一回事,对方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若是文锦绣编出其他的理由,比如无聊,比如情趣,她都会怀疑,可是她这样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倒让她心中泛起了嘀咕,而且她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能真的去赶那些蝉。 文锦绣慢慢睁开眼,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回身朝书桌旁走去,自顾自收起了桌上的书,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一个翠玉棋盘:“会不会下棋?” 绯烟心中还在思考着蝉鸣的问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文锦绣已经摆好了棋盘,手中捏着一颗白玉棋子,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奴婢……不会。” 文锦绣毫不意外他的反应,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在棋盘上摆了起来,这是江承远特意找来的,棋盘是上好的翠玉,棋子则是用了白玉与黑曜石,很是精美,她手里捏着棋子,边走边感叹:“真是可惜了,不过你难道不怕我借着下棋做些什么?表哥对我看得这么紧,我可真是无聊的很,万一下棋的时候我摆出个什么阵法,又万一用某种方法传递出去,你说他会处置我还是处置你?” 绯烟后背一寒,江承远让她过来只说给文锦绣做婢女,但她见这几日的情况,江承远对文锦绣的监视可谓是十分严密,她出了琉璃阁之后,每一处走过的地方都被他命人仔细清理过,为的就是怕她故意留下什么痕迹让人发现,虽然每次都没发现她做了什么,但他还是很小心,由此可见他对于眼前这个女子的忌惮,虽然她被困在这小小房间内,外面还有重重守卫,但她毫不怀疑她能有别的手段对外传消息,如果真让她成功了…… 文锦绣没有抬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手指摆动棋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自顾自道:“表哥叫你来做我的婢女,只是说说吧,你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婢女,不如今晚就跟他提起换一个,从我来到这里,他还没有拒绝过我的要求,只是一个婢女而已,不过你让我不舒服,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绯烟心一沉,这算什么?利诱不成便威逼么?她抬头看着文锦绣独自下棋的侧影,心中一冷,刚刚对她的怀疑忌惮顿时被抛到了脑后,不就是一个弱女子么?被困在这里能做出什么事来?要有手段逃脱早就逃了,还用等到现在?她话里话外都是要自己陪她下棋,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想在下棋的时候对自己做些什么,文锦绣身边的影卫虽然被阵法拦在了外面,但若是里应外合,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逃脱,所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是最明智的选择。 文锦绣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慢低下头下棋,似乎她陪不陪她都没有什么影响,棋盘上很快出现两军对垒的局势,黑白棋各占一半。 她眉头慢慢皱起,黑棋表面上占了下风,但后方力量不可小觑,白棋向前进攻,后方却给敌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如果这个时候黑棋转向白棋后方……她纤细的手指捏过一颗黑子向白子空虚的后方而去,手却忽然一顿,如果黑子这样进攻,那么白子要如何防守呢?看起来可用的力量都在前方了。 绯烟见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着痕迹靠近了几步,双目朝棋盘上扫去,然而文锦绣却是直接将那枚黑子又收了回去,她不免有些疑惑,明明黑子只要攻其后方,白子必定要回头去救,黑子不就赢了么?为什么文锦绣却将棋子收了回去? 文锦绣一颗颗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到棋盒里,脑中回想着刚刚的棋局,那盘棋,看似黑子攻击白子后方便可赢得胜利,但细想之下并非如此,因为白子走的棋局并非是孤注一掷,后方力量虽然薄弱,但却极为灵活,只要黑子进攻后方,无论是包抄迂回还是釜底抽薪都可以,再说了,后方与后方的战斗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江承远回来,见到的就是文锦绣慢悠悠收拾棋子的模样,他进门的步子微微顿了顿,这些日子她越发的安静了,每天做的事就是看书,下棋,作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有时候她甚至可以独自坐在书桌前一整天,若说她在谋划什么,可她只是在看书,若说什么都没做,他心中又隐隐有预感,她不会这么平静。 文锦绣没抬头:“表哥回来了,站门口做什么,难道是知道我有事要请表哥做主,所以不敢进来了?” 江承远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这话就是奚落他有事没事就往她屋子里跑,虽然他是怕她做出什么才对她防范如此严密,但她毕竟是个女子,男女有别,他这样贸贸然往人家房间闯确实不合适。 只是他的尴尬也就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一副笑容,推开门走了进来:“表妹又在下棋了?”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棋也已经收好了,她慢慢起身要将棋盘放回原处,江承远却上前拦住了,宽大的手掌托住了文锦绣手中的棋盘,二人隔着棋盘相对而立:“表妹最近安静的过分啊。” 文锦绣挑眉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之中却在告诉他,她不安静能做什么? 江承远自然是读懂了那眼神中的含意,清咳几声松了手中的棋盘:“我是为你好,你不必担心,过几日等我把坪洲的事处理好便亲自护送你回京如何?正好跟君竹喝两杯。” 文锦绣没说话,外人听了这话还以为他跟他们兄妹的感情多么要好,然而对于这个捉摸不透的表哥,她可是第一次打交道,而且以前也从来没听哥哥说起过,她断定文沐宸不认识他,否则一定会提醒她小心这个人的,可江承远是什么人?她确定他说出就一定会去做的,他们文家还是少跟他有联系比较好,否则以皇帝多疑的性格,还不定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她冷冷一笑:“不劳表哥费心,回京的事我自有打算。” 她原本想把棋盘放回原处,然而江承远挡在她面前,使得她前进的路被堵了,索性就退了两步,将棋盘放在桌子上,慢悠悠坐下,看着绯烟:“既然表哥回来了,就请表哥为锦绣做主,换个婢女吧。” 江承远和绯烟都是一怔,绯烟带了几分不可思议,她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的,不过……她看了一眼江承远,她是江承远亲自挑出来的,文锦绣要换了自己就是落了他的脸面,他应当是不会同意的吧? 江承远眉心抖动了一下:“为什么?” 文锦绣淡淡一笑:“表哥是拿我当表妹还是犯人?表哥若是为了保护表妹,不许表妹出这个院子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何必要派个丫头来,说是做婢女,可却是时时刻刻监视着我,这是何道理?” 江承远一头雾水:“表妹此话怎讲?” 文锦绣立刻收了面上的笑容,十分委屈一般:“你不让我出去,也不让人陪我说话,我什么都做不了,迟早要憋出病,好不容易想要跟你的人下棋,她竟然拒绝,还说不会下棋,可是表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应该配得上表哥的身份,怎么可能不会下棋?” 江承远眼角狠狠一抽,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不是文锦绣…… 因为文锦绣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表情,像是一个急于告状的孩子,连带着夸了他一句又损了一句,话里的意思分明将绯烟当成了他的通房丫头,又说她配不上他的身份,直接将两个人都损了一通,可是他却不能斥责她,否则就证明了他跟绯烟关系不寻常,他也不能不开口,这样会被当作默认,门外守着无数暗卫,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别人误会。 绯烟更是心中震惊,原本以为文锦绣是个娴然安静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变脸这样快,上一秒还淡淡浅笑,下一刻就换了一副悲愤的模样,想到下午她威胁自己的话,她面色也沉了下来,跪倒在地:“公子,奴婢确实不会下棋,郡主威逼奴婢与她下棋,这岂不是为难奴婢?奴婢是您亲自挑选的人,若是公子要罚,奴婢绝没有怨言。” 这就是在跟江承远抱怨文锦绣为难她,又提到了她是江承远亲自选出的人,就是告诉文锦绣她可是公子的心腹,叫她斟酌着办,文锦绣眸子微微眯了眯,心头划过冷笑,不会下棋能看得出自己摆的棋局?能知道黑子如何走可以击退白子?绯烟的心理活动她早就知道了,她还在撒谎。 江承远漠然看着跪倒在地的绯烟,身为主子,他自然知道绯烟会不会下棋,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见她眉头微挑,眼中含着几分挑衅之意,唇角慢慢绽出一抹笑容,知道她是看出绯烟撒谎了,也明白她是憋不住了想找些趣儿,但这么幼稚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转向跪着的绯烟:“既然你知错了,就去受罚吧,念在你主动认错,受二道惩罚。” 绯烟面色一白,但看到江承远一脸的漠然,她心头一冷,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是。” 文锦绣眼中的挑衅慢慢收起,又恢复了一脸的淡然,江承远训练的暗卫不是江家那些看似厉害的纸老虎,甚至可以与段祈煜的影卫相较,当然惩罚也十分严厉,一共七道惩罚,第一道是最简单的鞭刑,虽然简单,但给人造成的伤害也是巨大的,那鞭子是采自悬崖峭壁上最为坚韧的藤条,用药水浸泡成紫红色,用这鞭子打伤的鞭痕几天几夜都不会好,每一鞭都会打下极重的内伤。 二道惩罚则是银针刺穴,一千八百根银针朝全身穴位刺去,痛苦如同蚂蚁啃食全身,受了这样的惩罚相当于去掉半条命,筋脉都会受很严重的伤,文锦绣心中冷笑,江承远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下了这个命令,所以绯烟那两道惩罚是必然要实打实地受着了,一个婢女也敢对自己不敬,既然忘记了身份,她就帮她认清自己的地位。 江承远看着文锦绣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淡淡笑了起来:“表妹对这个惩罚可满意?” 文锦绣微微勾唇:“表哥处置公平,表妹自然是满意的。” 江承远嗤笑一声,慢悠悠走到窗边,窗外已经是傍晚的天色了,他背对着文锦绣,声音像是从远处漂浮而来:“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都会帮你,但若是不自量力想要挑战我的耐心,表妹,我会拉你一起下地狱的。” 文锦绣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一片淡然:“既然表哥这么说了,表妹也有一句同样的话,若是表哥踩了我的底线,我也会毫不犹豫推你下地狱的。” 推他下地狱?江承远手指微微颤了颤,唇角微微翘了翘,眼中划过一抹悲凉,只是背对着文锦绣,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很快便见那人转回身看着她,傍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在他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记着你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要亲手推我下地狱,否则我可是会拉上你的。” 说完不等文锦绣反应,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棋盒摆上棋子:“对弈一盘如何?” ------题外话------ 啦啦啦,新年快乐宝贝儿们!阿醉有满满的爱要送给你们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惹上麻烦 将军府,文凛刚回到府中便听下人禀报赵敏兰身体不适,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朝着迎芳院走去,一到院子门口便看到丫头们都垂首屏息站在外面,他不由蹙眉:“夫人身体不适,怎么都不进去伺候?” 穗玲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回将军,夫人生了大气,不许奴婢们进去。” 文凛眉头皱的更深,赵敏兰一向温婉,从没有过把下人都赶出来的情况,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想着,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赵敏兰恹恹地躺在榻上,见他进来先是一喜,继而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她的情绪变化自然没有逃过文凛的眼睛,他刚刚还有些沉闷的心情一下子轻快许多,走上前道:“兰儿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他说着伸手去拉赵敏兰的胳膊,赵敏兰顺着他的手坐起来,却像闹别扭一般将胳膊抽了回来,背过身去不理他。 文凛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原本因为后宅的事让他有些心烦,此时见她这小女儿的姿态不由笑了起来:“兰儿若是受了委屈,便跟为夫说说,我定然替你做主。” 赵敏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老爷可别说这话,兰儿在这府中是越发没地位了,连个丫头都敢摆脸色,老爷可别为了兰儿这轻贱之人得罪别人。” 文凛听她话里有话,不由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倒不知,这府中有谁敢给你脸色?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该乱棍打死。” 赵敏兰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将采芝去拿账本却被碧雨赶出来的事说了出来,她定然不会先说文沐宸的错处,因为她很清楚文沐宸的地位,但是碧雨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虽然是文锦绣的丫头,但文凛对文锦绣早有不满,因为这个女儿太强势,已经完全盖过了他这个父亲的光芒。 在文凛心里,女儿的作用就是为家族牟利,文锦绣可以优秀,但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旦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对她的耐心就会完全丧失,更别提文锦绣身后还有太子,这直接威胁到他的地位,她是郡主,他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但碧雨只是一个丫头,完全拿她开刀。 文凛面色一沉,对外道:“碧雨以下犯上,传我的命令,打三十大板赶出去!” 赵敏兰唇角微微勾了勾,碧雨可是文锦绣身边的一把手,趁着主子不在把她身边的大丫头发作了,等文锦绣回来一定不肯罢休,到时候可有的是好戏。 但她现在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目的,面上带出几分委屈,几分善解人意:“老爷,碧雨毕竟是锦绣身边的大丫头,脾气又直,向来都是这样的,我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不要为了我伤了你们的父女情分。” 文凛原本只是一时冲动,此时听她一说,话里话外都是说文锦绣压他一头,他不能发作她的丫头,这么一想,他原本三分怒气也升到了七八分:“向来如此?我倒不知,将军府什么时候能容得下这种丫头,今天不将她赶出去,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赵敏兰心头冷笑一声,几句话的功夫,文凛便从替她发作了碧雨出气变成了为了将军府主动发作碧雨,到时候闹起来可没她什么事,毕竟她可是劝过的,文凛盛怒之下不听,那她就没办法了。 她轻轻拉过文凛的袖子:“老爷何必如此动怒,碧雨不懂事也是锦绣太惯着了,没想到一个账本也能惹出这么多麻烦来,其实说到底也是我的身份不够,才会让老爷这般为难。” 文凛眸光闪了闪,赵敏兰身为侧夫人,看账本的事交给她的确是难以服众,想到赵敏兰进府以来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比当初的嫡夫人不差分毫,伺候他十分妥当,对待子女也十分尽心,他早有了扶正的想法。此时的文凛完全没有将赵敏兰针对文锦绣的事考虑进去,在他看来,文锦绣就该受到教训,至于其他的女儿,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怎么会在意?他只是下意识在为扶正赵敏兰找借口罢了。 他低头看着赵敏兰:“你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别再说什么身份不够的话,赵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等过些日子得了空,我就去回了老夫人。” 他没有说回老夫人什么,但赵敏兰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她心下暗喜,这么久了她不就是为了嫡夫人的位置么?如今文凛好不容易松口了,老夫人是自己的姨母,难道还会不向着自己? 她微微低下头,掩去了眸子里的冷芒,刚准备说话,却见穗玲走了进来:“老爷,夫人,碧雨被大少爷的人带走了。” 文沐宸处置采芝的事狠狠落了赵敏兰的脸面,她正愁没机会发落他呢,此时一听这话,不由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老爷才刚刚下了命令……” 文凛眼中腾地冒出火来:“怎么回事,说!”他刚刚下了命令,文沐宸就把人带走了,将军府可还是他做主的! 穗玲忙道:“回老爷的话,大少爷听说老爷要处罚碧雨,当即便命人将碧雨带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正生气呢!” 赵敏兰心里一个咯噔,老夫人可是最疼文锦绣的,有她护着,碧雨是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只是这么就算完了吗?也太小看她了!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琉璃阁里也渐渐暗了下来,然而江承远和文锦绣二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整间屋子静的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绯烟早已下去接受惩罚,珑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默默地退在一边。 “表妹棋艺倒是很精妙。”江承远手指捏着一颗黑棋玩转几下落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文锦绣慢慢捏起一颗棋子:“表哥也不差。” 江承远嗤笑一声:“我的棋艺可是比不得太子殿下的。” 他说着将手中的棋子随意丢到了棋盘上,文锦绣手指顿了顿,她的棋艺是段祈煜一手教出来的,前世的时候,嫡夫人根本不理会自己,更别提会找教养妈妈教导她这些,入宫之后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被宫女太监们嘲笑了很久,后来还是段祈煜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教她琴棋书画,她下棋的手法自然跟他像,只是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她下棋的心境手法都有了变化,江承远竟一眼看了出来。 江承远见她面色淡然,唇角微微勾起:“表妹的棋艺与太子的异曲同工,可是据我所知,你与太子并无太大交集,那么他又是怎么教你下棋的呢?” 文锦绣慢悠悠落棋:“表哥为什么怀疑我的棋艺是太子教的呢?” 江承远又捏起一颗棋子,却并未落下,而是细细看了看:“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很多事只要我想查是不可能查不出来的,你与江家的恩怨瞒不过我。” 文锦绣微微扬眉:“我没有打算瞒着任何人。” 她对付江家,但却不是故意找事,每一次都是江家主动对上来,从她重生睁开眼的时候便开始了争斗,嫡夫人敢命人给她下依兰香,她若是忍了这口气,绝对会被她们踩在脚底下,所以她反击了,然而嫡夫人却一次又一次挑衅,她反抗有什么不对?至于江云骁,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替他姐姐讨回公道,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江承远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吃掉了文锦绣一颗白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之前十几年你一直都很少出现在人前,是不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或者说你与太子早就相识,故意帮着他对付江家?江家怎么算也是你的外祖,况且你记在姑姑名下,对外还是永明侯外孙女的身份,为什么要放弃这个身份,同室操戈呢?” 文锦绣嗤笑一声,嘲讽地看着他:“表哥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与哥哥虽然记着个嫡子嫡女的名分,可在府里过的日子却连一个庶女都不如,永明侯外孙女?呵呵,表哥难道觉得有了这层关系,日后侯爷就会给我三分薄面吗?” 江承远听着她的话,久久没有说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从小在边疆长大,最是清楚永明侯的性格,文锦绣一个假嫡女,又是乡野女子所生,占了一个嫡女的名分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若是文锦绣还如以前那般懦弱,他是绝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的。 他慢慢摩挲着棋子的边缘,沉声道:“因为这个你才决定与太子联手对付江家么?姑姑的死也是你动的手脚?” “你错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从来只看到我如何对付母亲,对付江家,却不去查证我为何这么做,或许你查出来之后也会觉得他们做的对吧。”文锦绣声音慢慢变得淡漠:“当然,我也没打算你能理解我。” 江承远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对面的女子,神色不明,她就那么坦然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阴谋被拆穿的无措,问心无愧一般,想起自己查到的消息,他查到的比江云赫等人更细致,文锦绣这么多年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他清楚,这些日子对她的观察更让他惊讶,被嫡母打压十几年的女子,画出的画却不显小气,棋艺还如此精通,他甚至都怀疑她被嫡母打压的事是不是真的了。 文锦绣没说话任他打量,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重生一世才会了这些东西。 江承远眉头越拧越紧,随后慢慢松开:“如果我说,江文两家恩怨一笔勾销,此后江家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你可会停手?” 他知道文锦绣背后在做什么,他们要的不是江家的低头,而是要连根拔起整个江家,江承远很聪明,看得很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才是推动一切的那只手,如果她肯罢手,皇帝想要对付江家绝对要难上不止一倍。 文锦绣扬眉:“表哥能保证江家所有人都停手么?” 江承远顿了顿,文锦绣笑了笑:“表哥想要化干戈为玉帛,不是我不答应,大舅舅愿意放过我吗?永明侯愿意放过我吗?文家忠于太子,江家会放过文家吗?”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江家要的是天下,文家保的是太子,他们站在对立的两面,哪怕抛却私人恩怨,江家与文家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不怕自己死,她怕的是哥哥再向前世一样被人暗算,前世的时候文锦织一定借助了江家的力量,否则她一个小小女子,怎么有本事杀了自己的哥哥? 一想到前世哥哥的死,她就无法压制自己的恨意,双眸中狠戾一闪而过,江承远看到她的眼神,眉头猛然皱起:“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江家作对了?” 文锦绣面上神情收起,淡淡看着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江承远眼底划过一抹杀机,随后消失于无形,他慢慢站起身来:“我不会让你毁了江家。”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文锦绣看着他的背影,唇边微微扯了扯,目光落到棋盘上,黑白棋壁垒分明,她将棋子又收回棋盒中,江承远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刚刚那抹杀意她看得清楚,他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手了么? 邱家主宅,邱准刚刚走进书房,便见到书桌上多了一张纸条,他眉心一皱,忙命所有人退下,快步上前拿起那张纸条,纸条上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条蛇的花纹,那条蛇盘着身子,咝咝吐着信子,他心头一惊,刚准备叫人进来,却见那纸条迅速燃烧起来,最后只剩下一撮黑灰。 他吓了一跳,额头上刷地冒出一层冷汗,这个图案意味着什么,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的很。 那是蛇影盟的标志。 蛇影盟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组织,任何事任何人只要他们想查便能查的清楚,这个组织几乎无所不能,暗杀,护卫,救人,排兵……没有人知道蛇影盟的幕后主子是谁,只知道一个传言,他们如果盯上了什么人,就会在那人家中留下一个蛇图案,不出三日整个家族便会被灭。 这不是传言,他还记得十年前肃州一户齐姓大家族,上上下下三百七十口人,上至齐家主下至护卫,几乎人人都是武林高手,甚至婢女的功夫都十分高强,然而只因为齐家主无意中说了蛇影盟一句坏话,蛇影盟在他书房里留了一张蛇图案,当晚整个家族便被灭族,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连尸体都被化尸水化去,地上除了火烧的焦黑痕迹便只剩下乌黑的血迹,这件事震惊了整个肃州,连肃州知府都吓破了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挑战蛇影盟的权威,好在蛇影盟并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更是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没有想到自己书房中竟然会出现这个! 邱准吓得面色都白了,他从来没有说过对蛇影盟不利的话,更是没有惹到过什么人,蛇影盟怎么会找上他的? 邱翟,邱训得了他的信立刻便赶了回来,不到半个时辰,邱家所有人都到了大厅,此事只是江湖恩怨,并不涉及到皇家,因而皇帝等人没有参与,毕竟身为帝王,插手臣子的家事总归不合身份。 邱家所有人听完邱准的话,面色都难看起来,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对于蛇影盟也有所耳闻,况且十年前肃州的事情传的风风雨雨,齐家可是近百年的商业大家,齐家所有人一夕之间丧命,明知是蛇影盟的人做的,但却根本找不到凶手——没有人知道蛇影盟的地点,更没有人见到过这个组织的人,或者说,见到的人都死了。 “咱们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组织?咱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呀!”邱训的妻子林氏手心都冒出了汗,说话也有些颤抖。 邱翟的妻子还算比较镇定:“二嫂别慌,听说蛇影盟也是讲道理的,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毕竟没有到最后一刻,早点意识到错误改正,或许能救得咱们家的性命。” “这,这有什么办法,咱们家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找上咱们……”邱训的小儿子害怕不已,他原先还不知道蛇影盟的厉害之处,听邱训讲了之后便吓得魂不附体,若是他们只杀人也就罢了,偏偏蛇影盟还有一套折磨人的手段,有的人被砍去四肢挖去双眼,这都不算什么,最为恐怖的是与兽类交配! 他们可不会在意你是什么身份,也不会担心有没有人寻仇,一旦被他们盯上,连死都是奢望,当年的齐家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呜呜,我不要,不要被喂狼……”邱翟的小女儿年纪还小,听了他们说的话更是吓得不轻,呜呜哭了起来,她一哭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年纪小的邱氏子孙都哭了起来,所有人面色都十分难看。 李氏面色也白的吓人:“老爷,让孩子们逃吧,他们还小,蛇影盟要杀就杀我们好了,孩子们不能有事啊!” 林氏也立刻站起身来:“大嫂说得对,孩子们都还小,不能死在这里。” 邱翟的妻子杜氏叹了口气:“大嫂,二嫂,逃不掉的,没有人能逃过蛇影盟的追杀。”如果能逃得掉,蛇影盟就不会那么让人忌惮了。 林氏猛然转头盯着她:“你什么意思!难道要孩子们跟咱们一起在这里受罪吗?他们还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什么做错了的话,那也是咱们的事情,凭什么牵扯到孩子!”她说着朝杜氏走了两步,冷笑道:“好啊,你没有孩子,所以巴不得我们的孩子也留不下来是不是!” 她此言一出,立刻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蛇影盟追杀的事情,连累整个家族,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怎么这么狠毒,要拉上整个邱家!” 杜氏皱起眉头:“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给邱家带来灾难吗?” 因为邱翟是邱家唯一做官的人,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不低,李氏乃是长房夫人,身份摆在那里,妯娌三人只有林氏地位最低,但即使如此,她却是尊敬这个嫂子的,府里的下人也没有刻意看碟下菜,一切只是林氏自己觉得不公平罢了,此时她这样说,分明是故意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林氏瞪着一双眸子,恶狠狠盯着她:“难道不是吗?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唯一与官场打交道的就是你们,难道还敢说不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她这话说的十分强词夺理,杜氏不由被气笑了,她凭什么说与官场打交道就一定会得罪人,照她这么说,那做生意岂不是更得罪人?她冷笑一声:“邱家的家业我们可一点没插手,做生意走南闯北的,难道不比做官更容易得罪人?” “你!”林氏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她:“你这是跟二嫂说话的态度吗?好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早就看我这个二嫂不顺眼了是不是,你巴不得我们倒霉!” “行了!”邱准厉声呵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还不赶紧想想办法!” 邱训面色也十分难看,林氏刚刚就是强词夺理,让他也有些面上无光,他叹了口气:“咱们一直防着陛下会对邱家动手,也一直防备着江家过河拆桥,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得罪了这么个组织。” 邱准摇摇头:“蛇影盟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你们都好好想想,究竟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或者说无意之中可做了什么对蛇影盟不敬的事,不要一个人连累了家族。”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要找出得罪蛇影盟的人,把他交出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究竟是谁? “老爷,老爷!” 一个小厮跑进来,面色惊惶,邱准皱起眉头:“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现在本就气氛紧张,他这么一喊让他心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小厮连滚带爬到了他面前:“老爷,咱家布庄前围了一群百姓,都是要退货的,还有许多跟咱们有生意往来的人都要断了跟咱们的来往,他们带了许多护卫要砸了咱们的店铺,已经越闹越大了!” “什么!”邱训猛然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们怕是知道了蛇影盟的事了。”邱准皱起眉头,蛇影盟的消息传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坪洲,他眼中惧色越来越浓,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邱翟站起身来朝外走去,邱训忙喊住他:“你做什么去?” 邱翟回头看了他一眼:“陛下还在坪洲,这件事不能瞒着他,我毕竟还是坪洲知府,朝廷命官,如果被江湖草莽暗害,这是打了陛下的脸面。” 他这么一说,他们便都明白过来,他们一时惊慌居然忘记了皇帝还在坪洲,邱翟说的虽然没错,但皇帝是什么人,没有利益交换,他是不可能会帮他们的,何况蛇影盟存在了这么多年,皇帝应当是清楚的,可对于这么一个足以危及皇帝统治的势力,皇帝却丝毫没有除掉的打算,只有三个可能。 一是蛇影盟深得皇帝信任,或者说是他相信蛇影盟不会危及他的统治,所以放任不管,二是皇帝的势力根本不惧蛇影盟,毕竟他坐拥天下,蛇影盟只不过是一个江湖组织,他自然不会害怕,第三种可能就是,皇帝没那个能力对抗蛇影盟。所有人此时都不希望是最后一种可能,如果连皇帝都对付不了,他们可就真的完了。 邱准很快做了决定,命邱翟亲自去请皇帝坐镇邱家,邱训则带着礼物挨家挨户拜访坪洲的百姓以及富商,请他们不要趁此机会对邱家不利,他们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众人得了命令都各自离去,下人们知道邱家得罪了蛇影盟,一个个的都要离开,邱准气的杀了一个老奴才,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其实他们都被吓怕了,却没有想到,即使逃出去也是躲不过的,他们是邱家的下人,蛇影盟要对付他们自然有千百种办法。 李氏看着瞬间死寂下来的院子,面色带了几分苍凉,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脑中快速思索着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同时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发生了这样的事,坪洲的生意往来已经断了,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他们邱家的人脉虽然广,但都是利益居上,如果是皇帝或者江家发难,他们还能找些门路,请朝中官员帮忙,或者用强大的人脉保住邱家,但是蛇影盟,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组织,他们找谁来解决? 当年齐家三百七十多人,个个武艺高强,还不是丧命于这个组织?加上众人越传越离奇的传言,哪怕知道蛇影盟没那么可怕,因为那些传言都不会有人出头。 “老爷,这件事咱们处理不了,依我看,还是应该找大公子。”李氏走到邱准身边,看着他的面色叹了口气:“咱们既然帮着江家,大公子又有能力,若是陛下解决不了这件事,还能有个人帮衬着。” 邱准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刚准备说话,忽然想到什么:“夫人你刚刚说什么?” 李氏疑惑地看着他:“我说……咱们应该将大公子请来。” 邱准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说,咱们帮着江家是不是?” 李氏纳闷不已:“是啊,老爷在书房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书房…… 邱准面色猛然变了变,随后像是松了口气:“夫人,是咱们做错了。” 李氏讶异不已:“老爷何出此言?” 邱准看着她,眼中闪过懊悔:“大公子不能请,江家人不能参与这件事。” 看着李氏不解的样子,他将江云海的事说了出来,隧道中出现蛇图案的事,他们原本并没有特别在意,一是没有亲眼所见,二是蛇影盟已经很多年没有消息了,他们一时竟没想起来,现在想想,隧道里那些暗卫死的那么蹊跷,除了蛇影盟还有谁能做到?而他们居然要帮着江家,他在书房说了那样的话,也难怪蛇影盟会找上他们了。 李氏眼中闪过暗恨,咬了咬牙:“早知道江家不安分,还给咱们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她原本就对江云赫将给陛下的请安信送到他们手上而生气,此时听了这件事哪里还能忍住,当即吩咐人跟江家划清界限,连带着江承远在坪洲的一切都收回,凡是江家人一概不见。 不到一个时辰,坪洲便乱了起来,邱家在坪洲的经济人脉十分的广,此时要与邱家断绝来往的,要退货的,要砸了邱氏招牌的乱作一团,满月楼却一片安静,最高层的一间雅间内,一紫衣公子皱眉看着窗外的乱景,双手慢慢握成拳。 一婢女悄悄走了进来:“公子。” 紫衣公子点了点头:“说。” “回公子,邱氏断了咱们的米粮,布料等一切来源。”那婢女手心已经渗出薄汗,低着头不敢看男子的表情。 紫衣公子眯了眯眸子,美艳绝伦的脸上杀意一闪而逝,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满月楼的幕后老板,染卿公子江承远。 听了婢女的话,他额角青筋跳了跳,邱家那群蠢货,他已经猜到了他们解决的方案,那就是自作聪明地将一切都推到江家的身上,自以为这么做就可以避祸了么?他们也不想想,他江承远的势力丝毫不比蛇影盟差。 “传令下去,不必再跟邱氏来往了。”江承远冷哼一声,那婢女点点头走了出去,他深深吸了口气,不过是看在外祖的份上,他才会留在坪洲,就是怕皇帝会对邱氏不利,可现在呢?出了事情,他们不想着跟他商量对策,却去投靠皇帝,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必要再为此事烦心呢? 满月楼一间厢房内,一白衣男子听了这些事,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的房间,他慢慢站起身子,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他离开后,一个蓝衣婢女推开房门,江承远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由蹙眉,他明明察觉到了有人在这里,然而却什么都没见到,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毫无痕迹地逃脱,整个大月不超过三个人,难道这件事引起了蛇影盟盟主的注意? 琉璃阁,文锦绣站在窗前,细细听着窗外的蝉鸣,唇角慢慢勾起,她那日对绯烟说的可不全是假话,她虽然听不懂蝉鸣,但隐藏在蝉鸣之中的声音却是听的分明,当然,那日的蝉鸣中可没有别的声音,她故意那么说,就是打消绯烟的怀疑,这么一来,自己再听蝉鸣的时候就不会有人阻拦,毕竟绯烟的下场那些暗卫可是都清楚的很。 蝉鸣声一阵高一阵低,她手指悄悄在手心里划着长长短短的符号,这是她与段祈煜约好的传信方式,凭借着她的记忆力,这些符号不会记错,记下这些符号,她坐回书桌前,展开江承远的那幅画看了起来,江承远的确很小心,他在画画的时候将一些可能有问题的地方都修改了,可俗话说,百密总有一疏,他绝想不到真正的玄机在他的表情上。 这并不是说她早知道江承远会在她的画上加什么内容,早在她画下那些画的时候,她便知道江承远必然会找自己查看那些画,为防万一,他一定会把那幅小院的图拿走,他的性格又是不轻易占别人的便宜,而且他的画工十分精妙,对于一个画技绝佳的画师,拿了别人的画自然会拿自己的画还回去,对于他们来说,送任何东西都不如送画合适,而他要作画必然要到书桌上,自然会发现那幅画了一半的画。 江承远为人谨慎,为了防止自己借着画做些什么,他一定会在那幅画上动手脚,修改她画好的景物,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自己画出这座院子,她是要借着江承远的手总揽全局,画着他表情的地方,她早就动过手脚,精通医术药术的她用了药粉掩盖了自己标记好的地方,江承远亲手画了这幅画,自己再研究这幅画他便会放松些警惕 文锦绣慢慢展开那幅画,目光在他五官上扫过,随后慢慢闭上双眼,脑中江承远的五官很快变成一个个的黑点,在她脑中快速旋转排列,最后成为一个四方形,里面是八卦阵中的离卦,她睫毛缓缓颤动着,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半晌之后,她站起身来,手指轻轻在窗棂上抚过,看起来像是拂去窗子上的尘土,然而随着她的动作,窗外的蝉鸣声渐渐高亢起来,其中夹杂的声音却渐渐小了,最后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皇恩浩荡 邱家主宅,皇帝面色冷肃地坐在主座上,手中随意拿着一块令牌把玩,眼中闪烁着精忙,大皇子与四皇子坐在下首,五皇子因为身上有伤,跟随兰妃等女眷先行回京。 邱氏其余人都被赶了出去,邱准,邱训,邱翟三兄弟跪在地上,将蛇影盟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陛下,草民实在不知究竟如何得罪了蛇影盟,但是邱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是无辜的,草民愿以邱家一半的生意,求陛下护佑邱家。” 邱准额头渗出薄汗,若是在平常,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把邱家的生意拱手让人,但今时不同往日,蛇影盟的消息流传了这么多年,不得不让人忌惮,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与江家有关,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皇帝眸子眯了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朕虽坐拥天下,但如今不在京城,又如何能庇护你们呢?据朕所知,蛇影盟可不会顾忌旁人的身份,换句话说,哪怕朕是皇帝,他们也是不怕的,朕又何必惹上这个麻烦呢?” 邱准心头颤了颤,目光朝大皇子等人看了一眼,显然是想要他们帮忙劝一劝,四皇子段祈烨眉头微微拧起,蛇影盟他们也曾听说过,也曾派人去打探过这个组织的内幕,但让他意外的是,他们查不到任何关于这个组织的消息,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组织根本不存在,只是有人故意传出谣言,另一种可能就是蛇影盟背后有比他更强的势力,所以才能掩盖这一切,甚至连皇后都查不到。 或许这次是个机会,可以借着邱家的事查探这个组织的底细,如果真的很强大,那就想办法拉到自己的阵营,如果实在做不到,最起码也要保证他们不参与皇储争斗,否则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皇帝:“父皇,儿臣以为,邱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邱氏也是父皇的子民,既然邱家有难,父皇岂能坐视不理?儿臣听闻蛇影盟虽然凶悍,却也是讲道理的,想必会给父皇一个面子吧。” 皇帝看了他一眼,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茶,目光转向大皇子:“熠儿觉得呢?” 段祈熠顿了顿,斟酌道:“儿臣觉得四皇弟说的有理,邱家有难,咱们看在征西将军的份儿上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二皇弟不在这里,御林军又远在京城,兵力不足,武器不精,不可随意参与此事。” 他说完顿了顿,忽而一笑:“不过,若是邱老爷可以给我们提供兵器甲胄的话,兴许还有能力对抗蛇影盟。” 邱准原本听了四皇子的话已经有些松了口气,一听大皇子的话顿时又紧张起来,皇帝放在茶杯上的手指顿了顿,却是没有说话。 大皇子很清楚皇帝的心思,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邱家的经济命脉,更重要的是江云赫借着邱家做的军火生意,江家背着他们养了私军,还胆大地带到了边疆作为亲卫军,那些精良的武器从何而来,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邱准一听他的话,便知道他们有了插手邱家机密的想法,他虽然做出了以一半家业为条件的承诺,但那一半家业涉及什么产业全凭他说了算,是绝不会让他们知道邱家深层的机密的,可是大皇子却提了出来,大月虽然没有严苛的法律,规定只有皇室才能参与军火生意,但军火这种东西向来是被人忌惮的,他们邱家为了保住家族安稳,一般都不会涉及,只是本朝出了个江家,还是他们的姻亲,有江家的势力在,他们想不插手军火生意都难。这种事一直都是私密进行的,此时大皇子提出来,明显是知道他们背后在帮助江家倒卖军火了,邱准脸色刷地白了。 “大皇子殿下说笑了,草民只是普通的生意人,哪来的本事提供兵器甲胄呢?” 邱准藏在袖中的手出了一层汗,他不着痕迹地在衣摆上擦了擦,赔笑说道。 大皇子段祈熠眉梢微微抬了抬,似是感叹:“那这件事可就困难了,虽然邱老爷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但父皇身份尊贵,容不得丝毫闪失,江湖恩怨,还是不要涉及到皇家为好。” 他说完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拿剑磨出的,其实跟四皇子比起来,段祈熠的才能更能与段祈煜比肩,皇帝问他对此事的看法,便是要他将此事的利益最大化,他“平庸”了这么多年,不想还是被皇帝发现了他的能力,他心头苦笑一声,如果日后他威胁到太子的地位,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斩杀他,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要众人发现他才能的原因。 可惜天不从人愿,从赐婚一事过去后,皇帝就开始对他警惕起来了,如今这么做,不过是试探他究竟是不是有才能,太平庸则被怀疑,太机敏则被忌惮,索性将自己的底细透露七八分,半真半假,皇帝反而会更容易相信。 皇帝看了他一眼,眼底冷意散去一些,大皇子聪明,也能沉得住气,虽然能体察到自己的心思,可惜却有些自作聪明,他这么说邱准定然是抵死不认的,又怎么能接触到邱家的军火生意呢? 邱准强行镇定下来,面上满是忧愁之色:“殿下恕罪,军火乃是商家大忌,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邱家怎么敢涉及呢?况且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天子之威自然能震慑那些宵小之徒,草民实在惶恐不安,求陛下护佑啊!” 段祈熠眸子闪了闪,皇帝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邱家是皇商,自然也是朕庇佑之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朕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既然朕在坪洲,此事便应当管一管。” 邱准松了口气,刚准备谢恩,皇帝又道:“只不过,邱家是生意人,朕也知道你们生意人利益居上,朕便也与你们谈谈生意。” 邱准心头一紧,蛇影盟的事的确危及到邱家全家的性命,但如果皇帝发现了他们私底下做的生意,一样会给邱家带来灭门之灾,好在他听从江承远的话,把那些生意都停了,否则便是在劫难逃。 皇帝看着他表情变换,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将手里的令牌放到桌子上:“这是朕龙隐卫的令牌,可以调动三百龙隐卫。” 邱准抬头看了一眼,那令牌通体翠绿,上面雕刻着一条出云的金龙,张牙舞爪很是威风,龙隐卫他听说过,是皇帝手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都是从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兵士中挑选出来,以一敌百。虽然不知是不是能抵抗的过蛇影盟,但总归多几分把握,况且皇帝给了三百人,只是这条件嘛…… 他沉思片刻,沉声道:“多谢陛下护佑,陛下有何吩咐只管提,草民定然万死不辞。” 皇帝满意地勾了勾唇:“果然朕没有看错你,邱家与皇家生意往来多年,朕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你们不会也不敢背着朕做些大逆不道的事,熠儿,你可明白?” 话头突然转向段祈熠,他手指轻轻颤了颤,沉声道:“父皇说的是,儿臣知错了。” 皇帝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又在邱家三兄弟身上扫了扫,淡淡道:“朕明白邱家的忠心,但是总要有个防备,你们也不要怨怼于朕,身为天下之主,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邱准忙将头垂的更低,皇帝这些话其实根本没必要跟臣子们说,更不必跟他这么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白身说,他说出这些话的目的,不过是打一张感情牌,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 “邱家的生意朕不会插手,一半的经济命脉朕也不会要,否则岂不是趁火打劫?但朕要你们邱家答应朕三件事,”皇帝说着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字道:“其一,邱氏避仕够久了,在这一代子女中挑选有才能者入朝为官,其二,邱氏所有生意均需在户部留底,其三,朕允许你们做军火生意,但这桩生意需得朕指派人来负责,如何?” 邱准,邱训,邱翟都愣住了,原本他们还担心皇帝会趁机为难邱家,可这三个条件却都有利于他们! 子女入朝为官便可以拓展他们的人脉,日后有个什么事也好有朝中力量帮衬,生意在户部留底,虽然让皇帝知道了他们的底细,但这样公开之后,皇帝或者其他什么人再想插手,那就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可想而知会难上许多,至于最后一条,简直就是天恩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军火生意,当然,皇帝提出让他指派人来负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军火涉及国家命脉,皇帝对他们实在是宽厚仁慈的很了。 四皇子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根本不像皇帝的性格,他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可是看皇帝的表情却不似作伪,他眉头猛然皱紧:“父皇,这……” 皇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这三个条件如何?邱爱卿身为坪洲知府,为官仁慈,百姓安定,想必邱家其他人也不错,朕可是很惜才的。” 邱准斟酌片刻,点点头:“多谢陛下体恤,草民等必然竭尽所能为陛下办事,这三个条件草民愿意。” 皇帝点了点头,吩咐人将那块龙隐卫令牌交给邱准:“邱家与皇家也是多年的交情了,眼下蛇影盟的事便交给朕,龙隐卫会护送邱家入京。” 他此言一出,邱准顿时愣住了:“陛下……” 皇帝微微挑眉:“怎么,难道你们还要留在坪洲?” 邱准等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如今坪洲因为他们得罪了蛇影盟,已经开始乱了,百姓们对蛇影盟传的神乎其神,哪怕皇帝帮他们解决了这件事,难保蛇影盟不会再来寻仇,百姓们必然也这么想,他们在坪洲的根基已经毁了大半,再加上因为这件事开罪了江家,没有皇帝护着,迟早也会被江家打击,而且皇帝命龙隐卫护送,路上定然不会对他们下手,否则所有人都会把他们出事归咎到皇帝头上,这么看来,去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他长长叹了口气,即使再不舍,坪洲也只能放弃了:“多谢陛下为草民考虑,草民一家铭记陛下大恩。” 皇帝淡笑着点点头,眼底的深意一闪而过。 邱家的速度很快,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邱家的下人能遣散的全部遣散,不愿离开的都留下,女眷等人只带了亲近的婢女,衣物等带的也不多,邱家缺什么都不缺钱财,除了坪洲,他们在其他地方的财产更是数不清楚,所以也不在乎这点家产。 邱翟身为坪洲知府无法离开,便跟着皇帝坐镇邱家,当然也存了打探蛇影盟的目的,邱家人轻车简从,很快便在龙隐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邺云谷,段祈煜冷眼看着周围的怪石,手掌松了松,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邺云谷正是江承远在坪洲最后一个势力点,里面除了五百精兵,还有数不清的军火兵器,整个山谷更是设置了重重阵法,一道一道防不胜防,他当日在江承远身后看到了入口的阵法,山谷内的阵法却只能靠着他自己摸索,他们已经被重重阵法困在山谷好几日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捣毁了不止一个势力点,江承远不像江云海那般,所有的兵力都存在别院,身为江云赫的嫡长子,他手里的力量远比江云海多,而且分散了四个地点,每一个势力点都设下了重重阵法,十分棘手。 “主子,这些石头动了!” 身后的影卫疾锋惊呼一声,他快速转身,一剑将身后攻击过来的石头劈开,那石头应声而碎,里面散出一股黑气,他极快地向后退了几步,那些石头中都藏了毒,一旦被劈开便会散出毒气,许多影卫都没逃过那些毒气,一旦沾染便浑身剧痛,很快便死于非命。 “还有多少影卫?”段祈煜甩了甩长剑,转身劈开另一块石头,声音冷凝。 疾锋抬脚踢开一块飞过来的石头:“不足百人。” 段祈煜皱眉:“传令下去,所有人围拢战圈,从正北方向突围。”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让他心中一阵阵地涌上戾气,他心中微微沉了沉。 影卫都按照他的命令围成一个战圈,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把长剑,然而那石头阵却像是活了一般,阵中的石头快速旋转着,从四面八方向众人飞过来,段祈煜将内力汇聚到掌心抵抗石头阵的攻击,心口的刺痛感却越来越强烈,他猛然向前发力,石头围成的屏障顿时被他击碎。 疾锋紧跟在他身后,手中的长剑发出咻咻的破空之声,将那些飞速旋转的石头向四处劈开,段祈煜嘴唇紧抿,心口传来一阵窒息感,他手上的动作越发狠辣,石头阵中的石头对他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只是却前仆后继地阻挡他的道路,他眼眸冰冷,集合所有的内力向前打去,直接将石头屏障打出几丈远,他则趁着那些石头没有卷土重来的空挡迅速以一种奇怪的步法上前。 身后的影卫见他这样做,纷纷跟着他的动作,皆将内力汇聚到掌心朝石头屏障打去,同时快速向前,他们的方向正是出谷的方向,石头阵都是由山谷内的石头形成,只要出了山谷,这个阵法便无法形成,石头阵不攻自破。 段祈煜就是打的这个想法,石头阵邺云谷最后一个阵了,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困人,邺云谷内的精兵良将都是江承远一手训练,他们并没有对那些人赶尽杀绝,等到所有阵法都破了,自然有人接管那些兵将,江承远其他三个势力点都是这么被攻克的,皇帝已经派了合适的人接管,眼下只剩邺云谷。 “主子小心!” 段祈煜刚刚用内力逼退石头屏障,身后却飞速传来一道破空之声,疾锋连忙惊呼一声,段祈煜闪身躲开,那石头沿着他的肩膀擦过,将他身上月白色的锦袍擦出一道口子,那石头上沾了毒气,渗出来的血很快变成了黑色。 疾锋皱眉,影卫们见此情况连忙将段祈煜护在中间,用内力逼退石头屏障的方法虽然可行,但这样十分耗费内力,而且越往后越是困难,一旦内力用尽,那些石头屏障卷土重来,他们都会被挤成肉泥。 邺云谷内乱石满天,气氛紧张,琉璃阁却是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 文锦绣看着面前的棋盘,唇角微勾,手指轻轻在棋子拂过,慢慢落下一子,示意对面的江承远继续。 从上次二人下棋之后,江承远像是忘记了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每天都会找她下棋,文锦绣也不拒绝,只是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江文两家的恩怨,偶尔谈话也只是说说月色如何,坪洲风景怎样罢了。 江承远手里捏着黑子,蹙眉看着棋盘,似是苦恼:“表妹的棋艺远比我精妙,每次下棋都输给你。” 文锦绣微微一笑:“表哥让着我罢了。” 江承远微蹙的眉很快松开,随意将棋子落到了棋盘上,果不其然被文锦绣吃掉,他也不恼,伸手又捻了一颗棋子,感叹道:“不知还有几次机会能与你这般平和的下棋。” 文锦绣没说话,他话里的意思她听的明白,坪洲已经乱了,皇帝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邱家信任他还好,偏偏邱家将他推开去寻求皇帝的庇护,邱翟一个知府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很快坪洲就要变天了。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啪啪声,外面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珑烟像个隐形人一般站在书桌不远处,只要江承远与文锦绣待在一起,她必然会在一旁,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唇角扯了扯,江承远这么做不光是避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他中了自己的招,珑烟便会立刻对自己出手。 不知下了多久,江承远忽然顿住了手里的动作,黑色的棋子在他指尖转了转,他抬眸看着文锦绣:“这局棋似乎又是你赢了。” 文锦绣低头看了棋盘一眼,棋盘上并不能明显的看出输赢,黑白棋壁垒分明,看不出究竟哪一方占优势,她低低笑了一声:“还没到最后一步,表哥就要认输吗?” 江承远将手里的棋子丢到棋盒内,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吩咐珑烟泡茶来:“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我棋艺虽然不如你,却并非目光短浅不自量力之人,眼下的棋局,再有三步我必输,既然如此还是早点认输。” 文锦绣挑眉:“表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江承远嗤笑一声,珑烟很快将泡好的茶送到了二人手边,江承远抬手抿了一口,示意文锦绣喝茶,文锦绣却没有动,他看了她一眼:“怎么,怕我下毒?我可是记得表妹之前对我的评价,我是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文锦绣端起茶杯晃了晃,茶水清亮,香气恬淡,果然是极好的茶,她慢慢将茶杯放下:“以前不会,可是以后就未必了,表哥可是想杀了我的,我自然应该处处小心。” 江承远顿了顿,继而哈哈笑了起来,吩咐珑烟换了一壶茶,又替文锦绣换了新的茶杯,慢慢收了笑容:“表妹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文锦绣看着新换的茶,这才慢悠悠品了一口,刚刚的茶并没有问题,但是她用的茶杯口上沾了剧毒,她虽然不怕死,但也不能让自己白白死在这里,当然,江承远也没打算用这一招毒死她,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中招,只是警告她而已。 江承远淡淡看着她,眼底的兴趣越来越浓,他知道文锦绣变了心性,却不知道她变得如此捉摸不透,平常人知道有人要下毒害自己,哪里还会这么淡然地喝对方给的茶,然而文锦绣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反而让他有些尴尬起来。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江承远看着手里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抬头看向文锦绣,唇角微微勾起:“表妹知道我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所以你知道如果有人赢了我,我会怎么做么?” 文锦绣轻轻一笑:“杀了她。” 江承远手指一顿,随后又慢慢捏起一颗棋子放于指尖转了转:“你很聪明,有些事我会退步,有些事则必须争个高低,表妹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是必然不会留你性命了。” 文锦绣面无表情看着他,能这样平和的对人说出要杀了对方这种话,也就只有江承远会这么做了,她微微一笑:“表哥是觉得我威胁到你的地位了?” 江承远摇摇头:“并非如此,表妹,皇帝对付邱家的手段出自你的手吧,蛇影盟根本没有盯上邱家是不是?你很聪明,只是利用人们对蛇影盟的恐惧之情就轻易地就让邱家放弃了坪洲,皇帝也是个老狐狸,邱家进京必然不会好过,你这样对付我的外祖家,我找你报仇也是应该的。” 江承远的容貌很是明艳,若说在大月还有谁能与段祈煜的容貌一较高下的话,也就是这位征西将军的大公子了,段祈煜的容貌是俊美如天神,眉眼间的冷意让人不敢直视,而他则是明艳无双,眼眸之中全是温润的笑意,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多,即便说着这样让人心惊的话,他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邱家的结局是他们自己选的,皇帝虽然多疑,但还是个明君,如果邱家没有做不利于大月的事,他是不会对他们怎样的,相反,如果邱家还要跟着江家狼狈为奸,那么皇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皇帝也是一个心狠的人。 江承远看着文锦绣的表情,想要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惊惶或者后悔,然而没有,她连一点意外都没有,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他忽然一笑:“有时候你们兄妹一样让人讨厌,都是那么淡然地看着别人,不管对方做什么,在你们眼里都像是小孩子在胡闹。” 文锦绣眉心微微一跳,听他似乎是话里有话,脑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光芒,仔细去想却什么都没抓住,她眼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树叶落地的声音一般。 江承远轻笑着看她:“表妹的影卫的确很厉害,竟然能闯过我的阵法。” 文锦绣没说话,却是又摆弄着桌上的棋局,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一步一步丝毫不乱,江承远静静看着她,仿佛没听到窗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你是怎么传递消息出去的?我这么严密的监视你,你应该没有那个机会。”耳边很快传来打斗的声音,夹杂着刀刃入腹的声音,江承远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压抑地痛呼声,眼中闪过疑惑。 文锦绣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那盘棋在她手下却慢慢变了局势,原本只能坚持三步的黑子已经走了七八步,与白子也有了相抗的能力,江承远看了棋盘一眼,惊讶地瞪大双眼,继而轻轻一笑:“果然是你聪明,连这样隐秘的办法都想的出来。” “表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些办法你不屑于用。”棋盘上黑白两方已经成了平局,只要她再走一步,白子必败,她白玉一般的手指捏着一颗黑棋,黑白交替,珑烟不知何时点燃了烛火,烛火映照下,更给她添了几分朦胧的美。 窗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大,院子里的暗卫纷纷出动,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更加引人注目,二人都没有动,静静坐在桌前,江承远看了窗外一眼,二楼是视角只能看到几道黑影纠缠在一起,他淡淡笑了笑:“表妹觉得这样就能够逃离这座院子么?” 文锦绣将手上的白棋拿在掌心看了看:“若是前几日我不敢保证,但今日不同。”邱家举家迁往京城,江承远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独自上路,又怎么放心皇帝的龙隐卫,自然是派了许多暗卫出去护送,对于这个外祖,他看似不愿多管,实际上也是仁至义尽,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江承远听她话里的意思便知道自己派暗卫出去的事早就被她知道了,他端起茶杯:“什么都瞒不过表妹,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会读心术了。” 读心术三个字一出,文锦绣袖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面上却毫无变化,江承远目光从窗外收回:“只是事情不会永远在你掌控之中。” 他一说完,文锦绣心中立刻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只见他将手里的茶杯快速掷了出去,茶杯极快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书桌上的荷花笔洗上,那荷花笔洗应声而碎,露出里面的一颗金色珠子,他掷出去的力道很大,珠子被他的内力一震嘭地一声四散开来,金粉顿时飞舞起来。 与此同时,江承远椅子下方的地板忽然移开,他微笑着看向文锦绣:“好好享受你最后的一刻钟吧。” 在笔洗破碎的时候,文锦绣就连忙屏住了呼吸,捂住口鼻,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的头就开始沉重起来,手脚很快变得无力,眼前的江承远也有些晃动,她使劲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却见江承远的椅子快速向下落去,他在这个房间消失的同时,房间四角快速升起火苗来,她眼眸顿时变得冰冷。 江承远很快落到一楼的小院,院子中已经冲进来许多段祈煜的影卫,他却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珑烟和寒天站在他身后,眉心紧紧拧起,影卫已经占了上风,公子为何不上前帮忙? 江承远抬头看着月色,想到文锦绣的样子,不由可惜地摇了摇头,他们的计划很不错,起码邱氏被赶走了,其实他并不想杀了文锦绣,对于这个表妹,其实他是愧疚的,因为他知道江家的所作所为,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但他不能留着她祸害江家,起初将她带过来只是想求个两全的办法,可惜她是不会罢手的,他不可能为了她赔上整个江家,与其让她日后落到父亲的手里,还不如他来解决,欠她的就下辈子还好了。 影卫见到琉璃阁的火,下手的速度顿时狠辣起来,如果文锦绣出了事,以段祈煜的性格,他们都会生不如死! 有些影卫已经冲向了琉璃阁的方向,江承远淡淡看着他们,整个大月能胜他一筹的除了段祈煜再没别人,他要杀的人,凭这些影卫是阻止不了的,若是段祈煜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惜自己的乱石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毁了自己在坪洲的势力点,那自己就要了他心上人的命,倒也不亏。 “公子小心!” 寒天快速将他向后拉了一把,只见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嗖嗖落下两颗药丸,那药丸落在地上迅速散开,发出一阵黑气,幸亏寒天拉着他躲得快,不然被那黑气碰到,他不死也要重伤。 珑烟厉声道:“什么人!”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道月白色的人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闪了出来,嗖嗖几声又是几颗药丸,他们连忙躲避,段祈煜冷眼看向江承远,袖中极快地飞出一道银索缠在他腰间,手中用力便将人拉到了自己手中,寒天和珑烟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江承远已经被段祈煜扣住了脖子。 段祈煜抓了人也不多犹豫,足尖轻点便带着人上了二楼琉璃阁,寒天和珑烟忙追了上去,然而段祈煜指尖猛然射出两道劲风直直打向二人胸口,二人毫无防备地落了下去,影卫迅速便朝二人围了上来。 “抓活的!” 琉璃阁中,文锦绣浑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知道江承远要杀了自己,但却不知他的毒竟然藏在那笔洗之中,那笔洗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几乎能看到里面的情况,谁也没有想到里面竟然藏着毒,她眼眸眯了眯,恐怕江承远一开始的打算并不是要这样杀了自己,他是要自己慢慢中毒而死! 笔洗中有毒,她无论写字画画都要接触到毒药,哪怕不会立刻死去,毒入骨髓之后,自己也活不长久。 她眼底一片冰冷,自己在算计江承远的时候却也被他算计了,江承远现在怕是已经失去内力了,不光他用了毒,她也在用毒,那幅被他拿走的画上有毒,他捏着的棋子上有毒,棋盘上有毒,只可惜那些毒药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只是让他暂时失去内力罢了。 段祈煜带着江承远快速冲进了琉璃阁,一眼便见到文锦绣靠在椅子上,她额头上已经渗出几分薄汗,他扣着江承远脖子的手顿时收紧了,二话不说将人带到文锦绣面前:“解药!” ------题外话------ 我能说……写着写着忘了还有男主么……【笑哭】感觉不需要男主,咱家锦绣一个人就能顶起半边天【捂脸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败俱伤 在他进来的瞬间,屋子四周忽然咔咔响了几声,接着四面极快地落下四道铁栅栏,将几人围在其中,文锦绣顿时皱起眉头。 江承远挑眉看着满目寒霜的段祈煜,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淡淡一笑:“没有解药。” 段祈煜眸子眯了眯,根本不看周围的铁栅栏,冷笑一声:“你如果不交出解药,孤便踏平整个江家。” 江承远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上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太子殿下还是这么嚣张,你以为凭你就可以对抗整个江家么?哪怕你背后有蛇影盟又怎样,我的势力丝毫不比你差,即使你捣毁了我四个势力点,那又如何?再说了,你以为今日你能逃的出去?” 文锦绣瞳孔微缩,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江承远跟段祈煜之间有些过节,可是江承远自小长在边疆,后来虽然四处游历,但段祈煜常年在京中,这二人怎么会有交集呢? 江承远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表妹,实在对不起了,我原先不想用毒对付你的,可是你太聪明,竟然给我也下了毒,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文锦绣淡淡看着他:“表哥还真是谨慎,用了毒还怕我跑了么?” 她指的是周围的铁栅栏,那些都是玄铁制造,除非机关打开让他们出去,否则根本没有办法。 江承远挑眉:“太子殿下武功高强,我中了你的毒自然敌不过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将你们留下来了。” 按照他的谨慎,原本是不会中了文锦绣的毒的,只不过文锦绣与他同样小心,棋子上的毒只是一种,单独使用并不会中毒,搭配她画上的毒,甚至当日香炉里的毒等多种毒,交织在一起便成了另一种剧毒。 段祈煜冷哼一声, 目光落到整间屋子中,火势已经越来越大,文锦绣坐的地方正靠着窗子,火从对面的纱帘上烧起来,很快就会烧到他们,他眼眸眯了眯:“为了杀我们,你连满月楼都可以毁去。” 他话音一落,江承远身子猛然僵了一下。 院子中打斗的声音越发激烈,江承远手下训练的暗卫极其厉害,再加上段祈煜的暗卫在邺云谷损耗大半,两方交战起来谁也不能奈何了谁,屋子中火势越来越大,一阵风吹起,火舌腾地窜了上来,发出呼呼的声音。 疾锋眼眸冷芒森森,想起段祈煜的吩咐,也不忙着救火,反而带着火石火药等向满月楼奔去,暗卫们见状想要拦住他,却被许多影卫缠住了身形。 江承远眼眸一滞:“你要毁了满月楼?” 随后他面色慢慢恢复平静,淡淡一笑:“满月楼人人都是经过严密训练的,以你现在的能力想毁了它还没那么容易。” 他说着观察段祈煜的表情,果然见他眼眸闪了一下,笑道:“皇帝现在忙着应对邱家的‘仇人’根本不会有闲情逸致帮你。” 邱家既然惹了蛇影盟,他怎么会让他们白白离开呢?蛇影盟既然是段祈煜的势力,他定然不会真的对皇帝如何,那么就让他帮他们一把,他的暗卫可是不输于那些影卫的。 “你派人去杀他们。”段祈煜瞳孔微缩,说出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江承远点点头:“太子殿下聪慧过人,我也是为了你的蛇影盟着想,毕竟蛇影盟嗜杀的名声也是出了名的,万一在邱家这里被人看出不妥,岂不是功亏一篑?” 段祈煜十指冰冷,却是没有说话,手中银索紧紧缠住江承远的腰,他快步上前将文锦绣揽入怀中,她眼前已经开始发晕,浑身无力地倒在他怀里,手指轻轻颤抖了几下。 屋子中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已经感觉到热浪的灼人,他将内力汇聚于掌心,将火势从文锦绣周围隔绝开来,同时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慢慢闭上双眼,用内力将她所中的毒吸入自己体内。 江承远的为人他清楚,他说了没有解药就是没有解药,与其跟他浪费时间,不如采用最直接的手段。 江承远微微蹙眉:“你知道是什么毒么?也不怕丢了性命?” 段祈煜没理他,与文锦绣手指相扣的地方明显传来一阵激痛,他睫毛颤了颤,同时调动内力抵抗,江承远看他这幅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装模作样,你如果真的这么在乎她,为何却要让她落到——” 他话刚说了一半,脑中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他面色顿时变得刷白,脚步一个踉跄才堪堪站稳,等到那阵痛楚散去,他眉眼间的戾气一闪而过,随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段祈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怀中女子的身上,他体内抵抗那股毒的力气越来越弱,手心也无法控制地渗出冷汗,他不由苦笑一声,江承远这毒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对付文锦绣,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文锦绣原本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模糊中感觉到左手指尖传来一阵暖意,随即脑中慢慢清醒过来,下意识攥紧了那只手。 江承远一直看着二人之间的动作,见到文锦绣的动作时,眼中一道冷意划过,随后将头偏向一边。 段祈煜身上的内力越来越弱,他用内力隔绝的屏障也越发薄弱,火舌忽而冲进来,他忙将文锦绣护在怀中,后背上的衣服顿时被火烧到,好在他的衣服都是采用天山冰蚕丝,倒也没有起火,只是火势已经将二人包围,四面都是栅栏,房顶与地面也都安装了玄铁板,饶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逃出这个牢笼。 察觉到热气侵蚀,文锦绣眉心皱了皱,慢慢睁开双眼,只见段祈煜面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她心头一惊,这才发现他指尖已经冰凉。 江承远漠然看着段祈煜所作所为,心头一阵阵翻涌,段祈煜慢慢站起身,脚下虽然虚浮却依旧稳健,他直起身子,将文锦绣护在身后,负手而立:“如今你我一样,生死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江承远冷笑一声,段祈煜原本就在乱石阵中受伤中了毒,又用内力抵抗乱石屏障更加催动毒发,刚刚还不要命地用内力吸毒,他身上的内力已经被耗的七七八八,虽然他中了文锦绣的毒暂时失去内力,对付现在的段祈煜也绰绰有余了。 文锦绣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四下看了一眼,起身与段祈煜并肩而立,伸手与他十指相扣,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微微一笑:“表哥不会杀我们的。” 段祈煜看向她,正好触及她眼底的神色,先是一顿,继而微微一笑,他们还有底牌。 江承远挑眉看着文锦绣,文锦绣握紧了段祈煜的手:“太子殿下的为人表哥应该清楚,他会这么轻易认输吗?满月楼是表哥一手建立,难道要毁在这里?” 江承远嗤笑一声:“表妹是在说笑么?别说他现在没有能力,哪怕影卫将满月楼里外三层围起来,想要毁了满月楼都不容易。” 那些青楼女子都是他暗卫中的精锐,每一个都千挑万选,武艺计谋无一不精,段祈煜的影卫已经消耗大半,他还有什么能力对抗满月楼? 文锦绣手指探上段祈煜的手腕,仔细感知着他的脉搏,心头染上讶异,面上冷笑更甚:“谁说对抗满月楼就必须与那些女子为敌?满月楼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些青楼女子,而是表哥安插的眼线,或者说是打探来的消息,表哥谨慎,那些东西都藏的很紧,但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江承远手指攥了攥,眼底划过一抹不可思议:“你抓了溪竹?” 文锦绣唇角微微勾起,满月楼的老板虽然是丽娘,出名的春夏秋冬四位姑娘也都是百里挑一,只是可惜,连带珑烟绯烟在内,都是江承远用来掩人耳目的,偌大的满月楼,他们要找的人只有一个溪竹而已。 江承远瞳孔一震,溪竹并不是满月楼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长相奇怪的高手,她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婢女,连丽娘都不知道她手里握着他最重要的东西,文锦绣竟然能在成百上千的女子中一眼确定她就是那个人,还是在没有出去过的情况下,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面上不由浮现一丝冷笑:“我还是小看了表妹,她既然被你抓到,手里的东西也在你那里了吧。” 文锦绣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手指慢慢从段祈煜手腕上松开,淡淡道:“这些日子表哥任由太子殿下捣毁你的势力点却丝毫不着急,更加没有阻止的意思,你是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吧,好让我们以为计策成功,所以沾沾自喜,觉得你也就是这点能力对么?事实上,那些势力点的兵将根本不会服从陛下的调派,真正能调派他们的是溪竹手中的虎牙令牌,所以你根本不担心是么?你们江家人都喜欢这么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让对手放松警惕。” 江承远心中微微一震,旋即笑了起来:“原来你都知道。” 文锦绣眉梢微抬:“你故意让人将那四个势力点暴露出来,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让那些势力点的阵法消耗太子殿下的内力,在他最弱的时候给他最重一击,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迷惑我,甚至主动走到我的圈套里,就是在等这最后一刻吧,等他将我体内的毒吸入他体内,把他最后的力量耗尽,这才是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时候。” 她这么说着,心口不由漫过一丝冷意,她现在才意识到,从她进入这里的时候,江承远就开始对她演戏,她之所以一直没发现,是因为他将自己真正放到了表哥的位置上,换句话说,连他自己心里也认为自己是一个温润无害的表哥,这样深的心计,果然是足够与段祈煜比肩的人物。 江承远笑了笑,不由自主拍了拍手掌:“表妹果然很聪明,没错,我早就知道你画的画有问题,也早就知道那些棋子上被你下了药,我还知道从你来到这里就没有断开与太子的联系,你们一早便计划好了。” 起初他还好奇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直到那日绯烟说起蝉鸣,他才起了怀疑,后来果然发现那些蝉鸣不简单,他也是后来才发现,文锦绣竟然在他画的画上动了手脚,只不过他发现的比她认为的还要早,从她来到这里,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她的每一步他都看的清楚,所以丝毫不怕她会脱离掌控,没想到她竟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即便知道还敢用自己做诱饵,真是大胆! 察觉到那只手已经恢复了温度,文锦绣不动声色地松开段祈煜的手,指尖微微抖了抖,一道细微的风顺着她手心传了出去,她双眸明亮:“我一举一动都在表哥的计划之中,你中了毒失去内力,无论是我还是太子都对你放松警惕,觉得你逃不脱我们的手掌心,可是……” 她说着目光向远处扫去,那碎裂的笔洗有一块碎片落在地上,在火光映照下显出淡粉色的光晕:“表哥精于用毒,又为人谨慎,怎么会那么轻巧自愿地中我下的毒呢?你的毒,已经解了吧。” 最后一句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江承远微微一怔,心头顿时一跳,刚准备挣脱段祈煜的束缚,却见那银索猛然收紧,他身上的力气顿时泄了下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盯着文锦绣,目光微冷。 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笑的十分温顺:“不好意思表哥,在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又动了点手脚,你现在又没有内力了。” 她说着歪了歪头,十分无害的模样,然而嘴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一阵气闷,对于江承远来说,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精于用毒,也精于解毒,文锦绣之前给他下的毒种类繁多,但他还是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可是刚刚她怎么下的毒,下的什么毒,他却不得而知,只觉得浑身的内力就像被压制了一般,怎么都使不出来。 江承远低低笑了两声:“我又一次中招了,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还有能力下毒。” 他说着抬头,目光却是落到了段祈煜身上,刚刚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文锦绣吸引,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他的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原本毫无血色的双唇渐渐恢复过来,哪里像是中毒的样子? 他挑了挑眉:“难道我又失策了?这样的毒对你没有伤害么?” 段祈煜没有回答他,江承远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火势竟然被逼退数米,他不由一怔,继而失笑看着文锦绣:“表妹果然聪明。” 除了聪明,他再也想不出其他字眼形容这个女子,她知道一提起虎牙令牌,他绝对做不到无动于衷,所以她故意提起此事,成功地将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所以他竟没有发现段祈煜脸色的变化,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能肯定的是他现在内力起码恢复了三成,不动声色的给自己下了压制内力的毒,自己又完全被文锦绣吸引了注意力,当然感觉不到他用内力逼退火势的波动,真是可叹。 段祈煜逼退火势只是保护他与文锦绣不受侵扰,并没有护着他的打算,他身边的火焰足足有一人多高,脚下木质的地板被烧成了灰,露出底下厚厚的玄铁铁板来,被那浓烟呛的一阵咳嗽,江承远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你们想怎么样?” 文锦绣攥紧的手指微微松了几分,看了段祈煜一眼,道:“看在表哥照顾了我几日的份儿上,我们也不会对表哥如何,想要离开琉璃阁,还需表哥帮忙。我想,表哥也不愿就这样死在这里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江承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好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手里握着的两千精兵都落到了他们手里,多年亲手训练的兵将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连带邱家也轻易被赶出了坪洲,江家又损失一条臂膀,她说的对,他是不会甘心死在这里的。 文锦绣静静看着他,窗外的喊杀声已经停了,影卫早已得了段祈煜的吩咐,解决完这里的事后立刻赶往邱家主宅,江承远了解他,他也一样知道江承远的心思,怎么可能让皇帝毫无防备地对抗那些暗卫呢?大皇子带人去了满月楼,以他的能力,溪竹落到他手里绝对能问出来想知道的事情,所有的事情,段祈煜早已安排好了。 她看了看两步开外肆虐的火舌,目光转向江承远:“表哥,打开栅栏,我们都可以活下来。” 江承远嗤笑一声:“我现在没有内力,需要你们带我离开,当然,你们不能趁机杀我。” 他说着看向段祈煜,段祈煜扬眉:“那是自然。” 得了他的许诺,江承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银索,段祈煜手腕一抖将银索收入袖中,江承远走到文锦绣刚刚坐的椅子旁边,段祈煜微微蹙眉,拉着她离远了些。 江承远冷笑一声,伸手在椅背上轻轻叩击几下,只见面前的桌子随着他的叩击缓缓震动起来,随即桌子颤动两下移了开来,下面的地板开始碎裂,露出地板下的铁板,那铁板轰隆响了两声朝四周缩去,露出一个四指见方的按台,他指着这个按台,看向段祈煜:“需要内力按动。” 段祈煜眼眸眯了眯,目光冷凝,江承远无奈一笑:“信不信由你,这是唯一的开关。” 文锦绣双眸微缩朝他看了一眼,知道他确实没有说谎,被段祈煜包裹在掌心的手晃了晃,段祈煜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却没有上前,指尖迸出一道劲风打向按台,那按台轰隆一声缩了下去,与此同时四周的铁栅栏轰隆隆向上抬起,他一手揽过文锦绣的腰,一个箭步朝窗户飞了出去,火舌没有了他的内力作为阻力,顿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江承远面色一变,腰间忽然缠上一道银索,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邱家主宅的情况也并不轻松,皇帝坐镇邱家,邱翟也没有离开,只是他不会武功,便与皇帝坐在一起等候消息,只听得耳边兵器碰撞的声音十分激烈,他手心不由渗出一层薄汗。 四皇子段祈烨带着一队侍卫守在门外,双目冰冷地看着汹涌而来的黑衣人,像邱家的打算一样,他原本的想法也是想要探探蛇影盟的虚实,只是没想到他们人数竟然这样多,而且个个是精英,他们已经厮杀了一个多时辰,黑衣人却一波一波怎么都杀不完。 “殿下,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伤亡已经过半了。”侍卫统领的刀口已经卷了刃,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眉头紧皱。 段祈烨冷冷扫了一眼院子中的黑衣人,沉声道:“集中所有兵力保护皇上,以不变应万变。” 侍卫统领连忙点头:“是!” 皇帝听着外面的情况,眉头微微拧起,说起来,蛇影盟最初的建立也是由他帮忙的,十年前段祈煜还小的很,却已经有培养势力的想法,他自然不会阻止,所以就帮着他建立了蛇影盟,顺手设计了当年齐家的事情。 齐家在肃州的确是大户,但别人不知道的是,齐家人是他自幼培养的暗卫,几十年来都在肃州落根,实际上走南闯北帮着他打探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当年蛇影盟血洗齐家,只是他找了个由头把这股势力送给段祈煜而已,当然,关于蛇影盟的传言也是他故意派人做的,为的就是给年幼的太子培养足够强大的势力。 他不是那些忌惮太子势力大会危及到皇权的皇帝,段祈煜一出生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他注定是要接替大月的担子的,所以他也有意培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担起这份重担,只不过……他脸色越发冷凝,蛇影盟是他帮忙建立,虽然后来不知道段祈煜如何掌控,但却知道他们的能力究竟在哪里,数量究竟有多少,今晚来的这些,明显不是蛇影盟的人! 皇帝面色一变,只听一阵刀刃入腹的声音,窗户上立刻溅上一大片鲜血,邱翟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外面侍卫数量在不断减少,四皇子等人越发靠近屋子,他脸上身上都沾了血迹,看起来很是狼狈,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色浓郁,看不清地上究竟是侍卫的尸体多,还是黑衣人的尸体多,他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蜿蜒流了下来,他不由攥紧了手里的长剑。 “殿下小心!” 侍卫统领惊呼一声推开他,他刚刚站立的地面上当地一声,只见一把大刀如同切豆腐一把插进了地里面,如果不是他闪的快,刚刚那一刀定然要在他背上劈下一道深深的刀口。 段祈烨立刻将手里的长剑反手刺进了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应声倒地,周围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他脸色阴沉如水,剑尖滴答滴答滴着血,他甩了甩长剑又与其他人交战起来。 正在此时,只听嗖嗖几声,段祈烨顿时心头一紧,然而随着那声音落下,他周围的黑衣人却都倒了下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啸锋带着一队影卫迅速到达邱家主宅,一见眼前的情况丝毫不敢犹豫,立刻便加入了战斗,有了他们的帮忙,段祈烨的压力一下子减轻许多。 屋子里,皇帝听到外面影卫的声音,冷凝的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倒是邱翟听不出哪一方的势力,紧张不已,不住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满月楼不远处一座庭院,段祈煜带着文锦绣轻盈地落到院中,无情地把江承远丢在地上,收回了他腰上的银索,冷眼看着他,江承远咳嗽两声从地上爬起来,微微笑了笑:“我真的很好奇,你中了那么多毒,还耗尽了所有的内力,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在硬撑了。” 段祈煜眸子眯了眯,冷笑道:“哪怕孤是在硬撑,也是你敌不过的。” 文锦绣上前一步,唇角微勾:“多谢表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你身上的毒三日之后便会解了,三日之内切记不要用内力,否则毒入肺腑,你的筋脉就全毁了。” 江承远伸手打了打衣摆上的尘土:“多谢表妹告知,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文锦绣点点头,江承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院外走去,就在他快要离开院子的时候,段祈煜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去插手满月楼的事情。” “多谢告知。” 江承远没有回头,声音十分平静,文锦绣知道他心情并不平静,任谁被砍去臂膀都不会无动于衷,但是以江承远的为人,哪怕他们将虎牙令牌拱手送上,他也不会要,这是折了他的傲骨,以他的性格,他更喜欢亲手夺过来。 她看了段祈煜一眼:“咱们得小心点了。” 还没有与江云赫对上就已经先与江承远过了招,她不知道江云赫的能力比之江承远如何,但这件事必定是不能善了了,她眼中不由漫上几分担忧。 段祈煜拉着她走近屋子,关于江家的势力,他很清楚有多大,几乎大月每一个地方都或多或少有江家私自招的兵马,这些当然不是这一代江家人积累的结果,江家百年来暗中一直进行着招私兵的勾当,他们想要一朝除去根本不可能,而且除了江云赫等人,江家承字辈的子孙也都十分出色,尤其他们是永明侯一手教导,绝不会差。 他带着文锦绣进了屋子,轻轻拍了拍手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进来一个中年妈妈,那中年妈妈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却十分干净,一只眼眯成了一条缝,见到二人忙福身行礼:“见过主子。” 中年女子很有眼色地没有问文锦绣的身份,低眉顺眼地站着,等候吩咐,段祈煜看了她一眼:“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让谈叔准备饭菜,少放油,做些易消化的。” 文锦绣折腾了一晚上定然是饿了,中年女子点点头走了出去,文锦绣诧异地看着她:“这是……” 段祈煜微微一笑,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手指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这是姑母的陪嫁丫头连妈,原本要跟她嫁去大漠,后来不慎受了伤,伤了一只眼睛,姑母体恤她,便让她留在了坪洲,这件事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得意地看着文锦绣,文锦绣嘴角微微一抽,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布局简单却不粗陋,虽然只是简单的桌椅床榻,但妙处就在于简单,没有华丽的装饰,均是上好的花梨木,周围雕刻着简单却细致的花纹,她顿了顿:“那这院子……” 段祈煜笑了笑:“这是姑母的院子,她曾经在坪洲住过一段时间,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罢了,这间屋子就是她的房间。”他说完轻轻咳嗽了两声,手指微微颤了颤。 文锦绣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扶鸾郡主是不是早就知道江家在坪洲有兵力?” 段祈煜点了点头:“姑母的聪慧是皇室女子少有的,便是皇姑母在她面前也要矮上一头,她十三岁时便看出了江家的野心,所以一直在明察暗访,坪洲是她最早发现的,但是却没有动。”他说完这些话,不由微微喘了口气。 文锦绣明白他的意思,坪洲因为有邱家的缘故,很明显与江家有关,但是江家在坪洲的势力点一来十分隐蔽,二来当年守住坪洲势力点的定然也是个不输于江承远的人物,她睫毛轻颤:“当年守住坪洲势力点的人是……” “江云赫。” 段祈煜淡淡吐出三个字,话音一落,二人都沉默了,原本他们还有一丝希望,希望江云赫能力只是一般——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然而现在他们不得不面对事实,江云赫父子二人都是不好对付的人物,如今江承远已经离开,相信坪洲的事情很快便会传到江云赫耳朵里,她心头一紧,江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怎么会轻易咽下这口气,那哥哥……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段祈煜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心,君竹身边还有医老,他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文锦绣疑惑抬头:“他是什么人?” 段祈煜顿了顿,刚准备说话就见连妈走了进来,便止住了话头,让文锦绣先去洗漱休息,二人离开后,段祈煜手指不由攥紧了,将坐塌上的软垫死死捏到了手里,额头上迅速冒出汗珠来,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见此情况忙上前一步:“主子!” 段祈煜摆摆手示意他噤声,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他之前提到的谈叔,谈叔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扶起来,段祈煜浑身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脚步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喷出一口黑血,手指顿时收紧了。 谈叔心中一惊:“主子这是怎么了?” 段祈煜摇摇头,示意他将自己扶到隔壁的房间,喘了口气道:“将这里收拾干净,封锁整个院子,不要被她发现。” 谈叔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什么人,见他已经这样了却还想着不被文锦绣发现,不由急道:“主子这样太危险了,奴才去请个大夫过来吧。” 段祈煜拉住他:“不能去。”一旦去请了大夫,江承远必然会知道,他如果知道他受了伤,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谈叔眉头紧皱,扶着段祈煜靠在床头,起身打了水替他清理身上的鲜血,段祈煜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面色比在琉璃阁的时候更加难看,灰白如土,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心口一阵一阵激痛让他眼前发黑,他不由苦笑一声,江承远的毒还真是厉害。 他在乱石阵中受了伤,伤口原本就已经染了毒,再加上他用内力逼退乱石屏障,更催动了毒入肺腑的速度,文锦绣中的毒如果平常人中了,比如她,并不会致命,而是会让她浑身无力,呼吸困难,如果毒不逼出来便会窒息而死,然而这种毒恰好与会武之人的内力相抵抗,有内力的人中毒,一旦使用内力,毒便会随着内力游走到全身。 江承远以为他不受这毒的影响,实际上他只是强行使用内力压制住了毒性,后来更是掏空了身上最后的内力逼退火势,一路上为了震慑江承远,他丝毫没表现出一点异常,刚刚强打着精神跟文锦绣说话,一是怕她担心,二也是怕江承远发现异常,撑到文锦绣离开已经是极限了。 段祈煜薄唇紧抿,黑血顺着他嘴角不断流出来,谈叔不住替他擦着流出来的黑血,叹了口气:“主子,好歹请影卫来为您逼毒。” 段祈煜无力地摇摇头:“不要声张,如果她问起,就,说我去查蛇影盟的事了。” 谈叔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看到他坚持的脸色,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题外话------ 依稀记得有人要我虐男主来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死一线【甜!】 文锦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便见不到段祈煜了,不由疑惑不已,然而连妈却丝毫意外都没有,有条有理地吩咐人替她梳妆,谈叔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饭菜,她不由蹙眉:“他去哪了?” 谈叔低着头:“适才有蛇影盟急报传来,主子前去处理了,小姐只管在这里等他便是。” 他语气算不得很好,毕竟段祈煜伤的都没有力气说话了,却还是处处想着她,他来坪洲别院的次数不少,受伤的次数也不少,却没有一次像是这样差点连命都丢了的,要不是为了眼前的女子,他绝不会变成这样。 文锦绣眸光闪了闪,连妈看了谈叔一眼,示意他离开,上前道:“小姐不必担心,主子临走时吩咐要奴婢们好好照顾小姐,等他办完了事便回来了。” 文锦绣微微垂眸,江承远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也在场,常人纷纷猜测蛇影盟不存在,今晚的事情恰好可以证实了蛇影盟的名声,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挑战蛇影盟的威严,说起来还是江承远帮了他们,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慢慢走到桌前坐下,面对着一桌子珍馐美食提不起丝毫兴趣,段祈煜从来没有这样突然地离开过,她不由有些心慌,放下筷子看向连妈,眉头猛然皱起:“段祈煜去哪了?” 连妈心头一跳,连忙陪笑:“主子只是去……” 她话未说完,文锦绣便站起身朝她一步步走过来:“他不是去处理什么蛇影盟是不是?”倒不是她自恋,这种情况下段祈煜断然不会丢下她去处理公事,毕竟谁也不知道江承远会不会再待人前来偷袭,谁也不能保证坪洲还有没有其他势力,他怎么可能会将自己一个人丢在别院?而且,就算是处理公事,有什么事情那么着急,不能等他告诉自己一声再走呢? 看到连妈的神色,她心头微微一颤:“他是不是受伤了?” 她早该想到的,他中了那么多毒,怎么可能毫无影响,在琉璃阁他的脉象慢慢变得正常,她当时还以为是他有什么恢复内力的办法,可是他也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呢? 连妈有些为难,文锦绣面色一沉,声音也变得冰冷:“带我去见他。” 听她这么说,连妈忙跪倒在地:“小姐息怒,主子吩咐过要奴婢好好照顾小姐,至于他是不是受伤,奴婢并不知道,也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她说着让文锦绣息怒的话,语气却并没有多少害怕,甚至隐隐还有一丝怨怪,文锦绣眼眸眯了眯,也不跟她废话,径自向院子中走去,连妈连忙跟上了她的步子,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文锦绣一路走到院子中,目光在四面房间处扫了扫,直接朝着她隔壁的房间走去,她是如此了解段祈煜,知道他就算受了伤不想自己担心也不会离她太远,他是怕有危险的时候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 她走到屋子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谈叔便出现在她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姐还是回去吧,就算你知道主子受了伤又能怎样?他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你这样进去岂不是惊扰了他?” 越说他越是气闷,段祈煜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到他们没能瞒得主文锦绣又动了怒,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还不由分说要闯进来,难道还嫌主子的伤不够吗? 文锦绣将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同时心头顿时一沉,不由攥紧手指,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让我进去,我是大夫,可以救他。” 段祈煜那么放心地把别院交给谈叔,他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根本不可能,谈叔的武功高低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以她的能力是对抗不了他的。 谈叔不明白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听到她会医术微微迟疑几分,练武之人五官超脱常人,他自然听得到段祈煜的呼吸声有多么微弱,他坚持着不肯请大夫,他只能将别院里存下的解毒散给他服下,但不知他究竟中了什么毒,解毒散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能撑到现在不死已经很不容易了。 文锦绣见他阻止她的意思并不那么强烈了,上前走了两步,绕开他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黑血,擦血的软布随意地丢在一旁,她手指颤了颤,快步向内室走去,看到床榻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的时候,她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空了。 谈叔紧跟着她走了进来,见她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你如果会医术就快些诊治吧。” 文锦绣将目光收回来,走上前抬指探上了段祈煜的手腕,他的手腕十分冰凉,一点没有往日温暖的样子,十指更是冷的像冰块一样,触碰到都让人一颤,她闭上眼,细心感知着他的脉搏,虚浮无力,极其微弱,似乎下一刻就要断开,下一秒这个人就会失去生机。 饶是如此,他还想瞒着自己? 她心头怒气横生,然而段祈煜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卷了卷,将她的一根手指握紧了手掌之中,她顿时什么怒气都发不出来了。 文锦绣微微叹了口气,将手指从他手腕上收回,段祈煜昏迷之中却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像个孩子一般不许她离开,她无法,只得让谈叔记下她要的药材,谈叔虽然不满自家主子为了她受如此重伤,但看到主子的动作也明白了*分,再加上文锦绣的动作确实不方便开方子,便默默记下。 然而等他记完了文锦绣说的药材,眉头不由拧成了疙瘩:“这些都是剧毒之物,主子原本就中毒了,这……”药方上写的都是剧毒之物,毒蝎子,毒蜈蚣,毒蜘蛛等,都是剧毒之物,毒性甚至可以与他体内中的毒相抗,这样的药真的敢给他喝下去么?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寻常解毒散根本没用,如今只有以毒攻毒或许可以一试。”倒不是她因为谈叔对自己的态度而生气,他是段祈煜的奴才,自然应该担忧主子安危,让她生气的是他明知段祈煜伤成这样还什么都不做,哪怕段祈煜不许,以他的能力悄无声息地抓个大夫过来也不难吧? 一听“或许”二字,谈叔脸色立刻又冷了下来:“小姐,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主子出了什么差池,你也不会好过。” 文锦绣冷笑一声:“你放心,如果段祈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死也陪着他一起。”她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那只握着他手指的手颤了颤,她转头向他看去,只见那苍白的俊容眉头紧皱,嘴唇轻轻蠕动着,她慢慢凑近他唇边,只听两个十分微弱的字眼从他唇间迸出——不要。 他不想她陪着他一起死,如果他活不下去,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谈叔面色变了变,冷哼一声朝外走去,等他快要出门的时候,文锦绣忽然叫住他:“这些药材都隐秘搜集,不要被人发现。” 谈叔皱眉,然而不等他回身说些什么,只听文锦绣又道:“你们主子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一旦被外人知道他受了伤,难免不会趁此机会偷袭,他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一点意外。” 听到她是为主子着想,谈叔面上的冷意褪去一些,淡淡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药材,别院里要多少有多少。 谈叔离开后,文锦绣快速拿出针包,在段祈煜手腕上扎了几根银针,段祈煜眉头微微皱了皱,握着文锦绣手指的手更紧了些,苍白干裂的唇不住蠕动着,来来回回只有那两个字,文锦绣眼眶酸了酸,扯出一抹微笑低下头:“傻瓜,我骗他的,你如果醒不过来了,我绝对不会跟你一起死,我会找个疼我爱我的人生活一辈子,将你忘的干干净净,也不会替你报仇的……”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慢慢抬头看着帐顶:“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落在水面上的羽毛一般,段祈煜握着她手指的手慢慢松了松,唇间无意识勾了起来。 没良心。 这是他完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别院里依旧如常,段祈煜受伤的事情只有连妈与谈叔二人知道,抓药熬药都是谈叔亲力亲为,生怕被人动了手脚,文锦绣开的药都是剧毒之物,他一遍又一遍地按照要求熬制,竭力把毒性降到最低,但又不能完全失去毒性,毕竟是以毒攻毒,如果没有毒性那就没有作用了。 段祈煜半夜里忽然发起了高烧,文锦绣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手指冰凉,体温却是烫的惊人,她拔下他手腕上的银针,那针孔里顿时流出一股黑血,连妈一晚上都在准备热水,她将段祈煜额头上的毛巾换下,在他额头上扎下几根银针,同样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拔出银针,将额头上的黑血引出。 连妈看着她的动作,每一下都心惊胆战,那些银针毫不犹豫地朝着段祈煜眉心扎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害他丢了性命,但她不敢多说,文锦绣警告过他们,在她施针的时候绝不能被打扰,否则一旦失手,赔上的就是段祈煜的性命。 文锦绣额头上已经落下汗珠,她十指也是冰凉的,除了额头,手腕,还有双腿都被扎了银针,段祈煜的毒已经游走了全身,那些毒血阻隔了筋脉,她需要引出的是他全身的毒。 段祈煜喉咙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他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云端一般,浑身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唯有手心的冰凉让他觉得十分安心,他不由攥紧了那根手指,胸口处像是一团火在游走,痛的他不住颤抖。 文锦绣发觉到他的体温越发高了起来,然而那双手却更加冰冷,她不停地查探他的脉象,他的脉象弱的几乎感觉不到,她忙用热毛巾包住他的双手,心底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害怕。 “阿绣……我好疼……” 段祈煜无意识呢喃出声,文锦绣鼻子一酸,上一世的时候,他每次受了伤都不告诉自己,被自己发现的时候生怕自己发怒,便会十分委屈地拉着她的手,说“阿绣,我好疼”,起初她还笑话他居然像个孩子一般撒娇,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是真疼。没有遇到自己之前,他最痛苦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会听他呼痛,他从小就是个不轻易喊疼的人,然而在自己面前却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她低头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双手抱住了他,就像是前世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别怕,我在。” 这四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怀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一旁伺候换毛巾的连妈心中诧异无比,但还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低下头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文锦绣闭着眼感受他的心跳,眼泪从她眼角划下,落在他精壮的胸膛之上,段祈煜突然觉得胸口处没那么痛了,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文锦绣直起身子,手脚麻利地解开他胸前的衣裳,连妈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垂的更低了,文锦绣将他的衣裳解开,快速在他心口周围扎上几根银针阻隔血液流动,这才将他身上其他地方的银针全部拔下,清理干净所有的黑血之后,才将目光落到他心口。 毒入肺腑,侵蚀心脏,如果她不把其他地方的毒血先引出来,等她引出他心口的毒血之后,毒气还是会顺着血液流传到心脏,这也是她为什么最后才引心头血的原因。 他心口周围的血液流动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文锦绣手里捏着几根银针,针尖落在他皮肤上,她手指却颤抖了起来,心口不比其他地方,一旦出了差错,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直接丧命,她突然不敢落针了…… 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他的皮肤很白,尤其现在更是显得苍白,胸口处的衣服完全被解开,露出盈润如玉的胸膛,心口处的跳动很微弱,几乎看不出来胸膛的跳动,她手里的银针就停在那微微跳动的地方,已经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扎出一个红点。 谈叔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见此情况先是皱眉,继而慢慢松开眉头,虽然文锦绣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看自家主子的身体于礼不合,但看主子对她的态度想必也是不会在意的,再加上现在情况危急,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他快速低下头将药碗放到床头背过身去,主子的身体,他一个下人是没有资格看的,否则段祈煜发起火来,他们就都得遭殃。 虽然没有看,但他的耳朵却在仔细听着身后的声音,察觉到文锦绣的停顿,刚想皱眉,又像是理解了她的心情一般,长长叹口气:“主子的性命握在你手里,如果你再犹豫下去,他必死无疑。” 文锦绣听到他的话,手指微微颤了颤,将那根被他握紧的手指抽出来放在他心口,感觉到那里还在跳动,她才微微松口气,望了望手里的银针,她深吸一口气扎了下去,随着她的动作,段祈煜垂在两侧的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眉头也拧紧了,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第一针落下之后,文锦绣极快地落下其余几针,最后一针落下的时候,那微微跳动的心脏却猛然停了下来,谈叔猛地转身,恶狠狠盯着文锦绣:“你!” 文锦绣没理他,端过床头的药给他喂下,然而段祈煜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药,她顿了顿,看了谈叔一眼,随后将药送进了自己口中,谈叔刚刚还因为听不到段祈煜的心跳而对她起了杀心,现在见到她将那碗“毒药”含入自己口中,顿时也明白她不会害自家主子,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她这么做是要做什么,秉持着非礼勿视的态度,他又默默转过身去。 连妈自始自终没有抬头,一直低着头做好自己手里的事,文锦绣将药含入口中,低头覆上段祈煜的唇,舌头轻轻撬开他的牙关,将药喂了下去,见他喝下了药,她微微松了口气,又含了一口喂他,直到一碗药喂完,才将手里的碗放下,拿了一块干净的热毛巾,快速拔下刚刚扎在他心口的银针,只见每拔起一根银针,便有一道黑血喷涌而出,她忙用热毛巾将黑血清理干净。 连续几根银针拔完,直到涌出的血变成了鲜红色,她才将周围用于阻隔血液流动的银针拔下,在他伤口上撒上解毒散,她将手重新放在他心口,察觉到心口处又传来了微弱的跳动,她这才放下心来。 连妈连忙将一块热毛巾递给她,她笑了笑接过,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小姐去休息休息吧。”连妈接过她递回来的毛巾,担忧道。 既然是主子这么在乎的人,她如果累出毛病,主子是会担心的。 文锦绣摇了摇头,替段祈煜盖好被子,将他额头上的汗擦去,刚准备起身给他倒些热水让他喝下,手腕却被拉住了,她转头看着拉住她的人,床上的男子艰难地抖动着眼皮,像是要睁开,却困难无比,文锦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走。” 段祈煜这才松了她的手腕,只是精神依旧紧绷,他现在完全陷入了昏迷,所做的都是无意识地举动,文锦绣看他这模样,心中顿时又柔软几分,起身倒了一杯水,仍旧用刚刚的方法喂他喝下,抬起头的时候双颊已经红透。 谈叔在听到段祈煜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的时候便走了出去,连妈也悄悄退了出去,将屋子让给他们,走到门口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心道主子果然是不一样了,之前受伤那么多次,何尝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即便是昏迷也带着防备,由不得任何人触碰,然而在她面前却一点防备都没有,完完全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她的手里,她毫不怀疑,如果文锦绣要杀了自家主子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反抗,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看文锦绣这么在乎自家主子,她应当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文锦绣累了一夜,她该做些东西给她补补才是。 屋子里烛火一闪一灭,文锦绣紧紧握着段祈煜的手靠在床头,一点不敢放松,她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只要撑过了天亮就没事了,她低头看着那张虽然苍白,但已经好了许多的脸,不由无奈一笑,段祈煜脆弱的时候就像个孩子一般,让她有火也发不出来,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教训! 这么想着,她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反手与她十指相扣,这才安稳地睡了过去。 天很快亮了,邱家主宅经过一夜的战斗,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的尸体,有黑衣人的,也有侍卫的,还有影卫的。 大皇子段祈熠带人回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眉头不由拧了起来,快步走进院子,只见四皇子段祈烨无力地坐在地上,周围是严密守在屋子外的侍卫影卫,他这才松了口气,走上前道:“四皇弟。” 段祈烨慢慢抬头,喘了一口气:“大皇兄回来了。” 段祈熠点点头,四处扫了一眼,吩咐人去将尸体清理出来,伸手将段祈烨扶起来:“父皇可好?” 段祈烨点点头,他们厮杀了一夜,好在守住了,没能让那些刺客伤到皇帝,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昨晚前来刺杀的人那么多,应该是蛇影盟所有的力量了吧?如果再有余孽潜伏在暗处,他们就危险了。 皇帝打开门走了出来,明黄色的锦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血迹蜿蜒着流到他脚边,他漠然地看着四周的尸体,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昨夜激战,蛇影盟损伤惨烈,传朕旨意,命左卫先锋率三百人巡视坪洲,协助坪洲知府肃清余孽,务必要消除所有蛇影盟余孽!” “是!”一人应声而出,快步走了出去,皇帝目光落到四皇子身上:“四皇子昨夜辛苦,护驾有功,封为谦王,命礼部择吉日行礼,大皇子带虎牙令牌就地出发,接手坪洲兵力,待局势稳定之后再回京,传令三军,三日后回京。” 段祈烨和段祈熠都是一愣,随即低头:“儿臣谢父皇恩典。” 邱翟见到满地的尸体已经吓得手脚发软,生怕皇帝就这么走了,此时听他还为邱家着想,命人留下来帮他肃清余孽,又派了大皇子接手坪洲兵力,他才放下心来,不由对皇帝更加感激。 皇帝眼眸中含着点点笑意,看向段祈烨:“烨儿一夜辛苦,下去休息吧。” 段祈烨点点头走了下去,段祈熠则跟着皇帝走进了书房。 皇帝进了书房便命人严密守住了门口,目光在段祈熠身上扫了扫,淡淡开口:“满月楼那丫头都交代了?” 段祈熠点点头:“是,不出嘉宁郡主所料,溪竹为了家人什么都说了。” 皇帝嗤笑一声,伸手拂了拂书房里的桌子:“她倒是什么都料的准确,说说,她还说了什么?” 段祈熠垂眸,将当日文锦绣跟他说过的事都说了出来。 在大漠的时候,文沐宸离开当晚,她便找到了他,告知他坪洲的兵力分布,同时提出了一个计划。 她收到消息,江云海会在路上堵截她,当然也料到江云赫的性格必然会安排其他人将她掉包,同时用江云海别院的势力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她便将计就计随着江承远到了琉璃阁,明察暗访江家在坪洲真正重要的势力点,而段祈煜便按照她查出的消息对那些势力点进攻,另一方,他则密切关注着满月楼的一切,江承远为人谨慎,他一定会把最重要的虎牙令牌放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等她查出了所有的势力点,段祈煜便放出蛇影盟的消息引起邱家恐慌,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邱家离开坪洲,江承远派人保护,同时派出暗卫攻击邱家主宅,这个时候他对满月楼的保护是最为薄弱的,他再去满月楼搜查便会容易很多。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真正的目的就是那块虎牙令牌。 皇帝眼眸眯了眯:“在大漠的时候就在计划,这么说来,她在大漠也是故意那么出风头的。” 虽然是疑问句,却说的十分肯定,段祈熠没回答,文锦绣在大漠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要把江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这无疑会让她落入更危险的境地,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们都很清楚。 皇帝冷哼一声:“她为了她那哥哥倒是什么都做的出来,难道就没想过她落入危险会给煜儿带来怎样的麻烦吗?这样的女子自私自利,冷心冷肺,难登大雅之堂!” 段祈熠扯了扯唇:“嘉宁郡主也是为了大月,何况她十分聪明。” 原本他是发现不了溪竹的,是文锦绣提醒他,越是普通的人就越是异常,他才将目光放到了那些不会武功的婢女身上。 皇帝叹了口气:“饶是你说得对,这个女子也不能留,太子完全被她迷惑了,她这般精于谋划,甚至三番五次用自己做诱饵,以后恐生事端。” 他说着抬头看向段祈熠,眸子半眯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他是注定的大月帝王,朕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这句话。” 段祈熠点点头,斟酌片刻道:“父皇,依儿臣看,嘉宁郡主不能杀。” 皇帝抬眉看着他,他继续道:“依照太子现在对她的重视,万一她出了事,难免他会一蹶不振。” 皇帝面色一沉:“他敢!” 段祈熠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沉声道:“父皇比儿臣更清楚嘉宁郡主对太子的影响力,她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况且二皇弟已经知道父皇不赞同他们,对嘉宁郡主的保护也十分严密,万一父皇出手总会留下把柄,她现在死了,就是在太子心中留下一颗朱砂痣,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父皇好好想一想。” 皇帝面色变了数变,他在思考段祈熠说的这番话,段祈煜对文锦绣保护的极其严密,如果江承远真的下狠心杀了她,那他也不必如此烦恼,可偏偏文锦绣逃过了。 半晌,皇帝才重新将目光落到段祈熠身上:“你说的不错,朕暂时不能动她。” 段祈熠垂眸,皇帝顿了半晌,淡淡道:“好好训练坪洲的兵力,到了合适的时机朕会召你回京。” 段祈熠点头:“父皇放心,儿臣定然竭尽全力。” 皇帝点点头让他退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慢慢离开,眸子中染上几分捉摸不透的深意。 别院里,清晨的阳光照在文锦绣脸上,她不由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只见屋子里已经亮堂堂了,她心头一跳,连忙伸手探向段祈煜的额头,察觉到他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刚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现在正靠在床头,段祈煜两只手牢牢抱着她的腰,她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想到昨夜她喂他喝药的举动,一张脸更是红了个彻底。 段祈煜早就醒了过来,醒来见她疲惫地靠在床头顿时心疼不已,一时不敢动作,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眼皮颤动便忙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感觉到那微凉的手探上他的额头,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一睁眼便看到她红艳的脸庞,不由笑弯了眼睛:“阿绣,你害羞了。” 文锦绣一听他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松了口气,见他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但那双眸子却是晶亮的,这才放下心来,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刚刚退下的红晕又爬了上来,伸手拧了拧段祈煜的胳膊:“闭嘴!” 段祈煜听话地闭上嘴,文锦绣看着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皱眉冷声道:“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中了那么重的毒不请大夫,你以为你是神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昨晚我没有过来找你你会死的。” 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一下拧着段祈煜的胳膊:“你个混蛋,难道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会怎样吗?” 段祈煜一言不发由着她发泄,她看似下手很重,实际上拧的力道一点都不大,他收紧了落在她腰上的手,下巴抵在她背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文锦绣身形一顿:“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多害怕……”如果段祈煜出了事,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计划是她定的,他中毒也是因为她,更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强行压制毒性才遭了毒性反噬,她只是气他不告诉自己,气他什么都自己扛着,更是气自己,总是忽略他的感受……她伸手覆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 段祈煜松开她腰间的手,撑着坐起来,文锦绣连忙扶着他起身,皱眉道:“你现在虚弱的很,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勉强。” 段祈煜失笑,任由她扶着他坐起,整个人靠在她身上,手指轻轻拂过她紧皱的眉心,文锦绣顿了顿,慢慢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将头埋在他胸膛,听着那已经恢复正常的心跳,忽然觉得很安心:“以后再不许瞒着我。” 段祈煜怔了怔,她主动投怀送抱,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这样坚定地抱着他,他白皙的脖颈顿时染上红晕,耳尖也有些发热,双手好半晌才落到她肩上,一寸寸收紧,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好。” 文锦绣听到他的声音,满意地勾唇抬头:“要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救你!”她恶狠狠地说着,伸手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段祈煜不由痛呼一声:“嘶——” 文锦绣顿时皱眉:“怎么了?”她说着伸手将他胸前的衣裳扒开,只见昨晚扎针的地方显出微微的红肿,她眼眸沉了沉,颤抖着手指靠近那些红肿,停在那伤口一寸处不敢靠前。 昨夜的针扎的很深,又是扎在心口,自然是伤得不轻,她压下喉间的酸涩,轻轻抚摸着那些红肿,眼前越来越模糊,昨晚精神紧绷,她必须将所有的脆弱隐藏,如今都过去了,眼泪一颗颗掉了出来。 段祈煜原本还因为她担心自己而开心些,此时一见她掉眼泪顿时慌了手脚,忙伸手擦她的眼泪,那眼泪却多的怎么都擦不完,他无奈之下索性低头,将她面上的泪痕一点点吻去,文锦绣整个人顿时愣住了,段祈煜轻轻笑了笑,最后与她额头相抵,双眸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别担心,一点都不疼。” 文锦绣在他注视下只觉得脸颊烫的惊人,不由垂下了眸子,段祈煜吻上那微凉的双唇,文锦绣难得没有推拒,而是温顺地迎合着他,双手软绵绵地抵在他的胸膛,慢慢闭上眼睛。 段祈煜一点点加深这个吻,一颗心被涨的满满的。 原本还想处罚谈叔没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口却传来咣当一声,文锦绣吓了一跳忙与他分开,段祈煜一脸阴沉朝门口看去,只见谈叔慌忙捡起铜盆退了出去,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段祈煜脸色黑如锅底,谁说算了的?罚!必须罚!两罪并罚!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满神谕 三天后,皇帝的车队启程回京,大皇子奉命驻守坪洲。 三天之内,蛇影盟被皇帝和太子的影卫合力剿灭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坪洲,继而由坪洲传到其他地方,邱家混乱了几日的生意又开始回到正轨,而邱准邱训等人已经快要抵达京城,定国公前去迎接,将邱家人带入京城,帮忙置办宅院,使其在京中落脚。 江云赫收到坪洲的消息,难得脸色阴沉下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半日。 花园里,何氏与江云澈的妻子孟氏,江云海的妻子刘氏坐在一起喝茶,何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绸缎衣裳,上面绣了几朵紫金花,孟氏穿一身翠绿,搭配着头上华丽的珠翠显得十分奢靡,刘氏穿着一身秋香色长裙,颇有些心不在焉。 何氏给二人添了杯茶,看了刘氏一眼:“四弟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恹恹的?” 刘氏摇摇头,伸手捏了捏眉心:“二嫂,不知是怎么回事,近来总感觉心神不宁的,四老爷出去那么久了也没个信儿,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何氏叹了口气,孟氏捏了两颗瓜子:“四弟妹不必担心,咱们家谁不知道四弟武功高强,再说了,他身边还有暗卫呢,你好容易怀了身孕,可不要劳心伤神才是。” 江云海比江云骁大几岁,可江云骁已有一子一女,刘氏与江云海膝下却没有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偏偏赶上江云海不在府中,她敷衍地点点头,眼中的担忧却是越来越深,何氏看了她一眼,笑道:“四弟妹就是个操心的命,咱们难得清闲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她说着将桌上的果盘往刘氏面前推了推:“不过四弟这么久了没个信儿也不应该,你可问过大嫂,坪洲有没有信儿传来?” 刘氏还没说话,孟氏便翻了个白眼:“大嫂哪里还能收到坪洲的信儿,坪洲这几日乱着呢,再说了,我可听说,邱家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了。” 何氏仿佛十分震惊一般:“怎么会这样?” 孟氏得意地看了二人一眼,她素来喜欢探听这些消息,再加上江云澈贤名在外,众人见到她也敬重几分,一些事情也乐意跟她说道说道,她左右看了看,低头凑近二人,将蛇影盟的事说了一通,末了,道:“你们说大嫂这邱家女儿还有什么用处?啧啧,商人之女,就是不如咱们这样的官家女子。” 何氏与刘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她们这样的官家女子,其实除了何家,孟家与刘家都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只是差不多的小官罢了,永明侯夫人当初为江云峰几人选妻,因怕她们娘家权势大会危急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选的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何氏之所以能嫁过来,是因为她拒绝了大长公主给她说的亲事主动要求下嫁,何家又不是小门小户,这才过了门,所以邱氏与吴氏不在的时候,这些妯娌都以她为尊。 但那是大嫂不在的情况下,眼下她当然不能迎合孟氏的话,便蹙眉道:“三弟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大嫂可不是依仗邱家。” 孟氏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刘氏长长叹了口气,何氏拍拍她的手道:“别担心,兴许明儿四弟就回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一小丫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见几人连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夫人不好了,四老爷他,他……” 刘氏猛然站起来:“他怎么了?” 小丫头浑身抖了一下:“刚刚有人来报,四老爷在坪洲养私兵的事被陛下发现了,陛下命人押解他回京,他却在半路上逃跑了!” “你说什么!”刘氏惊呼一声,眼皮猛然一翻倒了下去,身后的婢女连忙扶住她,何氏快步走上前,狠狠给了小丫头一个耳光:“这样的事情也是能胡说的吗?四夫人怀着身孕,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那小丫头也知道闯了祸,不敢多说,只一个劲儿的哭,何氏气的心肝生疼,抬脚踢了她一下:“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请太医!” 江云海偷养私兵畏罪潜逃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再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原本只是江云海一个人的过错,顿时变成了江家所有人的罪过,皇帝不在京中,向来不管事的太后忽然震怒,命三千御林军包围江家,等皇帝回来之后再行定夺。 凤栖宫中,皇后正站在书桌前画画,纸上的梅花十分逼真,仿佛能闻到花香,大殿里的宫女都被赶了出去,她画下一朵梅花,淡淡道:“陛下快要回来了吧。” 身后的宫女低垂着头,恭敬道:“回娘娘,明日便到。” 皇后没说话,唇角微微勾起,是她小看了这个丫头,跟着皇帝去一趟大漠,竟然能把大漠搅得一团乱,还能成功夺下坪洲的私兵,她将手里的画笔放下:“烨儿也快回来了,命人准备他爱吃的点心。” 宫女点点头退了出去,皇后放下手里的画笔,伸手逗弄着金丝架上的白羽鹦鹉:“陛下封四皇子为谦王,你们可知是什么意思?” 她身后的宫女都不由自主抖了抖,忙跪倒在地,皇帝的心思,她们怎么敢猜? 皇后没有回身,往鹦鹉的彩釉小杯里添了些水,淡淡道:“陛下是告诉烨儿,要谦逊,谦恭,谦让。按理说,他是弟弟,应当是太子谦让他,陛下对这个儿子还真是费尽心机。” 宫女们顿时感觉到一股冷意从头到脚冒了上来,她们再傻也知道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额头都贴着地面一句话也不敢说,皇后添完了水,又在另一只小杯里加了些鸟食,依旧是淡漠的语气:“本宫要你们,不是要你们这样惧怕本宫的,本宫最不喜欢的就是胆小懦弱之辈。” 她话音刚落,大殿中不知从哪冒出几道黑影,速度极快地包围了那些宫女,那些宫女甚至来不及叫出声来就没了踪迹,皇后自始自终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淡淡道:“立刻去坪洲,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杀不了太子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坪洲,别院里,谈叔跪在太阳下已经三天了,头上顶着一顶大缸,缸里盛满了水,别院里的下人们见此情况都忙绕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连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半晌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转身向厨房走去。 谈叔明显从那不算好看的笑容中看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嘴角不由一抽,他是故意没有瞒着文锦绣的,如果他想瞒着她,她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现,他就是见不得段祈煜那样作践自己的样子,明明伤的那么重却忍着不说,为她做的事也应该让她知道才是,段祈煜因此罚他,他不后悔,但——他真的不是有意打扰他们亲热的啊! 只是听说主子醒了一时激动才不小心闯了进去…… 房间内,文锦绣透过窗子看到谈叔跪地笔直的身躯,不由勾唇,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谈叔自打那日清晨便自动自发地跪在外面请罪,段祈煜知道后给他加了个水缸,要求什么时候水缸晒干了才准起身,如果是盛夏的天气,晒干水缸并不难,可惜天气一天天转凉,他顶着的水缸又大,想要晒干着实不容易。 段祈煜见她看着外面的场景,想到她是在看别的男人,不由有些吃味,起身关了窗户,文锦绣不由蹙眉:“谁让你下床的,躺回去。” 他这几日情况并不好,虽然毒血被引了出来,但身体里余毒未清,况且他内力没有恢复,总是反反复复发烧,昨夜又发了高烧,她担心了一夜,直到早上退了烧她才放心了些,没想到一时没发现,这人居然自己跑下床,太不听话了! 段祈煜无奈地顺着她的意思回到床上,床与窗户只有两步的距离,他想告诉她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眼底的害怕,将准备好的话咽回去,换上一副无赖的脸色:“你陪着我躺。” 文锦绣脸上腾地红了,想到那日清晨被谈叔撞到他们接吻,直到现在还没有办法释怀,刚想拒绝,却见段祈煜极为委屈地盯着她:“你说过要补偿我,在伤好之前什么都听我的。” 文锦绣:“……” 段祈煜刚刚醒来的时候,她觉得他的伤是因自己而起,所以对他多有歉疚,加上这货趁火打劫,自己一时头昏脑热之下,便答应了这个条件,但她明明记得是伤好之前好好照顾他,怎么会变成什么都听他的?! “阿绣……” 文锦绣脸色黑了黑,微微叹了口气:“这不合礼数。” 段祈煜微微一怔,继而道:“比这更亲密的都做了,还怕这个?” “你!”文锦绣刚刚还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绯红一片,段祈煜充分发挥了没有最无赖只有更无赖的无赖潜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不陪我躺着,我躺不住。” 文锦绣咬了咬牙,半眯着双眼盯着他,段祈煜眨眨眼:“阿绣,你这个样子我会吻你的。” “……” 事实证明,当段祈煜无赖起来的时候,文锦绣是斗不过他的,她无奈叹口气,轻轻放下床帐,脱了鞋与他躺在一起,横竖他们前世已经做了十三年的夫妻,躺一躺也没什么,段祈煜见她顺从地躺下,刚刚的委屈神色瞬间收起,温柔地替她掖好被角,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睡一会儿吧。” 文锦绣这几日都在为他担忧,为他劳心劳神,他看在眼里,心里心疼的不得了,此时见她乖顺地闭上双眼休息,不由满足地笑了笑,半撑着手臂看她。 文锦绣原本是不想跟他面对面躺在一起,毕竟他们还不是夫妻,躺在一起不合礼数,但他要求了,自己也就顺着他了,只想赶快睡着便不用面对这尴尬的气氛,不想某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不由睁开双眼:“太子殿下,您的目光像是要把我吃了。” 段祈煜笑了笑:“如果可以,真想现在就把你娶过来吃了。” 文锦绣手指颤了颤,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他,心却是跳的越来越快,明明是极为放荡的话,她却一点都不生气,或许从她重生的时候便已经认定要与他在一起,哪怕他没有他们十三年的记忆,她也不会轻易放手,说她傻也罢,固执也好,他对自己的好无法被抹杀,只是嫁给他这件事,她却一直在犹豫,皇后,永远是他们之间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一想到皇后,她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段祈煜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苦笑,从后面将她揽入怀中,将她冰冷的十指包进掌心,双手交叉在她小腹前,轻松道:“不过你现在的年纪还小,还要等几年。” 文锦绣顿了顿,眼眸轻轻颤抖几下:“或许到时候,皇后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到时候我们……” 段祈煜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睡吧。” 担心了一夜,文锦绣也十分疲惫了,他的怀抱是熟悉的温度,后背紧紧贴在他胸膛之上,清晰感觉到那心口处的跳动,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脑子里糊里糊涂地想着只陪他躺一会儿等他睡着便离开,文锦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段祈煜倏尔睁开眼睛,脸上的无赖委屈等神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冰霜,他的手向上,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文锦绣的手腕,就在此时,文锦绣的右肩忽而闪出一道金光,他眼眸顿时变得冰冷,那道金光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冷意,闪了两下便暗了下去。 “咕咕——” 门外忽然想起一声鸟叫,段祈煜眼眸微微眯了眯,轻手轻脚松开怀中的女子,缓缓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见她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不由满足地勾唇,越过她下了床,将床帐仔细地放好,披了一件外衫走了出去。 影卫解决了邱家的事之后便赶了过来,疾锋将那飞到院中浑身雪白的鸟儿捉住,那鸟儿凶狠地盯着他,毫不留情地啄了他手背一下,他手背上顿时多了一个血坑,但他只是皱了皱眉,转头见段祈煜走出房门,连忙走了上去:“主子怎么不好好歇着……” 话没说完,便被段祈煜冰寒的眼神打断了,他的话顿时咽了回去,除了文锦绣,别人的任何话主子都是不会听的,他顿时低下头:“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段祈煜目光落到他手上,伸手将那只鸟儿抓到手心,那只鸟儿通体雪白,只有额头上一块金色的羽毛,红亮的喙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正是当初在漠北森林抓到的金翎白羽王,他伸出两指摸了摸金翎白羽王头顶的金毛,淡淡道:“下去包扎吧。” 疾锋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段祈煜是在跟他说话,忙点点头走了下去,走了一半忽而转过身看向段祈煜:“天凉了,主子还是加件衣服,不然郡主会担心的。” 段祈煜手指顿了顿,眸子里还未积聚起来的冷意迅速消散,疾锋见此情况松了口气,忙朝连妈使了个眼色,连妈快步上前,将一件披风递到了段祈煜身边,段祈煜不喜欢别人近身,所以他们是不能像文锦绣那样直接给他披上的,段祈煜接了披风系上,金翎白羽王温顺地落在他肩上,疾锋见状才走了下去,心头松了一口气,段祈煜不知道,他发烧的时候文锦绣差点将他们剁了喂狼,而这主子还这么不注意,要是再发起烧来,他绝对不怀疑文锦绣会把他们一个个剁成饺子馅! 见到疾锋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段祈煜眼眸中染上点点笑意,目光落到紧闭的房门上,一双眸子更是温柔地要拧出水来,谈叔顶着水缸见此情景,手腕不由一抖,差点摔了头顶的水缸——他们的主子何时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真是见鬼了! 连妈默默低下头,脑中思索着再给文锦绣炖个冰糖燕窝补补…… 院子里的丫头小厮纷纷盯着地面,暗中做了决定,对待文锦绣要跟对待段祈煜一样尊敬,不,要更加尊敬! 段祈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给众人带来了怎样的头脑风暴,他将肩头的金翎白羽王取下,走到院子中的石桌边,金翎白羽王温顺地在他手掌上蹭了蹭脑袋,咕咕叫了两声,倏尔飞了起来。 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见它左右飞了几圈,最后又回到手心朝他叫了几声,不由冷笑一声,道:“继续监视京中情况,找个机会把江云海的事透露给刘氏,将何氏手中的消息散布出去,命谢擎风兄妹暗中把控江家经济,向太后传信,一切皆好。” 金翎白羽王咕咕应了两声,段祈煜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包,取出一粒淡黄色的丸状物,金翎白羽王快速啄到口中,晶亮的小眼睛转了转,随后扑棱两下飞了起来,绕着院子低低飞了几圈便出了院子。 醉雨阁,文沐宸看起来有些疲惫,一个人站在舒兰居窗前,静静看着楼下的人流,醉雨阁已经成为大月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胭脂铺,点心阁,首饰坊等,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他终于明白文锦绣为什么要在京中开办这样一个地方,醉雨阁看似是商品铺子,实际上暗地里也是他们打探消息的组织,以前他不多插手醉雨阁的事情,这些日子文锦绣与段祈煜都不在京中,他才知道自己的妹妹究竟都做了什么。 “少爷,谢公子来了。”何韫敲敲门走了进来,文沐宸嗯了一声,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谢擎风与谢玖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何韫给他们关上房门之后便走了出去。 谢擎风走进来也不客气,随意地在桌子边坐了,伸手拿过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边疆的局势越来越浑了。” 文沐宸走到桌边坐下,微微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谢擎风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战报递给他:“邱家断了江家的军火需求,永明侯的亲卫军一时没有合适的武器装备,父亲命人暗中给他传了消息,就说有一批军火武器急需出手,永明侯信以为真,高价买了下来。” 文沐宸听他说着,慢慢展开手里的战报,永明侯精明,但性格多疑,谢威并不是直接将消息递给他,而是引导他主动去查出这些消息,他慢慢放下战报,微微蹙眉:“邱家已经进京,陛下也快要回京,按理说邱家跟江家断了来往,江家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这几日却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太后命御林军围了江家,江家人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我怀疑他们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谢擎风点了点头:“嗯,我们要多加注意,这些日子查下来才知道江家势力有多大,他们不光是跟南离有来往,大月周边许多国家都有江家的暗线,要想一朝除去根本不可能。对了,江云骁……” 他说着疑惑地看向对面的男子,江云骁在大漠被文锦绣伤了一只眼睛两条腿之后便没了消息,他的人遍查都查不到,他怀疑是江云赫派人秘密将他送到了隐秘的地方。 文沐宸摇摇头:“江云骁的消息我也查不到,妹妹和太子殿下也并没有提到过,不过以江云赫的性格,无用之人他会保护么?” 江云骁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对于江家来讲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江云赫会派人保护他么? 谢擎风嗤笑一声,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那个大舅舅,他与江云骁一母同胞,一个是江家长子,一个是江家幼子,他年长江云骁十几岁,江云骁从小就跟着他一起长大,说是兄弟,其实感情堪比父子,而且永明侯夫人去世,他是不可能放弃这唯一的弟弟的,依我看,他或许是秘密将江云骁送出了大月。” 文沐宸皱了皱眉:“如果出了大月,那咱们就查不到了。” 谢擎风喝了一杯茶,挑眉看着他:“那可不一定,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谢玖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哥哥说得对,谢家流传几百年,积累的人脉绝非江家能比的,各国均有谢家人,想要查探消息并不难。” 文沐宸点点头:“如此,就麻烦二位了。” 坪洲别院里,文锦绣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她揉了揉眉心,忽而发现身后的段祈煜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连忙坐起身来,刚刚打开门,就见到段祈煜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身后门的响声立刻转过头来,面上浮起一丝笑容:“醒了?” 文锦绣皱眉,快步走过去,直接拉过他的手腕,确定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脸色才缓和了几分,刚准备责怪他偷偷跑出来,段祈煜反手握住她的手:“躺了好几日,骨头都懒了,容我出来透透风。” 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带着熟悉的温热,听出那语气中的软意,文锦绣刚刚积聚起的火气瞬间消散,现在正是中午,阳光温暖地洒在二人身上,而且段祈煜还披了披风,她也就不多计较,握紧了他的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差一点连命都丢了,还这么不重视。” 段祈煜将她拉起,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起来:“只是小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他这么说着,眼底却划过一抹冷芒,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最少三个月都不可能再使用内力,否则筋脉一定会废掉的,可是想到金翎白羽王传来的消息,他在这里的消息定然传到了有心人耳朵里,如果有人想借此机会刺杀他,他恐怕护不住文锦绣。 想到这里,他将落在文锦绣腰上的手收紧了,低声道:“阿绣,今晚咱们准备回京吧。” 文锦绣顿了顿,担忧地看着他:“你身体还没好,不宜长途跋涉,再过两日回去也不迟。” 段祈煜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京中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太后命御林军围了江家,江云海的消息也传到了江家,这几日江家怕是会闹的很厉害,”他说着微微勾唇:“咱们难道不应该回去,趁此机会推上一把么?” 文锦绣微微蹙眉:“太后一向不管这些事,怎么好好的出手呢?” 段祈煜将头从她肩膀上抬起,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在她瞪过来之前重新将下巴落到她肩上:“太后也知道江家的野心,她不是不管这些事,而是在等待时机,暗中谋划,江家势力大,皇家也不弱,其实在很久以前,皇室就已经在筹谋除去江家了,所以这一次与江家的博弈,咱们定然不会输。” 文锦绣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她一直都在担心江家势力大会难对付,却忽略了段氏也不是软柿子,段氏王朝存在几百年,几百年来没有一代昏君,代代明君,怎么可能不对江家有所防备,怪不得皇帝一点都不担心……她忽而想到什么,低头看着段祈煜:“好像从大月开国以来就没有出现过昏君,每一任国君都励精图治。” 段祈煜点了点头:“大月是不会有昏君出现的。” 似是看出了文锦绣的疑惑,他笑了笑:“大月每一任皇帝都有大满的血脉,皇帝人选也是由大满国师决定,大满的国师是真正有神力的,他们认定的国君都很有潜力,将大月治理的十分繁荣昌盛。” 文锦绣蹙眉:“大满为什么会帮着大月?”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却不敢说出来——大满之所以帮着大月,是因为两国之间的姻亲关系,换句话说,如果大月与大满之间没了姻亲的关系,大满便不会再帮着大月,大满国师有那样强大的能力,是不是可以影响大月的运势? 难道前世大月内忧外患,就是因为段祈煜娶了自己而没有娶大满女子的原因?皇后前世之所以除去自己是为了大月?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原以为他们之间横隔的只是皇后的不喜,没想到还有一个大满,以前明王妃告诉她段祈煜要娶大满女子的时候她还没有在意,如今段祈煜一说,她才知道这不是想不想娶的问题,而是必须,他身上肩负着大月百姓,前世战乱频发,已经让他背了不少骂名,这一世,难道也要重蹈覆辙吗? 察觉到怀中女子浑身冰冷,段祈煜眼底划过一抹莫名的情绪,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手掌无意识在她右肩拂过,轻声道:“大满之所以帮着大月,并不是简单的姻亲关系就能决定的,而是有一道神谕。” 文锦绣疑惑抬头:“什么神谕?” 段祈煜摇摇头:“神谕的内容无人得知,因为没人能打开,只知道是大满第一任国师流传下来的,传说能参透神谕的人就是天下之主,当天下之主出世的时候,大满务必尽心尽力辅佐其一统天下,大满存在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那道神谕也存在了无数年,然而数年以来大满人没有一个能参透,七百年前段氏得了大月江山,神谕忽然给出了预示,天下之主将出身大月,从那之后,大满与大月就成了互惠互利的关系,大满代代与大月结亲,也是亲近之意。” 文锦绣听完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说来,大月与大满的结亲不是必须的? 段祈煜说完这些,继续道:“正是因为这一道神谕,大满才与大月如此亲近,每一任大月皇帝与大满结亲并不是必须的,只是有大满血脉的皇子要比完全的大月血脉更加聪慧,成为天下之主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同时国师也可以根据血脉判断这个孩子能不能成为下一任国君。” 换句话说,皇子身上的大满血脉只是为了便于国师判定而已。 文锦绣眉头越皱越紧,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毕竟前世她就是以大月女子的身份成了段祈煜的皇后,想到这里,她看向段祈煜:“前世我嫁给你的时候,为什么没人反对?太后似乎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不满。” 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皇后如果是为了大月必须除去她,那么太后为什么一直护着她呢?按理说,太后也是出身大满,难道不应该站在皇后那边么? 段祈煜听她提起这个问题,微微沉默了片刻,道:“祖母第一眼见到你就十分喜欢,后来我要娶你为后的时候,也是她一力支持,因为她的原因,母后也没有过多阻拦。” 文锦绣点了点头,她并不觉得太后同意他们的事情只是因为喜欢她,但听段祈煜话里的意思似是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下去,只是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查清楚这件事,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很重要,而段祈煜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安静地享受着中午的阳光,段祈煜眼中光芒闪烁:“阿绣,我们回去吧。” 文锦绣刚准备起身拒绝,他却抱紧了她:“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这几天你没说,但江家的消息你很在意,江承远失了坪洲的势力,江家定然不会轻易罢休,这几天没有他的消息,我猜他一定是回京了,你哥哥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伤势,不过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动武就不会有问题了,咱们的根基都在京中,回京吧。”段祈煜下巴靠在文锦绣肩头,说出的话很轻松,眼中却闪过浓浓的无奈。 文锦绣皱眉,将他推离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回京?”在段祈煜准备开口的时候,她又道:“我要听实话。” 段祈煜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坪洲不能再待了,最晚明天就会有人来杀我,我们必须离开。” 金翎白羽王带来的消息对他很不利,想要刺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除了皇后的人,还有江家,以及与江家交好的世家,江承远为人谨慎,即使当晚没有猜到他是在硬撑,但以他的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他们这几日留在坪洲的原因?如果再拖下去,他一定会发现他受伤的事情,到时候派人来偷袭,他们敌不过。 文锦绣立刻抓紧了他的手,眼中的担忧毫不掩饰,段祈煜的身体现在是绝对不能动武的,这些人敢来刺杀他,难道是知道了他受伤的事情? 知道她在想什么,段祈煜自嘲地笑了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后的,她派来的人最晚今天半夜就会到达坪洲。” 如果不是金翎白羽王速度比之寻常的信鸽快了数倍,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恐怕已经面对围击了。 文锦绣脸色完全冷了下来,皇后究竟要做什么,段祈煜是她的亲生儿子! ------题外话------ 唔,提前剧透一丢丢,前世太后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锦绣的身份,至于她的身份,哼哼,是足够匹配太子殿下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灯市糖人 未时末,一辆马车迅速使出了坪洲别院,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谈叔驾着车,面色冷肃,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暗中的几道眼线见此情况纷纷朝几个方向而去,向自家主子禀告这个消息。 入夜,坪洲别院里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屋子里走动的人影,几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一般溜进院子,悄无声息地朝主屋走去,在他们刚刚靠近的时候,主屋的灯却忽然灭了,随后从门缝里忽然冒出一缕黑烟,为首的男子迅速向后闪了几步,封住了鼻息,他身后的黑衣人见状忙跟着他的动作将自己的鼻息封住。 就在这时,院子周围忽然冒出十几道黑影,与前来刺杀的黑衣人交战在一起,手腕上都带着银色的护腕,黑衣人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些人都是段祈煜的影卫,顿时冷笑一声,首领做了一个手势,黑影顿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与影卫交战在一起,一部分迅速冲进主屋。 他们进了主屋不由分说便向床铺上射去几道银针,然而却没有听到银针进入皮肉的声音,只听到几声噗噗声,他们顿时一个闪身到了院中,很快便见屋子中升腾起几点火苗,继而屋子中的床帐迅速被点燃,腾地着了起来。 院中的影卫见此情况也不意外,甚至没有一个人前去救火,从屋子重退出来的黑衣人朝首领看了一眼,首领顿时会意,又做了个手势,随后一部分黑衣人立刻向院子四周四散开来,一部分黑衣人则更加狠戾地与影卫交手,他们的功夫丝毫不低于段祈煜的影卫,想也知道,能被派来刺杀太子的人绝不是一般的刺客,个个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影卫们配合严密,然而对方数量十分多,他们应对起来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黑衣人似乎知道影卫的弱点在哪里,影卫应对渐渐吃力起来。 影卫首领见情势越发不利,忙吹了一声长哨,影卫们顿时向墙根处且战且退,黑衣人步步紧逼,然而等到了墙角,影卫却忽然跃上了墙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了院子,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墙壁上却忽然射出无数根银针,他们离得近,又没有想到墙壁上有机关,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黑衣人首领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迅速后退,几根银针贴着他肩膀而过,叮叮两声射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板上,那地板顿时黑了一片,他目光一凛,忙向后掠了两丈远,避开了银针射击的范围,其余没被伤到的黑衣人均向后撤退,避免被银针射到。 好在那墙壁上的银针并不多,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射了个干干净净,黑衣人首领见状,刚准备命人沿着墙头去追,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顿时一个闪身闪开了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几乎同时,他站立的地方唰唰两下冒出几道利刃,如果不是他闪的快,那利刃便直直穿透了他的脚背。 院子中的地板上顿时唰唰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利刃,躲闪不及被利刃碰到的,无一例外都化成了血水,没有被碰到的人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由一跳,这刀刃上沾了浓度极高的化尸水,几个呼吸之间就能让他们消失与无形。 黑衣人首领身形轻巧地落在了院中的树上,双眸微冷看着地上的一切,这群黑衣人毕竟都是经过严密训练的,见此情况自然快速反应过来,纷纷飞身而起在空中寻找支撑物,地上的刀刃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很快便铺满了整个院子,黑衣人首领等那些刀刃不再往外冒,顺手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下几片树叶朝那刀刃打去,当当几声之后,便见那刀刃断了一地,随着他手上内力带起的劲风一扫,那些断刃纷纷被扫到了别处,地上立刻出现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站立的空地。 黑衣人跟着他的动作迅速出手,不一会儿满院的刀刃就被打碎了一地,此时整个院子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他们都很清楚,段祈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这个院子。 “嗖——” “嗖——” 几道破空之声传来,他们纷纷提起了手中的长刀,随后只见整个院子四面八方都向中央发射出许多黑漆漆的暗器,那暗器通体浑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打在他们的刀上竟然直接将刀面射出一个小孔,黑衣人首领见状心头一沉,随后命众人朝着暗器发出的地方散去,暗器数量极多,而且都是朝着中间发射而来,那么想要避开暗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朝着四周躲避,毕竟暗器的机关是死的,并不能随着人移动而动,也不能感知人往哪里去,只要向四周散去,伤亡便会减小许多。 主屋的火很快烧了起来,透过窗户已经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火苗,窗户上的窗纸很快变得焦黑,继而绽出一朵朵火花,随后一阵阵异香在院中飘散开来,黑衣人个个都封闭着鼻息,因而对这香气根本闻不到,与此同时,院子四周的暗器也慢慢少了许多,黑衣人首领示意众人朝主屋靠近,他们现在要确定段祈煜究竟在不在里面,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万一他做了障眼法呢?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黑衣人沿着院子四周纷纷靠近主屋,但他们可不会傻到冲进火海去查探,而是从指尖迸出几颗黑色的火石朝火海扔去,随后急速后退,不过片刻的功夫,只听屋子中传来嘭地一声,随后只见整间屋子炸了开来,瓦砾碎片四处迸溅,火势顿时由屋内蔓延到整个院子,黑衣人又迅速朝其他屋子扔了几颗火石,一时间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原本还宽敞阔绰的小院顿时化为废墟。 然而没有人出来,他们这才确认院中的人已经离开了院子——或者已经死在了里面。 “娘娘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衣人首领冷声道,黑衣人得了命令,纷纷四散开来找人,毕竟是段祈煜的院子,难保不会有什么暗室密道等,黑衣人首领四处看了一眼,目光忽然落到了院中的井里,心头一顿,立刻朝井边奔去,刚到井口,果然见井壁上垂下一条软绳,他眼眸中闪过精光,刚准备顺着那条绳子向下寻找,手指却在刚刚触碰到绳子的一瞬间顿住了,随后猛然站起来,厉声道:“有埋伏,快撤!” 然而此时却不知为什么,所有的黑衣人眼前都开始发黑,黑衣人首领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暗道一声不好,忙向着院外奔去,然而还不等他到了院门口,身形却顿时一软,同时整个院子地面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随后只听一声毁天灭地的爆炸声响起,整个院子像是被人彻底翻了一遍一般,轰地一声只剩废墟一片。 四周的屋舍被这剧烈的爆炸声波及,屋子纷纷都摇晃起来,土石迸溅,半边天空都被这爆炸之后的火光映的通红,坪洲看到这一切的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周围住着的人连忙逃了出来,不管不顾朝着远处奔去。 知府衙门,邱翟半夜被这声音惊醒,连忙从床上爬起身来,快步走到院中,只见西边的天空整个被映的通红,当下也顾不上睡觉,连忙集结兵士朝着西方赶去,蛇影盟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如果再出个什么事,他这个坪洲知府就当的太窝囊了。 邺云谷,大皇子蹙眉看着西面的天空,眼眸眯了眯,随后什么都没有说,继续研究手上的排兵布阵图,不管坪洲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必管,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兵士操练好,至于坪洲有没有什么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皇帝没有告诉他,他也不必去操心那么多。 刚刚出了坪洲,谈叔的马车便遭了袭击,十几个黑衣人武功高强,手里拿着长刀,不由分说便朝他砍来,他迅速躲过,马车车厢里顿时闪出四个影卫与黑衣人交战在一起,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十分响亮,虽然是黑夜,但影卫们习惯了各种训练,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也能精准判断敌人的方向,谈叔的武功无法与影卫们相较,他毕竟不是层层选拔出来,见此情况也不靠近添乱,而是快速离开战圈,厉声道:“主子快走!” 那些黑衣人原本被影卫缠住,并没注意到马车中还有没有其他人,随着谈叔这一声落下,马车迅速越过他们朝前驶去,黑衣人忙避开影卫的纠缠,飞身上前拦住马车,而影卫仿佛追不上他们一般,故意与他们拉远了距离,然而黑衣人刚刚掀开马车的车帘,将手里的长刀刺了过去,只感觉刺到一个纸包一样的东西,随后就见马车中腾地冒出火苗来,他们心道不好,还来不及向后撤,马车便嘭地一声炸裂开来,影卫们趁此机会连忙上前,将所有的黑衣人斩于剑下。 等所有黑衣人都确定死亡之后,影卫们如同一道道鬼魅一般向四处散去,几个呼吸之中便没了踪迹。 而另一边,坪洲城里忽然多出了十几辆各式各样的马车,都朝着不同地方向驶出坪洲,无数黑衣人追随着这些马车而去,纷纷跟着马车离开了坪洲,只等出了城便对马车中的人展开刺杀,然而无一例外都遭到了爆炸袭击。 坪洲别院里,一只布满灰尘的手从废墟中挣扎着伸出来,随后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那废墟之中爬了出来,刚刚的爆炸冲击力很大,除了他之外,所有的黑衣人都死于刚刚的爆炸,而黑衣人首领因为快要靠近院门,因而受到的攻击小了些,饶是如此,他也被那巨大的冲击力伤到了肺腑,双耳双眼都流出鲜血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伸手在胸前摸了摸,摸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小球,指尖用力捏碎小球,一道火光立刻从小球中迸射出来,直直窜上天空,在空中绽开一朵红色的烟花,眨眼便消失与无形。做完这一切,他喉头一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只见那血丝之中夹杂着点点紫红,他整个人如同见鬼一般跌坐到地上,随后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再也不敢多待,立刻离开了已成废墟的小院。 邱翟赶到的时候便只看到一片狼藉的院子,还有那废墟上明显的血迹,他整个人顿时愣住了,立刻调遣侍卫围住小院,同时命人查探院中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另外指派了一个衙役前往邺云谷告知大皇子。 满月楼一间雅间内,一白衣公子躺在床上,一青衣男子手脚麻利地给他换着额头上的帕子,眼神带着浓浓的担忧,二人周身的气质十分出众,然而相貌却是平淡无奇。 听到窗外传来的爆炸声,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随后青衣男子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又将窗帘仔细放好,这才回到床边,伸手用手背探知着床上人额头的温度,灼人的火热让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床上的人见状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依旧是悦耳动听的声音,却多了几分沙哑,青衣男子朝床上人看去,眉眼间虽然是平凡的相貌,却与段祈煜有几分相似,看着他这般模样,终究是不忍心多做苛责:“明明虚弱的跟什么似的,还这般劳心劳力,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床上人听到人责怪的声音,虽然闭着眼睛,唇角却是缓缓勾了起来:“我错了,阿绣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文锦绣与段祈煜,在知道会有人来刺杀段祈煜的时候,二人便想到了这个办法,对外的消息是要离开坪洲,但他们其实并没有离开,当然也不会傻傻地留在别院,虽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皇后的人可不是寻常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一点可能性,所以他们选择了离别院不远的满月楼,寻常人定然猜不到他们会留在满月楼,毕竟满月楼是江承远的地盘,江承远可是要杀他们的。 文锦绣伸出手指在他眉心拂了拂,将那微皱的眉抚平,别院中虽然有层层机关,但要拦住那些刺客其实并不容易,若不是他们在屋子中动了手脚,那些黑衣人很快便会查到这里。 在那些黑衣人进入正屋的时候,他们射出的银针并没有射到“段祈煜”的身上,而是他们一早留下的稻草人,用一根线将稻草人底端系在老鼠身上,老鼠好动,一动便会带起稻草人移动,在外人眼里,就产生了屋中有人的错觉,那些黑衣人既然不会放过一点机会,定然会进去查看,而那稻草人身上早就藏好了装有白磷的纸包,他们的银针射中纸包,里面的白磷露出来遇到空气燃烧起来,继而点燃了床帐上的木樨香。 那木樨香是动过手脚的,异香扑鼻,只要闻到便会浑身无力,那些刺客虽然封住了鼻息,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一样会接触到香料,一旦接触便会中毒,当然,那些香气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让他们浑身无力,若是他们都死在别院便罢,如果侥幸活下来,也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察觉到手指下的额头温度又在上升,文锦绣眉心立刻拧了起来,别院的布置段祈煜费了不少心思,他现在本来就极度虚弱,这么一来更是引得余毒复发起来,他们不离开坪洲,除了明白一旦离开,不管他们做什么样的伪装,马车都会被发现之外,还有这个原因,段祈煜现在的情况,赶路无异于送死,她不能冒这个险。 选择满月楼也是因为这里是江承远的地盘,横竖江承远不在,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大胆地躲在这里呢?再说了,段祈煜亲手做的易容,能发现的人少之又少,他们现在均是男子,两个男子一同逛青楼是最平常不过的事,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察觉到手下的额头越来越烫,文锦绣手指一刻都不敢离开他的手腕,虽然只是余毒,但江承远下的毒毒性猛烈,即使是一点点的余毒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她一点不敢放松,在他十指上扎了银针放血,不断替换着他额头的帕子希望能让他好受点。 段祈煜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眼眸中顿时漫上笑意,示意文锦绣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轻咳嗽两声,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死的,万一我死了之后你嫁别人,我岂不是太亏了。” 文锦绣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在他手心掐了一下,怕掐痛他没舍得用力,但还是很快松了手,指腹轻轻在他掌心揉了揉,没好气道:“胡说什么。” 段祈煜朝她挑眉,忽而握紧了她的手:“阿绣,我后悔了。” 文锦绣抬眸,疑惑地看着他,段祈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如果我死了,你不许跟别的男子眉来眼去,不许嫁别人,不许忘了我,哪怕要守活寡,也要守我一辈子,等我下辈子再找到你。” 文锦绣微微一怔,又听他道:“虽然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就是不可以,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什么死不死的,也不怕忌讳!”文锦绣伸出两指按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而段祈煜却伸出舌尖,在她手指上轻轻触碰一下,她顿时将手收回来,然而却被他一把抓住:“阿绣,你答应我。” 文锦绣心头一震,原本还想斥他胡言乱语,然而对上那双满是认真的眸子,到口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明明是这般霸道的宣誓,她却听出了他的害怕,他在害怕,堂堂太子殿下面对她的时候在害怕,他怕万一他真的不在了,自己会跟别人双宿双栖,但……怎么可能呢?她苦笑一声,伸手覆上他的侧脸:“好,我答应你。” 段祈煜顿时笑了起来,虽然换了一张平凡的脸,但那眉眼间的气质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将自己的手覆在文锦绣手背上:“记住你的话。” 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嗯。” 段祈煜忽而来了精神,眼眸晶亮地看着文锦绣:“阿绣,咱们出去逛灯市吧。” 文锦绣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段祈煜见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笑道:“明日就是七夕,但咱们恐怕看不到了,这几日坪洲事情多,但是也有一些小贩在卖花灯,东市有一条十分繁华的街道,咱们去瞧瞧吧。” 文锦绣愣了愣,这才想起他们来到坪洲这几日已经是七月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了江家的事焦头烂额,居然脸日子都忘了,算算日子,的确是七夕将近了,前世没嫁人的时候,她一直都待在府里,根本没有见过所谓的灯市是什么样子,重生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更是没过过七夕,自然没看过灯市。 虽然没看过,但对于民间灯市她还是知道的,七月初七乞巧节,男男女女在这一天都会逛灯市放河灯祈福,灯市上十分热闹,也是众多女子寻找夫婿的好日子,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热闹,自然是想看的,但是考虑到段祈煜的身子,她不由皱起眉头:“明日才是七夕,如果明日你好些了,咱们就去看。” 段祈煜却拉住了她的手:“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今日虽然不是正经七夕,但灯市上也很热闹,万一明日我死了,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陪你——” 话没说完,文锦绣又立刻捂住了他淡色的嘴唇,皱眉道:“闭嘴,不许再说这种话!” 段祈煜好心情地笑了两声:“那你陪我去,你答应过我,伤好之前全部听我的。” 文锦绣垂着眸子不说话,外面夜风大,还有各方要刺杀他的势力在,出去岂不是找死?段祈煜拉了拉她的手腕:“我带一件厚实的衣裳出去,不骑马,就走着去,而且有你在,哪怕我只剩一口气,你也能救回来不是?” 见她依旧不说话,神色却没有丝毫松动,段祈煜凑上去在那闹别扭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低声道:“我保证,不会做出格的事,等回京之后还有的忙,怕是没机会再看灯市了。” 那语气中十分委屈,文锦绣心头颤了颤,竭力抑制住抽搐的嘴角:“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样坚持?病成这样还不省心。” 段祈煜听她话虽这么说,语气却不那么坚决了,不由笑了笑,掀开被子下床:“依我一回吧。” 文锦绣见他坚持,也不再拒绝,伸手将他扶起来,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刚准备给段祈煜披上,却见他避开了自己拿着的披风,转而从床头一个包裹严实的包袱里取出一件纯黑色用金线绣着八瓣菊花的披风递给她:“披这件。” 文锦绣目光落到披风上,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做的,去大漠的时候得知大漠风沙大,她准备衣裳的时候特意做了一件披风,其实一开始就是做给他的,只是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做这些事究竟不合规矩,便只说是做给哥哥的,段祈煜讨要了好几回才给了他,只是从没见他穿过,怎么如今却好好的拿了出来? 段祈煜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这件厚实。” 文锦绣点了点头,接过披风给他披上,她做的衣裳她最清楚,这一件针脚细密厚实,现在穿正合适。 段祈煜由着她替他披上披风,系好颈间的带子,随后拉过她的手,朝外走去。 门口丽娘依旧是一副浓妆艳抹的样子靠在门口,时不时朝着过往的公子们抛个媚眼,引起一阵阵意味不明的笑声,文锦绣与段祈煜相携走到楼下,丽娘一见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哟,二位公子这是出去干嘛呀?” 段祈煜冷冷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一丝不喜,他不喜欢除文锦绣以外的女子离他太近,丽娘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文锦绣上前笑了笑:“听闻东市有花灯,我们出去瞧瞧。” 丽娘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段祈煜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冷哼一声走了出去,丽娘被他的气势吓到,忙讪笑着向后退了两步,二人离开后,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意,朝一个女子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话,那女子点点头走了出去,她唇角微微勾起,转而看到门口处进来一人,忙上前笑道:“哎哟,刘公子……” 东市,文锦绣与段祈煜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虽然不是七夕,但沿路的小贩也不少,各式各样的花灯摆在那里,周围还有各种饰物的小摊,街上人并不是很多,二人的容貌在一众寻常百姓之中也并不引人注意,但目光落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周围人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文锦绣有些纳闷地看着周围的人,不明白他们为何总是盯着他们看,段祈煜以拳抵唇笑了两声,他自然是知道为何这些人的目光都会落到他们身上,但看到身边难得迷糊的小女子,还是好心地决定不告诉她了,否则她一定不会再任由自己大庭广众之下牵她的手。 “包子,馄饨!”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 “糖人嘞!糖人……” 二人一路走着,耳畔传来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段祈煜的目光忽而被那各种形状的糖人吸引,忙拉着文锦绣走了过去,卖糖人的老伯见两个男子拉着手走到他面前,嘴角不由抽搐几下,但却什么都没说,敢这般光明正大的人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商贩能惹得起的,再说他只是个做生意的,也不多管闲事,淡淡道:“客官,来个糖人?” 段祈煜目光转向文锦绣:“咱们买一对糖人吧。” 他说的不是两个,而是一对。 文锦绣没意识到这两个词有什么不同,看着那透亮的糖稀在老伯手下变成一个个的糖人,不由觉得稀奇,便点了点头:“嗯。” 卖糖人的老伯眼皮也不抬:“二位要个什么形状的?” 不等文锦绣说话,段祈煜凑上去看着他手中勺子里的糖稀问道:“什么形状都可以吗?” 卖糖人的老伯点点头,段祈煜眼眸闪了闪,笑道:“不如以我们二人的模样画两个糖——”话刚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他们二人是易容的,不由住了话头,看了文锦绣一眼,道:“不如我们二人自己画吧。” 文锦绣一愣,卖糖人的老伯也是一愣,诧异地看着段祈煜:“客官,你会画么?” 段祈煜挑眉,递给他一块银子,以眼神询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问题,那老伯收了银子也不说什么,转身将画糖人的位置留了出来,道:“先说好,画坏了这银子可是不退的。” 段祈煜嗤笑一声:“本公子给出去的银子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说完将文锦绣拉到身边,在铁板上放了两支竹签,舀了一勺糖稀,柔声道:“我们一起画。” 他宽大的手掌包着文锦绣的手,二人一起画糖人,她整个人便被他环在怀里,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文锦绣的脸顿时红了,段祈煜笑眯眯地扶着她的手,手腕轻轻抖动,在铁板上一点点勾勒出一妙龄女子的身形。 黄褐色的糖稀像是完全听从段祈煜的吩咐一般,一点点地落在铁盘上,没有多出一点,也没有少出一点,不多时便将文锦绣的身形画了出来,卖糖人的老伯在一旁看着,见此情况不由啧啧称奇,然而段祈煜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卖糖人,看我们作甚?” 老伯顿时一噎,他不过是好奇想看看,当然也存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然而没想到眼前的男子画的丝毫不比他插,见他画的是个人,心中顿时有了明悟,能让他这么小心画出来的,定然是他的心上人吧,这些公子哥多半都是不喜欢外人看到自己心上人的模样的,只是……他看了那相依偎的两人一眼,有心上人还与一个男子过从甚密,简直是斯文败类! 段祈煜并不知道这老伯心里已经把他界定为纨绔败类了,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而文锦绣全部心思都被铁板上的糖人吸引,自然也没察觉到那老伯的心思。 随着段祈煜的动作,只见铁板上很快出现了她的眉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只看了一眼便爱不释手,段祈煜微微勾唇,将二人的手向一旁移了移,在文锦绣身边画出一个男子的模样,只是在画男子的时候,他示意文锦绣掌控着手中的勺子,文锦绣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认真地将她脑海中的段祈煜画了下来。 不多时,二人画的糖人便画好了,男子气宇轩昂,不可一世,女子清冷高贵,眉目坚韧,出奇的和谐。 段祈煜笑眯眯地将两个糖人拿起来,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两张糯米纸包起来,把自己递给文锦绣,而他则小心翼翼地将画好的文锦绣收了起来,透过糯米纸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淡黄色的糖人,他不放心地包了好几层糯米纸,糖人易碎,他蹙眉深思片刻,又到一旁卖盒子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精美的木盒,把糖人放了进去。 转身刚想把文锦绣手里的糖人也拿过来,就见文锦绣已经把糖人放进了嘴里:“别咬!” 他连忙惊呼一声,却只听嘎嘣一声,文锦绣手中的糖人顿时缺了个口。 文锦绣看着那精致的糖人,原本是舍不得下口的,然而却想到不及时吃糖人便会化掉,不舍得手里的“段祈煜”化掉,她果断下口,刚咬下一点,就见段祈煜一脸哀怨地盯着自己,不由疑惑:“怎么了?” 段祈煜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盒子打开给她看:“我都舍不得咬你。” 文锦绣先是一愣,继而看到他包的严严实实的糖人,不由失笑,伸手拿过盒子里的糖人作势要咬:“我咬了你,也咬我一口公平点。” 段祈煜忙拦住她:“不许咬。” 文锦绣失笑,她只是逗逗他而已,将两个糖人一起放到盒子里:“好了,不咬了,呐,把我们放在一起。” 段祈煜耳尖红了红,调戏文锦绣的时候他可以面不改色,但听她说着这些像是情话一样的话,心尖痒痒的,耳根也有些发热。 看着她把糖人放到一起,他小心地盖好盖子,锁的严严实实,认真地将盒子系在腰间,这才拉过她的手:“前面还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看。” 文锦绣自然是想看的,听到他的话微微蹙眉,拉住他的手腕:“改天吧,你身体不舒服,咱们早些回去。” 段祈煜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横竖已经出来了,就多看看再回去吧。”说着不等文锦绣拒绝便拉着她往前走去,他们离开后,几道黑影悄然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题外话------ 难得啊难得,阿醉居然学会放糖了,就说这口糖人甜不甜!O(n_n)O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一吻 满月楼,一个女子从段祈煜二人房间走出来,对丽娘道:“细软金银都没有带走,应该是不会离开坪洲。” 丽娘冷笑一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男女:“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带走才可疑,命人仔细盯着。” 那女子点点头,忽而又疑惑道:“刚刚那两人身上没有一点内力,明显是不会武功的,难得真的是咱们要找的人么?” 丽娘眸光暗了暗:“公子走的时候把这件事交给了我,小心一点总没错。” 那女子应了一声走了下去,丽娘眼眸渐渐深邃起来,那会儿的爆炸声震的满月楼都在晃动,可见段祈煜在那院子里埋了多少火药,但他为了达到最大的效果,定然是把所有的火药都用在了那里,所以他身上必然没有防身的火药,再加上他现在失了武功,对付他轻而易举。 东市,段祈煜带着文锦绣不紧不慢地走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手里多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二人十指交握,仿佛真的只是出来闲逛一般。 文锦绣手里拎着一个莲花花灯,制作的并不是很精致,比之京城的花灯并不好看多少,但她难得见到这些东西,便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段祈煜时不时带着她在小摊前闲逛,遇到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停下来,不一会儿二人手里就塞了满满的小玩意儿。 “哎,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撞坏了我的玉,你赔的起吗?” 二人正站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驻足,忽而听到一声叫骂,文锦绣微微蹙眉,朝那叫骂的小摊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叔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眼前的男子叫骂不休,那男子长的颇为瘦小,面对他的指责有些无所适从。 “这,你的玉又没事……” 他话音未落,那摊主便立刻又不依不饶起来,手里拿着一块成色并不好的翠玉貔貅,快速在手心里拍了拍:“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这大月谁不知道玉最是通灵性,你这般莽撞岂不是吓到了我的玉神,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玉,用来给我招财的,被你惊到了,以后怎么保佑我们?” 他说着转身出了小摊,站在大街上大骂起来,那男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脸色涨的通红:“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哼,强词夺理,坪洲城还没人敢说我强词夺理,你惊到了我的玉神,今天没有五百两银子,休想活着离开灯市!”那摊主说着朝左右挥了挥手,立刻有七八个手拿长棍,身穿短打的壮年男子将二人围了起来,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便将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文锦绣二人驻足的面具摊离那摊主不远,很快便被围到了人群之中,段祈煜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到胸前,防止有人撞到她。 文锦绣蹙眉看着那摊主,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全是横肉,她目光落到他的摊子上,摊子上摆着的是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胭脂水粉,手卷罗帕,零零碎碎摆了一整个小摊,也没有分门别类,一堆一堆堆在一起,在那摊子最前方摆着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涂金方台,显然是刚刚摆玉的。 她看了那摊主一眼,眸子微微冷了下来,先不说那摊主为何把那么重要的玉摆在最容易被人撞到的位置,光是那摊子上的东西便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是靠摆摊为生,试问什么人摆摊卖东西会把自家的货物一团乱地混在一起?看那摊主游刃有余的模样便知道,他一直做的都是这样讹诈欺骗的生意。 那被围住的男子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哪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这坪洲就没有王法了吗?我并没有碰到你的玉,怎么是我惊到了你的玉神呢?你这分明就是欺诈,诸位给我评评理,哪有这样的!” 那男子脸色涨的通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周围的人见此情况面上都露出不满,然而刚准备开口,却看到周围围着的几个壮汉,顿时都住了口,文锦绣顺着他们的目光朝那些大汉看去,手指不由攥紧了,段祈煜一直握着她的手,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她的手指,随后步子悄无声息地后退,然而人群熙熙攘攘,二人向后退的速度慢了许多。 “哼,我在这坪洲灯市摆摊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说我欺诈,你这有眼无珠的狗东西,爷爷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便不知道你姓甚名谁!”那摊主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拉住那男子的衣领,照着他的眼眶就是一拳,周围围观的人有的见状不好要离开,那摊主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大汉顿时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 “今天这事情不给我交代清楚了,谁也别想走!”那摊主说着又给了男子一拳,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了十几个大汉,将外围的人也围了起来。 段祈煜带着文锦绣退到了人群中央,听到这话眼眸顿时冷了下来。 人群中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外围的大汉手里都拿着长刀,个个都生的人高马大,没有人敢去触霉头,横竖他们只是看热闹而已,不能离开就待在原地,难道这摊主能命人杀了他们所有人? 人群中央,那摊主对着那瘦小男子拳打脚踢,边打边骂骂咧咧:“哼,惹到了本大爷,你还想躲过去,也不问问本大爷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自称吴二的摊主边打边骂,那瘦小男子被他打的不住痛呼,捂着被打伤的地方艰难道:“你,你欺善怕恶,恃强凌弱,你会遭报应的!” 他此言一落,周围的大汉都呵呵笑了起来,人群中有人不忿吴二的行为,怒声指责起吴二来,然而那些大汉目光一沉,抡起手中的长棍便朝刚刚开口人的头顶打去,那人急忙躲闪,却仍是被那长棍打伤了额头,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人群中也顿时混乱起来。 段祈煜悄然抽出了袖子中的匕首,两只手把文锦绣圈起来,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文锦绣敏锐发现了周围几道不同寻常的气息,眼眸也瞬间变冷。 “公子,公子救救我吧!” 那瘦小男子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围着的人忙不迭让开路,谁都不想沾染麻烦,那男子径直跪到段祈煜身前,一手便要去抓他的袍子,段祈煜冷哼一声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然而那男子出手极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袍子角。 “公子,求公子救救我吧,小人是外乡来的,名叫张和,是来坪洲寻亲的,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求公子帮帮忙,救救我吧!” 文锦绣眼眸中杀机一闪而过,围观的有这么多人,然而这男子却一眼看到了他们,不管不顾地拉住了段祈煜的衣袍,若说不是故意连鬼都不相信,而且这张和刚刚出手速度极快,段祈煜现在的状况虽说使不出一点内力,与没有武功的寻常人无异,但他毕竟练武多年,底子还在,想要躲过一个瘦弱男子的触碰轻而易举,可他却没有躲过,这说明什么? 眼前的男子绝不是看起来那般瘦弱不堪,而是一个武功高手! 段祈煜手中的匕首迅速出手,却不是刺向那男子,而是迅速划破了自己身上穿的衣袍,张和眼眸一闪,迅速丢了衣袍碎片哭嚎起来:“这都什么世道啊,不愿救人竟然要杀人,你说,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好啊,你们合起伙来谋财害命,跟我去见官!” 他说着站起来,伸爪就要抓段祈煜的衣服,那摊主也快步跑过来,一把扯住他的后领,朝一旁的大汉招招手,大汉们顿时围了上来,吴二怒声道:“什么谋财害命,我看是你们俩一伙,惊了我的玉,还想倒打一耙,哪有这么好的事,别让他们跑了!” 那些大汉齐齐应了一声是,顿时将文锦绣二人的退路堵死,文锦绣眼眸中冷意森森,这摊主跟叫张和的男子根本就是设计好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一旁,张和偏偏向他们求救?还有这些大汉,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一个摆摊的摊主,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文锦绣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衣袍,那衣裳碎片极快变成了黑色,可见上面是染了剧毒的,如果段祈煜没有割断那袍子一角,说不定现在已经中毒了,她眼中阴郁之色越来越浓,段祈煜拉着她向后退了一步,二人面前顿时闪过几道黑影,将二人牢牢护在身后。 “哟呵,还有帮手,弟兄们,上!”吴二厉声喝了一声,率先上前抄起摊子一旁的大刀就朝影卫冲了过来,人群一见这样的情况纷纷吓得四散而逃,张和所在的位置离段祈煜最近,吴二动手的时候他也迅速以手为爪朝段祈煜喉咙抓了过来,段祈煜眉头一皱,手中匕首顿时横在那伸过来的手掌间,张和迅速收了手,影卫见此情况忙一剑朝他刺来,却被他就地一滚躲过。 周围摆摊的摊主连滚带爬朝外跑去,周围的小摊一个接一个地翻倒,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段祈煜拉过文锦绣的胳膊,带着她往人群逃散的反方向走去:“走!” 文锦绣忙跟着他的步子朝人群中走去,这些人是故意冲着他们而来,所以他们的身份定然是被发现了,暗处定然还有无数的眼线盯着他们,如果他们跟着人群走,虽然会安全一点,但这么做无疑是把危险带给百姓,段祈煜是不会这么做的。 二人刚刚走出人群,顿时唰唰又出现几道黑影,同时房顶上也有无数黑点跳动着靠近,树上,摊子边,甚至花灯之中也有一道道暗器冲出来,影卫将二人护在最中央,手中长刀在空中发出咻咻地破空之声,兵器的碰撞之声顿时响彻夜空,段祈煜握紧手中的匕首,随时注意着有人突出影卫的包围。 文锦绣十指冰冷,如果这些人使用的是阴谋诡计,逞的是口舌之利,那么她还有些办法,可这些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他们,哪怕她再能读懂他们的心思又有什么用? 周围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影卫的刀都卷了刃,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鲜血,文锦绣站在最中央,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朝他们涌来,她的心不断下沉,这些人不光有皇后的人,江家的人,甚至还有南离的人,各方势力都涌现在坪洲城,他们都想要段祈煜的性命! 段祈煜一手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十指冰凉,低声道:“怕不怕?” 文锦绣摇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多。” 她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十分清楚,皇后将段祈煜受伤的消息散出去,多少在他手里吃了亏的人等着这一天?段祈煜十几年来手段凌厉果断,多少人对他又恨又怕,想要除之而后快,如今他落到这样的境地,无异于老虎被拔了牙,剪了爪子上的利刃,连南离都派人前来刺杀! 段祈煜冷笑一声:“不过是蝼蚁罢了。” 他说着眼前唰唰又是几道黑影,疾锋带着十八个影卫迅速加入战斗,段祈煜的影卫手法凌厉,那些刺客中不乏有武艺高强之辈,但有许多都是各方并不精锐的势力,根本无法匹敌段祈煜的影卫,与此同时,刺客后方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只见左卫先锋带着一队侍卫快速赶来,迅速指挥侍卫加入战斗。 他并没有认出中央的段祈煜二人,只是皇帝命他肃清蛇影盟余孽,他在坪洲查探了几日都没有找出一个刺客,甚至都要怀疑余孽早已肃清,刚刚却收到东市闹起来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一大批黑衣人,心头顿时沉了下来,忙指挥着众人与刺客打斗,务必要将所有刺客斩除。 有了左卫先锋的帮忙,影卫们的压力顿时小了些,疾锋等八个影卫紧紧护在段祈煜身后,其余影卫迅速在一旁杀出一条血路,疾锋等人立刻护着段祈煜从这条路向外而去,段祈煜的影卫虽然厉害,但数量却比刺客要少得多,他们硬碰硬的话,迟早要被刺客们的车轮战拖累死。 段祈煜带着文锦绣迅速跟着影卫朝外走去,刺客们前赴后继地涌上来,刀剑甚至连看都不看便朝着二人砍来,疾锋等人杀的眼睛都红了,段祈煜冷眼看着周围不断冲上来的黑衣人,不时注意着有人偷袭。 “主子!”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马蹄声,文锦绣抬眸,只见斩风骑着一匹快马赶了过来,到了二人身前迅速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抬手便斩杀了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主子快走!” 段祈煜反手抽出刚刚黑衣人手中的剑,一把将文锦绣推出来:“带她走,务必安全送回京城!” 他现在使不出武功,这些刺客数量如此之多,他现在所有的影卫加起来还没有刺客的一半多,如果他带着文锦绣离开,根本护不住她,反而会让她落入危险之中,那些刺客的目标是他,只要他不跟她在一起,文锦绣便会安全许多。 文锦绣猛然瞪大双眼,在他的手快要脱离自己的时候一把握住他的手指:“要走一起走!”她怎么会不知道段祈煜的心思,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不能让他留下,她知道,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跟自己分开,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段祈煜还想说什么,黑衣人已经一窝蜂地朝他们这边涌来,影卫们拼死挡住,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几个呼吸之间,斩风已经杀了五六个刺客,眼见涌过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不由急道:“主子,您快跟郡主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他说着迅速飞身而起,将二人周围的黑衣人逼退,段祈煜看了黑衣人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立刻翻身上马,将手递给文锦绣,文锦绣也不犹豫,借着他手的力道坐到他身前,斩风在二人上马瞬间一拍马臀,马儿顿时撒开四蹄朝前奔去,疾锋与斩风迅速靠近,所有影卫迅速合在一起,纷纷从袖中掏出一枚婴儿拳头大的黑色珠子朝刺客掷去,只听轰轰几声,刺客顿时倒下一大半,众人眼前冒出一阵白烟,白烟散去之后,影卫纷纷不见了踪影。 “追!” 刺客中有人喊了一句,刺客们顿时如数道黑色闪电隐匿在夜空中,刚刚的吴二和张和都受了伤,左卫先锋身边也不乏武艺高强之人,再加上有大皇子的支持,手中兵力不少,很快便将二人抓了起来,事情是因为这二人而起的,他们自然而然被定为主谋,势必要逼问出来。 段祈煜带着文锦绣骑马朝着城外狂奔而去,背后不断响起破空之声,数道暗器流箭贴着二人身侧飞过,段祈煜将文锦绣包在宽大的披风中,手中的马鞭抽的更加大力,身下的马是浑身雪白,额头上的红毛在夜风中肆意飞扬,这是他的流云驹,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将刺客甩在身后,但他丝毫不敢放松心神,皇后的手段他最是清楚,流云驹能甩脱一般的刺客,却绝甩不掉她的人。 “嗖——” “嗖——” 身后破空之声更加响亮,段祈煜脸色沉了下来,这说明射出暗器的人内力比之前的人更加深厚,这些是皇后的人,确切来说,是她的精锐。 他将文锦绣护的严严实实,他比文锦绣高的多,身形又比她宽大,她生的娇小,他遮住一个她绰绰有余,文锦绣被他护在怀里,察觉到靠着她背的胸膛越来越热,顿时心急如焚,段祈煜原本就在发热,如今只怕是更严重了,她忽然很后悔,今晚就不该听他的话带他出来,如今又是追杀又是病,他要怎么熬过去? “噗——” 一支流箭飞来,精准地射中了段祈煜的后背,他面色霎时一白,刚刚箭至身前的时候他有所感觉偏了一些,不然这支箭射中的便是他的后背心,如今只比心脏偏了一点,稍不注意便会刺破心脏! 他心中冷意森然,若说在之前他还对着皇后抱有幻想,想要说服自己他们是母子,她不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但刚刚那一箭让他意识到,皇后是真的要杀了他,不是试探,不是威胁,而是真真切切要他的性命。 文锦绣自然听到了箭矢射中皮肉的声音,她心中狠狠一跳,下意识攥住了段祈煜拉着马缰绳的手。 段祈煜喉头一阵腥甜,他薄唇紧抿,将喉头的血腥咽下去,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我没事。” 天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让人心疼,文锦绣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虚浮无力,顿时心急不已,只希望身下的马快些,再快些,能让他们将身后的刺客甩脱,他的伤势一定要尽快处理,不然一定会死的! 马背颠簸对如今段祈煜的伤势来说无异于催命符,他心口处传来的钝痛越来越强烈,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将文锦绣的身子压的更低了些,道:“阿绣,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夜风呼啸,他的声音被风撕裂成碎片,然而文锦绣还是听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握紧了那拉着马缰绳的手,段祈煜手上已经渐渐没了力气,半晌听不到文锦绣的回答,不由扯了扯唇:“你都不理我。” 依旧是哀怨的语气,说着玩笑的话。 文锦绣眼前有些模糊,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每每涉及段祈煜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压下心头的情绪,冷声道:“你不要说话,等出了城,我给你处理伤口。” 段祈煜轻轻点了点头:“好。” 城外,谈叔等人解决了攻击马车的刺客,便按照段祈煜的吩咐在城门口接应,丝毫不知道城中已经乱成了什么模样,连妈以及别院其他的下人都按照不同地路线驾着马车混淆视听,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今晚坪洲城有大变故,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么久了主子都没有消息传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谈叔心急如焚地等在城门口,周围的影卫均目光冷凝地盯着门口,主子没有发话让他们过去帮忙,他们哪怕再想知道里面的情况也必须留在这里,斩风和疾锋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他们没有回应谈叔的话,但心里却也有些担心。 “小心!”谈叔刚准备说什么,却见一道黑影向几人冲了过来,不由提剑挡住,而影卫们也迅速反应过来,与刚刚的黑衣人交起手。 别院,邱翟闻着浓烈的火药味道,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这别院中没有一个人了,周围住的人也没有人跟别院里的人有过来往,所以也查不出是谁的别院,但看到那挖出来的黑衣人,邱翟脸色阴沉下来,能出动这么多刺客的人,身份一定不低。 他此时有些后悔来淌这趟浑水,就目前情况来看,出动刺客的人身份很高,被刺杀的人身份也很高,都是上位者之间的争斗,却偏偏将他一个小小知府牵扯其中,邱家现在跟皇帝是绑在一起的,那么皇帝的意思呢?究竟是要向着哪一方? “大人,这情况咱们处理不来,依学生看,还是写一封折子上报陛下。” 邱翟身边的小吏想了想道,邱翟蹙眉深思片刻,既然摸不准皇帝的意思,那便将这些情况如实地报给皇帝,他这么想着,立刻便准备回府写折子,却忽然见一个青衣侍从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大人,东,东市,出事了!” 等邱翟忙不迭赶到东市,左卫先锋已经带着一队侍卫追着那些刺客离去,而刚刚激战的刺客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十几个侍卫在一旁收拾尸体,这些都是蛇影盟余孽,要清点之后上报皇帝的,邱翟忙走过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问了一遍。 听完事情的经过,邱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黑衣人与影卫,侍卫的都有,他目光落在影卫手上的银色护腕之上,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那是段祈煜的影卫,那晚蛇影盟袭击邱家,他曾经见到过这样的护腕,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他不敢想下去,忙上前仔细查看那些护腕,果然在护腕上发现了雕刻着的锦鲤,他一张脸刷地白了。 锦鲤是段祈煜影卫特有的标志,这些影卫都是段祈煜身边的人,这是毫不怀疑的,他们都死在这里,只能说明遭遇刺杀的是段祈煜,那么那座别院自然也是他的,他顾不得思考段祈煜为什么会在坪洲这件事,太子在坪洲遇到刺杀,不管有没有生命危险都要治他治安不力之罪,他一个人死不要紧,怕的是皇帝因此迁怒邱家…… 这封折子他不能递! 邱翟当机立断做了决定,皇帝没有告诉他太子在坪洲,就是要瞒着他的消息,那么皇帝究竟是何打算?是要保护太子还是要借此机会将他除掉?他不得而知,但这封折子以递上去,太子在坪洲遇刺,皇帝不管出于保护这个儿子的目的还是带着除去他的心思,都会将他灭口,继而牵连整个邱家,他不能递这封折子上去。 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不说,过几日也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到时候他会落一个包庇刺客的罪名,一样是死。 身边的小吏听了他的话不由皱起眉头,这折子既不能递,又不能不递,不管递不递都会在皇帝手里留下邱家的把柄,着实愁人的很。 “大人……”小吏忽而眼前一亮,凑到邱翟耳边说了几句话,邱翟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 另一边,段祈煜与文锦绣快速朝城门口奔去,身后影卫已经追了上来,帮着二人挡住埋伏在路上的人,皇后此次出动的人数很多,沿着出城的道路一路都有埋伏的刺客,段祈煜后背已经中了三支箭,最先中的箭已经刺破了心脏,他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夜空中显得十分骇人。 斩风与疾锋手持长剑护在二人身后,不断用剑斩断射向二人的流箭,影卫的数量越来越少,他们武功再高也不免有些吃力,斩风的武功要比疾锋高出一个层次,眼见黑衣人追的越来越近,索性丢了手中的剑,随手抓过地上的石子朝黑衣人眼睛射去,眼睛是人面上最脆弱的地方,他的内力雄厚,射出去的石子自然攻击力很强,嗖嗖几声便解决了几个黑衣人。 段祈煜下巴靠在文锦绣肩膀上,低声笑道:“我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文锦绣听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力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绝对不相信是什么好事,不由道:“你不要随便动用力气,等出了城我给你看伤口……” 段祈煜忽而松开了马缰绳,双手大力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双眼,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会吓到她的。 文锦绣见他松了马缰绳,顿时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见他这样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急道:“你怎么样,不要随便动好不好,会牵动伤口的唔……” 她话没说完,双唇就被他封住了,被捂着眼睛,她看不到他的脸色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口中有着浓浓的血腥气,想要挣开他的手看看他的情况,段祈煜的手却更加用力,生怕他再用力会牵动伤口,文锦绣不敢乱动,任由他索取采撷。 段祈煜见她安静下来,眼中划过浓浓的不舍与贪恋,最终闭上眼一点点加深这个吻,文锦绣坐在他身前,迎合他的吻便要侧过身子,这个姿势极其的不舒服,但她一点都不敢动,或许是察觉到段祈煜心底的难过,或许是担忧他的伤势,她眼眶酸涩的难受,最终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迎合着他。 段祈煜的身子僵了僵,随后更加疯狂地攻城略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在自己的血肉之中。 城门越来越近了,身后的刺客也越追越近,他心头苦笑,文锦绣一直说出了城替他看伤口,其实也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们都清楚,这些刺客不会因为出了城就放过他们,更有可能的是,城外还有刺客。 皇后做事向来喜欢将一切可能性都想到,她不允许有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发生。 “快追!” “别让他们跑了!” “拦住他们!” “保护主子!” 影卫与刺客的声音交叠在二人耳边,然而他们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流云驹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一般,四蹄像是生了风,在夜空中如同一道银色的光,马背上的二人久久没有分开,文锦绣的心一下下沉到谷底,什么新仇旧恨,什么群敌环伺,什么国什么家她都不要了,只要眼前这个人平安,只要他跟自己永远不分开,只要这一刻变成永远,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文锦绣睫毛微微颤抖着,忽然感觉到口中一甜,不知什么东西滑入了她喉间,继而落入她腹中,她只感觉到右肩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随后很快变得冰凉,她眼皮也有些沉重起来。 “阿绣,一定要记得我的话。”段祈煜慢慢松开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不舍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文锦绣忽而一惊,急忙抓住他将要离开自己的手,双眼还被他捂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声音里已经带了颤抖:“不,我不记得,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好不好……” 流云驹长鸣一声掠出城门,谈叔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立刻上前:“主子!” 影卫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赶了过来,附近还有许多黑衣人,他们必须赶快离开。 段祈煜一把将文锦绣推下去:“带她走!” 影卫立刻将文锦绣接了过来,一个闪身跳了马车上,文锦绣不敢置信地看着段祈煜,他说好要一起走的…… 她目光落到他的背上,夜空中,他背上明显地插了三支箭,但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调转马头,厉声道:“走啊!” 影卫不再犹豫,立刻带着文锦绣扬起马鞭,马车快速向前驶去,文锦绣想要挣扎,可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眼睁睁看着段祈煜被一群刺客包围,她耳边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眼前也越来越黑,最后只看到无数长剑刺向段祈煜,而他却面向自己,嘴唇蠕动了两下。 “不——” 她凄厉喊了出来,随后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如果我死了,你不许跟别的男子眉来眼去,不许嫁别人,不许忘了我,哪怕要守活寡,也要守我一辈子,等我下辈子再找到你。” “虽然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就是不可以,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阿绣,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题外话------ 章节名真是个愁人的小妖精…… 附赠小剧场—— 太子:为什么受伤的又是我? 阿醉:因为读者宝宝们不爱我! 太子:那跟孤有几毛钱关系? 阿醉:读者宝宝不爱我,我就要虐你! 太子&锦绣:无耻! ╮(╯▽╰)╭好在有个吻戏,也不是很虐~表打我,顶锅盖逃走…… 第一章 锦绣苏醒 “滴答——” “滴答——” 水滴声在耳边响起,文锦绣微微皱了皱眉,想睁眼,眼皮却像是千斤重,她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如何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浑身都疲惫的很,仿佛刚刚才经过一场大战斗。 碧晴守在床前,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竹华斋里静悄悄的,秋妈妈一言不发地在厨房烧火,所有的下人们都安静地垂着头,厨房里四五个小丫头,然而静的只有火舌的呼呼声。 除了竹华斋,将军府也十分安静,不正常的安静。 桐华院,老夫人沉默着坐在主座上,文凛与赵敏兰都坐在下首,皆是一脸的郁色。 屋子里静的只有老夫人手中佛珠转动的咯哒声,几人都没有说话,老夫人双眸紧闭,手指一个劲儿地捻动着佛珠,仿佛这样便可以解决问题。 “绣丫头还没醒么?”半晌,老夫人低声问道。 赵敏兰忙应了一声,随后看了看老夫人和文凛的脸色,斟酌道:“老夫人,老爷,别怪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这形势,咱们恐怕不能留下锦绣……” “说什么呢,”老夫人蹙眉,将佛珠放在桌子上,冷声道:“绣丫头是我的孙女,我可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但是要动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文凛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母亲,锦绣毕竟……” “毕竟什么?”老夫人瞪圆了眼睛,怒道:“若她真有罪,陛下早就将她抓进天牢处死了,还用得着你们瞎献殷勤?你身为锦绣的父亲,出了事不想着关心女儿,不想着女儿的安危,偏偏想着怎么摆脱麻烦,哪有这么做父亲的?” 文凛被她说的面色变了变,长叹一口气:“母亲,锦绣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不疼她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着今时不同往日,是因为锦绣现在不能给你带来荣耀,反而会是麻烦是么?” 老夫人的话说的很直白,文凛面色白了白,赵敏兰忙笑道:“老夫人别生气,老爷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们什么打算,只要记住一点,”老夫人瞟了她一眼,收敛了面上的怒意,一字一字道:“她姓文。”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炸雷在文凛脑子炸开,老夫人的话就是告诉他,不管文锦绣做了什么,在外人眼里她是文家人,哪怕自己为了自保把她推出去,皇帝也不会记他丝毫的好,一笔画不出两个文字,他们不可能切断联系。 见他面色有了些变化,老夫人也就不再多言,径自起身朝内室走去,佟妈妈连忙扶住她,自秦妈妈死后,老夫人身边的妈妈便只剩下佟妈妈了,文凛和赵敏兰顿了顿,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醉雨阁。 谢擎风与谢玖,苏青筝,文沐宸四人坐在舒兰居,面色都十分难看,自文锦绣回到府中已经一个月了,一个月内京城几乎要翻了天,然而她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无论请多少大夫去看都是一样的结果,什么问题都没有。 文沐宸担心不已,一个月之中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苏青筝也跟着担心,到处搜罗名医良药,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现在京城都翻了天了,局势对咱们十分不利。”谢擎风眉头紧皱,原本他们已经处理掉了江家许多暗中的势力,但这一个月内江承远回京,江家不声不响,没有收回江家的势力,反而将他们的势力剪除了大半,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江家已经占了上风,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他们很快就会被江家吞并。 谢玖拉了他一把,面前的二人显然都在担心文锦绣,这些日子因为她昏迷不醒,再加上传来的各种消息,他们对京中局势的关注越来越少,所有的心思都被那二人吸引了过去,现在谢擎风偏偏跟他们提起京中的局势,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谢擎风想说什么,终究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担心嘉宁郡主,但是现在正是咱们最脆弱的时候,难道真的要等到江家将我们都各个击破后才反击吗?到那时我们还有什么能力?”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微微摇摇头:“现在不是反击的时候。” 谢擎风眉头皱的更深:“现在不早作打算,再拖下去,咱们的势力迟早会被剪除干净,江家那些势力点,除了除去的,收服的都未必是愿意真心臣服,这也是江家为什么不急着收回的原因,这个时候他们着手剪除我们的势力,形势不容乐观啊。” 文沐宸慢慢起身,透过窗子望向将军府的方向,淡淡道:“陛下现在正是对文家不喜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出点差错,很容易会倾覆整个家族,况且——” 他转身看了谢擎风一眼,慢慢回身依旧看着窗外:“谢家与文家虽然因为生意上的合作走得近了些,但这个理由只能骗骗寻常人,对于陛下这样精明的国君,他难道看不出谢家跟文家联手么?之前不说是想用我们制衡江家,如今呢?” 谢擎风顿了顿,唇边划过一抹无奈的苦笑,看了谢玖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可是把谢家坑惨了,谢玖却是不以为意,低头喝着手里的茶,文沐宸像是察觉出了他的心思,没有回身,道:“谢公子若是后悔了,以后也可以不与文家来往,文家不会介意。这件事连累到你们了,自今日起醉雨阁谢氏养颜堂中的秘方会还给谢氏,醉雨阁不再出售谢氏货物。” 谢玖猛然站起来:“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谢擎风慢慢站起身,双手按在谢玖肩膀上:“文公子何必如此,咱们毕竟一起合作了这么久了,难道不应同患难共甘苦么?” 文沐宸目光从楼下扫过,一队队的御林军时不时走过,他眼眸中的冷意沉淀几分,淡声道:“谢公子为了家族,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文家现在水深火热,你们与我们再来往密切,很容易会惹得陛下不喜,毕竟文家根基浅,陛下若是想要剪除文家重新扶植一个武将是很容易的事情,跟文家合作给不了你们保障。” 谢擎风面色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心思被猜透的尴尬,随后笑了两声,道:“文公子说的不错,这些都是我考虑的问题,跟文家合作确实不能给谢家保障。” 他说到这里,谢玖猛然打断了他:“哥!你难道忘了——” “我没忘。”谢擎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目光深沉而坚定:“小玖,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总要考虑全面,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整个谢家。” 谢玖蹙眉,她不赞成这个时候与文家断绝合作,要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他们这个时候与文家断绝来往,等日后文家翻过身来,他们再想与文家走得近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谢擎风考虑的也有道理,祖上的预言毕竟不一定能当真,况且七百年过去了,谁知道谢家先祖没有料错呢?就算没有料错,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变故出现,所以他们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谢家不是小家族,他们总得为家族考虑。 谢擎风见她不再说话,转而看向文沐宸,眼中带出歉意:“既然文公子这么说了,我也不推拒,只是此事是谢家对不起文家,养颜堂的秘方谢氏不会收回,谢氏养颜堂谢家也不再插手,以后就是文家的产业,日后若是文公子有用得到擎风的时候,擎风一定竭尽所能。” 他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文沐宸没有回头,他相信如果文锦绣在这里,她一定也会做这样的决定,妹妹跟他的心性是如此相似,容不得一点沙子。 谢玖看着谢擎风离开,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下去,苏青筝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谢小姐,你哥哥都离开了,你不打算走么?” 谢玖看了她一眼,转而又看了文沐宸一眼,他依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她定了定心神,看向苏青筝:“郡主,请不要怪罪我哥哥,他身上背负的远比我多,谢家会与文家断绝来往,可我谢玖不会,横竖我只是谢家一个女儿,陛下犯不着拿我说事。” 她说着端起刚刚没喝完的茶,道:“何况我与文小姐也算是有缘,她有麻烦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苏青筝微微笑了起来:“谢小姐有心便好。” 说着端起一杯茶朝着谢玖举了举,两人同时饮尽,谢玖喝完也不好再继续留下,转而告辞。 她离开后,文沐宸慢慢转过身回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替自己添了一杯茶,握在手里半晌一言不发。 苏青筝看了他一眼,眼中漫过担忧与心疼,道:“别担心,陛下只是一时发怒,过些时候就好了。” 文沐宸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派去的人还没有消息么?” 苏青筝摇摇头,当日的事情太过于震惊,他们派出去的人除了查出那些刺客是蛇影盟的人之外再也查不到其他,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蛇影盟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刺客? 文沐宸面上浮起浓浓的阴郁,苏青筝眉梢微微拧了拧:“当日的事情我们都查不到,只能等锦绣醒了再说。”话虽如此说,但却不知道文锦绣何时会醒,已经一个月了,没有人能查到当天刺杀的情况,刺客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想来也是,既然被派去刺杀太子,幕后之人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活着? 何韫敲敲门走了进来,见到二人忙行礼:“少爷,郡主,医老来了。” 文沐宸眸子霎时亮了起来,腾地站起身:“快请!” 一个月前医老便不见了踪影,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想到在他离开后两天,他们就收到了坪洲出事的消息,文锦绣被斩风等人带回来便一直昏迷,他们试了许多方法都没能让她醒过来,如今听说医老回来,顿时便觉得有了希望。 文沐宸声音落下瞬间,医老精瘦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医老的步子虚浮了不少,人也不似之前精神,他不由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 医老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过桌上的茶壶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就喝下两杯茶:“老头子家族内乱,不值一提。” 文沐宸蹙眉:“您是说,一个月前您家族发生了内乱,离开这一个月是回去处理?” 他可从来没听过医老有什么族人,医老没有姓也没有名,知道他的人很多,与他有交情的人却很少,多年来行医问药也没见他提到过什么族人,这是第一次,还如此巧合地跟段祈煜遭遇刺杀的时间吻合,他不由多想了些。 医老点点头,文沐宸双眉顿时拧紧了:“一个月前……” 医老摆摆手:“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这般说着,一双瑞凤眼中划过冷意,一个月前家族中的家主中毒,若不是他急忙赶回去,恐怕他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那么很快整个天下就要遭受大乱,对方就是算准了他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来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在坪洲截杀段祈煜。 当日若是他能赶得回来,无论如何都能保证段祈煜二人全身而退,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想到这里,医老心中更加沉重,皱眉长叹一口气,站起身看着文沐宸:“小丫头的事我听说了,她醒不过来不是受了伤,也不是生了病,”说到这里,他面上又阴沉几分,无奈摇摇头:“是她自己不愿醒。” 换句话说,是她宁愿沉浸在梦中,也不想醒来面对事实。 文沐宸眉头深锁,颀长的身影多了几分疲惫,后宅中有赵敏兰虎视眈眈,前庭有皇帝和江家左右逼迫,况且文锦绣不能永远都这么躺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转身看着医老:“不论如何,请医老看看妹妹吧,如今文家被陛下的御林军掌控,能进去救她的只有您了。” 坪洲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皇帝震怒,立刻便让御林军围了文家,不许任何人出入,而文沐宸因为有大长公主作保,而他也向皇帝请命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没有被困于府中。 不是他不想守护在妹妹身边,而是如果连他也被禁足府中,文家才彻底成了砧板上的肉。 若是他偷偷溜进府中,这个节骨眼上就是藐视圣旨,说不定皇帝就在等这个机会,他不能冒这个险,而医老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个医者,将军府虽然被御林军包围,但皇帝可没有说不许人看病,况且就算是不许,以医老的能力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去也不难。 医老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你不说我也要去的,小丫头命途多舛的很。” 文沐宸苦笑,他的妹妹受到的磨难确实很多,有时候他恨不能以身相替,想到弗安方丈曾经说过的话,他眼中的疼惜越来越浓:“弗安方丈也这么说过。”文锦绣命格金贵,然而劫难重重,小心应对可逢凶化吉,但究竟怎么才算小心应对,弗安方丈却没有给出过明示。 医老面色一顿,继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弗安方丈?似乎是你们闵亲王的遗孤?” 文沐宸不知他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医老哈哈笑了起来,点头道:“难怪,难怪。” 文沐宸与苏青筝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医老,医老慢慢收了笑容,道:“你们可知道当年墨轩娶的女子是谁?” 苏青筝蹙眉深思片刻,道:“八皇叔与皇叔母去得早,关于他们的消息也很少,宫中很少有人会提起此事。” 墨轩就是闵亲王的名讳,闵亲王段墨轩,先帝第八子,在先帝一众儿子中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迎娶王妃后不久便英年早逝,只留下年幼的儿子,皇帝怜悯其子孤苦想要将其接入宫中抚养,按照皇子的规格赐名段祈安,排序为大皇子,可惜段祈安不愿接受,小小年纪便出了家,也就是如今的弗安方丈。 一直以来,大月人关注的都是弗安方丈这个闵亲王留下的儿子以及闵亲王,但对于闵亲王妃却很少有人提起,据说当年先帝曾想将大位传给皇八子,然而他却因为一个女子拒绝了,如果没有当年闵亲王妃的事情,说不定现在坐天下的就是他了,哪里还有皇帝什么事? 闵亲王为人仁慈,乐善好施,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他死后大月甚至掀起国乱,更有甚者,许多百姓觉得是闵亲王妃害了他,如果不是她,闵亲王哪里会落得早死的结局,因为这些事情,所以大月对于闵亲王妃的事一直流传很少,此时听医老提起,似乎这闵亲王妃还大有来头。 苏青筝不由疑惑抬头,闵亲王妃是什么人? 医老看了她一眼,似是感叹一般:“墨轩的命是天注定的,他为人宽和,却没有帝王之气,哪怕没有当年的事,他也是坐不了江山的,只不过先帝喜欢他,不甘心地培养他,这才给他带来灭顶之灾,这一切不关樱娘的事,他们的缘分是注定的。” 他说着朝二人看过去:“樱娘就是当初墨轩娶的女子,她不是大月人,也不是大满,或者南离人,而是三国交界处的宫家人。” 宫家? 文沐宸怔了怔,医老却是不打算多说,看向苏青筝道:“她的身份除了我和墨轩,你母亲与扶鸾丫头之外,也就你们皇帝知道了,当年的宫樱……”他说着笑了笑:“皇帝也是中意的。” 苏青筝顿时心头一凛,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大逆不道的,她四处看了一眼,好在醉雨阁当初落在太子名下,把控十分严密,不然他们还真不敢保证这些话会不会传出去。 医老慢慢站起身:“你若是想知道当年的事,便去问你母亲吧,我去看看小丫头。” 文沐宸忙上前准备扶他,医老却摆了摆手,步履坚定地走了出去,天下平静了七百年,很快便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这一切都系在一个小女子的身上,他不由笑了笑,七百年了,天下之主也该出现了。 医老的速度很快,他不愿见到文家那些虚伪的面孔,所以并未从大门进入,而是悄无声息地落到了竹华斋的院子里,文锦绣虽然昏迷着,但段祈煜给她留下不少影卫,而且个个都是精锐,把竹华斋守的跟铁桶一般,他并不担心会被外人看到。 走近内室,文锦绣正躺在床上,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眉头却紧紧皱着,碧晴看到医老出现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也微微放松下来,医老曾经跟着段祈煜在将军府待过一段时间,她们自然也见过,而且以前小姐对他也很是尊敬,她忙屈身行礼。 医老朝她摆摆手:“老头子不在乎那些虚礼。” 他说着走近文锦绣,转而看向一直守着的碧晴:“你先出去。” 碧晴愣了愣,虽说文锦绣对待医老很客气,但她现在昏迷不醒,断断没有让医老与她独处一室的道理,自家小姐可还没出阁呢!想到这里,她慢慢垂下头站到了阴影处,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医老无奈抽了抽嘴角:“我要救你家小姐,用的都是祖传的法子,你在不合适。” 碧晴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老先生尽管放心,奴婢绝不偷看。” 医老嘴角又是一抽,索性也不跟她多费口舌,直接从指间射出一颗药丸打中了碧晴的睡穴,随后手掌快速在周围画了几个圈,将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以防那些影卫冲进来坏事。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文锦绣,手指慢慢搭上她的脉搏,不出所料查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他眉头顿时皱起来,慢慢闭上双眼,指尖慢慢生出银白色的光晕,继而化成一道道银色光线,顺着文锦绣的脉搏向上爬去,然而那些银光刚刚游走到她右肩,却像是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瑟缩成一团,不敢前进。 医老眉头渐渐皱起,嘴唇蠕动着,指尖的光晕顿时亮了些,那光线也粗了许多,一下下朝着文锦绣右肩处冲击而去,文锦绣不适地皱眉,手指无意识攥了起来。 那些光线一团团汇聚起来,然而不管医老怎么用力,那光线都无法前进,皆盘桓在她右肩的地方,医老眉头皱的更紧,正想继续加大力量,却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文锦绣右肩反弹回来,直接将那些光线冲出体外,屋中霎时银光大盛。 “啊啊啊!死小子,老头子跟你没完!”医老看着满室的银光,慌忙念动咒语想要将那些银光收回体内,然而银光却像是有了灵性一般朝文锦绣双眼涌去,任凭他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医老不由肉疼地看着那些背弃他的银光,要知道这些都是他积聚多年的光力,就这么一夕之间被她吸收大半,虽说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但这也太轻易了吧? 眼看着银光就要被文锦绣吸收殆尽,一道带着淡淡金芒的光线却忽而从她眉心射了出来,直直朝着医老眉心而去,医老双眸一震,随后一道暖流游走全身,片刻之后屋中银光全部消失,他这才又看向文锦绣,忽而觉得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光力,她体内要多少有多少。 这就是天命贵女让人嫉妒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看向文锦绣慢慢松下来的眉头,天命贵女命格金贵,却多灾多难,这么一想,其实也很公平。 “死小子为了你可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连死都不忘保护你。”医老眼中泛起浓浓的担忧,文锦绣是天命贵女,这是当初弗安方丈亲口所说,因此已经被许多人知道了,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所以也不会有人在意什么,最多觉得她会给国家带来好运罢了,但段祈煜这般小心谨慎压制住她体内的血脉,她的身份绝不是弗安方丈口中所谓的天命贵女那么简单。 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医老眉头皱了起来,现在那种熟悉感却怎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他刚刚给她输送光力,根本不会发现文锦绣的不同,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子一般。 文锦绣手指颤了颤,医老伸手在她发顶摸了摸,眼中泛起长辈的慈祥:“小丫头,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样说着,他双眸慢慢闭上,手指落到文锦绣眉心,他脑中一缕淡淡的紫色顺着他的手指落下,最终停留在他指尖,带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文锦绣眼前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座宫殿,宫殿十分豪华,一眼望不到顶,四周的墙壁上都嵌着明亮的夜明珠,将整个宫殿照的亮如白昼,宫殿顶上画着奇怪的花纹,柱子上刻着许多细密的文字,她想要走近看看上面写着什么,移动步子却到了宫殿内部。 让她意外的是,这么大的宫殿之中却什么人都没有,她不由蹙眉向四周看去,只见地上有一男一女的尸体抱在一起,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宽大的长剑,那长剑就插在男子心口,而女子胸前有一个大洞,男子手中是一颗早已干瘪的心脏,那只手穿透女子胸口落在背后,看起来十分可怕。 她蹙眉上前想要看清这两人的容貌,然而却怎么都看不清,正当她疑惑之时,宫殿又转而变成一片竹林,女子一袭白衣,男子一身火红,一人抚琴,一人舞剑,她想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想往前走却一下都动不了,只能待在原地,看着那二人如同水中的波纹一般渐渐消失不见。 “阿绣。” 她身后忽然响起段祈煜的声音,她想回头,却一下都动不了。 “阿绣。” “阿绣。” 身后的声音锲而不舍地叫着她,她心头越发着急,她记得段祈煜被那些刺客的长剑穿透了身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急需确认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绣,你愿意跟我留在这里吗?”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带了一丝魅惑,文锦绣顿了顿,眼前的场景又变了,是一座简单的庭院,庭院里种着大片的菊花,开的十分灿烂,阳光充足的地方放着两张躺椅,文沐宸正在院子中练剑,碧雨蹲在树下拨弄着什么,碧晴坐在石桌边绣花,秋妈妈端着一盘点心走出来,见此情况不由温和一笑。 秋妈妈一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都是她在乎的人,除了段祈煜都在。 “阿绣,我陪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那道声音越发靠近,几乎已经到了文锦绣身前,文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惨叫,与此同时,她面前的景物像是玻璃一般全都变成碎片,她立刻转身,然而哪里有段祈煜的影子?只有一片荒凉。 她顿时慌了神,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却一瞬间消失不见,她这才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忙向四周看了看,然而什么都没有。 “段祈煜!” “段祈煜!你在哪,出来啊!” 文锦绣四处看着,心慌的不能自已,就在此时四周忽然闪出大片银光,她心中一跳,很快便见那银光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脚下的荒凉又变了模样,四周那银色光晕围成一圈,将她围在其中。 “丫头啊。” 一声悠远的叹息传来,文锦绣心中一顿,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苍老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紫芒。 她望着这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师父?” 医老点头:“我教你医术,教你救人,可是却没有教过你怎么救自己。” 文锦绣心头酸涩,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见到师父,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医老疼惜地看着她:“孩子,别难过,有什么事跟师父说说,师父会帮你的。” 文锦绣慢慢低下头,半晌才抬起头,唇边扯出一抹嘲讽:“师父,我好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她有读心术在手,所以面对阴谋诡计从来不怕,有医术在手所以也不怕别人下毒,可是这两样本事在段祈煜被人围攻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她什么都做不了,最后还要让他拼上所有的力气给自己争取逃走的时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医老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在她头顶摸了摸,前世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使得他的动作有些生硬,他慈和地看着文锦绣:“你想做什么?” 文锦绣低着头不说话,医老的手从她头顶离开,淡淡道:“任何事情只要你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你重来一次的初衷是什么?” 文锦绣猛然抬头盯着他:“师父!” 医老眼眸依旧平静:“你能重来一次不是偶然,皆是命数,祈煜小子为了你可是什么都做了,你难道还要逃避么?” 文锦绣心头巨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重生是上天安排,可是听医老的话,似乎跟段祈煜有关,这么一想,有些曾经忽略的事她突然想了起来,前世医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要教她医术,可是他跟自己什么交集都没有,又何必为自己费心?而且医老是她师父的事,段祈煜从来没有问过,也从来没有疑惑过,她一直觉得他不问是怕自己隐瞒,其实他根本早知道,换句话说,前世医老是他找来的,是他在帮她。 医老见她有些明白过来,眼中划过欣慰:“丫头,你要让死小子白白牺牲么?” 文锦绣有些颤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眶酸涩的厉害:“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根本无需为我如此。”想也知道,能让她重生,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小。 医老看着她,声音里带了一丝飘渺:“傻丫头,你说为了什么?” 能让他如此,除了对她的爱还有什么? 文锦绣慢慢松开抱着肩膀的手,眼中渐渐明亮起来,段祈煜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什么都不让她担心,因为这份浓烈的爱他连命都不要了,她怎么可以沉迷在这里呢?江家还在虎视眈眈,南离还在虎视眈眈,她还有哥哥,还有家族,还有段祈煜的爱,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医老看着她,眼中慢慢浮上笑意:“这就对了,也不枉我费心分出这一丝魂魄来。” 文锦绣听到他的话,不由诧异抬头,医老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丫头,醒了之后可别怪我,前世的记忆随着前世都没了,我要不是借助死小子的力量分出一丝魂魄回来,怕是也见不到你的。” 文锦绣霎时明白了,医老和蔼地看着她:“丫头,好好完成你的使命,不要让祈煜小子白白牺牲。”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飘忽不定,身形也如雾气一般慢慢散了开来,文锦绣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像是踩空了一般直直坠了下去,与此同时,床上的人倏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题外话------ o(* ̄▽ ̄*)o开第二卷了~等咱家太子霸气回归吧!阿醉还是爱他的~ 第二章 重新立威 老夫人得知文锦绣醒来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不顾自己病弱的身体亲自来竹华斋探望,文凛与赵敏兰也陪着她赶到竹华斋,刚到门口,只见两个影卫尽职尽责地守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靠近,一动不动。 文凛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起来,现在皇帝派御林军围了文家,他和老夫人等人都被限制在府中不能出去,这一切都是文锦绣造成的,可是她不光安然地在院中躺了这么久,居然还有影卫保护,想想他堂堂征南将军被人当成犯人一般看管,别说影卫,连侍卫都不敢用,就怕皇帝猜疑。 这么想着,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赵敏兰落后他一步,自然看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不由微微勾唇,文锦绣一个女儿摆的架子比父亲还大,可想而知文凛心中是个什么感觉。 老夫人一路由佟妈妈扶着走到门口,刚准备进去,守着门的影卫却骤然出手拦住了几人的步子,文凛脸色顿时黑了:“放肆!还不退下!” 影卫低垂着头面无表情,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他们都是段祈煜的影卫,主子吩咐要他们听文锦绣的吩咐,现在文锦绣没发话,他们自然不会放人进去。 文凛见面前的影卫一动不动,不由怒上心头:“大胆的狗奴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自然知道这些影卫是段祈煜留给文锦绣的,但那又怎样?段祈煜已经死了,皇帝再生气他也活不过来,大月很快会有新的太子,他们也会有新效忠的对象,这些先太子的羽翼自然是要除去的,那他还怕什么呢? 而影卫却不理会他,依旧坚定地挡在他们面前,老夫人眼眸闪了闪,最终微微叹口气:“那就劳烦通报一声吧,我们在这等一等。” 文凛皱起眉头:“老夫人怎么能等在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老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文凛终究还是看不清眼下的局势,段祈煜是跟文锦绣在一起的时候出的事,按理说皇帝就算将整个文家满门抄斩都不为过,更别提会放任文锦绣在府中养病了,文家这样的家族依靠的是皇恩,皇帝想扶持多少就有多少,现在不动文家人是什么原因还不够明白吗? 是因为文锦绣! 可惜文凛总觉得这个女儿太过扎眼,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连起码的父女之情都没有,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 文凛还想说些什么,触到老夫人的眼神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脸色铁青地等在门口,心道见了文锦绣一定要惩罚她如此不尊不孝! 影卫很快走了出来,恭敬地对着几人做了个伸手的姿势:“老夫人请进。” 老夫人点了点头,佟妈妈忙扶着她往里走,文凛和赵敏兰跟在后面,影卫并未阻拦,在几人进去之后重新守好门口。 走到屋子里,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竹华斋院子里十分安静,连一个粗使的丫头都没有,眼看几人就要到门口了,也没个丫头上来掀帘子,佟妈妈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丫头,小丫头忙上前替老夫人掀开帘子,老夫人责怪地看了赵敏兰一眼,慢慢进了屋子。 文锦绣正由碧晴服侍着吃药,远远的就见到门口闹了起来,她眼中划过冷意,也不打算阻止影卫的动作,她不在府中的时候,这温婉贤惠的侧夫人和她那一身正气的好父亲都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只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已,让他们后悔的还在后头呢! 眼看老夫人进了门,文锦绣眼眸眯了眯,一个瞬间便将几人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她如今的读心术仿佛上升了一个层次,只要想知道谁的心思,不必刻意去看,脑中自然而然便浮现那人的想法,老夫人的疼惜以及重视,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讨好,文凛的不忿,赵敏兰的试探……她唇角划过冷笑,慢慢放松了身子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 碧晴率先看到了老夫人,连忙放下药碗:“奴婢见过老夫人,老爷,侧夫人。” 侧夫人三个字一出,赵敏兰面色顿时冷了几分,府中没有嫡夫人,谁不是喊她一声夫人? 碧晴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不卑不亢地站着,老夫人一进来便走到文锦绣床边坐下,文锦绣掀开被子要给她行礼,却被她一手按住:“绣丫头啊……” 只说了这四个字便红了眼眶,浑浊的泪水如珠儿似的从老夫人面上滚下,文锦绣双眼也酸涩起来:“祖母。” “哎,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老夫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随后呜呜哭了起来,文锦绣心中悲伤,却也只是眼眶酸了酸,微笑着拍了拍老夫人的肩膀:“是锦绣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摇摇头,佟妈妈赶忙地上一块帕子:“老夫人可别哭了,四小姐大病初愈,您一哭她也跟着难受,这于养病不利啊。” 佟妈妈此话一出,老夫人面上的泪这才慢慢止住了,拉着文锦绣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又不放心地命人去请齐太医,絮絮叨叨地问着文锦绣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却默契地不提在坪洲的事。 一旁文凛和赵敏兰还站在那里,见此情景像是文锦绣忘记了他们一般,他们自然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说文锦绣不好,而是看向碧晴,他们进来这么久了,她连个座椅座椅都不知道搬,茶水都不倒,这哪里有做奴婢的样子?文凛脸色一沉:“怎么当差的,没看老夫人跟小姐在说话么,还不快去倒茶!” 这一声立刻让老夫人的话停了下来,看向文凛的眼眸里闪过不满,然而却没说什么,文凛和赵敏兰毕竟是府中的主人,碧晴一个丫头也敢怠慢,确实是过分了。 文锦绣眼眸冷了下来,看向碧晴:“跪下!” 碧晴仿佛震惊一般抬头,却对上一双寒光闪烁的眸子,她忙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垂了下去,文锦绣看着她,像是被气的控制不住一般冷声道:“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连这点礼仪规矩都不懂吗?老爷和侧夫人来了这么久了也不提醒我一声,白白让父亲站着,让我担个不孝的名声,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文锦绣会发这么大的火,四小姐一向是克制而内敛的,很少责罚人不说,对待下人也十分宽厚,碧晴是她的大丫头,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这么责备吧? 碧晴忙向前膝行两步:“请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然而这句话却没能让文锦绣真正消气,她指着她道:“我早就说过,你和碧雨是我身边的大丫头,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可是你却偏偏让我失望。” 主仆二人说着,又一次硬生生将文凛与赵敏兰晾在那里,文凛脸色青了黑,黑了紫,却不能说什么,毕竟文锦绣教训自己的丫头,这是后宅女子的事,他一个男子不该管,赵敏兰一个侧夫人,文锦绣却是郡主之尊,自然也不能说什么,老夫人更加不会阻止。 文锦绣像是十分失望一般,慢慢收回目光:“罢了,你犯了错就该受罚,去廊下跪着吧,什么时候叫你起来你再起来。” 碧晴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像是十分难过一般道:“小姐要责罚奴婢,奴婢毫无怨言,只是碧雨不在,秋妈妈年纪大了,奴婢不守在小姐身边,小姐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奴婢实在不安心啊!” 她一提到碧雨的名字,赵敏兰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果然文锦绣的目的是那丫头! 她忙上前一步啐了一口:“小蹄子瞎说什么,锦绣是将军府的小姐,难道还会有人欺负了她不成?” 什么叫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婢女小厮她可是从来没有短缺过竹华斋的,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联想到刚刚连掀帘子的丫头都没有,赵敏兰面色难看起来,她分明就是故意落她的脸面,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真是好样的,一回府就不得安生! 文锦绣冷笑一声,道:“侧夫人说的是,偌大的竹华斋连个粗使婢女都没有吗?碧晴,你若是不想受罚便直说,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也不会太过怪罪你,只是你这番话莫不是说侧夫人对竹华斋做过什么?你可知道诬陷主子是什么罪名!” 同样的话,她说出口和赵敏兰说出口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这么说了,赵敏兰再想用这个罪名来发作碧晴就难了,敢动自己的人,她会告诉她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碧晴摇了摇头,急忙道:“不是的,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竹华斋的婢女丫头不知都去了哪里,碧雨又不在,奴婢,奴婢……” 她像是急的不知怎么说,文锦绣蹙眉:“碧雨不在?她去哪了?” 老夫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碧晴,当日文凛惩罚碧雨,文沐宸直接把人带到了桐华院,她可是做主放了那丫头的,难不成赵敏兰后来又找了她的麻烦?这么一想,老夫人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件事说起来也就是账本的小事,赵敏兰当日闹了误会,逼的文沐宸向她赔礼道歉还不够吗?她还没死呢,赵敏兰就敢背着她胡来? 不等碧晴说话,赵敏兰率先一步:“碧雨伶俐,我看着喜欢,便请她过去帮两天忙,过两日就给你送来,碧晴犯的只是一点小事,不值当生气,你刚刚醒来,要多注意休息。” 语气温和,仿佛真的为文锦绣考虑一般,文锦绣微微笑了笑:“既然是夫人喜欢,那也是她的福气,只是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您也看到了,我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做什么都不顺心。” 赵敏兰面色僵了僵,随即扯唇:“她现在被我派出去做事了,等过两日回来,我立刻将人给你送来。” 文锦绣笑的很是温和:“既如此,就多谢侧夫人了。” 老夫人也看出些门道来,赵敏兰哪里是喜欢碧雨让她帮忙,根本就是想办法折磨她,文锦绣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伤了长辈的面子罢了,老夫人看在眼里,对她便越发地愧疚,想想自己的孙女,九死一生从外面回来,他们长辈不关心不说,还处处想要找她的麻烦,连她的贴身丫头都被带走,简直是欺人太甚! 文锦绣眼中寒芒闪烁,最终只剩下温和,她毕竟是晚辈,哪怕赵敏兰真的看不惯自己身边的丫头打发了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她咄咄逼人反而会失了身份,更让老夫人对她产生不喜,而且被她三言两语一说,碧雨很可能再也救不回来了,毕竟身为女儿,总不好指责庶母关押自己的婢女吧? 同时,她不说,却并不代表不讨这个公道,文锦绣微微勾唇,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委屈:“祖母,碧雨被侧夫人带走,孙女身边能用的人就只有碧晴了,孙女想跟祖母讨个粗使丫头,端茶递水什么的也方便些。” 老夫人知道文锦绣的性格,明白她这么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便点了点头:“我瞧着你母亲院子里的穗玲不错,横竖她要了你一个丫头,让她的丫头来服侍你几天也说得过去,等碧雨回来再换回来就是。” 老夫人果然懂得文锦绣的心思,你不是抓了人家的大丫头么?那就把你的大丫头赔过来好了。 赵敏兰一张脸变得铁青,文锦绣低垂着双眼没说话,穗玲是赵敏兰的陪嫁丫头,虽是主仆,但这二人情同姐妹,偌大的将军府里,她跟穗玲的关系最为亲近,如果穗玲在自己手里,她不信赵敏兰不乖乖放了碧雨回来。 但老夫人这么说,文锦绣却不能立刻答应,她像是十分不好意思一般:“这怎么敢呢,穗玲是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那有什么,正是因为得力,她来照顾你我才放心。” 赵敏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笑道:“老夫人,不如让采芝——” “可是,侧夫人怕是不舍得的吧?”文锦绣柔柔弱弱开口,将她的话立刻卡了回去,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又回给文锦绣一个安心的眼神:“又不是不还回去,过两日碧雨回来再换回去就行了,兰儿是个贤惠的,必然不会不舍得的。” 赵敏兰十指紧紧攥在了一起,强笑道:“那是自然……” 文锦绣感知着她的心思变化,心头浮起冷笑,面上温和地笑着看向赵敏兰:“多谢侧夫人了,穗玲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拿她当亲姐妹看待的。” 穗玲是赵敏兰身边的丫头,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她姐妹相称,赵敏兰眼中闪过暗光,触及文锦绣的双眼时忽然心跳一顿,那种眼神看起来温和,眼底却是冰凉一片,甚至带了一丝威胁与杀机,她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到迎芳院,赵敏兰气急败坏地挥倒了墙边的多宝阁,多宝阁里上的珍奇玉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穗玲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赵敏兰气急:“好啊,果然是个奸诈的丫头!” 穗玲忙倒了一杯茶放在桌案上:“夫人,咱们是不是传个信出去,让他们把碧雨……”她做了个杀的手势,赵敏兰顿时皱起眉头:“不可。” 文锦绣要穗玲过去,就是防着她杀人灭口,如果她敢动手杀了碧雨,她一定会杀了穗玲的。 穗玲蹙眉:“四小姐不敢吧。”毕竟她到竹华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她如果死在竹华斋,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文锦绣动的手?而碧雨不一样,她既然是“被赵敏兰派出去做事”,路上发生点意外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毕竟现在京城可不太平。 赵敏兰摇了摇头:“她要想杀了你多得是办法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你没有发现,这一次她回来,总感觉比以往捉摸不透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一丝疯狂,没来由的让人害怕。” 文锦绣的那个眼神让她心头发毛,她相信,一旦碧雨死了,死的人不光会有穗玲,还有她,文锦绣想要她的命!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穗玲:“既然她要你去,你便去待几日,正好可以看看竹华斋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竹华斋,文锦绣静静靠在床头,双眸微闭,纤细的手指交握在小腹前,睫毛微微颤抖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妈妈安静地坐在床边做着针线守着她,老夫人新拨了几个丫头过来,碧晴奉命出去掌管,不管是谁拨过来的,她都必须查验过后才许她们留在竹华斋。 文锦绣手指微微颤抖着,秋妈妈看着她的模样,想说什么,却终究叹了口气,低着头一针一线绣着手里的东西,她们都不是文锦绣,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秋妈妈……”文锦绣没睁眼,淡淡道。 秋妈妈抬起头:“小姐?” 文锦绣眼皮颤了颤,想要睁眼,半晌又摇了摇头:“我想吃你做的鲜花饼了。” 秋妈妈应了一声,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快步走了出去,刚刚出了门双眼便红了,步子不由一顿,向后看了看,最后抬手抹了抹眼角朝厨房走去,文锦绣醒来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皇帝耳中了,很快皇帝便会召见她,皇帝早就想杀她,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让他隐忍不发,但要不了她的命,却一定会让她吃苦头,她的小姐,要承受的太多了。 文锦绣慢慢睁开双眼,秋妈妈在这里,她心中的担忧忐忑她都十分清楚,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静静呆一会儿,她需要考虑清楚眼下的形势才好做出决定,赵敏兰不敢这么光明正大与自己对着干,她这么做,背后定然有人做依仗,可是她能依仗谁呢? “来人。” 她站起身对外叫道,斩风瞬间便出现在她面前:“小姐。” 文锦绣看到他先是一怔,继而面上浮起一丝笑容:“斩风。” 斩风顿时低下头:“小姐。” 文锦绣点点头,目光落到窗外,淡声道:“去查清楚如今京城的势力分布,不必查的太细,我只需要大概分布就好。” 斩风点了点头,文锦绣眼眸眯了眯:“还有,传信给哥哥,停止与谢家一切合作,养颜堂秘方也还给谢氏,哪怕谢氏不同意也必须这么做,请他们务必保持中立。” 斩风看了她一眼:“将军已经这般做了。” 文锦绣顿了顿,继而笑了起来,对于天下形势,哥哥看的远比她清楚,文家不能把谢氏牵扯进来,否则定然会引起皇帝猜忌,白白牺牲谢家,同时也给文家带来更大的灾难,她需要谢氏,但更需要谢氏庞大的根基,以及不被猜忌的恩宠。 “既然哥哥已经这么做了,你也不必再跑这一趟,派人查查赵敏兰都与什么人来往,还有一个月中京城各大世家都在做什么,他们的产业,家族名单,祖籍等所有资料我都要,最快查清楚这些事需要多久?”文锦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势。 斩风不由自主低下头:“最快一个月。” 文锦绣竖起三根纤细的手指:“我给你三个月,但是务必要保证每一条消息都是真实的。” 她不需要他们过快地查出她要的东西,她要的是效率,与其快速查出一些假消息,不如慢慢查,抽丝剥茧,她要的是绝对的真实。 斩风点头:“是!” 文锦绣没有看他,慢慢从他身边走过,拿过架子上一个金樽琉璃玉花瓶在手上掂了掂,随后嘭地一声扔在地上,那花瓶顿时碎了一地,瓷片飞溅,她却毫无反应:“斩风,你们以后跟在我身边,那么我的规矩也要清楚。” 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将多宝阁上一块半尺高的羊脂玉白菜随意地丢在地上碎裂成渣,斩风恭敬地垂着眸子,等待她的吩咐:“第一,”她说着又拿起一只翠玉镯子,双手用力,啪地一声掰断:“我不需要存二心的奴才,有异心者,杀。” 斩风点头,文锦绣继续道:“第二,我不需要无用之人,做不到我的吩咐,杀。” 斩风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只听耳边继续传来她的声音:“第三,我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奴才,不能做到绝对服从者,杀。” 斩风顿时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抱拳:“属下谨记,请主子放心。” 文锦绣目光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在多宝阁上挑挑拣拣,一件件宝物都被她毁成碎片,斩风跪在地上,没有她的吩咐一动不动,不管以前如何,他现在的主子是文锦绣,主子的命令就要服从,这是影卫存在的唯一理由。 文锦绣将那些宝物一件件取下扔碎,原本琳琅满目的多宝阁顿时如同遭遇洗劫一般变得空空荡荡,她目光忽然落到角落里一枚戒指上面,那戒指通体血红,玉质温和,仿佛能看到玉石之下血液的流动,她将戒指拿起看了看,眼中露出一抹温柔,慢慢把戒指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之上,眼中的温柔顿时消散,又化作一片冰冷。 她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多宝阁,心中忽然没那么空了,没有回身,淡淡道:“做好我吩咐的事,退下吧。” 斩风低了低头,瞬间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文锦绣右手大拇指无意识拂过食指上血红色的小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多宝阁,随后抬手将那空了的多宝阁一把推倒。 “小姐,这是——” 碧晴一走进来就看到满室狼藉,顿时吓了一跳,刚刚屋子里发出响动的时候,听说斩护卫在里面,难道他对小姐出手了?碧晴慌忙走到文锦绣身边,却见她脊背挺得笔直,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像是被人攻击的样子,她不免疑惑不已。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道:“命人将这些东西清理出去,还有屋子里的桌椅也搬出去。” 碧晴心中忽然一紧,这些东西都是小姐曾经最喜欢的,如今被砸了不说,还要搬出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她仔细看了看文锦绣,心中忽然涌上害怕,小姐不会被刺激疯了吧? 文锦绣见她没有动作,淡淡开口:“怎么,没听明白?” 碧晴吓得都快哭了:“小姐,您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小姐,您别吓奴婢……” 文锦绣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声音柔和了几分:“去做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要,院子里的秋千架也拆了,平整出一块空地。” 碧晴手指抖了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不放心地退了下去,现在只要能让小姐开心的事情她都会做,她要顺着小姐的意,不要让她心烦,但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让人担心了……碧晴退出去,看着依然站的笔直的女子,心头一阵一阵颤抖,不行,她还是跟秋妈妈商量商量,请她劝着点小姐吧。 穗玲直到午时才来到竹华斋,碧晴早就向影卫打过招呼,因此她倒是没有被影卫为难,顺利地进了竹华斋,然而一进院子,眼前的情景让她整个人都惊到了。 竹华斋院子里所有种植的花都没了,整个院子一瞬间空旷不少,院子中央堆着碎木以及砸碎的玉器,还有下人不停地从主屋往外搬东西,碧晴站在主屋门口,见到她进来也没有理睬,冷笑一声便回了屋子,竹华斋的其他下人也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些日子因为赵敏兰的关系,谁不称她一句穗玲姑娘,见到她谁不是恭恭敬敬的?偏偏竹华斋总是与众不同,这么明显的下马威简直就是打了赵敏兰的脸!她气极反笑,一转身便朝门外走去,他们不给自己脸面,她还不想在这里受人支派,横竖错的不是她。 碧晴从窗户看到她离开的身影,不由冷笑一声,穗玲也只有在面对赵敏兰的时候有那股子聪明劲儿,这竹华斋,她进来容易,再想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目光落到坐在窗前安静看书的文锦绣,碧晴恍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小姐从来没有离开过将军府,一直都是府中那个安静沉稳的小姐,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哪怕看起来没变。 “看我做什么?” 文锦绣没有抬头,轻轻翻了一页书页。 碧晴摇摇头,又看向窗外,穗玲已经被影卫一掌打了回来,影卫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掌将她拍到了石桌上,她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小姐,这样不会出人命吧?” 人毕竟是在竹华斋,她还是担心的。 文锦绣冷笑一声,烛光映照下,她的侧脸看起来更加精致:“出了又如何,哪怕我将她分尸喂狗,又有谁敢说出去半句?” 她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但却让人感觉到森森寒意,碧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默默垂眸,不知该说什么,文锦绣忽而笑出声来:“吓到了?我骗你的。” 碧晴抬眸看她,文锦绣微笑着起身,将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在桌子上:“那些影卫下手有分寸,不必担心。” 她说着朝外走去,碧晴松了一口气,见她离开连忙追了上去跟在后面。 文锦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静静看着倒在地上面色煞白的穗玲,她一步步走近她,慢慢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面上带着绝美的笑:“穗玲姑娘。” 穗玲被她眼中的冷意吓了一跳,怔愣着说不出一句话,文锦绣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拍了拍:“啧啧,怎么说也是侧夫人身边教导出来的人,连一点规矩都不懂,进了院子不说来给本郡主请安,连最起码作为奴婢的自觉都没有,当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穗玲吓了一跳,下意识道:“奴婢不敢!” 文锦绣松了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敢?很好,去廊前跪着,没有吩咐不准起来。” 穗玲傻了眼,她知道文锦绣会刁难她,却没想到她这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一来先是打的她丢了半条命,继而是罚跪,她分明是存心让自己死在这里!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不由嗤笑:“你的命,本郡主暂时不想要,但你如果不听话的话,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你不想罚跪……疾锋!” 穗玲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处就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随后她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顿时痛的惊呼出声,文锦绣不悦地皱眉:“闭嘴!” 声音戛然而止。 穗玲脸色疼的煞白,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闭嘴的话,文锦绣会让人拔了她的舌头,她绝对敢这么做! 文锦绣满意地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露出一抹惊惧,淡淡笑了起来,笑的极为温和:“去跪着吧。” 穗玲不敢再犹豫,忙拖着一条伤腿朝廊前爬去,暗自对文锦绣恨得牙根直痒,她对文锦绣一直就没什么好感,当初如果不是她从中撮合,赵敏兰怎么会嫁到这么个地方来,受嫡夫人欺负,还要看她一个假嫡女的脸色,文锦绣一直就是个恶毒的女子,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将今日之辱千百倍讨回来! 文锦绣听着她心里的话,不由嘲讽地笑了起来,当初赵敏兰如果没有攀附权贵的意思,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嫁过来?虽然有个嫡夫人,但自己也尽力保住她的富贵,甚至帮她夺权,看她的脸色?她什么时候摆过脸色给她?甚至还提醒她子嗣兴旺才能地位稳固,可是现在看来,她们主仆二人是一点没听明白她的提点,反而怨怼自己?哈,说的那么委屈,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得到将军府全部的权力? 若是之前,她根本不在乎那些权力,但如今,呵呵,她不会给她们机会的。 碧晴担忧地看了一眼文锦绣:“小姐,您这么做……”会不会被人说狠毒? 文锦绣勾了勾唇:“你家小姐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而且,”她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下人们都慌忙低下头去:“我想没有谁敢不要命地背后嚼舌根。” 碧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就在此时,二人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只见疾锋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面前,见到文锦绣立刻行礼:“郡主,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要召您进宫问话!” “什么!”碧晴一惊。 疾锋道:“郡主快些准备吧,圣旨很快就会到将军府了。” 碧晴下意识看向文锦绣:“小姐……”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转身朝屋中走去:“走吧,替我更衣。” ------题外话------ 要面对皇帝BOSS了啊~ 小剧场—— 太子殿下:没戏分,伐开心,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锦绣:来来来,给你爱的抱抱—— 阿醉:拍戏啦拍戏啦,各部门准备啊,灯光,场控BALABALABALA…… 差点抱到的锦绣:啊?来了来了! 被丢下的太子:来人,给孤斩了这个坑货!(╯‵□′)╯︵┻━┻ 阿醉:QAQ 第三章 皇宫对峙 皇宫,文锦绣一步步走着,望着走在她面前的冯岚英,多日不见,京兆尹也消瘦了一圈,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多得是,她忽然有一点心里平衡过来,随后又恢复平静,他们过得好与不好与她无关,或者说,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任何人过的好与不好都无关紧要。 但她忽然又觉得,别人过得不好,她心里就舒服了。 文锦绣嗤笑一声,她这是魔怔了不成? “郡主,前面就是盘龙殿了,您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冯岚英一直很欣赏这个坚韧的女子,尤其是知道她在大漠做的事情之后便更加地佩服,可惜这次的事情皇帝生了大气,说不定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如果她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能帮就帮一把吧。 文锦绣慢慢将目光落到他身上,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多谢冯大人,说起来,锦绣还真的有一件事要请大人帮忙呢。” 冯岚英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文锦绣看了一眼气势巍峨的盘龙殿,笑道:“自清晨醒过来到现在,锦绣还水米未进,所以麻烦冯大人派人去醉雨阁,帮我订一桌酒席可好?” 冯岚英顿时愣住了,怎么,她觉得她还能好模好样地出来吃饭吗? 文锦绣微微歪着头,面上的笑容自始自终没有变化:“冯大人?” 冯岚英叹了口气:“好,臣立刻着人去办。” 他说着让开了路,让文锦绣进去,文锦绣点点头道了谢,慢慢朝着殿门走了过去。 盘龙殿点着浓重的檀香,皇帝满脸冰霜地坐在主位上,左侧是看不出喜怒的皇后,太后由莫姑姑扶着,神情倦怠地坐在皇帝右侧,两边的座椅上,大长公主身边是一脸担忧的苏青筝,对面坐着面色沉郁的定国公与五皇子,大皇子和太子都不在,四皇子便坐在了左侧上首,双目阴沉地盯着慢慢走近大殿的女子,除了皇室中人,一些朝中有地位的大臣也都到场,众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召见他们所为何事,然而看到文锦绣的瞬间都忘记了思考,仿佛被点了穴一般。 只见她一袭红衣傲然出现在大殿门口,宛如一个王者,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让人不由自主怔愣在原地。 忽视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文锦绣慢慢低头,面色沉静地走进大殿,仪态周到地行礼:“臣女文锦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万民。” 她说完微微朝右边的大长公主低了低头:“见过长公主殿下,四皇子,五皇子殿下。” 她说完之后跪直了身子,不去看众人的反应,皇家人基本上都到场了,她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敌意,皇帝这一回对自己的杀意是毫不掩饰的了,她心头划过冷笑,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跪着。 皇帝在见到她的时候,双拳立刻握紧了,双眼阴鸷地盯着她,文锦绣一身红衣十分张扬,其实她的容貌并不差,只是寻常装扮都是素净的颜色,因此只觉得清丽,如今她妆容精致,红衣如血,倒让人不由地惊艳,只不过皇帝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的儿子为了这个女人受乱剑穿心之苦,命都没了,她居然还穿的这么张扬?这还是当初那个柔柔弱弱,进退得当的的小姑娘吗? 太后对文锦绣虽然有埋怨,但也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孙儿的选择,她当然想要替段祈煜出气,可是在听到段祈煜将所有影卫都留给她的时候,她才明白文锦绣在段祈煜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便也不打算再要她的性命,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生气!而且文锦绣还这样盛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长公主等人的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四皇子唇角划过冷笑,而五皇子则惊愕地看了她一眼便转移了目光,生怕皇帝一时震怒他们都要倒霉。 大殿中谁都没有说话,文锦绣身形笔直地跪在那里,仿佛没有发现众人心中对她的指责,她眼中一片冰冷,拇指紧紧按着右手食指上的血色小环,仿佛能感觉到它的脉搏,她漠然看着自己衣摆上大片大片的金线牡丹,唇角几不可查地扯了扯。 皇后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她越发看不透眼前的小姑娘了,段祈煜对她如此深情,她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么? 想到这里,她眉头很快皱了皱,眼底染上不悦,然而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快的几乎没有人发现。 然而能逃得过别人的眼睛,却逃不过文锦绣,她从进了大殿便关注着皇后的一举一动,怎么会错过她心中的想法呢?察觉到她因自己盛妆而不悦,心中不由划上冷笑,既然对他有一丝的在乎,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情谊,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天下哪里有亲生母亲要杀自己儿子的道理?可是皇后却做了,还做的那么绝情,不留一丝余地! “嘉宁郡主。”半晌,皇帝慢悠悠开口,语气森冷地看着文锦绣:“你可知罪?” 文锦绣垂眸,柔声道:“回陛下,臣女惶恐,却不知犯了何罪?” 皇帝冷笑一声:“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你一个女子,却贸然插手大漠之事,若不是朕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护着你,你做的事被大漠大汗发现的话,很有可能引起两国战乱,这罪你认是不认?” 皇帝面色冷凝,他当然不能说是文锦绣害死段祈煜的,因为文锦绣从来没有拉着他不放,所有的事都是他自愿的,连影卫都留给了她,他也不能说是她蛊惑了段祈煜,因为段祈煜从来没有在治国政事上出过错,甚至文锦绣还帮着他做了许多,她唯一的错误就是在刺客的重重包围中活了下来,可——他能说这是她的错吗?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罚她,说出去怎么能服众呢? 文锦绣唇角扯了扯,皇帝找不到别的罪名,所以便要给她按一个插手政事的罪名吗?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去大漠就是一场局,一场他设计的局,目的便是利用自己除去大漠那些人中龙凤,拿这个来指责她,可见皇帝被这件事气得不轻。 皇帝见她不说话,不由沉下脸:“怎么,这难道是朕冤枉了你?” 文锦绣缓缓磕了个头:“回陛下,这罪名委实过大,臣女不敢认。” 皇帝眼眸眯了眯:“不认?” 文锦绣垂眸:“臣女并未做过破坏两国关系的事,臣女只是个女子,就算有心要破坏两国关系,又怎么会有机会呢?难不成臣女竟能拿到陛下与大漠的通关文书么?” 皇帝会扭曲事实,她便装傻,明知皇帝说的是几个大漠王子的死,她却将话题引到了通关文书上,皇帝脸色更难看了。 文锦绣没有看皇帝的脸色,继续不急不缓道:“当初大漠公主烧伤,臣女听从陛下吩咐为公主治伤,没有一点不尽心尽力的地方,大漠篝火,臣女为大月祈福也丝毫不敢松懈,臣女帐篷遇刺,多亏有陛下为臣女主持公道,臣女是陛下的子民,一切都以陛下为尊,受陛下恩宠之深无法报答,怎么敢做不利于大月的事情呢?” 文锦绣这番话说的十分委屈,大漠公主烧伤,她尽心救治,结果却被大漠人诬陷,皇帝难道要忍吗? 大漠篝火许亲,为大漠带来灾祸,可是那是她的错吗? 帐篷遇刺,皇帝说是为她主持公道,可最后找到刺客了吗?他派人找刺客了吗? 所谓的主持公道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对付大漠,她若是想反抗,他哪里有那个机会?如今找不到别的罪名处置自己,便要将这些都按在她的头上,呵呵,大月可一点没吃亏,皇帝要怎么罚她? 皇帝面色又阴沉几分,她的话就是在告诉他,关于大漠发生的事,他的心思她都知道,而且最后那句话——一切以陛下为尊,这就是变相地告诉众人,她所做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都是按照他的心思做的,这话如果传到大漠百姓的耳朵里,他们难道不会觉得受骗继而引起暴动吗? 大王子克丹与扎图在半月前相继去世,他知道文锦绣背后做了什么,克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只需要在他的药里动些手脚,若是别人恐怕会被大漠的巫医发现,可文锦绣的医术要比他们高明的多,一点慢性毒药根本不会被发现,他死后扎图一时气急攻心,不到两天也去了。 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扎图是怎么死的,离开大漠时他曾经提点过那位新大汗,对于扎图的死他毫不意外。 文锦绣做的事他都知道,甚至都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如果他现在要拿这些事处罚她,这个女子或许会说出更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而且——他说的是她破坏两国关系,可大月确确实实没吃一点亏,还得到了不少好处,他当然不能罚她,可不罚她又难解他心头只恨,他的儿子可是为了她而死! 皇帝冷笑一声:“嘉宁郡主这张嘴还是那么巧,说的朕都有些惭愧了,说起来,让你去大漠的也是朕,朕反而没有护着你,真是有愧于你的父兄啊。” 文锦绣忙道:“陛下这么说可真是折杀臣女了,不让陛下担忧是臣女的本分。” 皇帝慢慢站起来:“嘉宁郡主,朕不与你打太极,太子的事,你可知道?” 文锦绣手指抖了抖,下意识捏紧了那血色小环,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回陛下,臣女知道。” 皇帝冷笑着走下台阶,在最后一级上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那跪着的红色身影:“朕听闻,太子是为了保护你而死?” 文锦绣微微抬头:“回陛下,是。” 皇帝一怔。 文锦绣眼眸眨了眨,那一闪而过的水雾顿时消失不见:“太子殿下与臣女在坪洲相遇,不料却遭遇刺客,殿下与哥哥关系甚笃,不忍臣女落于刺客手中,故而护着臣女逃出刺客包围,然而刺客数量庞大,殿下受了伤。” 皇帝闭了闭眼,眼中的冷意散去一些,文锦绣说的是不是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诸多大臣面前,她将她与段祈煜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不管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么说却极大的保护了段祈煜的声誉,毕竟太子为了一个女子而死这样的消息传出去,难保别人不会觉得这个太子是个酒色之徒,但如果是为了兄弟情义救下功臣的女儿,这就是有情有义了,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众口悠悠,谁能知道流言会怎么传? 皇帝冷哼一声,转身上了台阶,继而回头厉声道:“这么说来是你狐媚惑主了?” 文锦绣忙低下头:“请陛下明鉴,太子殿下慧眼如炬,知人善任,纵然您不信臣女,也该相信殿下的为人,他岂是沉迷女色之人?想必诸位大人也清楚殿下的为人,他可有过不当的举止?身边更是没有过女子,不过是看在臣兄的份上对臣女多有照顾罢了。”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大臣心中都打起鼓来,他们背地里也说过这件事,身为局外人,有些还是太子身边的重臣,他们都觉得是文锦绣魅惑了太子,才使得太子丧命于刺客手中,甚至觉得二人在坪洲相遇根本就是私会,不然为什么这么巧呢?再加上京中的风言风语,他们下意识觉得是文锦绣害死了段祈煜,怨恨她的同时却也可惜太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甚至有的还觉得看走了眼。 然而文锦绣这么一说,他们都有些忐忑了起来,狐媚惑主,也是因为君主昏庸,可段祈煜是个难得的帝王之材,又得皇帝多年教导,他既然不昏庸,文锦绣又怎么狐媚惑主?况且太子的能力他们都有目共睹,确实不会做出沉迷女色的事……这么说来,文锦绣所说是真的? 皇帝冷眼看着周围大臣的表情,唇角划过一抹冷笑:“这么说来,太子的事与你无关,你没有任何过错?” 文锦绣摇摇头:“不,臣女有错。” 皇帝眯了眯眼,等待她的回答。 “臣女不该一时贪玩偷偷溜出车队跑去坪洲,更不该独自跑到灯市上,如果不是臣女没有分清情况就贸然替人出头,也不会引得那摊主攻击,殿下正是因为帮臣女解围才被刺客盯上,原本他是可以应付的,可是不料刺客数目庞大,殿下也有些力不从心,臣女有罪,请陛下从重处罚。”文锦绣说着磕了个头,周围的大臣面色都变了变。 皇后也微微蹙眉,随后勾了勾唇,那些刺客无一生还,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坪洲传来的消息,加上她的人发出的信号,她才能确定任务成功,那日情况那么乱,知情人都不知在哪里,也无法证明文锦绣说的是真是假,当然,她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可这些大臣不知道啊,而且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能相信文锦绣的话了。 皇帝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冷声道:“你是有罪,因为你一时不慎连累了太子,如果不是你,太子会好好的在坪洲查案,怎么会被刺客围击!” 大臣们又是一颤,这么说来,太子和文锦绣在坪洲相遇真的是巧合了? 皇帝派太子查案,遇到了偷偷溜出来的文锦绣,若这二人是私会,难不成皇帝还纵容?况且他们可是听说当时皇帝曾经大肆寻找宝物,难不成就是因为文锦绣不见了而做的障眼法?一定是了,毕竟是文家的女儿,皇帝也要考虑征南将军的颜面。 文锦绣静静跪着没说话,一副内疚的样子。 “陛下,臣以为此事当予以重罚!” 一位老臣站出来,指着文锦绣道:“太子殿下平白无故受此连累,嘉宁郡主虽是无意,但若是不罚,如何告慰殿下在天之灵?” 文锦绣眼眸顿时冷了下来。 “陛下,臣附议!请求重罚嘉宁郡主!”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几位重臣纷纷站出来要重罚文锦绣,而文锦绣只是静静跪着不说话,皇帝看着她的模样,越发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不由开口道:“嘉宁郡主,你可还有异议?” 文锦绣微微摇头:“臣女犯的错臣女愿意一力承担。” 皇帝冷笑一声:“很好,既然你愿意承担责罚,来人,将这个女子拉下去处死!” 乱哄哄的大臣顿时愣在原地,苏青筝忙站起来走到中央跪下:“陛下!不可啊!” 皇帝眼眸眯了眯,苏青筝道:“陛下,太子费心费力保下嘉宁郡主的性命,这么做岂不是让他的努力白费吗?这又如何告慰他的英灵呢?” “云华郡主此言差矣,既然是嘉宁郡主愿意的,想来九泉之下她也会将此事说明给皇兄的吧,皇兄英年早逝,难道要孤孤单单上路吗?”五皇子讨好地看了皇帝一眼,出言道。 文锦绣听着他一口一个九泉之下,一口一个英年早逝,眼神顿时像覆盖了一层冰。 苏青筝气愤地盯着五皇子:“五皇子殿下好心思,既然担忧表哥孤单,为何你不亲自作陪,方可彰显兄弟情深!” 五皇子被她一噎,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苏青筝冷笑一声:“还是五皇子不敢?” “筝儿!”定国公喝了一声,随后示意她回座位上去,大长公主起身拉过她:“陛下,筝儿顽劣,请陛下恕罪。” 苏青筝与文沐宸已经定下了婚姻之约,刚刚为了避嫌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听说皇帝要杀文锦绣,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急道:“陛下,请您看在太子表哥的份上,饶恕锦绣的罪过吧!” 大长公主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拉回座位上,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说话,皇帝根本没有要杀文锦绣的意思,不过是堵那些大臣的口罢了,那些大臣要求重罚,但却不会要她的命,毕竟她犯的错撑破了天也只能算是贪玩而已,连累太子却罪不至死,如果要杀了她的话,那太子身边的影卫岂不是更应该杀? 皇帝冷眼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冷声道:“不必多说,朕意已决!来人,拉出去!” 他话音一落,门外立刻涌进一队侍卫,上前就要拉着文锦绣出去,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看谁敢!” 所有人都是一愣,大长公主面色顿时变了,这个声音—— 文锦绣唇角微微勾了勾,没有回头,只听得身后静静的脚步声,随后一片华丽的衣袍映入眼帘,一只略有些粗糙的手将她扶起来,她低垂着头,微微屈膝:“见过郡主殿下。” 扶鸾郡主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松开手转身看向陛下:“陛下,不知锦绣犯了何错,你要杀了她?” 皇帝看着扶鸾郡主的神情毫不意外,他知道她回来了,只是不愿意见皇家的人,但如果文锦绣出事她是一定会来的,哪怕不为了那天命贵女的传言,为了段祈煜她都会来。没错,他并不想杀了文锦绣,只不过想要扶鸾郡主出现罢了。 大长公主看到扶鸾郡主的时候,手指无意识攥紧了,随后眼中闪过泪光,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与扶鸾郡主是多年的交情,二十年没有见面,再见面除了刚开始的惊讶,就是重逢的喜悦与感慨,她上前一步:“扶鸾……” 扶鸾郡主冷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地看着皇帝:“陛下,您若是想见我就直说,犯不着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当年我就说过,我虽然不愿再跟皇家有什么关系,但若是大月有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用不着拿一个小姑娘的性命逼迫我!” 周围大臣听到这番话都傻了眼,这么多人看着,皇帝被她这样指责,面色难看了几分,然而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常色,清咳两声道:“堂妹误会了,朕只是一时气愤。” 扶鸾郡主扫视了周围的大臣一眼:“本郡主听闻你们都想要锦绣的性命?” 那些大臣都是一愣,皆低下了头,他们当中有些老臣,自然知道当年扶鸾郡主与陛下,大长公主以及闵亲王夫妻之间的事情,当年闵亲王夫妻死的时候,扶鸾郡主便跟皇帝大闹一场决裂,连带着与大长公主的关系也跌至冰点,后来又遇到定国公的事情,一怒之下嫁去了大漠。 对于这个郡主,连皇帝都要退让三分,他们怎么敢触她的眉头? 扶鸾郡主冷笑一声:“刚刚锦绣的话本郡主也听到了,你们这些大臣,明知太子遇刺与一个小女子无关,却不去追查刺客,偏偏要盯着她的性命,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君之道?还是说那些刺客也有你们的一员,你们不敢去查?” 那些大臣听闻此话,慌忙跪倒在地:“臣不敢!” 扶鸾郡主厉声道:“不敢?不敢什么,是不敢查刺客还是不敢查清真相?你们不敢做别的,一个个老臣却偏偏盯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道不觉得害臊么?锦绣做错了事好歹还会承认,你们呢,一个个只会指责别人,真是一群废物!” 文锦绣诧异地看了扶鸾郡主一眼,她对她的了解不深,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温婉大气的女子,没想到她发怒的时候这么凌厉,甚至比大公主都不遑多让,难怪连皇帝都不敢逼迫克勋接下大漠的摊子。 那些老臣被她骂的面色变了数变,然而皇帝却难得一言不发,众人心头惊惧,哪里还记得要重罚文锦绣的事?只希望皇帝不要对他们产生怀疑才好! 扶鸾郡主骂完那些大臣,韩忠早就亲自搬了座椅给她,扶鸾郡主也不矫情,坐下看着那些大臣道:“怎么,还不离开是想继续挨骂吗?” 那些大臣身子顿时一颤,连跟皇帝告罪都来不及,连忙退了出去,文锦绣看在眼里,对扶鸾郡主在朝中的影响力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扶鸾郡主……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有她在的地方,皇帝和大长公主没有一个人出声,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大臣们都退出去之后,在场的便只剩下皇家人,扶鸾郡主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见谅,扶鸾冒犯了。” 太后摇摇头:“哀家也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怪你。” 扶鸾郡主不置可否,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她能看在先帝和闵亲王的面子上不那么为难已经很不错了,她厌恶极了这个皇家,不然也不会甘心留在大漠二十年,以她的聪慧,想不着痕迹离开很容易。 她看向皇帝,淡淡道:“陛下,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场面话,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我都清楚,坪洲的事还没有能瞒得过我的,锦绣是祈煜拼死保护的人,不管他在不在,我都要替他保护好她,况且她今日在诸位大臣面前将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你难道真的要她的性命不成?” 皇帝叫苦不迭,扶鸾郡主的性子他知道,早就知道这样做会逼的她发怒,但如果她不站出来,没了段祈煜,大月的江山就要塌下去一半!大月的国土太大了,而且段祈煜已经辅政多年,他手下的势力连他这个父亲都不清楚,况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需要有人接替段祈煜的位置守住大月的江山。 扶鸾郡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他了解这个堂妹的性子,他若是派人去找她是根本找不到的,只能用这种办法把人逼出来。 他叹了口气:“扶鸾,大月目前的形势你也知道,腹背受敌,内忧外患,煜儿又……除了你没人能做到他的水平了,朕希望能接替他守住大月江山。” 他话一说完,四皇子和五皇子捏着杯子的手顿时收紧了,四皇子眼神阴鸷地喝下一杯酒,明明太子都死了,大月的储君都要换人了,可是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根本不打算把段祈煜的势力交给他们,竟然交给扶鸾郡主?一个女子? 扶鸾郡主冷笑一声:“若是如此,陛下直接与我说明便是,我早就说过,大月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你偏偏不信。” 她说着看了文锦绣一眼,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这件事我不会拒绝,你可放心了,但是我有言在先,你们若是再打锦绣的主意,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皇帝深深看了文锦绣一眼,最终摇摇头:“不会,只要堂妹肯做这些事,朕定然不会再为难嘉宁郡主。” 文锦绣心头冷笑,他这是拿自己威胁扶鸾郡主呢!她眼皮微垂,皇帝这个人实在太多疑,明明可以相信的人,他却偏偏要试探防备威胁,明明不可相信的人却还是不死心地要看看他们的忠心,真不知是该说他精明还是蠢! 扶鸾郡主拉过文锦绣朝殿外走去:“最好如此!” 她走后,皇帝面上的冷意渐渐退了下去,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太后由莫姑姑扶着起身,叹了口气:“皇帝,祈煜的事……” 皇帝伸手扶了她一把:“母后放心,朕会查明的。” 太后点点头,看了皇后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而朝殿外走去,有些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说也不能说而已,皇后的身份不是普通的大满人,她是大满皇后的妹妹,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大满皇后还护着她,她便不会有事,这些年对她还是太过纵容了。 走到殿外,太后对莫姑姑说道:“一会儿派人告诉皇后,哀家最近心神不宁,请她抄一百卷法华经到佛前诵读三天。” 莫姑姑忙低头应了一声,扶着太后朝寿安宫走去,而大殿内,皇帝漠然看着皇后,挥退了所有人,冷声道:“是不是你做的。” 皇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陛下以为呢?” 皇帝眼中顿时漫出冷意:“果然是你!” 皇后施施然站起身,一步步向皇帝靠近:“陛下,这是你的债,当年若不是你,他也不会要受到这些苦难,若不是你,宫樱也不会死,若不是你,弗安又何必跻身佛门?” 她殷红的嘴唇一字一字说着,皇帝面色白了白:“那又如何,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 “若不是你看中了我身上的大满血脉,你如何会让我生下他!”皇后猛然转身盯着他:“为了生下他,我丢了半条命,身上血脉几乎被榨取干净,可是你呢,他一出生你便将他带走,不许我见他,不许我靠近,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我,你怕,你怕我忍不住掐死他,你怕我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要占个嫡长子的名分,你都不会想要他认我的吧,你还真是小心翼翼!” 听着皇后嘲讽的话,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皇后鲜红的指甲掐进手心,狠狠盯着面前的男子:“你不是怕我要了他的命么,我就要了他的命如何?” 她忽而笑了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当年做的事便会传遍天下。” “你!”皇帝急怒交加,忽而冷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杀得了他么?” 皇后低声笑了笑:“陛下啊,我的好陛下,若是他的玉佩还在,恐怕那些刺客还不能如何,可是偏偏你将玉佩收了回来,我还以为你疼爱他会不顾一切,没想到你还是对你的江山在意的多。” 她说着缓缓走下台阶,忽而转身看向陛下:“也是,你终究没有墨轩的魄力,所以你注定得不到宫樱。” 她说完不再看皇帝,身形笔直地朝着殿外走去,皇帝看着她的背影,手指顿时握紧成拳,一拳狠狠打在身旁的御座上,双目阴沉地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御座之上,手指颤抖地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玉佩,正是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上面雕刻的两条锦鲤栩栩如生。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玉佩是大月开国以来传到现在的,乃是当初留下大满神谕的国师所做,据说加了那国师的心头血,大满国师的神秘他们都是知道的,皇后说的没错,如果这枚玉佩在他手中,他也不会担心他会不会死,可是这玉佩是必须要传给大月太子的,作为大月的太子,必须娶大满的女子。 因为没有大满血脉的人,是成不了天下之主的。 段氏怎么可能允许民间出现天下之主?天下之主必须要姓段,所以在天下之主出现之前,大月的太子必须要娶大满女子,这样才能保证段氏王朝的长久,可段祈煜终究不明白,文锦绣能带给他什么?哪怕为大月做了再多的事,可却无法留下大满的血脉,天下之主便再不可能出现在段氏皇族,这绝对不可以! 皇帝把玉佩收进袖子里,慢慢起身,负手而立,双眸中闪出精光:“来人!” 韩忠很快跑了进来:“陛下。” “传令解了文家的禁足,平威将军的案子也不必查了,让他和文凛各司原职。” 韩忠忙点头:“是。” “还有,”皇帝叫住了他,韩忠回头,等着他的吩咐,皇帝淡淡道:“让江云赫来见朕!” ------题外话------ 小剧场—— 太子【冷眼】:坑货,你到底给孤安排了什么身世? 阿醉【傲娇脸】:就不告诉你! 锦绣【温柔笑】:到底是什么? 阿醉【捂嘴】:%……% 扶鸾【拍桌】:不就一个身世吗,傲娇什么啊傲娇,再不说一掌拍死你! 阿醉:QAQ好恐怖的一群人…… PS:太子的身世很神奇,有木有能猜出来的读者宝宝?第一个猜出来的在答案揭晓前奖励666币哦!折合人民币6。66元,仅限正版读者,欢迎踊跃参与么么么哒! PPS:答案揭晓前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傲娇脸!】 第四章 握手言和 冯岚英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听到皇帝要叫人处死文锦绣的时候,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平心而论,文锦绣死不死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只是可惜,可怜这个小姑娘,没想到扶鸾郡主突然出现,更没想到文锦绣会被扶鸾郡主带出来。 “微臣见过郡主。”他也是见过扶鸾郡主的人,见二人走了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扶鸾郡主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起身:“冯大人请起。” 冯岚英道了谢向后退了两步,给她们让开路,文锦绣看向他,笑了笑:“冯大人,多谢了。” 冯岚英忙道不敢:“郡主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文锦绣点点头,跟着扶鸾郡主安静地向前走去,冯岚英看着二人的背影,如出一辙的挺拔,文锦绣一身红衣,扶鸾郡主一身华丽的金色衣袍,二人走在一起仿佛亲母女一般,让人无法直视,他不由低了低头。 走到宫门口,文锦绣原本以为会有马车等候,毕竟扶鸾郡主身份尊贵,怎么都会有一辆马车等候,不料却见到两匹马,除了一个看马的侍从再无别人,她隐隐有一丝明白,但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扶鸾郡主:“郡主,这是……” 扶鸾郡主拉过一匹马,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杆马鞭丢给文锦绣:“会骑马吧?” 文锦绣点点头,随后就见扶鸾郡主麻利地翻身上马,以眼神示意她跟上,文锦绣笑了笑,扶鸾郡主这样的女子,又在大漠待了二十年,自然不是那等动辄就坐马车的娇弱女子,她也不矫情,立刻上马跟了上去。 扶鸾郡主见她上了马便不再耽搁,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噼啪一声抽在马臀上,胯下的马儿顿时撒开四蹄跑了起来,文锦绣也立刻扬起马鞭跟上,京城纵马,这样的事实在不是一个闺阁女儿能做的事情,然而她不光做了,心中还隐隐有些兴奋,或许她以后要做的事比京中纵马恶劣多了。 以前要好名声是为了不留污点地配得上他,如今她还要这些名声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东西。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官道上驰骋,溅起阵阵尘土,街道上的行人只见到一金一红两道身影如一阵疾风一般刮过,都惊愕不已,刚刚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人,但确确实实是两个女子啊! 文锦绣紧紧跟着扶鸾郡主,扶鸾郡主看到她不想一般的女子那样顾前顾后,心中多了几分满意,她向来看不上那些口口声声自命清高的女子,也看不上那些出了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千金,那些人根本配不上段祈煜,如果文锦绣也是这样的女子,她绝对不会为她多浪费一分一秒。 二人一路走到醉雨阁,一前一后停了马蹄,看着文锦绣有些意外的神情,扶鸾郡主微微一笑:“本郡主帮了你,你这答谢宴自然要来。” 文锦绣失笑:“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扶鸾郡主看了她一眼,与她一同下马走进了醉雨阁中,宫中的事情早已传了出来,文沐宸知道她与扶鸾郡主一起便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亲自给她们安排了三层最为隐蔽的桃花坞,桃花坞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席,二人拒绝了小二的引路,一路走进了房间。 “锦绣有罪,请郡主责罚。” 一进屋子,文锦绣便对着扶鸾郡主跪了下来,宫中太后,皇帝,大长公主等人都看重段祈煜,对她也都有防备,有不满,有怨恨,可扶鸾郡主,她没有在她心中感受到丝毫对她的不喜,仿佛她根本不知道段祈煜为她受刺客围击一般。 她心中划过暖意,扶鸾郡主是段祈煜真正的长辈,是他从心底里敬重爱护的人,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对别人她可以言不由衷,对她,她心中有满满的愧疚,对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的愧疚。 扶鸾郡主没有扶她,静静坐在椅子上:“克勋已经回到大漠,不出三个月便会成为大漠的大汗。” 文锦绣没说话,她直觉扶鸾郡主还有话要说。 扶鸾郡主端过一杯茶晃了晃,淡淡道:“我生是大月人,死也是大月的鬼,虽然不喜欢皇家,却不能拒绝这个身份,克勋也是一样。”她的儿子与她一样厌恶皇权,厌恶勾心斗角,但却没有办法,他必须回到大漠帮助大月收服大漠,这是他的责任。 “祈煜一直不喜欢皇家,从小就不喜欢,”扶鸾郡主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他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嫁到了大漠,看到东方金光漫天,我便知道他出生了,不管不顾跑回了京城,见到了他,第一次见他,他还刚过满月,却已经会叫人了。” 文锦绣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段祈煜聪明,天赋异禀,但这也太过于聪慧了,满月叫人,意味着那个时候他便有了记忆。 扶鸾郡主没有看她,慢悠悠喝了口茶:“我在京城陪着他过了百天,皇后从来不看他一眼,所以他对我很依赖,小小婴孩,却敏锐地能发现周围人的敌意或者讨好,但他再依赖我,也知道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想要亲近。只可惜,陛下把他保护的太好了,直到他三岁之后才开始与皇后亲近,而那个时候,皇后已经有了四皇子。” “小孩子的妒意是很大的,四皇子一直独享宠爱,突然多了个争宠的皇兄,怎么会甘愿呢?皇后对祈煜不喜,却要四皇子与他多多接触,这其中的目的谁不知道,她也知道瞒不过陛下,所以从来没有要隐瞒,皇帝越是宠爱祈煜,她越是要折磨他,下毒,鞭打,罚跪……宛如一个恶毒的后母一般。祈煜又是个固执的,对于她的惩罚全都一言不发执行,其实他是想感动他那个冷心冷情的母亲,他渴望皇后能有一次拿他当儿子看待,只要有一次就够,可惜最终也没能做到。” 扶鸾郡主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文锦绣清晰感觉到她心头的痛楚,她对段祈煜的心疼,十几年他竟是这般过来的,面对皇后的刁难,像个受虐狂一般甘之如饴,真是个傻子。 “祈煜小时候很冷清,却也很重情义,有一次,跟随他的小太监犯了错被皇后的人拿住,他不吃不喝跪在皇后宫前三天三夜,连太后劝都没用,陛下出动御林军也没用,眼睁睁看着皇后折磨死了那小太监,被人抬出凤栖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那小太监曾为他挨过打,为着这一点,他便想救下他还了恩情,不想还是没能做到,他一直觉得是他害了那小太监,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人,皇后也不会那么对待,此后他身边再也不用任何太监伺候,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培植影卫。” “他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偷跑到宫外玩耍,遭遇了袭击掉落山崖,却正好被弗安所救,他们也是那个时候才有了交情,弗安那清冷的性子与他有几分相似,但当时却被他烦的无法。” 扶鸾郡主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眼眸中光芒点点看着文锦绣:“你一定想不到弗安会被他气的失态。” 五岁的段祈煜虽然已经很老成,但面对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和尚的时候也多出几分孩子天性,硬是缠着弗安方丈要去隐云寺,弗安不同意,他便威胁他要烧了他的经书,对于僧人而言经书比命还重要,弗安不善言辞,又打不过他,只得妥协。 “还有那次,要弗安替你写符文的事,”扶鸾郡主忽而止住笑,很快又笑了起来:“你知道他当时怎么说动弗安的?” “他威胁弗安如果不替你写,他就派人烧了闵亲王夫妻的画像。”扶鸾郡主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说着段祈煜的往事,从出生说到立太子,又说到掌权,说到现在,眼圈慢慢的红了。 文锦绣低垂着头,细细聆听这些陈年往事,她对于段祈煜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只知道他手中势力庞大,只知道他一心为民为她,却不知道他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其实这些事情只要她去打探就会知道,可是她一直没有,所以她从不知道他曾遭受过什么,所以她失去他了…… 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酸胀的厉害,可她却哭不出来,一点眼泪都没有。 不知说了多久,桌子上的菜渐渐失了热气,冷冰冰地摆在那里,扶鸾郡主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杯中的茶也变的冰冷,她看向文锦绣,声音变得悲凉:“祈煜从小到大都很孤独,他心底里相信的人其实只有一个你,在意的也只有一个你,所以他为你而死,我不怪你。” 她说完这句话抬抬手,示意文锦绣起来,文锦绣却没有起身,而是慢慢抬头,定定看着扶鸾郡主:“郡主难道也相信,殿下是真的死了吗?” 别人信,她不信。 扶鸾郡主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笑完后突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反问道:“你信吗?” 文锦绣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信。” “我也不信。”扶鸾郡主看了一眼文锦绣身上的红衣:“这个颜色很衬你。” 文锦绣生的清秀,搭配着嚣张的红衣,不显丝毫妖媚之态,平白多了几分凌厉,文锦绣下意识攥紧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扶鸾郡主收回目光:“别人不懂你的心思,我知道。”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那么她身着红衣便是大不敬,更是狼心狗肺,可到现在都没有人公布太子的死讯,皇家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着红衣,其实是为他添喜气,添气运,更是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回来。 文锦绣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别人不懂得她的心思不要紧,但她不想被扶鸾郡主误会,她能理解她的心思,更没有怪过自己,这份情不是一般人能给的,她的情绪很快收敛:“多谢郡主体谅。” 扶鸾郡主慢慢起身走到她身边:“既然你也相信他不会死,我便告诉你,所有的刺客都死了,祈煜也不知所踪,换句话说,他是失踪。也许几天后就会回来,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甚至十年,也许永远不会,你可愿意一直等他回来?哪怕他永远都不回来,也要等下去?” 听到没有发现段祈煜的尸体,文锦绣的心一下子开始疯狂跳了起来,手指也在微微颤抖,毕竟她说的坚定,可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当日她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根本不知道如今京中的形势,听到扶鸾郡主的话无疑是确定了她心中那一点希望,她慢慢平静了心绪,微笑着看向扶鸾郡主:“我答应过他,要等,绝不会食言而肥。” 扶鸾郡主满意地笑了笑,亲自伸手将她拉起来:“既然如此,就做好一切等他回来。” 文锦绣顺着她的手站起来:“是,郡主。” “我不是皇家那些死板的人,你既然决定等下去,我便认下你这个侄媳妇儿了,便跟着祈煜唤我姑母吧。”扶鸾郡主笑意盈盈看着文锦绣,宛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文锦绣耳根红了红,很快又恢复常色,微微一笑:“是,姑母。”扶鸾郡主今天跟她说的这些话,皆是从一个长辈对小辈的角度,她拿她是当成晚辈看待的,不参杂任何利益关系,只因为段祈煜对她的喜爱,她自然不会辜负这般好意。 扶鸾郡主见她大方地应了,心中越发喜欢,拉过她的手背拍了拍:“今后在京中,你便如同我的亲女儿一般,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送走了扶鸾郡主,文锦绣面上笑意很快褪去,让人看不清神色,周身的冷意也瞬间弥漫开来,斩风不知不觉出现在她面前:“主子,您与扶鸾郡主离开后,陛下派人召江云赫进宫了。” 文锦绣眼眸眯了眯,皇帝召见江云赫?难道是因为段祈煜失踪而忌惮江家,想要握手言和?皇帝不是这样的人,他可是绝不吃亏的性子,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可查出他们说了什么?”文锦绣转身朝三楼走去,斩风连忙跟上:“陛下身边的人防范的紧,没查到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现在江云赫刚进宫,还没有出来。” 文锦绣步子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平常,走过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忽然转身看向斩风:“立刻派人去万红楼传信给染卿公子,请他半个时辰后来醉雨阁一见。” 斩风应了一声消失在原地,而楼梯拐角处一个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随后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表妹要见染卿公子,何须这么麻烦?” 文锦绣毫不意外地笑了笑:“表哥警惕,斩风不走,你会出来见我?” 江承远一愣,若是在之前,文锦绣一定不会这么直接地就说出来,他眼中的怔愣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笑意,亲自打开门:“表妹请进。” 文锦绣慢慢走了进去,随意坐在椅子上,伸手拎过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江承远与她相对而坐:“你不是要见染卿公子么?” 文锦绣抬眉看他一眼:“表哥跟我装糊涂呢?染卿公子江承远,表妹虽然不才,却不是傻子,”他说到这里,忽而嗤笑一声:“想不到表哥的爱好这么特殊。”放着豪门公子哥不做,偏偏喜欢开青楼。 江承远无奈抚额:“表妹说话可以不这么直接的。”青楼搜集情报的能力实在比一般的茶馆酒肆来的快得多,收集到的信息也全的多,所以他才会开那么多青楼,如今被文锦绣一说,似乎他有什么不良爱好一般。 文锦绣没说话,原本她也不确定万红楼是不是江承远的产业,只是刚刚察觉到了江承远的心思变化,才找个由头让斩风出去而已,不想万红楼竟真的是他手下的青楼,所以她便猜测,大月各地的青楼有大半都是江承远的,目的便是为他收集情报,说到底,江承远跟江云赫一样,有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江承远手里拎过一只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文锦绣,随后也替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说吧,表妹找我什么事?” 文锦绣接过酒杯,宽大的袖子遮着她纤细的手指,红白交替看起来十分精致,她的指甲一如既往的干净,捏着小小的酒杯轻轻晃动着,却没有喝:“表哥之前曾说过,若我停手对付江家,江文两家恩怨一笔勾销,江家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江承远眉梢动了动:“这么说,表妹是想握手言和了?” 文锦绣点点头,像是想明白一般:“是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跟江家斗呢?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斗不过索性算了吧。” 江承远眼眸眯了眯,笑道:“当初想要与你和解也只是因为太子的势力太大,江家不想惹麻烦而已,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向你求和?” 文锦绣眼底闪过寒光:“所以你也动手了。” “不错。”江承远点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带你去灯市?段祈煜很聪明,从他一进入满月楼便察觉到我的人注意到了你们。” 文锦绣捏着酒杯的手微微攥紧,按照江承远的说法,如果那晚段祈煜不带她去灯市,他们两个都会死在满月楼,他是为了自己,所以冒险带着她暴露在那些刺客眼前,他只是想要把自己送出城,换句话说,他在知道那么多刺客要杀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她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右手食指上的血玉戒指,仿佛这样段祈煜便陪在她身边,她淡淡看着江承远,冷笑一声:“这么说来,表哥是不接受我的求和了?” 江承远眼眸眯了眯,原以为说出这件事会让文锦绣失态,或者对他怨恨,可是那双眼睛除了刚开始的寒光之外便再无情绪,平静的过分:“知道了这件事,表妹还要跟江家求和么?” 文锦绣唇角扯了扯:“为什么不呢?你们杀了他,我又能做什么呢?人总要为自己做打算,没了太子的保护,我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江承远忽而失笑,继而拍了拍手:“表妹是在跟我说笑么?你会什么都做不了?扶鸾郡主为了表妹大闹盘龙殿,光是靠着她你便能在京城横着走,还用得着跟江家求和?况且就算没有扶鸾郡主的帮忙,表妹也会想出办法自保的不是吗?” 文锦绣抬眸看了他半晌,淡淡道:“什么都瞒不过表哥。” 江承远又喝了一杯酒:“表妹也不是真心的想要求和吧,你还想扳倒江家,或者说想要杀了我为太子报仇?” 文锦绣点头:“是。”她说完也喝了一杯酒,唇角翘了翘:“所以表哥答不答应呢?” 江承远点头:“好,自今日起江家人不会再找你麻烦,同时也希望你不要再对付江家。”他清楚文锦绣的性子,她是不可能低声下气求人的,她今日说的是求和,但他若是不答应,她绝对会想办法不顾一切铲除江家,皇帝不敢贸然对付江家是因为要瓦解江家的势力,可文锦绣不同,她并不是一定要夺权,而是要的江家人的性命,如果把她逼急了,只要能杀了江家人,她会不择一切手段。 文锦绣眼中的深意慢慢散去:“看来表哥是个聪明人呐!” 江承远扬眉:“多谢表妹夸奖。” 文锦绣敛眸:“我不会主动对付江家,也希望江家不要在我背后放冷箭。”她要是不顾一切杀了江家人,对她自己并没有好处,兔死狗烹的道理她清楚,江家人前脚死,后脚就轮到她,皇帝召见江云赫明显是要跟江家一起对付她,哪怕不杀她也会让她受些折磨,她必须提前准备。 江承远点点头,端起酒杯举了举:“好。” 文锦绣端起酒杯与他相碰,最后一饮而尽,道:“表哥既然答应了,那么就要快些准备了。” 江承远疑惑:“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大舅舅被陛下召进宫了,表哥知道吧。”文锦绣淡淡道。 江承远挑眉:“那是自然。” 文锦绣笑了笑:“陛下此时召舅舅进宫,定然不会是要对付江家,那么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呢?他会给出怎样的诱惑呢?” 江承远顿了顿,随后一笑:“难道你跟他打着一样的主意?” 文锦绣慢慢放下酒杯:“说的不错,既然你们要这大月的江山,为什么要跟南离合作,跟皇家合作不是更好么?我猜,陛下会倾半壁江山给江家一同对付南离,但他不会允许江家自立为王,只是会保证江家做个权势滔天的重臣。而且他对我也起了杀心,只不过暂时不会杀我而已。” 江承远点点头:“说的不错,那么你的想法呢?” 文锦绣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淡淡道:“你们都清楚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跟他合作是与虎谋皮,哪怕他可以容忍江家权势滔天,等以后情势稳定了难保不会使绊子,树高千尺,想要连根拔起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可如果这棵树挡了你的路,哪怕因为一时情势所迫不得不留下它,日后就真的不会出手么?江家积累不足三百年,皇家却有七百年的底蕴,而且他们早就有了砍树的心思,一旦有了这个能力,他们还会瞻前顾后吗?到时候就是江家人满门抄斩的时候。” 江承远微微蹙眉,随后眼中闪过笑意:“那么表妹是想我们怎么做呢?” 文锦绣抬头看他:“与其跟皇家合作,不如跟我一起。” 江承远愣住了,文锦绣之前一直都是为了大月江山而对付江家的,现在居然要跟他合作共谋段氏的江山?她不会是被刺激疯了吧?半晌,江承远才蹙眉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文锦绣身子向后靠了靠,挑眉看着江承远:“怎么?表哥是不敢么?” 如果不是皇帝,皇后也不会那么执着地要对付段祈煜,说起来,段祈煜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是皇帝造成的,她不会放过皇后,同样也不会让皇帝好过,大月的江山,她要,这是段祈煜的江山,她绝不可能把它送给南离,在他回来之前,她定要守好这万里河山。 与江家合作虽然也是与虎谋皮,但毕竟都是大月人,她可不想南离渔翁得利。 江承远看着她:“不是不敢,只是这样做对江家又有什么好处?我可不觉得你会甘心只要一半的江山。” “起码江家不会有灭顶之灾。”文锦绣面上带着点点笑意,眼底一片平静:“表哥应该知道,我不会像陛下一样赶尽杀绝,当然,我也没那个本事,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那么一起合作有什么不可以呢?至于我是不是要一半的江山,那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没有本事守住你的势力?” 她的意思很明白,他们目前共同的敌人是南离以及皇家,日后大月权势落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如果江承远守不住他手里的权力,那么被她夺了也怨不得旁人,当然她夺权的话不会伤害江家人的性命,但如果是她没本事守住自己手里的权力,被他夺了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江承远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说,我们最后也要争斗?” 文锦绣挑眉。 “表妹知道,我是最不喜欢争斗的。”江承远摇摇头:“否则当初也不会找你和解。” 文锦绣冷笑一声:“哪怕你我不争,日后江家与南离达到了目的,难道不会争吗?南离的国君能在大月找到你们,可见他是一个极其有野心的人,这样一个人会跟你平分大月天下吗?到时候南离除了原本的国土,疆土又加上大月的一半,江家是他的对手么?” 江承远顿住了,别有深意地看着文锦绣:“想不到表妹看的倒是清楚。其实……” 他忽然顿住了,文锦绣挑眉看着他。 “其实我倒有个办法,不会让你我争权。”江承远忽而笑的很灿烂,文锦绣不由蹙眉,只见他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缓缓勾唇道:“你嫁我。” “不可能!”文锦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中的寒光隐隐迸发出来:“表哥若是不愿合作,那便就此罢休。” 她说着便站起来准备离开,江承远也站起来,笑道:“表妹何必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 文锦绣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她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背后忽然响起江承远的声音:“表妹留步。” 文锦绣顿住步子没回头。 江承远道:“你的合作我接受了,希望你会说到做到。” 文锦绣淡淡应了一声,她早知道江承远会同意这次合作,倒也没有多少意外,转身走了出去,心头一阵阵翻涌,江承远虽然是开玩笑说的话,但她却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他刚过那句话仿佛说的极其压抑,而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打心底里排斥,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这怎么会呢?她不是克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人,可是心底的怨恨是真真切切的——她在怨恨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也参与到了刺杀段祈煜的行动中? 文锦绣蹙眉,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情绪,又恢复成一脸的平静下了楼。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没有危及到她要做的事,至于以后,她迟早会查出来的。 在她离开之后,江承远慢慢站起身走到她刚刚坐着的地方,三指捏起她用过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喝下,淡色的嘴唇慢慢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中却是浓浓的悲凉,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低声笑了笑:“你忘了我了,也是,夙虞怎么会让你记得我呢。” 他慢慢喝着酒,一壶酒很快空了,他站起来,看向文锦绣离开的方向,眼中的悲凉很快消失不见:“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舒兰居。 文锦绣刚刚推开门,就见一道蓝色的身影朝她冲了过来:“锦绣!” 文锦绣冷不防被她抱了个满怀,感觉到眼前人情绪波动的十分厉害,她不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郡主。” 苏青筝慢慢松开她,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一个多月不见,你瘦了好多。”自文锦绣醒来被召到皇宫,她到现在才能跟她说上话,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她再看到文锦绣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她与她都不是原先的她们了。 文锦绣拉住她的手:“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苏青筝拉着她坐下,她这才看到屋子里除了她还有文沐宸和谢玖在,医老翘着腿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见到她顿时笑了:“嘿,小丫头。” 文沐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握紧遏制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声音也带了几分酸涩:“没事就好。” 文锦绣微笑着点点头:“多日不见,哥哥也瘦了,你受苦了。” 文沐宸摇摇头,他受的苦远比妹妹少,她孤身前往大漠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她遭遇刺杀时,他不在身边,她被冤枉时他不在身边,被困琉璃阁,中毒,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不在身边,身为哥哥,他不光保护不了妹妹,还要她肩负起家族,他有什么资格说苦? 苏青筝看着她百感交集,既是喜悦,又是担心,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文锦绣看向她:“郡主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吧。” 苏青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文沐宸一眼,低声道:“锦绣,我知道如果问出来会让你难过,但我还是要问一问,我表哥……真的……” 她话没说完,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文锦绣,既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怕惹得她伤心,文沐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想说的话就不说,哥哥只要你开心就好。” 文锦绣看了众人一眼,微微笑了笑:“没事。他……” 她顿了顿,眼前又浮现当日的情景,段祈煜对她说过的话,段祈煜给她的吻,段祈煜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那些长剑凌乱地刺入他的身体,她眼眸顿时睁大,手指紧紧按住食指上的血色玉环,嘴唇咬的青白,脸色也一下子难看起来。 她知道应该告诉他的亲人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眼眸闪了闪,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想法,想要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毁灭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文沐宸顿时蹙眉,医老则快步走过来在她肩膀上扎了一根银针,她脑中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周围一脸紧张的众人,缓缓笑了笑:“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题外话------ 突然好想念我的男主…… 第五章 异能升级 苏青筝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中,文锦绣一向是克制而内敛的,从来没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而从她醒来开始,似乎就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在大殿上的时候她看的分明,虽然是恭敬的语气,但眼眸中却闪烁着寒光,眼底甚至有一丝疯狂之色,只是一闪而逝。 而刚刚,她看到那双眸子里是一望无尽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冷意。 文沐宸碰了喷她的指尖,却感觉到十分冰冷,他不由一怔,随后了然,如今已经是八月的天气了,天气在慢慢转凉,文锦绣又一向体质偏寒,对于气候变化很是敏感,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温和道:“你刚醒过来,这些事多想费神,好好修养身子才是。” 文锦绣已经彻底回过神来,此时她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了要毁灭的想法,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一般,她心中不由泛起冷意,看来她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她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有对江承远的怨恨,在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似乎就是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但曾经大皇子还设计她嫁给他,她心里却没有这样浓烈的恨意……难道——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顿时浮上脑海,文锦绣手指顿时颤抖了一下。 “绣儿?”文沐宸担忧地叫了一声,文锦绣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哥哥?” 文沐宸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你脸色不是很好。” 文锦绣疑惑地看着他,随后眼中露出温和:“只是刚醒来有些累罢了,哥哥,京中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文沐宸与苏青筝对视一眼,见她这么快就问起当下的局势,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反而是谢玖撇撇嘴,主动走过来坐到文锦绣对面,伸出三根手指:“三件大事,第一,太子遇刺身亡。” “谢小姐!”文沐宸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谢玖转过身,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文公子,嘉宁郡主是亲眼见证这件事的人,何况这个消息现在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你觉得她接受不了吗?” 她一问,倒让文沐宸有些说不出话来,文锦绣不由失笑,哥哥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关心则乱,下意识不想自己听到任何不利于段祈煜的消息,但谢玖说的没错,她怎么会接受不了这些事呢?况且她心中清楚的很,段祈煜的尸体现在还没有找到,也就是说并不能确定他死了。 她轻轻拉了拉文沐宸的衣袖:“哥哥。” 文沐宸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说话,谢玖叹了口气,继续道:“第二件,江家四老爷犯上谋逆半路逃跑,已经被从永明侯府除名,连带江四夫人也被赶出家门。” 文锦绣眉头微微拧了拧,江云海养私兵的事情被发现,那么这个人应该已经被大皇子收为己用了,当日她说过此人可用,要大皇子不要轻易放弃,原本以为大皇子会让他回到江家,没想到如今的意思是要他与江家断绝关系? 她疑惑地看向谢玖:“四夫人也被赶出家门?”永明侯可是“仁义”之人,哪怕江云海犯了错,但江四夫人身怀六甲,竟然也狠心赶走? 谢玖耸耸肩:“不光江四夫人,江家现在已经分家了。” “什么?”文锦绣眼中一震,谢玖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一个月前便有流言传出,江二老爷,江三老爷,江四老爷都不是永明侯的亲生儿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牵扯出南离和大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闹到陛下的面前了,偏偏这件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从宫中回来,江家便分了家。” 谢玖说起这件事也觉得奇怪,若说孩子不是亲生的,偏偏江家收养了,这是仁义之事,可他们却非要说是江家的亲生儿子,若是这样也罢了,谁家还没有个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可是这件事怎么就闹到陛下那里呢?还这么随便地解决了?若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信。 “这件事着实很奇怪,当时陛下震怒,然而江云赫与陛下在御书房中密探了两个时辰,之后陛下便不再插手这些事,他们当日的谈话内容十分隐秘,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文沐宸微微蹙眉,他曾派人查过这些事,可惜却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文锦绣眼眸眯了眯:“居然会涉及到大满和南离?” 关于江家几个儿子的身世,她是知道的,段祈煜早就把他们身世的资料告诉了她,她也都告诉了何氏,原本的目的是要何氏在合适的时间说出来分裂江家的,如今确实让江家分裂成几个部分,但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江云赫和江云骁确确实实都是永明侯以及永明侯夫人的儿子,可其他三个不是。江云峰是永明侯在战场上偶然遇到一个歌姬,一时心动便宠幸了,不料那歌姬却因此有了身孕,永明侯当时是在战场打仗,这个儿子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人参他行军途中沉迷女色,这对一个大将来说是要不得的名声,况且他身边一个妾和通房都没有,多少人都在夸赞他的深情和好名声,这个儿子被发现岂不是要将他的伪装打破? 永明侯从来不是仁慈的人,当机立断便要杀了那个歌姬和她腹中的孩子,可是那歌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逃跑了,又不知从哪里得知宠幸她的是永明侯,便一路逃回了京中,被永明侯夫人知道此事后带进府中生下了江云峰,而她却不知何时死在了内宅。 江云澈则是永明侯嫡兄的儿子,算起来也是正儿八经的江家人,只不过他的父母在他刚出生便因病去世,因此他便也被接到府中,当作永明侯的亲生儿子抚养,他比其他人都更早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然,这身世是江云赫亲口告诉他的,因为收养他的时候他已经大了些,因此记得一些事情,只不过,江云赫说的是永明侯夫妻怜悯他幼子孤苦,出于慈悲收养了他,文锦绣却知道真正的原因——江云澈的父母根本不是病逝的,而是被永明侯亲手害死的,目的只是为了那侯爷的位置罢了。 江云海与江家是彻底没有半点关系,他是永明侯在战场上捡的婴儿,当时恰逢永明侯夫人有孕,不想孕期胎儿不稳,孩子没了,二人便把这个孩子养在膝下,作为江家第四子,只不过因为他出现,永明侯夫人的孩子便没了,因此夫妻二人对于第四子的重视便少了些,同时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江云海不是江家的孩子。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江家这三个儿子居然涉及到大满与南离,难怪皇帝不便插手,三国之中通婚的不是没有,只不过能让皇帝忌惮的,莫非涉及到王族之人? 谢玖蹙眉想了想,道:“大满我不知道,但是南离,当年永明侯不就是跟南离交战的时候才有了第四子吗?” 言下之意,就是说那个婴儿可能出身南离,换句话说,江云海出身南离。 那么江家人将他赶出家门,到底是害怕皇帝震怒牵连江家还是——让他认祖归宗! 文锦绣猛然睁开眼,眼底划过一抹犀利的光,被骗了! 什么江云赫拿江云海做诱饵给皇帝,什么故意牺牲江云海,都是骗他们的! 江云海如果真的出身南离,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婴儿,出身绝不会差,他有那么好的出身,江家人怎么可能会放弃利用?但让他留在江家迟早是个麻烦,借着皇帝和文锦绣的手,如果他们杀了江云海,他们正好鼓动南离把这笔账算在他们头上,若是他们不杀他,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逃去南离,当年,他身上一定是有信物的。 文锦绣手指渐渐握紧,怪不得江家那么安分,原来是另辟蹊径! 文沐宸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由疑惑:“绣儿,怎么了?” 文锦绣摇摇头,江云海已经走了,而且这么久的日子,足够他回到南离,自己再怎么懊悔都没有用了,现在她才知道江承远出现在坪洲的真实目的,他是要牵制住她,不让她发现江云海的真实身份,呵,真是聪明的紧! 她看向谢玖:“谢小姐,我想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谢玖愕然,她可是听说文锦绣要与她们谢家断绝来往的,怎么突然又要找她办事?不过虽然这么想,她可不会真的这么问,再说,她并不想跟文锦绣断绝来往,便点点头:“文小姐请说。” 文锦绣看向医老:“师父,能不能给我几颗连心丸?” 医老原本半眯着眼喝茶,顺道听他们说话,冷不防被文锦绣这么一喊,顿时肩膀一颤:“小丫头,你要连心丸做什么?”至于称呼问题,虽然没有正经拜师,但文锦绣资质很好,他是不会介意的,况且她只会更强大,算起来是自己占便宜了,医老暗搓搓笑了笑,反应过来她要连心丸,顿时开始吹胡子瞪眼起来。 文锦绣伸出白皙的手掌,并不回答他的话。 医老嘴角抽了抽,这小丫头醒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肉疼地掏出两个青色的玉瓶放到她掌心,那两个玉瓶虽然是一样的材质,但一个上面雕了朵荷花,另一个上面雕着莲藕,医老指了指那个雕着荷花的瓶子:“这个是连心丸。”又指了指雕着莲藕的瓶子:“这是解药。” 文锦绣一把握在手心,医老顿时又心疼起来:“这可是很珍贵的,你都要拿走啊?好歹给我老头子留两颗。” 文锦绣眼角抽了抽,不理会他的话,直接把两个瓶子交给谢玖:“谢小姐,麻烦你将这两个瓶子交给谢将军,可能做到?” 谢玖愣了愣,原以为她要她办的事会很难,却不想只是送两个瓶子? “这个不难,我们经常也会给父亲送些吃食衣物,正好可以顺便送过去。”谢玖接过瓶子打量着。 文锦绣摇摇头:“这件事很重要,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我希望你可以与令兄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谢玖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即失落地低头:“大哥不打算跟文家再来往了,连带着也很少见我了。”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谢小姐,如果没有谢公子的帮忙,这连心丸是到不了谢将军手中的。”谢玖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是在告诉她不要拉谢家下水,谢擎风更是铁了心要与文家划清界限,而文锦绣现在必须保证药丸能到达边疆,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然以后难保不会生出变故,所以只能对不起谢家了。 抚远将军府,谢擎风看着谢玖带回来的两个瓶子,面色变了变。 谢玖蹙眉看着这两个半个手掌大的瓶子,手指在瓶身摩挲几下,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便溢了出来,她不由疑惑:“这连心丸到底是什么东西,必须要交到父亲手中?” 谢擎风拿过瓶子看了看,目光落到谢玖身上:“小玖,你们今天说了什么?” 谢玖思索片刻,便将醉雨阁中的事都说了出来,却隐瞒了文锦绣情绪变化的事,谢擎风听完之后,目光幽深地盯着这两个瓶子,最终将两个瓶子收进袖中:“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刚刚回来,去休息吧。” 他说完便没了人影,谢玖看了他一眼,随后眼眸闪了闪,低声道:“去查查,连心丸究竟是什么。” 回到将军府,文锦绣先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直都在担心她被皇帝召进宫会受到为难,后来听说她被扶鸾郡主带走,又是喜悦又是担忧,从她离开后便一直担忧到现在,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用过了晚饭,直到天擦黑才将她放回了自己的院子。 文锦绣一进院子,发现院子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布置好了,院子十分的空旷,所有的花花草草都不见了,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她微微眯眸,只见穗玲仿佛学乖了许多,安静地跪在长廊前,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见到她走过的时候甚至还低了低头。 她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随后勾唇笑了起来。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蜡烛,秋妈妈已经准备好了一碗炖好的乳鸽汤,虽然知道文锦绣已经在老夫人那里吃过了,可是她还是准备下,万一文锦绣没吃饱,再喝上一碗补汤刚刚好,况且她大病初愈,正是该补一补的时候。 文锦绣看到桌上的汤,心中划过一抹暖流,她没有母亲,秋妈妈就像是她的母亲一般,看似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很暖心。 碧晴在一旁安静地站着,文锦绣喝完汤,眼眸忽而闪了闪:“进来吧。” 碧晴和秋妈妈都是一愣,随后只见一道黑影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跪倒在地:“主子恕罪,属下没有完成任务。” 文锦绣没说话,一只手捏着勺子晃了晃,随后将勺子丢到碗里,眸中毫无波动。 碧晴和秋妈妈都是一惊,在这之前她们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在外面,而文锦绣竟然那么快就发现了斩风的行踪,不光她们,就连斩风心中也是惊讶的。 “属下……知道主子的规矩,请主子恕罪。”斩风说着就要起身向外走去,今天文锦绣才说了她的规矩,然而她交给自己的第一份任务他却没有做到,原本他还觉得以他们影卫的能力做到文锦绣的吩咐轻而易举,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失败了。 她的规矩,不留无用之人,做不到她的吩咐,死。 文锦绣在他有这个心思的瞬间开口:“站住。” 斩风顿了顿步子,文锦绣示意碧晴和秋妈妈出去,她看了斩风一眼:“明白我今天让你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么?” 斩风一愣。 文锦绣静静看着他,烛光中她的脸有些梦幻,让人有些看不清楚,整间屋子十分安静,他敏锐的耳朵能听到她有规律的心跳声,那声音很平稳,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有一丝变化,他慢慢低下头:“属下不知。” 他确实有些疑惑,文锦绣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斩风心头一顿,忙低下头跪倒:“属下不敢。” 文锦绣也不勉强他,慢慢道:“说说你今天的感受。” 斩风的头垂的更低:“万红楼的护卫很强,属下不如他们。”准确说,他被十八个护卫围攻,能突围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做些别的什么了。 文锦绣没说话,她今日派斩风去万红楼不仅仅是支开他,万红楼的幕后老板是江承远,所以那些护卫自然都是江承远身边的人,赵敏兰敢扣押碧雨,背后没有人撑腰是不可能的,而背后的人如果势力比不上自己或者段祈煜,她绝对不敢这么大胆,所以她猜测,赵敏兰背后的靠山是江承远,这么说来,当初她敢教唆六姨娘对自己下杀手也就不意外了,毕竟江承远的势力可是足以与段祈煜相比的。 同样,既然她扣押下碧雨,定然不会轻易杀了她,所以碧雨应该在江承远的手里,想到在坪洲的时候,江承远把自己关在满月楼后面的小院,她猜测碧雨也被关在青楼一个隐秘的地方,所以今日斩风去万红楼,也是奉命要救出碧雨。 文锦绣眼中划过些许嘲讽,淡声道:“你一个人对抗万红楼十八名护卫还能全身而退,可见你功夫不弱,但是却只能做到全身而退,试问,如果今日是我被那十八个护卫绑架,你能安全救出我吗?” 斩风有些说不出话来。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很慢:“你是影卫中能力最强之人,如果有一天你难以抽身保护我呢?指望其他人能有把握做到杀了那十八个护卫吗?” “影卫的能力很强,可以说是以一敌百,但那只是应对普通刺客,面对江承远的护卫或者皇后的暗卫照样难以应对,况且强中自有强中手,身为影卫没有足够的能力便是无能,护不住自己的主子便是没用!”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狠戾,语气中的戾气迸发出来,让斩风心中升起浓浓的惭愧。 在坪洲不就是这样?他们影卫没能护住段祈煜,没能救得出自己的主子,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文锦绣眼中寒光慢慢收敛,眯眸看着跪在那里的斩风:“你现在明白我今日让你去的目的了么?” 斩风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文锦绣真正的目的不是要他救人,而是让他看到影卫的不足,看到他们的差距,免得他们妄自尊大。 文锦绣见他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这才微微勾了勾唇:“影卫的能力无疑是大月暗卫中最强的,我相信如果一对一,你对上江承远都不一定会吃亏,但是我要求你们要做到真正的以一敌百,不论什么刺客,暗卫都能做到,每一个人都要达到我的要求,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斩风缓缓抬头,对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双眼睛十分平静,却隐藏着巨大的风暴,他忽然明白了主子为什么要拼了命一般护着她,从醒来到现在只是一天的时间,她没有伤春悲秋,没有哭泣流泪,甚至还可以笑脸应对每一个人,如果不是听到她刚刚那句话的狠戾,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个没良心的女人,连他们主子付出生命也不能换来她的感激,可是刚刚他明白了,她不是不脆弱,只是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悲伤,她是个跟主子一样坚韧的人。 他忽而笑了笑:“属下明白,主子放心,属下不会让主子失望!” 文锦绣点了点头,心情十分愉悦:“好,我希望三个月后,影卫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万红楼出入自如。” 斩风点头:“是!” 随后他忽然想到什么:“主子,那碧雨姑娘……” “她不会有事,你下去吧。”文锦绣淡淡说了一句便低下头去,提笔在书上批了几个字,江承远不是一个爱折磨人的人,起码碧雨不会受皮肉之苦,况且,她还不想这么快把穗玲还回去,不然她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再说,江承远也不会那么容易放人,最好是能抓到他的什么把柄,等价交换。 次日清晨,文锦绣一醒来便觉得有些异常,浑身似乎轻盈了不少,回想起晚上的梦,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依稀记得有一座宫殿,然而宫殿中有什么,发生了什么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然而那座宫殿却十分熟悉,她捏了捏眉心,刚张口就觉得喉咙里火烧的厉害,不由咳嗽了几声。 “小姐。”碧晴赶忙走过来,从桌子上倒了杯水给她递过来,文锦绣接过水喝了,刚准备说些什么,一转身却吓了她一跳。 因为她看到的碧晴,跟以往十分不同,她能清晰地看到她身上的骨头,肌肉,五脏六腑,就像是在看一个破开的人体一般,她猛地转回身背对碧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慢慢回身看向碧晴,这一次看的更加清楚,连碧晴身上的血管都看的十分清楚。 碧晴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小姐,您怎么了?” 文锦绣很快回过神,朝她摆摆手:“没什么,昨晚做噩梦了而已。” 她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她的眼睛可能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说她原本的能力上升了一个等级,原先只是能看到人心所想,如今她可以看到一个人浑身的结构,肌肉的动作甚至血管中血液的流动,乍一看仿佛这个人被剖开展现在她面前,有些血腥。 碧晴倒是没有多想:“原来是做噩梦了,现在呢,小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文锦绣摇摇头:“我有些累,想躺一躺,你先下去吧,着人去桐华院一趟,就说我晚些过去请安。” 碧晴点点头,又服侍着文锦绣躺下,掖好帐子慢慢退了出去,刚走出屋子,脚步忽然顿了顿,复而转身看了屋子中一眼,昨晚她依稀听到文锦绣在说话,只是不知是自己做梦的幻觉还是真的确有此事,刚刚看小姐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也许是她听错了呢? 碧晴离开后,文锦绣蹙眉想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似乎太不正常了些,她的双眼第一次有异术的时候,她似乎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当时她只觉得坠入一个深渊之中,但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她隐隐看到了一座宫殿的轮廓,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如今想来不是错觉,还有那些银白色往自己身体中涌的光芒是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东西对她并没有害处,因为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力量,让她整个人感觉十分清爽,正如第一次有异术的时候感觉一样。 她坐起身子,想到自己中毒那次,似乎也梦到过一座宫殿。那次毒是医老解的,可是她之后也查了,根本没有找出能解了一梦黄泉毒的药,那么他是怎么救了自己的? 这些事,只有问医老才能清楚了。 桐华院,文锦绣一进来就看到赵敏兰和文凛都在,不由疑惑地扫视了屋子一眼,刚刚皇帝才解了文家的禁足,并且让文凛和文沐宸各司原职,按理说现在正是事务繁多的时候,怎么文凛这么闲吗? 心里这么想,但她面上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微微屈膝:“锦绣见过老夫人,父亲,侧夫人。” 她眸子微微垂着,心中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的异术刚刚升级,还不能很好的控制,现在看到谁都是一副血腥的样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惊悚了。 老夫人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了,关切道:“今儿听碧晴来报说你做噩梦起晚了,现在可好些了?” 文锦绣一抬头对上的不是老夫人慈祥的笑脸,而是一个骷髅头,里面的血肉血管都十分清楚,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笑道:“劳祖母挂心了,祖母不怪锦绣贪床就好。” 老夫人点点头,她知道文锦绣不是偷懒的人,不过是担心她的情绪罢了,再加上她醒来之后反应太过不寻常,这才特意问问,毕竟在她看来文锦绣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她跟太子感情如何他们不知道,但太子当着她的面而死,又被皇帝训话,一个小姑娘再有能耐也会被吓到,她身为祖母,不论如何都要关心一下的。 “锦绣昨儿是不是睡晚了?”赵敏兰颇为担忧地看着她:“我听说昨儿竹华斋整理庭院忙活了一整天呢,你还小,别太劳累,不然容易做噩梦。” 文锦绣挑眉,心头划过冷笑,老夫人则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竹华斋整理什么院子忙活了一天?” 文锦绣还没说话,赵敏兰便极为意外地开口:“老夫人竟然不知道吗?锦绣昨儿不知怎么了,把那多宝阁上一堆珍奇玉器都给砸了,院子里的丫头忙活着打扫,忙了一天呢。” 文锦绣面上立刻带了似笑非笑的笑意,赵敏兰这么说就是告诉老夫人,她砸了许多宝物,那些宝物多的让丫头们都忙活了一天,想想老夫人院子里的宝物都没那么多,多的让丫头们光打扫那些碎玉就打扫了一天,有那么多宝贝,她宁可砸了都不孝敬给老夫人,这不光是奢侈嚣张,还是不孝,老夫人即使不在乎这些东西,当着这么多丫头们的面,她也有些下不来台。 但众人都知道老夫人看重文锦绣,老夫人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绣丫头,你屋里的东西砸了就砸了,只是空着也不是个事儿,一会儿让人给你添几样吧。”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都听出这其中的不满,文锦绣笑了笑,这不满可不是老夫人对她的,她顿了顿,道:“老夫人不必担心,锦绣之所以要砸了那些东西,也是为了咱们将军府。” 老夫人疑惑不已,文凛和赵敏兰也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文锦绣看了文凛一眼,复又转向老夫人,慢慢道:“是这样的,锦绣昏迷的时候梦到了娘亲,她说咱们府上会有大祸,需要破财消灾,锦绣想着,娘亲既然把此事告诉了我,便是有让我来做这件事的意思,所以锦绣才会把那些东西砸了,而且为表虔诚,发誓以后锦绣的院子里都不会再用这些东西了。” 她说完忽而笑了笑,道:“祖母您看是不是很准,锦绣昨儿才砸了那些东西,不到三个时辰陛下就解了咱们的禁足,还让哥哥和父亲各司原职,这难道不是破财消灾吗?” 她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愣了愣,文凛怔怔看了文锦绣一眼:“你说,是你娘托梦给你的?” 二姨娘? 文锦绣点头:“是啊,娘亲还说,不能在老夫人膝前尽孝很是遗憾,要锦绣多多亲近老夫人,多多孝顺父亲。” 老夫人沉默了一瞬,想起当初二姨娘的温婉谦恭,比嫡夫人和赵敏兰甚至这府里任何一个女子做的都好,不由叹了口气:“这事你做的不错,既然是你娘告诉你的,那我也不强求,便不给你院子里添东西了,你娘是个孝顺的,这次也算是她给咱们家立了一功,之前陛下给了个三品仪人的封号,咱们家也该告宗庙,按照嫡妻的规格翻修墓地吧。” 赵敏兰和文凛都是一惊,按照嫡妻的规格,这就是承认孙氏的嫡妻地位了?大月不是没有妾成妻的,但那是极少数的情况下,还是妾的身份很尊贵,在正妻去世之后有子的贵妾才能成为嫡妻,况且文锦绣的生母已经不在了,那就意味着赵敏兰日后做了嫡妻,身份也要比孙氏第一头,毕竟先来后到,人死为大。 文锦绣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是她应得的,你娘没福,早早的就去了,不然有你们这两个孩子在,该过的多舒心。” 文凛叹了口气:“你娘给咱们府上生了一儿一女,这功劳是板上钉钉的,加上又有陛下的册封,做嫡妻也当的。” 文锦绣有些诧异地看了文凛一眼,他可是一直不喜欢自己的,没想到对她娘亲倒是宽容,赵敏兰暗中攥紧了手指,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看了文凛一眼,似乎才发现一般:“对了,父亲今日怎么没去军中?” 现在军中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才对,况且江家发生了那么多事,文家跟江家的关系这么紧张,文凛竟然不去军中处理军务? 她看了他一眼,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赵敏兰,她的父亲可真是痴情,为了个女人,连如今的局势都不关心了,更忘记了这个家族的重担,赵敏兰也真是厉害,嫡夫人都没能把文凛蛊惑成这样,偏偏她做到了,蛊惑了文家的一家之主。 文凛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清咳两声,刚准备说话,就听文锦绣道:“昨儿扶鸾郡主还说,等父亲解了禁足要看看您训练的兵将呢,难道她没派人跟您说吗?” ------题外话------ 开学了……阿醉的内心是拒绝的┭┮﹏┭┮ 第六章 至纯血脉 文凛一愣,从上次竹华斋的婢女让赵敏兰受了“委屈”之后,他便对赵敏兰的事情关注的多了些,况且军中事务有文沐宸打理,这个儿子比他做的还要好,他也有心放权培养他,便管理的少了,哪里知道扶鸾郡主有没有要视察他的兵将之事? 而文锦绣的话在赵敏兰听来就是另一个意思了,这丫头是变着法儿地告诉文凛,她身后有扶鸾郡主这么个靠山,意味着这将军府中还有她的一席之地,不管要说什么,做什么,不光不能瞒着她,还要参考她的意见,毕竟她的面子在皇室中人面前是极大的,皇帝一见过她就解了文家的禁足,更是入了扶鸾郡主的眼,文家要想繁荣,得靠着这个丫头! 赵敏兰手指攥紧了些,文锦绣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个假嫡女,居然有太子撑腰,好不容易太子死了,偏偏有不知走了什么大运来了个扶鸾郡主护着她,为什么她总能找到这么强大的靠山?只要她一回来,她仿佛立刻从云端跌到了尘埃,做什么都被她压着一头,就像当初顺着她的意嫁入将军府一样,见到她就想起那身不由己的感觉。 文锦绣余光扫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嘲笑,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赵敏兰和穗玲一样,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文凛看到她眼中的嘲讽,心下立刻有些不舒服起来,赵敏兰是他的侧室,而且他还有心让她做嫡妻,文锦绣当着他的面就敢嘲讽他的侧室,这实在是太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了! 他脸色一沉:“军中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如今刚刚醒过来,没事该多陪陪老夫人,一天到晚往外跑,让人看到像个什么样子!” 文锦绣眼眸闪了闪,如果不是因为老夫人还在场,恐怕她会直接笑出声来,她昨日才醒,醒来没多久就被召进宫,后来又被扶鸾郡主带走,难道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拂了皇帝或者扶鸾郡主的面子?文凛这么说,不过是觉得自己刚刚用扶鸾郡主压他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罢了,在他看来,自己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该涉及到前朝,不该涉及到皇子,就应该没心没肺地在一旁隔岸观火? 那他之前蠢蠢欲动要自己嫁入皇家的时候怎么不说?怎么不说让自己安稳地做个闺阁小姐呢? 她冷笑一声,眼底浮上一层冰,随后面上神色变得很温柔:“父亲说的是。” 文凛是她的父亲,当着老夫人的面,她再心有不满也不能反驳他,不然就是不孝,对于重视孝道的老夫人来说,不孝之名是万万不能有的,这是大家小姐的规矩。 老夫人蹙眉看了文凛一眼,不满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眼中带出几许无奈,转向文锦绣:“别跟你父亲计较,他也是担心你出去不安全。” 文锦绣微微垂眸,老夫人也不会当着她一个小辈的面说她父亲的不是,但这并不是说老夫人糊涂,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哪怕对文凛的做法有些不满,要教训也该避着她。她轻声道:“锦绣知道,父亲都是为了锦绣好。” 老夫人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她说完又狠狠剜了文凛一眼:“没听锦绣说扶鸾郡主要视察兵营?还不快去,难道你想让人弹劾你消极练兵吗?” 文凛面色变了变,有些为难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了赵敏兰一眼,赵敏兰心中一跳,忙道:“是啊老爷,锦绣说的是,您快些去吧。” 文凛面色一顿,眼眸眯了眯朝文锦绣看了一眼,后者不光没有被他冷厉的眼神吓到,反而微微笑了笑,他手指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随后一撩前摆走了出去,文锦绣似笑非笑地看向刚刚故意把火往她身上引的赵敏兰,红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好样的。 赵敏兰自然是看懂了,正因为看懂了,她整颗心顿时如坠冰窖,明明是八月的天气,她却从内到外感觉到寒冷,仿佛被什么恶毒的猛兽盯上了一般,她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兰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冷了起来?”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她还没开口怪她蛊惑文凛疏于公务,她这就身体不适了?摆出这一张脸给谁看,好像她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赵敏兰被这不怎么好的语气一惊顿时回过神来,再去看文锦绣,却见她已经不再看向自己,而是慢慢剥着一个橘子,橙黄色的橘子皮被拿莹白如玉的手指一点点剥下,橘子瓣则放到了老夫人面前的小盘内,她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娴静,仿佛刚刚那个恶毒的眼神不是她一般,她定了定心神,笑道:“没,没什么。” 老夫人哼了一声没说话,文锦绣剥完了橘子,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八月的天气,已经在慢慢转凉了,听说侧夫人这些日子睡不安稳,正好我昨天吩咐人去回春堂拿些安神香给祖母,不多会儿便也拿来了,一会儿也给侧夫人送些去。” “不用!”赵敏兰连忙拒绝,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突兀,忙笑道:“我,我那里有安神香。”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既如此,锦绣也不强求了。” 老夫人没觉得赵敏兰哪里不对,心中却觉得她这样做有些过了,锦绣的身份比她高,但因为她是长辈,她放下架子主动向她示好,她竟然拒绝,这一点实在不像是大家主母所为,就是嫡夫人在这,也不会拒绝了这安神香,哪怕收下是用来陷害锦绣,从这看来,赵敏兰心计到底差些。 回到竹华斋,文锦绣第一件事就是把疾锋叫到院子里,命他暗中查看院子里可有什么地方被动过手脚,或者有没有发现什么人进出的痕迹,竹华斋发生的事她虽然没打算瞒着老夫人,但赵敏兰一大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能朝自己发难,说明有人给她递消息,那人绝不可能是穗玲,她虽然被免了罚跪,但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是没有机会把这些事告诉赵敏兰的。 如果是武功在影卫之上的人,这些影卫是发现不了的,她必须要确定是不是有人能避开影卫闯入竹华斋。 “主子,在南墙角下发现了一小撮细沙,像是从墙壁上滑落的。”疾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文锦绣眸子闪了闪,目光落到院子中新砍下的木棉树上,淡淡道:“去寻几条狼狗来,今晚如果再被人闯进来,你们就都不用留下了。” “是。” 疾锋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碧晴看了看左右忙碌的人,拿了一件披风走过来,给文锦绣系上:“天气转凉,小姐注意身体。”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任由她为自己系上带子:“马车备好了?” 碧晴应了一声,跟着文锦绣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文锦绣忽然回身看向穗玲,她正跪在那里整理杂草,看起来十分温顺,碧晴纳闷地看她一眼,昨天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怎么今天一个晚上的功夫便转了性子? “小姐,要不要奴婢防备着她?”碧晴小声问道。 文锦绣摇摇头:“不必,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你们不许阻止,盯着就行。” 碧晴点点头:“是。” “还有,侧夫人那里,咱们的人都撤回来,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接近迎芳院,违令者打二十大板赶出去。”文锦绣面色严肃起来,碧晴忙应了一声吩咐下去,文锦绣指了指穗玲:“找人治好她的腿伤,准许她休养三日。” “是。”碧晴不敢多问,立刻过去传话了。 醉雨阁,医老听完文锦绣的话,忽而笑了起来,文锦绣蹙眉看着他,医老很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莫非她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锦绣慢慢松开拧紧的眉头,轻声问道。 医老笑着摇摇头:“小丫头,这是好事。” “好事?”文锦绣抽了抽眼角,看谁都是一副血腥的样子这是好事?如果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大,现在已经被那些血腥的场面吓得直接昏迷了。 医老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清咳两声,也不笑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中毒昏迷?” 文锦绣点点头,医老道:“这就是了,当日你昏迷,危在旦夕,一梦黄泉的解药我又没有,所以用了另一种方法救你。” “您的意思……难道当初用的是异术?”文锦绣一下子想到了关键。 医老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其实当初你醒来,异术就应该升级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十分疲惫。” 他这么一说,文锦绣立刻想起了当时的不寻常,毒解了之后她有一个多月都常常犯困,当时问医老,他直说是好事,结果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就忘记了当初的事情,现在想来才发现异常,她眼眸慢慢深了:“难道是异术的原因?” “不错。”医老说着在周围用手画了几个圈,周围的景物顿时发生了波动,但波动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平常,文锦绣朝四周看了一眼,他们依旧是在这个房间之中,却觉得静谧了许多,周围的嘈杂声瞬间便没有了,连带着空气的声音也安静许多。 医老笑眯眯打量了四周一圈:“别看现在咱们还在这个房间内,但外人进来是看不到我们的,我们却能清晰地看到外人,这是异术的一种,空间术。” 文锦绣惊讶地看着医老:“您会异术?” 医老得意地扬起头:“为师的异术可是防御异术中最厉害的空间术,连你……你们其他异术者加起来都比不过。”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听医老话中的意思,异术还分种类? 医老看她疑惑的样子,便给她讲解起异术来,原来,异术分为两种,攻击异术以及防御异术,顾名思义,攻击异术是用来攻击敌人,而防御异术则是用来保护自身不受敌人的危害,攻击异术种类十分繁多,分风火雷电四系,各自擅长速度,威力,力量,敏捷,攻击异术所需的能量来自自然,换句话说,风系异术的人,只要在有风的情况下就不会枯竭力量,同理,其他三系也是一样。 而防御异术要求则极为苛刻。 防御异术有三种,闪避,防护盾以及空间术,闪避是通过速度来躲避敌人的攻击,速度虽快,需要的能量也很大,防护盾更加不用说,一般只在大范围保护己方不受伤害时才会用,而且用一次几乎要消耗掉所有的能量,唯有空间术,随时随地,可大可小,而且拥有空间异术的人,能力越强,凝结的空间就越是隐蔽,几乎无人能发现。 防御异术能量的来源也是自然,却不是风雨雷电这些,而是光力,顾名思义,光的力量。 防御异术者转化能量也不如攻击异术者那样方便,光力转化为能量的速度十分缓慢,有的人十几年都无法积聚起足够的光力支撑异术,所以,防御异术者没有光力便相当于废人一般。 “这么说,除了你我,还有许多异术者?”文锦绣听完之后,心中十分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异术者如果少的话还不足为惧,若是数量多,那平凡人的安全岂不是要受到威胁?如今天下局势不稳,如果异术者聚集起来,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医老点点头:“异术者有很多,但他们也要受到规则的制裁,如果有人随意伤害普通人,立刻就会爆体而亡,这是他们最初创造出这些的时候就想过的问题。” 文锦绣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您是说,异术者是有人创造出来的?” 医老笑了笑,看向文锦绣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是的,异术者之所以会有异术,是因为衍生他们祖先的天道出现了意外,当时有人强行改了天道的规则,衍生出异术,这么多年流传下来,便有了异术者。” 文锦绣心中一跳,强行修改天道……那个人究竟有多强大? 她今天听到的话仿佛天方夜谭一般,如果是寻常人,怕是直接当医老是在说胡话,可是她不会,她重生过,有异术,那么这些事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事实上,她的重生也有可能是天道出现的错误不是吗? 医老看着文锦绣表情变化,眸子渐渐深邃起来,那些事情都很久远了,他都有些记不清了,似乎已经过了上万年了吧? “异术者存在已经很多年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会不会残害普通人,相反,他们的能力注定了不能过普通人安逸的生活,日后如果发生什么变故,他们是第一批要冲上去的人,为苍生生,为苍生死,这就是天道的规则,”医老拿出一本泛黄的书递给文锦绣,书页已经卷起了角,有的地方还残破着:“这是能帮到你的秘术。” 文锦绣接过那本书,心中还在消化着这些事,刚刚医老所说,异术分为两类,但是她似乎哪一类都不是,医老复杂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的异术跟旁人的都不一样。” 文锦绣的异术,不仅仅是简单的读心术以及现在的透视,日后还会有更强大的地方,而且她不需要从外界转化光力,她体内拥有源源不断的光力,她可以给任何人提供光力,而且她提供的都是金色光力,比之他们自己转化修炼得到的银色光力强了百倍。 当初他为了救她利用空间术布下结界,当时就发现了她体内血脉的不寻常,只不过当时文锦绣身中剧毒又在昏迷当中,即使有光力也用不上。 医老不由又想到段祈煜,他之所以这么费心思压制文锦绣的血脉,也是有这个原因在,文锦绣是血脉最为纯净的天命贵女,因为她的血脉,所以她付出最少的努力便可以收获别人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成就,就像光力,别的异术者辛辛苦苦修炼一年,都抵不上她在太阳下看书一个时辰,可想而知这样的血脉会被多少人嫉妒。 如果这血脉不被压制,那些异术者发现了她的至纯血脉,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贪心地生出歪心思,她的一滴血都会让异术者接连突破好几个等级,随着她异术的增强,血脉的气息就会越发浓厚,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异术者不可以对普通人动手,但对异术者却没有限制,文锦绣现在还没有攻击异术,如果被人发现,段祈煜又不在身边,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被吸干血而死。 当初文锦绣中毒醒来疲惫了一个多月,如果他没猜错,那段时间就是文锦绣血脉变化的时间,她之所以那么疲惫,完全是因为血脉觉醒将她所有的精力都吸收了。 知道了自己血脉的特殊,文锦绣眉头顿时拧紧了:“哥哥与我是一母同胞,如果我是这种血脉,那么他也应该是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异术呢?” 医老顿了顿,最终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件事,以后你会知道的,在这之前,你不能把你已经有异术的事告诉任何人,连你哥哥也不行。” 文锦绣看着他蓦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心中对这件事也严肃起来,异术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搞清楚,虽然他们存在的时间很久远了,但当初创造他们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天道又为什么选中她为天命贵女,这些都是她关心的问题,在没搞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她自然不会把异术的事广而告之。 文锦绣离开后,医老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他早就想告诉她异术的事,可惜碍于段祈煜那小子,害得他憋到现在,但即使他不说,日后她也会知道这些事,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收了空间术,打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十分晴朗,但那是普通人眼里的天空,在异术者看来,东方天空越来越阴沉,隐隐可见一丝黑气,而将军府的方向黑气更加浓郁,如果他料的没错,那里应该有个邪灵,可惜他没有文锦绣的慧眼,看不出究竟是谁,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邪灵还未长成,目前对文锦绣造不成威胁。 “来了就现身吧,藏着掖着算什么?” 医老慢慢关了窗子,向后看去,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椅子上慢慢显出一个人影,只见来人一袭白衣,眉间一点朱砂痣,容貌极其精致,雌雄莫辨,见医老转过身来,轻轻笑了笑,眼眸中闪过几许精光:“祖叔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做什么,难道我们不能护住天下大安?” 医老蹙眉看着面前的男子,从桌子上拿过一支毛笔,用笔杆敲在了他头上:“别说是你们,就是加上我都比不得她能做的多。” “所以祖叔才这么记挂她?难道在祖叔眼里,她只是用来拯救苍生的工具?”男子口气凌厉起来:“就让她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来打扰呢?你知不知道为了让她有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父王母后费了多少心思,祖叔这么做可征求过他们的同意?” 医老面上有些不自然,缓缓摇了摇头:“你们觉得,她能做普通人吗?哪怕我们没有人引导她,她也一样会踏上这条路,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况且她身边群狼环伺,指望你我能帮得了多少?别说将军府那些宵小,江家那些虎视眈眈的小人,单单江承远一个,那小子我见过一眼,你猜他像谁?” 男子微愣:“像谁?总归不会是墨谦就是了。” 医老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男子顿了半晌,忽而站了起来:“不会真的是他吧?他当初不是答应不再参与锦绣的生活了吗?” “哼,他出尔反尔又不是这一回了。”医老不屑开口,不管是江承远还是墨谦,表面看上去再温文尔雅,都掩盖不了骨子里的执拗与狠毒:“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男子慢慢坐回椅子上,双目满是不可置信,如果当年不是墨谦的话,他们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他竟然还敢出现? “不行,我得去杀了他。”男子又立刻站起身来,不由分说便要往外走,医老忙一把拉住他:“他没有异术,你杀不了他!” 男子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慢慢转身:“他,竟然还没有异术?”他觉得他有些乱了。 医老无奈点头:“要是他有异术,我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你来?” “果然够狡猾。”男子恨恨咬牙,眼眸中闪过狠戾:“他最好是别做什么伤害锦绣的事,不然我哪怕爆体而亡都要拉着他一起死。” “什么死不死的,小小年纪净说胡话!”医老一巴掌拍在男子头顶,转而又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你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男子摸了摸拍疼的脑袋,蹙眉感知了片刻,随后动动鼻子:“似乎空气更浑浊了……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 医老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宫家人预知未来从不会有错,如果樱娘还活着,或许能预测出这一场浩劫到来的时间,可惜当初段家皇帝为了一己私欲逼死了他们夫妻,现在谁也不能确定浩劫什么时候来,我这么急着告诉小丫头异术的秘密,也是希望她能在浩劫来临之前有保命的手段,即使无法拯救苍生,最起码能保住自己的命。” “到时候有我们保护她……”男子说到最后,声音忽然低了,锦绣的性子岂是依附旁人生活的? 医老见他说到最后也有些没底气,不由慢慢笑了起来:“你也觉得不可能不是?” 男子叹了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宫家人当初就没能算出她的命数吗?” “只算出她是天命贵女。”医老眼眸深邃几分:“况且樱娘虽然是宫家人,能力却并不如第一代宫家家主,即使她活着,也算不出小丫头的命数。” “那其他宫家人呢?”男子急切道。 “其他人?”医老嗤笑一声:“宫樱与墨轩只有一个儿子,那儿子虽然继承了宫家血脉,却在四岁的时候便丧父丧母,能看出一个人的命格命数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能看出她的结局。” 男子无奈抚额:“不论如何这一次不能再有闪失了。” 医老瞪他一眼:“还用你说,小丫头这里,我肯定护住她,倒是你,别再三不五时跑来看她,不然哪天被她发现了你怎么说?现在可还不是让她知道一切的时候,趁这个机会好好处理处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好好好,我不来了好吧?”男子挑了挑眉,刚准备离开,忽而又想起什么:“祖叔,可查出元灵珠在哪了?” 医老一顿,眼中顿时闪过浓浓的懊恼,男子眯了眯眸子:“您不要告诉我……您,忘,了。” 最后三个字说的极轻,医老胡子顿时抖了抖:“快滚快滚!有没有当小辈的样子!” “哼,滚就滚,只要你别再忘了就行。”男子丝毫不在意医老恶劣的态度,轻飘飘丢下一句,在医老朝他揍过来时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医老叹了口气,转而坐到椅子上,元灵珠,元灵珠,他要是能感觉到元灵珠的气息还会忘记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丢到了哪里。 将军府,文锦绣一回来便扎到了院子里,命人守好院子便拿出那本书看了起来,书上面的符号很奇怪,有些是她认识的,有些则是十分复杂的标志,她只读第一页便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外面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屋子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文锦绣手中拿着一支笔,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这本书既然是医老给自己的,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必他也能够解答,书页上的字密密麻麻,又晦涩难懂,好在她之前学过医术,一些穴位筋脉对她来说并不难,看到夜幕四合,竟看完了整整一页。 “汪汪!” “汪汪!” “嗷——” 院中突然响起了几声狗叫,文锦绣眼眸一冷,将手里的笔放下,快步朝外走去,只见院子中的狼狗都开始狂叫起来,一只狼狗腿上还扎了一根铁钉,张开的狗嘴里沾着血迹,估计是咬到了闯入院中的人,却被那人用暗器打伤了腿。 “主子,抓到了!” 疾锋很快闪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两道黑影,两人合力压着一个黑衣人,那人面上蒙着黑布,看不清到底是谁。 文锦绣打量了他一眼,黑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兴趣:“摘下他的面巾看看是谁。” 疾锋点点头,一把扯下了黑衣人脸上的黑布,文锦绣上下看了他一眼:“我这竹华斋可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连这么个大人物都能刮过来。” 她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二表哥,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江承华脸色顿时一黑,文锦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骂他,他恨恨咬牙:“谁是你表哥,你个贱人!” 文锦绣眼眸顿时冷了下来,疾锋迅速上前抬手就是几个巴掌,江承华双颊立刻肿了起来,文锦绣满意地看着他的模样:“看来上一次的教训还没能让二表哥记住苦头,木樨香的味道好闻吗?这才一个月,你竟能找到压制毒性的办法,大表哥帮了你不少吧。” 她此时看着江承华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看着一只送到眼前的野兔,当日第一批去别院刺杀的黑衣人,首领正是她的二表哥,江承华在江家承字辈排行第二,与江承远一起长大,得永明侯亲自教导,自然也不是蠢人,当日假借皇后的名义袭击别院,成功了可以除去段祈煜这个心腹大患,失败了也有皇后顶包,他损失不了什么,可惜却中了木樨香的毒。 此时一听文锦绣提起当日的事,江承华双眸中顿时闪过恨意:“贱人,卑鄙!” “我卑鄙?”文锦绣冷笑一声:“难道你们趁人之危就不卑鄙?难道你们以多欺少就不卑鄙?” 江承华恨恨扭头不看她,文锦绣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毒没有解吧,大表哥再有能力,也只能帮你找到压制毒性的解毒散,而压制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么?” 如果江承华解了毒,光凭两个影卫根本压制不住他,他现在不过是强行压制毒性罢了,只是越压制,以后爆发的痛苦就越大,江承华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忽然一跳:“你什么意思?” 文锦绣恶毒地笑了笑,示意疾锋将他带到地牢,慢慢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江承华很快就明白了文锦绣那个眼神的意义,因为此刻的他正被绑在一块一人高的铁板上,四肢都被手腕粗的铁链束缚着,文锦绣则站在一旁,兴趣颇浓地看着他这般模样。 “当日的木樨香,如果你好好的承受断骨之痛,九九八十一次之后便不会再难受了。”文锦绣说着,从一旁疾锋手里端着的托盘中拿出一根一指长的银针,慢慢扎在了江承华的手肘上,一个影卫很有眼色地在他张口叫出声前在他嘴里塞了一块臭布,他也顾不上恶心,立刻咬死了那块布,额头上顿时渗出薄汗。 文锦绣蔑视地看他一眼,又拿起一根银针扎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肘上:“可惜你偏偏自作聪明,要压制毒性,一旦毒发,你全身的骨头都会一点点碎裂,然后再慢慢恢复,终你一生都会受这种痛苦。” 随着她的动作,江承华只觉得浑身越发疼痛,瞪大双目看着文锦绣,文锦绣看他一眼:“想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手中的银针一根根落在江承华身上:“我在帮你解毒,解开被你压制的毒,让你好好尝尝木樨香的痛苦。” “你知道么,在你们偷袭前三天,他才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可是他当时什么都没说,更没有摆出这副痛苦的表情,啧啧,你这副样子真是让人看不起。” 江承华被那一下下的痛楚逼的快要抓狂,双目狠戾地盯着文锦绣,别让他有机会逃脱,不然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文锦绣看着他要吃人的眼神,轻轻笑了起来:“想杀了我?不轻易放过我?可以,只要你有机会,我不介意你来找我报仇。” 她说着一只手移到了一根银针处,一个用力便把银针拔了起来,江承华一张脸都痛的煞白,她看着他的表情,心情忽然变得很愉悦,手指移到另一根银针处却没有立刻拔起,而是向下又扎了扎,江承华胳膊上的青筋顿时爆了出来,她眼眸中露出温和的笑:“二表哥,大表哥没有告诉你这毒的厉害吧?你说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她像是并不在乎他的回答,慢慢起身对影卫道:“把这些针拔出来。” 影卫点点头上前,快速地拔出他江承华身上的银针,疾锋将托盘拿了下去,很快又端来一个托盘,里面大大小小放了十八把刀,她微微笑了笑:“二表哥,刚刚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题外话------ 嗯……要开始异能了,先做铺垫~ 第七章 谁利用谁 晚香楼,文锦绣微笑着看着对面的男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 不是她的错觉,这一次面对江承远时,又恢复了最初见面的感觉,心中没有一点憎恶或者怨恨的感觉,文锦绣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异术的变化? 这些天她按照那本书上说的方法修炼,已经能很好的控制双眼看到的东西,那些血腥的内脏器官,只要她不想看到也就不会看到了,能控制异术之后,再想起自己那日在地牢中对江承华做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乎……她的情绪外露了不少,她克制情绪的能力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表妹在想什么?”江承远单手支着额头,宽大的紫色锦袖从他手腕滑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他目光中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锦绣。 文锦绣随意从桌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枝花,拿在手上转了转:“我在想,表哥此时在想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碧晴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二人说的话这么奇怪呢? 江承远哈哈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却带了探究:“听说前些日子表妹的院子有贼人闯入?表妹可有受伤?” 文锦绣扬起一个十分温和的笑:“是有贼人闯入,可惜那贼人武功太高,被他逃走了。” 江承远眸子微微眯了眯:“逃走?表妹说笑的吧,你的影卫一个人对战我十八个护卫都能全身而退,竟然能让一个小小贼人逃走?” 况且江承华身中剧毒,他能从文锦绣手上逃跑? 文锦绣淡淡一笑:“表哥过奖了。” 江承远蹙眉看着对面的女子,明知她说的是谎话,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而且他的人都查不到江承华究竟在哪里,那晚被文锦绣捉了之后,他原本是被关在地牢,可等他的人潜入竹华斋地牢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不知所踪,只有地上一滩滩的血迹。若是江家其他人他也不必多管,可是江承华手里有他要的东西,如果不把人救出来,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文锦绣温和笑着,早就把江承远的心思摸了个门儿清,脑中快速思索起来,江家的兵权全在江云赫和永明侯手里,在大月各处的势力也都属于江承远,换句话说,江家就像一棵大树,而江承远则是大树密密麻麻的根,江承华充其量也只是依附他的江家人而已,随时可以舍弃,自己当时扣下他也只是为了折磨他出气而已,如今看来,似乎有更大的用处,只不过,江承华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想,她也无法得知。 “听说表妹这几日跟在扶鸾郡主身边见了不少的大臣,表妹觉得工部尚书此人如何?”江承远很快收回了思绪,不再跟她谈及江承华的话题,而是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文锦绣敛眸,工部涉及的都是土木兴修,往常修建陵墓别院等都是工部负责,工部尚书乔雍为人圆滑,处事老练,于政务上没有太大的过失,自然也没有太大的干绩,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实际上是因为资历老,又是先帝老臣,因而皇帝对他倒是宽容:“依我看,乔雍是个聪明人。” 江承远微微笑了起来,乔雍看似平庸,其实是大智若愚,他心里很清楚如今陛下的心思,既不过分出风头,也不过于低调,中规中矩地做着自己的事,在朝中很少有人会在意道他。 文锦绣慢慢看他一眼:“表哥是想把乔雍争取过来?” “有何不可?”江承远扬眉,工部每年都会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整理别院,翻修皇祠等,每一件事都要用到钱,如果工部尚书是他们的人,那么通过这些土木工程便可以大肆捞财,大月国库充盈,这些钱财到了他们手中便可以供养江家军队,他们手上的钱财多了,国库便少了,此消彼长,长此以往大月的财政必然会被拖垮。 文锦绣点头:“乔雍可用,只不过他这个人实在胆小,表哥若是想要通过他拖垮国库恐怕不太可能,而且陛下,”她说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会那么容易上当?况且通过工部捞钱太过于冒险,陛下可不是那等昏君,他比狐狸还贼。他之前让邱家进京的目的是什么表哥忘了?” 江承远顿了顿,邱家富可敌国,生意门路又遍布天下,他如果想拖垮大月国库,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必然是邱家,这么一来,拖垮大月国库起码要十五年,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表妹不糊涂啊。” 文锦绣把手里的花又插回到瓶中,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红色的衣摆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划过,她轻轻推开窗子,窗外清新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慢慢道:“表哥若是想要拖垮大月的财政,我倒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让江,文两家来做。” 江承远了然,江家被皇帝忌惮,文家现在也是如履薄冰,他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能开口,他想了片刻:“怎么做?” 文锦绣回身看了他一眼:“陛下如今虽说年富力强,但大皇子都已年过十八,皇子们一个个成人,陛下也该早做准备了。” 江承远愕然,随即失笑,这丫头越发大胆了,她话里的意思,无外乎是说皇帝年纪有些大了,该准备后事了,这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可由于段祈煜的事,她现在对皇帝一点好感都没有,更别指望她会奉承他了,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表妹的意思是?”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文锦绣慢慢勾起唇角:“修皇陵。” 修皇陵是最保险的办法,皇帝如今已经年近四十,这个时候修建皇陵并不过分,修皇陵需要的钱财数以万计,他们慢悠悠地从中捞钱也不易被发现,江承远赞许地看她一眼,道:“这个办法虽然可行,理由也合适,但如果陛下请邱家出钱呢,那岂不是于大月国库没有损伤?” 皇帝精明的很,现在边疆正在打仗,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修建皇陵的,毕竟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工程,内忧外患之下他不可能不顾战场将士,哪怕陛下最终同意了此事,也绝不会动用国库的钱。 文锦绣看他一眼:“修皇陵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陛下兴修土木的契机。我想表哥之所以要拖垮大月的国库,目的不是为了要国库中的钱财,而是要耗干皇室的精力。” 江承远点头,钱财的事他根本不在乎,他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需要国库中那点钱财。 文锦绣眼眸微动,江承远是要架空这个皇室,把权力收到他的手中,皇帝没有钱财便无法供养边疆将士,没有将士便没有人会替大月百姓征战,这个时候便会更加依赖江家的力量,她如果猜得不错,当日皇帝跟江云赫密谈的内容应该与自己和江承远说的差不多,合力对抗南离,局势稳定之后江山平分,但这两人都是老谋深算的性格,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最终的结局一定要有一方伤亡。 “表哥要耗干皇室精力,不可贸然提出此事,当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如今南离在外,江家在内,陛下心中明镜似的,他是不会轻易上钩的,如果要让他放松警惕,江家最好安分一点,帮助大月抵抗南离。” 她走回桌边,伸出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画了一条长线,在圈内画了两个相对的箭头:“在大月境内,无论江家与皇家之间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都是一个圈,一个整体,这条长线看似支持江家,但如果这个圈破了,它绝对会将大月的国土吞噬殆尽,自然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如果要保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把两个箭头转了方向,又在圈内加上其他箭头:“这些势力一致对外。” 江承远看着那水渍慢慢干涸,忽而轻笑起来:“说到底,你还是要劝我帮着皇室?” 文锦绣摇头,纤细的手指透过道道混乱的箭头指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江家是一头猛虎,皇家是一头雄狮,二者相争必有一伤,或者说是两败俱伤,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从这里起势,前可攻,后可守,这里就是最重要的地方,是两方势力都会争相拉拢的对象,只要筹谋得当,不出十年,江家和皇家都会成为此人的囊中之物。” 江承远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她指的地方很是不起眼,一般人不会注意到那里,再看她刚刚画的圈,哪里是个普通的圈?寥寥几笔便画出了大月几个重要的势力点,那些箭头看似凌乱没有章法,但每一个箭头都代表一股势力,这些势力有江家的,也有皇家的,还有一些是各大世家的,他眼眸眯了眯,这些年江家在朝中一家独大,却忘记了朝中各大势力也不是好相与的。 大月是块猛虎口中的肥肉,皇帝就是那头猛虎,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打那块肉的主意,那么他们都会相安无事,但一旦有人开了头想要争夺这块肥肉,那么其他人也会蠢蠢欲动,他们一直都忽略了这些暗处的世家势力,如果有人按照文锦绣刚刚所说的,置身事外看着他们争斗,等到他们大伤元气便会渔翁得利,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江山之争,最担心的就是这样默默无闻却又野心勃勃之人,陛下很聪明,他成功地挑起了这些世家的野心,一旦你们争赢了,那些世家立刻会群起而攻之,一个两个,江家或许不惧,可大月何止一两个世家?到时候江家如何自处?等你们应对各大世家而喘不过气的时候,陛下再利用这里的势力将你们一网打尽,一个最大的劲敌就这么除去,前后不到十五年,江家绵延三百年,十五年的时间便会毁于一旦。” 文锦绣说完,嘴角挂上胜利的笑容:“而那些世家呢,在这场争斗中支持皇家还是背叛皇家,皇帝心中也有了分寸,轻轻松松排除异己,哦,你可能会觉得,那些世家会联手对抗皇家,但你不要忘了,皇家背后还有大满,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利剑!” 江承远越听她分析,唇边的笑意便越是冷酷,眼中也闪出犀利的光,这些他也分析的出来,所以知道皇帝要与江家合力对抗南离的时候便不甚赞同,现在他才明白文锦绣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皇帝的心思,通过她的角度,将她自己想象成皇帝来告诉他,她的计划。 “陛下一定会利用大满让所有人臣服,肃清江家余孽,大月混乱不到二十年便会回到正轨,而在这个过程中,皇帝打击了异己,除去了江家,当然邱家也不会幸免,南离也被他成功击败,他什么都不会损失,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而这一切只需要借助江家之手。” 就像当初在大漠,皇帝只在关键的时候推波助澜,根本不必正面出手便有自己替他扫平一切障碍,如果江家真的跟皇帝合作了,那么她今天所有的设想都会成真,绝不是危言耸听。 “但如果江家不答应与陛下的合作,陛下的计划一样会实行,只不过他利用的人便不是江家,而是南离了,比起跟江家合作争斗夺得大月半壁江山,跟皇帝合作不是更方便?”说到这里,文锦绣不由佩服起皇帝来,若不是这些天跟在扶鸾郡主身边接触皇帝比较多,她都想不到皇帝有这么深的心思,也这么大胆,敢用半壁江山做诱饵,只为除去一个江家,果然是帝王心,海底针。 江承远眼底一震,随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的不错,真要感谢表妹提醒了,不然江家可就毁了。” 他说完擦汗的手忽而顿住了,又看向文锦绣轻笑起来:“不过,表妹这么说,可有解决的办法?” 文锦绣冷笑一声看向江承远:“表哥前些日子虽然答应了与我合作,但实际上是不信我的吧,你今天提起乔雍的事,不过是拿来试探我,看看我能不能分析出眼下局势,又愿不愿意告诉江家是么?” 她眼眸冷了下来,一步步逼近江承远:“你今天来见我,除了要试探我之外,还想在我身上下毒对吧?” 她说着靠近江承远,从他面前拿起一个白玉酒杯,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嗯,是上好的竹叶青,可惜里面加了些东西,这杯酒是要在我说出破解皇帝的计划之后共饮的吧,你会假意让我去关窗,趁势换了酒杯,然后这杯酒被我喝下。你很清楚我的警惕性,所以一开始便把药下到自己杯中,因为你知道一开始对我下毒,我一定会发现。” 她看了那酒杯一眼,慢慢把里面的酒倒到地上:“你很聪明。” 江承远眯眸看着她,只觉得鼻尖传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由一笑:“表妹这是在魅惑我么?” 文锦绣勾了勾唇角,藏于袖子中的手瞬间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快速将匕首插入眼前人的腹部,眼中的笑意顿时变成深不见底的寒冷,而江承远却不为所动,笑眯眯看着她:“表妹,你这是谋杀。” “表哥,我如果能杀了你,那才算谋杀。”她说完松了匕首,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江承远刚刚还血流如注的腹部奇异地止住了血,那插入其中的匕首自动向外一点点移动,最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眼眸眯了眯,打量着眼前的人:“好本事。” 江承远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文锦绣看着他平静的模样,眸中冷意慢慢散去:“当晚。” “这么快!”江承远面上闪过诧异,随后了然一笑:“也是,你可是大哥都夸奖的聪明人。” 文锦绣静静看着他,眼眸中露出杀意,江承远朝她抬了抬下巴:“喂,既然发现了,帮我取一颗回颜丹吧,大哥虽然长得好看,但我还是喜欢我的容貌。” 文锦绣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前的男子眼中闪过懊恼,随即露出杀意:“你如果不听我的,我就杀了你。” 文锦绣扯了扯唇角,没理他,一步步走回自己座位上,慢条斯理夹菜吃了起来。 “喂,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喂,我可是说真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是你表哥!” 文锦绣皱起眉头:“闭嘴!” “我偏不,你又不是我大哥,凭什么让我闭嘴!” 文锦绣眼中闪过冷意,不需要她说话,一颗漆黑的石子便从她身后急速飞来,瞬间打在了眼前男子身上,刚刚还吵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斩风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主子,都安排好了。” 文锦绣点点头,温和地笑了起来:“把他带回去,不必用刑,等我回去送表哥一份大礼。” 斩风同情地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他家主子笑的温和的时候,往往就是有人要倒大霉的时候,那晚那人可是被吓出了精神病,希望今天这个能好些。 男子有些疑惑斩风的眼神,想要张口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由懊恼地瞪了文锦绣一眼—— 【你等着!】 她听到他这么说,无声地笑了起来,江家的孩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她不由有些好奇把他们教育出来的永明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字辈的,除了江云骁与她不共戴天,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很深的利益纠葛,承字辈只有一个江承远,而且此人还让人捉摸不透…… “来人。” 她声音刚落,两个影卫便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十分恭敬。 “去工部尚书家中走一趟,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扶鸾郡主的命令。”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影卫,影卫恭敬地接了,她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碧晴,微微叹口气,取出两根银针在她手腕上扎了两下,碧晴顿时反应过来,忙跪倒在地:“奴婢有罪!” 她竟不知自己刚刚都在做什么,只记得江大公子擦了擦汗,随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就看到文锦绣淡然的双眸。 文锦绣将她扶起来:“没关系,我也差点中了他的药,不怪你。” 他哪里是擦汗,分明是趁这个机会向她们下*药,只是她从一开始便防备着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中计?在他擦汗的同时便用针扎了自己手上的穴位,好在他用的不是什么烈性迷药,只用银针便可以解除药性,不然还有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唇边划过冷意,如果是江承远,哪怕是迷药都会选用最烈的,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地逃脱他的掌控,而刚刚的“江承远”明显用药不如他,心性也比不得他小心筹谋,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她对他用的迷香可不是简单的*药,而是在迷香中排得上名号的温香软玉,一听名字便知道,中了这种药的人浑身无力,只能由别人带着走,其实一定程度上跟春药差不了多少,而她配制的温香软玉,配料都用了十足十的量,又有医老指导,效果只会更好,不会更差,想到这种药的效果,文锦绣愉悦地勾唇:“走吧,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碧晴愣了愣,她们还有什么事要做? 文锦绣由着她系上披风,转身朝门外走去,她刚刚说的话虽然是在帮江家分析时势,那些话也必然会传到江承远耳朵里去,她只需要等他找上门便可,但她不会拖垮大月的财政,那样太过冒险,在皇帝面前打国库的主意,一个不小心就是脑袋搬家,而且扶鸾郡主也不会同意,她可不想因小失大,不过关于修皇陵,她可不是随口一说,那是真正要做的事。 万红楼,江承远单手撑着额头,听完暗卫的吩咐,他唇角不由翘了起来,摆摆手命暗卫下去,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画上,画上的女子恬静淡然,男子笑容也很安静,二人正并肩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他手指慢慢在女子脸上拂过:“果然很聪明。” “去告诉英王,让他收敛些。” 他的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身后的影卫很快没了身形,他慢慢卷起手中的画,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宁静的天空下,将军府黑气弥漫,看似是极其衰败的运势,可是别人看不到,他却在那黑气中看到一丝金光,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发现,他眸子慢慢眯了眯,轻轻一笑:“原来在这里。” 将军府,香荷院中,四姨娘正在佛前诵经,手中的佛珠却忽然一下裂了开来,她心头一惊,只见手上的佛珠一颗接一颗裂开一条缝,然后噼里啪啦都掉到了地上,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碰到了一侧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杯由于她的动作剧烈晃动了几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浅绿忙跑了进来:“姨娘,怎么了?” 四姨娘转身盯着她,眸中带着深深的惊惧,脸色却十分难看,浅绿吓了一跳:“姨娘……” “浅绿,大小姐吃药没?”四姨娘握紧了十指,语速极快。 浅绿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姨娘是担心大小姐,她轻轻点点头:“回姨娘,吃了,奴婢亲眼看着她吃下的。” 四姨娘顿时皱起眉头,浅绿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忙倒了杯茶:“姨娘不必担心大小姐,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小姐的身子一定会好的。” 四姨娘听到她的话,脸色不光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难看了几分,当下也不诵经了,把手中的经书放到桌子上:“去看看大小姐。” 浅绿顿时愣住了,四姨娘已经十几年不见大小姐了,连逢年过节都不靠近她的柔风院,往常若是大小姐要请安也不出自己的院子,只在柔风院向香荷院的方向行礼即可,由于大小姐病的严重,连向老夫人请安都免了十多年了,四姨娘也是十几年不出院子,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中这么想,她却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忙拿了一件披风跟上了四姨娘的步子,自从嫡夫人丧礼过后,香荷院的丫头们一个个都各自寻了出路离开,如今这院子里只有她和四姨娘在,角门外面那么多树木藤曼,她需得快些过去开路才是。 柔风院,一身形单薄的女子躺在床上,手腕细的几乎一掐就断,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隐隐可见皮肤下的血管,厚重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宛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身上,那微弱的呼吸让人时刻为她捏一把汗,生怕她一时喘不过气来便断了气。 一个紫色衣服的婢女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团扇,时不时扇着脚边的香炉,炉中不知燃着什么香料,整间屋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花香又没花香清甜,似是檀香又没檀香味道重,香炉里袅袅生出几缕白烟,慢慢消散于无形。 一个略微年长些的丫头从门外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与床边丫头一样的紫色衣裳,一进来看到这种情景,忙快走几步踢了那靠在床头的婢女一下,轻声喝道:“小蹄子,让你看着大小姐,你却贪睡,小心姨娘知道了罚你!” 那婢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刚准备说话却忽然打了个哈欠,那年长些的婢女见状咬了咬牙:“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嘘……”那婢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床上的女子,随后讨好地笑了笑:“紫珍姐姐,我昨晚守夜没睡好,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知错了。” 紫珍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戳:“你呀!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紫珍,紫珠是大小姐文锦红身边的丫头,紫珍年纪大些,紫珠则年小些,听到这话忙放下扇子,感激地看了紫珍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紫珍见她走了出去,忙关了门,快步走到香炉边打开炉盖,拿起一根铁棍在里面翻了翻,不一会儿便找出一颗快要燃尽的黑色小丸,惋惜地看了那药丸一眼,她迅速用夹子把药丸夹起在指尖碾碎,又在香炉里丢了一颗淡黄色药丸,药丸一遇火立刻燃烧起来,发出一股深沉的香气,床上的女子不适地皱了皱眉,随后归于平静。 紫珠刚刚走出房门,就见浅绿跟着四姨娘走了过来,当即怔愣在了原地,十几年没见四姨娘踏进过柔风院的门,现在冷不丁见到,她都完全忘记了反应,怔愣半晌,忙跪倒在地:“四,四姨娘!” 四姨娘丝毫不理会她,快步朝文锦红的房间走去,紫珠不明所以,连忙跟上,一进门就见紫珍正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一下下扇着,面前的香炉里升起袅袅的烟,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气,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就离开了一瞬,怎么屋中的香气便这般不同了? 她悄悄看了紫珍一眼,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不由低下头守在了门口。 四姨娘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见她睡的沉稳,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后看向那个香炉,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仔细闻了闻,对紫珍道:“这里面可放了别的东西?” 紫珍摇摇头:“回姨娘的话,只有您交代的天水香。” 四姨娘蹙眉看了她一眼,又仔细闻了闻屋子里的香气:“只有天水香?” “还有一些小姐一直用着的丸药。”紫珍低眉顺眼答道,文锦红常年累月病在床上,有的时候连药都吃不进去,便按照大夫的吩咐将一些丸药配制的配料改了,放于香炉中燃烧,用药丸的香气来治病。 四姨娘点点头,朝床边走了两步,上去便要掀文锦红的被子,紫珍忙上前一步按住,她脸色一沉:“怎么?” 紫珍的手迅速缩了回来,四姨娘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小姐的生母,即使这么多年二人没有多大的联系,但每一次四姨娘都亲手熬了药给大小姐,她要看看大小姐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她阻止就显得有些不识分寸了。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眼眸眯了眯:“大小姐焚的香都是你管着的?” 紫珍低头:“回姨娘,是。” “仔细着点,红儿身子不好,别乱用香料,伤了根本就不好了。”四姨娘说完掀开了文锦红的被子,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那张脸上嘴唇已经干的破了皮,皮肤有些粗糙,她轻手轻脚解开她脖子下第一颗扣子看了看,只见右侧锁骨下有一个桃红色四瓣桃花印记,她的手指在印记上抚了抚,又重新把扣子扣上,盖好了被子,对紫珍道:“好好照顾小姐。” 紫珍忙低头:“是。”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又在屋子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才带着浅绿朝外走去,她们一离开,紫珍腿顿时软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紫珠见状忙过去扶她:“紫珍姐姐。” 紫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紫珠不明所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舒服?” 紫珍摇摇头,一眼看到香炉里还在冒出青烟,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二话不说便朝着香炉中倒去,香炉中的火顿时熄灭了。 “你这是做什么?”紫珠吓了一跳。 紫珍面色严肃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小心地关了门,道:“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四姨娘。” 紫珠一愣:“为什么?” 紫珍瞪了她一眼:“别问那么多。” 她说完走到香炉前,把刚刚的炉灰清扫出来,又重新点燃了香炉,看了床上单薄的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紫珠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低着头走了出去,柔风院的事向来都是紫珍打理,她只需要听她的话就对了,反正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料她刚刚回到房间,就见一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与一淡蓝色长衫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椅子上,紫珠吓了一跳,忙跪下:“奴婢见过四姨娘。” 四姨娘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将茶杯优雅地放到桌子上:“你是大小姐的丫头?” 紫珠愣了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她可不敢这么说,忙低下头:“是。” “很好。”四姨娘唇边绽出笑意,命浅绿将她扶起来,笑道:“你别怕,我只是找你问问大小姐的情况,这么多年我一直潜心礼佛,都忽略了女儿的身体,这些日子她身子可有好转?有没有请大夫看过,几时能醒?” 紫珠被这问题问的又是一愣,四姨娘虽然不到柔风院,但大小姐的病情每时每刻都会报到香荷院去的,四姨娘应该很清楚才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回姨娘,大小姐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大夫来看过好几次,都说好好休养便可以醒了。”紫珠虽然疑惑,但还是小心回答。 四姨娘眼眸闪了闪:“我听说,柔风院的事情一直都是紫珍在打理?” 第八章 穗玲之死 将军府,文锦绣回到府中便听到了四姨娘请求让文锦红去别院休养的消息,她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讶异,不是她太过于迟钝,而是之前四姨娘实在太默默无闻了,在府中就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连见都见不到,更别提会提出要求。 她眼底光芒一闪而逝,接过秋妈妈递给她的茶,杯盖轻轻在杯口上划过:“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了?” “四姨娘亲自去求了老夫人,原本老夫人是不愿意的,毕竟咱们将军府不是养不起病人的人,可是四姨娘却说,大小姐的病实在太过严重,如果长年累月憋在这府里头于养病无益,兴许换个地方反而好些,四姨娘从没开口求过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便同意了。” 秋妈妈见文锦绣接过了茶,转而去将窗户闭上,文锦绣怕冷,秋风从空旷的院子里过去,让人心头发寒。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光芒,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文锦红的情景。 文锦红是府中第一个孩子,比文沐宸还要大上两个月,她三岁的时候,文锦红刚刚六岁,就在后花园碧水湖的湖心亭上,她见过这个大姐。 当时文锦红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六岁的女孩安静地坐在亭中的石椅上读书,桌子上摆着新摘的梨花,雪白的花瓣搭配青玉的花瓶,清新无比。 她当时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懦弱庶女,那段时间哥哥刚入军中,根本无暇顾及府中的事,何况他当时也只是六岁的孩子,什么能力都没有,自己在府中受尽排挤,祖母不疼,爹娘不爱,又有文锦织与文锦纤处处欺凌,文锦绫虽说没有欺负过自己,却从来不会帮着她说半句话,府里的下人也处处针对她,若不是秋妈妈和碧雨碧晴护着,她早就被拖到某个看不到的角落拳打脚踢了。 那时她看到文锦红,心中是向往的,文锦红是府中第一个孩子除了正牌嫡女文锦织不把她放在眼里,其余人包括文沐宸见到她都要叫一声大姐,不论嫡庶,长幼尊卑在那里,那是她没有办法比的。 当时她也曾埋怨过,伤心过,为什么同样是姨娘生的女儿,她就要被人欺负,而文锦红就能安安稳稳做大小姐呢?当时的她还没有想明白,那些人欺负她只是因为她占了个嫡女的名分,文锦织欺负她是觉得她抢了她的地位,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在现在的她看来很可笑,当时却想不明白。 所以她站在湖边,瑟缩在假山之中,羡慕又委屈地看着亭中的女子。 “什么人,躲在那里做什么!” 她身边的婢女发现了她,高声呵斥道。 她吓了一跳,慌忙向假山之后躲去,但她当时只是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躲藏之下慌乱无比,竟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她的婢女追上来,气喘吁吁看着她:“你跑什么,大小姐又不会吃了你。” 她膝盖上磕破了皮,却不敢抬头,生怕这些婢女跟那些人一样,认出她是谁之后便会嘲讽她,欺侮她。 直到文锦红出现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清她的面孔之后微微一笑:“原来是四妹妹。” 声音很温柔。 她忙松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却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却忍着疼低头:“大姐。” 文锦红皱眉看了她的膝盖一眼,指了指刚刚追她的丫头,让她去拿些伤药来帮她上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姐姐的温暖,她虽然小,又不会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秋妈妈曾经告诉她不要相信府里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亲近的人都会在背后捅刀子,她又怎么会相信第一次见面的文锦红? 自然是不会让她上药的,一个劲儿地推拒,甚至想要逃跑,而文锦红当时年幼,也正是固执的时候,她跑她便在身后追,她自然是跑不过年纪大的文锦红,很快便被她追上了,挣扎之中,她不小心把文锦红推进了湖中,这一下直接惊动了文凛和嫡夫人,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严酷的惩罚,不想文锦红却主动认错,说是她推了自己一把没站稳才掉进水中,她主动承认,加上自己腿上有伤,很容易便让众人相信了这个说法,于是文锦红被严厉斥责了一顿,又禁足院中一个月才算结束了这件事。 自那之后,她曾想过去看她,可惜却一直不能进入她的院子,而文锦红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生病的,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当时自己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又能记得多深刻?自然是慢慢忘记了这件事,加上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连文锦红的模样都记不得了,若不是听秋妈妈提起文锦红,她早就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那日发生的事情,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来却有些不同寻常。 文锦绣眸子眯了眯,文锦红当时算是代她受过,难道仅仅是因为姐妹情谊?不是她多想,她与文锦红第一次见面而已,而且自己还将她推到了水里,一个六岁的孩子,难道一点埋怨都没有吗?而且,她身边的丫头当日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完全忘记了,而且从那之后文锦红便闭门不出,她总有种与自己有关的直觉。 文锦绣微微蹙眉,隐约还记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这种感觉最近常常会出现,她十分不喜欢。 “秋妈妈,大姐得的是什么病?”她掀开杯盖,将茶杯凑近了唇边。 秋妈妈想了想,摇摇头:“不清楚,听四姨娘说是骤然晕倒,之后便请了无数的大夫去看,却总是不见好,偶尔神智能清醒过来,大多数时候却只是昏睡在床上,老夫人请齐太医看过好几回也没见什么问题,后来索性也就不看了,药一直供着吃,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她说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在才上前一步,离文锦绣近了些,低声道:“小姐别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奴婢觉得,不像是病,倒像是被什么邪物魇着了。” 魇着了?! 文锦绣喝茶的手一顿,本应到她唇边的茶水因为这一顿溅了几滴出来,她目光这才落到刚刚那杯茶水中,只见茶汤清亮澄澈,茶香悠然,她眸子深了深,秋妈妈见此情况忙拿过软布替她擦拭着手指,她轻轻把茶杯放到桌上,微微笑了笑:“大姐病了这么多年,我身为妹妹理应关心关心,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她就要离开了,您陪我去送送吧。” 秋妈妈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也是,姐妹之间应该是要尽一尽心的。” 文锦绣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几许意味深长的光芒,吩咐碧晴守好院子,带着秋妈妈朝后院走去,文锦红住的院子偏僻,加上她又是因病离府,自然是不会从前门走,后门处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等候,由紫珍紫珠陪着一起前往别院。 一路走到后院,文锦绣微微蹙眉,这哪里像个小姐离府养病的模样?文凛和赵敏兰没来不说,连四姨娘也不在,老夫人是不可能拖着病体来送一个活死人的,只有一个妈妈将昏睡的文锦红背出来,紫珍紫珠护在两边一人手里拎两个包袱朝门口处等着的青篷马车走去。 “见过四小姐。”紫珍率先发现了文锦绣,但她手里拎着包袱,行礼的动作有些笨拙。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紫珠和背着文锦红的妈妈也慌忙行礼,秋妈妈接到文锦绣的示意,忙上前扶住了那个妈妈:“仔细摔了大小姐!” 吴妈妈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说话,文锦绣眼中带出几分审视的光芒看向这三人,紫珠被那眼神一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而紫珍则坦荡许多,吴妈妈瑟缩着头不敢看她,心中对于这样对待文锦红是忐忑的,虽然明知四小姐跟大小姐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姐妹,谁知道眼前这平静的小姑娘会做出什么来? “秋妈妈,找几个人来帮忙。”文锦绣淡淡道,秋妈妈应了一声,快步走到花园边,对着里面修剪花枝的小厮吩咐了几声,只见三个小厮忙放下手里的活快步朝门口处跑来,一人接了一个包袱朝马车走去,紫珍与紫珠对视一眼,躬身向文锦绣行礼:“多谢四小姐。” 文锦绣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目光落到文锦红身上,心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让她下意识要靠近。 “四小姐!”吴妈妈忙向后退了一步,陪笑道:“这,大小姐缠绵病榻多年,您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文锦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就朝着文锦红靠近了几步,她心头猛然一惊,那种想要靠近的感觉在一瞬间消散,她回过神来,朝吴妈妈微微一笑:“怎么,吴妈妈是怕我伤了大姐?” 她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寒冰中的利剑一般,吴妈妈忙低头:“奴婢不敢。” 文锦绣眼睫毛微微一动,半眯着双眼朝文锦红打量过去,她的模样如同水纹一般慢慢发生变化,她清晰地看到了她体内的场景,看到那个印记时,她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她精神紧绷之中自然是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个印记在她的注视下表面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胎记。 她双目紧紧盯着那个印记,眼中闪过一道细碎的光芒朝着印记而去,然而却在快要触碰到印记的时候,吴妈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转了个身,整个人顿时把文锦红挡了个彻底,文锦绣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吴妈妈忙陪笑:“四小姐,大小姐该走了,过了时辰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既如此,吴妈妈就快些吧,对了,大姐的病也拖了十年之久了,我这里正好有个大夫,兴许可以给姐姐看看。” “四小姐有心了,改明儿奴婢一定照实报给四姨娘。”吴妈妈恭敬道。 文锦绣没再说话,向一旁退了两步让开路,眼见吴妈妈把文锦红背上马车,紫珍紫珠忙在后面跟上,紫珍快要上马车时,忽然朝文锦绣看了一眼:“今日多谢四小姐前来送我家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姐也请回吧。” 文锦绣刚转过身的步子忽而顿住了,转头看着那个紫衣丫头,而紫珍却是不再看她,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秋妈妈见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朝马车看了一眼,却见那青篷马车晃悠了两下朝前驶去,她微微蹙眉:“小姐?”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妈妈,或许你说得对。” 秋妈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小姐的心思她越发看不透了,就像这几天,她对碧雨的事情一点都不着急,而且也没见对穗玲如何……等等!穗玲! 秋妈妈心中一跳,小姐前几日准许她卧床休息三天,在那之后她便没见过穗玲了,竹华斋的下人都各有各的工作,平常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各司其职,而穗玲从来的第一天就没有被安排工作,也没有人会主动搭理她,再加上有影卫在,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离开竹华斋,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小姐,穗玲——” 秋妈妈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脸上急的通红:“小,小姐,不好了,穗玲姑娘死了!” 等文锦绣走到前院,只见前院大厅中已经围满了人,大厅中央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那尸体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渍,地面上也被染湿了一大片,赵敏兰正伏在尸体上呜呜地哭着,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落,从那通红的眼珠便足以看出她不是在作假,她身边的妈妈丫头皆是眼圈发红跪在她身边扶着她,文凛烦躁地甩着袖子,在大厅中走来走去,穗玲模样生的极好,又是赵敏兰身边的陪嫁丫头,他早就有心收房,只等着文锦绣把人送回来再提,这件事赵敏兰也是知道的,谁想到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文锦绣蹙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丫头妈妈,秋妈妈和碧晴都已经跟了过来,连老夫人身边的佟妈妈都到了,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意,目光落到那尸体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现出不正常的青白,眼眸瞪的极大,牙关紧闭。 “老爷,穗玲虽然是丫头,可她跟我情同姐妹,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这么命苦啊!”赵敏兰已经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帕子都哭湿了好几块,丫头妈妈忙劝了起来,大厅中一时间乱糟糟的很是吵闹。 文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厉声道:“四小姐人呢?” 穗玲现在可是竹华斋的丫头,现在人不明不白死了,第一个肯定要找文锦绣,文锦绣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唇边绽出冷笑:“父亲,这么急着找我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话一落,赵敏兰猛然从尸体上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文锦绣:“你还有脸问,穗玲好好的跟了你,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她此言一落,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边哭边控诉:“你说说,我进府之后可有亏待你,你纵使不满我也不该这样狠毒,拿一个无辜的丫头开刀,穗玲到底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你有什么冲我来啊!你要杀也杀我啊!” 她声音极其悲伤,连体统都不顾地大喊了出来,文凛忙压下心头的烦躁快步走过去替她擦了擦眼泪:“兰儿别哭了,我不会让穗玲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的,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赵敏兰安静下来,她一把挥开了文凛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难道你能让她偿命吗!” “兰儿!”文凛一听这话,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他虽然宠着赵敏兰,却没有到可以为她杀了自己女儿的地步,何况穗玲只是一个丫头,为了一个丫头处置了郡主,传出去他们文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赵敏兰却不管他作何反应,摇摇晃晃站起来,随手将手边桌子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站在一堆碎片中,眼中带着灼灼的恨意:“你不敢,你也不敢对她如何是不是!她这般轻易地害死一条人命,穗玲跟了我十几年,十几年啊!就被她这么害死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罢休的!” 文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赵敏兰说他不敢的话无疑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一个父亲居然不敢教训女儿,这传出去他岂不是成了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但赵敏兰当着这么多丫头的面给他难堪也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他面色一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敏兰见他变了脸色,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过激了,忙擦了擦眼泪,跪倒在地:“老爷恕罪,兰儿也是一时气急。” “你……”文凛指着她想说什么,但看到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起来。” 他说完朝一旁的丫头妈妈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扶着赵敏兰起身,转而看向文锦绣,厉声道:“孽障,还不跪下!” 碧晴和秋妈妈站在文锦绣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竟然什么都不问就要文锦绣跪下?这意思是认定她们的小姐就是杀人凶手?她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就被逼着认罪了? 文锦绣像是十分意外一般看着文凛,随后低下头,柔柔弱弱跪倒在地,不管她有没有错,父亲要让她跪,身为女儿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更何况,佟妈妈在这里就是代表了老夫人,她如果倔强地不肯低头质问父亲,只会让老夫人对她失望,只是跪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碧晴和秋妈妈忙跟着跪下,主子跪着,身为奴婢,断断没有站着的道理。 文凛像是气极了一般,指着文锦绣厉声道:“你可知错!” 文锦绣心中冷笑,知错?这个父亲什么都没有问就问她是否知错,是不是太过于可笑了?她慢慢抬头,眼中的冷意一瞬间化成无尽的委屈:“父亲,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 “你难道不知?你可知你逼死了一条人命!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以后岂不是要杀人?”文凛牙根咬的咯吱作响,文锦绣冷笑一声,眸中却是更加委屈:“父亲在说什么,女儿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文凛怒喝一声,随手指了个丫头:“你来说。” 杏儿见他指向自己,心头顿时一跳:“回小姐,今日一早,奴婢正在后院打扫庭院,却发现碧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漂在上面,奴婢以为自己眼花了,便仔细看了看,后来在湖边的青石板上发现了穗玲姐姐的鞋子,奴婢吓了一跳,连忙禀告给了老爷和侧夫人,捞上来却发现穗玲姐姐已经,已经气绝身亡了!” 文锦绣好笑:“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凛和赵敏兰都是一震,显然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什么叫“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不知道,穗玲是她的丫头吗?何况还是她逼死的穗玲。 赵敏兰十指紧握:“穗玲可是你竹华斋的丫头!” 文锦绣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十分不解:“按照杏儿的说法,她是自己要寻死的,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呀,竹华斋婢女不止一个,如果个个都要寻死,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赵敏兰被她无辜的语气气的心口一疼,怒声道:“狡辩!分明就是你逼死她的!” 文锦绣双目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顿时降低了几分:“侧夫人,这样信口开河的话你也可以随便说吗?你说我逼死她,可有证据?” 如果说穗玲是自杀,她是绝对不信的,一个心中想着要折辱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她心中可巴着赵敏兰救她出去的,绝不会寻死。但她的死也不是赵敏兰做的,她与赵敏兰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感情十分要好,又在将军府互相筹谋,赵敏兰更是准备用她来拴住文凛的心,绝不可能动手杀她,她们的感情就像是自己与碧雨碧晴一般,所以她能理解赵敏兰失去一个好姐妹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随意诬陷她! 赵敏兰被她的语气气的又是心口一疼,甚至隐隐觉得小腹也开始疼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喉间的冷意:“你要证据,我当然有!” 她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十分整齐的纸拍到桌子上,示意身边的丫头递给文凛:“这是她的亲笔信,如果不是你羞辱她,她能想不开自尽?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丫头,就算你有不满的地方,也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稍微宽容些才是,可是你第一天就让人废了她的腿,又让她在地上跪了一夜,这分明是故意为难!” 碧晴心中一跳,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秋妈妈下意识看向文锦绣,却见她跪着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究竟如何一般,要知道,如果真的证实了是她逼死穗玲的,坐实了她的刻薄名声,传出去对自家小姐是大大的不利,日后还有谁敢提亲?太子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或许已经……小姐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吧?这名声断断要不得! 想到这里,她忙磕了一个头:“侧夫人恕罪,这都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无关。”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哦?秋妈妈什么错?” 秋妈妈低着头:“穗玲姑娘的腿是奴婢找了影卫废的,因为她要私自逃出竹华斋,奴婢一时气愤便罚了她,让她罚跪。” 她的话言简意赅,将文锦绣撇得干干净净,赵敏兰重重拍了手边的桌子一下:“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一个奴婢又如何能调动竹华斋的影卫?哼,分明是替文锦绣开脱,还真是主仆情深!” “父亲。”秋妈妈还想说什么,文锦绣抬手止住了她,淡淡看向文凛:“父亲也觉得是锦绣逼死穗玲姐姐的吗?” 文凛刚刚震怒之下朝文锦绣发了火,刚刚已经冷静下来,想到她身后还有扶鸾郡主,想到朝中如今对太子的猜测,想到至今没有找到太子的尸体,想到文沐宸与大长公主,他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别说不是她逼死的,哪怕是她亲手杀死的,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她,扶鸾郡主那可是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一想到这个,他心头就又升腾起怒火来,文锦绣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多靠山,逼的他束手束脚,偏偏他还不能反抗,这些人他都惹不起,他闭了闭眼,将心口翻涌的火气压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父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如今穗玲的亲笔信在这,她总不至于用一条命来冤枉你吧?” 文锦绣眼中闪过几抹嘲讽,说着相信她,忌惮她背后的人,其实还是想给她点惩罚,文凛就是这么一个既矛盾又自私的人,她唇角的弧度慢慢趋于平淡:“父亲,锦绣有几个问题,可不可以请父亲为我解惑?” 文凛握了握拳:“你说。” 文锦绣笑了笑,道:“身为下人是不是要以主子为尊,尽心尽力侍奉主子?以主子命令为主?” 文凛点头,她目光在赵敏兰身上扫过,淡淡道:“穗玲姐姐是母亲的丫头,原本我不想说她的不是,横竖人死为大,但若是不说,今天这刻薄的名声落到我身上,明天我就会被传成妖怪。” 她说着,像是十分隐忍一般擦了擦眼角:“穗玲姐姐第一日进竹华斋,对院中人摆脸色不说,甚至连我的房门都没进,难道咱们将军府新换了主子的丫头不需要给新主子请安问话的么?我还没有说她什么,她竟一甩手就要离开我的院子,我的影卫自然是不会让她离开,哪里想到她就跟人争执起来,敢问父亲,哪里有丫头第一日到了主子院子就如此做的?” 她说的十分委屈,文凛也愣住了,穗玲这么做,往小了说不过是闹小脾气,往大了说就是藐视主子,文锦绣是府里正经的主子,穗玲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妥了,如果文锦绣按照藐视皇家的罪名处置她,杀了都不为过,谁让人家占着一个郡主的头衔呢? “女儿只是罚她在廊前跪一夜罢了,事后也派了人替她治伤,她这样还不满足,难道要女儿给她下跪认错吗?”文锦绣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气愤起来,文凛彻底愣住了,赵敏兰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穗玲毕竟是一个丫头,文锦绣罚她是事出有因,又派了人给她治伤,她如果还要寻死,这就不是被主子逼死了,这是要逼死主子啊! 文锦绣见到他们表情变换,心头冷笑,面上却更加委屈:“如果父亲不信,大可以去查问,竹华斋人人都知道,那给她治伤的方子和药膏我还留着,需要拿来给父亲过目吗?或者干脆请个太医看看那方子可有不妥,是不是女儿趁机在里面加了害人的药!” 文凛面色有些难堪起来,如果真按文锦绣说的去请太医,他们才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为了一个丫头逼问嫡女,这已经是不分尊卑了,如果再请太医来给一个婢女看药方,传出去何止是丢人那么简单,若是被扶鸾郡主知道了,很有可能闹得满城风雨,她可是护短的很啊!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要给文锦绣一个教训了,忙走上前亲手将她扶起来:“好女儿,父亲知道你是冤枉的,你何必这样生气,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想不开。” “老爷!”赵敏兰惊叫出声,文凛脸色一沉:“闭嘴!教出这样不分尊卑的丫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说完看向佟妈妈,笑道:“佟妈妈,这件事……” 佟妈妈笑了笑:“老爷放心,老夫人奴婢不会乱说的。” 文凛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小厮塞给佟妈妈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文锦绣看了一眼没说话,佟妈妈虽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毕竟与秦妈妈不同,想到秦妈妈,她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红色的身影,小手指忽而颤抖了一下,如果千羽寒痛改前非,那么自己也不会赶尽杀绝,但如果他背地里还要做些什么伤害到哥哥的事,那么就旧仇新帐一起算! 赵敏兰看他们的样子是绝不会再替穗玲讨回公道了,她心头越发生气,她敢肯定穗玲不会自杀,可整个将军府除了文锦绣还有谁会杀她?偏偏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如果能证明文锦绣逼死的她也罢,连这样都被她逃过了,难道穗玲就白白死了吗? 佟妈妈离开后,她腾地站起身挡在文凛身前指着文锦绣:“老爷,你刚刚答应我的,穗玲一定是被她杀了,她心怀不轨啊老爷!我不会撒谎的,纵然不是她逼死了穗玲,也是她派人杀了她!” “够了!”文凛厉声道,目光无意中触到文锦绣那平静无波的眸子,心中更是火的厉害,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只是死了一个丫头而已,为了她责问郡主已经做错了一步,不能再错下去,她怒视着赵敏兰:“你还要怎样,穗玲是自己想不开,跟锦绣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 赵敏兰却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她转而瞪着文锦绣,哪里还有半分和蔼温婉的样子:“你小小年纪就心如蛇蝎,不怕遭天谴吗!” 文锦绣漠然看着她,赵敏兰之所以这么生气,除了穗玲跟她关系很好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失了一个军师,没了穗玲给她出谋划策,她在府中想要斗得过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之所以这么不肯承认,不过是害怕罢了。 她目光在赵敏兰身上打量一圈,目光在她小腹上微微一顿:“侧夫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害穗玲姐姐,关于她的死,你如果真的怀疑何不去查一查?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胡乱攀咬我上面,不如找出凶手。” 她说着慢慢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微微一笑:“不过侧夫人,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好好保重自己。” 赵敏兰看着她一步步离开,忽然一阵恐惧感涌上心头,一把推开了丫头的搀扶跌跌撞撞朝门口跑过去:“文锦绣,你站住!你站——”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眼前却猛然一黑,随后整个人软软地朝地上倒去,文凛见状吓了一跳,哪里害顾得上刚刚的斥责,忙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去请齐太医!” ------题外话------ 要不干脆来场地震,都震死算了……【托腮】 第九章 他会异术 文锦绣猜的不错,赵敏兰有了身孕。 将军府一整天都沉浸在即将添丁的喜悦之中,竹华斋的下人都得了文锦绣的吩咐,轻易不会去迎芳院,也很少会跟赵敏兰有接触,外面如何闹腾暂且不管,让她在意的是穗玲的死因,总感觉跟谁相似,她曾经见到过有人跟她的死状相同,但究竟是谁呢? “咕咕——” 耳边忽然传来两声鸟叫,文锦绣睫毛微微颤动,看向窗户边的小身影,暮色四合之下,那小小的影子显得极为爱怜,她微微一笑,朝那鸟儿伸出手:“金雪。” 金雪正是之前段祈煜捉到的金翎白羽王,自段祈煜失踪之后,金雪便在竹华斋落了脚,偶尔也会出去几天,文锦绣知道它是返回森林去应对那些金翎白羽鸟,所以也并未多管,过不了几日它便又会出现在竹华斋的窗户边,与她也更加熟悉起来。 此时听到她的声音,金雪扑棱两下翅膀便从窗户边飞了过来,稳稳落在她手上,朝她咕咕叫了起来。 “这鸟儿好奇怪,不是咱们院子里养的,偏偏跟小姐亲近的很。”碧晴见状笑了笑,转身去拿来一个彩釉小杯,往里面倒了些水放在桌上,金雪从文锦绣手掌上跳到杯子边,红亮的喙试探性地朝杯子中啄了啄,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才砸吧着喝了起来。 文锦绣食指微微屈起在那金色的羽毛上划了划,神色带出几分柔和:“金雪是有灵性的鸟。” 去漠北森林时,由于路途遥远,又是狩猎场合,碧雨碧晴这样的柔弱丫头是不能去的,她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如幻,还有其他会武功的婢女,但是金雪的存在却很少有人知道。 金雪喝完了水,发现文锦绣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立刻扇了扇翅膀,两下跳上她的掌心,咕咕叫了两声,文锦绣眸子微微一顿,继而笑着摸了摸它的头,金雪舒服地眯起了眼,温顺地在她掌心蹭了蹭脑袋,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扑棱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跟上它。” 文锦绣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低声吩咐了一声,一道黑影瞬间便跟了出去。 迎芳院,赵敏兰看着睡过去的文凛,一双美目中渐渐泛起冷意,她不是没有后悔过跟文锦绣作对,但穗玲说的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想要压她一头有什么不对?虽然她身份不高,但文锦绣出身比她还要不如,她凭什么要低她一头? 可是穗玲却死了。 这让她突然生出惶恐,想到嫡夫人的死,想到文锦织如今闭门不出,她突然对文锦绣生出一种惧怕,跟她作对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若是以前,她博也就博了,可如今,她有了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 “夫人,您就是太心软了,您想想,如果您怀的是个儿子,以后定然是要跟大少爷争家产的,大少爷能容得下他吗?若是个女儿,以四小姐的本事,也定然要压的她抬不起头来。” 妈妈的话在她耳边一直回响,她微微皱眉,文锦绣不足为惧,横竖是要嫁出去的,也就这三五年的事,可文沐宸与苏青筝定亲,日后就有大长公主和定国公支持,日后自己娘俩岂不是要被他们狠狠压着?她捏着被子的手慢慢收紧了,不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跟她一样,她的孩子一定要做将军府的主人! 文凛慢慢睁开眼,见赵敏兰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替她拉了拉被子:“怎么了?” 赵敏兰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微一动落下泪来,她今日哭了许多,双眼红肿不堪,齐太医交代好几次,要文凛注意她的情绪,情绪不好很容易动了胎气,此时见她又掉下泪来,文凛忙坐起身子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哭了起来?” 赵敏兰温顺地伏在他怀里:“兰儿有罪,想起便难过不已,老爷可怪罪兰儿?” 文凛听的一头雾水,赵敏兰什么时候犯过错?他不由疑惑:“兰儿何出此言?” 赵敏兰擦了擦眼角:“不瞒老爷说,兰儿自持中馈掌家以来,总有些骄奢的脾气,连带着下人也没能好好约束,这才造成穗玲做出失了身份体统的事,”文凛一听她又提起此事,还以为她是要借机说文锦绣的坏话,刚准备阻止,却听赵敏兰继续道:“这是兰儿的错,兰儿不怪任何人,今天只是一时气愤,其实这件事跟锦绣没太大关系的。” 文凛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长发:“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了,穗玲我已着人厚葬了,怎么说也是你的陪嫁,不能太寒碜。” 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赵敏兰不要在追究了,毕竟人都已经下葬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赵敏兰自然也是听出来了,心中泛起冷意,面上却和顺点点头:“多谢老爷。” 文凛见她已经转过弯来,满意地点点头:“这件事不怪你,时候不早了,睡吧。” 然而赵敏兰却一把拉住了要躺下的他,文凛微微蹙眉,随后认命地坐起来,赵敏兰嗔了他一眼:“急什么,兰儿还有事要跟老爷商量呢。” 文凛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说下去,赵敏兰叹了口气,似是感慨一般:“这件事,老爷心里必定也是有主意的,因为涉及到咱家的大少爷,兰儿也不便在旁人面前多说什么。” 她向外看了一眼,掌灯的婢女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她这才转向文凛:“老爷,君竹已经跟云华郡主订了亲,他的事也就定下来了,只是寻常的少爷公子,身边早有三五个丫头伺候暖床了,君竹因为常年在外,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对于夫妻间的事儿……” 她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羞赧,但她是文沐宸的长辈,文沐宸兄妹又没有母亲,这话她自然可以跟文凛说,文凛听了她的话不由一愣,他常年在军中,对于儿女的事很少会关心,更别提想到这个了,想到自己当年刚过十四岁,老夫人就安排了四个婢女,而文沐宸如今已经十七,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我想着,这几日的功夫给他添几个可心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府里很多事都有些力不从心,有这些丫头们学着点,以后也能帮着郡主打理后宅。”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极其贤惠一般,话里的意思已经明白告诉文凛,哪怕她有了孩子,日后文家还是文沐宸的,后宅她也不会插手。 文凛沉吟片刻,心中对于赵敏兰说出这样的话更是满意,不争权不夺利,一心一意为文家着想,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比起嫡夫人来不知好了多少倍,他爱怜地抱住赵敏兰:“你说的不错,人选就你来定吧,明日我派人去军中跟君竹说一声,你放心,嫡出的孩子不会受委屈的。” 赵敏兰心中狂喜,文凛这话的意思就是间接告诉她,要将她扶正了,虽然文锦绣和文沐宸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子女了,可那又怎样,他们的母亲早就死了,而她做了嫡妻,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他们爬到自己头上,文家,她会交给文沐宸?简直做梦! 香荷院,四姨娘静静坐在桌边,望着桌子上跳动不明的火焰,眼眸深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浅绿站住她身后,只觉得眼前的姨娘仿佛坐在黑暗里,浑身多了几分幽暗的气势,她不由低了低头。 “大小姐离开了?”四姨娘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浅绿点点头:“离开了,四小姐还去送了的。” “哦?”四姨娘轻笑一声,眼中闪过几许晦暗不明的光,她当然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文锦绣去送文锦红并不是什么秘密,让她在意的是文锦红身边的丫头,尤其那个叫紫珍的:“四小姐可说了什么?” 浅绿摇摇头:“并未说什么,只是听吴妈妈说,四小姐似乎对大小姐有些怀疑,今天一直盯着她看。” 四姨娘半眯的双目顿时睁开,眸底的精光一闪而逝,很快又变的温和:“疑心人人都有,她看不出什么,那个紫珍,叫人盯紧了,如果有什么不对……”她微微扯了扯唇角,随后看向桌案上供着的菩萨,菩萨面前摆着一个香炉,正袅袅升起青烟,香灰在香炉边洒了一些,她浅浅一笑:“这桌案上的香灰可有日子没添新的了。” 浅绿一颤,忙低下头:“是。”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她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桌案走去,双手合十跪在了桌前的蒲团之上,眸子慢慢闭了起来:“阿弥陀佛。” 赵敏兰要给文沐宸选通房丫头的事很快传遍了将军府,她现在有着身孕,做的又不是过分的事,老夫人不光没有怪罪,反而主动做主选了几个模样精致的丫头,这些丫头并不见得有什么大智慧,只是长得赏心悦目而已,赵敏兰自然不会拒绝,顺便将自己身边的采芝添了进去。 “小姐,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大少爷他……”碧晴说到一半,又觉得是主子的事她不好插嘴,便住了口,在她们看来,赵敏兰做主给大少爷选通房丫头根本不必这样大张旗鼓,只需要挑几个模样不差,家世清白的丫头就可以了,可她却连老夫人都惊动了,更是将自己的丫头也做主添了进去,这算什么? 她现在只是侧夫人,可如今有了身孕,府里谁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她会做嫡夫人?到时候她就是文沐宸的嫡母,嫡母的婢女,他如果退回就是不敬,如果收了房就需得给一个合适的身份,妻子没有进门就抬姨娘,这是坏名声的事,她这么做居心何在? 可是现在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她还不能算是他们的母亲,又有老夫人张罗,难道大少爷能把人退回去?这是打了老夫人的脸。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宛如黑宝石一般的眸子闪了闪,一抹寒光转瞬即逝,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赵敏兰是没办法拿她的婚事作威作福的,就在自己哥哥身上打算盘,还真是好手段,想也知道,采芝绝不可能安安分分做个婢女,哪怕文沐宸不碰她,她也会想尽办法达成目的。 而且赵敏兰的说法,说是选几个丫头调教,日后帮着苏青筝管理后宅,实际上则是教导她们后院争宠夺权的本事,日后慢慢分了苏青筝的权力,后宅不宁则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则朝堂不静,自己手伸的再长也不能管到哥哥的后院,到时候老夫人管不动了,文沐宸自然后院失火,不正是她的机会? 她心头划过冷笑,看来穗玲的死也的确让赵敏兰明白了些什么,与其正面交锋针锋相对,不如笑里藏刀,面上温和,实则采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他们一点点土崩瓦解。俗话说,为母则刚,赵敏兰这一次为了她的孩子,可真是好算计。 “来人。”她朝窗外看了一眼,一道黑影瞬间落在她身后:“去定国公府,将府里的事告诉云华郡主。” 那黑影瞬间便没了踪迹,碧晴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文锦绣,苏青筝是文沐宸的未婚妻,而且二人还是两情相悦的,这件事告诉她岂不是要闹起来?难道小姐是想要云华郡主来阻止?可在大月,这样的事很正常,别说云华郡主,就是大长公主也没有资格阻止的,说了岂不是徒增她的伤心?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慢悠悠朝院子中走去,院中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所有花木都清除干净,门口以及墙壁四周都竖起许多稻草人,院子中央是一个极其宽阔的高台,说是高台,其实也只到人的膝盖,高台四角立着四个一人多高的木桩,木桩上拴着几道手腕粗的铁链,将整个高台围了起来。 院子的其他地方也不像之前那样,摆着精致的石桌石椅等,而是换成了兵器架,北面是一匹木制的战马,乃是斩风特地寻到大月最好的木匠一手打造,牵动开关便可如真马一般。 文锦绣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走到战马旁一个翻身利落上马,微微眯眸,仿佛又回到当日她与段祈煜在马背上的情景,明媚的阳光带着秋日的暖意洒在她身上,不像夏日的阳光那么灼人刺眼,此时的阳光暖洋洋的很舒服,斩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宛如一个影子一般,尽职尽责地守在她身后,收敛了全部气息藏在影子里。 “表妹好兴致。” 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斩风心头一惊,不动声色朝影卫使了个眼色,随即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落在了高台中央,手中一把折扇哗地展开,头上玉冠将他的墨发束起,随着他扇子的动作,那发丝微微飘动起来,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表哥好本事。”文锦绣并未从战马上下来,淡淡看了一眼高台中的江承远,能在重重影卫的竹华斋出入如无人之境,甚至能不惊动影卫,可见此人武功之高,江承远从没有在她面前显示过他的武功,只知道他和段祈煜不分上下,若不是刚刚他靠近时她察觉到了他心思的波动,恐怕她也不能发现。 她异术的进步程度,让她心中都隐隐有些吃惊,不到十日的功夫,只要是竹华斋之中的人,或者靠近竹华斋的人,他们心思稍有变化她便会知道,难道是因为她按照医老给的秘术修炼了? 江承远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女子,她双眼平静,目光也只在他身上落了一瞬便移开了,他微微一笑:“秋日正是好风光,听说竹华斋大肆翻修,我自然是好奇的,所以特地来看看表妹的杰作。” 他说着朝四周看了一眼,满意点头:“不错,倒是很合我的心思。” 文锦绣微微蹙眉,当日在晚香楼与她说话的并不是江承远,因此他身上没有让她厌恶或者怨恨的气息,可眼前这个确确实实是江承远,身上依旧是没有那种气息,难道当日是她的错觉? 不,不会有错,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这件事很重要! 她敛住眸子里的情绪,微微一笑:“看也看完了,表哥不走,是想留下来喝茶么?我这竹华斋可没有喝茶的地方。” 这就是逐客令了。 江承远挑眉:“表妹难道不知道我来的目的?” 文锦绣扬起一个无辜的笑:“表哥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说着翻身下马,转头看向高台中央的江承远,眼眸中闪过几缕精芒:“对了,表哥,好心提醒你,可千万不要离开那个高台,否则高台下的地牢……会,炸,的。” 她声音很淡,却让江承远心头一跳:“你做了什么?” 文锦绣无辜一笑:“没做什么,只不过担心有人闯进来,特地在高台上动了手脚,只要表哥不离开,二表哥便不会有事。”她说完朝屋子里走去,走了一半又忽而回身:“对了,这个地方已经被你知道了,所以不安全了,我现在要去把二表哥转移一下,表哥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哦,对了,表哥现在不能离开高台,那表妹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笑了笑,快步朝屋子里走去,江承远站在高台上,只见斩风向高台上弹了一颗石子,只见那些铁链仿佛活了一般晃动起来,四角的柱子上迅速窜出四条铁链,在空中交织成一个网,而柱子上也很快出现一排排的小孔,数百根银针朝他飞了过来,他不得不运起内力,用手中的扇子抵挡银针的攻势。 文锦绣一进屋子,脸上的笑立刻收了起来,斩风快步走到她桌案边,轻轻叩击几下,那桌子迅速移开,露出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他率先走了下去,文锦绣紧随其后,疾锋跟在最后,他们离开后,桌子很快便移回了原地。 洞口下方是一道阶梯,越往下走越是宽敞,两侧的墙壁上点着烛火,顶上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隧道照的十分明亮,文锦绣走在中间,斩风和疾锋一前一后护住了她,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只见入眼处是一道厚重的铁板。 斩风走到铁板前,屈指叩击几下,铁板轰隆隆地升了起来,露出里面的情景,里面是一条十几米的甬道,不像他们刚过走过的隧道那般明亮,只有墙壁上几支点燃的烛火,显得阴暗不少,甬道尽头则是一座地牢,里面关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听到有声音传来,那人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时立刻带了恨意。 文锦绣朝他走近几步,这座地牢乃是段祈煜命人帮她打造,铁门以及关押此人的牢房都是用的玄铁,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破门而出,而且此人还被自己的银针废了筋脉,又要承受碎骨之痛,自然不可能逃脱。 她看了里面的人一眼,不由嗤笑一声:“二表哥,过的可如意?” 那一声二表哥叫的极为讽刺。 那人痛的快要发狂,听到文锦绣的声音又是一气:“贱人,有本事杀了我!”身为暗卫,他最不怕的就是死。 文锦绣轻轻摇头:“死是最容易的事,我可不舍得让你死,我只问你,是谁指使你刺杀太子的?” 他们都觉得是皇后,起初她也觉得是皇后要杀段祈煜,可是扶鸾郡主那天的话让她重新思考起这个问题,如果皇后是因为皇帝才恨上段祈煜,她一定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死,按照她的性格,定然要皇帝看着他最疼爱的儿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所以对他下杀手的另有其人,而且很有可能与段祈煜的失踪有关。 “哼,你个贱人害了我的祖母,害了我五叔,太子与你同流合污,我当然要杀了他!” 文锦绣眼眸冷了下来:“别装了,你根本不是江承华。” 她声音一落,连斩风和疾锋都吃了一惊,眼前之人不是江承华,那他是谁?那张脸可没有一点易容的痕迹! 那人一听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我就是江承华,贱人,你害的我们江家四散分离,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文锦绣冷笑一声:“你不是江承华,当日潜入竹华斋是受了江承远的指使吧,想杀我?或者说想从我那里偷得木樨香的解药?或者想要看看我有没有发现什么,疑惑什么?或者想从我这里得到太子下落的线索?黑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目的?” 听到她这么轻易地猜出了自己所有的心思,甚至连名字都叫了出来,黑鸪脸上顿时带了惊慌:“你!” 文锦绣摆摆手示意斩风和疾锋退下,二人齐齐退到了铁门之外,文锦绣走近地牢,声音像是淬了冰一般:“异术者黑鸪,我们该算账了。” 黑鸪原本听到她的话还只当是开玩笑,然而她那么轻易地说出了他异术者的身份,让他顿时愣在了那里,对上那双眸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冻进了深不见底的寒冰,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是异术者?” 文锦绣微微一笑,对上那双眼睛,黑鸪仿佛被彻底吸入其中,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是异术者?” 文锦绣淡淡看他一眼:“你的异术是改变容貌吧,如果不是我见到了真的江承华,怕是也不会怀疑你是假的,你背后的人还真是处心积虑,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人,那我便剖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谁。”她说完顿了顿,转而微笑着看着黑鸪:“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她有异术,不能杀一个普通人,当然她也不喜欢手上沾血,因此她一双手从来没有沾过鲜血,在知道黑鸪刺杀段祈煜的时候她就想亲手杀了他,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异术的秘密,自然不可能用自己为代价杀他,如今确定了他是异术者,那还有什么忌讳呢? 黑鸪也是心中一跳,他想起前几日文锦绣做的事,当着他的面亲手解剖了一只兔子,从头到尾不见一滴血,那兔子的眼睛就正对着他,他清晰地看到那双手拿着一把小刀在兔子皮毛下游走,最后掏出一颗鲜红的兔心逼着让他吃下去,白玉一般的手指染着鲜红的血,指尖是一颗跳动的红心。 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文锦绣当时的表情他永远都忘不了,刮着可爱的笑容,从始至终那双眸子里没有人的感情,硬生生逼着他吃掉了那颗兔心,他差点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有多恐怖! 文锦绣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手中慢慢多了一把匕首,黑鸪整个人都被她束缚在巨大的铁板上,她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微笑着看他惊恐的表情,刀尖很快抵住了他的喉咙,微微用力便刺了下去,声音温柔:“放心,我已经练过很多次了,不会让你看到一滴血。” 她说着动了动手腕,黑鸪耳边顿时传来了皮肉撕裂的声音,他突然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文锦绣一笑:“晚了。” “不,不晚,不晚,我说,我们是被神龙将军派过来的,他给了我们一幅画像,让我们杀了画像上的人,如果做不到就让我们血祭,我们都是被逼的,停手,快停手啊!” 黑鸪吓得浑身颤抖,之前文锦绣对他的惩罚只是身体疼痛,可是如果她真的挖出他的心,那跟让他们血祭有什么分别? 文锦绣看他一眼,手上的匕首缓缓移到了他下巴处:“说清楚。” 黑鸪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见她的手终于停住了,连忙开口:“我是神龙将军手下的人,但是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每次跟我们见面都蒙着面,从小到大我只见到过他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刚开始觉醒异术的时候,第二次给了我一些能提升异术的秘法,最后一次是去年九月,给了我一幅画像,让我想办法杀了画像上的人。” 只是没想到,人没杀了,还害的自己成为了阶下囚。 “如果做不到,我们会被挖出心脏,用三魂七魄血祭。”这才是他害怕的东西,三魂七魄血祭,意味着永远消失,连转世成人的机会都没有,异术者基本上对于神明之事都比较相信,毕竟他们的能力无法用普通的道理解释的通,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导,便成了天神恩赐,因而他们对这种事都十分畏惧。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眼眸冷了几分:“他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异术者。” “不,他是!”黑鸪见她的匕首已经划破了自己心口处的皮肤,忙尖叫出声:“他虽然没有异术,但他身上的气息很强,这也是我们必须杀了他的原因,否则就是异术者的灾难!他会杀光所有的异术者!” 文锦绣手指一顿,眼底划过杀意:“你在骗我。” 黑鸪手指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仿佛觉得心跳都停止了,他刚刚听说文锦绣是异术者,如果说出段祈煜会杀光所有的异术者,那么她一定会有所顾忌,只要她的心有一点点的裂缝,他活下来的可能就越大,到时候在趁机向神龙将军传信,很快他就会被救出去,可是文锦绣居然看出了他的意图! 他清晰听到了匕首插入皮肤的声音,心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我错了,我错了,最后一句是我编的,但他真的会是异术者的灾难,他会亲手杀了最强大的异术者!” 神龙将军根本不会跟他说起这样的话,这句话是他偷听到的,而正因如此,他才会确信这句话是真的,他只是最普通的异术者,如果不是有人训练他的武功,他只是一个会变化容貌的普通人,段祈煜连最强大的异术者都会杀,那他们岂不是根本没有活路?所以在神龙将军要求一定要杀了他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动手了。 文锦绣脚步不由自主顿了顿,周身气压瞬间冷了许多,她冷厉地看着黑鸪:“你还敢骗我?” “我没有,这次的话绝对是真的,这是神龙将军在宫家人口中听到的,宫家人预测的未来从没有错。”黑鸪一连串说完,见那匕首慢慢离开了自己的皮肤,这才松了口气。 文锦绣自然知道宫家,前些日子还在医老口中听说过,宫家人擅长占卜,预测,凡是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事都会成真,虽然宫家血脉越来越稀薄,他们的能力也不如最初的宫家家主,但这预测未来的能力却没有消失,只是减弱了许多。 “最强大的异能者,是谁?”她目光落到黑鸪身上,发现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神龙将军,而这个神龙将军到底是谁,又与宫家有何关联,是什么身份,他统统一无所知,看他恐惧摇头的表情,文锦绣便知道他能说的都说了,再问其他,他也不知道了。 至于段祈煜究竟会不会杀了那个最强大的异术者,文锦绣不敢保证,但是异术者也并非全是好人,或许他的责任是杀了那个为恶人间的人也说不定。 “咔哒——” 就在此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随后地牢上面的石板忽然开始碎裂,她眼眸顿时冷了下来:“斩风!” 斩风会意,如一道风一般闪过来一把将她拉出地牢,而那地牢仿佛一瞬间遭受了什么剧烈的挤压一般,四周的墙壁都开始摇晃起来,烛火纷纷从墙上掉了下来,斩风带着她迅速朝门口处跑去,疾锋则快速打开机关,墙壁剧烈震动着,四周的烛火夜明珠都碎了一地,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地牢内便发出轰地一声,几人没有向后看,两人护着文锦绣一路朝出口跑去,已经感觉到背后的热浪一阵阵袭来,文锦绣心中一沉,江承远已经离开了高台! 竹华斋的房屋也开始摇晃起来,地面剧烈晃动着,江承远稳稳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些摇摇晃晃不明所以的下人,唇角带着浅淡的笑,竹华斋的影卫将他团团围起,而他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高台上的铁链都缠在了一块儿,他虽然不能将它们弄断,但要从中逃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地面的震动终于恢复平静,他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段祈煜建造的地牢果然不一般,即便炸毁了也不会像在坪洲一般毁了整个院子,他倒是会为她着想,只不过那柔弱的小身板能不能从中逃出来,这可就不一定了。 他向天边看了一眼,两只飞鸟在天空盘旋片刻,忽然被两支箭射了下来,他这才勾唇一笑,看了那影卫一眼,手中折扇哗地扇出一阵劲风,力道丝毫不输于曾经的段祈煜,影卫哪里是他的对手?能保持住身形不倒已经不错了,等到风停,被包围的紫衣公子早已消失在原地。 第十章 赵氏遭殃 “奴才有罪!请主子惩罚!” 侍卫们打开房门,看着空旷的房间,纷纷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跪倒在地,文锦绣站在门口看着门内的情景,周身散发着一阵阵冷意。 布置精美的房间内,婢女软趴趴地倒在地上,门口处还倒着两个影卫,宽大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女子,床帐若隐若现,窗户大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一阵清风吹来,将窗帘吹地抖动了几下,侍卫跪了一地,不敢看女子的表情。 文锦绣眼眸眯了眯,吩咐人去把婢女们都叫醒,斩风蹙眉看着这一切,眼中划过一抹懊恼,由于江承远到来,所有影卫的关注点都放到了他身上,却没想到这是江承远用的一招声东击西,他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而他的人却和江承华里应外合,将人救走了。 “主子,属下去将他抓回来!”疾锋是知道当日在晚香楼的事的,当日假冒江承远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家二公子江承华,他一路把他带回来,什么都还没做人就这么没了,说不懊恼是不可能的,作为段祈煜的影卫,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 文锦绣摇了摇头:“不必了。” 疾锋咬了咬牙,有些不甘,斩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再说,他到口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身为影卫只需要服从,哪怕主子的决定是错的,他也不能说什么。 斩风懊恼之后便很快冷静下来,他看了文锦绣一眼,却见她沉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仿佛丝毫不担心江承华逃脱一般,不由沉思起来,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心头顿时划过惊疑,这房间不是竹华斋的地牢,也不是什么人的院子,而是紧邻着文府一座庭院的主屋,竹华斋下面有一条地道,直接通向隔壁的庭院,这件事连他之前都不知道,江承华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从他被带到文府开始便一直被捂着双眼,他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哪的,况且他们走的是地道,他也不可能留下印记什么的给江承远指路,那么江承远是怎么知道他的下落的?还能不惊动任何人将他带走? 文锦绣并不在乎斩风在想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隔壁的庭院被谁买下,里面住着什么人,虽然那些痕迹被抹去了,可如果要查一样能查出端倪,何况江承远也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不会放心江承华离开自己的视线,又不会把他藏在将军府,所以必然会查探周围的情况,以他的能力,找出江承华的下落是必然,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何况她原本就没打算阻止他救出江承华,又何须揪着不放? “主子,地牢被毁了,那黑鸪……”斩风有些可惜,毕竟他是那些刺客的头目,抓到他兴许可以逼问出幕后黑手,说不定能找到段祈煜的下落,可人就这么死在了地牢,他们的线索顿时又断了。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不必担心。” 斩风并不知道她问出了什么,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们,毕竟神龙将军究竟是谁,什么身份他们都不知道,轻举妄动只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再说,黑鸪见到的听到的也不一定都是事实,如果有人故意做戏给他看呢?神龙将军如果真有那么神,又怎么会被他轻易听到那么重要的话? 她眼中闪过几缕暗芒,地牢被毁在她意料之中,黑鸪既然能冒充江承华,江承远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或许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代替江承华做一些不方便的事,现在被自己察觉,还被自己废去了筋脉,就是一颗废子了,他怎么会留着他呢?他可是知道不少江家的龌龊事,江承远是不会容许他活着的。 她也不希望他活着,所以特地告诉了江承远高台的秘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也是伤害段祈煜的元凶之一,虽然知道没有他的插手,段祈煜依然很难逃脱得过,但那又如何,谁让他犯到自己手里?现在段祈煜生死不明,黑鸪死有余辜,她一点都不会可怜他。示意众人把受伤的影卫带下去治伤,她这才把目光落到床上的女子身上。 她朝床铺走了过去,斩风眸光微凛看着她的动作,手下意识扣上了腰间的剑,以防有什么万一,文锦绣轻轻掀开纱帘,看到的就是一张清秀的女子的面容,那张脸她十分熟悉,正是多日不见的碧雨,而她肩膀处还放着一张纸条,她把纸条拿起,“等价交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便映入眼帘,她不由勾了勾唇角,江承远还算是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死在地牢,救走了江承华,却也把碧雨送了回来,这么算起来,这笔买卖倒也不亏。 碧雨此时睡的十分安详,她微微蹙眉,这间屋子刚刚被人下了极重的迷香,碧雨吸了这么多,恐怕要睡个一天一夜了。 察觉到碧雨的脉搏并无异常,她轻轻叹口气,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中,永远无法忘记前世死的时候,碧雨碧晴护着她的模样,本想今生好好保护她们,却还是害的她们受苦,她扯了扯唇角,跟着她这样的主子,也是她们倒了霉。 “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救我出来!” 紫衣男子刚刚落到万红楼后院,就见一个一身淡蓝色锦衣的男子迎了出来,他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听说你中了温香软玉,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济了。” 蓝色锦衣男子闻言不自然地咳嗽几声,面色露出几分尴尬,看了看两边的婢女,明明没人看他,他却有些气急败坏,恼道:“那能怪我吗,如果不是你不许我伤了她,我哪里会乖乖坐在那里等着她下药?” 这蓝色锦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晚香楼中的“江承远”,此时他的容貌与地牢中黑鸪的样貌完全一致,正是江家二公子,江承华。 江承远淡淡瞥了他一眼,江承华自小跟他一起长大,脾气秉性却大不相同,他沉静,江承华则活泼多一些,但他们脾气不同,却又十分了解彼此,因此伪装彼此倒也十分成功,有时候连永明侯都无法分辨,可文锦绣却很快分辨出了他们的不同,每每想起,他心中对她的赞赏便多一分。 江承华左右看了看,朝着江承远靠近几步:“不过那丫头确实不错的,虽然是文家人,不过如果你看上了的话,想必大伯也是不敢反对的。”江家敢反对江承远的人还没出生呢! 当然他后面这一句没说出来。 江承远挑眉看了他一眼,手中折扇转了个方向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如果有这种想法,还是早点歇了为好,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且……” 他说到一半忽而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看不清的意味,唇角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压抑的事情,眼中竟闪过几分阴沉,江承华被他的眼神一惊:“大哥……” 江承远很快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温香软玉抱满怀,感觉如何?” 听他又提起此事,江承华脸色顿时涨红了,涨紫了,文锦绣下的温香软玉跟其他的药不一样,跟那些劣质春药更不一样,他运起内力都无法抵抗,浑身无力,可恶的女人派了四个婢女和一群侍卫看守他,他被蒙着眼睛,又没有力气,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婢女欺负了个遍,要不是江承远及时送了解药给他,他非*不可! “那是她亲自配制的,越是用内力抵抗,药性就越加强烈,你好歹也是学武多年的人,连这个都发现不了?”江承远毫不客气地鄙视了江承华一眼,二人边说话边朝屋子里走去,他身上的紫衣走动间微微晃动,宛如流光,斜眉入鬓,眼尾微微上挑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 江承华摸了摸刚刚被敲疼的脑袋,不服道:“我当然发现了,可是……” “可是还是不甘心,要用武力抵抗?”婢女打开门让二人进去,江承远坐到椅子上,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示意婢女出去守好门:“我要的东西呢?” 江承华原本还想反驳他质疑他武功的事,听他忽然问起这件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这才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江承远,低声道:“那个墨珠,我没能拿回来……” 江承远眉峰顿时立起:“什么?” “别动怒!”江承华赶忙摆手止住:“那人说要你亲自前去凭本事拿回来,不然我也没办法,你知道,我虽然会异术,但只是无药自愈而已,他异术那么强大,要是真的想杀我,我逃都逃不掉。” 江承远拧起的眉头慢慢送了几分,眼中阴沉一点点消散,化作一道看不清的光芒,江承华耸耸肩膀,忽然想起什么,僵硬地看向江承远:“大哥,你的武功少有敌手,那墨珠是怎么从你手里丢了的……啊!我错了,别打别打!我错了——” 门外的暗卫听到里面的声音嘴角都抽搐了一下,默契地向后退了几步,生怕一会儿江承华出来会拿他们出气。 房门很快打开了,江承华踉跄着从里面摔了出来,堪堪稳住身形,也不顾周围暗卫怎么看他就朝着门内嚷嚷:“喂,我好歹帮你跑了那么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恼羞成怒也不该拿我撒气吧!” “闭嘴!”江承远额角不由自主抽搐两下,想起墨珠被骗的事,心头就是一阵压制不住的怒火,该死的容时,没了墨珠,他无法修炼异术不说,连带着记忆也没办法补全,换句话说,墨珠就是他记忆和功力的来源,他刚刚恢复一点记忆时,由于不清楚墨珠与修炼有关,又没有关于它的深刻记忆,轻易地就被他骗走了,如今想要从他手里拿回来,简直难如登天! 容家那一群老不死可是盼着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他怎么可能真的去找容时拿回墨珠? 江承远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以前很少有烦躁的时候,从记忆一点点恢复开始,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受控制,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那些记忆究竟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无从得知,只能确定是与文锦绣有关,只要确定这一点,他就想要想起那些记忆,不是今生,也不是前世,是一段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 书桌前的画缸里放着一幅画,他慢慢拿出来展开,正是那日他们晒太阳的画,这幅画本该随着琉璃阁一起烧毁,幸好他抢救的及时,只是烧了一个角,他忽然想起在坪洲远远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生出一种想要把她藏起来的冲动,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将她藏到了满月楼,可是后面发生的事却有些超出他的预料,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满月楼被毁或者坪洲那些兵力被夺,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不过是他用来玩的东西罢了,就连江家,他不想要一样可以毁去,但现在,他却想要江家好好存在着,因为她的目的是江家,他很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真是头疼。”江承远叹了口气,将画卷起来放进画缸,墨珠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否则被那群老不死参透了墨珠的封印,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他扬声喊道,一道黑影迅速落在窗前:“传信给侯爷,尽快退敌。” 将军府,赵敏兰正满意地看着眼前四个美人,赵妈妈跟在她身后,一双精瘦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眼前的婢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光样貌好,更重要的是有一颗争权夺利的心,只要有这颗心在,想要往上爬简直轻而易举。 “夫人,大少爷到了。” 门外丫头禀报一声,赵敏兰看了赵妈妈一眼,赵妈妈立刻出去迎接,那四个婢女一听文沐宸到了,面上都带了激动的光,采芝站在最左侧,只觉得双颊都烫了起来,几人低着头不敢言语,生怕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来,低着头只见到一角淡青色的衣袍从门口走了过来。 文沐宸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头划过冷笑,面上却依然恭敬:“侧夫人。” 赵敏兰下意识捏紧了衣袖,压下喉头一口气,示意文沐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笑道:“其实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你如今年纪大了,也定亲了,却还没个合适的丫头照顾着,着实有些不太象话。” 文沐宸微微挑眉,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似是没有听懂赵敏兰的意思,赵敏兰冷笑一声,道:“其实这事原本是不该我管的,只不过如今府中没有嫡夫人,老夫人有心想管管却也是有心无力,我便帮她张罗张罗,这不,这四个都是老夫人见过的,模样生的不错,家世也清白,正好给你使唤。” 她话音一落,那四个婢女纷纷上前行礼,文沐宸看了一眼,对赵敏兰的心思摸了个七八分,这四个婢女是她一手调教,不管他收到院子里是做丫头还是做通房,都是在他院子里插了一根铁钉,况且这些人之中难保不会有坏心思的,放她们进寒柏院,这不是拿把柄给人送吗? “怎么,有哪个不满意吗?”赵敏兰似是极其关切一般。 赵妈妈眼珠转了转,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呦,夫人,大少爷怎么会不满意,这些都是老夫人看过的,都是稳妥的人,哪里不好?” 老夫人都看过的丫头,他如果说不满意,那就是对祖母不敬,哪怕老夫人选了个丑八怪,他也不能拒绝,这就是孝道。 赵敏兰很满意赵妈妈接口的话,丝毫不给文沐宸开口的余地:“也是,既然满意,今儿就带回院子吧,由她们伺候你我也放心。” 文沐宸静静看着她自说自话,慢慢放下了茶杯:“夫人,我可能无法接受您的好意了。” 别说他不会有通房丫头,就是有也绝不会从赵敏兰手里选出来,否则岂不是把自己的弱势展现给别人?好歹他也是见过后宅手段的人,赵敏兰能这么快在后宅站稳脚跟,把文凛迷的七荤八素,若说没有旁的心思他根本不信,再说她现在怀了身孕,为自己孩子除去拦路石有什么不可能? 文沐宸常年在军中,虽然见过后宅手段,却并没有高明的心计,如果真的把人放进院子,他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敏兰没想到他会拒绝,一般男子看到这几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哪里还舍得拒绝?更别提她还搬出了老夫人,他竟然直接拒绝?她脸色沉了下来:“君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老夫人手里挑出来的人,你如果不收下,岂不是驳了老夫人的脸面?” 文沐宸面色微冷:“侧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君竹常年在军中,即使选了丫头也只是放着,又何必耽误这些姑娘呢?况且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却也不可能做出未娶妻便纳妾的事来,更何况母亲去世不足一年,这样做岂非不尊重嫡母?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咱们家的名声?侧夫人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犯不着为了这件小事惹人非议吧?” 他刻意咬重了嫡母二字。 赵敏兰身为侧室,身份是比那些姨娘高,但说白了,只要一日不是嫡夫人,她就还是奴婢,最多只能算是半个主子,她做主给文沐宸选通房丫头,说的难听点就是一个奴婢管了主子的事,可笑文凛竟然还同意了,连老夫人都没有想到这层。 文沐宸冷笑,文凛和老夫人或许想到了这点,但赵敏兰有了身孕,成为嫡夫人是迟早的事,由她张罗这件事也是必然的,再加上自己一向脾气好,所以他们就觉得可以随随便便将自己搓圆捏扁?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赵敏兰面色一白,文沐宸这番话,一是告诫她注意身份,不管嫡夫人生前做了什么,她都是文沐宸的嫡母,这些事如果她活着还能张罗,可她死了,她一个侧室有什么资格管嫡子的事情?二来,这话也是告诉她,她如果想坐上嫡夫人的位置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旦有什么坏名声传出去,文凛和老夫人能饶的过她? 侧室,侧室,一想到侧室的身份,赵敏兰就恨得牙根痒痒,她出身虽然不高,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妹妹,做个正妻绰绰有余,如果不是文锦绣撺掇害的她进门成了侧室,她现在哪里需要这般费力? 文沐宸说完之后朝她行了个半礼便转身走了出去,女人间的事最是头疼,而赵敏兰也一定会抓住今天的事来说他不尊不孝等,他眼底划过冷芒,随后微微叹了口气,处理后宅事务,他终究不如文锦绣做的游刃有余。 赵敏兰看着他的背影,猛然站起身来,只觉得心口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疼的她不由自主弓起身子,赵妈妈忙扶住她:“夫人!” “没事。”赵敏兰脸色有些发白,慢慢坐到椅子上,赵妈妈见状忙示意那些婢女出去,只留下了采芝,采芝见人都走了,忙快步端来一杯热水给她:“夫人喝口水吧。” 赵敏兰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压下心头的冷意,一看到采芝又想起刚刚文沐宸的话,不由恨铁不成钢地咬牙:“没用的东西,之前不是让你去过大少爷的院子吗,什么都做不了,要你何用!” “夫人恕罪!”采芝噗通跪倒在地,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会拒绝她们,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文沐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似乎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赵敏兰冷冷看着她,明明给他准备好了温柔乡,偏偏他不识好歹,还敢威胁她,文沐宸本身也只是一个庶子而已,占了个嫡子的名头还真的敢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真以为她是好对付的? 采芝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表情,只觉得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让她头皮发麻,就在她支持不住快要倒下的时候,赵敏兰的声音忽而变的轻柔:“起来吧。” 她吓了一跳,自从穗玲死后赵敏兰很少有温和的时候,乍然这么轻柔地跟她说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夫,夫人。” 赵敏兰拉过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抚摸两下:“采芝啊,你跟在我身边这段日子,我对你如何?” “夫人对奴婢极好。”采芝心头更加惶恐。 赵敏兰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有心成全你,可惜你做的太不让我满意了。” 采芝肩膀颤抖了一下:“夫人恕罪,奴婢……” 赵敏兰打住了她的话,唇角微微勾起:“只要想做,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赵妈妈。”她喊了一声,赵妈妈会意点头,走到一旁柜子里,从底层摸出一个小匣子来,她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打开匣子拿出两个淡黄色的纸包递到采芝手里,采芝一愣:“这……” “这是可以帮你达成所愿的药,”赵敏兰说着指了指一个纸包,低声道:“把这个放入大少爷的茶里,这一个,”她指了指另一个纸包:“你自己服下,不光可以让你达成所愿,还能助你……”她说到这里,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凑近采芝耳边说了一句话,采芝刚刚泛起红晕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 “夫人,这……”能行吗? 采芝用眼神询问,赵敏兰冷笑一声:“放心吧,这件事不会有人发现不妥的,再说了,如果有人发现又如何,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到时候你有了大少爷的子嗣,谁会想着你做了什么?” 采芝一听这话,心慢慢放了下来,文府里孩子不少,男丁却只有文沐宸一个,如果她有了子嗣,不管她做了什么,老夫人都会原谅她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博一把呢? 赵敏兰看着她慢慢坚定下来的眼神,微微笑了起来,赵妈妈也会心一笑,看着采芝朝寒柏院的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赵敏兰的心口又开始痛了起来,这一次比刚刚还要厉害,她额头上迅速积起了汗珠,不自觉地抓紧了赵妈妈的手,赵妈妈感觉到不对,忙转头看她:“夫人!” 她这一声惊呼出来,这才感觉到抓着她的那双手十指冰凉,赵敏兰似是极其痛苦一般看着她:“快,快请……”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激痛,赵妈妈吓得脸色都白了:“快请太医!快去!” 一个婢女猛然反应过来,赶忙朝外跑了出去,赵妈妈与其他两个婢女忙扶着赵敏兰躺到床上歇着,又踢了一个小丫头一脚:“还不快去请老爷过来!”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忙跑了出去,赵敏兰面色疼的刷白白,红唇被咬的毫无血色,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只是心口疼,现在却连肚子都开始疼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手在揪着自己的小腹,撕扯一般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不由痛呼一声:“疼——” 赵妈妈急的直跺脚,攥紧了她的手:“夫人,夫人您忍忍,马上太医就来了!” 赵敏兰耳边嗡嗡地想着,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耳边很乱,不知什么声音四面八方朝她耳中传来,一阵阵的吵得她头疼,她不由蹙眉,难耐地摇头:“吵死了!” 那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像是带着魔力一般直直穿透她的耳膜,她死死咬住后槽牙,想要听清耳边究竟是什么声音,却怎么都听不清,一片混乱中,她似乎听到了咯哒咯哒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韵律,又似乎带着敲击声,清脆而缓慢,却像是敲在她心口一般,让她痛苦不堪。 “救命……救我,救我!” 她眼前一片黑暗,嘴唇无意识呢喃着,浑身撕裂的痛楚更加强烈,像是有千万只手拉扯自己,她不由尖叫起来。 文锦绣刚回到竹华斋,便听影卫报告了赵敏兰的情况,她眉头皱了皱,立刻便带着碧晴向前厅走去,由于要给文沐宸选通房,她一直待在前厅,如今出了意外,原因还没有查清楚,希望不要波及到哥哥才是。 到了前厅,文凛正焦灼地等在外面,双手背在后面来回走,见到文锦绣过来冷哼一声,甩甩袖子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当作没有看到她,文锦绣也不在乎他的反应,朝一个婢女走近几步,低声询问着出了什么事,齐太医正在里面诊脉还没有出来,老夫人得了消息也提心吊胆,已经在来的路上,将军府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又乱了起来。 “啊!疼——救我,救救我,别念了,别念了!” 里面传来赵敏兰的叫声夹杂着哭声,文凛双手不由攥紧了,一双眸子狠戾地盯着地上跪倒的下人,众人都是一颤,尤其是亲眼看着赵敏兰表情变化的人,心头都十分惶恐,不明白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采芝离开时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好疼!好疼——呜呜……” 听着赵敏兰的叫声,文锦绣双眸霎时变冷,她跟随医老学医多年,赵敏兰这样很明显不是动了胎气,心顿时一沉,看向碧晴:“派人去取我的药箱来,要快!” 她说完起身便朝内室走去,文凛想要阻拦,突然想起她刚刚吩咐碧晴的话,顿时想起这个女儿是会医术的,忙让开路,却还不忘警告:“一定要保住你弟弟,否则我饶不了你!” 文锦绣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眼前的情景顿时让她怔住了。 只见赵敏兰身下已经渗出了鲜血,胳膊被两个妈妈死死钳制着,满脸泪水不住摇头,嘴里还一直尖叫着疼,目光触到她的小腹处,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不是动了胎气,倒像是有人暗中搞鬼,想到之前她看到这个孩子的样子,她心头也不由泛起冷意。 最开始发现赵敏兰怀孕的时候,这个孩子还很是健康,后来再看到时,却发现他弱了许多,当时只觉得是因为赵敏兰忧思过甚,所以才会提出送她安神香,那安神香是她亲手调配,用于孕妇安神最好,只是她拒绝了她便也没有强求,只是暗中交代厨房注意她的饮食,她虽然不喜欢赵敏兰,却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可现在再看到这个孩子,她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孩子不过两个月大,前几日还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个婴儿的模样,如今再看已经是一团血肉,别说保不保得住孩子,这样下去连大人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赵妈妈忙着为她擦着额头的汗,一个婢女不住地灌药下去,齐太医跪在一边脸色紧张,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来,搭着脉搏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赵妈妈率先发现了文锦绣,下意识挡在赵敏兰身前:“郡主,夫人现在可怀着身孕呢!” 齐太医一听这话也看到了文锦绣,他是知道文锦绣的医术水平的,当即松了一口气,忙朝她行礼:“郡主来的正好,臣,臣恐怕保不住侧夫人的孩子!”他说着低下头,面上带着不忍,前几日才确诊了赵敏兰的喜脉,不几日的功夫竟成了这副模样,她究竟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文凛不放心文锦绣在里面,生怕她会趁机对赵敏兰不利,连忙跟了进来,一进门就听到齐太医的话,面色刷地变的铁青。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齐太医的手腕:“齐太医,你是骗我的是吧,前几天不是说一切正常吗?怎么会突然这样?你一定没看清楚,孩子不会有事的!” 齐太医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些晕,文锦绣看到他那张充满煞气的脸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搭上赵敏兰的脉搏,赵妈妈想要阻止,却被她一个冷厉的眼神吓得瑟缩一下,顿时不敢说话了,只是双眼还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文锦绣仔细感知着赵敏兰的脉搏,微微闭上双眸,眉头却是慢慢拧了起来,她身体内有极重的红花,心跳也十分不正常,时快时慢,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竟然诊断不出来! 她凝神朝赵敏兰小腹看去,只见那团血肉已经搅和在一起,随着心跳不断翻涌,每一次动作都引起赵敏兰一阵的尖叫,她心头越发沉重,这样的病症她从来没见过,难道真的是因为红花导致的滑胎? “啊——好痛,救我,别念了……救我!” 随着赵敏兰的尖叫声,她清晰看到那团血肉翻涌的更加厉害,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恶心,她强行压了下去,快速松开她的手腕,语速极快道:“孩子保不住了,立刻准备滑胎药,否则拖下去大人也要死!” ------题外话------ 嗯……小赵同志嗝屁之后,太子殿下就快回来了哈哈哈! 第十一章 锦绣害的 “你说什么!” 文凛猛地松开了齐太医,一脸煞气地盯着文锦绣,赵妈妈如临大敌一般把赵敏兰护在身后,恶狠狠盯着文锦绣:“郡主,夫人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文凛捏紧了拳头,怒意在眼中升腾:“锦绣,我知道你不喜欢你母亲,可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你的亲弟弟,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你竟然要除掉他?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的女儿!” 文锦绣皱起眉头,文凛和赵妈妈他们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话,难道他们想要连赵敏兰一起搭进去吗?眼下的情景,如果不滑胎,拼尽她和齐太医一身医术也不过再保这个孩子七天,七天之后死的可就不只是这孩子了,很又可能连赵敏兰都要跟着丧命! 齐太医看了她一眼,文锦绣的医术在他之上,她说保不住那就是真的保不住了,其实在她进来之前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只不过碍于文凛的面子不敢说而已,如今看到文凛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由心中生出悲悯,劝道:“将军先别动怒,郡主说的是实话,尊夫人的孩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哪怕老夫拼尽全力也保不住三天,为尊夫人的身体考虑,滑胎是最明智的做法。” 毕竟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人没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何况即使保住这个孩子,最终也是一个死胎,又有什么用呢? “你闭嘴!”文凛猛然转身朝着齐太医大吼一声,吼完又发觉自己太过失态了,有些无措地站起来,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太医莫怪,我一时没控制住。” 齐太医脸色青了青,他行医数年从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但文凛向他赔了不是,加上他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也就咽下了这口气,语气有些僵硬:“将军言重了。” 碧晴已经把药箱带了过来,文锦绣快速从中取出几根银针朝赵敏兰穴位上扎去,很快让她镇定下来,赵妈妈忙着替她擦头上的汗,看向文锦绣哀求道:“郡主,奴婢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夫人的孩子,虽然您不喜欢夫人,但看在夫人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的份上,保住小少爷吧,他身上可是流着跟您一样的血啊!” 文锦绣脸色刷地沉了下来,这个赵妈妈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时候还能想办法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引,这样乱的情况,屋子里丫头婢女跪了一地,她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赵敏兰的孩子真的没有保住,旁人难免不会顺着她的话想,认为她是故意不帮她保住孩子,她成了蛇蝎心肠的女儿,赵敏兰则是无辜妇人? 她冷笑一声:“赵妈妈,刚刚齐太医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难道年纪大了耳朵越发不济了?连侧夫人的身子都照顾不好,害的她平白无故动了胎气,本郡主还没有责怪你谋杀本郡主弟弟呢!” 她这话一说完,赵妈妈脸色忽然变了变,文锦绣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到这里,本郡主倒是想起来,侧夫人的孩子一向康健,怎么会好好的保不住?”她朝文凛看了一眼:“父亲,我想齐太医也能看得出来,侧夫人体内有极重的红花,咱们都知道红花是什么东西,孕妇是断断碰不得的,依女儿看,必定是有人暗中加害,而赵妈妈身为侧夫人身边的亲近妈妈,连这个都不知道注意?”究竟是不注意还是故意? 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出来,毕竟赵妈妈是赵敏兰的亲近妈妈,哪怕有不对也不是她一个女儿可以教训的,文凛虽然乱着不会注意到这些,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但她这么说了,众人都会朝着那个方向想,尤其文凛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一听她说这话脑中顿时炸开一道响雷,眸光霎时阴冷起来。 赵妈妈暗骂一声,抬头触到文凛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老爷恕罪,奴婢断断不敢害侧夫人啊!奴婢对天发誓,若做了一丝一毫对不起侧夫人的事,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文凛目光阴鸷地看了她一眼,赵敏兰少了赵妈妈的搀扶顿时软软向后倒去,一个丫头连忙跑过去扶着她,这幅场景落到文凛眼里,就是赵妈妈急于为自己辩解,连生死边缘的侧夫人都不顾了,自然对文锦绣刚刚的话又信了几分。 文锦绣不管文凛和赵妈妈如何,快步走到赵敏兰身前,在她人中上扎了一根银针,又从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混水给赵敏兰服下,碧晴在她身边快速帮她递着毛巾手帕,有条不紊地吩咐守着的婢女打水换药,文凛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婢女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文锦绣蹙眉看他一眼:“父亲,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您出去等候吧。” 文凛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由丫头搀扶着走了出去,齐太医看着床前快速扎针的女子,刚刚混乱的心也很快定了下来,忙写了滑胎的方子递给婢女让她去煎药,同时时刻注意着赵敏兰的情况,以防不测。 文锦绣手指搭在赵敏兰手腕上,感觉到脉搏跳动越来越快,她顾不得许多,拿起一把匕首划破了赵敏兰的手腕,鲜血顿时从她手腕中流出,她突然想到什么,吩咐碧晴拿了一个茶杯,将那流出的鲜血全接到了茶杯里,又在伤口上撒了止血散,碧晴忙替赵敏兰换了一块额头上的帕子。 赵敏兰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一般,额头上不住地冒出冷汗,额前的碎发已经全部湿透,黏黏地站在光洁的额头上,鼻尖也渗出了晶莹的汗珠,赵妈妈在文凛出去的时候便被带走了,一个婢女不住替她擦着,时不时还能听到她痛苦的呼声,让人心惊胆战。 “药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婢女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进来,文锦绣从她手里接过药闻了闻,知道都是好药材且没有人动过手脚,这才放心地交给那个婢女,让她亲手喂赵敏兰喝下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文锦绣心情有些沉重,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伤害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啊——” 内室传来极为痛苦的一声低吼,文凛的心颤了颤,他愣愣坐在椅子上,耳边只剩下赵敏兰的惨叫,周围的婢女进进出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那血泛着不正常的黑色,看起来有些恶心,他突然呼吸困难起来,他以前不是没有过流产的孩子,但却从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化成血水,从自己眼前经过,看着这一盆盆的鲜血,他忽然开始手脚颤抖起来。 他想起来,他的孩子身上都流着他的骨血,那些血水中,有他的一半…… 老夫人过来就看到他呆呆坐在椅子上的样子,看着一个个婢女端着血水从自己身边走过,老夫人只觉得有些晕眩起来,佟妈妈连忙扶住她:“老夫人!” 老夫人摆了摆手,腿脚都有些发软,佟妈妈和铃兰忙扶着她坐到座位上,又拿了毯子给她盖住双腿,佟妈妈心中有些不忍,眼眶微微一红:“老夫人别太难过了,以后还会再有的。” 流了那么多血,孩子自然是保不住的了。 老夫人闭了闭眼,两行清泪缓缓落下:“造孽哟!” 文凛听到老夫人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道:“老夫人怎么来了,这事晦气,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有什么的,我活了一辈子什么没见过,”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实话,死在她手里的孩子不是没有,她自然不在乎这些,看了一眼文凛,见他脸色难看的样子,不由担忧道:“孩子没了就没了,你可要注意身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文凛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后只见文锦绣带着碧晴走了出来,她身上染了浓重的血腥之气,满脸的汗水,赵敏兰不仅仅是滑胎那么简单,她还有心绞痛的毛病,刚刚滑了胎最是容易出意外的时候,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直到她没有生命危险才走了出来,一出来腿便软了下来,碧晴连忙扶住了她。 “父亲,老夫人。”她借着碧晴的手站起来,向老夫人和文凛行礼,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刚准备问问她赵敏兰的情况,却听文凛道:“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等你母亲醒了再来给她看身子。” 这下不光文锦绣,就连老夫人也是一愣,文凛很少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而且还会考虑文锦绣是否累了?依照他往日的性子,此时定然是一通责骂,斥责她没能保住赵敏兰的孩子,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随后柔和一笑:“是,女儿去换件衣裳,很快就回来。” 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她怎么可能去休息?赵敏兰的孩子没的太不正常了,她体内的红花究竟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还有,即使有那些红花在,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了,少说也要再等半个月,怎么今日一见到哥哥,就出了意外呢? “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声音响起,文锦绣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一路走一路想,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竹华斋,苏青筝正站在门口看她,一脸的震惊。 文锦绣有些诧异:“郡主怎么来了?我竟不知道。”她说着朝碧晴看了一眼,碧晴忙下去给二人倒茶,秋妈妈已经在屋子里准备好了茶点,影卫也是认识苏青筝的,因此她倒也没有被拦在外面,只是听说她快到了,所以特地出去等她而已。 苏青筝横了她一眼,推着她去梳洗换衣裳,等碧晴服侍她梳洗完毕,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她才拉着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各式各样的茶点,长长叹了口气:“要早知道你们府里发生这么晦气的事,我就不来了。” 她接到影卫的传信,想了想还是要往将军府走一趟,毕竟她是老夫人未过门的孙媳妇,来拜见老人也说得过去,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刚派人去传文沐宸,就听到了赵敏兰出事的消息,她自然不能跟过去看,所以便到文锦绣的院子里等候。 碧晴正在替文锦绣挽发,她看了苏青筝一眼,见她神色郁郁地看着自己,不由轻轻笑了笑:“既然来了,就陪我坐坐,府里待着不自在,一会儿让哥哥陪你出去就是。” 苏青筝被戳中了心事,脸颊红了红,随后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你们府上的侧夫人……怎么会那样的?”她没见到当时的情况,但见文锦绣回来的模样也知道,赵敏兰的情形不会好。 文锦绣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孩子没有保住。” 苏青筝有些担忧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眼底划过一抹慌乱:“我听说是因为你哥哥驳了她的面子,她一时激动才动了胎气是吗?” 文锦绣还没说话,就见她慌乱地拉住了自己的手:“那他会不会有事?文将军会不会责罚他?”她担心的不仅仅是文凛会不会责罚文沐宸,还有赵敏兰,她失了孩子,如果是文沐宸导致她动了胎气,她能咽下这口气吗?赵敏兰迟早是要成为将军府的主母的,她如果对付文沐宸岂不是很容易? 文锦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哥哥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做事有分寸,侧夫人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赵敏兰的孩子,目前只能看出是那些红花的原因,文沐宸可是没有机会触碰到她的饮食的,自然不可能在她食物里下红花,文凛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苏青筝这才微微松口气,文锦绣又宽慰了她几句,她轻轻叹口气:“其实你们府上侧夫人做的事,我也明白,你哥哥……”她话未说完,文锦绣便知道了她的意思,示意丫头们下去,苏青筝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的事在所难免,对他也是应该的,可是我还是不愿意。” 她说着似乎又怕文锦绣误会,忙道:“我不是不愿意他有通房丫头,只是这些人绝不能是你们那位侧夫人挑出来的,她和之前的嫡夫人没多大差别,万一人是从她手里挑出来的,我怕她会对你哥哥不利。” 文锦绣愣了愣,面上带着微微的诧异,她刚听苏青筝说不愿意时,还以为她是出于一个女子的角度不愿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听了她的话,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青筝拉过她的手,低声道:“这事,母亲也跟我说过的,别看我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但他身边也有丫头伺候的,母亲一早就提醒过我,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其实今天过来,我也带了两个婢女来。” 文锦绣眼眸一顿,想起刚刚进门时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女,心中顿时划过明悟,这两个丫头未必是苏青筝愿意送过来的,只是她们是大长公主亲自挑的人,自然要比赵敏兰挑的人合适稳妥,赵敏兰要给文沐宸选通房丫头,即使身份不合适,但道理却没有错,她们都是不能阻止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觉得文沐宸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她静静看了苏青筝一眼,眼底划过几许看不清的光芒:“其实你也不必非要这么做,哥哥的为人我清楚,他是不会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的。” 苏青筝摇摇头,抬头认真地看着文锦绣:“锦绣,你不明白,如果我不这么做,旁人说我仗势欺人我不怕,但如果让人说你哥哥畏惧强权,连个通房都不敢有,我是绝不愿意的。” 文锦绣心头划过一阵阵的暖流,苏青筝一直是一个执着的姑娘,她喜欢自己的哥哥是真的喜欢,不希望看到他受一点委屈,哪怕自己吞了苦果也甘愿,她微微笑了笑,拉过她的手:“你能这么想,我很替哥哥高兴,不过哥哥的想法你也不知道不是?他为了你,也是甘愿受委屈的,不信就把他叫出来问问。” 何况只是名声上难听一点罢了。 苏青筝脸色一红:“哎呀,这种话怎么好意思问,你……我,我不跟你说了!” 文锦绣好笑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害羞也不再打趣她,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听人禀报文沐宸已经在院外,便忙将人送了出来,看到文沐宸气质清贵的样子,苏青筝微微低了低头,轻轻捏了捏文锦绣的手心,示意她不要将她的话告诉文沐宸,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话,说给男子听多有不好,文锦绣也明白,笑了笑道:“嫂子放心,我肯定为你保密。” 苏青筝听到这句“嫂子”,双脸顿时腾地燃起火来,暗中拧了她胳膊一下:“什么嫂子,乱说!” 文沐宸站在门口,只看到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相携而来,不知文锦绣说了什么,苏青筝满脸通红,见二人已经到了跟前,他轻轻一笑:“说了什么那么开心?” 苏青筝额角抽了抽,他从哪里看出是开心的样子了?明明是窘迫…… 见苏青筝不回答,只是脸色更红了,文锦绣一脸无辜的样子,文沐宸无奈笑笑,也不再追问,伸手替苏青筝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苏青筝愣愣抬头看他,有些缓不过神来。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哥哥不擅长表达感情,所以跟苏青筝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做亲密的动作,这般行为怕是第一次吧?不像某个无赖,抓住机会就占她便宜……她眼眸渐渐沉寂下来,派出去的影卫查了这么多日,却一点没有查到他的行踪,也没人知道究竟是死是活,那个无赖,到底在哪呢? 文沐宸眼角撇到文锦绣的神色,见她面上微微带笑,眼中却划过一丝孤寂,心头也有些酸涩起来,苏青筝见状忙拉住文锦绣的胳膊:“前几日母亲与我说起你来着,等过两日你闲了,我就派人来接你去定国公府,你都没有好好逛过国公府呢!” 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文锦绣很快收敛了眸中的神情,轻轻笑了笑:“那自然是好啊。” 她说着朝文沐宸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笑道:“快走吧,时候不早了,早些把郡主送回去。” “啊,你这么巴不得我走啊!”苏青筝哀怨地看她一眼:“没良心的。”文锦绣只是笑,苏青筝来了将军府,自然要文沐宸把她送回去,眼下已经是下午了,再不回去大长公主该怪罪了,苏青筝也知道这个,不再多言,跟着文沐宸走出了将军府。 走在路上,苏青筝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许多事堆在一起,一边是赵敏兰滑胎,一边又是文沐宸的通房丫头,还有段祈煜的下落,文锦绣的情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却觉得过了两年一样。 “你说,表哥如今在哪呢?”她低低开口问道,这么多日子没有消息,她也觉得段祈煜没有死,只是不知现在何处而已。 他不在,京中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五皇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深居简出,大皇子留驻坪洲,朝中现在四皇子一家独大,皇帝既没有宣布段祈煜的死讯,也没有派人彻查当日的事情,京中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认为太子已死,主张立四皇子为储君,另一派则坚持寻找太子,而皇帝自始自终都没有明确的态度,连一向喜爱四皇子的皇后都开始闭门不出了,眼下的情形他们倒有些看不懂了。 文沐宸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段祈煜如今在哪,支持太子的人四处派人打探,而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他们也没有办法。 只不过江家最近却安分许多,看起来颇有些收敛锋芒的样子,跟南离的联系也少了,难道他们决定回归大月,忠于皇帝了? 二人一路走着已经出了将军府,云松早已备好了马车等候,二人上了马车朝定国公府驶去,文沐宸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等到了定国公府,需得拜访大长公主与定国公,朝中形势看似平静下来,难保没有暗潮涌动,他们得早作打算。 竹华斋,文锦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日被江承远毁了的高台,影卫的动作很快,已经重新修复完整,她缓缓走了上去,斩风就在她身后跟着,她忽而一笑:“斩风,你可知道我这么布置院子的用意?” 从她醒来之后便将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全部清除了出去,屋子里的珍奇玉器也都砸碎丢掉,但却不是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摆了兵器架,屋子里也放了许多武学书籍,还有一些基础的工具,他有些明白了她的想法:“主子是想学武?” 文锦绣点点头:“在坪洲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之前引以为傲的医术,后宅之中的阴谋诡计,在真正的敌人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她说着抚了抚高台周围的铁链:“那些玉器,草木,平白占着地方,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真正有用的东西是实力,所以我想学武。” 斩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云华郡主刚进来的时候还问过他为何这院子变成了这样,他心中隐隐有猜测,却也不敢确定,毕竟文锦绣只是一个弱女子,学武辛苦非常,她能忍受吗?况且女子学武极为少有,她有影卫保护不就行了?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人不能总是依靠别人,否则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斩风心头一顿,低了地头:“主子若是想学,属下愿倾囊相授。” 赵敏兰这一昏睡,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等她醒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小腹处疼的厉害,她慌忙伸手摸了摸小腹,两个月的身孕还没有显怀,却已经有些感觉了,可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的孩子了,想到昏迷的时候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她眼眸顿时睁大。 “小姐,侧夫人醒了。”碧雨休养了几天,精神已经完全好了,能再服侍文锦绣,她开心的不得了,一醒来便抢了碧晴和秋妈妈的活计,弄的二人哭笑不得。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走吧,去瞧瞧。” 碧雨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到了迎芳院,文锦绣眉头慢慢拧了起来,按照常理来说,赵敏兰醒来发现孩子没有了,还是被滑掉的,怎么都不可能这么安静才对,可是整座院子十分平静,就像她还没有醒来一般。 碧雨也十分奇怪,皱眉打量了院子里的婢女一眼,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战战兢兢跪着等候吩咐,她都要怀疑赵敏兰是不是真的醒了:“小姐,侧夫人这样,不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她忙住了口,用眼神示意不说了,文锦绣收回目光,带着她朝屋子里走去,文凛已经到了,正在内室陪着赵敏兰,她一进来便被他叫到了内室,见她进来,文凛眼中闪过一抹柔和:“来了,快给你母亲看看,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文锦绣惊讶地看了文凛一眼,她没看错吧?恨不得吃了她的文凛也会露出这样柔和的神色?难道他转了性子,终于想起来她也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跟他一样的血了? 触到她的目光,文凛脸上有一丝的不自然,他是不喜欢这个女儿,但赵敏兰滑胎那一日,他看到那些血水,忽然觉得生命那么脆弱,仅仅几天的功夫就没了,他突然明白,每一个孩子能平安降生在将军府都是一种福气,是他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是拼着命来到这个世界的,只为叫他一声父亲,他哪怕不喜欢,怎么可以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赵敏兰也注意到了文凛的神色,被子下的手顿时捏紧了,她可不信文锦绣说的话,什么不滑胎连大人也保不住,她根本就是想要谋害自己的孩子,她怕自己的孩子生出来会得到文凛的宠爱,会威胁到文沐宸的地位,他们兄妹俩先是气的自己动了胎气,继而趁机害死自己的孩子,简直心如蛇蝎! 文锦绣走近赵敏兰,示意她伸手让自己把脉,赵敏兰双眸死死盯着她,就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随手抓过枕边的东西朝她砸去:“你滚!谁要你假好心!” 这一声喊出来,她双眸中迅速涌出泪来,文凛叹了口气:“兰儿……” “我的孩子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好好的没了,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吗,为什么要让他们害死我的孩子!”赵敏兰一把挥开文凛的手,刚刚醒来知道孩子没有了,她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此时一看到文锦绣,心中的恨意翻涌而上,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文凛身为孩子的父亲,居然任由文锦绣动手了,她痛哭失声:“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们母子的吗,你不是说过要不让我们的孩子受委屈的吗?为什么还要这个贱人害死我们的孩子!” 文凛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赵敏兰毕竟刚刚失了孩子,而且也确确实实是文锦绣要让她滑胎的,他也默认了,虽然是为了救她的命,但现在跟她说这些根本说不进去,他耐着性子看她一眼:“孩子还会再有的,现在先让锦绣看看,看你的身体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 赵敏兰瞪大双目看着他,她的孩子没了,是被文锦绣害死的,而他,不说惩罚那个心如蛇蝎的贱人,竟然告诉她,孩子还会有的?她死死攥紧了双手:“为什么不杀了她,是她害死我的孩子的,你为什么不帮我做主!” 文凛脸色沉了下来:“这件事跟锦绣没关系,你体内有极重的红花,如果不滑胎,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话他在赵敏兰刚醒的时候就跟她解释了,可是她却一点听不进去,一言不发躺在那里,他体谅她失了孩子心情不好,但总要有个限度吧,毕竟是文锦绣救了她的命! 赵敏兰听出他声音里的冷意,心头一阵阵发寒,文锦绣看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侧夫人,不管你信不信,你身体内有极重的红花,这件事齐太医也能作证,当日的情况十分凶险,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她也很遗憾没能保住那个孩子,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否则被人利用这个误会,对她会十分不利。 赵敏兰这才注意到她话里的重点:“红花?” 文凛点了点头,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将齐太医请了过来,文锦绣看了齐太医一眼,微微点头致意:“劳烦齐太医跑一趟,侧夫人有些情绪不稳,请齐太医看看,她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齐太医一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赵敏兰失了孩子,此时定然是在怪罪文锦绣,所以断然不会让文锦绣近身的,他心中感叹一声,道:“是。” 他朝赵敏兰走了过去,伸指探在她手腕上,片刻之后收回手,恭敬地看着文凛:“将军,尊夫人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气血不足,身体虚弱,应该静养才是,我开个补气养身的方子,养上一个月就好了。” 文凛点点头,刚准备示意他下去开方子,就听赵敏兰道:“站住!” 齐太医转身的动作一顿,文凛也有些恼意,前几天他就甩了齐太医脸色,齐太医没跟他计较,如今他的侧室也敢对齐太医甩脸色?这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岂不是说他们不知礼数?刚准备呵斥她,就见赵敏兰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她身后的婢女连忙扶着她,她盯着齐太医,喉头哽了一口气:“当日我的孩子为何保不住?” 齐太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尴尬站在一边的文锦绣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文凛,心中也没那么大的火气了:“我想郡主已经告诉侧夫人了,你体内有极重的红花,即使费尽心思保住孩子,最多也保不过半个月而已,而且如果这样做,很有可能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 赵敏兰忽然厉声道:“你撒谎!你是跟文锦绣一伙的是不是,是不是她买通了你,你们合力害死了我的孩子!” “住口!”文凛皱起眉头瞪她一眼,文锦绣忙示意碧雨上前塞给齐太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齐太医见谅,侧夫人刚刚没了孩子,心里难过,您不要放在心上。” 齐太医脸色青黑,赵敏兰的话就是在说他一个医者做了害人的事,行医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她这般说出口对自己而言乃是天大的侮辱,他立刻就想甩袖离去,然而触到文锦绣的胳膊,他脸色又难看几分:“郡主的胳膊受伤了,还是包扎一下吧。” 他话音一落,文凛也朝文锦绣胳膊上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臂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块,原来赵敏兰刚刚砸向她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把剪刀,正好砸在她手臂上。 第十二章 卑鄙手段 这一幕落在赵敏兰眼中,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是啊,齐太医明明是来给她看病的,却反而关心起文锦绣,若说这两个人没有商量好害死她的孩子,她说什么都不信! 文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眉头紧皱:“别闹了!” 赵敏兰顿时愣住了,文凛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她没有想到,孩子没了,他居然帮着凶手?她却不想想,她一直在说文锦绣的坏话,又落了齐太医的面子,连文凛的话也不当回事,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何况他要做的事只是给她看看身体而已,赵敏兰却一点不领情,文凛又怎么还会耐心细致地哄她? 赵敏兰挣扎着就要脱离他的钳制,奈何文凛手上力气极大,她怎么都挣扎不开,两只手胡乱挥舞着破口大骂道:“你……文凛,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和他们一样心狠手辣,是不是看不惯我们母子,巴不得我们死,那两个小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连亲生骨肉都可以抛下,你活该子嗣凋亡,活该后继无人!文锦绣,你们兄妹害我孩儿,不得好死!” “啪!” 她话刚说完,就重重挨了文凛一巴掌,整个人顿时愣住了,文凛脸色铁青,她可以心情不好,可以打骂下人,可以不顾及身份体统,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诅咒文家,若不是体谅她刚失了孩子,他绝对会把她丢出去打一顿板子! “侧夫人小产后身体衰弱,从今日起在迎芳院好好休养,其余人等未经允许不许来打扰侧夫人!”文凛霍然起身,冷冷看了赵敏兰一眼,她今日的行为已经让他非常失望,一个孩子就让她变成这副模样,仿佛与之前温婉柔和的赵敏兰是两个人一般,让人心头烦躁。 赵敏兰这一回是真的愣住了,愣愣不知该作何反应,其实她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只是她不能相信,能接触到她饮食的人,除了穗玲就是赵妈妈,穗玲已经死了,难道是赵妈妈害自己?可即便是知道赵妈妈有嫌疑,她也要拉文锦绣兄妹下水,可是文凛居然禁了她的足?她在这府里最大的依靠就是他,他居然禁足自己? 她恶狠狠看着文锦绣,咬牙切齿:“你满意了?” 文锦绣胳膊上的伤已经被碧雨细心地包扎好了,听到赵敏兰的话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随后什么都没说,恭敬向她屈膝行礼,又朝文凛行了个礼:“父亲,老夫人的药膳还煎着,厨房的人恐怕做不精细,女儿去瞧瞧。” 这副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儿不好怪罪长辈,硬生生把苦果往自己肚子里吞的形象,丫头们看在眼里,自然对文锦绣和赵敏兰二人所说的话多了些思量,文凛自然也看的出来,微微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去吧,老夫人的事要紧。” 文锦绣微微垂眸朝外走去,赵敏兰见状不由气的心口发疼,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文锦绣,你给我回来!” “够了!”文凛一把将她推回床上,再也无法忍耐她胡乱攀咬的样子,吩咐两个妈妈看住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太医早在文锦绣出来的时候便跟着走了出来,看到文锦绣有些落寞的背影,心头对这个小姑娘生出几分疼惜,想到刚刚赵敏兰给自己的难堪,更是对这个侧夫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行医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样撒泼诅咒夫家的,赵敏兰可真是让他长见识了。 “齐太医。”走出正堂,文锦绣忽然转过身来,温和地看着齐太医,齐太医一怔,忙低头:“郡主。” 文锦绣点点头,正堂门外载着两个粗壮的枫树,如今的时节枫叶未红透,却也不是那般青翠的颜色,她站在枫树下,叶子半遮半掩地遮住她的脸,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今日的事还望齐太医多多包涵,侧夫人对您不敬,这是我们的过错,稍后将军府会派人登门致歉,实在是对不住了。” 齐太医也是在豪门世家里待过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郡主言重了,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老夫为将军府各位主子看病多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今天赵敏兰的话说的极为不妥当,但也就是将军府的家丑,家丑不可外扬,他也是懂得这些豪门规矩的。 文锦绣微微勾唇,随手摘了一片枫叶,看着上面斑驳的红痕,语气里多了几分寒意:“齐太医也是见惯了豪门手段的人,各式各样的人见的不比锦绣少,依你看,侧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她会如何做?” 齐太医微怔,赵敏兰刚刚的行为癫狂,可那眼神却没有一丝狂乱的意味,这说明她根本就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更有甚者是要用这个孩子陷害文锦绣兄妹,着手除去他们二人,先把这些拦路虎除去,她再生下儿子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文锦绣了解到齐太医的想法,心中不由笑了笑,不得不说,齐太医果然是见惯了豪门争斗,连这个可能都想了出来,她面上露出浓浓的担忧:“我并不担心她会对我怎样,我只是个闺阁女子,于她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可是哥哥就不一定了。” 既然齐太医已经想到这里了,她就顺着他的想法往下说好了,赵敏兰那些诅咒不是说说而已,她一定会动手加害他们兄妹,或者说已经动手了! 齐太医心头一颤,这些豪门争斗他一向都是只看不参与,听文锦绣的意思,似乎有要他插手的意思,他手心沁出一层薄汗,镇定道:“郡主多虑了,小将军是将军唯一的儿子,将军和老夫人都会护着他的。” 文锦绣慢慢将手中的枫叶碾碎,指尖上顿时多了斑斑点点的青红污渍,她慢慢摊开手将那枫叶碎片丢到地上,唇角微微勾起:“齐太医,侧夫人认定是你和我合谋害了她的孩子。” 她特意咬重了“你”那个字,齐太医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过来,文锦绣就是告诉他,赵敏兰已经认定是文锦绣联合他谋害了她的孩子,如果她要对付文锦绣和文沐宸,自己定然也逃脱不了,他是一个太医,行医最是重视名声,如果赵敏兰把这些话往外一说,从今后他还如何立足? “郡主,老夫年纪大了……”齐太医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参与到这些豪门中来,像回春堂的何韫,从不给权贵看诊,过得多自在——他面上的表情突然顿住了,何韫是文锦绣一手提拔点拨,他的行为是不是也是出于文锦绣的授意呢? 文锦绣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齐太医不必担心,若是你以后不想行医或者也想跟何韫一样开个医馆,我也会帮你的,权当您今日帮我证明的恩情了。” 齐太医眼中划过一抹诧异的光,他刚刚确实有这种想法,何韫可是京中许多大夫太医羡慕的对象,从不给权贵看诊也没人敢说什么,医术高明也没有人敢上门挑事,相比于自己周转于豪门世家之中,过的不知有多自在。 “郡主太过抬举老夫了,老夫年纪大了,只想回乡享受天伦之乐,这些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文锦绣勾唇一笑,齐太医说是力不从心,其实是在跟她提条件呢,这件事做完之后他要回乡养老,他的条件就是她派人护送他回去,毕竟这么多年在京中,他知道不少权贵们的丑事,那些世家怎么可能让他平安离京? “齐太医放心,我只要能保住我们二人的性命,至于其他不会强求。”文锦绣笑的极为和煦,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齐太医的要求,齐太医咬咬牙,横竖他见过的黑暗手段也不少,若是文锦绣想要做一些过分的事,有他在一旁也能看顾一二,毕竟文家几十年来待他不薄,他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文锦绣一笑,远远看到老夫人身边的铃兰已经往正堂方向走来,心头划过几许暗光:“当然,我总不会让你害人性命就是。” 齐太医一顿,下意识看了文锦绣一眼,却见那双眸子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眸中一震,不由自主低下头去,他看错了,这个小姑娘哪里是需要人同情安慰的?她连自己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不清楚赵敏兰那点小算盘? 他想了想如今的形势,能回乡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终于点了点头:“郡主吩咐便是。” 文锦绣满意勾唇:“老夫人定然要请齐太医询问侧夫人的脉象,您应当知道怎么说。” 齐太医顺着她的目光,果然看到铃兰越走越近,便点了点头:“郡主放心,老夫定然会实话实说。” 文锦绣微微颔首,向后退了两步,正好此时铃兰已经到了二人身前,见到文锦绣也在,忙福身行礼:“四小姐,老夫人命奴婢来请齐太医,您是否要一起过去?” 文锦绣眼眸眯了眯,忽而轻轻一笑:“厨房里正煎着老夫人的药膳,我正要去看看呢,过一会儿再去给祖母送去吧。”如果老夫人真的让她去,那么铃兰刚刚就不会是问句,而是直接告诉让自己一起去,她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明白,老夫人多半也是有些怪她的,毕竟当日孩子是她做主滑掉的,那是老夫人的亲孙子,她不硌应那是不可能的。 铃兰笑了笑,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四小姐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大,站在她身边就觉得有一种压迫感,尤其是她不说话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让人头皮发麻。 听到文锦绣的话,她忙福身:“既然这样,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文锦绣点点头,向一侧走了两步,铃兰带着齐太医转身离去,转身之际忽而看到了文锦绣垂下的胳膊,她并没有刻意隐藏或者可以露出来,像平常一样垂在身侧,胳膊上的衣袖破了,沾了点点血迹。 铃兰心头一惊,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没有多说什么,忙快步离开了。 等二人离开之后,碧雨走了过来,刚刚文锦绣与齐太医说话她站的远了些,她看了文锦绣胳膊一眼:“小姐,您手上的伤还需要好好处理一下,不然可能会留疤。”她说着有些心疼,赵敏兰那么不识抬举,她家小姐完全没有必要要来看她,还受她这么大的挤兑,这么想着,她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愤愤,果然不是京中长大的女子,这样没有教养,跟泼妇有什么区别? 文锦绣没说什么,她做主滑掉了赵敏兰的孩子,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她今日不走这一遭,赵敏兰说些什么都会从她院子里传出来,那些丫头可不仅仅是赵敏兰的人,甚至还有老夫人和文凛,六姨娘等人的人,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对她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害,残害手足的名声一旦成立了,她从此就别想再在京中待下去了。 她今日这一出苦肉计虽然有些拙劣,但胜在好用,赵敏兰的行为触怒了文凛,穗玲已死,赵妈妈被文凛收押,她现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那些丫头从来没有得到她真正的信任,又怎么会死心塌地替她办事? 如果她聪明点,就知道文凛已经靠不住了,安安分分做好她的事情,只要不来招惹自己还不会死的太难看,如果闲的没事非要找不痛快,她不介意送她一程! 文锦绣眸中迸出寒光,淡声道:“派人去将京中排名前十的大夫请来,一个挨着一个去给侧夫人看病,务必要确保侧夫人身体无碍。” 碧雨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细细一想也明白过来,不由弯了弯眼角:“是。” 回到竹华斋,文锦绣便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一指长的红玉小瓶,她轻轻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便传了出来,这正是当日从赵敏兰身体里取出的血液。 她微微蹙眉,寻常血液流出不一会儿便干涸发黑,可这血液已经过了三日却还没有反应,宛如刚刚流出来一般,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她不由想起当日赵敏兰的情形,不是正常的动胎气,仿佛是有一只手在搅动着她体内的婴儿,所以她才会觉得腹痛如绞,但究竟有谁能做到这样? 似乎除了自己,还有人在背后对付赵敏兰,她想对她出手,一来是因为她那日也派了刺客前去坪洲,二来也是因为她存了害死自己兄妹的心思,可是她还没有如何,赵敏兰身边的人就开始遭殃了,穗玲无缘无故死在湖中,赵妈妈被文凛收押,这一切就像是有人算计好的一样,默默打击着她的势力,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穗玲的死,她眼眸微微一缩,她总觉得她的死状跟什么人的一样,只可惜她不能靠近那尸体以便查出真正的死因,也不能叫仵作来验尸,穗玲的死便成了不解之谜,她捏着瓶子的手指微微攥紧,如果杀穗玲的跟谋害赵敏兰腹中孩子的是同一人,那么此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脑中极快地划过一道光芒,然而仔细去想却想不出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并不想要赵敏兰壮大势力,甚至并不想要她活着,而且对自己也有很深的敌意,毕竟赵敏兰出事,每一次第一个怀疑的都是她,她唇角慢慢勾了起来,这就好玩了,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斩风。”她喊了一声,斩风瞬间出现,她将那个瓶子递给他:“把这个送到医老手里,请他查查这个有什么问题。” 斩风点点头,接过瓶子闪身便消失在原地,文锦绣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眯了眯眸子,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自己总会查明的,那血液是个好线索,如果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查到什么奇怪之处,她看不出来,医老定然能找出不妥。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忽然平静下来,赵敏兰也安静了许多,那些上门的大夫起初还被她恶语相向,说是文锦绣请来谋害她孩子的凶手,后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丝毫不再提这样的话,似乎接受事实了一般。 “小姐,这些东西还要送过去吗?”碧晴看着手里的汤水,有些为难,这几日文锦绣天天都亲手熬了补汤送去,起初是亲自去,没想到被赵敏兰赶了出来,汤水险些将她烫伤,后来便不再去了,而是由她和碧雨轮流送去,也不见赵敏兰的面,而是交给她身边的丫头,尽管如此,赵敏兰也从来不喝她们送去的东西。 文锦绣淡淡看了她一眼:“送去吧。” 越是平静就越是有问题,她知道赵敏兰的性子,她既然想要对付自己,就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碧晴微微叹了口气,带着做好的乌鸡汤走出了院子,文锦绣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微微沉了几分,那些血液送到医老的手里,令她意外的是,医老一时也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问题,医老的医术别说在大月,就是算上大满和南离都少有人能与他匹敌,他竟然看不出这血液中被人下了什么毒药,这难道不足以让她心生警惕吗? 或许,那根本不是毒?可不是毒,又是什么呢? 迎芳院,赵敏兰听到文锦绣身边的人又送来了补汤,不由冷笑一声:“她还真会做戏!”她身边的丫头闻言低了低头不敢说话,赵敏兰身边一直都是赵妈妈和穗玲在近身伺候,她们只是刚刚被她点进来伺候的,加上一进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赵敏兰见无人应答,心头不由更加恼火,却也知道今非昔比,何况她早就做了安排,文锦绣这样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让她安稳度日?她随手指了一个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心中颤了颤,忙上前道:“回夫人,奴婢名叫采月。”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与采芝一向关系不错。” 采月点点头:“是的,只是最近采芝姐姐不知去了哪里,奴婢也找不到她。”采月有些忐忑,她不像采芝那样骄纵,一向比较守本分,为人内敛,发现采芝不见了之后她便要告诉赵妈妈,却恰好赶上那日赵敏兰小产,赵妈妈也被文凛带走了,这几日赵敏兰情况又不好,这件事便这么搁置下来。 赵敏兰冷笑一声,她自然是知道采芝在哪的,那丫头也是个精明的,得了自己的提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也好在她早已安排好了她的去处,否则赵妈妈不在身边,她做什么都不方便。她看了采月一眼,道:“找不到便罢了,你去将四小姐送来的汤端过来。” 采月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敏兰,既然她那么防备四小姐,又怎么会喝她的汤?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断然不会问出来的,忙走出去端了汤进来给赵敏兰。 文锦绣今日熬的是上好的乌鸡汤,里面加了数种中药材,阵阵飘着香气,赵敏兰拿起勺子舀了舀,微微一笑:“采月,你对我可忠心么?” 采月忙道:“奴婢对侧夫人忠心耿耿。” “很好。”赵敏兰看了屋子里其他丫头一眼,道:“你们对我也忠心吗?” 丫头们不敢说不,纷纷低头:“奴婢们对侧夫人忠心耿耿!” 赵敏兰冷笑一声,眼中划过寒芒,将那盅乌鸡汤放到桌子上,指着那群婢女道:“既然你们忠心,那就把这碗汤喝下吧,四小姐的好意,我若是不接受,倒叫别人说我为人刻薄,连一个假嫡女都容不下。” 她话音一落,采月脸色就是一白,这些日子她看似安分许多,可对文锦绣的态度确实越来越差,连假嫡女这种话都毫不在意地说了出来,若是传出去,她们都要跟着遭殃! 丫头们听说她要她们喝汤,都不知这赵敏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汤是文锦绣亲手熬的,难道还会下毒不成?这些日子文锦绣熬了多少补汤送过来,可赵敏兰一点没接受不说,还三番五次挑刺,连碧晴那样好脾气的丫头到了迎芳院都是一脸的不甘愿,她这又要闹哪一出? 赵敏兰见丫头们面面相觑就是不上前喝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难不成你们觉得四小姐会在汤中下毒?!” “奴婢不敢!”丫头们忙低头认错,赵敏兰冷哼一声:“既然不敢,还不赶紧把这些汤喝掉,我看着晦气!”她说完指了指最左边的小丫头:“从你开始吧。” 那小丫头不敢怠慢,忙上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横竖文锦绣不会害她们,再说了,就算她要害侧夫人,也不会选用这么笨的法子,毕竟谁会亲手熬毒汤送来呢?这不是告诉所有人是她毒害侧夫人吗?她没那么傻。 这小丫头喝完之后,其余人也不敢犹豫,忙上前一个接一个地喝了汤,她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文锦绣不会用这么笨的方法毒害侧夫人,所以她们根本不担心会不会有问题,采月眼见一碗汤见了底,犹豫片刻也准备上前喝汤“表忠心”,赵敏兰却拦住了她:“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了,将汤碗收拾了吧。” 丫头们不疑有他,忙上前收拾了汤碗,采月愣在原地,等人都散去后忙看向赵敏兰:“夫人,奴婢是忠心的!” 赵敏兰眼眸眯了眯,眼底划过一抹寒光,她看了采月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忠心的,所以我才让你留下来。” 采月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寒柏院,文沐宸独自坐在廊下的长椅上,面前摆了一张小几,小几上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手中握着一卷兵书,眉头微微拧起,这些日子前线战事越发吃紧了,正事反攻南离的时候,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粮草出了问题,如果再不解决粮草的问题,很有可能不战而败,这些日子他在军中没日没夜地看战报,若不是因为要回府整理钱财,他估计还会留在军营。 “少爷喝点茶水歇歇吧。”云松见他一直蹙眉看着手里的书,知道他是担忧前线战况,心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倒了杯水递过去。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一眼就看到他腰间挂者一个垂着紫色流苏的荷包,荷包上绣着鹏程万里的图案,一针一线很是精巧细密,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忽而笑道:“这似乎……是碧晴的手艺?” 云松一愣,下意识看向他腰间的荷包,脸色一下子窘的通红:“那个,少爷您饿了吧,奴才看看小厨房做的点心好了没。” 他说着就朝院外跑去,文沐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云松跟在他身边也有十几年了,他与自己差不多大小,如今也确实该成家了,他还想着要不要请人帮他留意留意,没想到他竟看上了碧晴,那可是自己妹妹身边的大丫头,身份倒是相配,就怕文锦绣舍不得。 看来得找个空让苏青筝向文锦绣提一提,毕竟涉及到碧晴的闺誉,他一个男子去说这种话有些太不合适了些。 这样想着,他端起刚刚云松递过来的茶慢慢凑到唇边,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门外角落里一个淡粉色的身影见他喝下了茶,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捏在手里,快速溜进了院子。 好在文沐宸平常喜静,又很少回来住,伺候的下人本来就少,丫头银霜又被他派去做别的事,院子里的小厮丫头都不在身前,因而她溜进这院子倒也没人发现。 文沐宸喝下茶很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有些发黑起来,他手中的兵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原本坐的笔直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浑身都热了起来,一股股热浪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大脑,他不由摇了摇头,却觉得看什么都不清楚了起来。 采芝见他这副模样,忙又倒了一杯茶混着药粉喝下,然后一把扶住了文沐宸的胳膊:“大少爷。” 文沐宸鼻尖传来一阵阵香气,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晕,他不由蹙眉推了采芝一把:“走开。” 只是声音却没有多少震慑力,反而带着一股令人沉醉的低迷,采芝脸更红了,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忙一把拉起文沐宸:“大少爷,奴婢喜欢您已经很久了,你怎么可以让我走开?” 文沐宸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像是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他烦躁地推开她,眼中的厌恶几乎要化成实质,他毕竟是一个男子,采芝再有力气也无法拉动他,两个人便一起倒在了地上,采芝身上的药效也很快起了作用,浑身都开始发烫,喉咙开始干哑,文沐宸想要推开她,却觉得力气越来越小,几乎压制不住要扑上去的*。 他狠狠咬了咬舌尖,用力将她推开:“你对我下药?” 采芝被他一推向一旁倒去,面前大口喘着气的文沐宸比那日见到的更具魅惑力,她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丫头,再说了,赵敏兰给她的药可以助她一举得男,有了儿子在手,还怕文凛和老夫人会惩罚自己?哪怕大少爷不喜欢她也不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而怀了儿子的她最少也要是个姨娘的身份,她有什么可怕的? “大少爷您说什么呢,奴婢怎么敢对您下药?”采芝笑了笑便凑了上去:“您难道不想让奴婢伺候您吗?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求能伺候大少爷一回,难道您也不允许吗?” 她说的极为无辜,文沐宸理智尚存,听到这话只觉得无比恶心,挣扎着站起来,他靠在柱子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双目赤红地盯着采芝:“你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难道就不怕老夫人怪罪么?对主子下药,可是死罪。” 采芝见他到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忍住不碰自己,更加坚定了要得到他的决心,她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步步靠近文沐宸:“奴婢不怕,为了大少爷,万死不辞。” 她的药效已经起了作用,说话的时候带着诱人的沙哑,让人血脉喷张,加上采芝长得本就不错,她的容貌在将军府算是比较出挑的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没有男人能拒绝她才对,赵敏兰给的药药效极强,在这种情况下文沐宸都能忍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文沐宸原本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此时听了这种话只有想吐的冲动,他冷笑一声:“万死不辞?你犯下这样的罪过,本少爷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的死?今日你若没有得手便罢,若是得手,”他眼中迸出浓烈的杀意:“本少爷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由于药效的缘故,他声音并不十分狠戾,话里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采芝心头一颤,下意识喊道:“你不会的!” 文沐宸眯了眯眸子:“哦?为什么不会?” 采芝张了张口,几乎就在一瞬间便要把赵敏兰交代她的话说出口,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如果说了,文沐宸就算是死也不会碰自己的,他讨厌被人威胁,所以一定不会让她有孩子,那她的计划就实现不了了,这绝不可以! 她将嘴边的话咽下去,眼见文沐宸已经支持不住,不由喜上眉梢,紧跑几步扶住他:“大少爷,您就别拒绝了。” 文沐宸看她的样子便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见她又凑了过来,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混乱,脑子也越来越热,他没有再拒绝她的搀扶,额头上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到地面上,在地上留下一圈圈的水渍,他使劲咬了咬舌尖,血腥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他大喘口气看向采芝:“我今日落在你手里,也是命中注定。” 他说着又闷哼一声,采芝朝他靠近几分,只听他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若老实回答我,便叫你得偿所愿,否则,哪怕是死我都不会碰你的。” 采芝一听他的话,顿时更加高兴,能让他自愿的话,自己以后受到的委屈岂不是要少很多?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头,用这种方法得到主子本就是极冒险的事,如果文沐宸自愿那再好不过!她忙点点头:“好。” 文沐宸眼底闪过寒芒:“你的药是哪来的?” 采芝面色顿时一僵,文沐宸看到她的表情冷笑一声:“不说?”他说着就要将她推开,采芝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了咬牙:“是侧夫人给的。” 文沐宸眯了眯眸子,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眼底冷意森然:“她给你来设计我的?难道不怕你被处死吗?” “不会的,这种药可以助我一举得男……”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心中一颤,连忙住了口,下意识看向文沐宸,却见他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点中药的样子?而不知何时她也没有那种中药后难耐的感觉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目光突然朝院子门口看去,只见文凛和老夫人一脸煞气地站在门口,他们离门口的距离本就不远,她一心都在如何得到文沐宸身上,根本没有发现他们是何时到的,光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早已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题外话------ 估计明天小赵同志就嗝屁了~ 第十三章 赵氏之死 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银霜站在她身边也是脸色难看的要命,文凛早已忍耐不住上前,一脚将采芝踢开:“不要脸的贱人!”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将军府竟然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对主子下迷情之药,又说出那样令人呕吐的话,这样的人居然是赵敏兰身边的大丫头。 是的,他认识采芝,他对赵敏兰那么宠爱,怎么会不知道采芝和穗玲是她身边人?如今采芝做出这种事,听她刚刚话里的意思,文凛更是怒火中烧,怪不得赵敏兰这几天再不提要惩治文锦绣与文沐宸的话,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如果今天真的被采芝得手,这药又能保她有孕,他们怎么说都要留下她,采芝可还是赵敏兰的丫头,到时候赵敏兰再一哭诉,一个淫辱母婢的罪名就结结实实落到文沐宸的头上了,若是此时采芝有了身孕,理亏之下必然要给她个名分,这么一来,文沐宸的名声就已经毁了,哪怕云华郡主还愿意嫁,大长公主也是不肯轻易咽下这口气的,真是卑鄙! 老夫人气的后槽牙咯吱作响,银霜与铃兰忙扶着她朝前走了几步,抡起拐杖一拐杖打在了采芝身上:“没脸没皮的贱蹄子,你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我还没死呢,这就打算一手遮天了?” 采芝重重挨了一脚又挨了老夫人这一下,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刚刚她之所以能说出那些话,一来是笃定赵敏兰给的药药效奇好,文沐宸绝对逃不过,二来是借着药效的作用,如果清醒之下,她是绝对不会说出那些话的,可是现在解释有用吗?难道她没存了龌龊的心思? 老夫人打完了采芝,又怒气冲冲瞪了文凛一眼:“早就叫你不要太过宠着她,你看看如今成了什么样子,算计我孙子,她怎么不一包毒药来药死我?药死我也没人再给她脸色看!” 老夫人这话说出来就是极为动怒了,文凛忙道:“老夫人别生气,想必兰儿也是一时糊涂。” 他宠了赵敏兰这么久,她又刚刚没了孩子,他虽然生气,仔细想下来也略有几分明白,毕竟那日文沐宸确实是驳了她的面子,依照她的心性难保真的是生气而动了胎气,虽然有红花的作用,但这件事也是个引子不是?横竖文沐宸也没什么损失,不如处死采芝了事算了。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一眼看到文凛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脸色顿时一沉:“一时糊涂?我看她可不糊涂,她精明的很,这样精明的算计,咱们若是不知道这件事难道不被她得手?到时候咱们家真的要一个丫头做姨娘?糊涂!” 赵敏兰虽然是她的外甥女,但在外甥女和孙子孙女之间,老夫人自然是偏向文沐宸,他是将军府唯一的儿子,绝不能有丝毫的污点,因此后宅之事她很少会让文沐宸知道,没想到他不轻易回府,一回府就遭到这样的算计,后宅争斗她都睁只眼闭只眼,但把主意打到她孙子的头上,赵敏兰的做法无疑触及了她的底线! 文凛被老夫人斥责一通,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目光落到满脸冰霜的文沐宸身上,眼中露出几许愧疚与尴尬:“君竹可好些了,请齐太医来看看吧?” 文沐宸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浓郁的寒气,淡淡道:“不必了。” “你母亲她……”文凛刚说了一半,立刻被老夫人厉声打断了:“什么母亲,我们文家没有这样的媳妇,一个侧室,说白了也是个伺候人的主儿,哪有那个资格让府里的主子称一声母亲!” 她说完朝佟妈妈看了一眼:“佟妈妈,去收回侧夫人的掌家权力,让她去佛堂跪着!” 文凛面色一变,收权没什么,可赵敏兰才小产不久,又大大伤了身子,深秋夜风大,去佛堂跪着岂不是要她的命?他想了想,咬牙开口:“老夫人,是不是等她身子好了再去?” “怎么,你舍不得?她可是差点害了你的儿子!”老夫人眼中寒意森然,声音里还是压制不住的怒气,文凛皱起眉头:“兰儿刚刚没了孩子,情绪难免激动了些,况且她一心认定是君竹和锦绣害了她的孩子,若是去佛堂,把她逼急了兴许会做出什么不好控制的事来,而且这丫头说的不一定就是实话,兴许是她自己想要攀高枝,您看……” 老夫人面色顿了顿不说话了,赵敏兰是她外甥女,她要惩罚她除了要给文沐宸一个交代,同时也有失望的成分,而文凛的话让她陷入了思考,万一她根本没吩咐采芝这么做呢?她这般疾风骤雨的处置不但不能让她心服口服,说不准逼急了还会出人命,这…… 文沐宸心头划过冷笑,心道果然不出文锦绣所料,文凛不会轻易处罚赵敏兰,即使他对她失望生气,还是有情分在的,横竖他也不打算用这件事扳倒她,眸子眯了眯:“老夫人,父亲,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这些日子战事吃紧,一会儿收拾了东西,我去军营住。” 他话音一落,老夫人和文凛都沉默了,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件事传出去到底对你的名声不好,既然如此,便处死了这丫头,横竖你也大了,又定了亲,也是该出府立家的时候了。” 文沐宸不置可否,采芝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也知道赵敏兰给了她迷情药要对自己下手,原本他并不愿意赶尽杀绝,只是她太过大胆了,如果不处理,难保以后不会有人再重蹈她的覆辙,他眼底划过寒光,心中已经盘算了数十种让采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微微眯了眯眸子:“老夫人说的是,只不过这丫头这般大胆,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了?” 采芝心头一颤,忽然觉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喉咙仿佛被什么掐着一般,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想到文沐宸曾做过的事,头上忽然落下冷汗,明明是那般温润的男子,为何说出的话却让人后背发凉? 银霜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嗤笑一声,她跟在文沐宸身边最久,是他最得力的大丫头,旁人不知道的事,她可是很清楚,文沐宸看起来温润,脾气也很好,但那是没有触及他底线的时候,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就会变成一个魔鬼。 她还记得前些年,寒柏院一个丫头痴心妄想想要攀上文沐宸,大半夜衣着暴露溜进文沐宸的卧室,等到被扔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白骨,身上的肉都被一片片割了下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有这种想法,采芝竟然这么大胆,敢对他用迷情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有那个侧夫人也真是蠢,不打听打听大少爷是什么人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主子蠢身边的丫头也蠢,她们也不想想,好歹文沐宸也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兼好友,寒柏院怎么可能没有人守着?如果不是他故意放她进来,光凭她一个小丫头能进了寒柏院的院门?再说了,云松跟着文沐宸在战场那么多年,会没有警惕心与防备心,任由他喝了加料的茶水?不过是引她们上钩而已。 “你说的是,这丫头这样大胆,便废去双手双脚丢到后山如何?”文凛朝文沐宸看了一眼,文沐宸面上带着温润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光,后山距离将军府并不远,乃是京城一座野山,常常会有猛兽出没,把她丢到后山,被野兽啃食倒也不错。 他看了采芝一眼:“父亲做主就是。” “不!”采芝惊慌失措喊出声来,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哪里还有刚刚意乱情迷的时候,现在再傻她也知道了,文沐宸就是设了个套给她钻,而且他并不是要用她来扳倒赵敏兰,而是用她给所有人一个警告,不要随便生出歪心思的警告,自己只不过是用来杀鸡儆猴的工具而已! 她手脚并用地朝文沐宸爬去:“大少爷,奴婢错了,饶了奴婢吧,是侧夫人让奴婢这么做的啊,奴婢错了,奴婢是糊涂猪油蒙了心,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眼泪流了满脸,心头惊惧越来越浓,不停地磕着头:“奴婢错了,是侧夫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奴婢是无辜的呀,奴婢不敢不听她的,求大少爷饶命,饶命啊!” 文沐宸看着她的样子,眼底没有一丝波动,文凛脸色越来越黑,到这个时候她还想要接近文沐宸,果然是不知悔改!他抬起手朝两边侍卫示意了一眼,两个侍卫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采芝,然而就在此时,采芝却猛然大叫一声挣开了束缚,随后七窍都流出血来,似是极其痛苦一般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不消片刻便没了生息,她身下很快渗出一滩黑血,蜿蜒着流到几人身前。 这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这情景骇的一震,文凛和老夫人齐齐后退了一步,文沐宸蹙眉看了一眼流到脚边的血液,眸中很快闪过几分杀意,若说刚刚他还不打算这么早跟赵敏兰对上,那么现在他便已经生了要杀她的心思——采芝流出的血腥臭漆黑,分明是中了剧毒的样子,而她除了那所谓的“迷情药”之外再没有接触旁的污秽之物,这么说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迷情药,而是毒药! 文凛也是面色一骇,老夫人下意识攥紧了佟妈妈的手,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齐太医来了,齐太医来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见云松带着齐太医跑了过来,他刚刚可不是随便逃跑,而是去请齐太医来,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先是惊讶,继而冷笑一声,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老夫人看到齐太医的时候,心才是完全放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为将军府看病,出个什么事情她也更相信齐太医,文凛也是一样,见他过来,忙迎上去:“齐太医,您来的刚好,刚刚犬子中了些毒,烦请您给看看。” 他自然不能让齐太医去看一个丫头是不是中毒,横竖采芝也是要死的人,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他在意的是文沐宸有没有喝下那毒药。 齐太医点了点头就要上前给文沐宸把脉,他却将刚刚采芝用过的茶盏递了过来:“不必看了,我并未喝那茶水,请太医看看这茶盏中的水有何不妥?我瞧着不是普通的毒药,还有这个。”他说着看了云松一眼,云松忙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齐太医。 文沐宸之前喝的茶水确实是加了料的,却不是采芝下的药,早在她下药的时候,云松就已经命人掉包了那药粉,他喝进去的药是医老特地调配的,只会有一时半会儿的效果,药效并不持久,完全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齐太医忙接过茶盏与药粉查看,片刻之后忽然面色大变,险些砸了手里的茶盏,文凛和老夫人都是一惊:“怎么了?” 齐太医刚准备说话,却见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跑了过来:“老夫人,老爷,不好了!迎芳院出事了!” 竹华斋,文锦绣听到迎芳院出事的消息先是一顿,继而冷笑起来,前来报信的丫头满脸惊慌,心头焦急不已,难道四小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吗?那些喝了她送去的汤的丫头都死了,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小姐,这可怎么办?”碧雨一听这事,脸色涨的通红,赵敏兰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小姐好心好意,结果竟毒死了人?笑话,文锦绣要是想不动声色毒死人她还能发现? 文锦绣看了秋妈妈一眼,眼底竟带出几分笑意:“秋妈妈,我记得前些日子的茶不错,茶叶可还有么?” 秋妈妈微微一怔,继而想起文锦绣说的茶来,之前文锦绣喝的茶都是有段祈煜送过来的,太子出事之后便没有人再往将军府送茶叶了,因而她最近喝的茶都是老夫人送来的,而且是府里最好的青山云雾,这茶叶虽然珍贵,但也不算稀罕,因此倒还有些存起来的。 “小姐要这茶叶做什么?”碧雨皱起眉头,她实在不明白文锦绣的意思,赵敏兰明显就是借机发挥,她还有心思问什么茶叶? 文锦绣笑了笑,秋妈妈从茶罐里包了一包递给文锦绣,这茶她已经有好几日没喝了,如今乍然提起,定然有她的理由,她看了文锦绣一眼,担忧道:“小姐可还需要做别的什么?奴婢好尽快准备。” 她们都知道文锦绣是不可能任由赵敏兰搓圆揉扁的,定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文锦绣看了看来传信的丫头,吩咐碧雨赏她一个荷包:“去告诉老夫人,我很快就到。” 那丫头忙点了头快步离开,文锦绣朝碧晴招了招手,低声在她耳畔吩咐了几句,碧晴点点头走了出去,她微微一笑,带着碧雨朝前厅走去。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前厅已经一片混乱,大堂的空地上摆了十几具尸体,全是迎芳院的下人,齐太医有些不忍地坐在一旁,采月跪在地上不住地抽泣,边哭边说道:“奴婢亲眼所见,绝不敢欺瞒老夫人和老爷,这些日子四小姐每天都送补汤来,侧夫人不好辜负四小姐的好意,又喝不了这么多,便赏给了丫头们,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们喝了之后不过半个时辰都,都……” 她说到后面呜呜哭了起来,主座上老夫人和文凛脸色都难看的要命,一双眸子阴鸷地盯着采月,赵敏兰也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全然不顾自己未好全的身体,拿着帕子掩面而泣,似是极其悲悯。 文锦绣一进来,她先是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过头擦了擦眼泪:“老爷,老夫人,如果锦绣看不惯我,不喜欢我,她做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为什么还要牵扯到别人,那些丫头都是无辜的啊!” “侧夫人的意思是我害了这些丫头?”文锦绣带着碧雨走进来,眼中带着冷意,寒柏院的事她自然是知道,她也没想到赵敏兰居然用的是毒药,她根本就不是让采芝做姨娘,一开始她就是冲着哥哥的性命去的,她对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她走到正堂坐下,冷笑一声:“听侧夫人和采月的意思,是觉得我送去的乌鸡汤有毒,所以才害了迎芳院丫头们的性命,我可真是冤枉,这些日子请大夫给侧夫人治病,熬补汤给侧夫人补身子,我总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若说下毒,我若是真的要害她们的性命,哪里会用这么笨的法子?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赵敏兰听她狡辩,眼中怨毒之色渐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自己吗?对,是我下的毒,我活得不耐烦了下毒毒害自己,那可是你送我的补汤啊!” 文锦绣淡淡看她一眼:“侧夫人难道就凭这一点就断定了我是凶手?” 赵敏兰扯了扯唇:“难道还是别人?那补汤是你亲手熬的,又是你院子里的人送过来的,不是你还有谁?” 她说着又看了文凛和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老爷,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锦绣消气,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恨我?” 文凛和老夫人没说话,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老夫人紧紧攥着佟妈妈的手不发一言,心中却一阵阵的冒寒气,这么多丫头的性命,她怎么忍心! 文锦绣嗤笑一声:“侧夫人既说是我下的毒,可有证据?我下了什么毒?毒药在哪里?难道只因为一碗补汤就认定了是我做的?” 赵敏兰狠戾地看了她一眼,她如果没有准备,会这么轻易说出文锦绣是凶手的话吗?她心头冷笑一声,道:“你给她们下的毒乃是毒蝎血,你要证据,我自然有!赵妈妈!” 她扬声叫了一声,只见门外快步走来一个妈妈,文凛面色一沉,他之前关押了赵妈妈之后,因为担心赵敏兰的情况,毕竟是她身边的亲近妈妈,本想等她醒了再处罚,没想到她一醒来便闹出这许多事来,他一时也忘记了赵妈妈,可是即使忘了她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就是说,赵敏兰私自放了赵妈妈,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老夫人冷眼看着走进来的赵妈妈,不发一言,赵敏兰冷笑一声:“赵妈妈,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妈妈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听到赵敏兰的话不由委屈不已:“老夫人,老爷,夫人,奴婢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啊!”她说着朝文锦绣看了一眼,十分害怕的模样:“四小姐要杀奴婢灭口,若不是侧夫人及时赶到,奴婢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文锦绣嘲讽地勾起唇角,只听赵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奴婢原本被老爷关在柴房,今天上午有人奉四小姐的命令给奴婢送来了一盘糕点,奴婢感念四小姐恩德,不想准备吃糕点的时候,却不小心将糕点打翻在地,恰好被一只老鼠咬到了糕点,那只老鼠立刻便口吐白沫而死,奴婢惊恐之极,吓得魂不附体,若不是侧夫人将奴婢救出来,奴婢定然会被四小姐灭口的!” 她说的声泪俱下,文凛和老夫人脸色却是越来越黑,文凛手指攥紧成拳,几乎下一刻就要开口,文锦绣却轻轻笑了起来:“赵妈妈,你口口声声说我要杀你灭口,我为何要杀你灭口?这跟迎芳院丫头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赵妈妈听到她的话,怨怼地看着她,厉声质问道:“四小姐,你为何这么狠心,奴婢一心为你办事,甚至不惜谋害侧夫人腹中的孩子,你居然要杀了我,你的良心就能安吗?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她这话一说出来,文凛和老夫人面色又是一变,赵敏兰似是十分伤心一般掩面而泣,然而帕子下的嘴角却微微翘起,她就知道,只要提到这个孩子,文凛和老夫人绝不会无动于衷! 文锦绣冷笑一声:“赵妈妈,按照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在侧夫人的饮食里下红花,继而顺手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时杀了你灭口,然后谋杀侧夫人是吗?你是不是想说,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哥坐稳文家家主的位置,如果我的计策成功,你们都被我谋害,死无对证,定然没有人怀疑到我身上对吗?” 赵妈妈顿时一愣,她却是是这么想的,这么一来,所有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文锦绣不光残害手足,更有谋害长辈之心,同时害了迎芳院十几个丫头的性命,如果这件事再闹大些更好,她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哪怕有扶鸾郡主作保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可是现在经文锦绣的口中说出来,她突然觉得有些诡异。 文锦绣浅浅笑着,赵妈妈心头一凛,硬着头皮道:“这不正是你的真实目的吗?今天敢下毒谋害侧夫人,明天或许就是老夫人了,郡主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文锦绣眸子眯了眯,文凛脸色阴沉:“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赵敏兰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冷笑一声:“证据自然是有,赵妈妈那盘糕点上的毒跟那乌鸡汤里的毒是一样的。”她说着拍了拍手,门外很快走进来一个丫头,端着的正是赵妈妈所说的糕点,以及剩余的一点乌鸡汤,老夫人朝齐太医看了一眼,示意他上前看看。 齐太医蹙眉看了看,半晌点点头:“与那些丫头们身上中的毒一样,都是剧毒毒蝎血。” “你还有什么话说!”赵敏兰指着文锦绣,气的手指颤抖:“文锦绣,你怎么如此狠心!”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侧夫人别忙着说我是凶手,我也有件事要问问侧夫人。”她说着示意碧雨将那包茶叶拿出来,拿过一个茶杯泡了一杯茶:“这是之前老夫人赏我的茶叶,据说是侧夫人献给老夫人的,那么今日这茶你可敢喝?” 赵敏兰面色一变,手指攥紧几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锦绣端着茶杯的手又靠近几分:“你可敢喝?” 赵敏兰面色白了白,艰难开口道:“文锦绣,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谋害她人的罪名,迎芳院十几个丫头,我总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文锦绣将茶杯凑到她口边:“侧夫人,你不敢喝这茶水,莫非是这茶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你胡说!”赵敏兰下意识反驳,文凛眼眸却深了几分,朝齐太医看了一眼,齐太医忙上前看了看那茶水,又伸指点了一点闻了闻,面色一震:“将军,老夫人,这茶水里有毒蝎血!” 文凛一听面色大变,他们刚刚在寒柏院查到的毒药也是毒蝎血,想到采芝死时的惨状,他不由心有余悸,赵敏兰献给老夫人的茶叶中有毒蝎血,这不就是说她要谋害老夫人? 文锦绣面上越发冰冷,毒蝎血乃是寻找最毒的蝎子,取其血液加十八种毒物配制而成的毒药,这种毒药毒性极强,而且毒发时间是随着用量多少决定的,如果用量极少的话,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中毒之人必定毒发而亡,这茶叶是赵敏兰半月前献给老夫人的,在自己发现之后便换了老夫人的茶,这才没有使得老夫人中毒。 “侧夫人,这茶叶是你半个月前献给老夫人和父亲的,你难道早就有了谋害老夫人和父亲的意思?”文锦绣声音冷漠,几个月来赵敏兰没有再动手,她还当她是歇了谋害老夫人的意思,如今看来哪里是不动手,一动手就是极高明的手段,毕竟寻常人谁会去查一直没有问题的茶水呢? 文凛和老夫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寒柏院发生的事情,为了文沐宸的名声,他们不能说,毒蝎血的量如果掌握合适的话,也是有迷情药的作用的,只是毒性更强一些,他们看赵敏兰的眼神顿时变了——这是要文沐宸死都死的不干净!他到底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她这么处心积虑地谋划? 赵敏兰见他们表情变了,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凉了下来:“我,我没有……我,我哪里有这种毒药,我又不开医馆,不行医!” 关键时刻她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茶叶是她献的又怎么样,谁能证明她有这种毒药呢?也许是文锦绣借她的手谋害老夫人呢! 文锦绣冷冷一笑:“侧夫人,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说完拍了拍手,只见门外碧晴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那大夫,淡淡道:“陈大夫,你来说说,侧夫人一个月前在你的铺子里买了什么,跟你说了什么?” 那大夫生的有些干瘦,年约四十的样子,听到文锦绣的话,忙低头答道:“回各位主子的话,一个月前这位夫人曾找我买了些毒蝎子,没说别的,只说要入药,还说明要活的,小人费了大力气才办妥此事。” 文锦绣摆摆手示意那大夫下去,一个月前她还在昏迷之中,那段时间文沐宸对外面情况的注意都少了很多,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大夫如何,她知道这件事,还是江承远特地告诉她的,她不由也有些疑惑,赵敏兰不是他的人么?他怎么会帮着自己? 文凛已经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登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赵敏兰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还有什么话说!” 谋害老夫人,毒害子女,又毒杀了迎芳院那么多丫头,她竟然是自己的侧夫人,他甚至还有想让她做嫡妻的念头,明知她差点害死自己唯一的儿子还不忍处罚她,她是怎么对自己的? 想到每次喝她泡的茶,自己还十分开心,他心头不由漫上寒意,赵敏兰的算盘打得好啊! 他们都死了,她的儿子生下来便可以拥有整个文家,她为了权力,竟然要自己的性命! 赵敏兰被他的大力一把拉到地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皮被他大力地扯着,她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老爷,我,我没有……” “你还敢说!”文凛狠狠踹了她一脚,她一下子撞在桌子腿上,额头顿时冒出血来,文锦绣眼底划过嘲讽,赵敏兰并没有把茶叶献给文凛,她没那么傻,如果文凛不在了,谁来支撑文家?起码在她的儿子长大之前她不会让文凛死,但那又如何?文凛怎么会相信? 齐太医下意识看了一眼文锦绣,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她确实如之前所说,没有害任何人的性命,迎芳院的丫头早就服下了解毒散,即使中毒也不会致死,最多明日便会醒过来,文锦绣要他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只是利用文凛和老夫人对他的信任,把一些实话说出来而已,这场风波他没有担一点风险,却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反而是她,一个不慎就要背负谋害所有人的罪名,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了,她哪里来的勇气以身犯险?哪怕他活了半辈子,也是做不到的。 文锦绣没有关注文凛怎么处罚赵敏兰和赵妈妈,她能确定的是,赵妈妈定然活不下来了,文凛不会放过她,至于赵敏兰,哪怕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了,她又何须去在意? “这一次多谢齐太医帮忙,此去路远,一路小心才是。”将军府门口,文锦绣含笑看着齐太医,齐太医转身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应当是老夫多谢郡主才是,日后若是再见,郡主有何吩咐只管开口,齐某定会不遗余力帮助郡主。” 文锦绣笑了笑,吩咐疾锋带着八个影卫护送齐太医回乡,站在门口的阶台上,她目送着齐太医渐渐远去,其实她这一次只是想把齐太医送出京而已,前世齐太医一直很尽心地为她治病开药,辛辛苦苦多年也没能得到一天的安稳,在自己医术不精的时候,也是他为自己解惑,算是前世为数不多对自己真心好的人,他上一世老死宫中,这一世她便还他一个安稳,算是报答前世之恩吧。 “小姐,侧夫人死了。”回到竹华斋,秋妈妈叹了口气道,那日文凛气怒之下杀了赵妈妈,却并未杀赵敏兰,而是将她关进了佛堂,不许人送水送饭,只在快饿死的时候给一口茶,就是用她献的茶叶泡的茶,按理说最少也能过半个月,不到三天却死了。 文锦绣微微扬眉,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毛笔看了看:“死了?” “是,奴婢听说是昨天夜里死的,是心悸而死。”秋妈妈觉得跟自家小姐说这个有些不合适,但看到文锦绣一副有兴趣的样子,还是继续道:“听看守她的人说,大半夜好好的,侧夫人忽然说有人念经,一个劲儿地大喊大叫说吵,可是旁人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也只当她是作怪要逃出来罢了,不想今儿一早才发现,身子都僵了。” “念经?!”文锦绣猛地睁开眼,手中的毛笔落到桌子上,咔地一声断成两截。 ------题外话------ 唔,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太子殿下回归…… 第十四章 故人重逢 宫中,一道黑色的人影脚步匆匆地从宫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皇后的寝宫,来来往往的宫女见到他都忙屈膝行礼,而那人却像没有看到一般,甚至不需宫女通报便自己推开了凤栖宫的大门。 皇后听到他进宫的消息之后便起了身,只是还没有梳妆,穿着家常的衣裳坐在铜镜前,由一个宫女伺候梳头,门外守着的宫女见邬笃走了进来忙屈身:“邬大人,娘娘正在梳妆。” 邬笃一愣,将要迈进内室的腿顿时收了回来,却见一个小宫女从内室走了出来:“大人,娘娘请您进去。” 邬笃心头一跳,黑色面纱下的眼睛极快地划过一抹惧怕之色,随后定了定心神往内室走去,一进门便看到皇后长长的衣摆拖到地上,黑发没有盘起,直直垂落到腰际,她静静坐在铜镜前,从背后看美的像幅泼墨画,他忙低下头:“微臣参见娘娘。” 皇后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鲜红的指甲慢慢移到垂在耳侧的长发处,挑出一根发丝绕了绕,使劲儿将那根头发扯了下来,淡淡看了邬笃一眼:“本宫也有白头发了。” 邬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低着头不发一言,皇后冷笑一声:“听说陛下派人去了坪洲。” 邬笃点头:“回娘娘,是,不光陛下,还有太后,都派了人去坪洲查探,可惜却一无所获。” 他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皇后嗯了一声,将梳妆台上的梳子递给他:“来替本宫梳妆吧。” 邬笃忙起身接过梳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着长发,皇后是他的主子,从他跟在她身边的第一天起,就必须小心伺候服侍,梳头这种活计必然也要学,否则一时惹怒了皇后,对她而言成了弃子,他便要被送回大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后慢慢闭上双眼,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慢慢睁眼:“之前吩咐你办的事都办妥了?” 邬笃点头,手上的动作十分细致:“回娘娘的话,满都内乱暂时得到控制,不出三个月内乱便会平定,但这种平静最多只能维持三年。” 皇后眼眸动了动,轻轻一笑:“三年也够了,三年的时间,如果容天齐没能掌握满都,那他这颗棋子也不必再继续留着了。”她说完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之后笑了笑:“本宫记得,容天肃身边有个神龙将军,此人极为神秘,你可能查出他的消息?” 邬笃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将皇后的头发扯了扯,皇后微微皱眉,他忙跪倒在地:“奴才有罪!” 皇后轻轻揉了揉被扯痛的地方,微微抬手:“起来吧。” 邬笃心中定了定,慢慢站起身来,手上动作更加小心,而那个话题也就被轻易岔了过去,他身上熏着极淡的龙涎香,皇后闻着这味道,先是舒心地闭上眼,不过片刻功夫双眼却狠戾睁开,眼底寒光乍现,她一把推开还拉着她头发的邬笃:“滚出去!” 邬笃冷不防被这一推,手指直接扯了几缕皇后的发丝,顿时吓得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 “滚!”皇后阴狠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胸口一阵火气翻涌,她闭上眼压制着这种情绪,邬笃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发怒,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忙向后退去,却在刚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皇后压制着怒火的声音:“站住。” 邬笃脚步一顿,背上冷汗更多,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皇后慢悠悠站起身走到他身前,眼中冷意森然,鲜红的指甲轻轻落到了他的面纱之上,邬笃面色一白:“娘娘!” 皇后扯了扯唇角,随后眼中露出狠意,一把扯下他的面纱,扣住了他的下巴,逼迫邬笃正视自己:“你是故意的。”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用力,很快便在邬笃脖颈间留下一个个鲜红的指甲印,邬笃有些呼吸困难:“娘娘恕罪,奴才不知哪里做错惹了娘娘生气,还请娘娘指明,奴才定然不会再犯!” 是的,奴才,皇后看得起他时,他是她的属下,看不起他时,他只是一个奴才而已,随时可以换掉。 盯着眼前那张脸,皇后慢慢松开手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重新坐回铜镜前:“继续梳吧。”她说完这句话,见邬笃弯腰去捡地上的面纱,面上带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邬笃,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在身边。” 邬笃手指一颤,慢慢直起身子走到铜镜前,为什么?为的不就是这张脸吗?他有些惶恐,万一有一天他这张脸被皇帝看到,或者被其他人看到,他的下场会如何? “邬笃,你出神了。” 皇后的声音极其淡漠,邬笃心头一惊,忙回过神替她梳妆,而皇后像是十分疲惫了一般,靠在椅子背上慢慢闭上双眼,只是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眼睫毛微微颤抖着,邬笃知道她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他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很少见她会露出其他的表情,看似宠爱四皇子,可那双眼睛从来没有过母性的光辉,但她太会表演了,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宠爱四皇子,连太子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实际上,她谁都不爱,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想杀也毫不犹豫。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成了如今的模样,也不会问,这不是他能过问的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她的吩咐罢了。 醉雨阁,文锦绣看着最近的账本,面上神情辨不出喜怒,这三年来她都没有好好管理醉雨阁的生意来往,全是由文沐宸一手打理,他比自己更适合做生意,没出一点差错不说,收入直接翻了一倍。 虽然赵敏兰已经死了,但文沐宸还是搬出了将军府,老夫人和文凛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偌大的将军府一下子空寂起来,而京中也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似乎一切都安定下来,扶鸾郡主经常会让她过去学习一些朝政上的事,起初她还十分惊讶,后来也就习惯了。 “你不是大满人,所以更不能让那些大满的女子看低了去,好好学着,我大月的女子也能像大满女子一样治国安邦!” 扶鸾郡主教她如何看奏折,如何批阅的时候,语气十分骄傲:“瞧瞧,我就说你是这块料,学个十年八年,便是当个女皇也使得了。” 想起扶鸾郡主的话,文锦绣不由有些头疼,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大漠那个温婉安静的扶鸾郡主就像是错觉一般,自从她回到京城,不光亲手教导自己如何管理朝政,如何知人善任,还教她许多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比如马术,比如狩猎……丝毫不怕会把自己培养成牝鸡司晨的女子。 “姨母,这是国事,我一个大臣之女看这个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扶鸾郡主不以为意:“这些都是基本,你先学着,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军营看看,祈煜治兵可是有一套的,你有的学呢!” 文锦绣抚额,估计如果不是因为她大臣之女的身份,又是女子,扶鸾郡主都想让她上朝,她这么做的目的她也能大概明白些许,之前她便说过,段祈煜唯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而已,那么关于他手中的势力,一些隐蔽的自然也需得她亲手管理,扶鸾郡主培养她既是为了大月的江山,也是为了段祈煜。 想到这里,她翻帐本的手一顿,段祈煜似乎,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自她回到京中,一连串的事情要她解决,她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事情的关联,江家五子紧密关联,江云海走了,江云骁被自己废了,其余三子不光没有抱成团,反而分了家,虽然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自相残杀,但自从分家之后,她的敌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江云峰,江云澈与自己并无太大的利害关系,江云赫也从没有对自己出手过,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还有竹华斋高台下的地牢,他仿佛知道它有一天会炸毁一般,修建的时候便在旁边给自己留了暗道,通往那座别院,别院也是他买下来送给自己的,还有扶鸾郡主对她的栽培,医老告诉她异术的事,这些都是跟他有关的人,如今却都围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想起来前几日,听了赵敏兰的死讯,她当时便想去看个究竟,然而身体里却无形有一股力量制止她前去,手指上的血玉戒指也有些发烫,后来她在床帐顶层绣的花纹夹层中发现了他留的纸条——以不变应万变。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纸条,一些疑惑她才没有急着去解开,京中四皇子权势日益壮大,她和扶鸾郡主商议之后,没有急着打压,而是任其发展,文沐宸不动声色把持军中事务,一年前西南边境蛮夷犯上作乱,他领兵出征西南,月前已经传来捷报,同时南离战场也传来好消息,京城谢家则暗中垄断了京城的经济命脉,三年的很快过去,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他还没有回来。 文锦绣默默将账本递给何韫,何韫笑的很是和气:“东家这几年忙的很,难得有空到醉雨阁来。” 她看了何韫一眼,做了醉雨阁的掌柜之后,何韫整个人都精神许多,又在回春堂招了几个伙计,医老也混在醉雨阁,时常会研究研究她配制的药,指导指导她的异术,不知不觉就已经三年。 “醉雨阁的事我管得少,多亏了何掌柜和诸位操劳辛苦,前些日子酒华坊新酿出几坛好酒,一会儿派人去取了来,送予何掌柜和诸位伙计品尝吧。”文锦绣笑了笑,倚在柜台边翻看着何韫新递过来的病例。 何韫眼前一亮,酒华坊收纳了大月最顶尖的酿酒师,酿出的酒千金难求,连皇宫中的人都享受不到,他早知道酒华坊在酿新酒,万万没想到文锦绣竟将这新酒给了他们先尝,不由笑弯了眼睛:“东家这一出手真是大方,何某代大家谢过东家了!” 文锦绣含笑点了点头,如幻快步走了进来:“小姐,扶鸾郡主请您去揽华园一趟。” 文锦绣将病例合起来交给她:“知道了。” 早在两年前,她便接到了如幻的消息,命她做的事都做完了,她便回了京城,依旧在她身边伺候,如幻回来的那一日,竹华斋难得热闹了几分,秋妈妈亲自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年没有见面,几人之间不光没有生分,反而更亲密了些。 马车行驶到揽华园,文锦绣不由好笑,皇帝在京中给扶鸾郡主赐了别院,可她说什么都不愿住进去,听说揽华园是自己名下的园子,便跟自己说了一声住了进去,一住就是三年。 “刚刚姨母还念叨你,这就来了。”苏青筝穿着一身淡紫色绣金线牡丹的衣裳,手中拿着两支刚折下的花,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见文锦绣的马车到了,忙下了台阶朝马车走了几步。 文锦绣由如幻扶着下了马车:“郡主也在?” 苏青筝拉过她的手笑着点头:“可不是,听说你的马车过了街,姨母便打发我来巴巴等着了,你来了可就好了,姨母对我嫌弃的不行呢。” 文锦绣笑了笑没说话,跟着她往里走去,三年来,苏青筝时不时便往揽华园跑,扶鸾郡主很少跟皇室中人来往,大长公主和皇帝来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见,起初也是不见苏青筝的,后来拗不过她来的次数多,又是小辈,她也就不多计较了,日子久了也喜欢她来走动走动。 扶鸾郡主交给她的事情多,一般很少会叫她来揽华园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三年她对自己的培养十分严格,不容许有丝毫的松懈,在文家的杂事解决之后她便忙的昏天黑地了,如今她派人来请自己,可想而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果然,几人说了几句闲话,苏青筝便离开了,她一走,扶鸾郡主便跟她说起了一件事。 “南离皇子?”虽然心中有了思想准备,然而听到的时候,文锦绣还是有些惊讶,大月跟南离的战争已经停了,两年前,永明侯前线遇袭,亲卫军损伤大半,谢威以雷霆手段收服了前线的兵将,征战两年终于大败南离,南离战败,按理说要向大月赔偿金银贡品,但南离军事国力也十分强盛,又不是大月的附属国,让一个皇子入京来送贡品,岂不是太自降身份了? 扶鸾郡主微微蹙眉,目光透过雕花红木窗看向窗外生机勃勃的草药,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鱼戏莲叶杯盏:“这正是我担心的问题,南离与大月势均力敌,他们派遣皇子来大月,万一这皇子在大月受到什么委屈,恐怕刚刚平静的战场又要起波澜。” 文锦绣眉心微微拧起,随后慢慢松开:“姑母可知,这次南离派来的是哪位皇子?” 扶鸾郡主想了想,道:“据说是七皇子,关于这位皇子的信息很少,听说他自幼流落在外,七岁时才被南离皇室找回,三年前曾来过大月,南离之所以跟我们耗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这位七皇子在后方指挥战争,我也只能查到这么多。”这些消息都极其隐蔽,她的信息网再强大,对于南离皇室的事也只能查到这么多。 文锦绣手指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抹深邃的光芒:“姑母是怕南离想要借机再挑起战争?” 扶鸾郡主摇摇头:“刚刚休战,他们不会那么快,而且如果要挑起战争,根本不必让皇子来送贡品,我担心,他们还没有歇了要插手大月内政的心思。” 文锦绣凝眉,随后笑了笑:“如今南离皇子已经确定了要来大月,哪怕咱们再担心也是没用的,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扶鸾郡主点点头,走到桌子边拿了几本折子递给她:“这是礼部起草的章程,半月前南离皇子要进京的消息传过来便开始准备了,到时候会安排他们住在饮翠园,这是咱们大月招待外客的地方,你可记住了?” 文锦绣点点头接过折子,这些原本都是段祈煜的工作,三年来他不在京中,便由扶鸾郡主和自己接手,不知扶鸾郡主说了什么,皇帝也从不过问,她翻开一本折子看了看,上面详细地列出了南离皇子进京要怎样安排,银钱支出,人员安排等十分详尽,正是礼部尚书周襄的折子。 “周尚书对这些事安排的倒是不错,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文锦绣微微笑了笑,扶鸾郡主点头:“周襄原先是乡里的礼仪官,祈煜偶尔见到他,觉得他能说会道,又安排事务条理清楚,便将他安排在了礼部,他倒也争气,不到十年的功夫便坐到了尚书的位置。” 扶鸾郡主说着又拿了几封折子给她:“这看人的功夫,你也要学,当初祈煜一眼看中周襄的时候还不到十岁。这些折子拿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 文锦绣看着手里多出来的折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姑母,这样下去真的会把我培养成一个牝鸡司晨的女子的。” 扶鸾郡主顿了顿,继而笑了起来:“牝鸡司晨不见得是坏事。”她说完,见文锦绣有些不明白的样子,面上的笑慢慢收起,渐渐变的端正起来:“锦绣,所谓牝鸡司晨,往往是由于国君的不作为,如果国君是明君,自然能驾驭朝政,不使朝廷大权落入女子之手,但如果国君是昏君,又没有有能者挑起国家重担,国家迟早要亡。” 她脸上慢慢浮起笑容:“我保的是大月,并非某个人的皇位。” 文锦绣心中微震,这是第一次听到牝鸡司晨并非坏事的话,她不由看了扶鸾郡主一眼,扶鸾郡主含笑看着她,她也微微一笑,扶鸾郡主不喜欢皇室,却永远不可能背叛大月:“姑母说的是,锦绣明白了。” 扶鸾郡主满意点头:“去吧。” 文锦绣走出揽华园,如幻早已等在那里,她来到揽华园的时候就是下午了,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天色已经擦黑,如幻守在马车前,见她出来微微一笑:“小姐。” 文锦绣点点头,刚准备上马车,马车帘子却忽然掀开了,随后一张明丽的笑容便出现在她眼前:“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要去东街走一走,我一直等着呢!” 听到苏青筝的话,文锦绣先是一怔,继而失笑上了马车:“这日子郡主倒记得比我还清楚。” 苏青筝替她倒了杯茶:“姨母跟你说正事,我不好在里面等你,又怕你出来不理我先走了,便只好在你马车里等着了。” 这话说的极其委屈,文锦绣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哪里讲究这么多,又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事,还要你在外面等,要是吹了风着了寒,哥哥回来不得扒下我三层皮么。” 二人说着话,马车已经朝东街走去,苏青筝脸颊红了红,随后叹了口气:“西南捷报已经传到京城了,说不定他也要回来了,南离也停战了,明明没有战争了应该高兴,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呢?” 听到她的话,文锦绣也沉默了下来,关于浩劫的事,一年前医老便跟她说了,如果异术者会带来浩劫,那么眼下的平静很有可能只是短暂的休战,如果有人利用异术挑起争端,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两个国家或者几个国家之间的战斗了,极有可能是天下所有人。 “表哥到如今还没有消息,这都三年了,母亲和皇帝舅舅日夜期盼着,你说他会在哪呢?”苏青筝脸色有些沉重,文锦绣看她一眼没说话,苏青筝有些迷茫地抬起头:“锦绣,你真的相信表哥会回来吗?” 文锦绣顿了顿,轻轻点头:“会的。” 苏青筝看着她欲言又止,文锦绣疑惑扬眉:“怎么了?” 苏青筝摇摇头,半晌又下定了决心一般:“锦绣,这次南离皇子来大月是一个人吗?” 文锦绣眼眸微动:“怎么问起这个?” 苏青筝叹口气,眼中露出几分犹豫,继而看了她一眼:“如果是一个人那还好,但万一蓠裳公主跟来久麻烦了。” “蓠裳公主?”文锦绣眯了眯眸子,这个人她前世怎么没听过? 苏青筝点头:“蓠裳公主,她跟表哥之间有一些……”她说到这里也不知该怎么说,索性说起当年慕蓠裳与段祈煜之间的往事。 十年前,南离和大月还没有交战,蓠裳公主曾跟着南离皇帝大月住过一段时日,遇到了年仅十岁的段祈煜,当时的段祈煜正被皇后罚跪,慕蓠裳看到了心下不忍,便求着皇后赦免他,可惜段祈煜认死理,皇后让他跪三天他就一定要跪够三天,慕蓠裳劝不动他,索性跟他一起跪着,任谁劝说都不起身,他不好让一国公主陪自己罚跪,便起了身,打算等南离皇帝离开之后再继续罚跪,哪成想慕蓠裳就在宫中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半个月内,慕蓠裳常常来找段祈煜在一处玩耍,在外人看来二人之间关系也越来越亲近,甚至南离皇帝都想过要替二人定亲,太子正妃的位置不可能,那做个侧妃也可,可没想到皇后都没有过问皇帝的意思便拒绝了,她没有责罚慕蓠裳,却斥责太子行为无状,将他扔进狱中受十八道刑罚,慕蓠裳自然不肯,连带南离皇帝也拉下脸求情,可皇后却不为所动,直接命暗卫将他带去了大狱。 皇后的命令自然无人违抗,那些行刑的人没有一点留情,慕蓠裳被拦在大狱之外,连哭带求了三天三夜,皇后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最终慕蓠裳闯了大狱,将丢了半条命的段祈煜救了出来,而她也因为此事受了伤。 段祈煜受了重伤,又是慕蓠裳衣不解带照顾了他半个月,甚至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才使得他慢慢康复,可惜段祈煜醒来的时候慕蓠裳已经走了,因为她私闯大狱,这是藐视大月国威的行为,大月皇帝自然不肯罢休,南离皇帝一气之下回国,他们南离的公主,屈身下嫁宁愿做一个侧妃,皇后竟然拒绝了,这是极其看不起他们的行为,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南离皇帝回国后便发动了战争,两国之间的关系直到今日都没有缓和。 “这么说,蓠裳公主是跟他有婚姻之约?”文锦绣微微低下头,苏青筝看着她的表情,顿时后悔把这些告诉她,可是如果不说,这件事瞒着也是瞒不住的,万一哪天她见到蓠裳公主,说不定会对表哥误会更深。 “没有!”听她问起,苏青筝忙摆摆手:“你不要误会,那时候表哥根本没有同意,他跟蓠裳公主关系也并不亲近,蓠裳公主在大月的时候是经常找他,但是他很少会回应的,还有蓠裳公主照顾他的事,他当时昏迷着,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虽然救了表哥,但表哥对她没有男女之情的。” 文锦绣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我没有误会。”段祈煜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她怎么会误会他跟其他女子有什么?何况还是在他不在的情况下。 苏青筝见她不像是多想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见她朝外看,便也掀起车帘看了一眼:“今日虽然有花灯,可毕竟不是七夕的正日子,街上好玩的并不算多,你每年这一天都要到灯市看看,到了正儿八经的七夕却又窝在府里不出来,”她说着放下了帘子,朝文锦绣看了一眼:“锦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锦绣轻轻笑了笑:“到了明日来往行人太多,太过拥挤,哪里比得上今日自在?” 苏青筝微微叹口气,不再追问她这件事,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如幻率先跳下马车将二人扶了下来,东街的灯市比之坪洲的要大许多,可是却不如坪洲那日热闹,京城之人很少会在七月初六逛灯市,因此街道上行人并不多。 如幻停好了马车便跟在二人身后,慢慢在东街内闲逛,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东街上也点上了许多花灯,文锦绣走的很慢,时不时跟苏青筝说两句闲话,三年过去,苏青筝的性子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活泼的很,跟她在一起,倒显得她比她大了许多。 “糖人!”苏青筝一眼看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子,面上一喜:“没想到今日还有糖人。”她说着将文锦绣拉到摊子前:“咱们买个糖人吧!” 文锦绣没说话,苏青筝笑眼弯弯跟卖糖人的老板说着什么,就在此时,一道男声忽然在她耳边想起:“文小姐!” 文锦绣面色一顿,只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青衣公子,他手里拿着一支玉笛,正含笑看着她,眼底却带着几分紧张,她微微蹙眉,向旁边走了两步:“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 男子眼中暗了暗,随后又勾起浅笑:“文小姐不认识我了?” 文锦绣蹙眉,她确实不认识这个男子,不过……她仔细在他面上看了看,隐约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了,苏青筝见这人言谈奇怪,不由冷下脸来:“你是谁?” 男子不说话,只笑着看向文锦绣,手里的玉笛不住地翻转着,文锦绣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要离开,而男子却伸手朝她手腕抓来,如幻眉头一凛立刻出手,二人登时在街道上交起手来,只不过二人都很有分寸,没有下重手,男子看到如幻,笑的更加开心:“如幻,你也不认识我了?” 如幻眉头顿时皱紧,仔细看这人的面孔到有几分熟悉,手上动作顿时慢了下来,苏青筝听到他的话,奇怪地看了文锦绣一眼:“你们认识?” 文锦绣还没说话,就听如幻忽然叫到:“你是阿七?” 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向后退两步收手:“如幻姐,好久不见!” 如幻愣住了,她只是觉得眉眼间有一点熟悉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阿七朝文锦绣看了一眼:“小姐。”一如当年他在回春堂的时候。 文锦绣微微皱眉,并没有相逢的喜悦,只是淡淡看了如幻一眼:“走吧。” 如幻有些不明所以,指指阿七又指指文锦绣:“他,小姐,他……你……” 阿七也是一愣,继而快步拦住文锦绣的去路:“小姐,你难道不记得我了?” 文锦绣向后退了一步:“我早已说过,你我再无交集,再见也是陌路,所以这位公子,不管你是阿七也好,阿九也罢,都于我没有半分关系。如果你再拦着我,我不介意命人去请京兆尹,”她说到这里声音低了几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南离皇子公然阻拦大月郡主,殿下是要将这个把柄递到陛下手中吗?” 阿七顿时愣住了:“你……” 文锦绣说的不错,他正是南离派到大月的皇子慕翎宇,这也是他的真实身份,他比约定的时间特意早到了半个月,又抄了小路,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文锦绣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就拉着苏青筝离开,然而刚刚迈动步子,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那声音带着欢欣:“七哥!” 慕翎宇看到朝他走过来的一男一女,刚刚僵硬的神情顿时收起,露出一抹浅笑:“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这灯市逛的太没意思,见这里有卖糖人的地方,便过来了。”女子说着朝身边男子笑了笑:“明明明天才是七夕,你却不喜欢,只喜欢今日出来,差一点咱们就赶不上了,幸亏快马加鞭,才在今晚赶到京城。” 慕翎宇无奈一笑:“你啊,有了情郎忘了哥,为了陪你们赶路,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累散了。”他说着朝文锦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没有离开,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说着朝卖糖人的小摊上看去,笑眯眯道:“老板,这个糖人要什么形状的都可以吗?” 老板含笑点头:“那是当然。” 女子贪婪地盯着那些各式各样的糖人,随后朝身边男子看了一眼:“这些形状我都不喜欢,我们自己画好不好,就画你和我的模样?” 听到这句话,文锦绣脚步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般,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刚刚苏青筝递给她的糖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她十指冰冷,却不敢转身,心头莫名紧张起来。 苏青筝发现了她的异常,不由疑惑:“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低沉清浅,仿若溪流划过山涧,那声音她听了十几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听到那声音温和地说道:“好。” 文锦绣手里的糖人顿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题外话------ 从这里之后,估计就没有宅斗了,异能也会逐渐多起来,然后这个梗,咳咳,不是失忆,不是失忆,不是失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十五章 记忆混乱 苏青筝惊呼一声,紧张地看她一眼,却见她面色刷白,刚准备说话,忽然听到背后一道女声:“七哥,那是你的朋友吗?” 苏青筝身子顿时一僵,刚刚她一直在关注着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女子的声音,此时一听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张三分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而重点不是她,在她身边站着一个伟岸的男子,面上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银狐面具,一双眸子凌厉睿智,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的金色菊花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那双眸子,她认得,就在她回头的时候,那人也认出了她,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云华?” 苏青筝顿时愣住了,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段祈煜会跟这两个人在一起?而且看起来关系还很亲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认出来文锦绣?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如幻也惊愕不已,主子竟然跟这两人在一起?似乎跟那个女子还十分亲密一般,难道他忘记自家小姐了? 文锦绣浑身有些发冷,如果刚刚她还能骗自己说那不是他,此时听到他这样轻易地喊出苏青筝的封号,她还怎么告诉自己这不是他? 苏青筝愣在原地,看看文锦绣又看看段祈煜,手里的糖人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她也顾不上管,慕翎宇看着呆滞的二人,眼中带出几分深邃的笑意:“是啊,她们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跟她们相处。” 段祈煜闻声朝他望去:“七皇子怎么会认识云华?” 慕翎宇微微一笑:“殿下误会了,我可不认识你口中的云华,我认识的是她旁边这位——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段祈煜疑惑地朝二人看去,半晌笑了起来:“孤想起来了,父皇曾赐征南将军四女,平威将军的妹妹嘉宁郡主的封号,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了,七皇子怎么会认得?” 慕翎宇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殿下不知?” 段祈煜扬声笑了起来:“这是七皇子与嘉宁郡主之间的事情,孤又如何得知?不会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吧?”他说着促狭地笑了起来,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让身边的女子看得不由痴了。 慕翎宇低笑着摇头:“的确是英雄救美来着,只不过我才是那个被救的‘美’。” 段祈煜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闷笑:“想不到七皇子还有这等经历,如此资质也的确当得一个美字。”他说完顿了顿,看了看苏青筝,疑惑不已,微微蹙眉:“平威将军呢?你们两个女子独自逛灯市,没有人跟着吗?” 苏青筝已经彻底呆住了,她没有想到,他们日也盼夜也盼,盼了等了三年,段祈煜终于回来了,可是这一回来就送给他们这样一份“大礼”,她已经不敢去看文锦绣的表情,段祈煜不像是失忆的样子,因为他记得他们所有人,可是却偏偏忘了对文锦绣的情谊,他说到文锦绣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给人的感觉只是他知道或者认识这个人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旁边的女子闻言微微蹙眉:“煜哥哥,你认识她们?她们不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煜哥哥…… 苏青筝不由一阵恶寒,再也忍不住朝他们跑了两步,一把扯住段祈煜的袖子将他拉过来,那女子下意识上前,却被慕翎宇一把拉住:“蓠裳!” 慕蓠裳回过头,有些生气:“七哥!” 慕翎宇眯了眯眸子,示意她不要说话,慕蓠裳愤愤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他,一双眸子却是盯着备苏青筝拉走的人,手指微微攥紧了几分。 段祈煜被苏青筝拉到文锦绣身后,疑惑不已:“云华,你这是怎么了?” “表哥!”苏青筝气恨出声:“你——”她气的不知该怎么说,指了指文锦绣,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咬牙切齿地盯着段祈煜,将他往文锦绣身边一推:“你自己解释吧!” 段祈煜微微蹙眉,转而看向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心底忽然生出一阵熟悉感,脑海中却没有任何印象,眼底露出一抹惊疑不定,他很清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过去十九年的生活他都记得,包括眼前的女子,他记得她是征南将军的女儿,记得她是文沐宸的妹妹,但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交集,这熟悉感又是怎么来的? “你是……君竹的妹妹?” 文锦绣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脑中全是最后他看向自己时的画面,他说等我,因为这两个字,她在京城步步为营,守着他的势力,为他的江山努力,可是她等到他了,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见她久久不回答,段祈煜眼神微微沉了下来:“孤在问你话。” 文锦绣的心沉的更狠,她闭了闭眼,慢慢转过身,屈身行礼:“回殿下,是。” 见到她转身的模样,段祈煜脑中忽然闪出一个画面,梨花树下漫天花雨,一少女缓缓转身望向他,笑的极为清丽,他眼底一顿:“你……” “煜哥哥!”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只见慕蓠裳已经朝他们小跑了过来,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子一颤一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段祈煜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微微一笑:“怎么了?” 慕蓠裳朝他靠近几步,伸手想要挽上他的胳膊,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将手缩回,笑意盈盈看着文锦绣:“你是煜哥哥的朋友吗?怎么没听他说起过你?”她说完好奇地看了段祈煜一眼:“煜哥哥,你的朋友是不是有很多,等进了宫你带我去见见好不好,毕竟我是要嫁给你的,你的朋友以后就是我的朋友嘛!” 她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朝文锦绣伸出手:“姐姐你好,我叫慕蓠裳,你可以叫我蓠裳。” 文锦绣眼眸微冷看着伸过来的手,一时没有伸出手去,苏青筝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她看了段祈煜一眼,他竟然没有反对,没有制止,更没有出声说一句解释的话,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上前一把推开慕蓠裳的手:“蓠裳公主,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表哥跟嘉宁郡主是有婚约的,他不能娶你,况且表哥身为大月太子,他的婚事是由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主的,你这样宣之于口不合适。” 慕蓠裳被她疾言厉色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眼底积起泪花:“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以为煜哥哥他……对不起……”她说着看向段祈煜:“煜哥哥,你是不是真的跟这位姐姐有婚约了?那你干嘛还要答应娶我嘛!”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神情十分凄婉,段祈煜皱起眉头:“云华,不要胡说。” 苏青筝呆住了:“我胡说?表哥,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装傻?你看清楚这是谁,你,你怎么能答应娶她?难道三年的时间,你的心就变了?” “郡主。”文锦绣拉了她一把,面上浮起一丝微笑:“玩笑开到这里就可以了,再闹下去太子殿下会生气的。”苏青筝看着她想张口说什么,文锦绣却捏紧了她的手腕,温和地朝慕蓠裳看去:“刚刚云华郡主是跟你开玩笑的,公主不要介意,想必公主与殿下还有事情要做,我们就不留下打扰了。” 她说着就要拉过苏青筝离开,自始自终没有给段祈煜一个眼神,然而就在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手腕却被他猛然拽住了,她脚步一顿,身子不由自主踉跄一下,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她清楚听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十分有力,她微微有些发愣,一只手不小心碰到他腰间的盒子,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那盒子……她记得。 她记得他小心翼翼将糖人放进盒子里的模样,记得他握着自己的手画糖人的模样,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鼻梁微微有些酸楚,伸手轻轻探向那个盒子,慕蓠裳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紧张的都快要跳出来,段祈煜腰间那个盒子从来不许人触碰,连带他身上那件金线菊花披风也不喜欢人接触,他本人更是不喜欢接触旁人,现在竟然拉住了文锦绣的手腕,而且看样子他对她的触碰一点都不排斥? 苏青筝眼底划过喜色,慕蓠裳下意识看了慕翎宇一眼,慕翎宇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来,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文锦绣从他怀里拉出来:“没事吧?” 文锦绣摇摇头,刚准备说话,耳边却传来段祈煜的声音:“是孤唐突了,不过晚间不安全,若是你们不着急,便一同在灯市逛一逛吧,等一会儿孤送你们回去。”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离开。 “煜哥哥?”慕蓠裳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答应要陪裳儿玩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她眼中还带着微微的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文锦绣厌烦地低下头,冷漠道:“不必了,臣女身边有人保护。”就在刚刚,她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然而却是自己想多了。 “你说如幻?”这一回说话的是慕翎宇,他看了如幻一眼,微微蹙眉:“她毕竟只是个女子,万一碰到数目多的刺客招架不住,我们好歹也相识一场,故人重逢自然应当把酒言欢,不如一起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如幻听到他的话脸色一变,当年的阿七话少沉默,没想到三年过去竟和以往大不相同,更没想到他竟然是南离皇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说话的样子也让人不敢直视,想到他刚刚跟自己交手笑着喊自己“如幻姐”的模样,她心头就是一跳,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流落大月的?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不必了,我与殿下只是萍水相逢,当不得故人,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如幻,我们走。” 她说完漠然转身,段祈煜下意识上前一步:“等等!” 他这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唯独慕翎宇眼底划过一丝暗芒,随后笑着转头看他:“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眼前这个人很熟悉,熟悉到让他一见就不想与她分开,可是他与她的记忆只有偶尔几次见面,关于他们的见面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目光落到她食指上的血玉戒指上,微微蹙眉:“这个……” “只是集市上找的小玩意儿罢了,殿下若是喜欢,便送予你。”文锦绣笑了笑,慢慢将食指上的玉环褪下伸到他面前,白净的手心里静静躺着鲜红如血的小环,段祈煜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他曾送过一枚戒指,可是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女子分明是慕蓠裳。 慕蓠裳见他看向自己,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位姐姐,戒指是不可以随便送的哦,煜哥哥只能接受我送的东西,而且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奢求不是自己的东西,煜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朝段祈煜靠近几步,段祈煜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这后退的一步,却让他心头一顿,他不喜欢旁人随意的接近,尤其是女子,在他脑海里的记忆都在告诉他慕蓠裳与他很亲密,可自从醒来之后,他怎么都无法与她亲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慕蓠裳见他后退,眼底极快划过委屈,随后像是没有发现一般笑盈盈挡在段祈煜身前,将文锦绣的手推了回去:“谢谢姐姐的好意了,抱歉不能接受。” 文锦绣默默收回手,扬眉朝段祈煜看了一眼:“是么?倒是我唐突了。” 段祈煜蹙眉看着她,半晌烦躁摆手:“无妨。你既是君竹的妹妹,孤与你哥哥交好,况且你与云华在一起,于公于私孤都得将你们平安送回府中。”他说着顿了顿,专向慕翎宇:“七皇子,公主,恐怕孤今日要失约了。” 慕蓠裳不情愿地看了文锦绣一眼,刚准备说话,只听慕翎宇笑道:“无妨无妨,这位嘉宁郡主与我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我兄妹二人便同你一起送二位郡主回府吧,正好我也有话要与嘉宁郡主说。” 文锦绣心中烦躁的很,此时此刻根本不想见到这几个人,冷着脸想要拒绝,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苏青筝拉紧她的手臂,冷笑着看了一眼慕蓠裳和慕翎宇,又气恨地瞪了一眼段祈煜,随后端起一抹温和的笑:“既然表哥要送我们回府,那我们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不过我们表兄妹三年未见还有许多话说,七皇子和公主殿下就不必相送了。” 她说着上前扯住段祈煜的袖子:“表哥,不是说送我们回府吗,再过一会儿就晚了。” 段祈煜无奈看她一眼,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走去,慕蓠裳梨花带雨地看着她把他拉走,忙跑了两步:“煜哥哥!你去哪?” 苏青筝一阵恶寒,这慕蓠裳到底想怎样?!没听到他们要回府吗? 她咬牙切齿转身,面上笑容一瞬间变的和善:“公主殿下初来乍到,按理说我们应该作陪,只不过表哥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今日就先告辞,明日再设宴给二位赔罪。” 慕蓠裳没说话,就那么泪水盈盈地看着他们,仿佛他们做了极大的恶事一般,她委屈地看了一眼文锦绣,又看了看段祈煜,最后转向慕翎宇:“七哥,我不想跟煜哥哥分开……” 苏青筝脸色顿时黑了,忍不住转身,却见慕蓠裳已经走到他们身前,怯怯地看着段祈煜:“煜哥哥……” 声音婉转轻柔,带着几分委屈,几分不舍,让人听的心都要酥了,苏青筝一个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安慰安慰这个小姑娘,但前提是她这句话不是叫的段祈煜! 慕翎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文锦绣身上,眼角微微上挑,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却见她只是不说话,他目光又落回到段祈煜身上,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他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将慕蓠裳拉回来:“既然蓠裳舍不得太子殿下,不如我们就一起送送二位郡主好了,殿下意下如何?” 苏青筝暗恨地咬了咬牙:“怎么好劳烦七皇子和公主殿下呢,表哥,我们……” “如此甚好。”不等她话说完,就听段祈煜低声答了一句,她顿时傻了眼:“表哥……” “云华,来者是客,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丢下他们,况且蓠裳公主是孤的救命恩人,你不可再无礼。”他嘴里说着训斥苏青筝的话,目光却落在一言不发的文锦绣身上,明明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可是他却感觉到她周身的冷意,他微微蹙眉:“走吧。” 他说完便朝前走去,苏青筝愣愣看着他的背影,慕蓠裳则快步追了过去,她咬了咬牙,一把扯过文锦绣的袖子:“咱们走!” 文锦绣漠然看她一眼,堂堂太子殿下亲自送她们回府,还有南离七皇子和公主,她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不能拒绝不是?她面上看不出喜怒,或者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喜的是他回来了,怒的是他身边已有佳人陪伴,喜的是他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怒的是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她心头一团乱麻,只想逃离。 “锦绣。”慕翎宇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文锦绣面色一顿,嘴角微微扯了扯:“七皇子。” 如幻起初知道认出他是当年的阿七的时候还很是激动,如今见到他的妹妹竟然要抢走主子,而他明明知道主子和小姐的关系却不加阻止,这让她对眼前人重逢的喜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然而主子们的事,她一个奴婢是没有资格开口的,也只能冷着脸站在文锦绣身后。 慕翎宇朝她靠近几步,微笑着看向苏青筝:“二位郡主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与你们同乘一辆马车?” 他们来时是骑马,只给慕蓠裳准备了一辆马车,而文锦绣与苏青筝过来赶了一辆马车,他主动要跟她们坐一辆马车,不就是把段祈煜丢给慕蓠裳吗?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如此,但这样绝对不可以!苏青筝想了想拒绝:“不必了,七皇子还是应该照顾你的妹妹。” 慕翎宇眼眸闪了闪,跟二人一起并肩走着,眼见就要走到马车边,忽而轻轻一笑,低声道:“难道二位不想知道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吗?” 文锦绣脚步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翎宇没说话,而是朝二人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文锦绣微微蹙眉看向另一辆马车便站着的男子,只见他银狐面具下的眸子黑的发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方向,眼中带着浓郁的迷茫以及思索,她眸子眯了眯,转身上了马车。 段祈煜见她上了另一辆马车,心底漫上浓浓的失落,还有一丝怒意,慕蓠裳见他神色变化,一双大大的眼睛转了转:“煜哥哥,咱们走吧。” 段祈煜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进马车车厢,而是靠在外面的车厢壁上,脑海中全是文锦绣的样子,明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感觉像是认识了很多年,而且那双眼睛,没见到的时候想不起来,可一旦见了就怎么都忘不掉,他眼眸微微眯起,脑中极力回想着以前见她的场景,却十分模糊。 “煜哥哥。”慕蓠裳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怎么出来了?” 慕蓠裳坐下来,一只手随手把玩着另一只手腕上的铃铛,叹了口气:“你不在里面,没人陪我说话,我就出来了。” 段祈煜没说话,目光落到前面缓缓而行的两匹马身上,慕蓠裳委屈地看他一眼,低头道:“煜哥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我好害怕你会反悔。” 段祈煜微微闭上双眼不想多说,慕蓠裳见状眼中划过一抹诧异,随后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哥哥的朋友了?我看你对她似乎不太一样,哥哥也很喜欢她,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你说过要娶我的。” “公主多虑了。”段祈煜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外面风大,公主还是去里面吧。”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记得跟慕蓠裳很亲密,但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都无法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眼神是自己的,他记得他笑着说娶她的样子,却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心情,甚至他记得跟她拥抱,但他却连她的靠近都感到不舒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眼眸微微眯了起来,这件事有古怪! 另一辆马车里,苏青筝看着满面郁色的慕翎宇,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们刚刚听到了什么?记忆混乱?他告诉她们,段祈煜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生死之间记忆发生了混乱,有一部分与文锦绣的记忆换到了慕蓠裳身上,而醒来又是慕蓠裳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久而久之,他脑海中关于文锦绣的记忆越来越淡,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几乎被刺成了筛子,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掉在了山涧间,我和蓠裳恰好遇到,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太子,我们将他带回去医治,过了两年他才醒来,醒来之后便有些记忆混乱了。” 慕翎宇面上带着无奈,文锦绣十指紧紧攥在一起,段祈煜是在坪洲出的事,可是她查了三年也没在坪洲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又是怎么到南离的?记忆混乱……明明慕翎宇说的是真的,她用读心术也能看得出来,可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违和感呢?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在他醒来之后曾想过要传消息给你,可是你也知道,大月和南离正是交战的时候,以我的身份跟你传消息总是不方便,原以为他会自己回来找你,不想他却将蓠裳当成了你,亲口向父皇求娶蓠裳,也是因此,南离与大月才会休战,我此番进京,便是为此事而来。” 慕翎宇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嘬了两口道,苏青筝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说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这么说,表哥从未变心,只是把人认错了?可这即使是认错人了,亲口求娶南离公主,到时候哪怕他记忆恢复,人也非娶不可了,这算怎么回事? 文锦绣手指冰冷,苏青筝想到的她如何想不到,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冷笑一声:“七皇子,你在骗我。” 慕翎宇喝茶的手一顿:“哦?” 文锦绣眼底划过冷芒:“他不会求娶蓠裳公主。” 慕翎宇神情一僵,慢慢放下了茶杯,似是极其疑惑:“这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况且他也承认了。” 文锦绣见他这神情,面上越发冷淡:“我们大月的太子殿下,即使把她当成了我,即使被儿女情长所困,他也不会失了心底的判断,何况南离与大月的关系不需我多说,当年南离与大月为何开战也不必我再提醒七皇子,他绝对不可能求娶蓠裳公主。” 她说的十分肯定,她与段祈煜相识最久,陪伴最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性子,哪怕他忘记了所有也不会变成一个蠢货,何况他自己心里定然也是有怀疑的,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看似不经意,他却一定会在意。 慕翎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情绪,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半晌他微微一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亲眼所见。” 文锦绣不与他多做争辩,冷静下来之后,她的思绪便越发清楚,段祈煜的记忆之所以会出现问题,皆是因她而起,为了为自己引毒他才会中毒,又是为了自己能活命毅然赴死,何况他并不是抛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是记忆出了意外,她又怎么能一个劲儿地怨怼责怪他? 她轻轻掀起车窗的帘子朝前方的马车看了一眼,隐约可以看到在外随风飞扬的一片衣角,她眼底多了几分柔和,他没有跟蓠裳公主待在一起,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不可否认看到这一幕,她是开心的。 “七皇子,你跟我们说这些,不仅仅是要告诉我们这件事吧?”文锦绣慢慢收回手,眼中闪过一抹探究,随后化为无形,慕翎宇哪有那么好心? 慕翎宇笑了笑:“果然还是瞒不过小姐。” 这一声小姐仿若当年,他还记得他是阿七的时候,文锦绣将他从那些壮汉手下救出,看似是让他做工抵债,其实也没有多为难他,若他不是南离七皇子,兴许可以一直做阿七,帮着她打理回春堂,可是她太聪明了,虽然不常去回春堂,但偶尔几次见面还是让她看出了不对,毅然决然地赶走了自己。 文锦绣眸子动了动:“怎样才能让他恢复?” 慕翎宇看着她,微微蹙眉:“你那么想让他恢复?就保持现在的样子不好么,蓠裳先后救了他两次,他以身相许报恩,难道不应当么?” “蓠裳公主救了我们大月的太子,大月自然会记得这份恩情,但当年的刺杀你们南离也有人参与其中,七皇子莫非忘了?还是你以为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若是殿下清醒之后依旧愿意迎娶蓠裳公主,那我无话可说,否则,大月也是不怕南离的。” 文锦绣冷声说道,声音里的寒气令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慕翎宇静静看着她,忽然道:“你变了很多。以前你不会说这么厉害的话,也从不会这样凌厉,当年的刺杀,你既说起,我便告诉你,南离派去的人不是我的人,但南离之所以会出手,全是因你之故。” 他此言一出,文锦绣心底隐隐冒出了一个猜测,却没有说话。 “当年江家四老爷被迫逃亡,你可知道他的身份?”慕翎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双凌厉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他慢慢端起茶盏晃了晃:“他是太后的四子,我的四叔恭王,四叔是父皇唯一的同胞兄弟,先皇在世时皇族内乱将他丢失,父皇登基后费了很大的力气去查探,最终发现他落入了江家,当时本想将他带回南离,可惜南离局势不稳,便将他留在了江家,一晃便是这么多年。” 文锦绣眼眸微微一沉,这么说,江云海一早就知道他南离人的身份?或者说他进入江家没多久,永明侯便知道了这件事,但却一直将他养到如今? “四叔对你恨之入骨,他回到南离,怎么可能放过你,所以那刺客中的南离人于我没有半点干系,皆是你得罪了四叔的过错。”慕翎宇笑容清浅,当年刺杀段祈煜的人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她能在这么多势力中查出有南离的插手,也着实是不容易。 文锦绣手指寸寸收紧,她得罪江云海?请问她做了什么让他那么恨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就因为嫡夫人是因她而死吗?她不禁想笑,江云海的强盗逻辑还真不知是怎么来的,大抵他是觉得看不惯的人都得罪了他吧,她眼底划过一道道冷意:“七皇子不必跟我说那么多,只需告诉我,如何帮助太子殿下恢复记忆。” 慕翎宇早就料到她不会放弃,他身子向后靠了靠,看着文锦绣淡淡吐出三个字:“元灵珠。” 文锦绣瞳孔微微一缩,脑中忽然闪出一颗紫红色的珠子,仿佛十分熟悉一般,她微微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慕翎宇笑了笑:“元灵珠是上古神器,据说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可以穿透一个人的灵魂,甚至起死回生,如果有元灵珠在手,我们便可以用它进入太子殿下的灵魂深处,帮他恢复记忆。元灵珠乃是大满的圣物,千万年来一直存在于大满,可十六年前却无缘无故失踪了,据说是丢到了大月,可十几年来也没有见它出现过,三年前偶然有一丝气息泄露,也只是一瞬间,之后就再无消息了。” 文锦绣眼眸一滞,随后抬眸看他:“你想让我找到元灵珠?” 慕翎宇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不错。” 文锦绣冷笑一声:“我并未见过这珠子,又怎么找?按照你所说,元灵珠是上古神器,神器又岂是一般人能找到的?”更何况,慕翎宇会有这么好心地告诉她这件事?无非是想借自己的手得到元灵珠罢了。 慕翎宇微微一笑,眼中带了几分寒光:“我会帮你找,当然,我也是出于私心,你可能不知道,这天下想要这颗珠子的人多得是,元灵珠隐匿了十六年,近期便会出现,到时候争抢的人会更多,而上古神器若是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将会是一场浩劫。” 第十六章 凶煞之物 回到将军府已是深夜,如今的将军府已经无人插手文锦绣的事,甚至京城都没有人会主动找她的麻烦,如幻抱着从扶鸾郡主处拿来的奏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锦绣没回竹华斋,而是朝后院湖心亭走去,月色并不十分明亮,但将军府里都燃着灯,她走到湖心亭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当年她将文锦红推入水中的事情,以及三年前文锦红离府时她看到的胎记。 斩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与如幻对视一眼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文锦绣没回头,淡淡道:“你都听到了?” 这三年斩风以及其他影卫的本事也都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况且斩风一直都跟在她身边保护,慕翎宇说话的时候并未刻意避开他们,因而他与如幻都听到了他的话。 斩风顿了顿,今日见到段祈煜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但是他现在的主子是文锦绣,主子不发话,哪怕是旧主他也不会轻易露面,正因为没有露面才得以庆幸,不然夹在两个主子之间,岂不为难? “属下……都听到了,主子不必难过,相信过不了多久,主子定然能想起来的。”斩风也只能这么安慰着,段祈煜刚到京城,行踪还未报给皇帝,京城更是无人知晓,出于为他记忆考虑,他们最终瞒下了他回来的事情,有慕蓠裳缠着,段祈煜自然跟着他们走了。 想到这里他也是气的不行,那蓠裳公主到底要不要脸,一口一个“煜哥哥”的叫着,他跟在段祈煜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哪一个女子像她这般不知廉耻,丝毫没有一国公主的风范,倒像个山野出身的野丫头。 “他既已回来,你们便不必再留在我身边了,且去侍奉旧主吧。”文锦绣低头看着湖水里的鱼儿,灯光照耀下那红鲤越发美丽可爱,她随手从手边的架子上取了一点鱼食,随手往湖里丢着:“我知道,当初你们留在我身边,也是因为他的命令,并不真心跟随我。” 斩风忙跪下:“主子,属下绝无二心!况且主子今日既已答应了那南离皇子的要求要寻元灵珠,主……殿下的记忆迟早会恢复,又何必赶属下等离开呢?” 文锦绣扔鱼食的手微微一顿:“你相信他的话么?” 斩风顿住了,文锦绣微微叹口气:“元灵珠我是定然要找的,正如他所说,若是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难保引起劫难,到时候才是真麻烦。”她记得医老说过,异术者存在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如果发生灾难,第一个出头的定然是异术者,与其等到出了麻烦再解决,不如就直接避免麻烦来的直接。 “只不过,关于元灵珠能不能恢复记忆,却不一定可信。”她微微蹙眉,不管这珠子力量如何大,毕竟是不熟悉的东西,她若是直接拿过来给段祈煜用,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呢? 可惜她的读心术只能读出身边人此刻心中所想,却无法判断他所想是否为真,慕翎宇说的句句都是他心中所想,按理说不会有错,但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或许是关于段祈煜的记忆,又或许是关于元灵珠,甚至两者都有,这种感觉让她无法完全相信他的话,必须小心些。 “那主子还打算帮殿下恢复记忆么?”斩风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文锦绣笑了笑:“自然是要做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总要查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斩风顿了顿:“那主子的意思是……” “你们回去吧,我这三灾八难的,有一大半都是因他而起,早些理清了这些事,落得清静。”文锦绣朝他摆摆手:“走吧,有你们在,我要做什么终究不方便。” 斩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朝如幻使了个眼色,如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微微叹口气,悄声退了下去。 斩风离开后,如幻看了文锦绣一眼,斟酌道:“小姐,您不会真的要去寻那元灵珠吧,奴婢听说这是煞气极重之物,万一伤到小姐怎么办?” 文锦绣微微扬眉:“你知道这珠子?” 如幻点点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上前两步,低声道:“之前奴婢在大满的时候曾听到过这珠子的传闻,据说是大满开国国师之物,乃是上古神器之一,与灭灵箭并称两大煞器,自国师陨落后,元灵珠便成了大满圣物,日夜都有专人看管,却不知为何在十六年前丢失,据说丢失那一夜满宫金光大盛,有人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自那之后再无踪迹。” “听说那元灵珠中注满了国师怨愤之下的心头血,若是寻常人碰了便要被那珠子吸进去做食物。”如幻说着抖了抖,她实在没有想到大满竟然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传闻,会吃人的珠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果文锦绣要寻那珠子,她一个弱女子,万一被珠子伤到怎么办? 文锦绣眼眸微微眯起,按照如幻的说法,元灵珠已经丢失了十六年,那么如今怎么会好好的出现?她前世的时候可不记得有什么珠子,难道这一世因为异术的缘故,她的命格改变了? 她目光朝湖中看去,湖水很深,即使清澈却也深不见底,灯火映照之下水波粼粼,她微微笑了笑,抬眸之间忽然看到湖边一块山石,面色不由一顿。 “你就那么想要求死吗!” 她脑中突然闪出一幅场景,一白衣女子手持一把宽大的黑色长剑,浑身是血地厉声质问着,声音凄厉仿佛要穿透云霄,女子黑发飞扬,一双眸子阴戾地惊人,她猛然一惊,却发现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风一吹凉的惊人。 “小姐!”如幻看她面色煞白,忙将奏折放在桌子上,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文锦绣摇摇头:“没事,只是站的有些累了。” 她说完朝一边的石椅上坐去,见如幻掏出帕子给她不由疑惑抬头,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却觉得指尖一片冰凉,她这是流泪了?为什么刚刚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怨愤悲悯以及绝望,难受的让她快要窒息,刚刚的女子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可又很陌生…… “小姐……您不要难过,主子他定然会想起来的,明日,明日七皇子不是邀您前去京郊游玩吗,接触多了,主子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她不知道文锦绣为什么哭泣,只当她是因为今日的事情难过,文锦绣轻轻摇摇头:“我知道。” 远处,一道紫色的身影看着这一切,眼眸慢慢深邃几分,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她这是怎么了?”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疑惑地看着亭中的女子,微微蹙眉,从他认识文锦绣以来,从来没有见她这样失魂落魄过,仿佛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 江承远看了一眼身后的弟弟,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你若不想被她发现,还是早些离开。” 江承华撇撇嘴,他们能不动声色来到将军府还不被发现,自然不是用的寻常武功,说也奇怪,江承远明明没有异术,又没有墨珠在,却能像医老一样使用空间术,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想到自己以前因为异术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模样,他只想买块豆腐撞死…… “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吃晚饭?”江承远微微蹙眉,他今晚来到将军府可是有要事做的,江承华在这里多有不便。 江承华闻言嘻嘻一笑,根本没听出江承远赶人的意思:“那个,都这会儿了,晚饭定然已经吃过了,不过若是能有宵夜也是不错的……” 话刚说完,周身的温度顿时低了下来,他们身边的树叶都霎时停止了动作,似乎被冻结一般,他只觉得有一阵阴风自脚底蜿蜒而上,直冲脑门儿,他忙向后退了两步:“我走我走,立刻就走!” 江承远眯了眯眸子,一甩手收了浑身的气息,江承华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淡淡开口,江承华闻声又向后退了两步,狗腿地笑了笑:“那个,大哥,来的时候是你用空间术带我来的,要是这么离开,会被人发现的。” 他声音一落,只觉得屁股一痛,下意识张口尖叫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与此同时几颗石子紧跟着他飞了出来,接二连三打在他屁股上,每一颗石子打到他的时候,他都能感觉自己飞出去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却觉得十分漫长。 “嘭——” 地面溅起一阵尘土,江承华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四肢平平展开仿佛一个大字,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只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心底不由哀嚎,江承远那个无良大哥又将他丢到哪里了?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趴在大街上睡觉?” “谁知道呢,我看,说不定是这儿,有问题。”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女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神色可惜:“看这身打扮,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没想到……唉!” “这衣裳料子倒是好,不会是哪家的少爷喝醉了酒吧?” …… 江承华将脸埋在地上,实在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模样,如果是这样,他的脸可就要丢光了…… “茶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不远处酒楼的一间雅室里,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疑惑地朝人群中看去,鼻尖轻轻嗅了嗅,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异术者? 他身边是一个穿着褐色短衫的男子,个头略微比他低一些,身形娇小,闻言动了动耳朵,细细听了片刻,朝刚刚说话的男子凑近几分:“公子,他们在讨论一个人……” 白衣公子听完之后微微扬眉,拉过茶昕的手:“走,咱们也去看看!” 茶昕顿时无奈,拉住了他要凑上去的身形,走近几步低声道:“郡主,咱们这一回出来可是偷跑的,刚刚奴婢已经听到了二殿下的声音,您若是再去凑热闹,恐怕二殿下会发现。” “呃……”白衣男子……不,是女子向外走的步子顿时停住了,无奈抚额:“茶昕啊,就没有办法让二皇兄找不到我么?” 茶昕摇摇头:“二殿下的异术您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异术者就没人能逃过他的追踪,您身上有他下的追示咒,哪怕跑到天边也是会被他抓回去的。”她说着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女扮男装生无可恋的女子:“郡主,您节哀……” 女子站起身,节哀,节哀个鬼啊! “我不能回去,眼看十六年之期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回去,二皇兄绝对会将我送上祭坛,那是祭坛啊,我绝对不要!” “那祭坛又不会伤了您的性命。”茶昕倒了杯茶给她:“二殿下只是想靠您与公主之间的血脉联系,将公主带回来,咱们十六年不就是等这一天?” “让她回来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白衣女子翻了个白眼:“总之,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带回去,这样二皇兄就不用让我上祭坛了,虽说不会伤到我,可是一想到那阴森恐怖的地方,我就浑身不舒服。” “郡主——” “行了行了,我意已决,不会再更改的。”白衣女子不耐地摆摆手,茶昕干咳几声,见她还没明白过来,不由拉了拉她的袖子:“那个,二殿下在你身后……”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你说什么?”白衣女子话说到一半顿时僵硬了起来,心中默念着不要不要,慢慢转过身,只见一玄衣公子正负手而立看着她,面上带着冷肃的神情,看不出个笑模样,头上的紫金琉璃冠将他的黑发束起,斜眉入鬓,薄唇紧抿,一双眸子定定望着她,看不出喜怒。 “呃……二皇兄,好,好巧啊!那个,你远道而来,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叫两个菜……”她说着就要朝门口走去,然而玄衣男子眉头微微拧起,一甩袖子便将门窗关紧,发出嘭地一声响声,让二人都颤抖了一下。 “婉儿,在这里玩的开心么?”容晓一撩前摆坐下,随手端起一杯茶晃了晃,放在鼻尖闻了闻:“这茶可比咱们满宫的差多了。” 白衣女子摸摸鼻子:“尚可,尚可。” “哼!”容晓冷哼一声,一道无形的威压立刻蔓延开来,二人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茶昕低着头有些颤抖,容晓盯着跪倒的二人,眼底浮现一丝怒色:“容婉,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怎么能跑到大月?堂堂大满的郡主扮成个男子,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容婉张口想要辩驳什么,却终究动了动嘴唇没说话,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乃是大满皇室二皇子容晓,容家男子各有千秋,大皇子容晖端庄稳重,乃是将来的王位继承者,三皇子容时玩世不恭常常带笑,而二皇子容晓则是人人都害怕的存在,几乎没人见他笑过,即使不发怒,但往那里一坐就让人感觉到一阵威压。 对付他这种人,不能来硬的。 容婉两岁被抱进宫,十几年来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闻言挤下两滴眼泪:“二皇兄,婉儿知错了,婉儿不该跑出来,婉儿有罪,罪该万死,死了也要变成猪狗牛羊被人啃食……呜呜……” 容晓额头脸色黑了黑,几乎已经听到了后槽牙的咯吱声,茶昕一脸淡定,这么多年每次容婉闹出事来,都是这么对付容晓的,她已经习惯了。 “闭嘴!”容晓咬牙切齿,额角青筋只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真的知错了?” 容婉点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容晓,极其诚恳:“比真金白银都要真!” 茶昕:“……”每次都这样说! “既然知错了,就去收拾东西,现在就跟我回去。”容晓说完站起身,广袖轻拂带起一阵风,刚刚还紧闭的门窗顿时松了开来,容婉狐疑地看他一眼,指了指门口:“你……让我去?” 不怕她逃跑吗? 容晓扬眉:“你不想去?” “想!想!”容婉立刻堆起狗腿的笑朝外跑去,然而刚到门口,就听背后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你若再敢逃跑,我带你回去便立刻进芸无殿。” “不要!”容婉反射性回身,她死都不要进芸无殿!那个地方那么恐怖,她只去过一次便终生不想再靠近,那里面的血迹多年不干,四处都是白骨,偌大的宫殿一个人都没有,当初差点把她吓死,且又在大满禁地之中,然而那该死的祭坛就是设在那里! 容晓点点头:“那就快去快回吧。” 他说完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子看向窗外,目光落到人群中的时候,眸子也是微微一顿,随后恢复如常,尽管是异术者,但不该他管的事他是不会多插手的。 想到容婉对芸无殿的排斥,他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只是有一丝她的血脉,容婉便如此排斥那个地方,如果是她本人又当如何?其实容婉看到的场景,他们从来看不到,在他们的眼里,芸无殿只是一座普通的宫殿,在国书上的记载也只是寥寥几笔,而且若是没有容婉的带领,他们连进都进不去。 但是有一些地方连容婉都不能触碰,她只是有一丝她的血脉而已,毕竟不是她。 江承华趴了半晌,原本想要起身,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力量,让他一动不能动,而周围人却没有任何影响,他知道是有更强大的异术者在附近,他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反正没在那人身上感受到敌意,况且就算是有敌意,他无药自愈的异术也可以助他逃脱,当然,如果他知道后面的事,他拼了命也要从那人的力量下挣扎出去的,绝对! 容婉收拾好了行礼,跟酒楼老板结算了账目,眉头微微拧着,以她的本事,根本逃不出容晓的手掌心,如果她逃跑了,可想而知容晓会第一时间知道,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如果真的被他抓到,她一定会被他送进芸无殿,可是如果不逃跑……那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她微微咬唇,抬眸一眼看到了被人群围着的人,眼珠转了转,顿时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一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立刻微微一笑朝人群中跑去,拨开围着的人群,扑到江承华身上就开始哭喊:“弟弟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你死了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江承华一脸黑线,他有说他死了吗?没看到他手还在动?还有,这人是谁?他哥哥只有江承远好不好? 容婉可不管他现在在想什么,抱着他的身体连哭带喊,手指轻轻在他颈间拂了拂,江承华只感到一点冰凉的触感从他脖颈间传来,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眼皮也有些沉重,强撑着精神抬起头,只看到一张清秀的脸,他眼眸顿时睁大,指了指眼前人刚准备说话,却终究敌不过困意沉睡过去。 酒楼里,容晓看着下去一趟就拖了个男人上来的容婉,一脸黑线:“你这是做什么?” 容婉嘿嘿一笑:“这是个异术者,把他留在大月多有不便,还是带回去交给神龙将军为好,万一他留在这里惹下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容晓盯着江承华看了看,确实感觉到了他体内的异术气息,便摆了摆手:“你若要带,就带着吧。” “二皇兄你真好!”容婉笑眯眯凑了过来,一把扑到了容晓身上,容晓清咳几声将她扒下来:“好了,该走了。” 容婉应了一声忙转过头去将自己的东西带上,吩咐茶昕背着江承华,虽说容晓是他们三人唯一的男子,但让这个冷面煞星背一个陌生人,呵呵,她还不如自己背。 容晓看着他们的身影,刚准备下楼,却发现周围的空气顿时静止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他双眸顿时睁大,一个箭步跃到窗边,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可是那气息却在一瞬间便消失完全,他脸色顿时一变——墨谦! 将军府。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子,文锦绣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前的光芒,突然发现自己是在房间内,可是昨晚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在亭中,怎么会到了房间内的?她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心,喊了一声。 “小姐醒了?”碧晴走进来,见她的模样不由一笑:“小姐昨夜没睡好,老夫人特地让铃兰来了一趟,告诉小姐不必去请安了,小姐可是要现在起?” 文锦绣点点头,碧晴便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拿过热毛巾浸在热水中,服侍文锦绣洗漱,见她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由一笑:“小姐昨晚折腾了一夜,一会儿再休息休息吧。” 文锦绣顿了顿,折腾了一夜?她微微蹙眉:“碧晴,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碧晴一怔,随后叹了口气:“小姐昨夜一直在做噩梦,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沉了,秋妈妈和奴婢们守了一夜,后来还是——” 她说到这里顿时住了口,文锦绣看她一眼:“还是什么?” 碧晴慢慢低头,半晌才道:“后来江大公子来了,将奴婢们都赶了出去,独自与小姐待了半个时辰,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半个时辰后小姐确实不再做梦了。” 文锦绣凝眉,她昨晚做了噩梦?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记得梦到了什么?还有江承远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来到竹华斋的,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小姐?”碧晴见她没有反应,不由心中一跳,她不会还回想着昨夜的梦吧?她担忧地看着她:“小姐莫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文锦绣心头更加沉重,她一向不会如此,如果是做噩梦,至少还会有一点印象,而且她向来睡的轻,没道理江承远来了她却发现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朝碧晴看了一眼:“我昨晚,可有说什么?” 能让碧晴说出那些话,她昨晚定然是说了什么话,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碧晴有些犹豫,文锦绣蹙眉:“说。” “是,小姐昨晚梦中似乎一直在叫一个名字,但却听不真切,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却有些激动起来,等奴婢们发现的时候,小姐满面泪痕不知梦到了什么,后来江大公子来了,我们便不知道了。”碧晴有些担忧,她们不知道文锦绣究竟做了什么梦,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不是什么好梦,如果小姐忘了那就忘了吧,想不起来才是最好。 “小姐可还难受?”碧晴垂眸看着她,文锦绣摇摇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她一直在亭中,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碧晴朝外指了指:“如幻将您带回来的。” 文锦绣点点头,微微闭上双眼,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她在湖心亭,忽然想到什么难过的事,便情不自禁流起泪来,后来…… 她仔细回忆着,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怎么都记不得了,她睡过去之前的印象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今日还要出去么?”碧晴见她有些疲惫,不由担心道。 文锦绣慢慢睁开眼,想不明白的事暂时便放下,她记得昨日慕翎宇告诉她,之所以他知道元灵珠会在近一段时间出现是当初宫家人的预警,如果这样的话,宫家人是否知道元灵珠的下落,或者其中的秘密?她并不全信慕翎宇的话,却也不会完全不信,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查证。 宫家人……文锦绣微微蹙眉,她唯一知道的宫家人就是当年已故的闵亲王妃宫樱,宫樱已经死了,她自然不可能去找她问,关于元灵珠的事,既然涉及到天下,宫家人定然会留下一些线索,她眼眸深了深:“如幻,去揽华园。” 揽华园中依旧是那般繁荣的模样,生机勃勃的药草长满了园子,婢女替她掀开帘子,只见扶鸾郡主正靠在桌边提笔写着什么,神情安静而端庄,仿佛只是一个温婉的女子一般。 见她来了,扶鸾郡主笑了笑:“先坐吧,等这些批完再同你说话。” 文锦绣点点头在一旁坐了,这三年皇帝交给扶鸾郡主的权力越来越多,似乎一点不担心皇位易主,皇帝是一个多疑而且聪明的人,他会这么做,一来是相信扶鸾郡主不会夺权,二来,她想,可能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从而使得他必须将这些权力交给扶鸾郡主。 若是以往,她还可以打探打探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三年来她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越发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若是她打听的太过分,皇帝顾忌着扶鸾郡主的面子不会对自己怎样,暗中却定然会为难哥哥,文沐宸如今还在西南战场,她冷笑一声,皇帝对她可是防备的很。 “今日怎么好好过来,可有什么问题要问?”扶鸾郡主命人将批好的折子送去宫中,丫头上来添了茶便都退了出去,她喝了口茶,微微笑了笑。 文锦绣眼眸微微一顿,昨晚他们在灯市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而且有慕翎宇处理,倒是将消息瞒的很紧,京城众人还不知道段祈煜已经回来的事,她也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他们,在没有查出当年段祈煜是怎么到了南离之前,越少人知道这件事对她的行动就越是方便,她慢慢抬眸:“是有些问题,不过不是政务上的问题。” 扶鸾郡主轻笑着扬眉:“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文锦绣笑了笑:“是关于当年宫家的事,姑母可否说一说当年那位闵亲王妃的事情?” 她声音一落,扶鸾郡主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许久才慢慢叹口气:“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 文锦绣眼眸闪了闪,叹了口气道:“不瞒姑母,锦绣昨日听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扶鸾郡主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文锦绣想了想,将昨日慕翎宇告诉她的事情说了出来,慕翎宇说的事并非秘密,如果宫家人早有预警,大月皇室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不隐瞒,况且她之所以会来询问扶鸾郡主宫家的事,也是因为她与宫樱交好,又与闵亲王关系较为亲近,有什么事情她也会知道的详细一些。 扶鸾郡主听她提起此事先是一惊,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腾地站起身来,甚至险些将手边的茶杯带到地上,她手指颤抖了几下,半晌才平复了心情:“关于浩劫和元灵珠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事不是樱娘预测的,确切来说是宫家代代相传的秘辛。” 文锦绣眼眸微微一动,等着她的下文,扶鸾郡主慢慢坐下,沉默了一瞬,似是在想怎么说:“宫家人,其实出身大满,是一类具有预测能力的特殊人,每当大满出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便会被选入宫家成为宫家人,换言之,宫家人之间并不一定都有血脉关系。” 扶鸾郡主声音不急不缓,似是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关于浩劫,宫樱曾与我提起过,只不过没有告诉我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只说元灵珠出现的时候就是天下浩劫的时候,因为这珠子煞气极重,但力量却极强,得到这颗珠子的人便具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因此它若出现,必引得众人争夺,天下大乱。” “但元灵珠极具灵性,天下之间只臣服于它的主人,如果它的主人不出现,那么靠近它的所有人都会被吞噬灵魂,成为它的补品。”扶鸾郡主说到这里也忧心无比,当年元灵珠之所以留在大满,便是因为大满有它主人的气息,自十六年前珠子消失至今,它主人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听到,可它却要出现了? 文锦绣皱起眉:“有什么办法能避免么?” 扶鸾郡主摇摇头:“如果它真的要出现,咱们是阻止不了的,但……”她顿了顿,继续道:“元灵珠极具煞气,如果它要引起天下打乱,那么十六年前从大满丢失的时候便应当起杀意了,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它的行踪,这不是很奇怪么?” 文锦绣抬眸看着她,十几年来,她确实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元灵珠的消息,按理说这样凶煞的东西,一旦脱离了掌控必然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姑母是说,它或许是被什么人困住了,所以不能出来作乱?” 扶鸾郡主点点头:“不错,而且很有可能困住它的人跟它的主人有什么渊源,否则一个陌生人根本靠近不了它,更别提困住它了,而且据我猜测。”她说完又有些担忧起来:“只可惜困得住一时困不住一世,如今它的主人是不可能再出现了,若是在它出现之前不能找到压制它的办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文锦绣却明白了,这样凶煞的东西,如果压制不住,必然屠尽天下人。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扶鸾郡主慢慢转头看着她:“据说当年大满国师陨落时,曾将自身血脉分散出一丝落入一女子体内,从而使得这女子能跟元灵珠稍微亲近几分,若是能找到这女子,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文锦绣微微一顿,心中猛然一颤,元灵珠如此凶煞,慕翎宇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们能拿得到,难道说有异常血脉的是慕蓠裳? 第十七章 蹊跷刺杀 走出揽华园的时候,文锦绣心中有些沉甸甸的,元灵珠出世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么慕翎宇这个时候来到大月,定然是借着送贡品的幌子争夺这珠子,他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除了当初宫家人的预测,当初江云海恐怕没少下功夫吧? 她眼眸沉了几分,为今之计应当先找到那女子再做打算,虽然她猜测是慕蓠裳,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她,可惜要查她并不容易,身为南离公主,慕翎宇在她身边下了重重保护,她如果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被说成借机挑事,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惹得两国起了争执,那可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她慢慢走着,脑中飞快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南离皇子进京,皇帝放权,这两者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还有段祈煜记忆的问题,慕翎宇说他认错人,她是一定不信的,按照苏青筝的说法,段祈煜与慕蓠裳交集并不多,怎么可能将她错认成自己呢?而且如果认错,他不会那么排斥,那么他的记忆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三年来他们没有一点他的消息,他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这三年又经历了什么?难道说三年来一直就在南离? 其实不光现在,三年前的事情也极其蹊跷,穗玲和赵敏兰的死十分突然,而且很是干净利落,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她知道当年赵敏兰也曾派刺客前去坪洲,当时知道这件事只觉得愤怒,如今想想,她从哪里来的刺客,又为什么要去坪洲?难道只是为了刺杀段祈煜?刺杀一国太子,她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眉头越拧越紧,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莫非她当初派人前往坪洲根本不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别的事,但因为恰好碰到刺客围击段祈煜的行动而使得这件事暴露或者失败,所以幕后之人才不能留下她? 那么当年坪洲又发生了什么事,在她昏迷过去之后段祈煜又发生了什么,按照慕翎宇所说,他的人并没有参与那场刺杀,他们又是怎么遇到段祈煜的?按照她读心术读到的事情,慕翎宇说的全部是他心中的想法,可是那种违和感那么强烈,让她止不住地怀疑下去。 “小心!” 她正出神间,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后她整个人便被一阵强大的力道带的离远几步,堪堪站稳便听到嗖嗖两声破空之声,两支箭极快地朝她飞来,如幻眼眸一冷立刻飞身上前,抽出腰间软剑斩断了那几支箭,厉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嘉宁郡主!” 文锦绣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紧,她微微蹙眉,抬头只看到一张冷冽的侧脸,一张精致的银狐面具将他的表情全部遮住,面具下的双唇紧抿,一身月白色衣袍,身后的金线菊花披风随风飞扬。 段祈煜将她拉到身后,冷眼看着围上来的刺客,一言不发,如幻快速与那些人纠缠在一起,一时间耳边只剩下兵器碰撞的声音,他拉着她向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那些刺客的招数上,眼眸深了几分。 那些刺客数量并不是很多,武功也都不算上佳,如幻一个人应付起来倒也不落下风,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将那些刺客杀的七七八八,街边的小摊早就乱作一团,摆摊的小贩也色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文锦绣微微蹙眉,这里是京城,况且还是离揽华园不远的街道,什么人会想不开在这里刺杀自己? “如幻,留活口!” 文锦绣高叫一声,如幻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也能想清楚一些事情的违和之处,下手的力度以及角度便小了许多,这些人武艺并不高强,但每个人口中都含了毒药,眼见文锦绣已经识破了他们,又逃不出如幻的攻击,便一个接一个地咬破了嘴里的毒囊,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如幻眼眸一顿,目光立刻落在一个刚准备咬毒囊的刺客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她足尖轻点便落到那刺客身前,一把扣住了他的下巴,又伸手在他胸背处一敲,那刺客口中的毒囊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煜哥哥!”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只见几个武功高强的青衣暗卫如一阵风一般飞了出来,文锦绣眼眸一冷,刚准备朝那些刺客看去,便觉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随后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小姐!”如幻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要上前,但顾忌着手中还押着一个刺客一时没有动作,就在那么一瞬间,文锦绣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手中玉笛翻转一下便顶在了她的肩膀处,那人手上微微用力便借着玉笛将她扶了起来,如幻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翎宇缓缓收回玉笛,眼眸中带着关切:“没事吧?” 文锦绣摇摇头:“多谢七皇子。” 慕翎宇皱起眉头,看向不管不顾冲出来的慕蓠裳:“蓠裳,你是怎么回事,就算担心你的情郎,也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冲撞嘉宁郡主,万一郡主因你而受伤,你担待的起吗?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慕蓠裳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了低头,闻声眼眶红了红:“七哥,我错了,我,我是太担心煜哥哥才会冲出来的,你不知道,刚刚有好多刺客,我,我怕他受伤才不小心撞到了郡主姐姐。”她说着一双含水的眸子转向文锦绣,怯怯地看了她一眼:“郡主姐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文锦绣眸子眯了眯,段祈煜眉头皱起:“公主以后不要这样随便冲出来,刺客不长眼,容易伤到你。” 慕蓠裳听到前一句还有些伤心,听到后一句的时候一双眸子立刻明亮几分:“你是在担心我?” 话音刚落目光便落到段祈煜手边,只见他紧紧扣着文锦绣的手腕,一点没有排斥的感觉,她心头猛然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注意到她的面色变化,慕翎宇眸子微微冷了几分:“蓠裳,向郡主道歉!” 慕蓠裳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朝文锦绣走了几步,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郡主姐姐,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说着就要下跪,文锦绣眼底划过寒芒,不过是撞了一下,竟能让一国公主给自己下跪,慕蓠裳是真傻还是故意?这一跪下去,日后被人提起岂不是要说她妄自尊大,竟敢折辱南离皇族,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不动声色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腕,这时才注意到段祈煜握住自己的手,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段祈煜不明所以地低头,随即反应过来,忙松开她的手:“是孤唐突了。” 文锦绣心头一跳,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两只手将慕蓠裳稳稳扶了起来:“公主无需自责,并不是你的错。” 她说完朝那些刺客看去,慕翎宇上前一步:“刚刚的刺杀很快就会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还不宜公开,就先离开了,我已托人备了马车给你,一会儿咱们去京郊。” 他说完便朝段祈煜看了一眼,笑道:“走吧,我的妹婿。” 文锦绣手指更加冰冷,双眸立刻朝他看过去,慕翎宇笑的极为无辜,虽然文锦绣救过他,但那只是他和她的事,如今他妹妹救了大月的太子殿下,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可以?如果文锦绣需要他报恩,他也以身相许好了。 慕蓠裳闻言脸颊红了红,连忙凑到段祈煜身边:“煜哥哥,很快衙门的人就要来了,咱们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离开吧,有七哥的人在,郡主姐姐不会有麻烦的,嘿嘿……” 她说着嘿嘿一笑,目光在慕翎宇和文锦绣身上扫了一圈,仿佛在说这二人如何如何,文锦绣面上浮起冷意,她十分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尤其慕蓠裳的意思分明是说她和慕翎宇之间有牵扯,她冷笑一声:“公主殿下初来大月,不懂得大月的规矩,你贵为公主,我只是一介大臣之女,当不起你这声姐姐,若是被人知道,会说我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附权贵,这罪名我是承担不起的。” 慕蓠裳脸色白了白:“郡主姐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跟七哥很相配,他又对你很是在乎,说不定日后你会成为我的七嫂,所以才叫你姐姐的……” “公主殿下。”段祈煜眼眸冷了下来,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说,他心中便烦躁的厉害,尤其文锦绣好歹是大月的郡主,大月女子对于名声极为看重,他们南离兄妹二人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让一个柔弱女子下不来台,他身为大月太子难道不应该管一管吗? 他的声音很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些动怒了,慕蓠裳自然也知道,瑟缩着低头:“煜哥哥……” 段祈煜皱起眉头,沉默了一瞬却什么都没说,转身便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慕蓠裳朝文锦绣看了一眼,忙跟了上去,慕翎宇上前两步,又转回身对文锦绣笑了笑:“蓠裳素来心直口快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文锦绣没说话,眼见不远处已经有衙役跑了过来,慕翎宇也不再耽搁,足尖轻点便离开了街道,文锦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深了深。 “郡主!” 冯岚英带着一队侍卫赶来,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奇葩具尸体,一黑衣刺客还被如幻钳制着,忙快步走到文锦绣身边:“可有受伤?” 文锦绣朝四周看了一眼,早在刺客出现的时候这一块的小贩便跑了个干净,此时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小摊落了一地,她心头冷笑一声,怪不得慕翎宇敢如此嚣张地出现在这里,看来是早就把周围的渣滓们清除干净了,她微微摇头:“劳烦冯大人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冯岚英微微蹙眉:“郡主说哪里话,京城发生刺杀,无论如何臣都要来查探一番的,况且三年来郡主帮了臣不少的忙,这又有什么劳烦?” 他说着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将刺客的尸体带回去,还有那个活口。” 侍卫们忙上前去搬那些尸体,如幻不敢随意松开那刺客,便将他两只手扭到身后,由一个侍卫拿来一条麻绳捆了,冯岚英向四周看了看,派出几个侍卫去查查有什么奇怪之处,文锦绣目光落到刺向她的两支箭上,那箭矢带着乌黑的光芒,却并不像淬了毒的样子,用的箭也是极为普通的箭,究竟是什么人? “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她猛然朝那活着的刺客看去,只见那刺客喉咙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银针,而刺客一瞬间便没了生息,她快步朝那刺客走了两步,随后猛然后退:“小心!” 如幻也在一瞬间发现了那刺客的异常,连忙松开他朝后退了两步,只见刚刚死去的刺客身上迅速开始腐烂发臭,几个呼吸之间便化成一滩血水,那血水蜿蜒而至,在地面上流下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与此同时其他刺客也开始腐烂,搬着那刺客的侍卫接触到那些血水,顿时开始惨叫起来,随后像是融化一般,手脚都开始消失,活活的由一个活人成了一滩滩的血水。 “都向后退,不要碰到那些血水!”文锦绣厉声道,那些侍卫闻言忙向后退了几步,一时间耳边充斥着数道惨叫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瘆人。 “这——”冯岚英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不由骇的后退一步,文锦绣紧紧盯着那些刺客,鼻尖的味道越发浓烈:“化尸水……” 她眼眸深了几分,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目的应当不是为了杀她,否则定然会派一些武功高强之人,现在不光唯一的活口没了,连尸体都化作了血水,那么想要查出这些刺客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就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冯大人,这件事……” “郡主放心,虽然没了线索,但臣定然会尽力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定然给郡主一个交代。”冯岚英皱起眉头,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如果查不出事情真相,被皇帝知道了,他这顶乌纱帽也就要掉了,自从三年前太子在坪洲出了事,皇帝对于刺客的事情便忌讳的很,他做了这么多年京兆尹,为民请命的事他也没少干,万一这官职丢了,那些被他得罪的人找麻烦倒是其次,没有人为百姓办事才是最要不得的。 文锦绣轻轻摇头:“不必查了,幕后之人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是笃定我们查不出什么来的。” 她目光落到那两支箭上,不管再怎么仔细去看,那两支箭都是极其普通的箭,箭射向她时,她正在想事情,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从什么方向射来的箭,又是朝着她哪里射过去的,再加上慕蓠裳与慕翎宇冲出来,她更是不知道那刺客是何时中的银针,又是怎么中的化尸水。 如果这件事查下去,她可以肯定会离真相越来越远,极有可能幕后之人就是希望他们查下去,然后借着他们的手做一些事情。 冯岚英皱眉:“郡主说的有理,但是这件事若是不查出来,万一再发生类似的事怎么办?今日遇刺的是郡主,日后说不定是其他人,万一下次有人遇刺又没有侍卫保护,岂不是要坏了一条人命?” “冯大人,现在丝毫没有线索,你要如何查下去?”文锦绣淡淡道,朝如幻看了一眼,吩咐道:“去醉雨阁,找何韫拿些清毒水来,将这些尸水收拾了吧。” 被化尸水融化的尸体,哪怕是有什么蹊跷,中了什么毒也都查不出来了,何况这样强效的化尸水腐蚀效果极强,若是不尽快处理,等到过往行人行走间碰到,难免会伤及无辜。 冯岚英有些不甘心,他为官数年,什么案子没破过,偏偏碰到了这样一件事,文锦绣看他一眼,面上浮起一抹看不清意味的笑容:“冯大人,你若是真想查清楚,我也不会阻拦,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有些事不是只有个真相便算了的,查到真凶又如何,不能绳之以法有什么用?” 冯岚英眼眸一滞,刚刚积起的不甘又慢慢压了下去,他如果要查,定然是先从文锦绣的仇人查起,可这京城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而且个个位高权重,皇帝就是第一个,就算他查出了是谁指使的,又怎么敢让那人服罪?何况现在没有证据,文锦绣又没有受伤,查也是白费力气。 文锦绣唇角慢慢勾起:“所以,大人不必查了,我的命硬的很,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拿的走的。” 冯岚英一顿,随后无奈叹了口气:“扶鸾郡主那里……” “姑母那里自有我去说,不会叫冯大人为难。”文锦绣笑了笑,冯岚英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既然郡主这样说了,臣也只能照做。” 京城繁华,然而京郊却十分安静,段祈煜三人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京郊别院,这座别院极其隐蔽,四面树林环抱,又有山泉相隔,山石拦路,当初文沐宸在院中待了一个月都没有人发现什么,他们来这个地方自然不怕会有什么人发现。 三人并未进院子,而是在院外一处小棚子里落了座,虽然是个小棚子,但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整座别院打扫的十分干净。 段祈煜看到别院的时候先是诧异了一下,他的别院很少会有人来,下人也少的可怜,原以为他离开京城三年,别院中的下人早就各自谋生去了,没想到竟还有人打扫,而且棚子里的茶具也都十分干净,而且已经泡好了一壶新茶,他眼眸微微深了几许,他回来的消息还没有告诉众人,这别院的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是什么人泡的茶? “煜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不那么说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慕蓠裳无措地绞着手指,轻轻咬着下唇,看起来十分委屈。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慕翎宇轻轻咳嗽几声:“太子殿下,蓠裳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说话没什么分寸的,你又何必跟她生气?” 段祈煜冷笑一声:“七皇子殿下,孤提醒你一句,嘉宁郡主是孤好友的妹妹,也是大月父皇亲口封的郡主,她代表的是大月皇室的尊严,公主殿下若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孤不介意教教她,什么是规矩体统!” 慕蓠裳脸色大变,这是她认识段祈煜以来他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她手指猛地颤抖几下,怎么会这样,明明他已经忘记了跟文锦绣之间的种种,明明他已经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明明她先认识的他,可只是见了她一面,他就能护她如此? 慕翎宇也有些意外,随后眼眸闪了闪,笑道:“你看你,蓠裳也不是故意的,就让你如此生气,你可是跟我妹妹有婚约的人,大殿上亲口向我父皇求的旨意,若是为了别的女子训斥她,她可是会伤心的。” 听到婚约,慕蓠裳微微松了口气,慕翎宇朝她使了个眼色:“蓠裳,还不快给殿下倒杯茶赔罪!”还好段祈煜是避着外人教训她,这就说明他心里还是顾忌着她的身份尊严的,只要他心里还有她的地位就好。 慕蓠裳忙应了一声,连忙走上前倒茶,一双眸子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段祈煜,段祈煜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一时间棚子里只剩下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他手指无意识从腰间的盒子上拂过,慕蓠裳倒了茶端给他:“煜哥哥,裳儿错了。” 段祈煜抬头看了那茶水一眼,微微点头接过,却没有喝,而是将它放在了自己面前,慕蓠裳见状委屈地瘪瘪嘴,朝慕翎宇看了一眼,慕翎宇轻轻朝她摇摇头,段祈煜的性子,他从第一眼见到就开始揣摩,可直到如今也没揣摩出几分,若是慕蓠裳不懂得把握一个度惹怒了他,他们三年来做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 慕蓠裳接到慕翎宇的眼神示意不再多说,安静地站在段祈煜身边,仿佛一个柔柔弱弱的婢女一般,段祈煜的手落在盒子上,心中便觉得很满足,这三年来每一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碰到这个盒子,心便奇异地安静下来,似乎有魔力一般。 “你这个盒子可宝贝的紧,天天都带着,也不给我们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慕翎宇见他的手一直放在盒子上,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段祈煜闻言笑笑:“没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黑衣影卫快速出现在几人面前,慕翎宇和慕蓠裳都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段祈煜身为太子,身边影卫无数,三年前流落南离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可如今回到京城,他自然是要召回那些影卫的。 “主子。”影卫喊了一声,段祈煜点点头,那影卫恭敬道:“刚刚的刺客都成了血水,查不出任何线索,京兆尹原本要查,但是被郡主阻止了。” 段祈煜眉梢微微抬起,银狐面具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芒,他点点头,影卫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淡蓝色小瓶递给他,段祈煜接过看了看,微微蹙眉:“不是有一瓶雪玉膏,怎么拿了这个。” 影卫顿了顿,低声道:“这是斩护卫吩咐的,斩护卫说他擅自改了主子的命令,已经去领罚了。” 原本他按照段祈煜的吩咐去拿的就是雪玉膏,却被斩风阻止,换成了冰魄露,这两瓶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药,且都是千金难求的贡品,只不过雪玉膏更好一些。 段祈煜眼底沉了沉,随后摆摆手命他下去,他的影卫向来不会做违背命令的事,斩风什么时候敢擅自做主张了,不过看在他主动领罚的份上也就罢了,冰魄露虽然比雪玉膏差了点,但更温和些,用这个也好。 “煜哥哥,这是什么呀?”慕蓠裳见他手里拿着淡蓝色的小瓶子,好奇不已。 段祈煜没说话,将瓶子收入袖子中,慕翎宇见状一笑:“那是冰魄露,活血化瘀的。” 慕蓠裳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活血化瘀?煜哥哥,你受伤了吗?怎么不告诉我,伤的重不重……” 段祈煜摇摇头:“公主不必担心,孤并未受伤。” 慕翎宇眼眸深了几分,随后笑了笑:“蓠裳对你可是上心的很,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嫉妒了,这以后若是嫁了你,必定是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慕蓠裳面色微微一红,娇嗔道:“七哥!” 段祈煜心中却无端升起烦躁,每次他们一提起婚事,他便觉得十分排斥,可是这门婚事确确实实是他亲自向南离皇帝求来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求这门婚事,以前没回京城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回到这里,一见到文锦绣,就觉得心头空了一大块。 慕翎宇见他沉默,目光落到不远处一个拐角,只见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已经靠近,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这有什么害羞的,我们二人一个是你哥哥,一个是你未婚夫婿,断然不会笑话你的,况且你们成了婚,大月和南离永结为好,永不交战,自然是好事一桩,殿下说是不是?” 段祈煜的手一直放在那盒子之上,眼眸微顿,脑中一直都在想着那双平静的眸子,根本没有在意慕翎宇说了什么,听他问及自己,又听到南离大月和睦相处,便微微点头:“说的是。” 文锦绣自然是将这话完完全全听到了,处理了刺客的事,慕翎宇安排的人便将她带出了京城,一出京城她便知道他们在京郊别院,她便带着如幻走了过来,刚好将最后两句话听得完全。 “锦绣,这边坐。”慕翎宇见到她,率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文锦绣面色微微一顿,目光落到棚子里,棚子里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两边各两个石凳,段祈煜自然跟慕蓠裳坐在一边,另一边则是慕翎宇,此时慕翎宇身边空出一个座位来。 其实石桌四面,若说座位并不只是慕翎宇身边那一个,但她看到慕蓠裳的位置后,不知怎的心头升起一股火气,径直朝慕翎宇身边的座位走了过去,如幻默默低下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家小姐这么小性的时候,按照小姐的性子,主子恢复记忆后的日子一定会很惨…… 文锦绣坐下之后,慕翎宇立刻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她面色微微沉了几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几分,露出纤细的皓腕,只是那手腕上却不是白皙可人,雪白的皮肤上多了几块淤青红痕,一看就是被人大力拉扯造成的。 段祈煜看到那痕迹,一股莫名的愤怒袭上心头,随后便是浓浓的自责,刚刚刺客的箭快要刺向她的时候,他用力过大将她拉开,本来没什么事,却没想到慕蓠裳会冲出来撞到她,她站立不稳之下差点摔倒,他当时还拉着她的手腕,自然没有松开,这么一来便留下了那些痕迹——一定很痛。 他从袖中掏出刚刚影卫拿来的冰魄露准备递给她,却听到慕翎宇的声音:“你这手腕伤的不轻,我帮你带了凝香露,活血化瘀的圣药。” 慕翎宇说着递给她一个红色的玉瓶,文锦绣接过看了看,随后有些讶异,凝香露她只在医书中见到过,这种药确实是活血化瘀中的圣品,只不过大月是没有的,因为配制凝香露需要一味凝香花,这种花适应不了大月的气候,又必须趁新鲜入药,因而大月没有,但南离却是凝香花的家乡,凝香露便也出自南离。 段祈煜默默将刚掏出的冰魄露收回袖中,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失落,他不由扯唇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是好友的妹妹而已,之所以要送她药膏也是因为是自己扯痛了她,所以想要补偿罢了,慕翎宇有更好的给她,按理说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他真是魔怔了。 文锦绣接过凝香露交给如幻,有意无意朝段祈煜看了一眼,她如今的异术已经不是最初的读心术那么简单了,刚刚慕翎宇故意说出那些话,她自然是清楚他的目的,所以并未真的生气,刚刚接过药膏的时候她通过慕翎宇心中所想,也知道段祈煜准备了药膏给自己,可是他却没有拿出来。 她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性格,哪怕是最普通的药,也一定会霸道的命令自己必须用,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没说,难道除了歉疚他就没别的想法吗? 慕蓠裳坐在段祈煜身边,自然将他拿药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她微微低下头,将一块石头不动声色地划拉到自己脚边,随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站起来,笑道:“茶壶里没有茶水了,我去取些来。” 她说着便朝外走去,却在走出去的时候一脚踩到了刚刚的石头上:“啊!” 慕蓠裳尖叫一声,手中的茶壶顿时朝文锦绣的方向飞去,而她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朝地面摔去,慕翎宇坐在文锦绣身边,见茶壶飞过来迅速将她拉起,茶壶贴着她胳膊划过,嘭地一声摔在地上,而另一边慕蓠裳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段祈煜袖中迅速飞出一根银索缠上她的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慕蓠裳刚刚站稳便又朝着段祈煜的方向倒去,一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袍子:“煜哥哥,好痛……呜呜……” 段祈煜蹙眉看着她的手,下意识想要推开她,然而慕蓠裳却直接靠在了他身上,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仿佛极其痛苦一般:“煜哥哥,我好像扭到了,好痛,真的好痛……” 她眉头紧蹙,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眼中含着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慕翎宇快步走到她身边,一脸的关切担忧:“蓠裳,怎么了,哪里痛?” “七哥,脚好痛,我好像扭到了,怎么办……”慕蓠裳话是对着慕翎宇说,一双眸子却看着段祈煜,段祈煜脸色有些难看,但慕蓠裳两次救了他的性命,又是他未婚妻,即使他心中有些奇怪,面对这种情况也不能不顾一切甩开,何况这还是南离的公主。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你先松开,孤带你进去休息一下,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慕蓠裳泪水盈盈抬头:“可是我扭到脚走不了了,怎么办?” 段祈煜一愣,文锦绣心头也是一跳,慕翎宇眼底划过一道暗芒,不动声色地往文锦绣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到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他唇角微微勾起,南离的公主在大月扭伤了脚,身为她的未婚夫婿,应该怎么做不是很清楚么? 就看他肯不肯了。 第十八章 玲珑锦绣 文锦绣微微蹙眉看了慕蓠裳一眼,目光落到滑倒她的那颗石头上,眼眸深了几分,慕蓠裳的把戏着实有些拙劣,在场的几人都不是蠢人,怎么会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脚扭伤走不了了,自然是要身为她未婚夫的段祈煜将她抱进去,万一他真的这么做了,也就算是跟慕蓠裳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哪怕他想要悔婚也有些麻烦,可若是不这么做,占着这个名头又有些不合适,慕蓠裳的小把戏看似拙劣,但却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谁让她是南离最受宠的小公主呢? 南离公主自然比寻常女子尊贵。 段祈煜沉默一瞬,随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去请大夫!” 文锦绣淡淡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手指微微冷了几分,慕翎宇走到她身边,低低一笑:“他现在是我的准妹婿,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文锦绣转向他,眼底闪过一抹寒凉:“你们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看到听到这些,故意让他们当着我的面做一些亲密举动,我明明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却还是会止不住愤怒生气,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与别的女子有了婚约的名号,哪怕我再不愿意也绝不会纠缠不休的,对不对?” 她说着微微扯了扯唇角,看向慕翎宇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情绪:“阿七,你确实很了解我,短短两个月就清楚了我的性子。” 慕翎宇无辜摊手,目光落到那碎裂的茶壶上,轻轻一笑:“小姐真是聪明。” “聪明?”文锦绣嘲讽地看他一眼:“不敢当,若真是聪明,又怎么会被你耍了一道?” 慕翎宇一怔,随后笑了笑,她说的不错,曾经自己的确是摆了她一道,三年前那场相遇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进入回春堂也在他意料之中,后面发生的种种都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不过没想到的是她那么快就发现了他的目的不纯,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将他赶了回去。 文锦绣朝别院看了一眼,声音很淡:“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段祈煜与慕蓠裳在一起?” 慕翎宇微微蹙眉,随后莞尔一笑:“如果我说是因为爱慕小姐你,所以看不惯你们的浓情蜜意才破坏的,你信不信?” 文锦绣嗤笑一声,随后缓缓摇头:“七皇子还真是会开玩笑。”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他若是对你深爱入骨,又怎么会将蓠裳当成你?遇到你之后又怎么会与蓠裳亲密?如果是我的话,爱一个人定然是将她的模样刻进了骨髓,怎么会随随便便忘记呢?”慕翎宇手中玉笛翻转着,他的目光落到玉笛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再者说,蓠裳对他有两次救命之恩,三年前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可是你给他带来过什么呢?从你们相遇开始,就一直是他在帮你解决麻烦,作为你的靠山,你难道不觉得愧疚么?” “既然愧疚,蓠裳比你做的更好,又怎么不能代替你呢?她身份比你尊贵,性格比你和顺,她爱段祈煜可以放弃生命,这有什么不好么?” “你们并不适合在一起,你们在一起只会给彼此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与隔阂。” 慕翎宇的声音像是蛊惑一般,文锦绣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有些头疼,脑中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的话,可又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话想,段祈煜跟她在一起,为她中毒,为她受伤,为她流落南离,可是她又为他做过什么? 前世便一直是他在保护自己,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他一旦顾不到她,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难道不是他的负担么? 慕翎宇看到她的表情,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慢慢将玉笛凑到嘴边吹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宛转,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魔力,直直进入文锦绣内心最深处,她的内心太强大了,强大到几乎无坚不摧,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重情,这是她永远没办法改掉的毛病,所以攻击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远比用其他方式来的容易。 如幻看着文锦绣的模样有些不对劲,眼眸瞬间冷了下来,快步上前就要去拉文锦绣的胳膊,然而手还没有触碰到她却猛地被一阵强大的力道弹了回来,她双眸一骇,文锦绣身边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风吹过她的时候都绕开了路。 慕翎宇的笛声十分低沉,像是在吟诵着古老的乐章,文锦绣双眸慢慢闭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很累,想要好好睡一觉。 慕翎宇看到她的模样,唇角慢慢挑起一抹笑容,原本是想直接侵入她的记忆的,可惜她记忆的封印太过强大,强大到他根本无法探入,所以他不得不换一种方法。 别院四周的空气一瞬间静止下来,如幻双眸还大睁着,四周被风吹起的树叶倏地静止在空中,刚刚起飞的飞鸟也顿住了翅膀,别院中段祈煜刚刚把慕蓠裳放到床上,画面却像定格一般停止,所有一切都静止在原地,唯有慕翎宇的笛声依旧低沉宛转。 他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文锦绣,眼中笑意越来越浓,长袖一挥将她揽入怀中,随后慢慢俯身,在她鬓角落下一个轻吻:“好好睡吧。” 他说完便带着她纵身跃起,轻轻站在了树梢之上,随后拍了拍手,只见完全静止的树林之中不知何时走出一道人影,身穿湖蓝色长裙,容貌神情皆与他怀中的女子别无二致,她走出来便盈盈跪倒:“玲珑拜见殿下。” 慕翎宇满意一笑:“素姬倒是将你培养的很像她。” 那女子低下头:“奴婢能有今日都是殿下成全。” 慕翎宇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片刻:“她培养你三年便是为了今日,从今以后你便是文锦绣,我相信你对她了解的很,一定能做好这一切,当然,关于你的痕迹我会帮你抹去。” 玲珑眼眸一动:“是。” 慕翎宇点了点头,随后将玉笛收入袖中,抱起怀中的女子轻轻跃起,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原地,在他离开的瞬间,刚刚还静止的空气很快恢复如常,几只飞鸟飞起传来一阵翅膀的扑棱声,刚刚静止在半空的树叶也缓缓飘落。 “小姐!” 如幻忙朝那道湖蓝色身影跑了过去,关切道:“您没事吧?” 玲珑微微笑了笑,一双眸子里十分和顺:“没事。” 如幻松了口气,想起刚刚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现在又能靠近触碰“文锦绣”了,才觉得心头安定下来:“刚刚吓死奴婢了,七皇子他……” 她话说到一半看向玲珑身后,却猛然瞪大双眼,慕翎宇人呢?刚刚还在那里吹笛,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这是怎么回事? 玲珑微微垂眸,轻轻笑了笑:“七皇子担心蓠裳公主的伤,去买伤药了,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回府了。” 听她说回府,如幻眼中闪过惊诧:“小姐,主子还在里面,咱们就这么回去?而且您不是说跟七皇子有事相商吗?”昨天慕翎宇便说让她们到京郊商议元灵珠的事,可是今天却连元灵珠都没提一句,就要回府了? 她想到段祈煜将慕蓠裳抱进去的样子,还以为自家小姐是吃醋了,忙道:“小姐您别误会,主子现在还没有记起跟小姐的过往才会跟那公主有接触的,等他恢复了一定不会再被那蓠裳公主骗了,您不要难过。” 玲珑心头微顿,随后嘴角划过冷笑,慕翎宇要跟她们商量的事,无非就是李代桃僵而已,不拿元灵珠做幌子,文锦绣那个蠢货怎么会上当?如幻说什么难过,真是可笑,她怎么会难过呢?她巴不得他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让文锦绣一想起来就痛不欲生!心中如此想,她面上却露出几分伤感,摇摇头低声道:“回府吧,我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了。” 如幻还想再劝,触及她面上的难过之后终究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主子和小姐都是聪明人,他们的事情她不掺和,免得越弄越乱,可眼下那个蓠裳公主正跟主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姐竟然能够忍耐? 玲珑说完不再理会如幻在想什么,慢慢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京郊离将军府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她并不想坐马车,回想自己过去发生的种种,她忽而轻轻一笑,如今她是文锦绣,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这个身份对她要做的事无疑是最有利的,那就姑且将就了吧。 “如幻。” 她轻声叫了一声,如幻忙上前:“小姐。” “去请云华郡主到竹华斋,就说我有事与她相商。” 别院中,段祈煜刚刚将慕蓠裳放到床上,便觉得空气似乎波动了一下,心头不由一跳,刚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衣角却被慕蓠裳一把抓住,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一双含水的眸子:“煜哥哥,你去哪?” 段祈煜淡淡一笑,将她的手拂下:“好好休息。” 慕蓠裳却抓紧了他的袍子:“煜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你忘了之前说过的话了吗?你说要对裳儿好一辈子,你还说裳儿是你最爱的人,可是你一回来就一直关注着嘉宁郡主,裳儿心里好难过,好怕你会丢下我,就像当初一样。” 她话音一落,段祈煜步子便顿住了。 他想起三年前,慕蓠裳和慕翎宇救了浑身是血的他,他一醒来没有认出慕蓠裳,只当她是某个救了自己的善心人,当时自己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要回来,告诉他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等他,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直到三个月后,他独自骑马往京城赶去,却没想到旧伤复发倒在路边,幸而慕蓠裳将他重新带回南离皇宫。 他醒来之后,她便一个劲儿地哭,而那时他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正是十岁时将自己从大狱中救出的慕蓠裳,他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她,他记起了他们之间的所有事,当时他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便就此留在南离皇宫休养,一晃三年,就在离开南离前一天,他在大殿上向南离皇帝求娶蓠裳公主,慕蓠裳便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煜哥哥,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不要再丢下第二次好不好?”慕蓠裳拉紧他的衣衫,手腕上的银铃与她白皙的皮肤相映成趣,晃动间发出悦耳的铃声,在这样安静的屋子内显得十分空灵,段祈煜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在她头顶轻轻拂了拂:“好好休息吧。” 语气比刚才已经柔和许多,慕蓠裳眼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喜色,随即听话地点头:“嗯!” 段祈煜见她乖乖躺下,这才快步走了出去,文锦绣和慕翎宇还在外面,她是大月的郡主,他身为太子断然没有让她独自应对别国皇子的道理,然而刚走出院子,却见刚刚的棚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眉头一凝:“来人!” 两个影卫迅速出现,他看了他们一眼:“嘉宁郡主和七皇子呢?” “回主子,七皇子担忧蓠裳公主伤势前去买些伤药,郡主府里还有些事情,便先赶了回去。” 一个影卫恭敬回答,只是语气里多了些对文锦绣的不平,他们跟了她三年,她嘴上说他们的命不值钱,但却会到处找武学名师指点他们,她对他们训练残酷,却不会随意伤了他们的性命,除了两年前一个影卫不满她的严厉对她拔剑相向被斩风废了武功之外,她没有伤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虽然说有二心的奴才就要杀,可是三年来他们心中都装着段祈煜这个主子,她却从没有计较过,影卫也是人,有些话不能说,却不代表心中没有想法。 段祈煜自然是听出来了,他眉头微微拧起:“你们这三年都跟在嘉宁郡主身边?” 影卫点头:“是,按照主子吩咐,属下等跟在郡主身边已经三年了。” 段祈煜眉头拧的更深,他记得这些影卫都是他留在京中的重要势力,怎么会跟着文锦绣的?他三年前重伤的时候是跟慕蓠裳在一起,当时事发突然,刺客刺杀他们二人,他为了使慕蓠裳逃脱才落入刺客手中差点丧命,后来也是慕翎宇赶到将他带出重围,他一直以为除了死去的影卫,留在京中的影卫都在暗处等他回来,却没想到竟是跟在了文锦绣身边,他又是怎么安排的这些事? “你说,是孤安排你们留在嘉宁郡主身边的?”段祈煜微微蹙眉,那影卫点点头,刚准备说话,却听到一道含笑的声音:“你不在里面陪娘子,怎么出来跟这些奴才说话?” 慕翎宇手中玉笛转了转,修长的十指将玉笛玩转的十分漂亮,段祈煜摆摆手命影卫下去,只一个呼吸之间便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了,他眼眸微微一眯,这三年影卫的功夫精进不少,如果真的是文锦绣一手训练,那这个女子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跟她哥哥一样,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孤与蓠裳公主并未成婚。”他目光转向慕翎宇,将心中的想法压了下来,一双凌厉的眸子一瞬间迸射出寒光,随后归于平静:“七皇子去了何处?” 慕翎宇笑笑,将袖中的药膏拿出来:“买了些伤药,蓠裳扭伤了脚,我这个哥哥自然是要关心一番的。” 段祈煜看了看那手上的玉瓶,朝慕翎宇走近两步:“买伤药?刚刚不是有凝香露么?” 慕翎宇面上带笑,手中的笛子转的更快:“还真是骗不过你,嘉宁郡主带着婢女离开,我不放心,便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一段,将她们送进城才又回来。” 听到他是去送文锦绣,段祈煜脸色阴沉几分,慕翎宇微微眯了眯眸子:“你不会跟我妹妹有婚约还想要染指别的女子吧,虽说你是一国储君,日后要登帝位的,但眼下刚刚定了亲就这么做,岂不是不将我们南离放在眼里?” 段祈煜是大月太子没错,可他也是南离七皇子啊,南离太子未立,他是最有能力的皇子,将来南离很有可能就是他称帝,南离和大月国力相差不多,他们势均力敌,又有谁怕谁这一说? 段祈煜蹙眉:“你想多了,嘉宁郡主是孤好友的妹妹,君竹正在外征战,他的妹妹孤自然应当照顾。” 慕翎宇淡淡一笑:“那就好。” 他说完便朝着屋子内走去,段祈煜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银狐面具上闪过一道银光,他眼眸微微眯起,刚刚慕翎宇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菊花香气,那是文锦绣身上的味道,他难道真的跟着她进了城? 竹华斋,苏青筝看着对面的“文锦绣”,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手里拿着一块山药红枣糕,轻轻咬了一口,见对面的女子只是微笑着看她,不由疑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道点心么,怎么不吃了?” 玲珑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剥着一个桔子,微微笑了笑:“吃的多了便不喜欢了,你喜欢便多吃些吧。碧雨,给郡主倒杯酸梅茶来。” 苏青筝不由笑了起来,糕点吃多了总会觉得腻,文锦绣调制的酸梅茶正好解腻,往常她来的时候,如果碰上文沐宸在,便会让他煮茶给她们喝,可是如今文沐宸征战在外,这茶便只有竹华斋的丫头来煮了,到底少了些味道。 “是少了些甜蜜吧。” 她以前跟文锦绣说起的时候,文锦绣每次都会这么说,非要把她羞的脸颊通红才肯罢休,想到这里,她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玲珑眼眸动了动,疑惑道:“怎么了?” 苏青筝笑着摇头,接过碧雨递来的酸梅茶:“没什么。”她才不会说出来,否则又要被她取笑! 玲珑看她这模样便知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最多是女儿家的闺房话罢了,便不再计较,随手将剥了一半的桔子丢在桌子上,看到苏青筝已经将那杯酸梅茶凑到口边,眼眸深了几分。 “对了锦绣,你今日叫我来,可是为了元灵珠的事?”苏青筝喝茶的手一顿,刚刚快要入口的茶便停在了那里,她将茶盏放到桌子上,眉头微蹙:“我回去查了些书籍,却都没有找到元灵珠的记载,更没有什么能穿透灵魂这样的作用,你说会不会是慕翎宇骗我们的?” 她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可能,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对,他骗我们又有什么用,看表哥的样子,也不像是记忆混乱的样子,他对你和对那个蓠裳公主明显不一样。” 玲珑听她这么说,眸子微微深了几分:“元灵珠?” 苏青筝点头:“是啊,他今日不就是跟你商议这件事么?”慕翎宇跟文锦绣说的确实是要商议元灵珠的事情,当时她也在,可是她对面的却不是文锦绣。 玲珑摇摇头:“他没有说。”她说着将别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苏青筝听完之后气的牙根直痒:“那个蓠裳公主,我就说她是个麻烦!” 玲珑并不在意她是否讨厌蓠裳公主,只是想到她刚刚提起的元灵珠,慕翎宇的目的便是元灵珠,他既然把这件事也告诉了苏青筝,那么是不是说明他要利用苏青筝做些什么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便不能轻易动她,她眼底闪过一抹遗憾,随后笑了笑:“蓠裳公主想要做什么,我未必不知道,你放心吧。” 这话听在苏青筝耳中,就是她已经有办法应对慕蓠裳,不会让她轻易抢走段祈煜了,她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心奇异般地平静下来,这几年,她已经下意识地相信文锦绣,相信她的能力,她说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她微微笑了笑,随后有些感叹:“我虽然比你大,可是有时候却觉得你像我的姐姐。” 玲珑眸子微微一动,笑了笑没说话,苏青筝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别院的事情让她有些伤心,她轻轻叹了口气,端起刚刚放下的茶盏准备喝下去,玲珑眸子闪了闪,突然阻止了她:“你以前总说我院子里的丫头煮的茶不好喝,今日也让我尝尝,看看比哥哥煮的差几分。” 苏青筝听她又提起此事,耳尖红了红,将茶递回给她,有些羞恼:“能差多少,还不都是一样的。” 玲珑笑了笑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只在唇边沾了些许茶汁,她伸出舌尖舔了舔,随后眯了眯眼睛:“果然差了许多。” 苏青筝轻轻一笑,碧雨见状忙替她又倒了一杯,她刚准备喝,就听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她心头一惊,忙朝着玲珑看去,只见她仿佛极其痛苦一般,唇角流出一道漆黑的血迹来,碧雨吓了一跳:“小姐!” 碧晴听到她这一声叫喊忙跑进来,一进来便看到玲珑唇角带血的样子,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秋妈妈手中端着的茶盏立刻摔在地上,地面上顿时多了几道漆黑的焦痕,她吃了一惊,忙向后退了一步。 “都别慌,妙伊,去醉雨阁请医老来,其余人将院子守好,秋妈妈,将所有人集中到院子里!”苏青筝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她虽然性子活泼了些,考虑事情也不如文锦绣长远,但毕竟是大长公主一手调教,出了乱子处理起来也不会比旁人差。 玲珑一听到医老,心头猛然一跳,若是真的叫了医老,那她岂不是要穿帮了?她今日还是第一天借助文锦绣的身份,万一被识破了,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忙叫住了去请人的妙伊:“等等!” 苏青筝忙扶着她,她慢慢在椅子上坐了,将刚刚的毒血擦干净,吩咐如幻取一粒解毒丸来,碧晴递来热水给她吃下,她才看了苏青筝一眼,慢慢摇头:“你啊,就是太冲动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麻烦师父?” 苏青筝皱起眉头:“不是什么大事?锦绣,你是中毒了啊!” 而且是喝她的茶中毒,也就是说有人要害自己,可是这竹华斋又有什么人敢要自己的性命?她并没有想到是不是玲珑做的,因为她对文锦绣足够信任,加上又是她中了毒,自然不会怀疑到她身上,见她吃了药丸才好看些的脸色,不由又气又急:“这都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是大事?你哥哥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你,可是你却因我而中毒,我……” 她说着有些难过起来,玲珑低着头,眸子深了深,苏青筝到底还是太单纯了些,亏她刚刚还担心被她看出端倪,现在看来,她就是个草包,连这么拙劣的手段都看不出来,不过,想到医老,她眼神暗了暗,文锦绣身上的血脉不同寻常,她虽然换了她的容貌,这血脉是无论如何换不了的,留着医老,终归是个大麻烦。 “好了,这只是些小毒,不会伤到我,师父每天那么忙,又要关心京中局势,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让他烦心。”玲珑淡淡笑了笑,一只手握紧了苏青筝的手:“所以不必麻烦他了,今日的事既然发生在我这里,我定然是要给你个交代的。” 苏青筝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竹华斋毕竟是你的院子,在你的院子里就敢下毒,今日害的是我,明日还不定是谁,这种东西防不胜防,是该好好处置处置。” 玲珑勾了勾唇角,她早就想处置这一帮下人,尤其是碧雨碧晴秋妈妈和如幻几人,只不过今日这件事她做的太过冲动了,在此时处罚这几人难免引起怀疑,她如今的首要任务是作为文锦绣在将军府生存下去,万万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她朝苏青筝看了一眼,随后起身朝院子里走去,竹华斋的下人已经全部集合起来,都跪在院子中等候问话,她脸色沉了下来:“是谁下的毒,老实招出来,我会给你一个全尸,否则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丫头们瑟缩着头不敢说话,煮茶的是碧晴和秋妈妈,送茶的是碧雨,除了她们三人再也没人碰过茶盏,但这三人都是文锦绣的心腹,她们能指认她们吗?就算说了,眼前的二人会信吗? 竹华斋顿时一片安静,苏青筝面上冰冷,脑中极快地思索着今日的事,竹华斋向来安全,再加上之前有段祈煜的影卫保护,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如今怎么好好的有人下了毒?还差点被她喝进去,这岂不是太过蹊跷了吗?当然这话她不会跟玲珑说,毕竟有嫌疑的是秋妈妈几人,她若是说了,难免让她们主仆起隔阂,若是冤枉了她们,还得赔上她与文锦绣的情谊。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色也不早了,我需得早些回府,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你多加小心,若是需要我帮忙便告诉我。” 玲珑点点头,面上带出歉疚:“今日的事情你放心,我会查明白给你个交代,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苏青筝应了一声朝外面走了出去,玲珑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邃了些,就在此时,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跑过来:“小姐,不好了,云翠院失火了!” “你说什么!”玲珑仿佛十分惊讶一般:“五妹妹还在里面,快去救火!来人,去云翠院!” 云翠院失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文凛和老夫人的耳朵里,文凛面上一惊,自三年前文锦绣的盈袖院失火之后,他们便在各个院子里都做了预防,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失火的,可是云翠院却好好的烧了起来? “五丫头还在里头,你快去看看!”老夫人急声对文凛道,文锦织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女儿,以前也没犯过什么大的过错,之所以留在院子中闭门不出也是为了替她母亲偿还罪孽,如今她的院子烧了起来,作为祖母她怎么会不心急? 文凛忙快步朝云翠院的方向赶来,只见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几丈高的火苗烧红了半边天,石块瓦砾噼啪作响,时不时掉下来一块一块的沙石,一簇火苗窜起,他忙后退几步:“五小姐呢,五小姐在哪里?” 救火的丫头妈妈都被这火苗逼的半点靠近不得,这样的火势早已赶超了当年盈袖院起火的样子,真正浓烟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文凛连连后退:“快救火!快些!” “老爷,这火势太大了,根本救不回来了!”管家一个劲儿地向后退,火势这样大,他们泼过去的水还没有碰到地面便成了干气,更别提泼灭火苗了。 文凛双眸瞪大,自从三年前赵敏兰小产之后,他对子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只是利用,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情在,文锦织是嫡夫人的独生女儿,嫡夫人死后她一个人在府中无依无靠,自己以前总是觉得她没了利用价值对她不冷不热,后来也没有想起来要到这里看看她,没想到三年来第一次踏足这里,竟是这样的境地! “救不回来也要救,无论如何救出五小姐!”想到过往的种种,文凛心中蔓延起浓浓的愧疚,不管不顾朝着身边人厉声喝道,下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肯上前,火势那么大,上前岂不是送死? 玲珑赶来的时候,整座院子已经快要烧成灰烬,文凛呆呆看着跳跃的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带着浓浓的自责与不忍,她唇角划过一抹冷笑,文凛这个人永远都在做后悔的事,可是如果后悔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她朝他走了两步:“父亲。” 文凛一抬头便看到自己的四女儿满面冷意站在那里,有些颓然地捏了捏眉心:“锦绣。” 玲珑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父亲,五妹妹她……” 文凛摇摇头,目光落到那快要烧成灰烬的院子,长长叹了口气:“是父亲对不起她。” 玲珑轻轻摇摇头:“父亲,将这里交给我吧,您去休息休息,我定然会把五妹妹找到。” 文凛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叹了口气,那么大的火势,文锦织哪怕是活着也是苟延残喘了,更大的可能是烧成了灰烬,他慢慢从玲珑身边走过,随后又顿住步子:“锦绣,以后为父便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想到曾经将军府中,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围在膝下,那时候多热闹,可是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他不由生出一种沧桑之感,玲珑听到他的话,心头微微颤抖一下,侧头看了一眼文凛,他两鬓已经有些斑白,她缓缓吐出一一口气,心头划过冷笑,在她面前做戏么?文凛还真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扮演一个慈父,如果不是文锦绣有如今的地位,他会这样说? 她面上浮现一丝浅笑:“父亲放心,锦绣定然会为父亲分忧的。” 文凛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缓缓走了出去,玲珑看着他的背影,又回身看了一眼烧成灰的屋子,唇角缓缓勾起,冷声道:“将火势扑灭,一定要找到五小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题外话------ 玲珑是谁宝贝儿们应该猜的出来吧~ 第十九章 修改记忆 入夜,京郊别院中十分安静,由于慕蓠裳扭伤了脚,几人便留在此处休息,虽然是七月上的时间,月色却十分皎洁,段祈煜独自站在窗前,脑子里全是今日文锦绣的模样。 她淡淡看着他的模样,她眼底流露出的难过,她眼中对他的恼恨,虽然极其淡漠,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即使不去看她的表情,也像是能与她感同身受一般。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拂上腰间的盒子,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他最为重要的,他记得曾与一女子双手交握画了一对糖人,却怎么都想不起那女子的模样,脑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慕蓠裳的脸,在见到文锦绣之前,他一直以为跟他一起画糖人的是慕蓠裳,所以才会在听到她一起画糖人的要求后才会那么熟悉,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不对。 他的影卫在她手里,他的一切她都清楚,而且今日她从揽华园出来,揽华园住着扶鸾郡主,她们怎么会有交集? 他无奈扯了扯唇,越发觉得曾经跟他经历过一切的可能是那个清清淡淡的女子,可惜盒子里的糖人经历了那场刺杀的颠簸早已碎成糖渣,根本看不出谁的模样。 他眸子里寒芒一闪而逝,如今回到京城,京中暗潮涌动,多得是人想要他的命,在没有查清楚当年参与刺杀的究竟有谁之前,他的身份还不宜公开,因此也就不能擅自去找文锦绣,避免给她带来麻烦,何况慕翎宇兄妹是个不好对付的,他不能因一时意气而毁了两国关系。 “来人。”段祈煜淡声道,很快窗前便出现一个黑衣影卫,他蹙眉看了那影卫一眼:“去将斩风叫来。” 那影卫顿了顿,随后应声而去,段祈煜缓缓打开房门走到院中,月光倾洒而下,将整座院子都笼罩在一片银光之中,他慢慢走到石桌旁坐下,耳边清晰地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动,抬手倒了两杯茶,淡淡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这不是生怕咱们伟大的太子殿下一时发怒,将我给赶出去么。”随着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落下,一道红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院中,仿佛是踏着月光而来一般,一头黑发张扬嚣张,恣意的很。 段祈煜端起一杯茶晃了晃,唇角微微勾起:“什么时候千面鬼王也会这么怕人了?” 红衣男子一顿,随后苦笑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你是在打趣我么?你知道的,自三年前漠北森林之后,我便不再要这千面鬼王的名声了,如今我只是明王世子段智衍而已。” 段祈煜晃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没说什么,段智衍看了那茶杯一眼,唇角翘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将茶杯推开,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大难不死,本世子前来庆贺,这是上等贡品醉竹青,你也尝尝。” 段祈煜摇摇头,当年痴痴傻傻的段智衍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千羽寒而已,他也曾想要杀了他,可是明王府上下都在为世子恢复而开心不已,若是杀了他不光会使得明王府的人与他为敌,明王夫妻年事已高,也受不住这个打击。 千羽寒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段智衍,必然会好好打理明王府,也不会轻易再害人,事到如今,也不知这件事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你来找孤做什么?”段祈煜没有接他的酒,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心头却是微微一沉,他回来的消息,段智衍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四皇子和皇后也知道?想到这里,他唇角划过一抹苦意,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她的能力可比段智衍还要强大,又有邬笃在身边,他回来瞒的住别人,却瞒不住她。 段智衍喝酒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跟我废话,你回京为何不进宫向陛下说明情况,却要躲在这院子里,若不是我今夜前来,明日你回来的消息就会散遍全城。” 段祈煜眸子眯了眯,手指微微攥紧几分:“你将他们如何了?” “还能如何,使了个幻术将他们迷惑了而已。”段智衍说的极其轻松,段祈煜点了点头:“嗯。” 那些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他也知道,却不能出手,京城多得是眼线,之前他们几人光明正大出现在集市上就已经引起了注意,只不过许多人仍在怀疑,前来打探消息的必然不止一拨人,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解决了蝉,背后可还有一只黄雀。 而如果这些人死了,幕后之人定然会起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嗯?你就嗯一声就完了?”段智衍嘴角微微一抽,段祈煜微微抬眸,一双眸子里寒光乍现,段智衍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随即心虚低头,段祈煜的能力比他强的多,当初为什么不杀他他也知道,算起来他的命还是他饶过的,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欠你们的,一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 段祈煜收回目光:“三年来,你变了不少。” 段智衍向后靠在一根柱子上,面上浮起几许凉意,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脑海中浮起一张淡漠的脸,他唇角微微勾起:“这不是在你预料之中么,段祈煜,你总是能将所有事掌控在手里,你我原本应该是仇人,但你饶了我的性命,又帮我……我应该感激你。感激你没有杀我,没有将我赶出京城,我还能以这个身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段祈煜将茶盏放下,看了他一眼:“西南战场上的事,是你做的?” 他早就得到了西南战场的所有情况,大月的军队到达西南之后一开始一直处于下风,西南边境毒虫瘴气无数,大月军队到达边境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便有半数中了当地的瘴气,作为主帅,文沐宸自然心焦不已,幸而有文锦绣提前准备好的解毒丹才得以度过这次危机。 但却也因这两个月的耽搁而使敌军又攻占大月一座城池,文沐宸险些被皇帝撤下主帅的职位,是定国公和明王二人力保他才使得皇帝下令将功折罪,同时将谢威之子谢擎风派去西南,战事一打就是一年,直到月前终于传来捷报。 西南蛮夷最是让人头疼,数目并不十分多,却难缠的很,再加上西南地势险峻,瘴气毒虫无数,每年大月的军队都要死伤大半,而这一回却不知为何,那里的毒虫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瘴气也弱了许多,因而文沐宸只用了几个月就将蛮夷部落剿灭,将西南边境稳定下来,这着实是奇功一件。 段智衍听他说起,也不看他,将酒壶中的酒倾洒到自己口中,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醉意:“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那些毒虫我看着也烦心的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段祈煜微微蹙眉:“那些毒虫极难对付,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智衍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我今晚来是给你送一件东西。”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交给他,眼眸冷了几分:“这些是我三年来查到的一些线索,当然,除了我还有你那小丫头,当年参与刺杀的人很多,明显是有人组织的,目的就是冲着你去。” 段祈煜听他提起这件事,双眸也霎时冰冷下来,当年的刺杀他记忆犹新,那时候他与慕蓠裳正在坪洲游玩,却碰到了大规模的刺杀,当时他身中剧毒,而那刺客却多如潮水,他的影卫也在那场刺杀中死伤大半,那些刺客行动利落,有条不紊,看似是各方势力都有,实际上幕后定然有人操控,而那人是谁却无从得知。 “他们当年为什么会大规模出现在坪洲?”段祈煜眼眸深了深,当时坪洲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杀他就闹得满城风雨,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段智衍微微垂眸,随后抬眉看他一眼:“据说三年前,元灵珠的气息曾在坪洲出现,却不知为何又消失无踪,因而才会引得各方势力趋之若鹜,至于他们为什么刺杀你,除了皇后等人的命令,估计是觉得元灵珠气息的消失与你有关。” 段祈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松开几分,元灵珠的事他清楚,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这颗珠子全天下的人都在找,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找到,那珠子极有灵性,如果说在坪洲出现过,定然是坪洲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吸引了它,不然它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他微微蹙眉:“你还查到了什么?” 段智衍无奈摇头:“我能查到这个已经十分不容易,元灵珠是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六年来每一次涉及到它的消息都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偏偏什么消息都查不出来,有时候我都在怀疑,那珠子是不是成精了,故意挑起这些事。” 段祈煜眸子眯了眯,想起大月秘史中对这珠子的记载,他读遍了大月所有书籍,上面对元灵珠的记载并不多,三国未立之前,曾有关于这珠子的传说,当时天下一团乱麻,元灵珠还不是现在所说的凶煞之物,乃是上古瑞器,据说这颗珠子的主人就是将来平定天下的天下之主。 当时所有人都发了疯地去找这颗珠子,天下也迅速分成几股势力寻找天下之主,几股势力之间相互依存,相互争夺,最终形成了以容,墨,夙,慕四大家族为首的局面,当时的段氏只是容家一个附属家族,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四大家族比肩,四大家族花费了数十年寻找元灵珠,可惜却一无所获。 直到后来,容家出现了三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女儿,天生异象,紫气东来,她降生的那一天天地震动,天边紫云多日不散,千里之内都散发着祥和之气,一颗紫红色珠子从她体内飞出,直冲天际,后又没入她体内,与她融为一体,连续三个月天边都是一副瑰丽的景象,这是天下之主出现的征兆。 容家历来男子居多,三百年来没有生出一个女儿,出现了这么一个千金自然是娇宠无比,没想到又是天下之主,这位容氏小公主从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而容氏也因她的出现成了四大家族之首,这位容氏女也并未让众人失望,十六岁平定天下,却不愿意坐帝位,从而成为了大满的开国国师。 最初看的时候他讶异了许久,怎么也没想到大满的开国国师竟是位女子,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则记载的很少,似乎刻意不去记载那些历史一般,等他再翻到后面的时候,便是七百年前大月开国的历史了。 没有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四大家族中只剩容,慕两家建立皇室,宫家成为三国的交界,与大满同气连枝,而当年的墨家和夙家却没了踪迹,关于这两家的记载也只是寥寥几句,连结局都没有交代,关于那位名满天下的开国国师也没了记载,除了留下一颗已经浑身凶煞的珠子,再无其他。 “元灵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段祈煜想起那些记载,眼底深了几分:“好好查一查,这些刺客背后有什么人指使,顺藤摸瓜查下去总会查出原因,如果真的是那珠子要出现,我们就必须要找到一个人了。” 段智衍点点头,随后扬眉:“你是说,传说中的那位引灵人?” 当年国师陨落,一丝血脉落入凡尘一女子体内,这位女子便是传说中的引灵人,段祈煜抬手添了杯热茶,淡淡开口:“元灵珠出世,这世上必然已经有了引灵人,我们需要找到她,将元灵珠引入她体内,这样虽不能解了元灵珠的煞气,却可以暂时压制着它,不致引起天下大乱。” 段智衍皱起眉头:“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段祈煜目光落到院中的青石板上,眼底划过担忧,他慢慢起身,手指在桌案上拂过,元灵珠出世,天下大乱,如果没有天下之主降生,等待他们的就是毁灭,他想起大满的神谕,心中又隐隐有了一丝期待,一切还不是最坏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座别院之内,阳光十分明媚,一女子轻轻坐在他的腿上,娇小的身躯完全被他包进怀抱之中,她眉梢微蹙,眼底却十分柔和,正与他轻声说着什么,待他想要仔细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却感觉到脑中一痛,他下意识扶住了桌案。 段智衍见到他的模样面上闪过诧异,随后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察觉出不对来,他运起周身力量想要看看他出了什么问题,喉头却猛然涌上一阵腥甜。 段祈煜很快恢复了平常,转而看向段智衍,却见他脸色十分难看,月色下更显得苍白几分,他眉梢微拧,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用自己做诱饵除去那些毒虫?” 刚刚他来时他便发现他的气息有些浑浊,却并没有多想,如今看来他周身的内力怕是消耗的不到三成了,连带他的幻术也受了损伤。 段智衍压下喉头的腥甜,扬眉朝他看了一眼:“只是一点功力而已,换那么多条命,一点都不亏,欠了你们那么多条人命,这么一来也算还得上了。” 他笑的十分张扬,夜风吹来将他身上的红衣吹的四处翻飞,他看着耳畔飞扬的黑发,突然有些恍惚,他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嚣张恣意过了? 段祈煜淡淡一笑,不再跟他计较这件事,他既然这么做了,定然是有他的打算,段智衍看他一眼,又眯起眼眸看了看月色,已经是子时了,他笑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对了,你的影卫不会来了。” 段祈煜扬眉看他,他勾起唇角,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今日才受了两百钢鞭的处罚,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我将要去请他的人拦住了。” 他说着朝段祈煜走近几步,段祈煜双眸乍然睁开,随后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去查清楚元灵珠的事了,孤敬候佳音。” 别院另一间屋子里,慕翎宇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尽收耳中,手中玉笛不住翻转着,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蓠裳走进来便看到他一人坐在那里出神的模样,微微一笑:“七哥。” 慕翎宇转向她,一眼就看出她与白日的模样不同了,身子微微向后靠了几分:“醒来了?” “是。”慕蓠裳莞尔一笑,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过一个茶杯在手里掂了掂,面上神情哪还有白日的无辜,一双眸子阴戾非常,她红唇微勾:“七哥今日捉了文锦绣,真是可喜可贺。” “你很不喜欢她?”慕翎宇轻轻抬手,他们所在的屋子周围立刻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慕蓠裳看到这一幕,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眼眸眯了眯:“不是不喜欢,而是有她在,段祈煜总有一天会想起来那些事,到时候就会知道是我们做的手脚,若被他知道了一切,我们还能有活路?文锦绣那个丫头太过聪明,只是见了两次便知道我们是在骗她,如果不处理了她,对我们是一件极大的麻烦。” 慕翎宇眼底闪过一抹邪肆的光:“你是担心段祈煜知道他的记忆被修改之后,会生你的气吧?” 慕蓠裳眼眸顿了顿,随后闪出恼怒:“七哥,难道你不担心么?自从见了文锦绣之后,他整个人都变的有些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偶尔迸射出的冷意,”她说着有些害怕地站了起来,紧紧抓着桌角:“七哥,我害怕,他恢复的能力比我们预料的快太多,只是一天而已,曾经三年都没有过意外……七哥,他,他是不是要醒了?” “不可能!”慕翎宇眼眸沉了下来,慕蓠裳转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慕翎宇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眼眸微微眯起,脑中极快地想着这一日的事情,随后眼中闪过一抹凉意:“段祈煜的身躯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灵魂,他若要成功苏醒,需得借助元灵珠的力量。” “真,真的?”慕蓠裳有些忐忑,慕翎宇轻轻点头:“所以我们必须拿到元灵珠。” 慕蓠裳渐渐平复下来,定了定心神,道:“那文锦绣怎么办?”一提到文锦绣,她便又想起段祈煜见到文锦绣之后的反常,不由凝眉:“当初我就说不应该让他们相见,如今有她这么一捣乱,段祈煜起了疑心,我们再想做什么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让他们相见,怎么能让他找到心底的感觉,又怎么让你成功代替文锦绣呢我的好妹妹?”慕翎宇低笑两声,段祈煜在南离的三年,他们虽然修改了他的记忆,将许多与文锦绣有关的记忆都换成了慕蓠裳,但他却没有感觉,只有记忆没有感觉,时间久了哪怕没有文锦绣也是会出问题的。 慕蓠裳一听他的话双眸霎时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慕翎宇看了看手中的玉笛,将它拿起来晃了晃,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等到十五,他脑中关于文锦绣的记忆又会全部换成与你的,而这一次我会引出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将他对文锦绣的感觉移到你身上,妹妹,你的摄魂铃也需要好好浸浸血,这样到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能量助我一臂之力。” 他说着目光落到慕蓠裳手腕上的银铃之上,慕蓠裳眼眸深了几分,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角,贪婪地看了看手腕上的铃铛,铃铛似是能听懂他们的话一般发出微微的红光,她轻轻一笑:“说的不错,我看煜哥哥那些影卫不错,不如就用他们来让我这铃铛饱餐一顿吧!” 慕翎宇微微一笑:“那些可都是你煜哥哥的宝贝,你舍得么?” 慕蓠裳双眸微微一转,继而轻笑:“他们都是跟过文锦绣的人,万一以后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我会不开心的,还有那个世子,他是千家的人,他的味道我知道。” “千家唯一的幸存者,千面鬼王千羽寒……”慕翎宇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笑意:“诡术,伪装术出神入化,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那又如何,有摄魂铃在,我不信会败给他,何况你刚刚不也听到了,他为了除去那些毒虫失去了大半的功力,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杀了他,杀了他段祈煜就少了一个大助力。”慕蓠裳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慕翎宇轻轻摇头:“不可轻举妄动,你的摄魂铃虽然威力强大,但千面鬼王的名头也不是随口说来的,他今日说的话只可听一半,若不是他失了功力,今日他来到这院子,我也未必能发现,而且当年千家至宝至今没有踪影,他是千家唯一的幸存者,你说那宝物会在哪里?” 慕蓠裳眼眸一顿,随后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不会轻易动手。” “这样便好,好好做好你的事,做一个温柔无辜的弱女子,不要被任何人看出你的心思。”慕翎宇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收回手看着手中的玉笛:“子时快过了,你早些回去。” 慕蓠裳轻轻点头,若不是慕翎宇帮她改了记忆,她是无法做出那些无辜的样子的,只不过慕翎宇在帮她修改记忆的时候改了下术法,因此她在子时的时候会恢复记忆一个时辰,如今事情也说完了,她也不方便多待,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在她离开之后,慕翎宇抬手撤了屏障,随后轻轻打开门,朝着院外走了出去。 “主子,七皇子出去了,要不要跟着?” 段祈煜院子里,一个影卫低声问道。 段祈煜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面具下的脸更是看不出喜怒:“不必,由他去。”以慕翎宇的能力,这些影卫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更别提查出什么了。 影卫低了低头准备退下,段祈煜微微摆手:“去太子府走一趟,将孤书房中的灯取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影卫应了一声便消失在原地,段祈煜抬眸看了一眼月色,手指微微攥紧几分,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慕翎宇一路离开京郊别院,很快来到一座山脚处,他抬手在山周围设下屏障,足尖轻点,轻盈地跃到了山腰处,山腰处有一座山洞位置极其隐蔽,四处都长满了杂草,他拨开杂草朝里面走了几步,山洞之内九曲盘桓,宛如迷宫,山壁上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洞里的情形照的十分清晰。 他静静在山洞内走着,手指时不时在石壁上摸索,随着他触碰到机关的动作,石洞开始发生缓慢的变化,石壁周围的夜明珠也开始旋转,最终组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他看了看四面八方一共十二个石洞,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明珠,便朝着一个洞口走了进去。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十分宽敞,布局也很是简单,只有中央有一张巨大的石床,石床之上一颗南瓜大的夜明珠嵌在石壁顶,石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周围垂着淡紫色的轻纱,轻纱低端垂着几颗银铃,石洞里没有风,然而那轻纱却在微微晃动,带起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石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睡容安详,面色红润,在她不远处跪着一个穿黑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闭着眼低声念叨着什么,察觉到慕翎宇进来,男子微微睁开双眼,恭敬低头:“殿下。” 慕翎宇点点头:“如何了?” “回殿下,这位女子身体内有一股力量压制着,臣虽有心破解,然而不知究竟是何物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臣无法探知到她的内心,也无法修改她的记忆。” 慕翎宇眼眸微沉,这男子是南离巫师,他们称之为大巫,南离一族擅长对灵魂的探查,尤其擅长记忆的修改补全以及交换,尤其以大巫的能力最为强大,可是他不能修改文锦绣的记忆也就罢了,连探查都探查不出? “她体内的东西你可查得出来?”慕翎宇微微蹙眉,慢慢走到文锦绣身前,手指在她眉心轻轻拂过,指尖慢慢升起一道深蓝色的光晕,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抵制着他的力量,他慢慢收回手,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大巫摇摇头:“臣查不出来,但那东西身上有一丝元灵珠的气息,若有若无,而这女子的身躯正是滋养这东西最好的温床,二者相辅相成,力量大增,如今已经融为一体,什么都查不出来。” 慕翎宇轻笑一声,眼底带了几分深思:“又是元灵珠?看来将她带来果然没错,她才是得到元灵珠的关键。” 大巫低了低头没说话,手里的铃铛不住地颤抖着,却没有一点声响,南离摄魂铃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特殊的存在,能用来杀人也能用来救人,铃铛上沾染的鲜血越多能力便越大,声音就越小,他的铃铛跟了他数十年,上面沾染了无数人的性命,然而这样威力的东西,却无法撼动文锦绣分毫。 慕翎宇将玉笛拿在手中,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朝大巫看了一眼:“没有办法修改她的记忆么?” 大巫忙低下头:“臣无能,这女子乃是天命贵女,臣的能力被她排斥。” “确实够无能的。”慕翎宇淡淡开口,随后快速出手,大巫手里的铃铛像是失去控制一般直直朝着他飞去,瞬间便到了他手上,慕翎宇蹙眉看着那鲜红的铃铛,微微一笑:“你这铃铛倒是极好。” 摄魂铃上沾染的鲜血越多,颜色便越是发红,威力也就越大,大巫见他毫不费力便收回了自己的铃铛,心中诧异非常,额上却滴下汗来:“殿下恕罪。” 慕翎宇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将那枚铃铛捏紧:“恕罪?本殿下吩咐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你如此无能,还敢说自己是南离最强大的巫师,真是丢尽了南离的颜面,活着也是浪费本殿下的耐心。” 他话音刚落,手指微微用力,只见那红色的铃铛动了动,随后啪地一声被捏成碎片,而地上跪着的大巫一瞬间惨叫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现在才知道慕翎宇的可怕之处,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身为巫师,摄魂铃就是他们的命,铃铛被毁,他也活不了多久。 大巫愤恨地盯着慕翎宇,他受人尊敬多年,可是慕翎宇却将他的铃铛毁去,他就算是死也难以咽下心头这口恶气,手中极快地凝聚起一道红色的光晕,他已是必死的结局,所以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慕翎宇看着他手中的红色越来越浓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大巫并不知道他的做法正中慕翎宇下怀,积聚起全部的力量朝他冲了过去,却见慕翎宇挑眉一笑,他刚要触碰到他便感觉到手上多了一件冰冷的东西,随即浑身的力量都开始流逝。 慕翎宇双手凝聚出淡淡的蓝色光晕,在他手掌上方是一支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玉笛,正将大巫手上的红色光晕一点点吸收,他唇边带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大巫在他面前一点点被耗光力量,看着他最后不甘地大睁着双眼,浑身已经干瘪。 大巫的身体快速干瘪下来,慕翎宇轻轻收回玉笛,只见大巫身体以极快地速度开始消散,最终凝聚出一颗红色晶石,拇指大小,静静卧在慕翎宇手心,玉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毕生修为都被你吞了,这块晶石可不是给你的。”慕翎宇摸了摸腰间的玉笛,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她是至纯血脉,未曾沾染血腥,体内的力量也都是光明的,所以大巫才没有办法修改她的记忆,因为他杀了太多人,他的能力是阴暗的,一旦想要冲破她体内的封印便会受到阻碍。” 慕翎宇说着看了看手里鲜红的晶石,慢慢笑弯了眼睛:“我的能力也是阴暗的,但她可是我筹谋三年的战利品,自然不能前功尽弃。” 他慢慢走近石床,腰间的玉笛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一般渐渐安静下来,慕翎宇眼底划过寒光,拉过文锦绣一只手,用指甲在她手腕上划破一道血口,随后快速将晶石贴到伤口之上,只见那晶石一触碰到她的血便立刻化成丝丝红气朝她体内钻去,很快便融为一体。 文锦绣伤口处开始冒出一丝黑气,慕翎宇浅浅笑了起来,大巫的灵魂是极其阴毒的,有了他的灵魂,文锦绣身体中的血脉自然不会再纯净,假以时日,她体内所有光明的力量都会被一点点蚕食,到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必做,她便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助力。 慕翎宇将玉笛置于她眉心,随后轻轻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慢慢闭上双眼,周身很快蔓延起一层蓝色光晕,那支玉笛静静悬于二人身边,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二人为中央朝四周散去。 第二十章 婢女清音 万红楼,所有下人都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守在门外,暗卫头领无萧脸色凝重地守在外面,眉头拧成了疙瘩。 一个暗卫急匆匆跑过来,无萧忙上前一步:“如何,可找到了?” 那暗卫摇摇头:“没有,我们已经找遍了全城,却怎么都找不到二公子的踪迹。” 无萧眼眸一顿,下意识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早已听到他们的话,闻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江承华是他的弟弟,这京城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劫持他,何况他身怀异术,武功也是不差,这样无缘无故失踪一天一夜,莫非有什么人抓走了他? 江承远长叹口气,江承华是江云峰的儿子,自幼跟他关系最为要好,回到京城之后不愿留在府中,反而跟着他住在这青楼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要如何跟二叔交代? “公子,属下等人查了三天三夜了,并未发现二公子的踪迹……”无萧硬着头皮走进来,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他们这些暗卫真是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江承远劈手将手边的茶盏挥落,门外的下人忙跪倒在地,江承远不轻易发脾气,但一旦发起脾气来,谁都不敢触他的眉头,连江云赫夫妻都是一样,这也是他住在青楼而江云赫却没有派人催他回府的原因,江家没有人敢忤逆他。 无萧头垂的更低了,江承远看他一眼,声音冷酷:“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三天三夜,你们连一点消息都没查到,要你们何用!” “公子莫要动怒,属下这就下去领罚!”无萧见他又要生气,忙磕了个头快步退了出去,江承远眼眸阴沉地看着他离开,手指微微捏紧几分,他冷哼一声坐起身子,刚准备出去找人就见一个丫头跑了过来:“公子,大,大老爷来了!” 江承远迈出去的步子一顿,随后嗤笑一声:“请大老爷去议事厅,本公子随后就到。” 丫头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江承远眸子微微眯了眯,脑中快速思索着是什么人抓走了江承华,江承华的性格粗枝大叶,很少会与人结怨,这么多年在边疆养出了不拘小节的性子,又很少会操心江家的事,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他不利? 一路想着走进了议事厅,议事厅主座上,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副画卷,眸子中看不出喜怒,所有下人都被他赶了出去,见到江承远进来,他眸子微微动了动,随后冷哼一声:“哼!” 江承远面色不变,恭敬朝他行礼:“父亲。” “不敢,如今你这个儿子做的越发好了,我看是该我跟你行礼才是。”江云赫面色冷凝,眼中带着些微的不满,但眼底却没有多少真怒,对这个儿子,他们可以教训两句,却不能过了分,不然江承远是不会给他们什么面子的,做了十几年父子,他对这个度拿捏的十分得当。 江承远微微一笑,也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动怒,慢条斯理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伸手给自己添了杯茶,慢悠悠晃了晃:“何事引得父亲如此动怒?莫非是儿子做了什么触怒父亲的事么?还请父亲明示。” 江云赫也不跟他多说,将手中的画卷朝他扔去,江承远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眸子微微眯了眯,抬手稳稳接住,随后慢慢展开,只见上面一女子巧笑倩兮,一双眸子平静无波,身穿浅黄色宫装,容貌与文锦绣有七分相似,却比她多了几分雍容的气度。 江承远不动声色将画卷收起,淡淡一笑:“这不是跟咱们家作对的小丫头么,三年前便谈和了,父亲今日怎么想起她来?” 江云赫眯着眸子看了他一眼,眼底带出一抹嘲讽:“小丫头?这画卷画的是谁你不要告诉我不知道,当年我见到这丫头便知道她不简单,没想到你竟如此护着,你以为转移我的目光就能阻止我查出来?” 江承远淡淡一笑:“父亲,查出来又能怎样,我们能杀得了她么?容家坐拥大满,还有宫家相帮,大月又是他们的姻亲,还有医老处处保护,天下一大半的势力都在他们手里,你想杀了她简直难如登天。” 江云赫皱起眉头,眸中阴沉不定:“这天下,保她的人多,可要她命的人更多,除了大月,还有多少家族祖上都有遗训,容氏女人人得而诛之,一旦她恢复了身份,多的是人愿意对她出手。” 容氏皇室自当年国师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嫡亲的女儿,宗室倒是有生出女儿的,但那并不能算作严格的容氏女,只有皇族的儿女才具有容氏的血脉。 他说到这里,眸子又阴沉下来:“你阻止我查出她的身份,就是怕我会助她恢复身份是不是?你想保她?” 江承远微微蹙眉,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心中有时候很想让她痛苦,却始终无法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明明想要让她回到大满,却总在拖延,或许是因为她不记得他了,所以他想重新补偿她?他心中冷笑一声,声音淡漠:“父亲多虑了,我只是觉得不是时候。” 江云赫之所以这么执着要杀文锦绣,不过是因为祖上的遗训罢了,容氏女人人得而诛之,可是他却知道那遗训是怎么来的,当年她以一人之力平定天下,却也以一人之力险些灭了整个人间,多的是人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一旦她被人知道出身容氏,以她现在的能力自然是无法应对那些要她命的人。 容家那些蠢货也是可笑,错事做了那么多,后悔了才异想天开的说让她过普通人的生活,这跟杀了人再痛哭流涕忏悔有什么区别? 江云赫蹙眉看他一眼,随后摇摇头:“你的心思我未必看不出来,她若真的是文家的女儿,你喜欢的话,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并不在意过去的种种,可是她是容氏女,大满的公主,你跟她牵扯太多极有可能连命都搭进去,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为父并不想你为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江承远嘴角抽了抽,听江云赫的意思,是以为他喜欢上了文锦绣么?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想到曾经江承华也有过类似的话,他无奈叹口气:“父亲多虑了,我并未喜欢上她,只是最近南离皇室即将入京,恐怕他们是冲着元灵珠而来,这个时候将文锦绣的身份爆出来,万一被他们利用夺取元灵珠……到时候势必又是一场浩劫。” “元灵珠?”江云赫眸子微微一顿:“你是说,元灵珠要出世了?” 自当年大满国师陨落之后,元灵珠便一直留在大满,只不过浑身的气息几乎消失殆尽,千万年来容氏都仔细将养着,十六年前珠子丢失,消失了十六年,十六年来,大满从未有一日停止过寻找,如今总算要出世了么? “只是猜测。”江承远不打算多说,又看了看手中的画,慢慢道:“这些事交给儿子来做吧,元灵珠的事父亲不必担心,既然无法避免,也唯有面对了。” 江家是绵延三百年的大家族,对于元灵珠的事情也知道许多,江云赫眉头渐渐拧紧,元灵珠出现是大事,怎么能全权交给江承远来解决?不是他不相信他的能力,只是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万一被那珠子伤到又该如何? “不行,这件事是大事,须得大家商议一番,如果这珠子的消息已经泄露,那丫头的身份是不能暴露了,但也绝不能活着。”江云赫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江承远眯了眯眸子,心中冷笑一声,关于江家的祖训,他自然是知道怎么来的,江家先祖立下这道遗训并不是抱着为民除害的心思,只不过是觉得杀了她就能得到元灵珠而已,可这世上能真正杀了她的人有几个? 他冷笑一声,不打算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父亲做主便是。” 江云赫原以为他还要再说些什么阻止,却没想到他这么随意地就松了口,眼眸微微一顿:“你能想明白就好。” 他说完朝四周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承华呢?自我来了就没有见到他,他去哪了?” 江承远淡淡看了他一眼:“父亲,你该回去了。” 江承华失踪三天三夜,他不信江云赫会不知道,这般明知故问,他打的什么主意他还能不知道吗?别说江云赫是他的父亲,可他的记忆有多少年了?即使没有墨珠,记忆恢复的也十分缓慢,三年来零零散散也只是想起十之三四,但那也是千百年的记忆,江云赫在他眼前,心思再深也是藏不住的。 江云赫见他赶人,面色一冷:“承华失踪,这样大的事你为何不向我们禀报?你可知你二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告诉你们你们便能找得到么?”江承远唇角不屑地扯了扯:“我也没有查到他的消息,三天以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江云赫眸子一顿,随后无奈收回目光,慢慢站起身来:“罢了,你若是查到记着报一声。” 江承远并未答话,向旁边退了两步:“父亲慢走。” 江云赫不再看他,大步向外走去,江承远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到他送来的那幅画上,眸中又染上几分深意。 京郊别院,慕蓠裳坐在院中梨树下,石桌上摆着一架古琴,她轻轻弹着琴,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段祈煜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垂眸翻阅着手中的书卷,面色沉静,宛如一幅画一般,即使面容被遮住一半,却仍旧阻挡不住那惊世绝艳的气质,他往那里一坐,便是一道耀眼的光芒。 “京中又发生一起失踪案,一共十三人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看到影卫递给他的消息,他面色阴沉几分,握着笔的手指也捏紧了几分,这三日京中一直有人失踪,而他的影卫也无缘无故少了许多,哪怕他再细密地排查都查不出什么意外,那些影卫并不是被人杀了或是如何,而是失踪,连尸体都找不到,凶手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段智衍利用诡术查探几日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着实棘手的很。 “煜哥哥,我们在这里待了好几日了,你一直都在看这些公文,是不是要准备回朝了?”慕蓠裳弹琴的动作顿了下来,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那颗银色的铃铛,铃铛上已经有些微的红光,阳光照耀下十分漂亮。 段祈煜看她一眼,轻轻点点头:“回京这几日,该寻的证据都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朝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 慕蓠裳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子端了一杯茶递到他身边,面上带着几分不舍:“可是一回朝,你就不能时刻陪在我身边了,煜哥哥,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段祈煜手中的笔顿了顿,刚刚写好的“杀”字上立刻晕染了一大团墨点,他慢慢抬手,淡淡道:“公主,这不合规矩。” 慕蓠裳挨着他坐了下来,白皙的手指从他衣袖间划过,慢慢探向他腰间的盒子,段祈煜眼眸顿时沉了下来,立刻站起身子:“公主殿下。” 他一般这么说的时候便是真的生了气,慕蓠裳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手腕上的铃铛快速抖动起来,随即一道道无形的波动顺着铃声散发开来,她知道,她去触碰那个盒子他一定会生气,大喜,大怒,大悲,大哀,都是摄魂铃侵入的好时机,不趁着这个机会做她想做的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 “煜哥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一直一直在一起,让我做你的妻子好么?”慕蓠裳眼中带着魅惑,铃声一阵强过一阵,这铃铛这三日杀了数十个人,段祈煜已经在查这件事了,如果被他怀疑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而慕翎宇那晚出去之后回来过一次,却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如今她一人应对段祈煜,他又是极其聪明敏锐的人,若不想个办法让他无心查那件事,万一被发现,她和慕翎宇都别想活了。 段祈煜耳边响着一阵阵的铃声,他眉头拧起,似乎极其不适,但眼神却开始有些松动,慕蓠裳看到这一幕,一抹深邃的笑容悄然在她唇角绽出,摄了那么多人的魂,她的摄魂铃威力大增,若是以往还不能让段祈煜受影响,如今连他都没办法抵抗了。 她笑了笑,看来五日后,她定然能助七哥完全修改他的记忆,到时候她就是他眼里心里唯一的女人,文锦绣只不过是给他们铺路罢了! “煜哥哥……”慕蓠裳的声音极其柔软,她一步步靠近段祈煜,见段祈煜虽然眼神有些朦胧却对她的话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不由恼怒起来,同时也有一丝忌惮,段祈煜太敏锐了,如果这一次没能成功,他一定会有所察觉,这该怎么办? 慕翎宇一走到院子附近便听到了她的铃声,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手中玉笛旋转一圈朝空中飞去,与那无形的波动相撞,慕蓠裳的铃声戛然而止,段祈煜眼神一瞬间恢复了清明,盯着慕蓠裳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你在做什么?” 慕蓠裳没想到慕翎宇会阻止她,冷不防被段祈煜这么一问,顿时吓了一跳:“我,我……” 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笛声传来,段祈煜刚刚还阴寒无比的眸子渐渐有些松动,微微闭了闭眼转身朝屋子中走去,慕蓠裳轻轻松了口气,看到身边拿着玉笛的男子,顿时气怒交加:“七哥,你干嘛阻止我!” 慕翎宇嗤笑一声:“我若不阻止你,你怕是已经被他杀了。” 慕蓠裳心头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的铃铛能让他有些松动?刚刚不过是趁着他生气才钻了空子,最多维持不过十息,若不是你这铃铛威力大增,最多三息他便会发现,若是被他发现你的异常,他绝对会一剑杀了你。” 慕翎宇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急什么,都等了这么多年,还怕这最后几天?” 慕蓠裳眉头微微拧起:“我这不是怕他哪天想起文锦绣么……” “放心吧,我都为你准备好了。”慕翎宇微微一笑:“文锦绣再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慕蓠裳看了他一眼,睫毛轻轻颤抖几下,随后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多谢七哥!” 慕翎宇朝段祈煜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笛,淡淡道:“再有五日便是月圆之夜,你这几日小心些,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不能陪你留在这里了,切记不要冲动。” 慕蓠裳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七哥,你这几天是有什么事要做么?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 慕翎宇看了她一眼:“全天下能让我上心的也就是我妹妹的事了,除了帮你解决麻烦,你觉得还有什么?你不是不想再看到文锦绣么,我自然要帮你做到。” 慕蓠裳吃了一惊,随后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真的吗?七哥,你真的太好了!” 慕翎宇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慕蓠裳笑容灿烂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就像儿时他们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一般,慕翎宇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看到慕蓠裳的笑容,他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南离的公主殿下,自然应该是被所有人宠在手心的。 山洞中,文锦绣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周围没有一个人,脑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她难受地捏了捏眉心,身体疲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她强撑着精神慢慢坐起,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洞之中,身边还摆着一个石碗,碗里是一些黄褐色的药汁。 她端过石碗闻了闻,却在把药放到鼻尖的时候微微一顿,这动作十分熟稔,仿佛她已经做过许多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额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脑中顿时涌上大段大段的记忆,她脑中顿时一阵刺痛,让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床上,脑中的记忆也开始清晰起来。 她名叫清音,如今十六岁,乃是南离皇室七皇子身边的婢女。 原本她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父母健在,姐妹和睦,不想六岁时家中遭逢大难,父母亡故,而她也被人追杀,一路逃命被七皇子所救带在身边,从此成为他身边的婢女,他教给她许多东西,并且帮她追查仇家,随着线索一路查到了大月。 恰逢大月太子与南离公主婚事定下,慕翎宇便带着她与慕蓠裳前往大月,帮助她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不想到了大月竟然被人连番刺杀,慕蓠裳在大月太子的保护之下躲进了京郊别院,而她则在这次追杀之中受了伤,被慕翎宇带回山洞养伤,这次他们损失极其惨重,大巫也因此丧命。 记忆并不复杂,其中许多都是关于她在南离的生活经历,以及慕翎宇教给她的一些秘法,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酸的额头,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的一颗铃铛之上,眼眸深了几分。 这铃铛她记得,这是她最初被慕翎宇带回去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南离巫师众多,懂得摄魂之术的人也不少,而摄魂铃就是用来摄魂的宝物,这东西在南离并不稀少,只不过分个高低贵贱罢了。 像大巫那颗铃铛,已经跟随他数年,乃是极品摄魂铃,蓠裳公主手里的铃铛虽然比之略差一点,却也是南离皇室中最厉害的,为上品,她手腕上这颗铃铛则比二人的都要差些,乃是中品摄魂铃。 品级越高,铃铛的威力也就越大,中品铃铛遇到上品或者极品便只有臣服的份儿,但比之下品还要好上许多,她刚入宫还没有任何作为,慕翎宇便送她中品铃铛,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醒了?”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她忙收起脸上的表情,准备起身行礼:“殿下。” 慕翎宇上前一步止住了她行礼的动作,将她放在床边的药汤拿起,笑了笑:“起来怎么不将药吃了?你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元气受损,须得好好养两日。” 他说着拿起勺子舀了舀碗里的药,随后极其熟稔地舀起一勺朝文锦绣嘴边递去,文锦绣面色一震:“殿下,这……” “你身上没力气,我照顾你是应当,音儿,你以前可不会与我如此生疏。”慕翎宇微微一笑,又将勺子往前递了几分,文锦绣不自觉地将药喝下,他满意地笑了笑:“你昏睡有好几日了,如今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文锦绣摇摇头,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手腕上的铃铛,慕翎宇看到她的动作,面上带出几分笑意,他虽然不能修改她的记忆,也不能破除她记忆的封印,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办法将她改造成另一个人,看看这容貌,下意识的动作,连慕蓠裳在这里都不会怀疑,她就是清音。 慕翎宇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眼中闪过几抹深邃的光芒,淡淡道:“音儿,你可记得当年灭你满门的人是什么人?” 文锦绣一愣,脑子里关于当年灭门的记忆便纷涌而来,当时她只有六岁,一天夜里,父母与她都准备休息,可是院中突然闯进许多人来,不由分说便提着刀朝他们砍去,爹娘为了她而死,连茅屋都被烧成灰烬,危急时刻她被爹藏到水缸里才保住一命,后来她逃命途中便遇到了慕翎宇。 此时他问起当年灭门的事情,她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他们,无奈地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慕翎宇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他眼眸眯了眯,手指一下一下在她长发上划过:“我得到了一些线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殿下只管说便是,只要能找到当年谋害我全家的人,清音哪怕拼尽全力也要手刃仇人!”文锦绣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此时的她完完全全就是慕翎宇所锻造的清音,一个家门惨遭灭亡的孤女,听到仇人的消息自然是激动万分。 慕翎宇看她一眼,微微叹口气:“只不过那人身份很高,势力也十分庞大,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如何能报的了仇呢?再说,那人与我慕家也有些联系,你自小跟蓠裳极为要好,我这般说出来,岂不是要害你们姐妹离心?” 文锦绣原本就是十分聪明的人,哪怕记忆有了变化也是一样,慕翎宇的话说的隐晦,她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眸子微微闪了闪:“殿下说的那人,可是大月位高权重之人?” 慕翎宇唇角微微一扯,随后有些歉疚地看了她一眼:“我曾说过要帮你报仇,可是如今却做不到了,毕竟蓠裳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你看在她的面子上,能……” 他说到最后似是有些说不下去了一般,叹了口气无奈转过身,又像是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才咬牙道:“不要再计较过去的事了吧,作为补偿,我会让你做我的皇子妃,如何?” 文锦绣眼眸沉了下来:“殿下应当知道,清音不是这样的人。”为了一个皇子妃的位置便要放弃她执着了十几年的家仇么?血海深仇大于天,就这么轻易放弃,那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 慕翎宇面上带出一抹痛苦之色:“我知道,可是如今你要怎么做呢?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也不想看到蓠裳难过,一边是我最爱的女子,一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音儿,你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么?” 文锦绣眼眸一震,他背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说这话时的痛苦难过,她眼中震惊之色越来越浓:“殿下,你的意思是……” “音儿,你难道不明白么?”慕翎宇慢慢回身看她,轻轻拂上她的脸,眸中满是情意:“你我相处十年,我的心思你最是清楚不过,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自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吸引,然后将你带入皇宫,教你术法,帮你报仇,我想要为你做许多事,想看到你笑,看到你满足快乐的样子,音儿,如果可以,不要报仇了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文锦绣心头巨震,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男子会说出这些话,在她脑海中十几年的记忆,慕翎宇一直都是温润的,偶尔会露出嚣张凌厉的一面,虽然对她极好,却没有露出过一点爱慕的情意,乍然听到他这么说,她真是被惊到了。 慕翎宇贪恋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随后长叹一声,将她整个人拉进怀中,手掌缓慢拂过她的长发,一下一下极其温柔:“罢了,我知道你不肯放弃的。” 文锦绣惊异与他这般亲密的动作,却也没有推开,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半晌之后她才轻轻叹口气:“殿下,清音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您的情意恕我无法承受,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能力有多强,我都不会放弃。” 慕翎宇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我知道,音儿,你的性子一向那么要强。” 文锦绣微微蹙眉,发觉他手臂收紧之后忙向后退了一些,慕翎宇瞬间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低头望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声音醇厚而低沉:“怎么了?” “我,殿下……我饿了。”文锦绣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这是什么破理由? 慕翎宇微微一怔,随后低低一笑,将她松开:“我煮了粥给你,等我去端来。” 他说着便起身前去端粥,面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文锦绣看着他的背影,面上也慢慢浮起笑容,随后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又慢慢拧了起来。 “在想什么?”慕翎宇端着一碗粥走进来,把粥放到床边的石头上,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后坐到她身边,将碗里的粥翻搅几下,才舀起一勺吹了吹朝她嘴边喂过去。 文锦绣有些不自然地将粥吞下,脸颊两边迅速飞起两片红云,他做这些十分熟稔,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一般,她不由好奇地看他一眼,却不料这打量的眼神正好被慕翎宇看了个清清楚楚,她忙低下头去,脸颊两边更红了几分。 “音儿可是害羞了?”慕翎宇笑着打趣她一句,文锦绣羞恼地瞪他一眼,随后快速低下头,她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样亲密的动作哪有不害羞的?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她清咳两声:“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身为皇子,做这些不合适。”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接那碗粥,慕翎宇温和一笑:“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会有人知道的,况且为心爱的女子做这些事,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对这心爱一词怎么听怎么不自在,文锦绣尴尬收回手,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左手手腕上戴着一颗银色的铃铛,但那铃铛遮住的地方,她的皮肤上却有一点黑色的印记,她心头一惊,忙将那颗铃铛拨开,只见白皙的皓腕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紫黑色的鸢尾花,那花十分小巧精致,被那铃铛一遮几乎看不出来。 慕翎宇顺着她的目光,自然看到了那朵紫黑色的鸢尾花,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他温和笑了笑,将一勺粥递到文锦绣嘴边:“怎么了?” 文锦绣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这次你受了重伤,伤好之后手腕上便出现了这朵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慕翎宇说着手指在那朵花上拂过,之前将大巫的灵魂融进她体内,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朵花,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横竖也不会对他要做的事产生什么影响,便也就随它去了。 文锦绣轻轻点头将手收回来,乖巧地由着慕翎宇喂她喝粥,见她喝的差不多了,慕翎宇将粥碗放到一旁,见她有些困意了,忙扶着她躺下,文锦绣顺着他的动作躺在床上,又朝他看了一眼:“殿下……” 慕翎宇回身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要与我说什么,先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再说。” 文锦绣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殿下,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哪怕你不同意,我也必须这么做。” 慕翎宇没回答她,静静与她对视片刻,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睡吧。” 他看着床上的女子慢慢闭上双眼,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轻轻坐到了她身边,空旷的石室内十分安静,他望了望头顶的夜明珠,轻轻挥了挥手,头顶立刻出现一层淡紫色的纱层层叠叠将夜明珠遮住,床上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他侧头看了睡的安详的女子一眼,随后轻手轻脚躺在了她身边。 第二十一章 太子回宫 三日后,文锦绣的精神已经养足了许多,三日中每天都在石洞内,她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偏偏慕翎宇不知着了什么邪,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让她无可奈何。 “殿下,已经三日了,您难道没有事情要做么?”她挤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慕翎宇看了她一眼,缓缓端起手中的药碗:“有啊,我要监督你吃药,吃饭,养精神。” 他说着起身朝文锦绣走了两步,眼眸中带着点点细碎的光芒:“音儿,你若是好好听我的调养身体,过几日我自然会帮你,给你报仇的机会,这几日你就乖乖的好不好?” 文锦绣心头微微一颤,向后退了两步:“殿下说笑了,清音怎么会不听从殿下的吩咐呢……” 慕翎宇看着她,眼眸眯了眯:“你敢说没有在本殿下的饭食中下药,想要自己偷跑出去?”只不过那食物却被她自己吃了,所以她成功地睡了一天一夜。 文锦绣干笑一声。 慕翎宇又逼近几步:“还有,妄图用摄魂铃催眠本殿下,这叫乖?”她的本事还是他教的,又怎么会被区区中品摄魂铃扰了心智?但这丫头居然用美人计,若不是玉笛在关键时刻感觉到异动,他还真的要中了她的招,真是让他又气又无奈。 文锦绣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更是向后退了几步,面上的笑也僵硬起来。 “再有,偷偷将药倒在角落,真以为本殿下不会发现?”慕翎宇眸子眯了眯,手掌轻轻一挥便将角落里的杂草挥开,一股浓郁的药香立刻传了出来。 文锦绣见他发现了这件事,也不再向后躲,刚刚还僵硬的神色很快收了起来,微微垂眸:“那药里面有让人昏睡的药,我不能再吃了。” 慕翎宇眉头迅速拧紧,继而又很快松开,这些日子她顶着清音的容貌性格记忆,他都差点将她认错了,可是她是文锦绣,终究不是跟在他身边的清音,他几不可查地叹口气:“这段时间你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那些药都是能助你快速调养身体的。” 文锦绣咬咬嘴唇,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那些药里面有什么她很清楚,慕翎宇一直说她身体不好,可是她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适,每一次吃完药她都要昏睡好几个时辰,虽然于身体有益,却极大地阻碍了她要做的事情。 慕翎宇皱眉看着她,手中的药碗丝丝冒着热气,他朝文锦绣递近几分:“乖,别闹,将药吃了。” 文锦绣手指攥紧几分,再抬眸眸中已经多了几分坚毅:“殿下,我知道你是想做什么,你想要阻止我报仇对不对?” 慕翎宇面色一顿,文锦绣看他一眼:“殿下,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如果殿下怕我伤害到公主,我可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不会伤害公主,她提出的事,只要不阻止我报仇我都会答应。” 慕翎宇听到她的话,眼眸微微动了动,随后将药碗放到一边,将她拉到身旁坐下:“你真的想要报仇?” 他给她一次拒绝的机会,看在这几日相处的份上。 文锦绣点点头:“是。” “好,你若想报仇,我会帮你。”慕翎宇唇角微微勾起,手指把玩着那支玉笛,面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顿了片刻,微微笑了起来:“关于蓠裳,你不必在意,如果她阻止了你报仇,你想怎么做我不会插手,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文锦绣扬眉:“殿下请讲。” “永远都不能背叛我,若你敢背叛我,我定然会让你生不如死。”慕翎宇眼中划过一抹阴戾,随后消失于无形,只是十指却紧紧攥在了一起。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是,清音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京中每晚都会有人无缘无故失踪,然而最近三日却十分平静,京兆尹冯岚英忙的焦头烂额,一点都查不出踪迹,皇帝震怒,险些罢免了他的官职,限他在十日之内查出缘由,并且找出真凶,冯岚英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前来揽华园求见扶鸾郡主。 “这京兆尹往日与本郡主交集并不多,怎么如今却来找我?”扶鸾郡主有些疑惑,这几日京中的事她也知道,满朝文武都被这件事搞得吃不好睡不好,偏偏如今又是南离即将入京的日子,若是惊扰了南离之人,或者让他们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对他们都是极大的不利。 她知道皇帝命京兆尹彻查此事,这冯岚英不好好查案,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玲珑唇角微微勾了勾,面上带出一抹笑意:“想必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姑母何不请他进来问问?” 扶鸾郡主点点头,吩咐下人让冯岚英进来,冯岚英忙快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二人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皆捧着书卷,玲珑手里拿着一本兵法,他看到心头一跳,京中人人都说扶鸾郡主对文锦绣很是宠爱,什么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完完全全教给她,他往常还不信,如今看到那兵法才知道那些传闻都已经是保守了,扶鸾郡主连折子都教她批改,莫非是要培养一位女君? “冯大人,你说有事禀报,进来不回禀事情,瞧着我做什么?”玲珑手中的笔微微抬起,似笑非笑地看了冯岚英一眼,冯岚英忙低下头:“微臣见过二位郡主。” 扶鸾郡主淡淡应了一声,京中传闻她很清楚,只不过不喜欢过多理会罢了,冯岚英的表情她也见得多了,并不在意什么:“冯大人有事就说吧。” 她说着将手边的折子顺手递到了玲珑手里,玲珑微笑着接过,三年来不光文锦绣学习兵法军事以及政事,她也是一点都没落下的,而且学的一点都不比文锦绣查,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日的时候她见到苏青筝失了分寸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其余再没有人怀疑过她不是文锦绣,想必过段时间,她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冯岚英垂眸看了地板一眼,随后跪倒在地:“微臣来求见郡主所为何事,想必郡主也早已知晓,如今京中人人自危,又恰逢南离入京之时,陛下命臣查出此事,但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扶鸾郡主微微蹙眉:“你来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冯岚英沉默一瞬,继而缓缓抬起头:“京中发生这些事情,依臣看不像是普通的凶杀案,这些日子臣命人封锁城门,又派人日夜巡逻,却还是有人遇害,而且连尸首都找不到,这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冯大人的意思是……”扶鸾郡主手指攥紧几分,冯岚英道:“臣以为,大月应当出现了什么妖邪之术,所以臣想请郡主出面,请弗安方丈回京助臣查明真相。” 弗安方丈在大月是真正神奇的人物,若是这些事情真的是妖邪所做,他一个京兆尹根本查不出什么,但若是弗安方丈插手就不同了,只不过弗安方丈向来不喜皇家人,除了太子殿下也没有跟什么人有过来往,如今太子不在京中,他也只能来求扶鸾郡主,当年她与闵亲王夫妻关系最为要好,有她出面,弗安方丈想必不会拒绝。 扶鸾郡主手指凉了几分,唇角绽出冷笑:“请弗安出面?冯大人,这是陛下给你出的主意吧?” 她话音一落,冯岚英后背就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住郡主。” “哼,他当年做出那样的事,还好意思来找我请弗安?”扶鸾郡主冷笑一声:“你去告诉他,请他斋戒沐浴三日,对墨轩和宫樱的灵位下跪认错,忏悔三日,我便遂了他的意。” 冯岚英额上冒出冷汗,这话他哪里能跟皇帝说?强笑两声:“郡主这不是为难微臣么,如今京中人人自危,这件事若是再查不出来,岂不是要引得京中动荡?” 扶鸾郡主冷笑一声,这能怪得了谁?如果当初皇帝没有收回段祈煜的玉佩,有了段墨轩留给段祈煜的遗物,加上那玉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失踪三年杳无音讯,自然也就没有如今京中动荡不安的事了,可是皇帝自作聪明地收回玉佩,哪怕他只是想着给段祈煜一个教训,可是过错已经犯下了,又岂是轻易能挽回的? 玲珑在一旁听着扶鸾郡主说的话,心头巨震,她只知道当年闵亲王夫妻早夭,却万万没想到还有皇帝的插手,听这意思,是皇帝做过什么对闵亲王夫妻不利的事情么? 大月和大满乃是姻亲,宫家又与大满同气连枝,自然也是帮着大月的,那当年这位宫家女子为何却没有得到善果呢?难不成大月与宫家之间有什么隔阂?若是如此,南离完全可以拉拢宫家,那可是个隐蔽于世的大家族。 “罢了,我也不与你为难,看这时辰,早朝还未下,本郡主就进宫一趟。”扶鸾郡主深吸一口气,不论皇帝做过什么,终究她不能拿大月开玩笑,这是祖上传了七百年的江山,万万不能有一点差错。 冯岚英不明白她进宫要做什么,但却不敢多问,连忙退了下去,扶鸾郡主看了玲珑一眼,目光落到她手腕上的佛珠上,走近几步伸手在那佛珠上摸了摸,随后笑了笑:“这是弗安的东西,他何时将这珠子给了你?” 玲珑顺着她的目光落到手腕上的佛珠上,这佛珠她自然认得,当年文锦绣得了这佛珠,从而多了个祥瑞的名头,她偶然见到这珠子落在书桌之上便拿来戴了,听到扶鸾郡主问起,便将文锦绣如何得到这珠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主角换成了自己。 “既是他给你的,你便好好收着吧,等到祈煜回来,这珠子还有大用处呢。”扶鸾郡主笑了笑,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块雕刻着樱花的玉佩递给玲珑:“弗安在隐云寺多年,甚少理会红尘之事,他既然能为你三番五次破例,你便拿着这个去找他一趟,说明这里的情况,请他入京为苍生祈福。” 玲珑接过玉佩看了一眼,那玉佩颜色透着微微的粉红色,上面雕刻着大朵大朵的樱花,右下角写着一个小小的宫字,她眸子微微眯了眯,这玉佩大约是当年宫樱的东西吧,不得不说皇帝还真是了解扶鸾郡主,早就算准了她一定会帮忙。 她小心地将玉佩收起,屈身超扶鸾郡主行了一礼:“是,姑母。” 扶鸾郡主点了点头:“快些去吧。” 玲珑点点头走了出去,扶鸾郡主看着她离去,微微叹了口气朝门外走去,门外早已备好了马车,她上了马车朝车夫吩咐了几句,马车便朝着宫中驶去。 与此同时,一辆简单的青篷马车从城外驶来,车夫坐在前方赶车,手里的马鞭不急不缓地打在马背上,马车虽然简单,却十分平稳,又不特意引人注意,走在大街上十分平常。 车中坐着一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一双眸子眯起,黑发如瀑,一身月白色衣袍搭配黑色绣金线菊花的披风,虽乘坐着极其简单的马车,却盖不住那通身的华贵之气。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将谦王勾结大臣,卖官鬻爵以及派人刺杀主子的证据整理完毕,只要您吩咐下去,立刻便会呈到陛下等到桌案之上。”一个影卫跪在狭小的车棚内,声音极低。 段祈煜眉梢微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他看了那影卫一眼,淡淡道:“不急,这点小事不足为虑,留着他,孤还有用。” “是。”影卫微微垂眸,段祈煜朝四周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进入闹市,四周皆是络绎不绝的叫卖只剩,他眯了眯眼眸:“这些日子多加小心。” “主子的意思是……”影卫朝他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段祈煜嗤笑一声:“有人妄图将孤身边的一干势力都打压殆尽,多留意着,他们想玩孤自然应该奉陪。” 影卫垂眸:“是。” 段祈煜面色冷了几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折扇,慕蓠裳对他使用摄魂铃的事他早已有所感觉,只不过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他在南离的三年定然不是简单的养伤,有一些事情一定是被他忘记了,南离人擅长摄魂术,这种邪术早在几百年前就失传了,如今乍然出现定然不是巧合,或许又跟元灵珠有关? 山洞中,慕翎宇脑中极快传来一阵波动,他立刻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早就交代过慕蓠裳不要操之过急,如今一时意气使得段祈煜产生怀疑,真是得不偿失! 若非他早有安排,在他身上留了一丝自己的气息,恐怕被他发现了他们都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如今离十五还差两日,若是这两日中他发现了什么,到时候再换记忆就要难上许多。 文锦绣换好衣服走过来,就见他有些神色不对,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慕翎宇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准备好了?” 文锦绣点点头:“嗯。” “那就走吧。”慕翎宇微微一笑,他手里还有这么一张牌,如果段祈煜没发现,那么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可如果他发现了,他便不能再等下去了,横竖文锦绣在他手里,得到元灵珠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费事一点罢了。想到这里,他面上的恼意很快散尽,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带着文锦绣朝洞口走去。 “清音!你是清音?!”慕蓠裳见到文锦绣第一眼吓了一跳,险些倒在地上,幸亏身边的婢女将她扶住了,她才没有当众失态,慕翎宇朝婢女看了一眼,那婢女忙走了下去,顺便帮他们关上了窗户。 他朝窗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了看京中的景象,眼眸眯了起来:“段祈煜将你安排在这里,倒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这里并不是他们前几日所在的京郊别院,而是皇家驿馆,历来招待外邦客人的地方,段祈煜一早便命人将慕蓠裳接到此处,并且吩咐人好好招待,身边还配了婢女伺候,可见这三日二人相处还算是不错,他将手里的玉笛收到腰间,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慕蓠裳没有管他说了什么,一见到文锦绣整个人都惊到了,走到她身前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半晌才转向慕翎宇,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音儿之前受了伤,身体还不是很好,以后她就作为你的贴身婢女跟你一同进入太子府,你可要记得保护好她。”慕翎宇没有回身,声音淡漠。 慕蓠裳一听眼睛瞪的更大了:“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她是——” “蓠裳,我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慕翎宇声音沉了几分,慕蓠裳被他难得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么多年,只要她想做的事,他从来没有反对过,连她想要嫁给段祈煜求着他帮忙改了他的记忆,他都没有说过什么,但唯一的逆鳞便是清音,哪怕这女子并不是她,只是虚有其表而已,他也不许自己忤逆。 她低了低头:“我,我错了。” 慕翎宇手指握紧了几分,随后摇摇头,转身看向文锦绣,温和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公主交代些事情,等过些时候太子会亲自来接你们入宫。” 文锦绣心头一跳,原以为不会这么快,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接他们入宫,她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很快就要见到灭她满门的仇人了,怎么会不激动? 慕翎宇看到她有些颤抖的手指,面上带出一抹笑意,伸手覆在了她手上:“去休息吧。” 被他一碰,文锦绣激动的心情稍稍缓和几分,微笑着朝二人行了礼这才不急不缓地退了出去。 她一离开,慕蓠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蹙眉看着慕翎宇:“七哥,你让她跟着我去太子府?难道不怕煜哥哥发现什么吗?” 慕翎宇淡淡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翘了翘:“你怕她会抢了你的宠爱?” 慕蓠裳没说话,她算计了这么多年才得到这个机会,从第一眼见到段祈煜就开始筹谋,三年前也是她一力求着慕翎宇耗费巨大心神修改他的记忆,如果不能成功让他爱上她,那她做的这些岂不是都白费了? 她知道,慕翎宇只想得到元灵珠,怎么得到他根本完全不在意,他允许自己接近段祈煜,帮着自己修改他的记忆,也都是为了元灵珠而已,可是她不明白,明明有文锦绣在,得到元灵珠是迟早的事,他为什么又将她送到他身边,明明已经有一个假的文锦绣存在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出现在众人眼前呢? 慕翎宇看了她一眼,眼眸闪过几许暗光,随后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妹妹,我的安排你最好不要质疑,该怎么做不需要跟你交代,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如何是对如何是错,你只要记得想尽一切办法让段祈煜爱上你,至于其他的事你不需要多管,也不需要过问,明白么?” 慕蓠裳从前只觉得这样的笑容很温和,让人十分舒服,可现在却无端觉得有一股阴冷之感,她下意识点了点头:“蓠裳明白。” “那就好,我会帮你进入太子府,入府之后清音便是你的婢女,你要代我保护好她。”慕翎宇唇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培养的棋子,更是将来震慑段祈煜的王牌,自然要好好保护。 慕蓠裳低了低头:“我知道了。” 她能有今日,一切都是按照慕翎宇的吩咐做的,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她也只不过是南离皇室一个公主而已,摄魂术是他教的,摄魂铃是他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以前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是他妹妹,可是就在刚刚,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也不过是他的棋子,跟那些他安排在各处的人一样,只是他用来得到元灵珠的棋子而已,元灵珠真的就那么重要? 金殿之上,早朝还未结束,皇帝坐在御座之上,面色难看地看着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突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啪地丢到了地上,满朝文武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京中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尔等一点都无法为朕分忧,要你们何用!” 他眼眸中带着肃杀之气,说出口的话久久回荡在大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敢抬头,韩忠站在一旁看不出喜怒,三年来皇帝的性格越发多变起来,他已经习惯了。 “父皇息怒,请父皇给儿臣十日的时间,儿臣定然查明此事。”已经被封为谦王的段祈烨躬身道,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不屑:“你?十日?” 这三个字却直直戳中了段祈烨心窝,他也曾是父皇宠爱的儿子,可是自从三年前段祈煜遭到刺杀失踪之后,皇帝对他的态度就越发恶劣了起来,加上这三年母后也闭门不出,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是,儿臣定然会竭尽全力。”段祈烨微微低头,他明白,三年来朝中他一人风头无两,五皇子越发沉默起来,大皇子留驻坪洲,太子下落不明,他便是这大殿上唯一可以为皇帝分忧的皇子,但这些人并不真心臣服他,或者说这些人心中真心臣服的只有段祈煜一人,他不明白他到底差在了哪里,明明都是嫡子,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凭什么段祈煜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越是不如他就越是想要证明。 皇帝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扯了扯:“烨儿,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莫要逞强。” 段祈烨手指握紧成拳:“父皇,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因此不能随随便便交予别人,由儿臣去查,定然给父皇,给百姓一个交代。” “好了,这件事朕自有打算,你先退下吧。”皇帝不打算跟他多说,摆摆手命他回到队列之中,段祈烨有些不甘地捏紧了拳头,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查清楚。 皇帝阴沉不定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过:“众爱卿都没有头绪么?” “陛下,如今恰逢南离入京之际,臣听闻南离的皇子与公主殿下已经到了京城,正住在驿馆之中,恕臣多言,南离皇室……似乎不同寻常。”刑部尚书面色忧愁,却也只敢说这么多,毕竟南离不是什么小国,他也不好说什么,况且也确实说不出什么。 皇帝面色沉了沉:“南离的皇子与公主什么时候到的京城?这件事竟然没有跟朕提起过,礼部是做什么吃的?” 礼部尚书面色一变,快步走出来沉声道:“回陛下,臣也是刚刚才知道,刚刚皇家驿官传来消息,说是南离七皇子与公主殿下已经入住了皇家驿馆,而且七皇子还托人带了拜帖,三日后正式来拜见陛下。” 这件事还是有人趁着上朝前给他带的消息,若非如此他都不知道竟然这么突然,而且那人,他认得,是段祈煜身边的影卫,这么说来……他不敢再想下去,忙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皇帝面色稍霁:“拜帖在何处?” 礼部尚书顿了顿:“回陛下,七皇子说稍后会有人送来。” “稍后?他倒是会挑时候。”皇帝冷笑一声,慕翎宇无非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等着,他面色沉了沉,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他面前放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刑部尚书也微微蹙眉,他也不敢保证京中的事情是不是跟南离这皇子公主有关,但是他们一来京中便发生了意外,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毕竟冯岚英按照吩咐去请弗安方丈,人可还没到呢。 扶鸾郡主走到大殿门口,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话,眉头不由拧了起来,南离皇室入京,虽说就是这几日了,可是慕翎宇和慕蓠裳什么时候来的?竟能避开她的耳目,突然出现在皇家驿馆? 不,这事不对,一定是有人帮他,而且那人十分清楚京城的环境,更加清楚京城的势力分布,尤其对她的能力十分清楚,这样才能避开层层探查,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南离的皇子和公主就要小心应对了。 她慢慢朝大殿内走去,面容沉静:“不知众位在说什么事?” 皇帝看了她一眼,三年来她甚少会到朝堂上来,除了为文锦绣出头的时候会与他争吵,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揽华园帮他处理国事,关于她培养文锦绣的事他也知道,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文锦绣敢背叛大月,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所以又何须在乎别的? 有人将刚刚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话小声说了一遍,扶鸾郡主面色微沉,果然慕翎宇和慕蓠裳早就到了京城,竟然避开了他们那么多人,果然不可小觑。 皇帝伸手捏了捏眉心:“堂妹来此所为何事?” 扶鸾郡主冷笑一声,朝皇帝走近几步:“听说陛下有心请弗安方丈来查办此事,臣妹特来向陛下求一道恩旨。” 段祈烨面色顿时僵硬了,不敢置信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样的事,他宁可交给外人也不让他去查,凭什么?弗安方丈只是个和尚而已,他有什么能耐查出此事? 皇帝直直看着扶鸾郡主:“你说。” 扶鸾郡主眸色坚毅:“既然陛下如此痛快,那臣妹便直说了,臣妹请陛下开恩,若是弗安查出此事,准许他带父母骨灰离京。” “不行!”皇帝想也不想便拒绝,扶鸾郡主早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答应,面色沉了几分:“陛下,这是弗安多年的心愿,也是八皇弟与弟妹的遗愿,您这么多年不许他们的灵位离开皇宫,也该够了吧,若是陛下不答应此事,那么弗安您是见不到的。” “陛下,臣斗胆,按理说这是陛下的家事,臣不该过问,但既然是弗安方丈的心愿,他又是闵亲王唯一的遗孤,何况如今京中事情太过蹊跷,请弗安方丈出面或许能查出来,请陛下为百姓考虑,答应此事吧。”丞相在朝为官多年,有些话别人不能说,他却是要说上两句的。 丞相一开口,许多大臣纷纷开口附和,无外乎要皇帝答应扶鸾郡主的要求,可是他如何能答应? 扶鸾郡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色冷了几分:“陛下,当年闵亲王与王妃因何而死您难道忘记了么?这么多年弗安没有对你抱怨过什么,您难道不觉得愧疚?还有祈煜……”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是有些事情不愿提起,皇帝面色也是一变:“朕答应你!” 扶鸾郡主面上的神情迅速收起,换上一副凉薄的姿态:“如此,就多谢陛下了。” 满朝文武都有些怔愣,皇帝刚刚还不愿意这件事,怎么突然就松了口?他们看了扶鸾郡主一眼,又悄悄看了皇帝一眼,只觉得皇帝神情似乎有些怔愣,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朝堂上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是因为太子? 众人正面面相觑,却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带着颤抖的尖声叫喝—— “太,太,太子殿殿下到!” 所有人都是一愣,皇帝腾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处,只见门口处缓缓走进来一人,身后是万丈阳光,身前是文武百官,他身上的披风随着他走动微微摆动着,所过之处众人都纷纷跪倒,不敢置信地看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怔愣地忘了呼吸。 是了,没错,只有段祈煜有这样的王者气势,三年未见,他们从来没相信过他是死了,如今见到他出现在眼前,人人都是心情复杂。 段祈烨看着那一步步走进来的人,面上神情接连变化,手指寸寸收紧,段祈煜,他真的回来了? 段祈煜并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眼眸中看不出喜怒,隐在暗处的影卫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跪倒,这才是他们的主子,这天下最为风采卓然的人物,跟在别院的时候判若两人,那从内心深处生出的臣服,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 “儿臣参见父皇,姑母。”段祈煜走到大殿中央站定,银狐面具将他的神情遮住,却更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皇帝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扶鸾郡主面上早已落下泪来,双目一瞬间红透,快步朝他走了几步,神情激动无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皇帝直接走下了台阶:“三年了,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恭喜陛下,太子殿下平安回归,恭贺殿下大喜,陛下大喜!” 文武百官这才反应过来,忙跪倒在地声音洪亮,皇帝面上渐渐浮起喜色,扶鸾郡主看到段祈煜脸上的面具,却微微蹙起眉头:“你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段祈煜手指微微一顿,随后轻轻一笑:“不小心伤到了而已,姑母不必担心。” ------题外话------ 突然发现男女主感情戏少的可怜,后面尽量多一点吧~慕家兄妹你们说,是快点解决还是再让他们蹦跶蹦跶,没人理我我就自个儿决定了哈……【(*^_^*)】 第二十二章 皇后召见 他说的风轻云淡,扶鸾郡主有心多问,却顾忌着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不好多说,便将心头的话压了下去,又是哭又是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三年,他终于回来了。 段祈煜步伐稳健地朝着自己以往上朝的地方走去,段祈烨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见他已经到了身前,忙低下头:“二皇兄。”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三年不见,四皇弟越发高挑了。” 段祈烨手指颤抖了一下,曾经他们兄弟也是十分亲密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越发冷漠,他记得他年少时从猛虎下救他性命,记得这个二皇兄曾把他护在身后,可惜为了皇位,他终究还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段祈煜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这几日他处于暗处,早就将京城对他有不臣之心的势力查的清楚明白,之所以不动手,只不过还顾念着一丝兄弟情分而已,对于那些圆滑的奸佞之臣,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收回他们的一切。 文武百官见他走到了他的位置上,纷纷朝那个方向跪倒:“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祈煜轻轻抬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悦耳:“诸位请起。”他顿了顿,等众人都起了身,朗声道:“三年前孤遭逢大难,险些身死于坪洲,幸而得贵人相救,三年来日夜惦念大月国事,奈何伤势过重,因而无法早日回京,望诸位大人体谅。” 他话音一落,立刻就有许多大臣忙着表忠心,表示并未抱怨过这位消失三年的太子,段祈煜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淡淡道:“此乃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则有关孤的救命恩人。” 这句话落下,众人都是一愣,这才想起他刚刚说被贵人相救,能被他们的太子殿下这样郑重地说出口,可见对方身份不低,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猜测是什么人救了段祈煜,丞相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上前道:“不知殿下的救命恩人是什么人呢?” 皇帝眼眸眯了眯,三年来他丝毫没有放弃过查探段祈煜的消息,能瞒着他消息三年,可见对方能力不比大月皇室差,这么说来…… 扶鸾郡主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想的比皇帝还要更深一些,南离皇子公主悄无声息地潜入京城,她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天下有谁能完全避开她的耳目?再加上刚刚段祈煜所说救命恩人,她手指慢慢缩紧,千万不要…… 段祈煜眼底划过一抹看不清的光芒,唇角也挑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不瞒丞相,当年救了孤的人正是南离的七皇子与蓠裳公主。” 果然!扶鸾郡主面色一变,看向段祈煜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若是别的皇室还好,但南离慕家,那是普通皇室吗?能跟大满容氏齐名,不仅仅是国力而已,他们大月只是个普通国家,依靠大满而强大,慕氏跟容氏向来不对付,慕氏兄妹救下段祈煜,绝对不是偶然! 皇帝眼眸沉了沉:“竟是他们?”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当时儿臣伤重昏迷,幸得七皇子兄妹搭救,他们将儿臣带回了南离,养了三个月方醒,初醒来时,儿臣精神十分不济,幸得公主日日照顾,才能渐渐康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因此回京之前,儿臣特地向南离皇帝求了恩旨,以大月的名义求娶蓠裳公主。” 咔咔咔—— 众人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见鬼似的盯着云淡风轻说出这几句话的人,扶鸾郡主也愣住了,三年前她收到他的消息,托她照顾好文锦绣,他又是为了文锦绣而受此大难,若说以前还小,如今文锦绣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议亲的时候,原以为他回来会向皇帝请婚,没想到却是是请婚,只不过这人选成了慕蓠裳?! 皇帝也惊住了,众人的想法跟扶鸾郡主的差不多,当年太子与嘉宁郡主那些往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年来文锦绣早已到了年纪却没有人敢于提亲原因为何?还不是因为有太子的名头在,又有扶鸾郡主从中作保么?他一回来,竟然完完全全不在意嘉宁郡主了? 文凛和文老夫人,还有文沐宸能咽下这口气么? “糊涂!”扶鸾郡主率先出声,眉间多了几分恼怒,想要说什么,却顾忌着满朝文武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只能瞪他一眼,等下了朝私下再好好收拾这混小子,他让文锦绣等着,可是等他回来了,却要娶别人?他要真敢这么做,看她不扒下他三层皮! 皇帝眸色沉沉并未发话,若说对三年前的段祈煜,他十分了解,他做出的决定是一定会做的,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事事似乎都在他掌控之中。 想到三年前他离开车队时跟自己说的话,他眼中深意更浓了些,那时车队还未过阴阳山,更没有进入坪洲,半路歇息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将有大难发生,当时他并不相信,没想到后来竟真的得到他不好的消息,若不是他早有提醒,恐怕自己当时真的会杀了文锦绣,哪怕泄愤也好。 扶鸾郡主入京,克勋执掌大漠,江家分宗,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到了南离,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了,在南离待了三年,他如今的性格脾气又是如何? 南离与大满不同,大满异术者居多,几乎人人都会异术,却并不十分厉害,而慕氏会奇异之术的人很少,却个个都是精英,大月之所以与南离抵抗那么多年,除了国力,背后其实也是大满与南离之间的对抗,只不过最近十六年,三国之中很少会出现异术者了,似乎约好了一般,都在默默潜伏着。 段祈煜在这样的皇室待了三年,南离又擅长摄魂术……皇帝面色沉了沉,若是被用了摄魂术,那就麻烦了,况且若是他真的娶了南离公主,大满势必会与他们反目,这将是更加麻烦的事。 “此事事关重大,不必急于一时,煜儿,你此番回京,可是与七皇子等人一起?”皇帝压下心头的想法,会异术的人,他们大月没有,但大满多得是啊,皇后身边的邬笃不就是大满的巫士?若是段祈煜真的被下了摄魂术,他也能看出一二吧? 见他没有立刻松口,段祈煜也没有过多纠缠,微微笑了笑道:“正是,儿臣此番回京,一来是回京请罪,请父皇责罚儿臣三年未归的不孝之罪,二来也是与南离皇子一起护送贡品入京,如今南离皇子已经入京,儿臣将他们安排在皇家驿官,七皇子托儿臣向父皇呈上拜帖,言明三日后将正式拜见父皇,以表南离对我大月的敬爱之心。” 众人都是一愣,皇帝脸色更加阴沉,慕翎宇这是什么意思?让堂堂大月的太子殿下代替他呈上拜帖?这简直就是羞辱他们,而段祈煜居然会同意?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皇帝重重一拍桌案:“胡闹!” 段祈煜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随后面上神色归于平静,扶鸾郡主看他一眼,眉头越拧越紧,以她对段祈煜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有损大月国威的事情的,难不成在南离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她朝皇帝看了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几许深思,但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不论如何,段祈煜能回到大月就是好事,若是真的被慕氏的人迷惑了心智,这笔账他们自然要讨回来! 皇家驿官,慕翎宇得知宫中发生的事情,面色变了变,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思。 段祈煜是真的被他们控制住了? 他一直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被他们困住,所以从进入大月开始就在试探,让段祈煜与文锦绣相见,一来是引出他的感情,二来,连性命都可以为她不要的人,如果见了文锦绣无动于衷,难道不说明有问题?如果他没有反应,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被修改过记忆,只是在他们面前装作一副被迷惑了心智的模样。 但是段祈煜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也看不太明白,若说是装的,可看神情他眼底对文锦绣的陌生是真的,若说是真的,对蓠裳的不喜也是真的,他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将拜帖交给他。 段祈煜身为大月太子,天之骄子,骨子里的傲气不容侵犯,尤其是与大月为敌的南离,可是今日在宫中,他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求娶慕蓠裳,加之拜帖的事……他面上微微松动几分,或许是他高估他了?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去了寿安宫见太后,皇后和她身边那个巫士也去了。” 暗卫悄声禀报着,慕翎宇面色沉了沉,皇后身边那个巫士,他知道,出身大满的邬笃,从小便被皇家培养,练就一身异术,大满的异术,分防御系攻击系,以及风雨雷电,但邬笃的异术并不属于这几种,他身上的异术跟他们南离摄魂术的反而有些相像,皇帝让他去,定然是怀疑段祈煜身上的摄魂术了,他查说不定还真能查出什么来。 摆摆手命暗卫下去,慕翎宇眼底划过一抹阴沉,缓缓走到桌子前,桌案上摆着棋盘,上面黑白分明,相互抵抗,哪一方都无法轻易取胜。 他从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之上,眼见黑子落下之后白子少了一大半,他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缓缓抽出玉笛,掌心很快升腾起一抹蓝色幽光,在玉笛两侧绕了绕,化作一道雾气朝窗外飞去。 想查出来,没那么容易,已经走到这一步,他绝不容许自己功亏一篑! “殿下,清音姑娘求见。”门口一个婢女快步走来低声道,慕翎宇掌心迅速收紧,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见面前一绿衣女子正浅笑着站在那里,双手交握在小腹前,十分温和端庄。 他面上自然而然带出笑容,摆摆手命婢女下去,让开门口的路让文锦绣进来,微笑道:“怎么过来了?” 文锦绣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棋盘,白子已经占了劣势,但黑子若想取胜还需费一番功夫,她目光在白子棋盒之上扫过,随后伸手捻了一颗黑子出来,毫不犹豫落子,刚刚白子还有七八分的力量与之一战,她这一颗棋子下去,白子的力量又损耗了大半,只剩三四分的力气。 “我竟不知你的棋艺如此高超!”慕翎宇惊讶地看她一眼,清音是不会下棋的,但文锦绣不光会,还很精通,他朝那棋盘看了一眼,眼底划过浓郁的赞赏,这颗棋子走的十分精妙,可以说她这么走,白子最多三步便会彻底落败。 文锦绣含笑看他一眼,眼睛俏皮地眨了眨:“我哪里会什么棋艺,只是随便走了一步,脑中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慕翎宇没说话,她虽然有清音的记忆,却带着文锦绣下意识的一些想法,比如那些药她一闻就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比如她能精准地找出某一个穴位……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音儿过来不止是找我下棋的吧?” 文锦绣点点头,目光从棋盘上收回,眉心微微蹙起:“刚刚宫中的事我听说了,陛下没有答允这桩婚事,那公主就不能进入太子府了,等到段祈煜回到太子府,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他。” 想到这里她有些埋怨地看了慕翎宇一眼,如果在太子回宫之前他们能解决掉他就好了,也不至于如今犯愁,可是想归这么想,她也知道段祈煜不是什么人都能算计的,如果他们敢暴露出一点想杀他的意思,估计根本活不到大月。 “这有何难,这桩婚事皇帝不答允也得答允。”慕翎宇眯了眯眸子,之前还觉得慕蓠裳的做法欠考虑,如今看来,将生米煮成熟饭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到时候不信皇帝不同意,只要他同意,他就有把握让大月与大满反目,到时候借助大满除去段祈煜,再用文锦绣得到元灵珠,一切都会在他掌握之中。 文锦绣微微蹙眉:“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有办法?” 慕翎宇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神情温和无比:“自然,你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好,我说过会让你进入太子府,就必然不会食言。” 要做成这件事,还需一个合适的时机才是,最好是皇帝和段祈煜都抵赖不得,但要想成功做成,便不能急于一时,起码要等到两天后彻底给段祈煜换了记忆,这样慕蓠裳接近他才不会被发现。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慢慢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这是风刃,最是锋利,你拿在身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自保。” 文锦绣一愣,低头看向他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指尖带着健康的粉红色,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那匕首只有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繁杂的花纹,顺着那把匕首看去,对面的男子一袭青衣,笑的极为温和。 她慢慢接过匕首,南离三大宝器,一件就是慕翎宇腰间的锁魂笛,一件是至今保存在皇室的九龙鞭,剩余一件就是他递过来的风刃了,三大宝器之一送给了她,连慕蓠裳都没有,为什么? 她抬眸看着他,眸子里闪过不解:“殿下为何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 慕翎宇笑了笑:“不过是死物而已,你若喜欢,这锁魂笛我也给你。” 文锦绣心头一顿,微微后退一步:“殿下说笑了,这些都是南离宝器,清音一个奴婢实在受不起。” 她说着将风刃放在桌子上,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慕翎宇看着她快步离开,目光缓缓落到风刃上,慢慢叹了口气,他拿起风刃轻轻拔出匕首,只见刀刃上快速升起一丝紫黑色的雾气,很快又消失与无形。 “你也承认她是你的主人么?”他唇角缓缓勾起,将匕首合上,转而向慕蓠裳的房间走去。 段祈煜回来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京城,宫中更是炸了锅,太后宫中人来人往,各宫嫔妃都前来恭贺,同时京中各大世家也纷纷往太子府送礼,哪怕他并不在府中,太子府的门口也一刻没有安静过。 将军府,碧雨碧晴听到段祈煜回来的消息很是激动,她们小姐都等了三年了,若是没有扶鸾郡主护着,还不知要被指到那个人家呢,如今太子终于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跟小姐好事将近?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二人看到玲珑出来,忙笑着向她道贺,玲珑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但很快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喜从何来啊?” 碧雨看了碧晴一眼,她向来活泼藏不住话,听到玲珑问起,忙笑道:“小姐还不知道么,太子殿下回宫了,小姐等了三年,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你说什么?!”玲珑扶着门框的手顿时捏紧了,眼中迸出狠戾之色,碧晴吓了一跳:“小姐,你……” “哦,我没事,我只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玲珑安抚地朝她笑了笑,也不管自己刚刚是要做什么,快步朝院外走去,摆摆手制止了跟过来的如幻,她快步朝着将军府一座小院跑去。 香荷院,四姨娘正跪在佛前念经,手里佛珠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她嘴唇微微颤动着,双目微阖,很是安详。 “四小姐,姨娘正在礼佛,您是不是等一等?” 门外浅绿的声音响起,四姨娘慢慢睁开眼,看了看面前慈眉善目的菩萨,淡淡道:“浅绿,请四小姐进来。” 话音刚落,就听房门被嘭地一声推开,随后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扑倒在她面前:“姨娘怎么办,太子殿下回宫了,他一定会发现的,怎么办!” 四姨娘面色一冷,目光阴沉地朝浅绿看了一眼,浅绿忙退了出去,赶忙将门关上,将一干丫头都赶远了些,自己守在门口。 玲珑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面上带着惊恐,段祈煜,段祈煜竟然回宫了,他不是被慕翎宇控制了吗,慕翎宇怎么会突然让他回宫,他跟文锦绣那么熟悉,一定会发现自己的不同的,这怎么办? 四姨娘有些鄙夷地看她一眼,遇到点事情就大惊失色,难怪她斗不过文锦绣,哪怕是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容貌,气质上的差距就天差地别,真是枉费了她三年的教导! “慌什么!”四姨娘凌厉开口,玲珑面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姨娘……” 四姨娘挥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眸子闪烁着寒芒:“如果是文锦绣遇到这种状况,她一定不会慌,她会做什么你知道么?” 玲珑看着她冷淡的表情,下意识摇了摇头,四姨娘冷笑一声,慢慢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第一,她会想方设法让人相信她,把那个真的变成假的,这件事已经有人为你做了不是么,第二,她会一如既往的做事,以不变应万变,越是慌乱就越是容易被人看出来,这么看来,你比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玲珑愣住了,她刚刚听到这件事便立刻慌了神,哪里还会想那么多?现在才想起来,她的身份就是文锦绣,真正的文锦绣已经被慕翎宇带走了,那么她慌什么呢?就算有人怀疑,那么有证据吗? 四姨娘嘲讽一笑,她的性格还是没多大的长进,哪怕学了许多东西,但真的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怕有人帮她,她也学不来文锦绣的喜怒不形于色。 “四小姐,恕我直言,你是将军府的嫡女,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与云华郡主交好,有扶鸾郡主为你出头,你手里有这么多底牌,却怕一个被控制的皇子?只要你想,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四姨娘唇角缓缓翘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慢慢站起身来:“扶鸾郡主有事情交代你办的吧,若是被她知道你来了我这里从而耽误了要事,你觉得她会不会怀疑?” 玲珑心头一凛,连忙站起身来:“是,我,我先走了!” 她刚刚回府换衣裳准备出门去隐云寺,不想听到段祈煜的消息连这件事都忘了,如果是文锦绣的话,哪怕段祈煜赶到将军府寻她,她也不会忘记,这就是区别。 寿安宫中,太后看到段祈煜回来百感交集,三年来因为他消息全无的缘故,太后的身体已经差了许多,如今一见他回来自然是满心欢喜,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各宫嫔妃道贺之后都一一退下,渐渐的寿安宫里只剩下太后,皇帝,皇后,邬笃以及扶鸾郡主和段祈煜,众人散去后,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煜儿这次大难不死,必是会有后福的,我听说你这三年都在南离,跟皇祖母讲讲,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太后温和笑笑,看着三年未见的孙儿,只觉得有满心的话想要说出来。 皇帝和扶鸾郡主也等着段祈煜的回答,刚刚朝堂上他只说了被南离皇子公主所救,却没有说过具体的事情,那么他当初在南离是怎么度过的? 段祈煜眸中顿了顿,随后温和一笑:“孙儿整日都在养伤,过得十分无趣,倒不知离开这三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眸色沉了沉,不着痕迹地朝皇后看了一眼,皇后冷笑一声,朝邬笃使了个眼色,邬笃轻轻点了点头,眸子微微眯起朝段祈煜身上打量过去,就在此时,一道蓝色的雾气不着痕迹地钻入段祈煜体内,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后笑容如常地跟太后说着话,邬笃蹙眉看了半晌,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你看出什么了?” 回到凤栖宫,皇后将一干宫人挥退,眉梢微蹙看着邬笃。 邬笃摇摇头:“回娘娘,殿下身上并没有南离摄魂术的痕迹,但是却有一点极为不妥。” 皇后眸子顿时缩了缩:“什么不妥?” “殿下的魂力比三年前强了许多,他身上隐隐有一丝强大的力量,但那力量似乎受到压制一般,臣猜测,可能是当年殿下濒临死亡时强烈求生的*使得这股力量爆发,但这力量是什么却不得而知。至于殿下有没有被摄魂术左右,臣还需要再查探一番。” 邬笃语气十分严肃,皇后眸中闪过浓郁的震惊之色,身体都僵硬了几分:“不必了。” 她说完闭了闭眼,有些疲累地摆摆手命邬笃退下,脑中浮现起当年段祈煜还小的模样,一身杏黄色太子常服,见到她的时候并未因她面上的冷意而退缩,而是迈着小腿朝她跑过来:“母后!” 然而他还没有跑到她身边,便被皇帝拦住了:“堂堂太子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恰逢四皇子被婢女送来,她所有的精力便都放到了四皇子身上,他是个什么表情,她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孩子的生命是建立在段墨轩与宫樱二人的鲜血之上的,一想到他就觉得罪恶,又怎么会管他如何? 她慢慢睁开双眼,目光落到大殿中的屏风之上,微微叹了口气:“来人!” 一个小宫女快步走了过来:“娘娘。” “本宫听说扶鸾郡主派人去请弗安方丈了?”皇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 小宫女点点头:“回娘娘,是。”做皇后宫里的宫女自然不能只会端茶倒水,若是皇后问起消息她们不知道,那就等着丧命吧。 皇后唇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去的人是谁?” 小宫女微微垂眸:“是嘉宁郡主。” “哦?”皇后眸子微微一动,随后慢慢坐起身来,那小宫女忙到她身边扶着她:“奴婢听说是今日一早的事,京中的案子京兆尹查不出来,陛下便有心让弗安方丈来帮忙,扶鸾郡主出面去请,还说,还说……” 皇后眉头微微拧起:“说什么?” “说若是弗安方丈查出这个案子,便请陛下准许他带着闵亲王夫妻的骨灰离京。”小宫女不敢隐瞒,忙将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皇后冷笑一声:“陛下同意了?” 小宫女点点头:“原本陛下是不同意的,后来扶鸾郡主提到了当年闵亲王夫妻的死因,奴婢听说还有太子殿下,陛下就立刻松口了,之后殿下就回朝了,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皇后面上浮现出一丝看不清的神色,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香炉边,随手往里面添了些香料,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他不许墨轩和樱娘的骨灰离开皇宫已经二十多年了,为了那个孩子,将我们所有人都算计在内,本宫身上再无一丝大满血脉,樱娘身上的宫家血脉也早已榨取干净,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现在愧疚了么?” 小宫女听到这话面色一白,这些话哪里是她一个宫女能听的?当下不敢说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敢打断皇后的话,只能当作自己不存在,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她便要忘记,绝不能记住的。 “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皇后轻轻合上香炉的盖子,香炉中立刻升起几缕袅袅青烟,她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悲。 “回娘娘,殿下在寿安宫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之后,便跟着陛下和扶鸾郡主去了御书房,这会儿还没出来呢。”小宫女垂着头,声音还有些颤抖,显然没有从刚刚的话里缓过神来。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声叫她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忙屈膝:“回娘娘,奴婢思琴。” 皇后淡淡嗯了一声,吩咐道:“本宫听说南离皇子与公主均已入京,九年前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去皇家驿官传话,请蓠裳公主入宫一趟。” 思琴快速应了一声,随后仪态端庄地退了出去,一出宫门忙松了一口气,明明皇后没有发怒,可她却觉得如坐针毡,果然这后宫一手遮天的女子不是好相与的,那位蓠裳公主,若是皇后对她没有恶意还好,若是有,就自求多福吧。 皇家驿官,慕蓠裳听到来人的传话顿时睁大双眼:“皇后要见我?” 思琴眸子微垂:“回公主的话,娘娘说多年前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甚是想念,所以请公主殿下入宫说话,娘娘是个很和气的人,您别怕。” 慕蓠裳下意识攥紧了手指,慕翎宇不知去了哪里,除了早上训斥过自己,一上午都没有出现过,他不在她身边,做什么她都拿不主意。 思琴看到她犹豫的模样,面色顿时一沉:“怎么,公主殿下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召见不算什么大事么?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公主这是要拂了她的面子?”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慕蓠裳有些急了,皇后她打过一次交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到当年跪在她脚下听她冷漠训斥他们的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后背发凉。 思琴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看不上了,原以为南离公主会是个气度雍容典雅端庄的女子,没想到一见才知道,这点气度比皇后差了不知多少倍,也想攀附太子殿下?她虽然害怕皇后,但是皇后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该凌厉时凌厉,该温和时温和,这么一比对,自然不喜欢这个看起来清纯无辜的女子。 “公主殿下,轿辇已经在外面了,您请吧,皇后娘娘等着呢。”思琴语气有些沉了下来,她虽是个小宫女,但既然为皇后办事,当然要拿出皇后宫里人的气度出来。 慕蓠裳咬咬嘴唇,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跟着思琴一起来的宫女太监敏锐注意到她向后退的动作,眼中都是一沉,他们的主子是洪水猛兽吗? 这南离的皇子和公主也太过嚣张了些,有谁去别的国家拜访送礼不第一时间拜见主子的?这不是规矩,但却是礼节,尤其他们还是晚辈,皇后亲自派了轿辇接应,她居然拒绝? “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思琴冷声道,慕蓠裳心中直冒火气,若是旁人她见也就见了,偏偏是那位皇后,若是被她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她还会让自己嫁给段祈煜吗? “这位姑娘不要动怒,我家公主听闻皇后娘娘天姿国色又十分温和端庄,一时激动才让诸位看了笑话,并不是有意要怠慢皇后娘娘的,奴婢在此给诸位赔个不是。” 一道轻软带笑的女声响起,思琴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色裙装的女子缓缓从一旁的房间走出来,面上带着三分笑意,行动间不急不缓,裙摆丝毫不见飘动,一派大家风范。 可是听她刚刚的自称……奴婢?这样的女子竟是个奴婢? 思琴有些不敢置信地暗中掐了掐自己,清晰察觉到疼痛,这时才发现她已经走到身前,正朝她屈膝行礼。 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这女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奴婢,哪里敢受她的礼,忙将她要行礼的动作止住:“不知姑娘是……” 第二十三章 身受重伤 文锦绣微微一笑,她原本也没打算真的行这个礼,便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奴婢是蓠裳公主的贴身婢女,名叫清音,听闻姑娘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我家公主,怕公主不知道大月的习惯得罪了姑娘,清音在此向姑娘赔罪。” 思琴忙止住了她,笑道:“清音姑娘言重了,奴婢也只是怕娘娘等急了才催了公主两句。” 文锦绣这话清楚地说着怕慕蓠裳得罪了她,她只是一个宫女,哪怕慕蓠裳做的不对,那也是主子,这话她怎么受得起? 文锦绣看她面色变化便知道她想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转身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柔声道:“公主,殿下离开时吩咐奴婢好生照顾公主,既然皇后娘娘召见,那奴婢便陪着公主去吧。” 慕蓠裳眯起眼眸打量了她一眼,文锦绣对她从来不会这么和颜悦色,哪怕是看在她的身份上不得不好言相劝,眼中也带着冷意,但这一回她看得分明,她眼中带着温和与尊敬,果然还是七哥有办法,若是她一直这样,倒也可以准许她跟在自己身边。 她慢慢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既然知道皇后娘娘在等着,怎么还出来这么慢?险些因为你误了大事,去将南离的凝香露取两瓶包了来。” 文锦绣应了一声朝屋中走去,思琴看到这一幕,心中对慕蓠裳又多了几分鄙夷,刚刚清音很明显就是给她解围,偏偏她还这般为难人,真是愚蠢,看清音对她的态度也并不十分恭敬,连膝盖都没弯一下,她心中更加确定,这婢女非同寻常。 宫中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或者说这么多年皇宫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人不同了而已,慕蓠裳二人一路跟着思琴走到凤栖宫,神色有些恍惚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段祈煜就是在凤栖宫,当时他正在凤栖宫外罚跪,她一眼便相中了那个面色坚毅的少年。 如今九年过去,段祈煜越发出众起来,却也越发让她跟不上他的步伐,所以她必须算计,只有这样才能将他留在身边! “到了。”思琴轻声说了一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文锦绣看了一眼刚回神的慕蓠裳,眼中划过一抹看不透的光芒,慕蓠裳从小被疼宠长大,连在皇宫之中需处处小心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若非答应慕翎宇要保护她,又因为段祈煜在宫中,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踏入这个是非之地。 思琴将门推开,慕蓠裳一瞬间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朝文锦绣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后脚步又是一顿,面上很快露出厌恶,文锦绣向后退了两步,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婢女的本分,低垂着头走了进去。 “蓠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慕蓠裳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身后文锦绣也低垂着头,听着那道威严的女声慢慢响起:“蓠裳,本宫已有近十年未见你了,当年你对煜儿痴心一片,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慕蓠裳手指一抖:“娘娘……” “怕什么,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煜儿在大殿之上亲口向陛下求这道恩旨,可见三年来你将他的心把握的很不错,本宫倒是没有想到。”皇后慢慢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面色看不出喜怒,鲜红的指甲一点点拂过金色的裙摆,她微微一笑,将眼底的寒芒尽数收敛。 慕蓠裳微微垂眸:“娘娘恕罪,煜哥哥在南离的事,原本该早些向陛下说明的,只是当时南离与大月有一些误会,况且煜哥哥又重伤不醒,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思琴冷笑一声,还煜哥哥,这么叫还真是恶俗。 皇后淡淡朝她打量一眼,目光落到她手腕上的铃铛之上,轻轻嗤笑一声:“公主可知道今日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 慕蓠裳咬了咬唇:“这,蓠裳不知。”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大殿内的氛围立刻冷了几分,有几个宫女已经感觉到不对跪了下来,皇后面色没有变化,双眸中的杀机却是一瞬间迸射出来,文锦绣跪在慕蓠裳身后,感受到这目光之后眼眸一冷,不动声色地遮住了自己手腕的铃铛。 皇后目光越过慕蓠裳,一眼便看到了她身后的文锦绣,眸子微微一动:“这婢女……” 慕蓠裳心头一紧,立刻将文锦绣骂了个半死,在她看来,皇后之所以沉了脸色就是看到了她身后的文锦绣,她忙看了皇后一眼:“是蓠裳的婢女,原本是不该带她来的,只是她素来任性惯了,听闻皇后娘娘风采之后想要一睹娘娘容颜,蓠裳拗不过她,便带她来了。” 不是她不保着文锦绣,眼前这个人不光是皇后,最重要的是她是段祈煜的母亲,如果她嫁过来,那就是她的婆婆,怎么能不讨好着点呢? 思琴听了她这话面色一变,她年纪并不大,还有着少年人的血气,眸中很快闪过几分不平,但她还算知道自己的本分,眼皮动了动低下头去,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慕蓠裳一眼:“这么说,是这婢女的错了?” 慕蓠裳忙点了点头,虽然慕翎宇让她保护文锦绣,可她又不是清音,她凭什么保着她,横竖要罚她的是皇后,就算她想保,能保得住么? 文锦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皇后微微一笑:“既然这婢女做了错事,按照大月的规矩就该罚,不过由本宫来惩治南离的婢女,公主可否介意?” 慕蓠裳此时一心想要文锦绣得到教训,都是因为她,段祈煜不喜欢她,她亲哥哥也帮着她,她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一切?想到这里,她眼眸中划过一抹冷芒:“娘娘是蓠裳的长辈,责罚一个婢女而已,不算什么。” “本宫最不喜欢宫女不知身分,既然公主也同意了,那就将这婢女带去御书房外的玉阶之上,受三十钢鞭吧。”皇后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此言一出,宫女们纷纷吓得面色一白,三十钢鞭?对这么一个弱女子? 皇后宫里的钢鞭可是带着倒刺的,三十鞭打下去,她还能活吗? 思琴看到这一幕慌忙跪下来:“娘娘,清音虽然有错,但三十鞭委实有些太重了,她毕竟是……” “你觉得本宫罚的重了?”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思琴的话立刻卡在了喉咙里:“奴婢不敢。” 皇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朝身边的婢女看了一眼,立刻有两个妈妈上前拉着文锦绣朝外走去,文锦绣原本想要挣扎,却忽然想起她得到的消息,太子此时正在御书房,正愁他与慕蓠裳的婚事不成之后她没办法接近他,现在岂不是个好机会? 慕蓠裳看着她一句都不为自己争辩这样顺从地被拉了出去,起先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转念一想也想到了关键,如今段祈煜在宫中,这么做不是给她创造机会么? 她面色一变:“娘娘,此事——” “蓠裳,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皇后淡淡看她一眼,眸中阴晴不定,慕蓠裳看到这样的眼神,心头猛然抖了抖,突然觉得手腕间的铃铛有些硌手了起来。 文锦绣一路被妈妈们带到御书房外,那些妈妈都是皇后宫里训练出来的,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两个侍卫上前摁住她,她一个婢女自然是没有人会在乎这样做合不合适,另有两个侍卫手里拿着一条两指粗的钢鞭,毫不犹豫便朝她身上抽了下去。 “啪——” 鞭子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落地,她身上的衣服顿时破开一道血口子,她也有些受不住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却倔强地咬着牙不肯出声。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正坐上,右手边坐着扶鸾郡主,左手边则是段祈煜,他面色沉了沉:“这里没有外人,煜儿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段祈煜疑惑地看他一眼,随后淡淡一笑:“说到打算,儿臣确实有一些想法,如今南离与大月好不容易停歇战事,南离愿将公主嫁给大月,这是一件好事,儿臣觉得两国联姻并不是坏事。” “胡闹,你难道不知道大月与大满有婚约在先吗?若是娶了南离的女子,大满必然会与我们离心离德,何况那慕翎宇心思狡诈,他打的主意兴许就是这样,分离大满与大月,然后各个击破。”皇帝面色阴沉,怎么都不相信眼前的儿子会想不到这些。 段祈煜轻轻一笑:“父皇担心的有道理,但父皇为何不想想,大满与我们几百年来代代联姻,相比于大月和南离,他们更相信谁?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合大满打压南离呢?” 扶鸾郡主面色一顿,慢慢思考起来,相比于南离,大满必然更加相信他们,再加上当年大满国师的神谕,天下之主将出身大月,大满更是不会与他们为敌,所以担心南离会挑拨他们关系的事情根本就是多余的。 她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你说的不错,大满与大月代代联姻,这关系不是区区南离就可以挑拨的,只不过这慕蓠裳……”她说到这里面色一顿,冷笑一声:“并不像个无辜的女子,她若是嫁来大月,还需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文锦绣,蹙着眉头看向段祈煜:“祈煜,你难道真的打算娶那个南离公主?你忘了——”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阵的鞭子声,噼啪作响,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落下好几鞭,扶鸾郡主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皇帝面色也是一变:“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门口一个小太监忙道:“回陛下,适才有个宫女冲撞了皇后娘娘,娘娘盛怒,命人罚她三十钢鞭。” 扶鸾郡主面色冷了下来:“一个宫女,也值得她这么大的火气?”她说着站起身来:“我倒要看看,有我在,谁敢伤了这宫女!” “姑母何须动气,母后罚人自然有罚人的道理,侄儿出去看看便可。”段祈煜微微一笑拦住了扶鸾郡主,一个婢女受罚,自然不必皇帝亲自出面,皇帝也就没有发表看法,朝扶鸾郡主看了一眼:“煜儿说的是,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你不宜与她起冲突。” 扶鸾郡主微微蹙眉,冷哼一声坐了下来,段祈煜眯了眯眸子,转身朝外走去。 文锦绣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沾上了血迹,她额头上也渗出一层冷汗,玉阶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她看着这些血,脑中突然浮现出大雪满地血染梅花的情景,眉心立刻传来一阵刺痛,痛的她眼前有些发黑。 侍卫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她胸口处疼痛传来,痛的她几乎要窒息,眼见着那鞭子落下,却没有一点办法躲避,不由咬紧牙关,等着这鞭子落到身上,然而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等她睁开眼,只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站在她身前,黑色的披风被风卷起一个角儿,声音冷冽却悦耳至极:“滚。” 侍卫吓了一跳,也不敢抽回鞭子,忙向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殿下!” 段祈煜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们,刚刚那一鞭一点都没留情,若不是他用内力接住,真的落到这女子身上,她怕是直接要丧命的。 “孤再说一次,滚。”段祈煜声音阴冷,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文锦绣身上,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请太医,他则将她抱起朝着离御书房不远处的明辉殿走去。 侍卫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反应过来段祈煜刚刚做了什么,忙不迭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刚刚太子殿下的脸色阴沉如锅底,没有杀了他们就不错了! 文锦绣被段祈煜抱在怀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死死咬着唇不出声,段祈煜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副明明很痛还强忍着的模样,眸中微微有些松动:“痛就喊出来。” 文锦绣摇摇头,强扯出一抹笑意:“奴婢幼时父母便常常教导奴婢,除非遇到天大的大事,流血流汗不流泪。” 段祈煜眉头拧的更紧了,抬脚踹开明辉殿的大门,她身上的血流了他一身,将他月白的袍子染得鲜红醒目,他想要将她放到床上,可是却猛地顿住了动作,她的伤大部分都在背部,这样躺在床上岂不是加重了她的痛苦? 面色又阴沉几分,段祈煜索性抱着她坐在床边,尽量不接触她的伤口,目光阴沉:“你莫怕,太医很快就会来救你。” 文锦绣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钢鞭打在身上仿佛有千钧之力,她现在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凭着一口意志力,恐怕早已晕厥。 段祈煜看着眼前这张脸,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清秀小巧,眉心微蹙,面色苍白如纸,两片薄唇已经被她咬的鲜血淋漓,他有些生气,这人,痛了不会喊出来吗?一个弱女子偏偏这么倔强,还真是让人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段祈煜叹了口气,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女子,大长公主是一位,他的姑母扶鸾郡主是一位,他的母后是一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像她一样,倔强坚韧。 文锦绣听他终于问到重点,心头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扯着他衣摆的手收紧了几分:“奴婢……清音。” 清音? 段祈煜微微一愣,清丽雅致,音容娇怜,的确配得上这个名字。 他目光落到她身上的衣服上,并不像是大月宫中宫女的服饰,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想必她不是皇后宫中的女子,虽不知为何沦为婢女,却能看得出来她的主子对她应当是不错的,只是不知她受罚这样严重,她的主子又在何处? “你是谁的婢女?” 文锦绣张了张口,艰难咽下喉间的血沫,似是十分痛苦一般:“奴婢是,是蓠裳公主,身边的……婢女,劳烦殿下着人通知,我家,主子……”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段祈煜眉头拧紧,看向旁边守着的宫女:“太医怎么还不来?” “殿下息怒,刘公公已经去请了,不过片刻就到。”宫女低垂着眉眼,恭敬答道。 段祈煜看着怀中的女子,她已经快要昏迷过去,却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晕倒,他这时才开始好好打量这个女子,她生的十分娇小,太小了,包在他宽大的披风之中几乎看不出来,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摆,唇边带着血迹,一双眸子微闭,睫毛一颤一颤,仿佛要颤到人心里去。 “孤已经派人去通知七皇子了,他很快就会赶来。”他低声说着,察觉到手心流下的粘腻,脸色越来越难看。 文锦绣无意识地朝他怀中凑了凑:“多谢,殿下。” 这个小动作引得段祈煜浑身微微一僵,察觉到这一点,文锦绣心头慢慢浮起笑意,只要能接近他,也不枉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了,当然她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毕竟他还有些防备,这时动手不光不会成功,反而会赔上她的性命,太不值得。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段祈煜本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看到她痛苦的模样,终究不忍心再让她劳神,眉峰微微蹙起,双手运气内力顺着她的肩膀运入她体内帮她减轻一些痛苦,文锦绣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肩膀在体内游走起来,捏着他衣摆的手稍微松开几分,慢慢闭上双眼。 皇家驿官,慕翎宇一回来就得到消息,慕蓠裳和文锦绣一同进了宫中,面色猛然一变,他之所以要三天后再进宫,就是不想在月圆之前跟皇后对上,大满皇后的妹妹,绝非一般人,若是被她看出来他们要对付段祈煜,她会坐视不理吗?这个时候跟她对上实在太不明智了,她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入宫? “殿下!”一个黑衣暗卫快速出现在他面前,他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说。” “回殿下,宫中刚刚传来消息,清音姑娘见罪于皇后被罚三十钢鞭,如今正在行刑!”暗卫心中焦急,这清音可不能出了差错,否则慕翎宇这么久来做的事岂不是白费了? 慕翎宇脸色猛然沉了下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 “殿下不必太过心急,皇后娘娘特地将她带去御书房外受刑,属下猜测娘娘是要帮殿下。”暗卫壮着胆子道,脸色因为慕翎宇的动作而变的通红。 御书房外?慕翎宇眉心微微蹙起,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要帮自己什么?帮着创造文锦绣接近段祈煜的机会么?他慢慢松开暗卫的领子,大步朝外走去,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要去看看情况,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皇后听闻了御书房外发生的一切,看到跪在下面一言不发的慕蓠裳,唇角带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走吧,有热闹看呢。” 大殿内宫女太监不敢犹豫,连忙上前扶起她,替她梳妆更衣,慕蓠裳咬着嘴唇,有些害怕地看了皇后一眼:“娘娘……” “放心,本宫定然叫你得偿所愿。”皇后笑的十分雍容,只是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温度,慕蓠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女人,但她也只能一搏,谁让她的把柄落到了皇后手里呢?这件事处理不好,她不光不能嫁给段祈煜,说不定还要成为大月和南离的罪人,这样的话,七哥一定会放弃她的。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神,慢慢站起身跟在皇后身边:“是,一切全凭娘娘做主。” 明辉殿外已经围了一大群的人,不为别的,太子亲自救了一个小宫女,还将她抱入殿中,这件事就像一道炸雷一般劈到了皇宫内,谁不知道段祈煜向来不近女色,更不会随意管别人的事,而现在竟然命人请太医给那小宫女治伤? 除了宫女太监,皇帝和扶鸾郡主也觉得十分蹊跷,忙赶了过来,皇帝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自然将明辉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何了?”段祈煜眉头紧皱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一看就极为痛苦。 太医额上渗出一层层薄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明辉殿中的气氛不正常,阴冷的仿佛能把人冻死,他却不由自主出汗,被那双眸子盯着,他心头一颤:“回殿下,这位姑娘失血过多,而且内伤严重,臣,臣没有把握……” “你知道,孤不喜欢听这种话。”段祈煜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叫没把握?只不过是这群庸医不敢得罪皇后罢了,毕竟这可是皇后亲口下令罚的人,他们若是治了岂不是违逆了皇后的命令? 太医吓了一跳:“殿下恕罪!” “恕罪?在孤这里从来没有恕罪,只有将功折罪,你若是医的好便抵了这罪过,医不好便罪加一等。”段祈煜一手垫在文锦绣脖颈间,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柔软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她唇边的血迹,声音冷漠无情。 太医身上一层层冒出汗来,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忙道:“是是是,臣立刻开个方子,定然竭尽全力。”皇后和太子都是不能得罪的人,但是他的性命现在就掌握在太子手里,自然得帮他办事,若是日后皇后怪罪起来,把太子推出去就完了,横竖他们母子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皇后来到明辉殿便看到一群人进进出出,皇帝和扶鸾郡主都在外殿等候,面上划过一抹讽刺的笑意,随后收敛目光:“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见到她来先是惊讶,继而想到了什么,面色沉了下来:“这宫女是你下令责罚的?” 皇后点点头,也不管皇帝有没有赐座,径自走向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慕蓠裳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见此情景也不敢随意说话,默默站在了她身边,皇后微微一笑:“回陛下,正是。” 皇帝想问什么,却最终叹了口气,她是皇后,责罚一个婢女本是应当,难道他能因为一个婢女质问她?扶鸾郡主脾气虽然差,也明白后宫之主的地位,因此也没有开口,殿内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来来回回的婢女小心地端着一盆盆血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陛下,南离七皇子求见陛下!”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皇帝面色微微一动:“这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不是说三日后才来正式拜见么?” 扶鸾郡主朝皇后身边的女子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厌恶,皇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慕蓠裳,眼中除了厌恶,还有一丝嘲讽与不屑,身为公主,一些礼节都不知道,想到段祈煜说过求娶他的话,他眉心微微皱起,这件事若说没有鬼,他是绝对不信的。 压下心头的想法,皇帝慢慢端起一杯茶喝了几口,等到半盏茶喝完,才轻轻放下茶杯:“去请七皇子进来吧,朕许久没有见过这位皇子了,还真是有些想见见了。” 小太监连忙退了下去,皇帝看着他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今日一早还信誓旦旦要三日后再来拜见,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朝宫里赶了过来,究竟是为了那个不知礼数的妹妹,还是旁人呢? 慕翎宇站在殿外,微微闭上双眼,手指在玉笛上一下下拂过,脑中快速思考着皇后的目的,皇后将慕蓠裳二人带过来,其实是想引他进宫吧,她还真是好算计。 “七皇子,陛下请您进去。”小太监朝他行了礼,他点点头将玉笛收入腰间,稳步朝殿内走去,进入殿内,立刻就能看到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边站着不敢看他的慕蓠裳,他心头顿时有些恼怒起来,文锦绣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被皇后责罚,定然是慕蓠裳做了什么,这个妹妹,一碰到文锦绣的事,总是容易失去理智,简直太让他失望了。 他收回目光,恭敬朝皇帝皇后行了一礼:“大月陛下,皇后娘娘。” 皇帝微微一笑:“朕原想着要三日后才能见到你,今日进宫是有什么事么?” 慕翎宇压下心头对慕蓠裳的恼怒,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原本是想着三日后再来拜见,沐浴斋戒三日方显尊敬,不想今日皇后娘娘突然召见小妹,这才匆匆赶来,小妹不懂事,还望陛下娘娘宽恕一些。” 皇帝似乎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朝皇后看了一眼:“皇后什么时候召见南离公主了,朕如何不知道?” 皇后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向身边的慕蓠裳:“陛下公务繁忙,臣妾与蓠裳公主多年未见聊聊家常而已,这样的事自然不会烦扰陛下,蓠裳,你还未向陛下和扶鸾郡主行礼问安。” 慕蓠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应该这么做的,顿时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角,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着怎么给文锦绣教训,又想着怎么瞒下她用摄魂铃的事,对于这些礼节竟都忘记了,实在是不妥,她忙走到中间:“蓠裳见过陛下,郡主。” 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摆摆手示意赐座,并未多说什么,扶鸾郡主即使不喜欢她,但身为长辈,又是大月郡主,自然不好与她计较,便也没有说话。 慕蓠裳有些尴尬地谢了座,手指无意识在手腕上的铃铛上拂过,那铃铛上的红光越来越重了,离月圆之夜只有两日了,她很快就会得到完整的段祈煜,到时候还需要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么? 皇后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慢慢收回目光,他们一说话,便将慕翎宇晾在了那里,慕翎宇也并不在意,而是朝慕蓠裳身边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蓠裳,清音去哪了?这是大月的皇宫,她乱跑的话冲撞了贵人,岂非我们南离的过错?” 话虽然是在责备慕蓠裳,但却在向众人传递一个消息,他们很重视清音。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随后眯了眯眸子:“七皇子所说的清音,是什么人?” 慕翎宇微微一笑:“正是今日跟着蓠裳入宫的女子,也是我的义妹。” “七哥,你说谎,清音只是一个婢女,如何做你的妹妹?”慕蓠裳咬牙盯着慕翎宇,文锦绣若是借着这个头衔,这一回岂不是又要逃过去了?现在她完全不会理会慕翎宇计划如何,只知道他被文锦绣迷惑了心智,只知道文锦绣不能留在段祈煜身边。 慕翎宇手心立刻凝起一道无形的雾气,毫不留情地朝着慕蓠裳心口处打去,她只觉得心口一痛,面色猛然白了几分,却不敢说话了。 “听说皇后娘娘惩罚了跟着蓠裳来的婢女,不知可是清音?她虽自称是蓠裳的婢女,身份却也与南离公主没什么差别,不知娘娘为何要罚她?”慕翎宇淡淡看了皇后一眼,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眉头微微皱起,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后唇角微微勾起,淡淡道:“不错,本宫确实罚了清音。” 慕翎宇面色一冷:“为何?” “七皇子问本宫为何罚她?”皇后慢慢站起身来,金色的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她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犀利,声音却很是淡漠:“谋害大月百姓,乱用邪术,这可是大罪过,本宫只罚她三十钢鞭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我们大月的女子做出这样的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慕蓠裳下意识抖了抖,慕翎宇手指攥紧几分,他知道皇帝派玲珑去找弗安方丈,但人还没有来,这件事没有人能查出来是他们做的,皇后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慕翎宇眉心皱起。 皇后浅浅一笑:“七皇子不明白么?那位清音姑娘,正是这几日引起京中动荡的女子,她早已潜入京城,伤我大月百姓性命,这件事可是蓠裳公主亲口所说,本宫更是在她身上找到了摄魂铃,难道这还有假么?” 慕翎宇面色一震,南离摄魂铃不是什么秘密,但能认出来的人却不多,皇后不过是初次见她们,竟能看出文锦绣身上的摄魂铃,可是若是这么说,慕蓠裳的摄魂铃岂不是更容易看出来?她却一点都不提,这是为何? “皇后说的可是真的?”皇帝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原以为皇后不过罚了一个宫女而已,没想到这女子身上还有这样的秘密,若是像慕翎宇所说,这女子真的是他义妹,那这件事可就是南离理亏了。 扶鸾郡主眼眸也冷了下来,若皇后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守在这里算什么?段祈煜亲自将那女子带过来疗伤又算什么?用这样的邪术对付无辜百姓,他们是想被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皇后淡淡看了他一眼:“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这件事若非蓠裳公主告知,臣妾也要被蒙在鼓里。” 慕翎宇手指慢慢收紧了,慕蓠裳咬了咬牙,上前跪倒:“回陛下,确如皇后娘娘所说,清音她常常迷惑我跟哥哥,趁机出去谋害百姓,因为她伤的人越多,摄魂铃的威力就越大,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这一次若非蓠裳见到她对哥哥使用摄魂术,恐怕也是不能发现的。” 第二十四章 简直找死 皇帝面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由于今日看到段祈煜的变化,他心中一直对这所谓的摄魂术在意的很,虽然邬笃没有查出什么,但段祈煜毕竟不同于旁人,若是慕翎宇对他做了什么隐秘的事情,他们发现不了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原本就为了此事一直忧心,此时听到慕蓠裳的话顿时气上心头:“来人,将那女子带出来,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妖媚模样,居然敢用此等邪术谋害大月百姓!” 怪不得能让段祈煜第一次见她就抱她到明辉殿治伤,想想这么多年,段祈煜除了对文锦绣这样之外还有谁能得他多看一眼?这女子一介婢女,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可见定然是用了邪术,清音留不得! 慕翎宇眉头立刻拧了起来:“陛下,这件事定然不是清音做的,她一向善良温婉,是定然不会做出这样谋害无辜的事情的。”不管怎么说都要保下文锦绣,若真的让皇帝处死了她,他想要再得到她的消息还不知要到何时,而且如果她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帮他拿到元灵珠了,她绝不能出事! “七哥,你是被她迷惑了,我亲眼看到她用摄魂铃迷惑你,你醒醒吧!”慕蓠裳似是极其担忧悲伤一般走到慕翎宇身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眼眸中带出几分惧怕与哀求,慕翎宇看到这样的眼神,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切,眸中看不出喜怒:“善良温婉?七皇子,她若真是残害百姓的恶人,你拿什么证明她善良温婉?这些日子以来大月可是动荡不安的很,七皇子如此护着这女子,难不成是故意让她扰乱我大月民心,南离趁虚而入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冷了下来,一瞬间像一把冰刃一般刺进人心里,慕翎宇手指微微攥紧几分,咬牙盯着慕蓠裳,他告诉过她,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可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话呢?非要跟他作对,这又有什么好处? 慕蓠裳触到那眼神心头猛然一跳,慕翎宇从没对她露出这样厌恶的眼神,他一向都是温和的,可是刚刚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如果文锦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别想好过,她下意识低下了头,那只是一个假的清音而已,只是有她的容貌她的记忆,再像都不是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陛下,娘娘,翎宇以南离的名义发誓,清音绝非谋害百姓之人,方才娘娘说在她身上找到了摄魂铃,但几位有所不知,南离摄魂铃若是没杀过人的话,铃铛便是银色,清音的铃铛必然是银色的,请陛下娘娘明鉴!” 说到这里,慕翎宇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这铃铛他给了清音之后便没有见她用过,不然此时还真是说不清了,但下一刻他面色顿时僵住了,只见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命人将一个托盘端了上来,里面正躺着一颗铃铛,铃铛表面泛起一层微微的红光。 他立刻看向慕蓠裳,如何使用摄魂铃只有南离巫师和皇族中人知道,文锦绣是不可能杀人的,这铃铛上却有红光,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定然是慕蓠裳用这铃铛伤了人,嫁祸到文锦绣身上,而皇后明显是帮着她的,他牙关微微咬紧,好个慕蓠裳! “这铃铛并非七皇子说的银色,可见这清音的确是杀了人,大月数十条百姓的性命,不知七皇子要如何了解这笔账?” 皇后眼眸中带着点点笑意,让人看不懂她的情绪,慕蓠裳低着头不敢看慕翎宇要吃人的表情,手腕上的铃铛微微颤抖着,她丝毫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什么。 慕翎宇将手慢慢握紧又松开,将心头的怒气以及面上的冷意压下去,现在还不能说出那些人是慕蓠裳杀的,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他争取一下时间,将她的性命保到月圆之后,等他完全改了段祈煜的记忆,完完全全掌控他,就可以救她了。 想到这里,他慢慢抬头看向皇帝:“陛下,既然这铃铛已经见了血光,只凭这铃铛是无法证明清音清白了,但是翎宇相信清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请陛下看在两国难得交好的面子上,宽限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翎宇定然能查清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捻搓着,心中早已对文锦绣起了杀心,面上却不动声色,慕蓠裳忙看了皇后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急切,慕翎宇的想法她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成了,那她今日做的事情岂不是白费了吗? 皇后唇角微微扯了扯,低头看了一眼描画精致的鲜红蔻丹,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依本宫的意思,两日后乃是中元节,月圆之夜,阴煞之气最重,若是这女子是那等懂得邪术的恶人,若是留到那时,定然是个大祸害,不如便两日为期吧,月圆之夜,月上中天之前,若是七皇子无法证明她不是凶手,那么本宫也只能处决她了。” 慕翎宇眉头猛然拧了起来,他现在无比确定,皇后根本就是知道他想做什么,甚至早就知道清音就是文锦绣,她处罚她并不是像旁人说的不喜欢宫女没规矩,而是为了将他引来,逼着他做选择。 如果文锦绣死了,段祈煜一样会死,但元灵珠他再也别想得到,如果不能成功修改了段祈煜的记忆,依照他的能力,定然会护着她和元灵珠周全,他还是无法得到元灵珠,皇后啊皇后,她果然跟那些愚昧之人不同,一眼便看出关键在哪里,果然是大满培养出来的女子! 皇后眯着眼看了他一眼,面上神情一点没有变化:“七皇子考虑的如何?” 清音毕竟只是一个婢女,有了这样的嫌疑,他们完全可以处决,给慕翎宇两日时间去查已经很给面子了。 慕翎宇面色沉了沉,若是不同意,他们完全可以现在就处决了文锦绣,有邬笃在,又有大满国师留在这里的玉佩,他的异术因为之前封印重组文锦绣的记忆费了许多,此时对上根本没有胜算,所以他不能强制带走文锦绣,若是他同意,起码还有两日的时间,这两日他想办法将她带出来就是。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既然娘娘这样说了,翎宇自当遵从,只不过清音毕竟是我的义妹,还望陛下娘娘不要过多为难。” “这就不劳七皇子费心了,七皇子还是抓紧时间查案吧。”皇帝淡淡看了慕翎宇一眼,示意他可以走了,慕翎宇心头冷笑一声,快步朝门口走去,走到慕蓠裳身边的时候顿了顿,冷冽地看了她一眼:“还不走!” 慕蓠裳手指一颤,不敢多说什么,忙对着皇后皇帝行礼,跟着他退了出来。 二人走后,皇帝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淡淡朝皇后瞥了一眼:“皇后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往常这些事你都是不管的。” 皇后慢慢起身,邬笃忙跟到她身后,她转身朝皇帝看了一眼,目光落到扶鸾郡主身上,沉静如水:“这种事情涉及到异术,自然应该大满人来查探,若是大月有懂得奇门异术之人,臣妾也不必如此费心。”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本宫倒是忘记了,曾经有过,可惜如今没了。” 皇帝和扶鸾郡主面色都是一变,皇后没再理会他们,仪态端庄地朝着殿外走去,皇帝看着她的背影,慢慢闭了闭眼,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而扶鸾郡主面色则有些难看起来,他们都清楚当年的事,也都清楚段祈煜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可是她与皇后不一样,她必须要保这大月江山,所以皇后可以恨段祈煜,而她不可以。 其实他又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个懵懂的孩子罢了,一切该恨的,是眼前这个人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她想到这里就一阵气闷,豁然站起身朝殿外走去,皇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他看了看旁边的韩忠,眸子里难得带出几分沧桑:“韩忠啊,朕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韩忠一惊,忙躬了躬身子:“陛下都是为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和郡主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砍,过些时候就好了,您看长公主殿下不也原谅了陛下么?” 皇帝苦笑一声,正因为大长公主站在了他这一边,所以才断了与扶鸾郡主多年的情分,她与皇后都是烈性子的人,大长公主是他的亲姐姐,她会帮他,但她们二人永远不可能。 明辉殿中,已经有婢女为文锦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身上的伤口也上了药,此时正昏沉沉睡着,段祈煜满身鲜血坐在她身旁,也没有人敢对他说去清理之类的话,一众婢女丫头分发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道轻微的声音传来,段祈煜眯了眯眸子,朝婢女丫头们摆了摆手,众人很快便都低着头退了下去,他抬手放下了床上的帐子,这才慢慢起身,朝一旁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手中银索顿时如一条银龙一般朝着那椅子打了过去,那椅子顿时晃了起来,眼看就要倒到地上,银索极快地转了个方向扯住了它。 “我说你,我不过就是看了一眼那丫头么,你至于——” “闭嘴。”段祈煜眉头微蹙,轻轻将那椅子拉回原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见椅子不远处站着一红衣男子,比前几日别院看起来的时候更加稳重了些,黑发也用玉冠束起,倒显得儒雅了不少。 段智衍忙住了口,这才想起床上的女子正昏睡着,微微撇了撇嘴,转而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扬眉看着段祈煜:“怎么?想起来了?” 段祈煜抬手在周围布下一道屏障,丝毫不见有气流波动,连同样懂得异术的段智衍都察觉不到异术的痕迹,他顿时瞪大双眼:“你刚刚用了异术?” “你来有什么事?”段祈煜不跟他废话,随意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虽然周身是血,却一点不显得狼狈。 段智衍惊奇地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几下:“前几日见你,我还以为你真的被那慕家兄妹操控了记忆,没想到竟是我多操了这份心。”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区区摄魂术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他会用摄魂术的时候,慕翎宇还不知道在哪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配合他一下罢了,若不是有几分把握,他怎么敢孤身跟着他来大月呢? “区区?还而已?”段智衍觉得他就不该跟这人说起这个话题,亏的他还担心许久,生怕这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真的被蛊惑了,结果人家完全不在意,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果然不能跟你比,我还想着这一次见你要设个结界探探你,你这样让我很挫败啊!” 段祈煜微微眯了眯眼:“你来找孤,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当然不是!”段智衍忙收起哀怨的表情,一五一十地将殿外发生的情景都说了一遍,段祈煜双眉渐渐拧了起来,皇后这么做,便是用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将文锦绣留在宫里,她一向是不喜欢她的,为何要这么做? 段智衍见他又皱起眉头,面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端起一杯茶递到嘴边:“慕翎宇这么轻易地答应皇后的条件,极有可能是打着这两日将她劫出去的打算,我看你还需要小心防备着。” 既然段祈煜从来就没有被慕翎宇蛊惑过,想必也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就是真正的文锦绣,不管那个假文锦绣是谁,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不会轻易动她。 段祈煜微微摇头:“他想要劫她出去必然是为了元灵珠,为着这颗珠子,也真是难为他了,还挺可怜。” 段智衍刚喝进去的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段祈煜这话怎么听怎么恶毒,若是慕翎宇听到,还不知是个什么想法,他默默放下了茶杯,拿过架子上的软布擦了擦身上的水,看了他一眼:“你之前让我查元灵珠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还要感谢你那小丫头,三年来她可是功不可没。” 他说着将一张淡黄色的绢帛递给了段祈煜,段祈煜眯眸看了看,随后唇角微微翘起,将绢帛放到烛台上点燃,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眼中闪过冷芒:“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查不出来,原来用了这种办法,想来也是因为阿绣发现了这个,他们才迫不及待想除去她的吧。” 段智衍耸耸肩,指了指床上的人:“你既然没有被那摄魂术摄了心智,为何不帮她解了那慕翎宇的封印?说来这小子也算是个人才,知道没办法修改她的记忆,便将她这十六年的记忆又封印一遍,若是我,恐怕是做不到的,哪怕能再封印,也是断然不能再引进别人的记忆给她用,他这么做定然耗费了不少心神。” 他突然有些佩服慕翎宇,敢拿段祈煜开涮,敢对文锦绣下手,得罪了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两个人,他究竟为的是什么?元灵珠就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段祈煜缓缓摇头:“不必。” “不必?”段智衍嘴角抽了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慕翎宇并不难对付,可是他手上的锁魂笛确实是个大麻烦,你既做出被控制的样子,这戏还是要做全套的,怕是她要吃些苦头了。” 段祈煜手指微微攥紧,慢慢点了点头:“孤知道。” 皇后用这个罪名将她留在宫中,虽然名正言顺,却不能让她就这么在大殿内待着,不然慕翎宇来寻她定然会怀疑,所以她必须留在大狱,甚至还需要受些刑罚,他有心换一个人代替她,但对于慕翎宇来说太冒险,若是被他发现,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两日后便是月圆之日,想必他是不会放弃修改你的记忆的,中元煞气重,借着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重做记忆给你,还需早些防备才是。”段智衍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放心地交代一声。 段祈煜轻轻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丢给他:“这是京郊别院的令牌,聚灵灯已经在别院放了五日,月圆之夜正好七日,你知道该怎么做。” 段智衍点点头接过令牌,上下看了看,疑惑道:“这令牌倒是跟你给她的不一样。” “那是属下令。”段祈煜斜斜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该离开了,段智衍被这五个字咣咣砸在当场,属下令,他居然给他的是属下令,去他的属下令! 虽然他很想将这令牌丢回去来显示一下自己的气节,然而触到那别有深意的目光,还是默默低下了头,任命地朝外走去,在他离开的一瞬间,段祈煜眸子微微眯了眯,抬手掀开床帐,静静看着那张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容貌,许久轻轻俯身在她眉间落下一个轻吻,触及床上的鲜血时,他脸色更加冷了几分,手指轻轻在她苍白的嘴唇边划过,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素来不是坐享其成的性子,却总是希望你能什么都不担心,三年,真长。” 文锦绣微微蹙眉,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段祈煜看到她的模样,微微一笑,随后收起了所有的神色,眼底带出几分防备,抬手瞬间撤去了屏障。 “来人。” 他声音落下,几个宫女迅速走了进来:“殿下。” “父皇可还在外面?” 宫女垂眸:“回殿下,陛下还在外面等着,皇后娘娘和扶鸾郡主已经离开了。” 段祈煜微微挑眉,目光从床上人身上收回,转身朝殿外走去,他身上的血衣已经换了下来,此时面上带着三分笑意,眼中的冷意却丝毫不减,宫女们将身子俯的更低,额头贴到地上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直到他离开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松了一口气。 文锦绣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冰凉的地板上,身上的伤口痛的快要窒息,她微微蹙眉,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四肢都被铁链束缚着,一动便带起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大狱里显得极为响亮。 “哟,醒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她咬了咬牙爬起身,背上的伤口顿时带起一阵激痛,痛的她面色发白起来,她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人手里拿着一条长鞭,正满脸笑意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虽是笑着,却带着极其残酷的眼神。 文锦绣没说话,目光朝更远处看去,只见那人身后的桌子上摆着各种刑具,长鞭只是最轻的一种,她一眼便看到了摆在最明显地方的铁刷与铁签。 她知道这种刑罚,铁刷烧红一层层在犯人身上刷下,将浑身的肉皮一点点刷下去,痛苦可想而知,铁签穿透十指骨髓,十指连心,受了这种刑罚哪怕是活着,双手也必然是废了。 “太子殿下命我等好好审问,姑娘,你还是好好的招了,免得受这皮肉之苦。”那狱卒见她醒了只盯着刑具看,面上露出几分邪笑,用鞭尾一下下敲打着手心,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狱卒,皆是满脸冰霜。 文锦绣微微一怔,眉梢微微拧起:“招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这种地方一看就是牢狱,她心头顿时一跳,她记得她受了皇后命人打的几鞭,便被太子救了下来,这样就入狱了?就算查出她是有意接近太子的,也不至于定罪吧?这个地方暗无天日,除了墙壁上的蜡烛,她完全看不到一点外面的景象,因而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候,不过自己昏迷了那么久,想必已经是夜幕四合了吧,这么长时间慕翎宇都没有来救自己,说明定然不是什么小罪过。 狱卒见她问起这个,冷笑一声,掏出钥匙解开牢门上的锁,拎着鞭子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中鞭子高高扬起,狠狠落在她身旁的地面上,溅起一阵尘土:“利用邪术魅惑太子殿下,残害无辜百姓,证据都落到皇后娘娘手中了,居然还装傻。” 他说着那鞭子迅速扬起,啪地一声落在文锦绣身上,她原本就受了极重的伤,被这么一鞭子打下来,自然是承受不住,顿时倒在了地上。 “我说小姑娘,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你是如何谋害百姓,如何谋害太子殿下的,背后可有什么人指使,一五一十说出来,也免得受这皮肉之苦。”狱卒皮笑肉不笑道。 文锦绣脸色白了白,瞪他一眼:“什么魅惑,什么谋害百姓,我没做过。”她是想接近段祈煜对他下手,可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做么?莫非这大月太子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术法不成? 不,不对,谋害百姓?她想谋害太子是真,但却不会轻易残害无辜百姓,他们这么说定然是另有隐情,她眸子微微动了动,她被带出皇后宫中,原本猜测是皇后帮她,可是现在想来,怕是她离开之后她又与慕蓠裳说了什么? 也是,能将她困于这大狱之中,连慕翎宇都没办法对抗的人也就皇后了,至于残害百姓,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狱卒见她一脸迷惑的样子,冷笑更深:“你用摄魂铃魅惑殿下,谋害百姓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还想狡辩什么?实话告诉你,你们南离的皇子公主都已经承认了你的罪名,你可是大月与南离共同的罪人。” 文锦绣顿时皱紧了眉头,摄魂铃她还从未用过,怎么就谋害百姓了呢?她眸子眯了眯,原本她就不是什么蠢人,今日的事联想起来便迅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皇后和慕蓠裳联手坑了啊,不近女色的太子突然抱着一个宫女在宫中招摇,比起太子欣赏她,众人还是更愿意相信是她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迷惑他,那谋害百姓的罪过,想必也是强加到她身上的,她还真是……倒霉的可以。 狱卒见她一直不说话,面色变了几变,下意识朝她手腕看去,见那里没有铃铛才松口气:“识相点就快些将话交代清楚,还能留你个全尸,不然……”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若这罪名真的是她犯的,证据确凿的话,她此时怕是已经死了,既然她没事,只是被关到这里,说明事情还有转机,这罪名自然是不能认的。 她瞪了那狱卒一眼:“我没有做过的事,你让我交代什么?别忘了我可是七皇子的人,好歹也代表了我们南离的颜面,你若敢屈打成招,难道就不怕七皇子怪罪么?” 那狱卒愣了一瞬,下意识后退一步,文锦绣冷哼一声,面色虽然苍白,气势却丝毫不减:“再说了,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只是小小狱卒,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没有发话,你们有什么资格责问我?堂堂大月皇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关押在此处,你们难道是欺我南离无人吗!” 狱卒被她说的面色一白,他只是大狱里一个小小的狱卒,哪里懂得国与国之间的大事,被文锦绣这么一吓,三言两语便落了下风,文锦绣冷冷看他一眼不再说话,慢慢坐起身子,闭上双眼思考如何脱身,毕竟不能完全依靠外力,况且这狱卒若是有人指使,多得是办法让自己死在这里。 那狱卒见她这样沉静的模样,心头一时打起鼓来,看这模样一点不像个犯了罪的人,仿佛她只是在这里待个两三日,这样的气度,倒颇有些像太子殿下。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地朝外看了一眼,文锦绣眼眸微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她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果然有人指使。 那人朝内看了一眼,似是有所察觉一般低了低头,只见那狱卒快步过去走到他身边,二人低着头不知说了什么,片刻之后那狱卒便缓缓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那黑衣男子唇角微微翘起,随后快步朝外走去,文锦绣眸中一震,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见到那狱卒朝剩余几个狱卒吩咐了几句,随后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搓着手朝她走来,嘴角挂着淫笑,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文锦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心中顿时将那黑衣男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向攥紧了手中的铁链,自己现在身受重伤,浑身无力,刚刚说那些话不过是吓唬他们,若是他们真的做什么,她完全抵抗不住,不由怒声道:“你们要做什么,难道不怕七皇子怪罪么!” “七皇子?呵呵,你只不过是七皇子身边的一个婢女罢了,真以为七皇子会为了你抵抗陛下与皇后娘娘?这些事不是你也是你们南离其他人做的,若是他要保你,怎么会让你落到这大狱里来?分明就是打定主意拿你顶罪。” 狱卒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嘿嘿笑了两声:“你这小姑娘长的还真不错,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不如就让我们哥儿几个好好玩一玩,也不算白瞎了你这好皮囊。” 他话音一落,身后其他狱卒立刻都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眼见他们一步步靠近,文锦绣眉心紧皱,忽然有些遗憾慕翎宇给她风刃的时候没有要,若是有个什么趁手的兵器在手,好歹还能抵抗一二。 她刚生出这种想法,脑中立刻传来一阵波动,随后明显感觉到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游走了一圈,刚刚还空空如也的手心瞬间升腾起紫黑色的雾气,只是地牢黑暗看不清楚,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匕首了。 她眼眸顿时冷了下来,眼见那狱卒已经到了身前正伸手朝她衣襟抓来,她咬牙忍住伤口的疼痛,脑中极快地闪过风刃的模样,分出一丝精神力注入它身上,随后瞬间脱手,风刃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她手中飞出,一下扎进了那狱卒手中。 “啊——” 那狱卒惨叫一声连连后退,风刃则迅速朝着他脖颈间而去,文锦绣眸光一凛,就在此时一颗石子却急速飞了过来,嘭地一声与风刃撞在一起,随即化作粉末。 风刃颤动两下又想朝另一个狱卒飞去,文锦绣顿时皱眉,厉声道:“回来!” 随着她声音落下,风刃似乎犹豫了片刻,然而不等它回到她手中,门外突然刮进一道劲风,风刃耐不住这力道直直朝着门外飞去,落入一只形状好看的手中。 “主子恕罪!”斩风见状连忙跪下,段祈煜垂眸看了他手里的风刃一眼,眼底划过寒芒,淡淡朝他看了一眼:“将那些人带出去。” 斩风点点头走了过去,那些狱卒已经被会飞的兵器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一见到斩风顿时连滚带爬朝他滚来:“救救命,救命,有妖怪,有妖怪!救命——” 斩风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若非他们图谋不轨,这风刃怎么会出现?让他们好好审问,他们却在这里动歪心思,若是他和主子再来晚片刻,怕是他们的命都要被这风刃收了去。 文锦绣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面色微微显出几分不安,刚刚那风刃她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正好被太子看到,他会不会真的相信她是谋害百姓的恶人?她刚刚才接近了他几分,难道现在要被一把风刃毁了?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将风刃递给她:“你会用这个?” 文锦绣低了低头:“奴婢……” “会用就拿着防身吧。”他说着将风刃又往前送了送,眼眸微微一动,看着面前有些无所适从的女子,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但面上仍是一副不显山不显水的模样,冷声道:“只是莫要随便杀人,沾了血终究不干净。” 文锦绣被他的话一惊,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听他话里的意思并不像是要怪罪她的样子,难道他不觉得她是恶人吗?再说……她还想杀他呢。 愣愣接过他递过来的匕首,文锦绣蹙眉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那人已经转身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那些狱卒已经被带了出去,斩风低着头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也跟在身后朝外走去,他们出去后立刻又走进来七八个狱卒,老老实实将门锁锁紧,一言不发地守在那里。 走出大牢,那些狱卒正跪在外面的甬道上,有影卫看管着,疾锋见他出来上前一步:“主子,这些人如何处理?” 段祈煜微微眯起眸子,面上冷意森然,声音极淡:“既然这么管不住自己,便使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再有,这么喜欢亲近女色,孤也自当成全,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他说完越过那几个人走了过去,这些垃圾,多看一眼都觉得脏,至于是谁挑拨的,他很快就会让他受到惩罚! 听了他的话,斩风和疾锋对视一眼,眼中顿时划过明悟,同时幸灾乐祸地看了那跪在地上的狱卒一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肖想不该肖想的人,简直找死! ------题外话------ 太子殿下说的办法,阿醉其实早就想要找个人试试了嘿嘿嘿…… 第二十五章 深夜劫狱 隐云寺,弗安方丈独自跪在大殿内的佛像之前,眸子微微眯起,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捻动着,面色淡然。 门外是一片花红柳绿,芳菲四溢,隐云寺并不是大月最大最豪华的寺院,却是最具灵气的佛寺,即使已经是快要中元的时候,院子里的花却一点没有受到摧残的模样,繁华如同盛夏。 玲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往常的时候隐云寺乃是禁地,不可随意乱闯,可如今她顶着文锦绣的名头,占着她的身份,能做的事便多了许多。 慢慢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如幻赶忙上前跟在她身后,她看了如幻一眼,要不是她是段祈煜的人,贸然处置她会使得外人怀疑,她又怎么会让她跟着她来到此处?想到扶鸾郡主说的话,让她来请弗安方丈是为了查出京城的事,但那事是南离人做的,慕翎宇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查出来? 只可惜为了不被人怀疑,她还需要往这里走一遭,不过来是来了,弗安方丈是绝不能带回去的,他可是懂一些奇门异术的,若是他与邬笃联手对付慕翎宇,岂不是得不偿失? 门口守着的小沙弥见到两个身量纤细的美貌女子走了过来,双手合十弯了弯腰:“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玲珑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樱花玉佩递给他:“麻烦小师傅去通传一声,我们来求见弗安方丈。” 小沙弥眉头皱起,弗安方丈性子虽然随和,也没那么多规矩,但他现在正在佛前诵经,他们是不便过去打扰的,想到这里,他向二人又行了一礼:“二位施主请稍等,我家方丈正在佛前诵经,不如请二位在厢房中等待片刻,我们即刻去通禀,如何?” 玲珑微微皱眉,随即唇角勾了起来,慕翎宇听到扶鸾郡主要请弗安方丈的消息便给她下了命令,绝对不能让弗安方丈到京城去查那件事,她也正愁如何拖住他的脚步,如今正合她意:“既然如此,我们便等一等吧,不必去打扰方丈了,等他诵经完毕再见也是一样的。” 她说完看了如幻一眼,如幻忙跟了上去,如今的天色还不到午时,不知京中情形如何了,段祈煜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看小姐的意思却丝毫都没有在意,难道真的是被前几天的事伤到了?还有来请弗安方丈,她一点也没有露出着急的样子,这是为何? 玲珑余光瞟了如幻一眼,一眼便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这小丫头也是个伶俐的,慕翎宇让她想个办法困住弗安,如幻是肯定不可能帮她的,她一个弱女子,又要防备被如幻发现什么,又要完成任务,着实有些不容易。 既然这丫头不得她心,现在又是在隐云寺,发生了什么跟她可没什么关系,横竖也是要对付弗安方丈,这丫头倒是个可用的棋子。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厢房一眼,厢房很简单,一进门便可以看到一架屏风立在屋内,绕过屏风可以看到一张床榻贴着墙壁供人休息,屏风外挨着窗子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小沙弥见二人进来,忙给茶壶里添上水,又端上了一些茶点,才快步退了出去,另一个小沙弥已经走去大殿禀报弗安方丈了,那玉佩不同寻常,弗安方丈一早便交代过,若是有人拿着樱花玉佩要见他务必要禀告,他们也不敢怠慢。 如幻扶着玲珑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小姐赶路走了这么久,好好歇息片刻,一会儿弗安方丈来了咱们又得赶回去,有时间走呢。” 玲珑没说话,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身,脑中迅速思索着如何对付这两人的办法,好在她一直都在找机会对付如幻,这丫头对文锦绣忠心耿耿,平日里更是不会防备,倒给了她不少便利。 她眼眸闪了闪,随后微微一笑看向如幻,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面上带出几分忧愁:“如今京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段祈煜……”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他在大殿求娶慕蓠裳,我与他之间的种种终究是一场错误,你既是他送来的人,此事结束以后便回去吧。” 如幻皱起眉头,面色带出几分愤然,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将埋怨段祈煜的话咽回肚子里,轻声道:“小姐别说这种话,主子就算被那南离公主迷惑也只是一时的,您跟他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他定然会想起您的。” 玲珑眼角划过一滴眼泪,微微闭了闭眼,像是心如死灰的模样,再睁眼眼里有带着几分坚韧:“一时的?若真是爱入骨髓,又怎么会被轻易迷惑?你是他身边的人,自然是要替他说话的。” 这话就有些迁怒的意思了,如幻一下子便听了出来,心中顿时着急起来,小姐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被主子气得不轻,说来也难怪,之前在别院做什么好歹都只是私下,可今日他刚刚回朝就在朝堂上开口求娶慕蓠裳,文锦绣若是不生气,那才有鬼。 知道她只是生段祈煜的气,并未真的怪罪自己,如幻忙跪了下来:“奴婢是小姐的人,自主子将奴婢送给小姐的那一刻起,奴婢就是小姐的丫头了,小姐打也好,骂也好,只求能让奴婢留在您身边,陪着小姐。” 玲珑垂眸看她一眼,像是极其惊讶一般站起身子,伸手将她扶起,手指轻轻在她手腕间拂过,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她看着如幻着急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你的真心,只不过一时说了两句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幻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小姐不生奴婢的气就好。” 玲珑嗔了她一眼:“傻丫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如幻放下心来,玲珑慢慢端起茶杯刚准备喝茶,手却微微抖了一下,茶杯一时没有拿稳,啪地一声摔到了桌子上,桌子上顿时布满了茶水,如幻见状忙将她拉开几步防止烫到,自己则快速找来干净的软布将桌子擦干净,看到玲珑手指被烫的微微发红,不由蹙眉:“奴婢去找些药膏来。” 她们出门的时候并未带什么烫伤膏,玲珑闻言轻轻摇摇头:“不必了,咱们还要请弗安方丈回去,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耽误了时间呢?” 如幻蹙眉:“可是小姐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奴婢记得来的时候马车里有些药膏,小姐别担心,很快就能取过来。” 她说着福了福身子便朝外走去,玲珑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慢慢移到烫红的手指上,眼眸深了几分。 大殿,弗安方丈见到樱花玉佩面色微微一变,随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经书,起身接过那枚玉佩,上面雕刻的樱花栩栩如生,角落里的宫字十分清晰,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一直留在扶鸾郡主那里,今日见到这玉佩,可见是她有事要找自己了。 “可知道来人是谁?”他朝殿外走着,转向一旁的小沙弥。 小沙弥摇摇头:“弟子只知道是两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并不知来者是何人。” 年轻女子?弗安方丈眉心微微蹙了蹙,随后慢慢松开,面上带出几分笑意:“想必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心上人了。” 这么多年他不轻易离开隐云寺,但外面的事却一点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京中如何,太子如何,扶鸾郡主又如何,能拿着她的玉佩来找他,除了文锦绣再无旁人。 小沙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问,尽职尽责地领着他朝玲珑所在的厢房而去,然而却在快要走到时,一道粉色的人影却极快地从那厢房走了出来,他认出这正是跟着玲珑的丫头,忙上前拦住她:“这位施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如幻刚刚还不觉得,走出厢房之后却有些脑子不清楚起来,心头烦躁的厉害,让她步子不由加快了些,却不知何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沙弥,她眉头紧皱,一把将他推开:“让开!” 小沙弥被她猛然推到一旁有些站立不稳,弗安方丈忙扶了他一把,看到如幻的样子眉头猛然一跳,然而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却见她径直朝他走来,二话不说便抽出腰间的软剑朝他刺了过来,他立刻避开,随手抽了一根树枝去挡,但如幻的功夫是连江云骁都比不过的,他常年修习佛法,于武艺上几乎一窍不通,如幻步子凌厉,不过一瞬间便将他们的退路封的死死的。 小沙弥吓得浑身发抖,佛门清静地方,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厢房都被安排在较为清静的地方,此时自然少有人经过,如幻招式凌厉非常,二人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 弗安方丈蹙眉看着她,迅速将手中的佛珠朝她抛去:“施主,你中毒了!” 如幻却恍若未闻,眼见一串佛珠飞来,长剑顿时从那佛珠上挑过,直直朝着弗安方丈心口处刺来,噗地一声血溅三尺,鲜血霎时溅了她一脸,她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有些迷惑地抬起头来。 小沙弥险些昏厥,见此情况忙连滚带爬躲着如幻,不要命地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啊!杀人了,来人啊——” 皇家驿官,慕翎宇一回到房间便抬手给了慕蓠裳一巴掌,力道大的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打在地上,她唇角很快溢出鲜血,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牙齿紧咬着下唇,刚刚在宫里那一下,要不是顾忌着皇帝和皇后在场,他必然要打的她吐血不可,此时没有外人在,他怎么会轻易消气呢? 慕翎宇看了她一眼,越看越是生气,咬牙切齿盯着她,厉声道:“跪下!” 慕蓠裳浑身抖了抖,不敢忤逆他的话,忙爬起身跪倒在地,慕翎宇冷冷看着她:“你可知错?” 慕蓠裳有些委屈,她有什么错?借着这个机会除了文锦绣不好吗?干嘛还要给她接近段祈煜的机会,再说慕翎宇要元灵珠,完全可以带着她离开,又为什么非要让她留到段祈煜身边呢?皇后已经知道那些百姓是她杀的,不让文锦绣承认就得是她,她为了自保将她推出去有什么错? 不过一个贱人而已。 慕翎宇一手极快地扣上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阴戾地盯着那张清纯无辜的脸:“慕蓠裳,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今日我一定会将你送进大狱!” 慕蓠裳被他要吃人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不,不,七哥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皇后发现是我杀的人了,如果不让她认下这罪名就得是我啊,七哥我是南离的公主,我如果出了事你的脸面也无光,我,我也是为了你考虑……” “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慕翎宇厌恶地蹙眉,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不要妄图骗我,你只不过是怕段祈煜再次爱上她,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是不是?” 他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松开了她的下巴,起身坐回到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玉笛轻轻敲击着掌心,叹了口气:“蓠裳,你知不知道文锦绣对于我们的计划有多重要?我让她接近段祈煜难道不是在给你创造机会么?” 慕蓠裳面上的泪意一瞬间收敛,眼眸里带出几分阴狠:“机会?” “不错,”慕翎宇点点头:“不过两日,段祈煜就会完完整整属于你,而她留在他身边,日日看着你们亲密无间,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这么一来他们必然离心离德,日后哪怕段祈煜想起与她的过往,他们也不可能回到曾经了,这不是帮你是什么?而且,她以清音的身份报仇,你若是再帮段祈煜挡个灾,他如何对你不动心呢?” 慕蓠裳眼底的阴狠慢慢散去,面上带出几分疑惑,她眯了眯眸子:“七哥没有骗我?” 慕翎宇冷笑一声:“骗你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她放回段祈煜身边?那我费那么大力气将她换出来又是为的什么?” 慕蓠裳面色顿住了,显然她跟着慕翎宇的思路往下想了起来,慕翎宇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身份,又耗费心神封印重组她的记忆,目的定然不是让她跟她争段祈煜,那么她留在段祈煜身边就另有目的了,当然她也不会单纯地相信慕翎宇的话,只是确定她不跟自己争抢,倒也没有什么值得为难她的了。 她咬了咬唇:“七哥,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慕翎宇眼中冷意散去,又换上一副温柔的神情,亲自将她扶起来:“你可知你这样做坏了七哥多大的一个计划,她现在若是死了,你不光永远得不到段祈煜,连带着元灵珠也会消失,得不偿失啊。” 慕蓠裳咬了咬牙,她就知道又是为了元灵珠!文锦绣不能死就不能死,反正她也别想再清清白白做人,敢给她找不痛快,她怎么能不讨点利息回来呢? 慕翎宇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和笑笑:“不过现在为时不晚,你知道错了咱们就还有机会。” 皇后借此机会摆了他一道,但他又怎么会轻易认输?这是他筹谋多年的计划,哪怕她是大满培养出来的女子又怎样?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位皇后身上一点大满的血脉都没有了,只凭一个邬笃而已,等他恢复了力量,他们拿什么跟他斗? 慕蓠裳压下心头的情绪抬眸看着他:“咱们该怎么做?” 慕翎宇面色有些严肃起来:“你这两日就待在这里,将摄魂铃上的力量融会贯通,其他的事不要多管,尤其不能再跟皇后打交道,明白了吗?” “是,蓠裳明白了。”慕蓠裳有些不甘地点头,眼眸动了动:“七哥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慕翎宇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开,眸子微微眯起,原以为他的敌人只有段祈煜和文锦绣而已,如今看来,整个大月皇室都不是好相与的人,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大月一定要与大满联姻了,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能力对抗南离的异术,段家人还真是聪明。 想到皇后的神情,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到之前与文锦绣下的棋上,黑子已经是必胜的局势,白子只余下负隅顽抗的力量,他心头的烦闷竟奇异般地消散许多,唇角微微勾起,这盘棋与他和大月皇室何其相像,如今他是必胜的结局,只需要……他抬手将一枚黑子落在白棋咽喉处,面上划过冷笑。 正在他蹙眉望着棋盘的时候,身边却忽然出现了一股气流波动,慕翎宇面色一冷,只见他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风刃不知为何开始颤抖起来,他快速丢了手中的棋子,只见那把风刃很快消散成为一团紫黑色的雾气,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从窗子飞了出去。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团雾气倒是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他眼中闪过明亮的光,随后唇角勾起冷笑,风刃乃是南离三大宝器之一,也是有灵性的兵器,此番定然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唤,而风刃的主人…… “音儿!” 慕翎宇面色一冷,风刃迅速消失,可见是它的主人遇到了麻烦,他必须去看看,原本还担心无法得知文锦绣的位置,现在正好有了风刃引路,他掌心翻转,一道蓝色的雾气很快跟着风刃而去,他也迅速跟了上去。 宫中,明辉殿,段祈煜站在桌子前耐心地画着一幅画,一笔笔皆十分细心,笔下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斩风推门走了进来,他没有抬头:“解决了?” 斩风点点头,那些狱卒按照段祈煜的吩咐被净了身,又被喂了烈性春药,此时正在发情的公牛栏里玩的痛快,当然这些场面还是不要描述给主子听了,省得污了他的耳朵。 段祈煜没再说话,一笔一笔将手里的画画完,极其细心地描画着女子的眉眼,斩风也没有说话,明辉殿中如今全是段祈煜的人,所有人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他们也放心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段祈煜慢慢收了手中的笔,将那幅画晾干卷起来,他又铺开一张宣纸,拿起一支笔看着斩风:“可会作画?” 斩风低了低头:“会一些。”他原本是不会这些的,只不过三年来跟在文锦绣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一些,段祈煜看到他的模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眸划过一抹暗光:“看来这三年你学到不少。” “属下有罪,请主子惩罚。”斩风单膝跪地,面色坚毅,作为影卫待在主子身边,居然学会了作画这种不该影卫会的东西,他心里认定自己是有罪的。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确实有罪,不过孤并不打算现在惩罚你,先记着,日后加倍。” 斩风垂眸:“是。” 段祈煜走过书桌,将笔递给他:“既然会作画,就画一幅画出来。” 斩风有些疑惑:“不知主子要画的是……” 段祈煜冷笑一声,伸手沾了些茶水,轻轻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斩风顿时了然,不再说话起身提笔作起画来。 “主子,隐云寺的消息。”一个影卫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段祈煜,段祈煜眼眸闪了闪,将那张纸看了一遍,随后莞尔一笑:“弗安方丈遇刺身亡,这可是件大事,如今京城动荡不安,这件事不可声张,明白了么?” 那影卫点点头:“是。” 段祈煜示意他离开,唇角绽出一抹冷笑又极快收起,换上一副疲惫的样子躺在床上,斩风站在一旁的书桌边作画,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主子不说,他也不会问,只是想到那把风刃,那是南离的兵器,想到今晚看到的情形,那兵器应当是有了灵智的,万一慕翎宇跟着它的气息追来怎么办? 主子也没有将那上面的邪气祛除,跟着它慕翎宇一定会找到文锦绣的,难道让他再一次把人带走么?他这一回又要对她做什么?难道主子一点都不担心么? 段祈煜没有看他,光凭着传来的呼吸声便知道他走神了,不由无奈叹了口气,斩风的心思越发细腻了,从他换了他要的药膏便能看得出来,文锦绣体质偏寒,雪玉膏虽是极好的药,却会让她受些寒气,而冰魄露则温和许多,正适合她用。 原本他让人取雪玉膏就是不想让慕翎宇发现他的心思,当然他也知道慕翎宇准备了凝香露,所以就没打算让文锦绣用这药膏,虽然是小事,但连这样细枝末节的事都能注意到,若说没有旁的心思可能么?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斩风立刻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画的画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墨点,黑漆漆地一团正好落在女子肩膀处,他无奈地看了那黑团一眼,手中笔沾了些墨汁,将那团黑墨慢慢画作一只蝴蝶。 夜色越发浓重起来,段祈煜慢慢站起身子走到殿外,耳畔已经传来细微的打斗声,想必慕翎宇此时已经进宫,甚至已经到了大狱与狱卒们交起手来,那些狱卒并不是普通的狱卒,而是他悉心培养的影卫,当然,那不是以他的名义换掉的,毕竟他可是被他们“控制了”,又哪有这个心思做这些事? 大狱,文锦绣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明白段祈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将风刃还给她,却叮嘱她不能用这兵器伤人,他怎么就确定她不会用这兵器伤了狱卒逃跑? 正沉思间,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她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闯了进来,虽是闯,却不见得有多大的动静,她离得近些,因而听到的打斗声也就大些,而在大狱之外,这声音他们是听不到的。 “音儿!”慕翎宇一眼看到浑身是血的文锦绣,顿时心如刀割起来,玉笛上浮起一层蓝盈盈的光芒,他冷眼看着那些狱卒,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杀了他们,一是报文锦绣身受重伤之仇,而是用这些灵魂滋养他的玉笛,免得两日后力量不足。 这么想着,他手下的力道越发狠辣起来,那些影卫手中的长刀也不遑多让,毕竟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面对他的攻击丝毫不显慌乱,沉稳有度地应对着他的玉笛,只是那玉笛不知是什么材质制造,长刀砍在上面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反而将他们震得手臂发麻,所有人面色都凝重起来,这不是什么简单的玉笛! 慕翎宇手中的笛子快速翻转着,他来到皇宫想要进入大狱并不容易,为了不惊动人费了许多时间,如今好不容易进来了,自然应该速战速决,不然等被人发现了,想要再带她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文锦绣双眸一直看着他那支笛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慕翎宇看到她担心的表情,面上带出一抹笑容:“莫怕,我很快救你出去。” 他说着手中猛然向后掠出几步,双手凝起雾气,玉笛瞬间脱离了他的手朝狱卒飞去,那些狱卒双眸一凛,忙四散躲开这次攻击,他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不愧是皇后选出的人,跟那些平庸之辈不一样。” 皇后将文锦绣关在这里,必然是想到了他会来劫狱,只不过她绝想不到他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毕竟大狱重重把守,又极为隐蔽,若不是有风刃指引,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等这里的动静传出去,皇后再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这也是他敢孤身一人潜入大狱的原因。 他手里锁魂笛的颜色越发幽暗,文锦绣蹙眉看着那笛子,一股血腥的念头涌上心头,手里的风刃迅速出现蠢蠢欲动,仿佛受到了血脉的召唤一般想要朝锁魂笛飞去,她死死攥紧了匕首,有了上一次,她毫不怀疑现在脱手风刃必然会见血,这些狱卒并没有伤害她,不许慕翎宇带她走也是职责所在,为此丢了性命太无辜。 她握紧手中匕首,朝慕翎宇看了一眼:“殿下住手!” 锁魂笛身上的光芒一顿,慕翎宇转而看向她:“音儿?” 文锦绣看了那狱卒一眼,面色凝重:“殿下是要让清音担着这个罪名逃狱吗?”她有些失望地看了慕翎宇一眼:“清音没有做过的事,殿下为什么不能查清楚来龙去脉,让清音正大光明的离开大狱,偏偏要用这种办法?这是要坐实了我残害百姓的名声?若是传出去,我们南离如何再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说到这里,她对慕翎宇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还记得刚醒来时在山洞,他说自己是她心爱的女子,他就是这么对待心爱的女子的?让她蒙受不白之冤?谁害的那些人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是他却选择了不说,宁可伤及无辜也不肯帮她证明清白,若是这些狱卒因此而死,那她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分别? 慕翎宇有些痛苦地看了她一眼:“音儿,你知道我……” 文锦绣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知道殿下心中所想,清音只是一个奴婢,不值得殿下费心思,若是殿下有心,便查出事情真相,若是殿下无心,那便不必再理会清音了,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伤及无辜,我宁可以死谢罪!” “不要!”慕翎宇忙打断了她,若是她死了,那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死死盯着她,而她亦如是,甚至目光比他还要坚定,他清楚看到风刃已经被她握在手中,若要救她出来,便要取了这几个狱卒性命,若取了他们性命,她便以死谢罪……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为难他? 慕翎宇有些想笑,他小心筹谋,仔细谋划,已经走到如今的地步,眼看就要成功,偏偏一个两个都来与他为难!他闭了闭眼,再睁眼眸子里闪过几抹冷厉:“你必须跟我走!” 文锦绣咬牙看了他一眼,有些气恨:“我们是走不出这里的,殿下今晚本不该来,这里是大月,一旦我们逃了,立刻便会有人发现,甚至根本逃不出这大狱。” 慕翎宇如何不知道?他清楚知道皇后的手段,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从他答应两日之约开始,想必她就已经知道了他要来劫狱的打算,怎么会由着他来?他今晚就是在赌,赌皇后不会这么快发现,赌文锦绣会帮着他跟他一起离开,可是现在,他苦笑一声,好像他赌输了。 锁魂笛横在半空,光芒幽暗了许多,他前些日子消耗太多,若是这些狱卒的命能被笛子吸取成为养分,两日之后他必然有把握控制段祈煜,可是她不让他伤人……他握了握拳,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伤他们,你跟我走。” 文锦绣眸子微动,还不等她回答,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笑声:“七皇子还真是胆大妄为,怎么你们南离之人都喜欢闯我们大月的大狱?” 慕翎宇一怔,迅速将锁魂笛收回手中,目光阴冷地看着门口处,只见大狱狭长漆黑的甬道尽头,一人一身红衣,黑发张扬肆意,逆着光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大队侍卫,个个面色冷漠。 段智衍挑眉看着有些意外的慕翎宇,朝身后人示意不要上前,自己缓步朝前走去,手掌翻转,很快掌心出现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弓箭,上面带着微微的红光,慕翎宇看到他的动作眸中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段智衍究竟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会异术有什么奇怪的? 段智衍见他毫不惊讶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慕翎宇冷笑一声:“千面鬼王,久仰大名。” “那都是过去了。”段智衍笑了笑,今晚的事段祈煜不方便出面,旁人又没有会异术能抵抗慕翎宇的,所以由他来这大狱堵截他正合适,他将小弓握到手里,似是欣赏一般看了看,随后将弓箭对准慕翎宇的眼睛:“曾经有人教过本世子一个道理,射人先射眼,本世子有心找人试一试,却总是没有机会,如今倒是可以在七皇子身上试试。” 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快速将锁魂笛收到腰间,面上带出几分笑意,眼眸中却闪烁着寒光:“世子何必开这种玩笑?我不过是察觉到音儿有危险过来瞧瞧罢了,闯了大狱是不该,可若是我晚来片刻,说不定我的妹妹就要受到伤害,这笔账要怎么算?难不成大月的大狱都保不住一个弱女子不成?” 他说到后面语气凌厉起来,若非文锦绣遇到麻烦,她是绝对不会召唤风刃的,风刃快速消失也正是因为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险,若非如此,他又何须这么急着赶来? 第二十六章 开个玩笑 “七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智衍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大狱戒备森严,守卫重重,又怎么会伤了清音姑娘?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你私闯大狱找个托辞罢了,本世子念在你是南离皇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请你立刻离开。” 反正那些人都已经被段祈煜处决了,慕翎宇这么说,又有什么证据呢? 慕翎宇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却是转向了文锦绣,似是用眼神询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如今她身在大狱,慕翎宇耽搁的时间已经很多了,现在段智衍也到了,他若是现在不走,等皇后他们到了才是真的有理说不清,那些狱卒都被处决了,光凭她一人之词也没有人会信,何必白费力气? 慕翎宇咬了咬牙,收回目光看向段智衍:“世子既这么说了,我若是再继续留在这里反而惹人误会,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清音是我的义妹,这几日没有确认她的罪名之前,关在大狱中终究不合适,况且她还身受重伤,请大月世子另辟一处给我妹妹住,并请太医为她治伤,否则哪怕得罪大月皇帝,本殿下也要给我南离贵人讨个公道!” 段智衍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文锦绣一眼,显然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慕翎宇对她这样在意,仿佛就是对心爱女子一般,一个婢女也能被他说成南离贵人,文锦绣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啊! 察觉到段智衍在看她,文锦绣抬眸看他一眼,段智衍忙收回目光,清咳几声:“七皇子这个提议并不过分,本世子稍后会禀明皇后娘娘,必然会好好保护清音姑娘,当然,也希望七皇子不要再动不动来劫狱,大月的狱也不是那么好劫的。” 慕翎宇冷哼一声,段智衍朝身后人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解开牢门上的锁,将文锦绣带了出来,慕翎宇立刻上前一步:“音儿。”他说完又看向段智衍:“世子,本殿下有几句话要嘱咐家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段智衍蹙眉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向远处走了几步,慕翎宇冷笑一声,转向文锦绣的时候又变成一脸的温柔,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浓情蜜意:“音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让你光明正大出来的,这两日先委屈你,虽然他们抓了你,但若是有什么人为难你,你也不必忍着,我已经向父皇请命,让他正式收你为义女,你也是我们南离的公主,不必事事都委曲求全。” 义女?文锦绣眸子闪了闪,让心爱的女子做义女,顶一个兄妹的名头?慕翎宇这爱慕也真是够新奇的。 然而她只是淡淡一笑:“是,奴婢谢过殿下。” 慕翎宇一听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文锦绣心情好的时候是不会对他自称奴婢的,他不由扯了扯唇,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音儿,你要相信我,这个身份也是权宜之计,等我们回到南离,我会迎娶你做我的皇子妃,好不好?” 文锦绣没有躲避他的触碰,慕翎宇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很温柔,也十分纵容她,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爱意,没有爱的人,所谓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况且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轻轻一笑:“殿下,时候不早,你该离开了。” 慕翎宇手一顿,眸子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忽然拉过文锦绣的手,握的很紧:“音儿,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文锦绣扬眉看着他,他直直望进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永远不能背叛我,永远不能。” 文锦绣慢慢将手从他手掌中收回,微微屈膝:“是,奴婢不敢忘记。” 她说完不等慕翎宇再次说话,转而朝段智衍的方向走来,段智衍示意侍卫将她看好,看到慕翎宇似是有些痛苦的模样不由嘲讽一笑,再次朝他走近几步,低声道:“看在七皇子这么配合的份上,本世子提醒你一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本世子能这么快发现你,并非偶然。” 慕翎宇双眸一震,不过瞬间又恢复满目冷意:“多谢世子提醒。” 皇家驿官,慕蓠裳感觉到慕翎宇离开,便知道他定然是去大狱救文锦绣了,不由气的咬牙切齿,慢慢攥紧了袖子,想到皇后对她说的话,一双眸子更是喜怒不辨。 “公主,殿下这般在意那个文锦绣,他真的会帮您吗?”她身边的婢女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有些担忧,慕蓠裳摇了摇头,从前她并不觉得文锦绣有多大的本事,可是能让段祈煜念念不忘,能让慕翎宇为之疯狂,她根本就是一个妖孽! 慕蓠裳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阴狠:“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两日后的事他一定会帮我。” 慕翎宇想要彻底修改段祈煜的记忆,没有她的摄魂铃,他想做到这件事简直难如登天,三年来他们一直都试图修改段祈煜的记忆,让他彻底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但他的灵魂太强大了,能修改几个片段已经是极限,而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婢女蹙眉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是深夜,而慕翎宇还没有回来,慕蓠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子微微眯了眯,看来慕翎宇是在宫中遇到麻烦了,这么一来,文锦绣是定然救不出来了,大月虽然能人不多,但千面鬼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那个千家人,想必会给七哥吃些苦头。”慕蓠裳唇角扯了扯,手指无意识抚上她的侧脸,她好歹也是南离公主,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慕翎宇这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手段,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上当? 婢女皱了皱眉:“公主,若是殿下受了伤,那两日后……” 慕蓠裳看了她一眼,唇边划过冷笑:“你当他是傻的么?七哥这个人,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他自己的,况且有锁魂笛在手,他即使救不出文锦绣也会全身而退,况且就算受了伤,他也自有办法补回来,两日后的事情他比你我更看重。” 她说着慢慢朝桌案边走去,拿起笔快速写下几个字,婢女忙拿来一个竹筒装了纸条,又将窗子打开,不多时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苍鹰顺着夜色飞了过来,落在她们窗台之上,慕蓠裳伸手顺了顺苍鹰的毛,将竹筒系到它的腿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苍鹰飞的极快,最多三日便可到达大月边境。” 婢女垂眸,那只苍鹰扑闪了两下翅膀,随即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慕蓠裳眯眸看着越飞越远的苍鹰,轻轻关了窗子,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她与婢女对视了一眼,面上很快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快步朝隔壁跑去。 “七哥!” 一推开门,只见慕翎宇面色有些苍白地摔倒在椅子旁,锁魂笛被他死死攥在手中,他似是有些无力地靠在桌子旁,双眸微闭。 慕蓠裳连忙走到他身边,跟婢女一起将他扶起,又摆摆手示意她下去,一脸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翎宇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忙碌地替自己倒茶的模样,心中的怀疑稍稍减轻几分,看她的模样不像是知道段智衍会堵截他一般,倒让他对段智衍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慕蓠裳一直都是一颗很好操控的棋子,从来不曾反对过他,也不曾破坏过他的计划,哪怕这一次因为文锦绣有些失了分寸,但他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她一心想要嫁给段祈煜,想必也不会阻碍自己的计划吧? “蓠裳,今日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慕蓠裳倒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轻手轻脚放下茶壶,端起一杯热茶走到他身边:“来,七哥,喝点茶。” 慕翎宇接过她的茶却并没有喝,而是拿在手里晃了晃,慕蓠裳见他这模样,微微垂眸,眼里带出几分自责:“今日,皇后召我过去,说她已经知道是我杀了那些南离百姓,我当时就慌了神,七哥你知道的,我害怕她,从小就害怕她,然后她说她会帮我压下这件事,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人承认,正好文锦绣手腕上有摄魂铃,所以……” 她说着又有些忐忑起来:“对不起七哥,我当时只是想除去她,一时没有思虑周全,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思虑周全?慕翎宇盯着她上下看了看,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段智衍的话就是告诉他,慕蓠裳极有可能背着他做些什么破坏他的计划,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今晚他会去劫狱,段智衍会堵截她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他摇摇头,轻轻摸了摸她红肿的脸颊:“七哥没有怪你,还疼么?” 慕蓠裳眼中泛出几许泪光,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泪来,摇摇头:“不疼了,倒是你,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无妨,一时不慎而已。”慕翎宇眼眸闪了闪,似是无意一般说道:“风刃突然消失,音儿恐怕遇到了些麻烦。” 慕蓠裳手指微微一颤,心底漫出一抹喜色,眉头却皱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大狱不是守卫森严的吗?” 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她的表现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刚刚风刃突然消失,他没有来得及思考,如今想来,大狱重重守卫,所有人都是经过挑选出来,又怎么会不知道文锦绣的特殊,竟胆敢伤害她?而他去的时候,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巧被带走了? 所有巧合连在一起,他脑中顿时明白过来,那些狱卒定然是有人故意放进大狱,目的自然是引得文锦绣召唤风刃,继而将他引去大狱,没有那些人,他便没有理由找大月皇室的不是,如果他非要带文锦绣出来,必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他后背突然一凉,风刃乃是南离宝器,知道他可以追踪风刃的人,除了眼前的慕蓠裳似乎还真的没有别人了,那些狱卒又是皇后派去的,可想而知,是慕蓠裳借着皇后的手买通狱卒想要除去文锦绣,不,是想要除去他! 怪不得他离开皇宫时突然被一道莫名力道打中,若不是他及时收手没有与段智衍交手,现在他估计已经丢了半条命,而这一切……都是慕蓠裳做的?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慕蓠裳见慕翎宇不回答她的话,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慕翎宇眼中冷意顿时收敛,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正因为守卫森严,所以她没有受伤。” 慕蓠裳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有些失望起来,做了这么多,竟然没能伤到她,原本是想让慕翎宇看到她失去清白的模样,此时听他话里的意思,文锦绣根本毫发无伤! “蓠裳,这两日是极为要紧的时候,我也受了伤,所以再不能出什么差错,你明白吗?”慕翎宇眼中看不出一点对她的杀意,还如之前一样,慕蓠裳忙点了点头:“当然了,我会小心的。” 慕翎宇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那就好。” 宫中,明辉殿。 文锦绣被段智衍带到这里,一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虽然慕翎宇要求给她另辟一处住所,但直接将她安排到这样一座宫殿内真的合适吗? 段智衍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他似乎有些理解段祈煜为什么不帮她解开慕翎宇的封印了,她这样疑惑迷糊的样子在以前可是见不到的,每次见到她都是睿智而沉着的,似乎对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什么都不怕。 侍卫们走到门口便停下了步子,段智衍示意文锦绣跟上他,一路朝正殿走去,文锦绣虽然疑惑,却并没有问什么话,只是风刃被她不动声色握在了手里,大月皇室对她没有善意,贸然被带到这样一座宫殿,她还是需要防备着些。 越往里面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寂静,守着的侍卫越来越少,等他们走到正殿门口,连影卫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段智衍上前推开门,朝文锦绣看了一眼:“进去吧。” 文锦绣四下打量片刻,随后走了进去,在她进去的瞬间,段智衍轻轻将门关上,朝一旁的树上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可明白你家主子的意思了?” 斩风缩在树上收敛了浑身的气息,闻言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只当段祈煜就这么打算让文锦绣在牢中待着,却不想他就这么将她接了出来,还接的这么光明正大。 那些狱卒的确是慕蓠裳通过皇后买通的,但是皇后可没有要帮她隐瞒此事的意思,所以他们自然查了出来,顺便将计就计,既挑拨了慕蓠裳与慕翎宇之间的关系,又成功将文锦绣从大狱中接到了明辉殿,重点是,这还是慕翎宇提出来的,是他主动要求段祈煜来保护他的“义妹”,段祈煜丝毫没有引起怀疑,就这么达成了目的。 不得不说,这办法比起直接进言或者以权谋私要好得多,果然还是主子的心思缜密。 段智衍不见他回答倒也不恼,轻轻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朝外走去,两旁的树木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借着明亮的月光,仿佛地板上被撒了银粉,他微微闭了闭眼,手心中红光微微一闪继而又消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竟显出几分孤寂。 殿内,文锦绣一进门就发现身后的门被关闭了,先是一怔,继而目光落到殿中,只见大殿中央的软榻上,一人撑着手臂,淡淡看着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将他整个人衬得有些单薄,面上的银狐面具在烛火映照之下没有了白日见到了凌厉,却多了几分柔和。 她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段祈煜嘴角噙着笑意看她,一双眸子却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开口:“过来坐吧。” 啊? 文锦绣怔了怔,段祈煜抬手指了指他床边的椅子,示意她过来坐,文锦绣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好吧? “你义兄亲自要求孤来看管你,孤与他好歹也算是有几年的交情,因此便应了这桩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孤素来喜欢清静,因而这明辉殿没有什么婢女,你既被送到了这里,总不能对外人说你是个犯人,这有损孤的颜面。” 文锦绣扬眉看他一眼:“那殿下的意思呢?” “孤身边正好缺个得力的婢女,你便留在明辉殿做个婢女吧,等两日后洗清冤屈,是去是留皆看你心意。”段祈煜眼中一派淡然,看着似乎有些局促的女子。 文锦绣眉头微微皱起:“殿下相信我是无辜的?” 段祈煜见她还不肯过来,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拉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信。” 没有过多的理由,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文锦绣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目光落到他拉着她的手上,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坚定,她眼神闪了闪,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抽回手,段祈煜却拉的更紧,她一时间更加局促起来。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段祈煜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随手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 “呃?”文锦绣愣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忙低头:“谢殿下。” 合着她觉得不好意思,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文锦绣暗中咬了咬牙,面上却极为恭敬地坐了下来。 段祈煜将她带到椅子边坐下之后便没有了动作,仍旧像之前那般躺着,一双眸子平静无波,一时间大殿内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偶尔传来一两声烛火的噼啪声,文锦绣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慢慢的却感觉到有些不自然起来,深夜无人处,夜半私语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偏偏段祈煜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让她坐下之后也不说话,也不命她做事,不是做婢女的吗?难不成他是打算让她做雕像? 越坐下去文锦绣越觉得不妥,刚准备起身,肩膀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了,她顿时一惊:“殿下?” 段祈煜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看到她有些局促的表情,唇角的弧度越发扩大:“灯晃眼的很,你坐这里,帮孤挡一挡。” 帮孤挡一挡……挡一挡…… 文锦绣面色顿时僵硬起来,又一次暗自咬牙,然而怔愣间,却听到了衣衫的窸窣声,她身体顿时又僵硬起来,深更半夜理应休息,他不会是要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吧?虽说婢女是应该服侍主子这些,可是她从来没做过,更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啊! 段祈煜见她耳尖有些微红,拿着外衣的手顿时一顿,随后眨了眨眼,将手上的衣裳放下:“帮孤宽衣吧。” 咔咔咔—— 文锦绣顿时愣住了,她虽说名头上是慕翎宇的婢女,婢女也确实应该伺候主子这些事,但是她从没做过,慕翎宇也从来不让她近身,这位太子不是疯了吧?他就不怕她是刺客,借着宽衣的功夫刺杀他吗? 段祈煜见她不动,眉梢微微扬起:“怎么了?” 文锦绣几不可查地叹口气,随后硬着头皮开口:“奴婢不会。” 不会?段祈煜眼底笑意更浓了些,坐起身子朝她靠近几分,盯着那耳尖的红丝微微一笑:“这可是作为婢女必须会的事,难道慕翎宇没让你做过?” 文锦绣摇摇头:“没有,殿下从来不让奴婢近身。” 段祈煜忽然凑近几分,似是不信一般地看着她,一双眸子微微眯起:“真的?” 文锦绣点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那就好……段祈煜微微松了口气,心情颇好地起身下了床榻,随手拿过刚刚放下的外衣披上,文锦绣蹙眉看着他,刚刚不还打算宽衣睡觉么?现在又是做什么? 段祈煜走到一个架子旁,从架子上拿过一个小盒子递给文锦绣:“吃了它。” 文锦绣疑惑打开这盒子,只见盒子中只有一颗银白色的药丸静静躺在最中央,拇指肚大小,在烛火下泛起盈盈细碎的光芒,打开盒子不见一丝药香,但从色泽便可以看出,这药丸价值不菲。 她蹙眉,这样的药丸段祈煜居然给了她? 段祈煜见她不动,索性从那盒子里拿出药丸凑到她嘴边:“张嘴。” 文锦绣抬眸看着她,眉峰微皱:“这是什——唔——” 话刚说到一半,药丸就被他整个塞了进去,似是怕她吐出来一般,他将药塞进她口中的瞬间便捂住了她的嘴,随即一股浓郁的苦涩在口中蔓延起来,直苦的她想要掉眼泪,明明闻不出一丝药香,偏偏这药丸入口即化,味道还这么难吃,夹杂着浓烈的腥味,简直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药。 她顿时被这味道刺激的眼眶通红,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座山峰,段祈煜却依旧不松手,那药丸在她口中化成一缕缕细流流进她腹中,她身上竟奇异地暖了许多,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很快药丸便彻底消失不见,段祈煜将手收回,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颗蜜饯又被他塞了进来,她不由睁大了眼。 “这药丸苦的很,先吃颗蜜饯压一压。”段祈煜说着走到桌子边,拿过一个淡紫色的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些甜香的膏体,又倒了些热水搅开,试了试水温才递给她:“玫瑰蜜,可压一压那苦味。” 文锦绣怔怔看着他的动作,恍惚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不由皱起眉头,忙站起身来:“殿下,这不合适。” 段祈煜将杯子递给她,微微一笑:“哦?你倒说说,有哪里不合适?” 文锦绣接过杯子,咬了咬唇:“殿下身份尊贵,奴婢只是一个婢女,让殿下给奴婢端茶倒水,这不合适。” 段祈煜轻笑一声,将她重新按在椅子上,随意坐到床榻上:“你既说你是奴婢,那孤便问问你,孤的命令你是否会听从?” 文锦绣抬眸看了他一眼:“是。” “那便是了。”段祈煜笑了笑,示意她将杯中的水喝下,那药极苦,她忍了这半会儿必然十分难受了,玫瑰蜜温和清甜,此时喝正合适。 文锦绣心中越发奇怪,从她进入这明辉殿开始,就处处觉得不对劲,这根本不像是要看管她,倒像是寻个地方伺候她,尤其是这位太子殿下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她慢慢将杯中的蜜水喝下,嘴里的苦味顿时被压下去许多,段祈煜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待她有所察觉看向他时,他的目光却自然而然落到了手中的书卷上,害的她有话也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杯中的水一点点变冷,她面上的温度却一点点变热。 正当她愣神之间,手中的空杯子却忽然被一只手拿走,她手指一颤,段祈煜已经将杯子放到了桌上,转身走到她身边:“去床上躺着吧。” 文锦绣又是一怔,段祈煜扬眉:“方才才说会听从孤的命令,怎么,现在就反悔了?”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原本还以为这位太子殿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没想到竟这么……奇怪,从她进入殿内开始,他做的事就一件比一件奇怪,偏偏她无从反驳。但是再傻她也知道,段祈煜绝非简单的人物,他敢容许人近身,便说明他对这个人是十分清楚的,这么说来,她被灭门的事他也清楚?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带出几分探究,段祈煜触到她的目光,眉梢又是一挑:“怎么了?” 文锦绣垂了垂眸子,继而抬头:“殿下为什么这么对我?” 段祈煜似是疑惑:“孤怎么对你?” “你……”文锦绣有些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样子极为无辜,仿佛他什么都没做一般,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夜深了,殿下休息吧,奴婢守着。” 段祈煜双手环胸看着她:“你身上有伤,今夜你睡床上。” 文锦绣刚想拒绝,只见那人忽然倾身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你不动,会让孤以为你在等孤抱你上去。” 文锦绣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朝床上走去,一双耳朵红了个彻底,段祈煜轻笑:“今日抱你的时候倒没见你害羞。” 文锦绣咬了咬牙,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但一躺床上才觉得有些不对起来,她今日受了那么重的鞭伤,怎么此时却没感觉到多痛苦了呢?躺在床上,背上的伤口竟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想到刚刚段祈煜给自己吃的药,她只觉得耳根又发热起来,那是治伤的药? 想到他今日将她从鞭下救出,将她抱入明辉殿,请人给她治伤,她忽然有些疑惑,这真的是会灭了她满门的人么?还是说,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做出样子迷惑她的呢? 正思索间,却觉得眼前暗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段祈煜,只见他背对着她,正轻手轻脚地熄灭那些蜡烛,床帐不知何时被他放了一半下来,床上的光线顿时暗了许多,她咬了咬唇,不管是什么原因,能接近他总是好的,至于当年的事,如果是他做的迟早都会露出破绽。 段祈煜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唇角微微翘起,轻轻熄灭了几根蜡烛坐回椅子上,文锦绣在他过来的时候忙转身看向里面,段祈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放下了另一半帐子,轻笑一声:“不必这么防着孤,虽然你长的很不错,但孤不是那等好色之徒,更不会趁人之危。” 文锦绣脸色僵了僵,攥着被子的手更紧了几分。 段祈煜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极其遗憾一般:“当然,孤知道你心里也想做孤的太子妃的,只是这位置早已有人选了,所以恐怕你要失望了。” 失望,失望个鬼!文锦绣脸色黑了黑,心中将段祈煜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他说人选,应该是慕蓠裳吧?听说他在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求娶慕蓠裳,如果慕蓠裳真的嫁给他,她该怎么做呢?杀了他慕蓠裳不会同意的,慕翎宇想必也会顾忌妹妹的感受吧? “不过,”段祈煜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三分笑意:“你若是真的思慕孤思慕的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孤倒是可以考虑,纳你做侧妃。” 谁要做他的侧妃! 文锦绣咬牙,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心中升起一阵阵怒火,她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怒意,不断告诉自己这人是大月太子她得罪不起得罪不起,这才勉强将想要捏死他的冲动压下。 段祈煜清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眼中笑意越发浓重起来:“你不说话是害羞了?既然这么着急,那孤明日便去跟父皇提,纳你做侧妃,这么一来也不必慕翎宇查清楚是不是你杀的人了,孤的人他们不敢得罪。” 文锦绣再也忍不住,豁然坐起身子,刷地一声拉开帐子,黑着一张脸盯着段祈煜,段祈煜笑眯眯地看着她被他惹毛的样子:“开心的忍不住了?想不到你这么着急。” “太子殿下!”文锦绣咬牙切齿,攥着床帐的手顿时收紧了,段祈煜扬眉等着她的下文,然而就在她刚准备开口拒绝他的时候,却听到他似是极其懊恼一般的声音:“孤不过开个玩笑,难道你当真了?” …… 文锦绣死死攥着帐子,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大月太子大月太子,她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心中早就把段祈煜凌迟了百八十回,安静的大殿内甚至都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段祈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几秒,文锦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恼怒,愤而躺回床上,段祈煜看着那重新合上的帐子,不由笑出了声。 听到这笑声,文锦绣牙齿咬的更加用力了,段祈煜听到这声音,忙止住了笑声,抬手将大殿内的蜡烛全部灭掉,这才心情颇好地重新靠到了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文锦绣烦躁地睁开眼,段祈煜那个无赖,将她戏耍了一通,害的她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却睡了?听到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她心头更加烦乱,他居然睡了,还睡的那么安稳! 越想越是生气,文锦绣转了个身,借着洒进殿内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帐子外面一道人影靠在床边一动不动,她皱了皱眉头,心中的怒气瞬间便消散不少,他身为太子,她是有可能杀了他子民的恶人,可是他一点都没有为难她,想着她身上的伤,喂她吃药,为她拌蜜水压下苦味,将床让给她,还为她守夜,屈尊窝在一张椅子上…… 她自问,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慕翎宇都从来没有做到这样,他不过是言语戏耍自己几句,她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段祈煜,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七章 翎宇重伤 文锦绣这一觉睡的很沉,等再睁眼的时候,床边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即使有床帐遮挡着,窗外照进来的光芒却依旧穿过帐子照了进来,她顿时睁大眼睛,从这天色来看,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随后慢慢坐起身子,昨晚她看着段祈煜的身影不知不觉便失了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她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这些日子每天都心思不宁,难道是因为受了伤的原因,所以分外没有精神些? 抬手揉了揉额角,她刚准备拉开帐子,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时顿时睁大了双眼,她昨日受了鞭刑,虽然治伤的时候换过了衣裳,但在大狱那种地方又使得伤口裂开,衣服上早已沾满了血迹,段祈煜让她上床躺着,她也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她一身的中衣是怎么回事?! 昨晚殿中除了她和段祈煜再没别人,别告诉她是他帮她换的衣服! 文锦绣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是他,她一定要想办法惩治一下这个色中饿鬼!气恼地叹了口气,她刚准备穿衣服下床,这才又发现一件让她更为恼火的事——段祈煜那个无耻之徒,将她的衣服不知拿到了什么地方,她现在想出去都没有衣服穿!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握紧拳头,半晌才平复了心情,唇角微微翘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慢悠悠地又躺了回去,既然他这么对待她,那么她也不用记着身份太过畏惧他了,慕翎宇既然给自己求了个南离公主的身份,那她自然要好好利用,段祈煜不是喜欢伺候人么,那他就伺候好了! 段祈煜轻轻推门走进来,唇角立刻翘了翘,听她的呼吸,应当是醒来了,他却并没有叫她的意思,而是拎着手上的东西走到了桌案边,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端出一盅香气扑鼻的乳鸽汤来。 文锦绣昨日受了伤,又睡了一夜,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此时闻到乳鸽汤的味道,她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胃里却有些空了起来,她捏紧了手指,却倔强地咬唇不说一句话,闭上眼不去想那味道,默默将段祈煜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当她不断催眠自己不饿的时候,床帐却被人忽然拉开了,她吃了一惊,忙整个缩进被子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有些愠怒地看着丝毫不顾及身份体统的人,眉梢顿时拧了起来。 段祈煜毫不在意地将帐子拉开,又将旁边的木凳拉了过来,在木凳上放了一个黄铜水盆,盆里的水带着一丝淡淡的玫瑰清香,正袅袅散发着热气,她眨了眨眼,刚刚升起的愠怒很快又变成疑惑。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段祈煜将一块柔软的帕子浸入热水之中,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没有动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这样躺着,可是希望孤就这样为你净面?还是等着孤扶你起来?” 文锦绣一个激灵,立刻坐起身来,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痛了背上的伤口,她面色不由白了白,段祈煜见状微微蹙眉,一把拉住她有些失控的身子,拿过一个靠枕给她靠在身后,让她坐好之后忍不住咬牙:“不知道有伤么?急什么!” 文锦绣刚刚被他的话惊到,顺着他的动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到段祈煜数落她,刚刚压下的火气顿时又升了起来:“太子殿下气势迫人,奴婢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段祈煜一笑,将帕子拧出来,却又没有拧的很干,极其自然地拉过文锦绣的手替她擦手:“你这么说,倒是孤的错?” 文锦绣想要将手缩回来,他却拉的更紧:“身为奴婢就要听话。” 她的动作顿时僵住了,面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恼怒,索性也不挣扎了,反正明辉殿中也没有什么人,只有他们二人,谁能知道段祈煜为她做了这些事?再说她也斗不过他,打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他的身份又稳稳压着自己,挣扎也是无用。 段祈煜见她不再挣扎,手上动作也快了几分:“你昨晚吃的药虽然止痛比较快,但是却并不能快速治好你的伤,今日还需再吃两次,”察觉到文锦绣因为他这句话僵了僵,他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不过你若听话,孤就将昨日的玫瑰蜜给你。” 这话,怎么听都有种哄小孩子的感觉!文锦绣嘴角抽了抽:“殿下是拿我当小孩子么?” 段祈煜微微挑眉:“难道不是?在孤面前,孩子和女子一样,都是需要哄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面上带出几分促狭的笑意:“确切来说是和心爱的女子一样需要哄。” 他话音一落,文锦绣立刻觉得殿内的气氛更热了些,心中不由奇怪起来,慕翎宇也曾跟她说过这样暧昧的话,可是当时她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最多觉得震惊罢了,而这话从段祈煜口中说出来,却不由让她有些慌乱起来。 段祈煜挑眉看着她,极其随意说道:“孤没有哄过其他女子,先在你身上练习练习。” 练习练习? 文锦绣面色黑了黑,她第一次听到这种事还需要找个人练习! 她暗自咬了咬牙,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己刚刚又被段祈煜戏耍了一通?暗暗横了他一眼,却不发一言,任由他替她净手净面,可不知为何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而且还是她的“仇人”,手心的温度越来越烫,段祈煜的指尖从她手背上划过,带起一阵阵酥麻感,她迅速垂眸,将心中的异样压下,轻轻吐出一口气。 段祈煜也不说话,手上动作十分轻柔,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明辉殿里安静无比,他想起前世的时候,她生病时自己也是这般服侍她,那时她时常害羞,时常会被他看的面色通红,偶尔会嗔他几句,他们不像帝后,倒像是平凡的夫妻。 他的动作很快,生怕文锦绣饿的难受,为她洗漱完毕之后便将乳鸽汤端了过来,他则端起那盆水朝外走去,文锦绣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面上越来越烫,幸而他没有要喂自己喝汤,不然她一定无法这么淡定。 他出去后,她长长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紧张了,后背出了一层的汗,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她不由抽了抽嘴角,段祈煜一定是个妖孽,还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 凤栖宫,皇后得知段祈煜将文锦绣接入明辉殿只是淡淡一笑,似是早就知道一般,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随意地摆了摆手,殿内的宫女便忙退了下去。 “娘娘,殿下此举,甚是不妥啊!”邬笃眉头紧皱,文锦绣是他们用来牵制慕翎宇的,如果她得了段祈煜的保护,月圆之夜他们想要再处决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后轻轻一笑:“有什么不妥?” 邬笃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皇后听完扯了扯唇角:“你以为他不将那丫头接入明辉殿,我们就能处决得了她么?别说你,就是容氏倾全族之力都无法真正处决她。” 邬笃心头一跳,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天命贵女岂是那么容易死的,她之所以跟慕翎宇约定两日之期,一来是将她留在宫中,二来便是引慕翎宇来劫狱,他所受的那一击看起来不重,但实际上已经伤了筋骨,若是他仍不自量力想要做些什么,那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邬笃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道:“那两日之后处决她的事……”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自有安排。” 万红楼,江承远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火上烧成灰,眉梢微微拧了起来,文锦绣带着如幻奉扶鸾郡主的命令前去请弗安方丈,弗安方丈却被如幻刺杀身亡,此时主仆二人都被扣留在隐云寺,可是弗安方丈死亡的消息却没有传到京城,这是为何? “去备马,本公子要去一趟隐云寺。”江承远看了一眼暗卫,弗安方丈跟段祈煜有极大的关系,太子回朝,他却死了,还是由太子的婢女杀死的,这件事明显是有人设计,要知道弗安方丈的声望可是很高的,太子联合文锦绣杀了他,这绝非小事。 但是消息却没有一点传出来,这就有些蹊跷了,有本事不让任何消息泄露,也就段祈煜做得到,难道他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他才刚刚回朝,还不足两日的功夫,又怎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控制一切? 他必须去一趟隐云寺看看情况。 与此同时,隐云寺,玲珑与如幻分别被关在两个房间,她好歹是郡主,又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主动认错呵斥如幻,寺中人即使对她态度不好,却也不会特意为难,因此她的处境倒不至于太艰难。 此时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个精致的茶杯,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如幻当然不会轻易失控,昨日她扶起她的时候在她手腕上抹了些能使人情绪失控的药粉,又趁此机会将她支出去,弗安方丈看了那玉佩定然不会耽搁,这么一来二人定会对上,那么失控之下的如幻会怎么做呢? 她是太子派到文锦绣身边的人,只要去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而且弗安方丈死了,这可是足够引起大月动荡的事,她不信皇帝不重视,到时候只需推脱是她无法约束婢女才使她犯了错,给文锦绣扣个害死弗安方丈的罪名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又不会顶着这个身份过一辈子,而且还可以利用这件事打击到段祈煜,这两个人一丘之貉,害死弗安方丈,段祈煜这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这位公子,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门外突然响起小沙弥的声音,玲珑眸子闪了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看她?段祈煜此时应当在宫中处置文锦绣,慕翎宇是不可能来看她的,难不成是文沐宸?他回来了? 她顿时站起身来,压下心头的激动从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到一个紫色的身影,却看不清是什么人,心中的喜悦顿时冷了一半,他向来穿的都是清淡的颜色,这么说来,来人不是他…… 正当她有些失望的时候,门却被轻轻推开了,一紫衣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走了进来,面上虽是儒雅的笑,眼底却带着几分担忧,他进来之后,小沙弥忙关上了门,玲珑蹙眉看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他的身份,微微一笑:“表哥。” 江承远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表妹看起来并不着急。” 他说着目光落到桌上的茶杯糕点处,玲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有些紧张起来,江承远此人她也只是听到过,知道他与文锦绣关系匪浅,似敌似友,却并未跟他有过正面接触,而且连文锦绣都忌惮的人,她自然也是怕他看出什么。 见他朝那茶水看去,她忙上前倒了两杯茶,示意他坐下:“表哥突然来此,不知有什么事?” 江承远淡淡一笑:“听闻如幻刺杀了弗安方丈,我特地来看看,如幻向来稳妥,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还是有人指使她做的?” 玲珑蹙眉:“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如幻做的事与我无关,我与她主仆一场,她虽犯了这样的错误,我却不能落井下石,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时冲动,若是因此天下人要个交代,我也不会阻拦。” 江承远眼底越发深了几分,天下人要个交代?天下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要交代?段祈煜若是真的把控了整件事,文锦绣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依她和如幻的情谊,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如幻的吧? 他心中划过一抹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当年在坪洲,我曾为表妹作过一幅画,不知表妹可否记得?” 玲珑眯眸想了想,当年在坪洲琉璃阁,江承远确实为文锦绣画过一幅画,画的就是他们二人的模样,想到这件事,她心中对文锦绣越发不屑厌恶起来,明明有着太子的宠爱,大哥的疼爱,却还要跟江承远牵扯不清,真是令人恶心!掩去眸子里的憎恶,她微微一笑:“自然是记得的,表哥的画工极佳,那画画的十分传神。” 江承远忽然笑了起来,他现在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文锦绣,如果是文锦绣,对那幅画绝不会这样赞赏,她一向不喜欢自己画她的模样,又怎么会夸它传神呢? 没见到她之前,他担心这件事会给文锦绣带来什么麻烦,所以忙赶了过来,然而见她第一眼便知道她有问题,她的伪装能瞒得过文家人,瞒得过扶鸾郡主,却无法真正瞒得过他,他相信段祈煜也清楚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个冒牌货,说是因为弗安方丈的事关押她们,不如说是将她们与外界隔开,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亏得她还在沾沾自喜,真是愚蠢! “表哥笑什么?”玲珑有些不解,看到他的笑容,她心中突然升起不安,江承远莫非发现了什么? 江承远摇摇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朝外走去,他来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罢了,却意外发现了这件事,偷梁换柱,这一招用的好,怪不得段祈煜敢在大殿上开口迎娶慕蓠裳,他还真是好算计!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守门的小沙弥见他出来的时候先是满面笑意,继而脸色沉了下来,不由有些疑惑,这就进去了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江承远忽然顿住步子,淡淡朝门口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换了那就不必急着换回去,段祈煜这么做虽然让他有些恼怒,但不可否认对她是最好的,起码容家人想要再找到她并不容易,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怒意又散去一些,收回目光快步朝寺外走去,小沙弥看着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背影,不解地摸了摸头顶,随后耸了耸肩,他只负责看管这女子就是了,别的事不需要他多管。 江承远离开后,玲珑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这样摸不着头脑的做法倒让她有些心中没底起来,昨日弗安方丈身亡,按理说今日消息便应该传了出去,眼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竟然没有人审案? 她越想越是不对,忙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一个小沙弥闻声打开门,面色却并不好,她的婢女害死了他们的方丈,他对她还能和颜悦色的了? “施主有什么事吗?”小沙弥双手合十,玲珑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这位小师父,昨天我的婢女犯了错,我心中实在愧疚,虽然她是我的婢女,但我绝不会纵容她,只是想起曾受过弗安方丈的恩惠,我心中总有些愧疚难安,不知可否容我去给弗安方丈上柱香?” 小沙弥闻声先是一怔,继而摇摇头,叹道:“施主有这份心意便足够了,方丈他年纪轻轻便圆寂归天,寺中人人不胜悲哀,此时实在不宜让施主去他灵前吊唁,况且师父吩咐我等好生守着施主,等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来跟施主说明。” 玲珑蹙眉,面色沉了下来:“小师父这话,是要将本郡主关在此处?” 小沙弥忙摇了摇头:“并非这个意思,施主不要误会,这一切都是我家师父的吩咐,还请施主听从。” 玲珑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她堂堂郡主,居然要听一个和尚的吩咐?隐云寺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哪里是因为如幻刺杀弗安方丈而迁怒她,分明是故意将她困在此处! 她瞪了那小沙弥一眼,快步朝外走去,小沙弥忙挡住了她的去路:“施主,请您回去。” 他话音一落,另一个小沙弥也挡在了玲珑身前,玲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手指微微攥紧几分,她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向前走了两步,小沙弥被她的笑骇的一惊,忙向后退了几步,她眸中闪过阴戾之色,轻轻一笑:“怎么,你们以为凭你们二人就能拦的住我?” 她边说边朝前走着,小沙弥一步步后退着,她的手慢慢垂下,掌心顿时多了一根尖锐的东西,眼见两个小沙弥已经退到了墙角,她一把抓住一人的衣领,手中的发簪极快地朝他心口刺去,另一个小沙弥见状吓得腿脚发软,忙向外跑去,然而还不等他发出声音,后背就被一个重物一击,他顿时摔倒在地。 玲珑看着他脚下的石头,眸光阴狠地朝他走去,那小沙弥手脚并用往后爬着,口中不住叫着杀人了杀人了,玲珑呵呵笑了两声,挑眉看着他:“本郡主给你三息的时间逃跑,你若是跑不掉,本郡主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小沙弥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玲珑看了一眼沾血的发簪,随手将它丢在草丛中,然后快速拿出一枚哨子,瞬间便有一个黑衣人落在她身边:“立刻离开!” 隐云寺的人将她关在此处不许她与外界来往,要隐瞒的必然是弗安方丈的事,换句话说,想要利用弗安方丈来使得文锦绣和段祈煜受到打击已经不可能了,既然这样,那她就让她顶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反正很快她也不必再顶着这个身份了,当然要搞臭她的名声! 小沙弥很快引来了许多和尚赶到此处,所有人原本还不相信,但看到那血迹斑斑的尸体和那支沾着血的发簪时都震惊了,没想到文锦绣真的敢杀人,还杀了他们寺中的和尚,她到底有没有良心? “给我查,立刻查出她在哪里,去报官!”主持满目悲怆,不管别人做了什么,这小和尚总归是无辜的,就这么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他们若是不追查到底,那才令人寒心! 另一边,江承远并不知道他的到来给隐云寺带来了怎样的后果,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随意一笑罢了,段祈煜必然不会容许有人污蔑文锦绣的,所以他不会放过那个冒牌货,他又何必担心?给他找点事做也不错,就当是找回场子了。 可惜他没有官职不能进宫,不然定要当面问问文锦绣的情况,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不过如今已经确定了她没事,那他也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只需要等着看,看看那位太子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公子,明王世子来了。” 他刚刚回到万红楼,就见无萧快步走了过来,他眉心顿时一跳,段智衍?他来做什么? 明辉殿,段祈煜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是夜幕四合的模样,他唇角慢慢勾了起来,今日就是月圆之夜了,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倒是江承远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做,看来等这件事结束了,他该好好送他一份大礼才是。 文锦绣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蜜水,看着他有些出神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段祈煜以她身上有伤为由不许她做任何事,最多也只能下床陪他下下棋而已,她也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十分敏感,不适合出去见人,他又不让旁人进入这殿中,她倒也乐得自在。 段祈煜轻轻笑了笑,回眸看她一眼:“想不想出去玩?” 这两日她都被困在殿中,皇后知道这件事倒也没说什么,他心中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今日是中元节,也是跟慕翎宇约好的时间,他的行踪他最是清楚不过,这两日一点查案的打算都没有,看来他是拿定主意今晚对自己下手了,连文锦绣会不会被皇后处决这样的事也不顾了。 文锦绣并不知道当时皇后与慕翎宇的约定,但段祈煜突然要带她出去,她还是十分疑惑的:“现在?” “没错,你那义兄与孤的母后打赌在今晚帮你洗清冤屈,孤实实在在不信他有这个本事,不如我们出去瞧瞧,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好帮帮他。”段祈煜丝毫不脸红地撒着谎,文锦绣眯了眯眸子,这两日她虽然过的十分自在,却也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段祈煜对自己看的很紧,慕翎宇的消息她还真是一点不知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段祈煜微微一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男子的服饰递给她,示意她穿上:“今日中元节,人必然很多,以女子身份出去太过扎眼。” 文锦绣也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也不推辞,很快便换好了衣服,她现在的容貌并不出彩,只能算是小家碧玉,扮成男装倒有种文人的柔弱,段祈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错,有小白脸的味道。” 文锦绣横了他一眼,他低低一笑,也不再调侃她,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正当文锦绣打算跟着他继续走的时候,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她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他一眼:“怎么了?” 段祈煜没说话,猛然将她抱起,她吓了一跳,下一瞬就见他已经飞身跃上了屋顶,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他宽大的披风当中,极快地顺着夜风掠过,刮过的风声恰好掩盖了他所有的踪迹,没有人会知道太子殿下带着个女子出了宫,所有人都只当他们还在明辉殿而已。 二人一路赶路,却没有到慕翎宇和慕蓠裳落脚的皇家驿官,而是走到了一处荒山,文锦绣眸子微冷,他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刚准备开口询问,却见段祈煜抬手在二人周围布下一道屏障,她顿时瞪大双眸,段祈煜轻轻一笑,带着她朝山腰处走去,山腰处的山洞在月色照耀下如同一张张开的黑色大口,几乎要将人吞噬进去。 她不由蹙眉,这是她之前待着的山洞,段祈煜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而且几日不见,这山洞看起来越发诡异了些,洞口处的杂草早已没了生机,枯黄衰败地看起来十分萧条,段祈煜将她拉紧了些,带着她朝洞内走去。 文锦绣越发惊讶,他竟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样子,机关在何处,选哪个洞口进入皆十分清楚,连她这个在这待了几日的人都不知道,他竟如此清楚,她心中顿时升起几丝防备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段祈煜将她带到一个山洞口处,山洞极为隐秘,又在最里面,丝毫感觉不到一点风,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文锦绣吃了一惊,只见山洞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石坛,周围布满了淡蓝色的光芒,山洞顶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月光透过洞口倾泻而下,正好照在石坛中央。 慕翎宇将锁魂笛横在中央,笛子在月色中蓝光更胜,慕蓠裳解下手腕上的铃铛,双手升起一股淡淡的雾气将铃铛托至半空,慕翎宇手心忽然冒出一丝丝的蓝色雾气,一点点朝锁魂笛涌去,那笛子慢慢漂浮起来,随后开始旋转,越转越快。 “他们在做什么?”文锦绣握紧手指,她第一次见到二人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震惊。 段祈煜没说话,示意她看下去,只见慕翎宇双手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结起印来,慕蓠裳手中的雾气一丝丝地全部传入那印记当中,摄魂铃也渗出一缕缕的红丝,疯狂朝中央的锁魂笛涌去,那印记越来越大,很快笼罩了整个石坛。 月光在一瞬间变的极其明亮,明晃晃地照在山洞中,虽是一道光束,却将石坛映的有些刺眼,慕翎宇一把握住玉笛放到嘴边开始吹奏起来,那乐声不同以往的低沉宛转,十分高亢明亮,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文锦绣不由皱紧眉头。 与此同时段祈煜身上忽然飘出一抹蓝色雾气,她眸子闪了闪,只见那蓝色雾气从段祈煜身上出来便朝着石坛而去,段祈煜眼眸眯了眯,手心向上翻转,那想要逃出去的蓝色雾气立刻被他握在了手心,见文锦绣有些受不了这乐声,他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按在怀中:“别动。” 文锦绣刚准备挣扎便听到他有些隐忍的声音,下意识地不再动了,段祈煜唇角翘了翘,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那手心里挣扎的蓝色雾气,这边是慕翎宇放在他身上的精神力了,想要靠着这个来监视他,控制他,他该说他聪明还是痴心妄想? 慕翎宇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来,石坛中央雾气升腾,很快凝成一个巨大的圆幕,笛声越发高亢起来,段祈煜嘴唇也有些发白起来,手心里那团雾气越发蠢蠢欲动,他眸子眯起,一抹寒光从中划过,只见那圆幕之中顿时显出他的记忆,一幕幕全是他从小在大月长大的经历。 那些记忆随着慕翎宇的笛声渐渐开始扭曲变化,慕蓠裳面色也是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滑下,摄魂铃刚开始只是震动,渐渐地开始发出一阵阵铃声,铃声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密,这说明她控制摄魂铃的力道越来越小了,段祈煜冷笑一声,随后松手将那团蓝雾放了出去,任由那蓝雾带走了他身上一丝银色的雾气。 蓝雾如一道箭一般朝锁魂笛射去,慕翎宇看到这一丝雾气,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笛声顿时响彻云霄,文锦绣眉头顿时皱紧,抬眸朝他看去,只见慕翎宇身上笼罩这蓝色的雾气,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慕蓠裳面色惨白,似是极为痛苦一般。 她下意识攥紧了段祈煜的披风,无意间看到他的脸色,发现他脸色竟然也是苍白,心中不由一跳。 锁魂笛有了那一缕蓝色雾气顿时光芒大盛,圆幕中段祈煜的记忆也一点点发生着变化,他在大月所做的事情开始一点点被抹去,而慕翎宇和慕蓠裳二人在他记忆中的分量却越来越重。 一直望着这一切的段祈煜眼底冰寒,文锦绣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她忙看向段祈煜,却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似在隐忍着什么,不由急声道:“太子殿下,你清醒点!” 圆幕中的记忆越发凝实起来,慕翎宇和慕蓠裳二人已经浑身湿透,文锦绣见段祈煜不做反抗的样子,不由掐了掐他的胳膊,哪怕不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可刚刚段祈煜还好好的,现在就变成了这样,想必跟他们做的事有关! 慕翎宇静静看着圆幕,唇角带出一抹大功告成的笑意,引导着那记忆圆幕不断缩小,然而就在此时,他心口却开始痛了起来,喉头顿时涌上一阵腥甜,他忙压下这阵痛苦,迸发出浓重的蓝色雾气缠绕着圆幕,将圆幕缩成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蓝色雾珠。 雾珠顺着他的指引朝山洞口的段祈煜飞来,就在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段祈煜却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握住了雾珠,随后拉着文锦绣向后急退几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如一阵闪电一般从洞外飞掣而进,嘭地一声重重打在了慕翎宇身上,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被这光芒一打便直直摔到了山壁之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噗——”慕蓠裳也受到了波及,她的能力还不如慕翎宇,此时受这一击,整个人顿时从石坛上滚了下来,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第二十八章 想哪去了 段祈煜一把拉住文锦绣的手,将她带离山洞:“走!” 文锦绣只感觉到耳边呼呼风声,等到再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离开了山洞,与段祈煜站在山脚之下,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地上,宛如一层银纱一般,二人刚刚站定之后,段祈煜身子便忽然靠到了她身上。 她一惊,忙扶住了他的身子:“你怎么了?” 她说完这句话,借着月光将段祈煜的神情看的十分清楚,他面色有些发白,面具下的眸子寒光森然,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她顿时不敢再犹豫,这里怎么说也算是荒郊野外,他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大月的太子,她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段祈煜眸子闪了闪,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突然觉得今晚出来这一趟很值了,哪怕自己也受了些损伤,但慕翎宇受的伤远比自己严重得多,几乎丢了半条命,起码要养个半个月才能好个七八分,而他的功力再想恢复,没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的了,最重要的是,文锦绣见到这一幕还会像之前一样相信慕翎宇的话么? 他唇角勾了勾,起码半个月的时间慕翎宇不能再动用功力了,他看了文锦绣一眼,虽然现在不能解开她记忆的封印,但这并不影响她留在自己身边,很快,他就会让慕翎宇兄妹受到应有的惩罚! 文锦绣四处看了看,除了一片片的荒凉之外再无其他,他们现在处于山脚,哪怕她想带着段祈煜去山洞里避一避都是不可能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任命地扶起他,不管怎样先离开这座山,现在这个时候,城门恐怕也关上了,他们想要回城便不太可能了。 “前面三百米左拐,有一座竹林,林子里有座茅屋。”正当她有些茫然的时候,段祈煜淡淡开口,文锦绣听闻松了口气,想要跟他说些什么,终究张了张口没说话。 一路沉默着,二人果然找到了段祈煜说的茅屋,推开门,她有些诧异地看了里面一眼,茅屋内布置的十分简单,但却一应俱全,月光透过竹林虽然淡了许多,却还是能看到茅屋里的模样,她扶着段祈煜坐到床边,借着月光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文锦绣无奈叹了口气,他们今晚算是偷跑出来,如今看段祈煜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去?如果不回去,明日又该怎么办?想要问问段祈煜的打算,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有慕翎宇和慕蓠裳的模样,她心中乱的厉害。 段祈煜见她把自己丢在床上就不管了,嘴角不由抽了抽,转头看着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女子,眉梢微微挑起:“你就打算这样坐一夜?” 文锦绣被他一叫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然呢?” 慕翎宇和慕蓠裳怎么说都是她真正的主子,他们刚刚做的事她虽然惊愕,却也知道南离皇室的秘密,他们伤的那么重,若说她心中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刚刚的情形她看得分明,他们明显是打算算计段祈煜的,算计不成反而使得自己伤了根本。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明明段祈煜才是灭她满门的仇人,为什么现在她却比担心慕翎宇还要担心他?难不成因为这两日的相处,让她有些松动了? 段祈煜坐起身子,手掌翻转掌心向上,很快便看到一个蓝色的雾珠漂浮在他掌心中央,正一颤一颤地上下抖动,面色变了变,这珠子便是慕翎宇修改过的记忆了,如果它融进了段祈煜体内,不出两个时辰,他的记忆便会被完全修改,但同样,两个时辰之后若是没有融进去,它便会彻底消散,而它一旦消散,慕翎宇便会知道计划失败。 之前为了使得他们放下警惕,他并没有阻止慕翎宇对他动的手脚,偶尔也会清楚看到这蓝色珠子是怎么进入他体内,怎么让他产生不同想法的,做戏做了三年,这颗珠子才是他最终要的东西,因为这珠子里凝聚了慕翎宇全身的修为功力,若是成功融给他还好,若是不成,他必然要受到极大的反噬,加上刚刚受的伤,足以要了他的命! 文锦绣蹙眉看向那颗珠子,刚刚在山洞中她只是匆匆一瞥这珠子,并没有看清楚它是什么模样,现在再看到,只觉得这珠子通体幽蓝,在这样暗沉的环境中竟显出几分诡异之色来,顺着珠子,她看向段祈煜的脸色,虽然比刚刚好看了许多,却依旧很难看。 “你今晚带我出来,就是要看他们在做什么?”文锦绣眉梢拧起,有些气闷地看向段祈煜。 段祈煜快速收了手里的珠子:“当然不止,孤带你出来,一来是想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二来也是想带你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文锦绣不解地眯了眯眸子,这两日她一直待在明辉殿,对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段祈煜这明显话里有话,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段祈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内力,别看他抵抗慕翎宇看起来容易,实际上也耗费了不少的力气,慕翎宇这一回拼尽全力,又有中元煞气帮忙,天时地利,还有文锦绣这个人和,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他们的打算,这一回可不一定能挨得过去。 看到文锦绣一脸不解的样子,他顺了顺心口的气,淡淡道:“你可知道在你入狱之前,慕翎宇与母后约定两日为期替你洗刷冤屈,如果月圆之时他没有帮你证明清白,今晚你就会被处决,如果不是孤将你带出来,现在你恐怕已经被绑在火场了。” 处置这样恶毒阴邪之人,当然是烧成灰最为解恨。 “可惜你还想着他会查出真相帮你,却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查证的打算,这两日想的做的都是怎样谋害孤,根本就将你忘到了脑后。”段祈煜冷声说着,不带一丝感情,慕翎宇对文锦绣原本就是利用,想要榨取她身上所有的价值罢了。 或者说,他想明白了关键,皇后将文锦绣留在宫中,便说明她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同时也说明她不会杀了她,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杀了她,慕翎宇就是在赌,打赌皇后不会动手。 文锦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心头顿时升起一阵怒火:“不可能,殿下答应过我会帮我查清真相的。” 段祈煜咬了咬牙,默默给慕翎宇又记上一笔,心中那记账的小本已经累计的如山一般高,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件事众所周知,你当时在殿内昏迷过去,醒来也没人告诉你,所以孤便来做这个好人。” 文锦绣冷眼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这个?” “孤一向好心,”段祈煜笑了笑,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孤告诉你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在,既然是孤救了你的性命,不如你便留在孤身边做婢女,横竖都是婢女,也不算委屈了你。”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段祈煜眼底划过一抹狡黠,随后严肃道:“孤一向一言九鼎,想必你也知道,若是慕翎宇想要救你出去,凭他的能力,怎么会不成功?若是他有心帮你洗脱罪名,怎么还会让慕蓠裳钻了空子?” 他就是要坑慕翎宇一把,他知道他是因为替文锦绣修改记忆从而耗费了力气,可文锦绣不知道啊,虽然他暂时不能帮她解开慕翎宇的封印,但绝对会见缝插针地破坏他在文锦绣心里的形象,别跟他说什么大度,他从来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文锦绣顿了顿,她刚刚也见到了慕翎宇的本事,如果今晚不是被段祈煜发现了的话,想必他一定会成功改造段祈煜,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他当初又怎么会任由慕蓠裳污蔑她呢?慕蓠裳一向最是听从他的话,难道当日的事情就是他吩咐她做的? 怪不得这两日都没有得到他一丝的消息,她一直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也知道慕翎宇会包庇她,但是他那晚劫狱说过的话她还记得,他说一定会查明真相让她正大光明地出来,当时她虽明白,明白他不会真的让慕蓠裳出来认罪,却也相信他会用别的办法救她出来,甚至恶毒的想过他会找一个替罪羊来,可是现在呢?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就打算这样放弃了她的性命? 她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有家仇在身,死是绝对不甘心的,慕翎宇一直都知道,他说过会帮她报仇,现在却打算放弃她的性命?她忽然有些可笑,她是他的婢女,在偌大的大月国土之中,只有他与慕蓠裳是她比较亲近信任的人,可是这两人一个陷害她,一个放弃她,最后救了自己的反而是她一直认定的仇人? 她眼底瞬间迸出怒意,亏得她一直信任那兄妹二人! 段祈煜见她对慕翎宇生了嫌隙,满意地勾了勾唇,丝毫不觉得算计他有什么不对,当然也有些苦恼,万一文锦绣想明白他今晚是在故意激她,恐怕他要有好一段的苦日子了…… 京郊别院中,段智衍看着骤然碎裂的聚灵灯,微微叹了口气。 这灯在这里放了七日,京郊别院中沾染了慕翎宇和慕蓠裳的气息,七日恰好足够聚灵灯将他们的气息收集完全,有段祈煜的精血为引,七日正是一个周期,那道闯入山洞伤了慕翎宇二人的银白光芒,便是这盏灯碎裂之后溢出的。 这灯中的气息只有他们三人,受了段祈煜的精血自然不会攻击他,可惜他的能量太强大,灯用了一次便直接碎了,这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聚灵灯存在了,他肉疼地叹口气,朝树上不见踪影的影卫看了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将这里收拾了。” “急什么。”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想起,刚刚落下的影卫便立刻又上了树上,段智衍回头,只见江承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精芒。 他走近看了一眼那碎成碎片的聚灵灯,唇角挑起一抹笑容:“先别忙着收拾,他定然还有用。” 段智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那碎片一眼,顿时睁大双眼,只见那些碎片不知为何开始发出一阵阵微弱的银光,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可随着时间延长,那光芒竟一点点加重起来,他不由心头诧异,段祈煜在做什么? 江承远则是眯了眯眸子,段智衍看了他一眼,有些警惕道:“你不会想做什么吧?” “我?我能做什么?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谁让绣丫头喜欢他呢,而他现在的想法又恰好与我一致,我当然不会破坏他的计划,再说了,我可不会跟墨珠过不去。”江承远冷哼一声,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食指上割了一下,鲜血顿时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一点点滴到碎片之上,那些碎片上的银光顿时更浓了起来。 他虽然如此说了,段智衍却还是不甚放心,目光灼灼盯着那些碎片,却在此时发现那银光中竟隐隐出现一道道蓝色雾气,一点点升腾起来,双眸顿时睁大几分。 那些蓝色雾气顺着江承远食指上的伤口一点点涌进他体内,他顿时运起周身内力抵抗,那些蓝色雾气被内力一抵抗便都留在了他手腕处,不断凝聚,颜色也不断加深,与此同时,江承远脑中顿时出现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画面,他闭上双眸,脑海中一片澄清,运起精神力将那些画面圈到一个小圈中。 段智衍也不敢马虎,手心闪出红光,将聚灵灯与江承远围了起来,刚刚的蓝色雾气便是慕翎宇凝聚出来的记忆珠子,这珠子如果被段祈煜融合了,必然会改掉他的记忆,但江承远不同,当年的墨家与慕家交好,慕家这些对于灵魂的术法大半还是墨家教的,因此他有办法不受这些记忆的控制,这也是段智衍找上他的目的。 石洞中,察觉到蓝色雾珠的气息一点点散去,慕翎宇面上露出喜色,成功了,他就知道,今晚的计划一定会成功,段祈煜从此后就被他掌控,不出三个月,他必然能拿到元灵珠。 慕蓠裳浑身是血,刚刚他们不知被什么东西攻击,身上功力损失了大半,慕翎宇更是严重,几乎一点力气都没了,此时只能虚弱地爬在一旁,她眼中闪过一缕暗芒,随后很快消失不见,虽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听从他的话了,但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她目光落到慕翎宇手中的锁魂笛上,那笛子可半点损伤都没有,如果她现在敢对慕翎宇出手,自己一定会成为这笛子的补品。 想到这里,她咽下一口血沫,强撑着身子爬起来,走到慕翎宇身边将他扶起:“七哥。” 慕翎宇怀疑地目光一闪而逝,其实他刚刚一直不动,也存了要试探试探慕蓠裳的意思,这个妹妹一向没什么主意,如果她有心对付自己必然不会放过他这么虚弱的机会,可是她却没有动手,难不成她对他没有恶意? 顺着慕蓠裳的手站起来,慕翎宇靠在石壁上,轻轻喘息着,刚刚耗费了巨大的功力,好在计划成功了,只是……想到文锦绣,他面色沉了下来,他知道皇后不会杀她,没了她便是没了元灵珠,皇后不会这么傻,只是她虽然不会杀她,但他想要将她带出宫恐怕是不可能的,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的确无法再做些什么,只有等了。 “七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慕蓠裳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慕翎宇沉思片刻,轻轻笑了笑:“明日便是咱们之期订好了要拜见帝后的日子,虽说之期出了这些意外,但以皇帝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轻易变更计划,何况明日的日子是百官都知道的,所以必然会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慕蓠裳微微蹙眉,是会有宴会不假,可他们都受了重伤,即使强撑着去参加宴会,又能做些什么?皇宫中有邬笃还有段智衍,他们二人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慕翎宇看她的模样,唇角不由一扯,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慕蓠裳面上的表情慢慢变了,先是睁大双眼,随后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茅屋中段祈煜手心的珠子越来越小,那聚灵灯有他的精血,自然能引着这雾气进入江承远体内,虽然他应对起来会有些麻烦,但那也是他应该的。 段祈煜眸子闪了闪,谁让他去隐云寺给自己找麻烦?何况这一回的忙不白帮,他帮了自己,自己想办法帮他拿回墨珠,这笔买卖算起来还是他赚了。 闭上眼调息片刻,今晚受伤的不止是慕翎宇,他强行阻断了雾珠的融合,又用精血为引将它引入江承远体内,耗费的精神远比慕翎宇多的多,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尽快带着文锦绣回宫而必须在这茅屋中调息的原因。 夜里竹林有些清冷,文锦绣身上披着他的披风坐在床上,他静静闭着双眸坐在她外侧,将外面的凉气遮的完完全全,知道他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文锦绣也不说话免得惹他分心,心中想起他告诉自己的话,又不免有些叹息。 她刚刚就是太激动了,其实慕翎宇会不会帮她又有什么要紧?她原本也没打算他会帮自己,横竖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只是一个婢女罢了,段祈煜说得对,给谁当婢女不是当呢,再说她原本就是要接近他的,便也不再推辞。 抬眸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段祈煜,她记得刚刚他有些发白的脸色,轻轻咬了咬唇,她慢慢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察觉到那身子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颤抖了下,她面上顿时有些发热起来:“你受伤了,不能受寒气。” 段祈煜没说话,唇角却翘了起来,指尖的银色光晕渐渐变得微弱,呼吸也开始绵长而稳定起来,文锦绣借着月光能看到他的脸色在慢慢好转,触及那遮着他半张脸的面具时,心中却闪过一抹疑虑。 她情绪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段祈煜的眼睛,他慢慢睁开双眼,就见到她正盯着自己看,眸子里疑惑重重,不由一笑:“怎么了?” 文锦绣张口想要问他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然而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她只是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询问主子的事情?而且他的面具从来没取下来过,想必是十分在意的事情,既然在意,必然不能轻易提起,她在他身边待了两日,虽然他对自己态度不错,但身为婢女,她还是要注意点言行,不然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大佛,她以后的日子就惨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头:“你好些没有?” 段祈煜从她眼神变化之中便知道她要问的不是这个,但也不打算戳破,点了点头道:“难得你会关心我,有美人关心,自然是好了许多。” 文锦绣面上表情顿时一僵,她就知道,段祈煜找到机会就要奚落她,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段祈煜笑了笑起身,手指放到披风的带子上,看不出是要系好它还是要解开它,他慢慢弯腰看向文锦绣,笑的极为阴险:“今日带你出来,虽然是要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但到底还是骗了你,所以孤要补偿你。” 文锦绣僵硬的表情还没收回来,便听到他说要补偿,顿时警铃大作,这笑容,这动作,要补偿?什么补偿?! 她下意识朝床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段祈煜:“什么补偿?” 段祈煜则又向前靠了靠,整个身子跪坐在床上,前半身倾身向前,几乎要将她逼到床角,轻轻在她耳边呼出一口热气,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因他的动作而有些发红的耳尖,声音低沉:“孤乃一国储君,你说什么补偿?” 文锦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段祈煜这个色中饿鬼,不是说过不会趁人之危吗?不是说过不会对她怎样吗?现在这是干什么?她偏过头,强自镇定道:“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地位尊崇,奴婢只是小小婢女,不敢高攀。” 段祈煜含笑看了她一眼,眨眨眼无辜道:“孤只是要带你去放河灯,你想到哪里去了?” …… 文锦绣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怎么有种想捏死他的冲动呢?她能谋杀储君吗?能吗? 段祈煜说完这句话便离她远了些,一脸的茫然无辜,放到颈口的手指极快地将带子系好,文锦绣咬牙切齿盯着他,她确定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堂堂太子竟然三番五次戏耍一个小小女子,真是恶毒! 段祈煜系好披风,见她还没有动作,显然是还没从刚刚戏弄她的情绪里回过神来,不由轻轻咳嗽两声,也不打算提醒她,直接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文锦绣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一次被他占了便宜,立刻便要挣扎着下来,却听到了段祈煜的闷哼声,手上动作顿时僵住了。 “孤刚刚才受了伤,你就不能安分点么?”段祈煜极其哀怨地看着她,她嘴角顿时一抽,他受伤又不是她害的,他这一脸的幽怨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换上一副控诉的表情:“是你义兄伤了孤。” 文锦绣心头一跳,慕翎宇伤了他,不管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但这义兄义妹的关系可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不知为什么,明明不应该愧疚的,可是她心里却升起一丝歉意…… “而且,孤只是带你离开此处而已,以你的能力,没有孤带着如何能回到京城?你倒好,一点都不顾及孤的伤势。”段祈煜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文锦绣则越发心虚,然而却不知道段祈煜这无赖说瞎话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调养了半日,他身上哪里还有伤? 文锦绣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她已经被段祈煜的逻辑绕了进去,一点没有觉察出不对来,乖顺地靠在他胸前不说话了,段祈煜满意勾唇,带着她轻轻一跃便出了茅屋,随后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宫中,由于慕翎宇没能证明文锦绣的清白,一队侍卫气势汹汹赶到明辉殿拿人,然而却被斩风拦在了门外,侍卫统领不敢得罪斩风,毕竟他是段祈煜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太子,但皇后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从,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明辉殿他们是不敢私闯的,段祈煜这次回来之后,地位比之期不知提高了多少,连皇帝都不会忤逆他的意思,他们只是小小侍卫,又怎么敢对他不敬? “头儿,这怎么办,眼看就要月上中天了,人如果再不带到火场,娘娘怪罪起来,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副统领面色忧愁地看了明辉殿的大门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侍卫统领也是一脸郁色,看到站在那里丝毫不退让的斩风,不由叹了口气,上前道:“斩护卫,我等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拿那妖女,还请斩护卫通报太子殿下一声。” 妖女? 斩风眼中顿时冷了下来,冷笑一声道:“陈统领,不是我不为你通报,而是主子下了命令,这位姑娘他要亲自审问,不容别人插手,而且你既说她是妖女,若是你们带走她,半路被她逃脱了,这罪名你们担当的起吗?” 侍卫统领顿时愣住了,半晌之后蹙眉:“这妖女害人无数,殿下一人处理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陈统领这是诅咒太子殿下吗?”斩风语气立刻凌厉起来,什么叫出个什么意外?皇宫之中说话最是忌讳,这种话若是被皇帝听到,那就是对太子大不敬,是要株连九族的,侍卫统领面色顿时吓得苍白,慌忙跪倒在地:“属下不敢!” 斩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死死把守在门口,不过一个侍卫统领而已,就敢到明辉殿拿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远处,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看到这一幕,面色露出几分荫翳,他身上穿着黑色绣金线巨蟒的服饰,巨蟒虽然是皇子们都可以用的图案,但只有太子可以着杏黄色,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面上神情更加阴狠了些。 明辉殿不是普通的宫殿,既然离御书房最近,便足以说明它的地位,那是皇帝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累了之后休息的地方,前殿唯一的宫殿,可是段祈煜一回宫,二话不说便霸占了这个宫殿,最初的目的还只是为一个婢女疗伤?而且那婢女还是伤了他们大月百姓的妖女,他这般嚣张,竟也没人管? 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吗?他也是皇后的儿子,他也是嫡子,只不过吃了个次子的亏,难道就要被段祈煜一辈子压着? “陈统领乃是宫中禁卫军统领,手里又有皇后娘娘的令牌,可是连太子的影卫都不敢得罪,四皇兄,咱们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段祈烨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一道蓝色的身影,那人眉眼阴鸷,他眸子微微眯起,这三年他都快要忘记段祈煊了,毕竟他存在感是越来越低了,连带着兰妃的风头也十分弱了下来,却不想他竟到了这里。 眼眸闪了闪压下心头的思绪,段祈烨蹙眉看他一眼:“二皇兄乃是太子,在这宫中地位尊崇,况且他为人宽和有礼,你我都是兄弟,怎么会有难过一说?” “生于皇家哪有什么兄弟情深,想想大皇兄,什么错都没有,却被父皇贬去坪洲那个地方,一待就是三年,大皇嫂大婚不久夫妻便分离,还真是可怜。”段祈煊说着,似乎真的十分难过一般叹了口气。 段祈烨放于身侧的拳头顿时握紧了,他并不关心大皇子跟皇子妃分离的事情,他关心的是自己的以后,如果段祈煜登基为帝,他最多是个王爷,一辈子都要受他管制,如果他也像皇帝对待大皇子一般将他贬出去怎么办?可就算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宫中谁敢给段祈煜不痛快?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头的邪火,冷笑一声:“父皇这么做定然有他的用意,我与二皇兄一母同胞,心中都十分惦念大皇兄。” 段祈煊却是笑了起来:“既然四皇兄这么想,那臣弟便不多说什么了,对了,还未恭贺皇兄封王之喜。” 他说完便转身朝火场走去,因为今晚要处决“妖女”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出宫,段祈烨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冷笑起来,封王之喜?三年前他就封王了,段祈煊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提醒他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王爷罢了,这个五皇弟,他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转身朝明辉殿大门看去,月色已经越发明亮,而这宫殿里的人却丝毫不着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交人的打算,斩风与陈统领僵持着,双方都不退让,却都没有办法。 他眸中闪过一抹暗沉之色,段祈煜这么嚣张,总该给些教训,包庇妖女,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斩风再跟陈统领打起来…… 想到这里,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快速飞身上了一颗大树,朝着斩风和陈统领同时射出两颗石子,斩风武功比段祈烨要高出许多,因此速度极快地躲过了石子,而陈统领则没有那么好运,段祈烨的武功他哪里比得过?顿时被这颗石子打中了肩膀,耳边咔嚓一声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段祈烨射出石子之后立刻便向后掠去,斩风刚准备将手中的剑飞出去,便看到那袍子上的巨蟒,顿时收住了手,那是皇子的服饰,他不能出手。 而陈统领见斩风拔出剑来,顿时向后退了一步,肩膀立刻传来剧痛,他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刚刚这里没有别人,谁敢偷袭他?看斩风的模样像是要跟他动手,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斩风,你这是做什么!” 斩风眉头皱起:“陈统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 “你还装模作样!不是你,还有谁会偷袭我?”陈统领被晾了这大半晌,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了,而且刚刚那一下伤到了骨头,他的肩膀怕是废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还会对斩风好言好语? 他一把挥开旁边搀扶着他的人,怒声道:“你不过是太子身边一个影卫,说白了就是一条狗而已,连官职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拦着本统领?还敢偷袭本统领,是不是陛下到此你也敢随意动手?” 斩风面上表情冷了下来,他虽是影卫,却不是那种只懂得保护主子的影卫,说句自夸的话,他是段祈煜身边的一把手,不然也不会被派去保护文锦绣,陈统领这话便是将他侮辱了个彻底。 他深吸一口气:“陈统领,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偷袭你。” 不管他说了什么,他还是要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传出去也会对段祈煜的名声造成损失。 陈统领冷喝一声拔出剑来:“不是你干嘛要拔剑,难不成还是有旁人偷袭?若真有人本统领怎么不知道?” 第二十九章 再见弗安 斩风嘴角有些抽搐,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陈统领一句话搞得有些啼笑皆非,以他的武功能发现段祈烨的话,那这世上还要影卫做什么? 但这话他必然不能在此时说出来,不然听到陈统领耳中就是变相地说他武艺不精,他毕竟是宫中禁卫军统领,在段祈煜没发话前最好还是不要起冲突,众人并不知道段祈煜此时不在宫中,他只希望能拖一些时间,等到他想出洗刷文锦绣冤屈的办法来。 这么想着,斩风面色更凝重起来,将手中的剑在地上划过,溅起一道火光:“陈统领,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这般在明辉殿大吵大闹,是打算让主子出来给你个解释么?” 陈统领一顿,忽而眼中闪过一抹狰狞,好啊,敢拿段祈煜来威胁他了,可是该死的,他偏偏还得受着这威胁,因为段祈煜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不过……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月亮已经在慢慢上爬了,若是月上中天还没有见到明辉殿的妖女,太子殿下就要想清楚该怎么给众人一个交代了。 不仅是文武百官,皇宫众人,还有大月的百姓,每个人都在等着真凶落网,等着处置妖女,而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却包庇妖女,他就不信他的声明不会受损,太子倒了,斩风还敢在自己面前得瑟么? 想到这里,他恨恨看了斩风一眼,冷声道:“不敢!只不过我们此次来是来带走妖女的,这明辉殿虽然不敢擅闯,却还是要斩护卫把话带到,月上中天要对这妖女处以火刑,请太子殿下尽快将妖女带到火场。” 他故意说出火刑的惩罚,目的不过是要段祈煜心软从而不将妖女交出来,这么一来不正合他意?、 他说完又朝明辉殿内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掌轻轻一挥带着侍卫们离开,斩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头闪过一抹冷意,刚刚四皇子明显要挑起他们的争端,若是他脾气再暴怒一点,说不定已经与陈统领兵戎相向了,他没有官职,却敢与禁卫军统领一争高下,这就是犯上作乱的罪名,而且到时候一团混乱,如果没有见到段祈煜,那便更有意思了,堂堂太子不忍妖女被处决竟带其私逃,这样的消息不出一夜便会传遍京城,真是好狡诈的心思。 想到之前段祈煜收集到他的罪证却没有处置他,斩风心头就不住地懊悔,早早收拾了他,哪里还有今天的事? 另一边,皇帝皇后以及皇室宗亲都坐在火场中等候,火场中央已经架起了高高的柴火堆,四处都放着火把,侍卫将整个场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邬笃恭敬地躬身站在皇后身后,想不明白她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眼下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可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着急的。 皇帝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他知道段祈煜这两日都跟那个“妖女”在一起,也知道处决她不会这么容易,但他并不打算多管这件事,就像皇后说的,涉及到异术自然是大满人来处理,他们大月对这种事终究不擅长,也知之甚少。 大长公主与扶鸾郡主分坐皇帝两侧,一人面上带着怒意,一人面上淡然无波,眼底却带着浓重的担忧,大长公主冷眼看了火场一眼,原本处以火刑应当在下午的时候便将人带到火场捆绑,可是由于段祈煜的缘故,竟没有一个人敢去明辉殿拿人,直到天都黑了才听到皇后去拿人的命令,而且到现在还没有拿到人,这算个什么事? 扶鸾郡主蹙眉看着火场中空空的木架,与大长公主不同,她担忧的是段祈煜不尽快交出人来,他的声名定然会受损,为了一个南离婢女,实在是不值得。 段祈烨赶到时便见众人都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眼底划过一抹冷笑,上前给众人行礼,他已经身为王爷,除了段祈煜,他便是皇室宗亲中品级最高的男子,众人也忙向他行礼,他淡淡笑了笑,目光落到皇后身边的座位上,那个位置一向是他的。 皇后看到他时,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你来晚了,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段祈烨听到她问,眸子闪了闪,便将明辉殿外陈统领与斩风起了争执的事情说了出来,皇后眉心微微一动:“哦?” 她这样风轻云淡的表情倒是弄得段祈烨有些摸不准,但现在大庭广众也不好询问什么,皇后则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心中升起冷笑,自己告诉过他多少回不能针对太子,可是他偏偏都想不明白,不明白谋定而后动的道理,不明白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都是她生的儿子,偏偏差距如此之大! 她眸中划过一抹恼怒,邬笃立刻便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了,忙上前一步,轻轻替她捏了捏肩膀,皇后深吸一口气,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涌入鼻中,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下去!” 邬笃忙向后退了几步,萦绕在皇后鼻尖的龙涎香气却是经久不散,她冷冷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帝,龙涎香乃是皇帝御用的香料,曾经她有多爱这香气,此时便有多厌恶。 段祈烨不知道皇后怎么突然变了脸色,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反正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自然会有人将事情闹起来,他只需要看着就是了,皇帝察觉到皇后突然变冷的脸色,心中明白,却只能无奈一笑,当年做过的事虽然混账,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为了大月的江山,有什么牺牲是不能的? “陛下,娘娘,为属下做主啊!” 正沉思间,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皇帝眉心微微皱起,只见陈统领胳膊上满是鲜血,一路由人扶着走了过来,他面色顿时一冷,忙命身边的小公公将他扶起赐座,面上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陈统领先是谢了座,继而听到皇帝询问,便不敢耽搁,忙将明辉殿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是奉皇后的旨意去拿人的,斩风的行为便是打了皇后的脸面,太子与皇后母子不和不是秘密,此时爆出这件事,难保不会有人认为是太子借着妖女跟皇后僵持,到时候他还不是颜面扫地? 有皇室宗亲听了他的话,立刻便往那个方向想去,一年纪略大的男子皱了皱眉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气:“陛下,处决妖女乃是国家大事,由于太子殿下之故,不能使这妖女早日押送刑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难不成到了现在,我大月的储君还要护着一个妖女?甚至任由手下护卫打伤禁卫军统领,这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在?” “是啊,原本两日前就该处决那妖女,给了南离面子已经宽限时间了,现在他们找不出证据来,难道就一直留着这妖女为祸大月?” “既然是妖女,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害人,若是再有人遇害,岂不都是我们的罪过?该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皇帝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换上一脸的阴沉,皇后冷眼看着这一切,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拂过,慢条斯理道:“好了,太子乃东宫之主,连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还如何担当大任,你们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太子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无能。” 众人都是一惊,忙开口认错:“娘娘恕罪,臣等没有这个意思。”谁敢说太子无能?岂不是找死么? 段祈烨讶异地看了皇后一眼,没想到她竟然会替段祈煜说话,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三年前漠北森林狩猎时,江云骁说过的话—— “皇后娘娘看起来还是跟太子更亲近呢,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了,她对你可没那么用心过。” 他十指顿时有些发冷起来,皇后一直都讨厌段祈煜,她不会帮他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铺路而已,他眼中冷意越来越浓,若是皇后真的打算扶持段祈煜,那么他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面上带出担忧:“母后说的有理,可是那南离女子是会妖术的,之前二皇兄在大殿上要以大月名义迎娶南离公主,依儿臣看此时颇有蹊跷,若是他被妖女下了妖术,此时又如何会放妖女出来?” 他声音一落,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立刻又闹腾起来,话里话外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什么被蛊惑,被摄魂,被迷惑了心智……搭边不搭边的都说了出来,皇帝听的眉心直跳,这些人都是皇室宗亲,他们说这些话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针对太子,只是担忧大月江山不稳罢了,但段祈烨说的话却不得不让人多想。 好好的干嘛要提起大殿上的事,当时段祈煜随口一说而已,他都没有当成一回事,偏偏他在此时提了出来?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段祈烨一眼,伸手看了看自己描画精致的指甲:“那依烨儿所言,该当如何呢?” 段祈烨松了一口气,还好皇后是向着自己的,忙道:“儿臣以为,此时应当由邬大人前去明辉殿查看是否有不妥之处,毕竟邬大人出身大满,对这些事也清楚。” 他说这话时心头有些忐忑,皇后半晌没有说话,他甚至以为她要否决自己了,正准备认错时,却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声音:“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本宫便带着邬笃去一趟,亲自将那妖女带过来。” 她说着慢慢起身,思琴忙扶住她的手臂,众人都是一惊,皇后亲移凤驾前往明辉殿,只为了那一个妖女?陈统领心中暗暗冷笑,皇后亲自前去,斩风有什么资格再拦着? 皇后并不在意众人是个什么想法,带着邬笃便往明辉殿走去,她离开,皇帝自然也要前去,毕竟这位皇后一向不喜段祈煜,火场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便一同前去,皇后看到身后皇帝也跟了上来,唇角划过一抹冷笑,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身子,慢慢走到他身后。 帝后二人都离开了,众人自然不想错过明辉殿的好戏,便都找了个由头跟着二人离开,刚刚还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的火场顷刻间变得有些冷清,只剩下一些侍卫把守。 “扶鸾……”眼见众人都离开,扶鸾郡主也准备跟着前去,背后却响起一道中年女声,她步子微微一顿,转身看着大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有什么事么?” 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愧疚:“你还在怪我?” “不敢。”扶鸾郡主冷笑一声,转身便准备离开,大长公主却上前一步:“墨轩不是皇帝害死的。” 她话音一落,扶鸾郡主顿时转过身来,眸子闪烁着冷芒:“不是?若不是当年他费尽心机,墨轩和樱娘何至于血尽而亡?若不是他处处算计,又怎么能得到这大月江山?还能有祈煜这个儿子?原本属于墨轩的太子玉佩怎么就到了他的手里?可恨我要保这大月江山,不然必定将整个皇室摧毁来给他们陪葬!” 大长公主皱紧眉头,在这个地方说这些事终究不太妥当,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扶鸾郡主冷哼一声,她说出这些话也不怕,皇帝早就知道她的想法,却不能动她,他也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只是听大长公主的话,似乎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涉及到闵亲王夫妻,她便不能糊里糊涂坐视不理,想到这里,她冷眼看了大长公主一眼:“一盏茶的时间。”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带着她往一处偏僻的宫殿走去,二人离开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从树后显现出来,墨轩是谁他十分清楚,正是他那短命的八皇叔,可是这跟段祈煜有什么关系?段祈烨眸子闪了闪,没想到迟了两步却能发现这么个秘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收敛了浑身气息跟着二人走了过去。 宫内情势紧张,宫外段祈煜与文锦绣却十分闲适,一点没有要火烧眉毛的紧张感。 中元节因为日子在七月十五,因此又称七月半,在大月有鬼节之称,整条街道上都挂着许多白色的灯笼,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火盆,里面烧着各式各样的纸幡纸钱。 文锦绣与段祈煜一起走在街道上,一双眸子四处看了看,带出几分疑惑,听段祈煜说起河灯,还以为会是十分热闹的场景,可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街边的小摊摆着的都是一些纸钱纸幡,偶尔遇到的人也是面色凝重,有的甚至跪在大街上边烧纸钱边哭泣,段祈煜带着她一路走过那些面色肃穆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知道中元节在大月是什么日子么?” 文锦绣轻轻摇头,心中忍不住又默默将段祈煜骂了一遍,她一个南离小姑娘,第一次来大月,又怎么会懂得大月的风土人情? “孤就知道你不懂,”段祈煜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些纸钱纸元宝提在手里,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朝文锦绣靠近几分:“七月半,鬼门开,百鬼夜行,众鬼归祖,据说月上中天之时亡人灵魂会归来与后人见面。” 文锦绣心头一跳,原本这话并不是多让人害怕的,可是眼下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的街道,夜风中只有纸幡翻飞,夹杂着众人的哭声念叨声,顿时面色有些发白起来。 段祈煜唇角挑起:“怎么,害怕了?” “没有。”文锦绣咬了咬牙,镇定道。 “真的没有?”段祈煜随手在旁边的摊子上拿了个什么东西,笑的更加欠扁。 文锦绣深吸一口气:“没有。” “真的?” 她额角跳了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刚准备很有气节地大喊一声没有,却正正对上一张鬼脸,将她刚准备说出口的话立刻吓了回去:“啊!” 她声音不大,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她不由闭上双眼,等待着意料之中的疼痛落到身上,然而腰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整个人又拉了起来,而那人不知是不是故意,拉她的力道很大,却猛然松了手,让她直直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我的魅力就那么大?”段祈煜轻笑着开口,文锦绣有种想要晕厥的冲动,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戏弄自己?她强忍住咬死他的冲动,尽量保持温和的笑意:“殿下可以不这么吓人么?” 段祈煜十分无辜地看她一眼:“你说你不怕的。” 不吓她怎么让她投怀送抱?段祈煜心中默默道,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十分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占了人家便宜的不是他一般:“何况孤救了你,你还没有道谢。” 文锦绣:“……”什么叫无耻!这就是无耻! 她深呼吸几口,挤出一抹微笑:“是,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段祈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微微蹙眉:“在外不必这么叫我。” 文锦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等着他的下文,段祈煜被那笑容看的头皮有些发麻,轻咳几声道:“喊,喊祈……公子吧。”要是让她喊他的名字,她绝对不会的的,还不如不讨那个没趣。 文锦绣点点头:“那么公子,现在我们要去哪?” 段祈煜将手中的鬼脸递给她:“这个给你。” 有了之前几次的教训,文锦绣可不觉得这是他送的东西,点点头收下,随后抬眸看着段祈煜,很明显在等他的安排,段祈煜忽然凑近她:“你还没有道谢。” 又道谢?文锦绣眼角一抽,随后闭了闭眼,行,道谢就道谢,她温和一笑:“多谢公子。” 段祈煜面色黑了黑:“为什么道谢?” …… 文锦绣再一次想要知道,她如果谋杀储君的话是什么罪名? 直到二人走到河边都没有说清楚为什么道谢这件事,文锦绣手里拿着那张鬼脸晃了晃,蹙眉看着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现在再看也没觉得有多吓人,只不过画的有些夸张罢了。 段祈煜看着不开窍的文锦绣,心中再次无奈一叹,想想前世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前世他们刚做夫妻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丝防备与好奇,时不时被他气的跳脚,慢慢才开始接受他,重来一世,没想到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让他见到她最原本的样子,重新走一遍他们当初走过的路,他顿时不知是该怪罪慕翎宇还是该感谢他了。 二人一路走到河边,河面上已经漂了许多河灯,各式各样的都有,河面上一圈圈荡漾着波纹,花灯映照下,河面看起来十分漂亮,仿佛无数颗星星坠落当中一般。 文锦绣不由睁大双眼,这条河是她今晚见到最漂亮的地方了,不同于刚刚街道上见到的肃穆,放河灯的人面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时不时与身边人说着什么,她也不由微微一笑,垂眸看着河面上各式各样的河灯。 “据说放河灯可以为故去的先人指引回家的路。”段祈煜拉着她走到一处平坦的石头边,将披风垫在石头上让她坐下,他则蹲下去看那河水中闪烁的光芒,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能为先人引路这种话她是不信的,若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作用,那南离摄魂术又该怎么解释?虽然她没有杀过人,可是对于摄魂术还是十分了解的。 段祈煜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只是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贴着文锦绣坐了下来,文锦绣看了一眼他刚刚买的东西,是一些彩纸蜡烛丝线等,她不由好奇地看他一眼,却见他此时正一丝不苟地扎着河灯,他扎的很快,也很精致,甚至比街边小摊上的都要好,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着,那些彩纸在他手中很快变成一朵莲花的样子。 段祈煜双眸聚精会神地盯着河灯,一点点修改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察觉到文锦绣的疑惑,他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有没有很佩服我。” 文锦绣很配合地摇摇头,顿了顿看向他:“公子怎么会这个?” 段祈煜很快扎好一个河灯,挑眉看着文锦绣:“想学么?” 不等她拒绝,他又凑近几分:“河灯要亲手扎的才有心意,心诚则灵,说不定真的能看到逝去的先人。” 文锦绣心中一动,她听了慕翎宇的话认定段祈煜是仇人,可是他这几天表现出来的却让她有些动摇,加上今晚看到的情况,万一慕翎宇也像那样修改了她的记忆呢?当然这怀疑她不会告诉段祈煜,现在对她而言这两人都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真的如段祈煜所说,能看到逝去先人的灵魂,那她是不是可以看到逝去的父母问一问呢? 想到这里,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段祈煜笑了笑,将扎好的河灯放在一旁,递给她几张彩纸,一点点教她如何裁剪,如何描画,十分有耐心,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地方,他便会手把手帮她。 文锦绣的手很巧,跟着段祈煜示范的动作也不吃力,不一会儿便看到手里出现一个精致的莲花灯,段祈煜看着她有些惊喜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偷笑,前世她第一次学扎河灯的时候,他们可是扎到了天亮才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莲花灯,后来文锦绣怎么都不甘心,便常常会练习,到后来她扎河灯的本事已经比他还要好了,现在虽然记忆没了,但手艺还在,最初的生疏过后,速度便快了起来。 段祈煜看着放在一起的两个河灯,面上闪过几抹温柔,随后拿起笔递给文锦绣,文锦绣按照他的话,在河灯上写了父母的姓名生辰,写完之后好奇地看了一眼段祈煜的花灯,却见他什么都没写,不由眨了眨眼,他没有要纪念的先人么? “不是没有,而是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纪念他们。”段祈煜喉间泛起些许苦涩,一向不可一世的眸子中竟罕见地出现一抹痛苦之色,文锦绣吃了一惊,等她再仔细去寻找,却发现那眸子里的情绪一片平静,仿佛她刚刚看到的只是错觉而已。 段祈煜将河灯慢慢放到河面上,掌心带起一道微微的风推动着河灯向前漂去,文锦绣靠近他坐着,目光随着两只河灯渐渐放远,却没看到段祈煜眼中浓的化不开的悲哀,纪念的人,前世的时候有许多,可是这一世他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却不知该怎么去说去做,想要去探知真相,又不知在害怕着什么。 “河灯真的能帮我见到逝去的亲人么?”文锦绣看着那远处打转的两只河灯,眸子闪了闪。 段祈煜笑了笑:“那是自然。”手心却是凝起一阵劲风朝那打转的河灯而去,河灯打转,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亲人死后连灵魂都没有了,要么就是亲人尚在,文锦绣记忆中的父母本就是假的,河灯怎么可能帮她找到?但若是告诉她,她必然会失望,所以他什么都没说,手中运起力道暗暗推着那河灯前行。 “你的灯是怎么回事?”文锦绣诧异地看了一眼段祈煜的河灯,手指一下子攥紧了,他的河灯不像自己的一样一路向前,反而越往前越有下沉的趋势,河灯沉底是不祥之兆,尤其鬼节这个在大月极其神秘的日子,河灯沉底便是怨气太重的缘故,哪怕她知道是假的,可是百姓不知道啊! 段祈煜手上的力道朝他的河灯移了些,不动声色将它托起,挑眉一笑:“只不过是河面漂荡引起的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不再看他,转而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河灯,而段祈煜托着河灯的力道逐渐加大,他不信什么怨气之说,但手上的河灯却越来越重,他眼中闪过寒光,这么看来是有人背后捣鬼了? 他眸子眯了眯,能压下他的力道的人,整个大月除了江承远再没有别人,难道是他?可是他现在应当在别院之中,有段智衍在不会轻易出来坏事,那么此时在这里的人是谁?他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这么想着,他不动声色加大了力道,两只河灯速度顿时加快起来,而背后之人的力道也加大几分,正好挡在二人河灯之前,二人的河灯被这力道夹杂在一起顿时僵在了原地,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却又不沉底。 “先人显灵了!先人显灵了!”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都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起身对着那两只河灯的方向跪拜,文锦绣无语地看着他们,心中也有些疑惑,这河灯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眸子眯起,手指轻轻动了动,一道银光急速从指尖迸出,从河灯上方飞去,对面的方向却猛然射出一道紫色光芒,夜色之中两道光芒交汇在一起,带起一阵微风,然而众人感觉到的是微风,实际上的力道却大的惊人,险些要将二人的河灯震碎,幸亏段祈煜提前护住了它们。 紫色光芒,他看的十分清楚,眼底的寒光越来越浓,然而目光触及身旁的文锦绣时却带起几分看不清的笑意,双手凝结出一个淡淡的银色光晕,顺着河面朝河灯的方向漂去,仿佛是月光在随水流动一般,丝毫不引起众人怀疑。 与此同时,对面的河面也有一道紫色的光晕顺着河面漂荡过来,段祈煜不动声色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他今晚若是没有在慕翎宇那里受伤的话,这紫色光晕他并不在意,但今晚他耗费了许多光力,想要敌得过这紫色的光力,非得博上一搏不可。 那紫色光晕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段祈煜眼底冷色越浓,将文锦绣护在身后,眼见两道光晕就要碰在一起引起大浪,就在此时一道金光却从二人的河灯中闪过,二人力道凝起的屏障顿时向后退了许多,而两只河灯因为没有了力道加持骤然失去平衡,在原地晃了几下,眼看就要沉入水中,却不知为何渐渐平静了下来,顺着河流朝远处漂去。 段祈煜猛然站起身来,眸子眯起打量着对岸,敏锐地发现一道异样的气息极快地朝人群中退散,他手上顿时凝起银光,刚刚跟他僵持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大满那个不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将军,只有他的异术是紫色的,他犯到自己手里,怎么可以让他白白逃脱? 然而刚刚凝起银光,他身后却响起一道和煦的声音:“阿弥陀佛,他已经走了,施主不要再追究了吧。” 段祈煜手上银光闪了闪随后迅速消失,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来人:“你来了。” 文锦绣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将他的面容都遮住,看不清究竟是谁,段祈煜将披风拿起来给她系上,朝那人看了一眼向前走去,三人一路走着,速度并不快,河边众人眼看他们的河灯“显灵”,不由都虔诚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朝几人看,直到三人走后才激动地站起身:“刚刚,刚刚一定是河神显灵!一定是!那两人真的是大月的福星啊!” “只是不知那二人是谁……”人群中有人疑惑出声,继而众人都开始疑惑起来,人群中顿时又热闹起来。 这时,一人若有所思地朝走远三人看了一眼,段祈煜似有所察觉一般回头,恰好对上一双疑惑的双眸,他轻轻一笑,随后慢慢回身朝远处走去,而那人在他回身的一刹那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面具,顿时惊呆了:“那人,那人,是……” “是谁啊?”众人纷纷上前看着他,他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目瞪口呆地看着越走越远的三人,半晌才回过神来。 走远的几人并不知道此时人群中已经引起了轰动,段祈煜带着其余二人一路走近一间客栈,文锦绣这才发现,他似是知道这人会出现一般,一切都安排好了,直到他把门关上,她才回过神来。 段祈煜倒了几杯茶,一杯推到对面人面前,一杯递给文锦绣,道:“隐云寺的事我听说了,多谢你瞒住了消息。”他今晚出来也是要等他来,玲珑想通过如幻杀了他一箭双雕,弗安方丈又怎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人?不过他还是配合自己演了这出戏,隐云寺的事他不想传出去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主持说的去报官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对面人闻言顿了顿,随后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一双眸子无喜无悲,干净的手掌上握着一串佛珠:“帮你本就是应当。” 段祈煜眸子微微一顿:“此次姑母要请你前来,原本是想请你帮忙解决一些事情,不想却给你造成了麻烦。”他指的是隐云寺中死去的小沙弥。 弗安方丈摇摇头:“生死有命,自有定数,你不必太过在意,贫僧来此,一来是应郡主相邀查案,二来也是应了父母的遗愿助你。” 段祈煜手中的茶杯顿时一晃,倾出半杯清茶来。 ------题外话------ 难得今天早了些……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赶个早【无奈苦笑】 第三十章 蓠裳献舞 宫中,皇后等一行人赶到明辉殿,只见斩风一言不发地守在门外,皇帝皇后都到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阻拦,心中着急万分,毕竟现在段祈煜河文锦绣可不在殿内,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他眉头微蹙,不管怎样,主子的命令就要遵守,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拦在了皇帝皇后面前:“陛下,娘娘,主子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后步子顿住了,韩忠刚要上前斥责他,却见皇帝摆手止住了他,他朝斩风点了点头:“既然煜儿早有吩咐,你便去通传一声。” 陈统领跟在最后面,一群皇室宗亲气势汹汹心思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兴师问罪的,却都没想到皇帝被拦住了竟没有生气,他们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所有人心头顿时有些摸不准了,他们对于段祈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斩风看了皇帝一眼,心头无奈,段祈煜根本不在他怎么通报? 然而心中如何想法自然不能说出来,他快步朝里面走去,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主子今晚出去必然会带回弗安方丈的,只要他来了,文锦绣身上的冤屈自然能够洗清,只不过时间必须在月上中天之前,眼看月亮越升越高,他若是再不回来,他可就要动武拦住这些人了。 门外等着的人面色各异,这些皇室宗亲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但皇室中人就是皇室中人,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段祈煜的影卫居然敢让他们等着,众人心中都有些火气,却碍于帝后的面子不敢发火,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饶是面色淡定的皇帝也有些忍不住了。 “韩忠,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帝朝韩忠看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有了之前段祈煜在大殿的行为,他担心他会被“妖女”蛊惑,尤其今晚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出来,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韩忠忙应了一声朝里走去,皇后唇角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随后朝邬笃招了招手:“查查这殿内的情况。” 邬笃垂眸应是,眸子微微眯起朝殿内看了看,上前走到殿门口,将手掌放于门上感知片刻,随后蹙眉,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皇后眉心微微一动,冷笑一声:“说出来。” 他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朗声道:“回娘娘,殿内并无那南离女子的气息,连带着太子殿下的气息都不知去了哪里,微臣怀疑,可能是妖女蛊惑殿下与其一起逃走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面色都变了,包括刚刚还有些担忧的皇帝,段祈煜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宫重重把守,他带着一个女子如何出的宫?众人并不知道他会异术,也不知道他的空间屏障几乎以及无人能破,因此顿时都觉得是那南离妖女的缘故,一定是她用妖术摄走了太子殿下! “陛下,臣请下令,捉拿妖女,要南离给我们一个公道!” “是啊陛下,三年前就是南离之人扣押了太子殿下,如今故技重施,岂不是欺我大月无人?” 一中年男子义愤填膺,然而他的话一落,皇帝脸色却猛然黑了黑,段祈煜当年待在南离三年原本是有所计划的,可是被他这么一说,怎么显得他那么无能呢? 他面色沉了沉:“好了,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一个个的就在这里乱了分寸,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查查太子去了哪里,这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真是无用!” 皇帝话音一落,刚刚还吵个不停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皇后冷眼看了众人一眼,她知道段祈煜会离开,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个儿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必然不会让文锦绣背着那样的恶名,所以定然是想找办法解决此事了。 想到隐云寺发生的事情,段祈煜很有本事,他的人瞒住了所有人,但瞒不住她,她想知道一样可以查的清清楚楚,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能耐罢了。 “其实若要查清楚殿下的行踪也不难,”陈统领壮着胆子道,看到皇帝目光落到他身上,顿时又有些底气不足,但话已经说了一半,总不能留下一半,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看那影卫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不如将他捉来好好盘问,兴许能知道一二。” 他说的影卫自然是斩风,不管斩风如何解释,他都认定了之前偷袭他的人是他,一个肩膀废了的禁卫军统领,可想而知以后的前途就此了断,他怎能不恨呢? 皇帝眸子微微眯起,身边的宗亲倒是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都跟皇帝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虽然地位不高,但论身份皇帝却不能跟他们太过摆架子,因此他只是皱眉听着不发一言。 五皇子段祈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一双阴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明辉殿紧闭的大门,段祈煜的身份,说实话,他们谁不羡慕?能给这么多宗亲吃闭门羹,整个大月也就只有他一人能做到,但是他也知道,有这本事并不是他的身份决定的,看看他手中的势力就知道,即使他三年不在朝中,可是回来不到三日的功夫,那些权力还不是想收回就收回? 他们争了那么久,其实不过是在他们手上过一遍还给他而已,这一切原本就是为他而准备的,可是凭什么?他也是皇子,若说他不是皇后所出,他认了,这是出身没有办法改变,可是段祈烨他也是皇后所出,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这样特殊? 不论如何,这一次不能这样轻易地过去,最起码也要让这个太子的威名扫地。 段祈煊还没有意识到他心中的想法已经变了质,从三年前在斗狼场上被段祈煜毫无形象地救下开始,他便生活在一个名叫段祈煜的阴影当中,他心中不会记得是他救了他的命,只会记得当初是段祈煜害他颜面尽失,所以他哪怕不要皇位都巴不得他过得不好,只有这样仿佛才能找回一些心理的平衡。 想到这里,他勾唇笑了笑,上前道:“父皇,母后,儿臣认为陈统领所言极是,而且诸位叔伯都是皇室的老人了,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咱们先进去,再好好盘问那个影卫。” 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以为他不想进殿吗?有段祈煜的影卫守着,他们能进得去吗?他如果能进得去,何必还要等在这里?还不是怕被拦住之后龙颜扫地么…… 段祈煊见自己说完这话,皇帝却毫无反应,心头不由又紧了几分,却敛住面上的神情不说话了,向后退了几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皇后深吸一口气,朝邬笃看了一眼:“邬笃,你可能追查到太子的下落?” 邬笃微微一怔,刚准备说话,就见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斩风面色肃穆地走了出来,宗亲们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加上段祈煊刚刚的话无疑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有脾气暴躁的已经上前一步,怒声道:“太子去了哪里?” 斩风奇怪地看他一眼,恭敬地向后退了两步,不等众人再次发问,一道微微不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孤就在这里,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所有人都看向门内走出来的男子,月白色长衫,身上还带着些许水雾之气,微微带着水渍的头发告诉众人他刚刚是在沐浴,明辉殿中没有宫女太监,段祈煜习惯了事事亲历亲为,因此哪怕他们在这里等着也没人知道,而斩风去通传,主子在沐浴,他一个下人怎么敢进去? 那宗亲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段祈煜:“太子殿下不是不在殿中么?” 段祈煜似是好笑一般看着他:“深更半夜,孤不在殿中应该在哪?谁告诉你们孤不在殿中的?” “斩护卫去了那么久……”陈统领下意识道,然而话刚说了一半便意识到不对,忙住了口,这种情况下岂是他能开口的? 段祈煜眯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凉意:“斩护卫通报时孤正在沐浴,出来晚了些,怎么就被人说成不在殿中了呢?难不成诸位是觉得孤被妖女蛊惑,带其逃走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还真的是这么想的,一个个都面色僵硬地朝邬笃看去,邬笃也十分讶异,然而他蒙着面纱,没有人能看清他真正的表情。 段祈煜冷笑一声:“怎么,在诸位眼中,孤就这么不堪大用?当日将这位女子交到孤手上时,诸位可有人反对?若是觉得孤没有这个本事,当时怎么不说?” 众人心中暗自叫苦,他当初将文锦绣接到明辉殿是在大半夜,难道他们能半夜来他殿中将人带走?后面见皇帝皇后都没说什么,他们这才歇了进言的意思,可是正如段祈煜所说,如果觉得他会被“妖女”蛊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偏要等到此时,究竟安得什么心? 皇后眉心动了动,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平静:“好了,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太子既然在此,本宫就不多说了,今日乃是处决南离妖女的日子。” 随着她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点头,皇帝蹙眉看着段祈煜的模样,段祈煜轻轻一笑,双手环在胸前,月光映照下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飘渺:“哦?竟是今日么?” “二皇兄,你不要犹豫了,那女子再好也是个妖女,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担忧的男声响起,段祈煜眉梢微微拧了起来,只见来人身穿一身黑色绣巨蟒锦袍,众人都早早来到了明辉殿外,偏偏他迟了几步,他冷笑一声:“四皇弟越发看的通透了,一眼就看出是妖女迷惑了孤,难不成孤在你心里就是如此无用之人?” 段祈烨心头一颤,忙低下头:“臣弟不敢。” 段祈煜眯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若不是顾念着几分手足之情,他早已将他送上断头台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他,敢算计他和文锦绣的性命,他总要付出些代价才是:“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孤与你一母同胞,手足情深,自然应当对你更为严厉,当着诸位宗亲的面,也别说是孤欺负了你,你既言语有失,便前去重华殿反省一日如何?” 段祈烨顿时捏紧了手指,他虽已封王,但在段祈煜面前还是矮上一头,尤其他这次回来之后越发捉摸不透了,他说出来的惩罚并不重,身为他的嫡长兄,确实有这个权力惩罚他,可是皇帝还在啊! 他朝皇帝看了一眼,皇帝眸子闪过一抹精芒,段祈煜不会轻易出口罚人,既然说了,当着这么多宗亲的面子他总不会落了他的面子,便点点头:“你皇兄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主意分寸了。” 这句话便是认同了段祈煜的惩罚,段祈烨眼底闪过一丝怨怼,不甘地垂眸:“儿臣遵旨。” 他说完朝皇帝行了一礼便快步朝重华殿走去,段祈煜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落到众位宗亲身上,行了晚辈对长辈的礼之后,才慢条斯理开口:“孤知道诸位来此是为了何事,孤也是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诸位叔伯进殿内小坐,孤慢慢将此事说与诸位听。” 众人不明就里地互相看了一眼,却无法拒绝段祈煜的提议,毕竟这里乃是在门口,站在这里说话实在是太有*份,因此众人犹豫片刻,便点头朝门内走去。 邬笃在众人离开后,才低垂着头走到皇后身边:“奴才有罪。” 皇后淡淡一笑:“无妨,你的手段对付他还差得多。” 她跟段祈煜也算是明争暗斗多年,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邬笃曾算计过文锦绣,他这一次只是让他失了些威信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娘娘,殿下他,罚了四皇子。”邬笃皱了皱眉,他是知道皇后宠爱段祈烨的,可是刚刚段祈煜要罚他的时候,皇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皇后眯了眯眸子:“技不如人,活该他遭这回罪,本宫教导他多年,也该让他长点记性了。” 邬笃闻言低下了头,他心中隐隐有个预感,段祈煜将段祈烨罚去重华殿,必然不仅仅是为了今夜的事,兴许他是要做些别的什么,有心提醒皇后,但看到皇后似是看透一切的表情之后,他默默垂下了头。 皇后何其聪明的人,他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想通,她不说,恐怕心中早有打算,他何必多此一举? 明辉殿内灯火通明,众人不知不觉便在此待到了三更天,斩风守在外面,不知道主子在里面跟众人说了什么,众人离开时再也不提要处决南离妖女的话,甚至皇帝还答应了让“清音”成为段祈煜的贴身婢女,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众人态度大变,斩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这些话不该他问,因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将众人送走后已经是三更末,很快就会天亮,文锦绣看着面上带笑的段祈煜,心中十分好奇他究竟说了什么,才使得那些宗亲改了态度,而他却怎么都不肯告诉她,害的她猜了半晌,直到睡意再也控制不住,才昏沉沉睡了过去。 段祈煜看着她睡过去的模样,唇角挑起一抹笑容,他能说什么,自然是将弗安方丈搬出来,又说明能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些宗亲自然会给弗安方丈面子,所以当然不会再为难她,而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慕翎宇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轻轻将被子给她盖上,段祈煜手指缓缓在她鬓角拂过,目光落到她脖颈间,露出来的几点鞭痕已经很浅了,他低声叹了口气,他料到了慕蓠裳会将罪责推给她,从而让她留在宫里,却没料到皇后直接给了三十鞭的处罚,天知道他看到当日她的模样,有多想杀了那些侍卫,可惜不能,这么做的话,定然会引起众人怀疑,她的这个身份也就不能再用了,那他处心积虑做的一切都将毫无用处。 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他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一些伤药,轻轻在她身上的伤痕上涂抹着,又以内力催动药性起作用,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替她盖好被子,拉好床帐,靠在了床头的椅子上。这一夜的月色十分皎洁,映在二人身上说不出的和谐,连外面吵闹的虫鸣都瞬间安静了…… 次日,正如慕翎宇所料,皇帝安排宴会宴请南离使者,特地派了仪仗队前去驿馆迎接他们,除了慕翎宇与慕蓠裳之外,还有许多南离的大臣也到了大月,不同于慕翎宇护送礼品,他们则是来商议慕蓠裳的婚事。 宴会给足了排场,皇帝最是看重大月国威,因此场面功夫做的十分漂亮,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给足了南离面子,慕翎宇和慕蓠裳也十分恭敬乖巧,之前那些事毕竟都是背地里做的,文锦绣那件事也没有人再去找过慕翎宇,按照他们当初约定的,找不出真凶就处置清音,自然是不会再跟他报备的了。 也就是说,现在清音跟他丝毫关系也没有了,哪怕他曾说的义妹,南离公主等名头,没有南离皇帝的印玺根本什么都不是,而短短两日是不可能拿到南离皇帝的印玺的,他自然不能再将人要回去,不管是死是活。 慕翎宇知道文锦绣没有死,但他却不能在宴会上问出来,很简单,之前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私下,而现在大月文武百官都在场,官宦女眷也都受邀在列,他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一个“被处死”的婢女,那就是打了大月的脸,也是丢了南离的脸。 所以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当作之前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在段祈煜那里成功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利用他把控整个大月,到时候得到文锦绣是必然的,得到元灵珠也是必然的。 往常这样的宴会,必然是有许多官宦千金表演歌舞出彩的,苏青筝已经定下了人家,玲珑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参加,实际上是害怕宴会上那么多人,有人发觉她不是真的文锦绣罢了,毕竟大月聪明人太多了,还有个邬笃在,而她不来,苏青筝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索性也就不来了,少了这两个风云人物,使得要看热闹的好多千金都有些没趣。 “唉,还以为能看到嘉宁郡主的表演呢,这一回怕是又要失望了。”一年轻女子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她并不是真正要看文锦绣会表演什么,只不过是想看个热闹而已,文锦绣跟太子的事兜兜转转,多少人都在背后说三道四,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是好奇的。 她身边的女子拿帕子捂着嘴唇笑了笑:“听说,嘉宁郡主身体不适呢!” “什么身体不适,还不是没脸来,我就说,太子殿下怎么能看得上她。” “可不是么,一个假嫡女而已,而且文家还不是什么大户,怎么比得上南离的公主殿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慕蓠裳坐在一边将这些话尽收耳中,面上勾起一抹冷笑,却像是不解一般朝身边一位官家千金看去:“这嘉宁郡主是……” 身边的女子听到她问,忙将文锦绣过去的事说了一通,其实慕蓠裳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样的情境下,她真的不问才会惹人怀疑,毕竟她就要跟太子成婚了,怎么会不好奇他之前跟哪个女子有过交集呢? 听到众人在她面前贬低文锦绣的话,她面上笑容更加深邃,但很快想起有关清音的事,面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慕翎宇想要她留在段祈煜身边,但她可不会这样做,若不是她现在还需要慕翎宇的帮助,区区一个清音,她早就下手了。 可恨慕翎宇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居然把风刃给了她,这么一来,她想要除掉文锦绣就没那么容易了。 慕翎宇一直都在打量着慕蓠裳的神情,他心中的想法与她其实大同小异,只等她成功成为段祈煜的妻子,他便能控制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上首的段祈煜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的面色变化,唇角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正如他过去多年所做的一样,皇帝似乎兴致高涨的样子,时不时跟周围的人说几句话,皇后则像个局外人一般一言不发,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宴会的场面,并没有多少稀罕。 “久闻大月女子能歌善舞,三年前嘉宁郡主一曲箭中舞广为传颂,我等实在佩服。”酒过三巡,慕翎宇起身朝皇帝拜了一拜,皇帝眉梢微抬,等着他的下文,他面上带起浅笑:“舍妹素来喜欢这等英气十足的女子,因此也曾私下学习过这箭中舞,虽不能得嘉宁郡主真传,却也有几分风姿,不知陛下可否给蓠裳一个机会?”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段祈煜,见他似是毫无反应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已经耗费了全身的修为帮他修改记忆,若是他还能记得文锦绣,那就大事不妙了,现在这样正合他心意。 众人听他说完这番话,心头都有了明悟,这位南离公主来到大月,又有之前段祈煜大殿求婚,可见二人之间的事是要作准的了,今日之所以献舞,不过是给陛下一个开口赐婚的机会罢了。 两国大臣心中各有想法,大月一些老臣面色忧愁,生怕这件事真的成了,而有些则满怀期待,恨不得皇帝立刻下旨,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皇帝眼底划过一抹深意,随后点点头:“你既如此说了,朕哪有不成全的道理?去准备吧。” 慕翎宇低头应是,淡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慕蓠裳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转身走了出去。 段祈煜慢条斯理端起一杯酒喝下,他没有让文锦绣来参加今日的宴会,一来她身上的罪名还没有洗刷,这样张扬会引得众人不满,二来也是不想她再跟慕氏兄妹有所接触,否则以慕蓠裳的性格,今日必定又会诬陷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久,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丝竹声,伴随着的还有鼓点的咚咚声,喝酒的大臣们都忘记了动作,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出现的身影,忘记了呼吸。 慕蓠裳穿着一身七彩霞衣,逆着光飞掠进来,仿佛一阵彩色的风一般,殿内早已准备好了四面宽大的屏风,屏风上都是雪白的宣纸,她旋转着落入四面屏风之中,一时间只有影子倒映在屏风之上,看起来有些梦幻的美。 众人都有些纳闷,难道她不是要学当年文锦绣的箭中舞么? 就在他们有些奇怪的时候,那四面屏风却突然开始变化,按照一种极其奇怪的布局开始移动,将里面慕蓠裳的影子衬得时有时无,更多了几分神秘,而从偶尔看到的几眼可以发现,她此时手中拿着一支鼓槌,腰上系着一个小小的腰鼓,正一下下敲动着腰鼓,发出一阵阵极有韵律的响声。 段祈煜眼底划过寒芒,众人听来这腰鼓只是普通的鼓声,但在南离待了三年,摸透了南离一切的他怎么会听不出,这是镇魂鼓,目的便是防止他突然想起什么,慕翎宇竟小心谨慎到了如此地步,哪怕明知计划已经成功还要再补上一层,他心头冷笑,哪怕补上十层,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慕蓠裳鼓点一点点变化着,那屏风却像人一般开始越来越快地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向屏风的方向射出箭来,却一支支都被当在屏风之外,慕蓠裳的鼓点越发欢快,屏风移动的也越发快速,一时间众人眼花缭乱,那偶尔从屏风缝隙飞出的彩绸从飞扬的箭矢中划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衣裳还是云霞。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这样表演到结束,却见慕蓠裳突然向上跃起,身子直接跃过屏风,露出她大半个身影,又极快地落下,这惊鸿一瞥的感觉简直让众人忘记了呼吸,而屏风上也很快出现了一些精美的花纹,十八个男子手拿十八种兵器向着屏风进击,每一招都被屏风不动声色化解,而屏风内的慕蓠裳则丝毫不乱地作画,一点也不像那个柔柔弱弱的公主。 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忽然从屏风中跃了出来,身上的七彩霞衣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上,此时她身穿一身红色长裙,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鼓点跳动越发欢快,仿佛落入人间的精灵一般,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样的舞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以柔克刚,美的惊心动魄。 慕翎宇满意地看着慕蓠裳的舞蹈,他们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看到众人的反应便知道十有*是成功了,他目光落到段祈煜身上,果然看到他眼中露出痴迷之色,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慕蓠裳的舞蹈才结束,而众人也从那美妙绝伦的舞蹈中醒过神来,纷纷开口夸赞,皇帝微微一笑看向慕蓠裳:“想不到当年的小娃娃,如今竟也有这样的风采了,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慕蓠裳似是有些害羞地道谢,慕翎宇则站起身来看向皇帝:“不瞒陛下,舍妹在南离时已经与大月的太子殿下有了婚约,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翎宇特地替父皇问一句,婚期定在何日?” 段祈煜暗中冷笑一声,什么婚约,他根本就没有在南离皇帝面前求娶过慕蓠裳,不过是他们强塞的记忆罢了,现在也好意思拿来说? 皇帝面色微微冷了下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众人都知道,大月的太子是要娶大满女子为妻的,而且朕听说这一代大满皇室是有女儿的,这么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迎娶贵国公主了。” 慕翎宇蹙眉,南离大臣们也都面露怒色,难不成他们想反悔?慕蓠裳都跟着来到大月了,现在想反悔? “大月陛下,莫不是看不起南离?”慕翎宇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毕竟他们都把公主送上门了,皇帝还敢拒绝,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他们若是不生气那才真的失了身份。 皇帝面色一冷:“七皇子误会了,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若是太子没有与大满之间的婚约,朕必然不会阻拦。”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无外乎刚刚在宴会上听到的段祈煜和文锦绣之间如何如何,在他们看来,这行为就是他们宁可任由段祈煜跟一个根基浅薄的大臣之女来往,也不愿他跟慕蓠裳联姻,这不是看不起他们是什么? 慕翎宇握紧双拳,一副被气到的样子:“既有婚约,又为何求娶我妹妹?还在大殿亲口提出?” 他说的是当初段祈煜在大殿要求以大月名义求娶慕蓠裳的事情,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了,尤其大月的大臣,刚刚还有些吵闹,现在完全安静了下来,毕竟若是段祈煜真的要那么做,他们也是不能阻拦的,而且他也确确实实说了这话。 段祈煜微微一笑,似是安抚一般朝众人看了一眼,淡淡道:“诸位不必动怒,孤既说过这话,必然是不会反悔的。” 他话音一落,刚刚安静的众人立刻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慕翎宇眼底划过暗光,等待着他的下文,无论如何今天这婚事都要让他答应了,不光答应,还要逼的他无法反悔!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轻咳几声道:“大月虽然与大满有姻亲关系,孤自然应该遵从这个规矩,但蓠裳公主于孤有救命之恩,又跟随孤到了大月,于情于理孤都不该如此无情。只不过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哪怕要定下婚事,今日也太过着急了些,不如请父皇择个好日子再下旨吧。” 他的话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同意,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倒是他意料当中的反应,段祈煜若是轻而易举就同意,那才有鬼了,此时的模样又让他放松几分,点点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远来是客,我们也不好太过逼迫,不过蓠裳若是还住在驿馆,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皇帝眸子微微眯起,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哼:“既然如此,便许她入宫居住吧。” 慕翎宇垂眸,淡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慕蓠裳会意倒了几杯酒走上前来,一杯递给皇帝,另一杯递给段祈煜,将酒杯朝二人举了举:“多谢陛下,太子殿下。” 她说完一口饮尽,皇帝唇角扯了扯,也将酒喝了下去,慕翎宇看着段祈煜将酒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慢慢眯起了眸子,段祈煜的话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他怎么会轻易同意?今日这婚事他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会收拾慕蓠裳了……突然想完结了,然而坑好大【┭┮﹏┭┮】 第三十一章 蓠裳失贞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发现段祈煜似是有些喝醉的模样,坐在上首眼神迷离,面上也泛起微微的桃花色,似是有些疲倦一般打了个哈欠。 “煜儿可是累了?”皇帝朝他看了一眼,其实不光段祈煜,他相信在坐的许多人都十分疲倦,毕竟昨晚熬到了三更天,还要赶着来参加今日的宴会,着实有些太紧。 段祈煜轻轻摇头,似是有些迷糊却强打精神一般:“无事。” 他嘴上说着无事,面上却更加朦胧起来,慕翎宇看着他面色变化,唇角微微勾起,刚刚那杯酒中有着极强的合欢散,这种合欢散无色无味,放于酒中毫无痕迹,若是以前的段祈煜兴许能看出不对,可他现在就是个废物一般,怎么能发现这酒的问题呢? 皇后也朝段祈煜看了一眼,面上带起几分深邃的笑意,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除了那些看到太子就走不动路的庸脂俗粉,慕蓠裳宛如一个大家闺秀一般坐在那里,眉眼间皆是温婉平和之色,她眼波流转,朝身边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应了一声走到慕蓠裳跟前,屈膝行礼:“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慕蓠裳心头松了口气,忙跟着宫女朝皇后身边走去,仪态端庄,仿佛当日在皇帝皇后面前失仪的不是她一般:“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轻轻点头,拦住她行礼的动作,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本宫之前便对你十分喜欢,如今更是越看越顺眼,你以后终究是要做本宫的儿媳的,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文武百官面前,皇后的话声音并不大,却也不小,足以使旁边许多大臣听的清清楚楚,心头都是一跳,皇后出身大满,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支持太子与大满之间的婚事么,怎么此时却偏向了慕蓠裳? 慕蓠裳有些害羞一般低下了头,含情脉脉朝段祈煜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一副怀春的少女模样:“多谢娘娘,蓠裳能做您的儿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话音刚落,皇后眼中就极快地划过一抹嘲讽,当年慕蓠裳闯大狱求赐婚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己当时给了南离那么大一个下马威,她如今还能说得出这话,为了一个段祈煜,竟能自降身份愿意来讨好她,真不知是该说她蠢还是单纯。 皇后似是满意地勾唇,朝慕蓠裳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更靠低一些,轻声道:“本宫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不要让本宫失望。” 慕蓠裳眼中顿时绽出喜悦的光芒,忙应了一声:“是。” 慕翎宇帮她只是为了得到元灵珠,不见得会真心让她得到段祈煜,他帮着自己下了合欢散又怎样?万一事情败露还不是要她来承受苦果?更何况有文锦绣在,她心头总是哽了一根刺,皇后愿意帮她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她怎么会不乐意? 皇后见她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继而转向段祈煜,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情景了,看起来就像是大醉一般,今日他说的话,众人很自然地理解成了他对慕蓠裳有情,皇帝又好不容易松了口,他现在的行为就仿佛是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没有人会怀疑。 段祈煜又喝了一杯酒,眉头拧了起来,他往常的酒量很好,何况今日喝的并不是很多,却有种脑子混乱的感觉,他轻轻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不知为何越发糊涂,难耐地捏了捏眉心,他起身向众人告罪之后便朝殿外走去,只是脚步有些迟钝,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又多了几分探究。 他一离开,慕蓠裳紧随其后也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他正在前方有些踉跄的走着,一旁的宫女想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慕蓠裳唇角勾起,快步走到他身前扶住他:“煜哥哥。” 段祈煜有一瞬间怔愣,脑中闪过无数个少女喊“煜哥哥”的画面,眸中带出几分迷惑,慕蓠裳见到他这样的神情,一颗心都要化了,忙拉紧了他的手臂,扶着他往最近的宫殿走去,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薄汗,忙拿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汗:“煜哥哥,你是不是很热?” 她帕子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闻起来很是舒服,很好的缓解了一阵阵的燥热感,段祈煜顺从地点点头,慕蓠裳心头漫上喜色,眼见二人已经走到一处宫殿,她忙扶着他走进去,殿中的婢女见状便放下手中的活来帮她,却被她灵活地躲开:“出去吧,本公主来伺候。” 宫女顿时愣住了,她们还不知道宴会上发生的事,但是对当日段祈煜大殿求娶的事却十分清楚,谁都知道这位蓠裳公主不一般,她亲自照顾太子殿下,虽说不合规矩,但她们哪里敢阻止? 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朝众人使了个眼色退了出来,众人有些担忧地看着那紧闭的殿门,一个小宫女蹙眉道:“春兰姐姐,太子殿下跟公主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吗?我瞧着殿下像是有些不对劲的样子,是不是要禀报陛下一声?” 那年长的宫女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不必,公主总不会害了殿下,宴会上宾客众多,还有南离使臣,若是被他们看了笑话,陛下怪罪起来谁担当的起?” 她话音一落,众人都不说话了,那最先说话的小宫女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是若是殿下出了什么岔子,陛下……” “能出什么岔子,再说了,横竖有蓠裳公主在,难不成还会为难你我?行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吧。”春兰嗤笑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会她,小宫女还想再说什么,最终轻轻摇了摇头,拿起水壶朝花园走去。 大殿的门一闭上,慕蓠裳整个人就朝段祈煜倒了过来,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媚眼如丝,看起来十分勾魂夺魄,段祈煜顺着她的动作向床上倒去,一双迷离的眸子却突然睁开,显出几分笑意:“你是不是很想我宠幸你?” 慕蓠裳勾人地点点头,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她自然不再顾忌什么身份体统,对于段祈煜这样的人来说,身份体统什么的,只会让她错失机会,她说着去捉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衣襟处,露出圆润的肩头,又向他贴近几分,想要让他感知她的热情与美好,不想他却一把将她的手腕攥紧,热气朝她耳边喷洒而出:“想不到南离的公主殿下竟也如此浪荡。” 慕蓠裳脑中一顿,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对,然而脑子却有些混沌起来,望着面前那张遮住一半的脸,神情有些迷离:“煜哥哥……” 她这一声喊出来,像是一直压抑的感情有了宣泄的出口一般,一把抱住了身上人:“煜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决定要做你的妻子,可是,可是,可是你都不理我,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我是南离的公主,比她高贵,比她优秀,比她更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看看我呢?我爱你,爱的心都要碎了,煜哥哥,你也是爱我的是不是,你一定是爱我的,不然怎么会让我跟你一起回来,不然怎么会求娶我……” 她自顾自说着,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点点收紧了手臂,浑身也逐渐发起热来,像是着了火一般。 慕蓠裳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她浑身都火热,小腹处更是十分难受,不由自主伸手将自己的衣衫褪了下来,浑身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双手一个劲儿地扒着身旁人的衣衫,甚至想要将手伸进他的前胸,却被猛然抓住了手腕。 “煜哥哥,我好热,要我……”慕蓠裳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手脚并用朝身旁人身上爬去,热浪一阵阵侵袭着她的大脑,她脑中越发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身旁的男子将她的手推出去,在她再次靠过来之前迅速起身,只余下慕蓠裳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劲儿地喊着热,身上的衣裳也被她一件件褪去,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甚至只剩下亵裤与肚兜,而她的手还再继续。 一身月白衣袍的男子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随手从旁边扯过一床被子丢在她身上,这才向后退了两步,一道黑色人影快速落了下来,看到他一脸厌恶的样子,眼中划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将手里的麻袋朝地上一丢:“人给你了。”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带出几分冷意,疾锋忙收了自己戏谑的目光,将麻袋里的人放出来与慕蓠裳躺在一起,慕蓠裳此时中了药,正是欲火焚身的时候,这一下更是*,甚至二人还没有离开便能见到床帐里滚成一团的二人。 疾锋嘴角抽了抽,同情地看了对面一脸黑线的斩风一眼,似是安慰似是幸灾乐祸一般:“没想到那药效这么厉害,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就*了。 这五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见斩风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朝他射了过来,他忙住了口,向后退了几步,示意他快些离开,斩风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如一道影子一般掠出了大殿,疾锋又回头看了帐中时不时发出暧昧声响的人一眼,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待下去,忙跟着离开了大殿。 宴会上,距离段祈煜和慕蓠裳离开已经有半个时辰之久了,慕翎宇似是刚刚发现慕蓠裳不见了一般,眉心微微蹙起,吩咐身边的婢女四处找一找,然而却一无所获,他面上不由带出了几分焦急。 皇后似是刚刚发现他面色不对,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拂过,淡声道:“七皇子怎么了,本宫瞧你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翎宇一顿,轻轻摇了摇头,像是不愿多说一般:“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他话是这么说,可神情却慢慢变得有些焦急,一副出了什么事却不想给大月添麻烦的样子,皇帝微微蹙眉,他这副模样,傻子都能看出来有事:“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出来,这是在大月皇宫,出了事自然有朕为你做主。” 慕翎宇闻言心头划过冷笑,就怕你做不了主!但有了皇帝这句话,他像是挣扎片刻之后,才上前躬身:“既然陛下这么说了,翎宇也就不见外了,不瞒陛下,蓠裳不知去了何处,我派去的人四处寻找也没能找到她,所以想请陛下帮忙找找去,她并不熟悉这宫中,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实在无法向父皇交代。” 皇帝面色顿了顿,朝韩忠摆摆手:“去查查,有没有人见过蓠裳公主,来报给朕。” 韩忠点点头退了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回到了宴会上,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面色骤然一变:“当真?” 韩忠有些为难地看了慕翎宇一眼,眼底带出几分焦灼点点头:“千真万确,奴才听说蓠裳公主现在还没出来。” “混账!”皇帝重重在桌案上拍了一下,将酒杯震得抖了几抖,众人见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纷纷跪倒在地不敢说话,这样的场合,到底是什么事才引得皇帝如此生气?然而他们不敢问,生怕皇帝一个龙颜震怒将他们斩了头。 皇后眸子眯了眯,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慕翎宇则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角,看皇帝的反应就知道,慕蓠裳定然是成功了,众目睽睽之下,大月太子与南离公主有了夫妻之实,任凭他们跟大满有什么劳什子的婚约,但做都做了,难道还能不承认? 何况这件事还不是私下被人发现,当着南离使臣和文武百官的面,段祈煜做出这种事,里子面子全部都丢光了,慕蓠裳嫁过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似是极其担心一般上前一步:“陛下,可是蓠裳出了什么事?” 皇帝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他能说出了什么事?能说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欺侮了南离公主么?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若是真的这么说了,那才叫丢人不知深浅,他思索片刻,刚想解释一下,私下再跟慕翎宇商议,却见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来就扑倒在慕翎宇身前:“殿下,快去看看公主吧!” 皇帝手指顿时收紧了,眼底带出几分杀意看向那婢女,慕翎宇心头冷笑,却很是配合地霍然起身:“公主怎么了?!” 那婢女是慕蓠裳身边的贴身婢女,此次跟着她一起进宫,不少人都见过的,此时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样的话,足以使众人浮想联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殿下快去看看吧,公主刚刚醉了酒出去醒酒,却正好碰上太子殿下,现在,现在……”她有些说不下去的样子,急得满头都是汗,甚至不顾体统地抓住了慕翎宇的衣袍:“殿下快去看看吧,若是晚了,若是晚了,公主她……” 她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帝腾地站起身来,几乎抑制不住要开口,皇后却朝他淡淡看了一眼,慢条斯理道:“七皇子,既然蓠裳公主醉了酒,想必此时是在哪一处休息,不如本宫派人去将她带去凤栖宫休息如何?” 此时她的话在众人耳中就是要帮着太子掩盖此等丑事了,众人原本都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皇后的话无疑让他们想的更多,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慕翎宇面上带起几分怒意,南离使臣也明白那婢女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碍于慕翎宇没有说话他们不好开口罢了,此时皇后一开口,已经有使臣蠢蠢欲动,想要反驳出声,慕翎宇横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到皇后身上,微微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不过蓠裳素来任性粗野惯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娘娘为好。” 他说着朝那婢女看了一眼,冷声道:“公主如今在哪里,立刻带我前去。” 皇帝双眸中顿时沉淀出冷色,他身为宴会的主人,慕翎宇这话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事到如今也是他们不占理,所以他只是强压下心头的恼怒,朝众人使了个手势,便跟着慕翎宇朝外走去,他一走,许多大臣便也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只不过女眷之间的事他们终究不能关注太过,便由着自家的女眷们跟在了皇后身后。 那婢女一路将众人带到了朝阳殿,殿内的宫女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春兰安静地守在门口,见众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忙做出一副忐忑的模样,额头上甚至还出了一层冷汗,跪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模样。 朝阳殿的宫女见到皇帝的仪仗不敢怠慢,忙跪地迎接,皇帝则面带怒意,甚至都没有让众人起身便直接朝殿内走去,一路走到内殿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呻吟声,皇帝脸色顿时阴沉的快要拧出水来,慕翎宇的手放到门把上却没有推开,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声音,顿时气的不知该怎么办,愤愤丢了门把,一甩袖子往后退了两步。 他面上带着怒意,心中却止不住冷笑,段祈煜这样与慕蓠裳有了夫妻之实,吃亏的终究是女子,他要给的就必定是太子正妃的位子,不然这个苦果他们南离可是不会咽下去的! 众人看到他发怒的模样,心头都是一颤,随即有些失望,心底又有些怀疑与不敢置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段祈煜会在这个时候对慕蓠裳做出这种事,这岂不是将大月的人都丢尽了? “陛下,蓠裳与太子……”慕翎宇似是挣扎着开口,面上带着几分难堪之色,朝众人看了一眼,低声道:“请陛下给妹妹留些脸面吧。” 这么多的人,他们若是就这样闯进去了,那慕蓠裳以后还怎么见人?哪怕这件事是她不情愿的。 皇帝眉心皱起,里面的声音还没有停息,他们若是此时进去,不光慕蓠裳以后不能见人,连段祈煜的声名也要毁于一旦,想到这里,他面色沉沉地看了众人一眼:“不知是什么人在此做出这样龌龊之事,都回宴会上,免得污了耳朵,韩忠,查清楚是什么人在此地秽乱宫闱,严惩不贷。” 众人面上都十分僵硬地配合着皇帝的话,虽然明知他是在说谎,但那又如何,谁敢多说半句? 好在跟来的大部分都是女眷,那些个皇室宗亲文武大臣知道分寸没有跟过来,不然要传出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他的话众人也明白,里面的人不能是段祈煜和慕蓠裳,哪怕明知就是他们也必须将这话咽到肚子里。 韩忠应了一声便要下去,然而就在此时皇后却拦住了他:“这等丑事,自然应该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不然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皇室的名声?韩公公,不如就从这殿内婢女查起吧,本宫等着。” 她说着也不管其他人是个什么反应,自顾自坐在了外殿的椅子上,皇帝面色沉了沉,上前一步坐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想做什么?” 段祈煜的性格他十分了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若说算计,在这宫中能算计的了他的也就只有这个皇后了,她好歹也是将他生下的人,怎么就如此狠心? 皇后淡淡朝他看了一眼,眉心很快皱起,又很快松开:“陛下,这件事不查清楚,对太子的名声不好。” 皇帝胸口堵住一口气:“你就那么想毁了他?好歹也是你儿子!” 皇后冷笑一声,他们说话声音极低,看在众人眼里就仿佛在说悄悄话,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鬓角,有些漫不经心:“是又如何?本宫讨厌他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皇帝面色一滞,死死捏紧了拳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也不看他脸色如何,冷冷在殿内扫了一眼:“朝阳殿的掌事宫女是谁?” 春兰忙走了出来:“回娘娘,是奴婢。”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务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定然治你个欺君之罪。”皇后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压下一口气,目光阴沉地看向春兰:“皇后说的是,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是朕查出你有所欺瞒,千刑处多得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春兰后背一凉,众人也都有些后悔此时跟了过来,皇帝自然是向着太子的,皇后应当是要整治太子的,二人都是手段凌厉的主儿,春兰的话此时就尤为重要,关系到段祈煜以后的声名,众人虽然忐忑,却还是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 春兰咬了咬牙,磕了个头道:“回陛下,娘娘,刚刚奴婢们正在这里洒扫,却见太子殿下似是有些醉地走了过来,蓠裳公主在一旁扶着他进了殿内,奴婢们本想跟去伺候,殿下却不愿奴婢们近身,公主便说由她来照顾,所以奴婢们便退了出去,不想,不想……” “不想什么?”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指寸寸收紧,春兰打了个颤,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道:“不想过了半刻,里面却忽然传来撕扯衣服的声音,还夹杂着蓠裳公主的呼救声,奴婢们想要靠近,却被殿下呵斥不许多管,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任由本殿下的妹妹被欺侮吗!”慕翎宇再也听不下去,脱手将手中的茶杯砸到了春兰头上,春兰瑟缩了几下不敢说话,眼中却流出泪来,夹杂着流下来的血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慕翎宇气恨地上前又踹了她一脚,目光阴沉地盯着皇帝:“陛下,此事该怎么解决?” 皇帝此时已经恨不得杀了春兰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心中哪怕再气恨,也知道段祈煜这一回逃不过了,所以已经准备定下婚期,只想保他名声而已,可是偏偏被一个小宫女毁了,刚刚是没有看到二人究竟是谁,可春兰已经说的这么明白,难不成他还能让众人睁着眼说瞎话吗? 他叹了口气,手指握紧成拳:“此事是大月对不住南离,朕会即刻下旨,替煜儿迎娶蓠裳为妃。” 慕翎宇面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既然陛下提出了折中的法子,此事就此定下,我会即刻修书一封给父皇,商谈婚事细节。”他说完又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般道:“原本蓠裳与太子定下婚事是迟早的事,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此时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他话音落下,大月众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尴尬之色,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外走了进来,那声音带着疑惑:“孤倒不知什么时候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七皇子如此生气?” 他声音响起来的瞬间,众人甚至都以为是幻听了,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只见那道月白色身影仿佛天神一般临近,面上的面具闪过几丝银光,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唇角微微上翘,眼底带着些许凌厉的光芒,众人顿时都愣住了。 这是段祈煜无疑,那里面的人……是谁? 皇帝也吃了一惊,随后松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段祈煜不是这么容易中招的人,下意识朝皇后看了一眼,却见她面色不变,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这样任人宰割一般,他眸子微微眯了眯,难不成她还有后招? 慕翎宇是众人当中最为吃惊的,甚至惊骇地碰到了身边的桌子,茶杯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在地上溅起大片大片的水渍,他指着段祈煜,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段祈煜挑眉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打碎的杯盏上,眸中划过一抹精芒:“七皇子,虽说我们大月地大物博,可也不是你这样败法,啧啧,这可是青窑烧出来的瓷器,就被你这么随意打碎,真是可惜。” 众人还在怔愣之中反应不过来,慕翎宇喉间顿时像哽了一根刺一般,段祈煜在这里,那里面跟慕蓠裳欢好的是谁?他有些艰难地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又朝内殿看去,皇帝也随着他的目光朝那紧闭的门扉看去,一时间都忘了该说什么。 仿佛是要告诉他们什么一般,内殿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就在外殿一片安静的时候,内殿突然爆发出一声女声的尖叫,随后是一道男子有些慌乱的声音,众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祈煜轻笑一声:“看来孤来的不好,破坏了一出好戏,诸位也真是有雅兴。” 他话音一落,众人面上都变了颜色,红红紫紫,青白交错,刚刚听到声音皇帝不准人进去,而里面人不知何故听到外面的动静却置若罔闻,他们都以为里面的是太子,谁敢去找不痛快?后来皇后又要在此查清楚事情缘由,他们自然也没有离开,所以便听了一出活春宫,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太子这一说出口,众人面上顿时开始似火烧一般,连皇帝都有些挂不住脸,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诸位可否告诉孤,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孤可是好奇的很。”段祈煜随手把玩着一块玉佩,神情极其诚恳地朝众人看了一眼,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他眸中顿时闪过精芒,慢悠悠放下了手中的玉佩,声音凌厉几分:“怎么,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皇帝朝韩忠示意一眼,韩忠立刻上前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段祈煜眼中渐渐泛起幸灾乐祸的笑意,触及慕翎宇难堪的脸色时,唇角微微勾起:“想不到这朝阳殿的宫女长相颇好,眼神却如此不济。” 他话音一落,春兰便开始不住颤抖了起来,段祈煜却不再看她,内殿的人似乎是知道了外面的情况,混乱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皇帝眉头紧皱,朝一个宫女看了一眼,宫女会意走了进去,慕翎宇则全程愣住了,明明段祈煜不会察觉到问题,可是为何今天的事会失败? 他的眼线不会有错,他确确实实进了这大殿没有出去过,有那些记忆在,又有药性,他绝逃不过慕蓠裳才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段祈煜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看了皇帝一眼,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儿臣记得,之前父皇曾请扶鸾姑母帮忙,请弗安方丈出隐云寺查京城的凶杀案,父皇可还记得?” 皇帝点点头,既然段祈煜没事,他也就不担心了,所以也把慕翎宇晾在一边:“朕记得,当时有人说是南离妖女作祟,此事已经了了,你此时提起,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段祈煜嗤笑一声:“因为这件事,令七皇子的义妹蒙冤多日,甚至差点被处决,若不是孤找到了证据救下她,怕是七皇子就要失去这么一个可怜可爱的妹妹了。”他特意强调了妹妹二字,似笑非笑朝慕翎宇看了一眼:“此事事关重大,正好借着今日南离与大月众大臣都在,也将话说清楚,免得传出去说我大月冤枉了什么人。”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当着百官的面说明真相了,慕翎宇手指一瞬间变得冰冷,他为了修改段祈煜的记忆,浑身的修为已经耗的一点不剩,如果他知道是慕蓠裳做的那些事,加上今日慕蓠裳已经*的事,这颗棋子就算是废了,他好不容易才接近到段祈煜,难不成要因此而废了? 他手指寸寸收紧,谋划了这么多年,难道要止步于此? 而且如果仅仅是查到慕蓠裳也就罢了,依照慕蓠裳的性格,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她对自己已经生了二心,极有可能把他也供出来,这么一来他的目的岂不是昭然若揭? 他谋划元灵珠所做的事都是在背后,并没有真正放到明面上来,若是慕蓠裳将此事说了出来,大月皇帝皇后知道他的目的并不算什么,可如果大满知道了呢,元灵珠原本就是大满圣物,若是被他们知道他苦心孤诣要争夺,到时候原本就势同水火的南离大满必然会再起争端,大月定然是帮着大满的,南离就会落到两面夹击的局面,别说元灵珠他得不到,甚至还会因此毁了南离! 他目光落到腰间的笛子上,手指轻轻拂到笛身上,声音似是淬了冰一般:“太子何必再纠结此事,此事早已作罢,是清音做的。” 短短一句话,几乎耗尽他浑身的力气,他握着笛子的手迅速收紧,就在此时内殿的门突然开了,众人的目光一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慕蓠裳满面泪痕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出来的瞬间,众人顿时又怔住了。 第三十二章 永结为好 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段祈煜罚到重华殿反省一日的四皇子,谦王段祈烨。 皇帝目光幽深地从这个儿子身上扫过,眉头顿时拧了起来,皇后淡淡看了他一眼,眸子微微一动,眼底划过一抹怒色,却并没有说话,女眷们早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众人早就被这一连串的情景骇的忘记了反应。 慕翎宇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盯着慕蓠裳的眼神像是能在她身上挖出一个洞来,哪怕计划失败了,她没能成功诱惑得了段祈煜,可是她白白*给段祈烨又算怎么回事? 慕蓠裳低垂着头不敢看慕翎宇的表情,更不敢看众人是个什么反应,在她清醒过来听到外面声音的时候边反应过来她究竟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想不到她居然在意乱情迷之下跟段祈烨有了首尾,尤其还被众人看在眼里,这样的她还怎么嫁给段祈煜? 段祈煜唇角微勾看着一脸阴沉的二人,慕蓠裳一心想要用药物来迷惑自己,那杯酒他虽然喝了,却将它梗在喉间,一出宴会便吐了出来,出了大殿的时候斩风便代替了他,慕蓠裳见到的只不过是扮成他的斩风罢了,他身上也带了些药,让慕蓠裳好好尝尝这药的滋味。 在一众像是便秘一般的脸色当中,段祈煜轻轻拍了拍手掌,似是感叹一般:“四皇弟这言行反省的实在不错,令人意外。” 段祈烨顿时捏紧了拳头,皇帝面色也有些难看,在场的女眷当中也有一些昨夜在场的,都知道段祈煜罚了段祈烨反省一天,就是因为言行有失的错,可是现在他不光没有留在殿内反省,还毁了慕蓠裳的清白,这言行反省的,越发张狂了起来,众人面上都变得极具戏剧性起来。 皇帝脸色黑了黑,劈手抄起茶杯朝他砸了过去:“逆子!” 段祈烨不敢多言,忙跪倒在地,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怨恨之色,面上带着隐忍的怒气,皇帝看到他的模样恨不能再在他身上踹几脚,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强行压下心头的恼怒,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祈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回父皇,儿臣不知!” 他这一声说完,皇帝更生气了,重重拍了桌子一下:“你不知?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难不成还是有人强迫的不成?!” 段祈烨后槽牙咬的死紧,但还是必须要将事情的经过说明白:“回父皇,儿臣确实不知,儿臣适才在重华殿反省,可是不知什么人进来将儿臣打昏了过去,等儿臣醒来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求父皇明鉴!” 他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段祈煜罚到重华殿,他心中是不服的,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好好反省,然而却被人无缘无故打昏,等他醒来已经跟慕蓠裳赤身*地躺在了床上,她身上都是欢好过的痕迹,门外便是皇帝等人的说话声,他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帝面色一滞,怒声道:“你不知道?难不成是有人逼着你做这些事?将你打昏,什么人有这本事将你打昏?哪个想不开将你打昏送到慕蓠裳的床上?” 皇帝面色极其难看,但心中却是松了口气,段祈烨跟慕蓠裳之间发生了这种事,既然不是段祈煜的事,他心头便微微放松了下来,加上这么一来,段祈煜和慕蓠裳的婚事定然是做不得准了,一举两得的事,他也只是看起来大怒罢了。 段祈烨心口像是堵了一团火,谁会害他?他能说是段祈煜吗?无凭无据他凭什么这么说?可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却是段祈煜无疑,让他怎么不怀疑? 他一不说话之后,殿内的气氛又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一言不发,段祈烨朝皇后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他是冤枉的,皇后眉心微微皱起,却并未说什么,目光落到慕翎宇身上,带了几分探究。 慕翎宇手指寸寸收紧,甚至听到了骨头的咔咔声,他现在恨不得捏死慕蓠裳这个丢人现眼的女人,明明一切都那么完美,明明给她设计了这么缜密的计划,偏偏失败了,还将她都赔了进去! 慕蓠裳一见到众人就哭个不住,胸前的衣裳都打湿了一片,她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甚至想要一头撞死算了,她十分清楚众人都听到了什么,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还能继续恬不知耻的活着? 然而还不等她“以死明志”,段祈煜已经轻飘飘开口:“蓠裳公主。” 慕蓠裳面上表情一顿,眼里还含着泪珠儿,闻声不由委屈地朝他看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段祈煜轻轻一笑,她心头顿时涌上感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原本还以为他不会再理自己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跟她说话,还对着她笑,这是不是说明他并不在意,是不是说明他心中还是有她的? 想到这里,她面上迅速飞起两片绯红,众人看到她这副情事过后慵懒娇羞的模样,心中再一次对这个南离公主生出不耻之心,她是傻子吗?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是她们恨不能立刻死了,而她竟然露出这种表情? “煜,煜哥哥……”慕蓠裳喊了一句,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直看的众人后背发冷,段祈煜眯了眯眸子,慕蓠裳快步朝他走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煜哥哥,你是信我的是不是,你知道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我……。” 她边说边哭,一副委屈到极致的模样,段祈煜目光骤然变冷,她下意识不敢再上前,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委屈的不能自已。 段祈煜挑眉看了她一眼:“蓠裳公主,你与四皇弟之间如何孤并不在意,孤之所以叫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慕蓠裳愣愣抬起头:“真的吗?你真的不在意吗?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绝情的,你一定是相信我的是不是,对不起煜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煜哥哥你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我一直都喜欢你,你也一定是爱我的……” 段祈煜眼角抽了抽,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重点? 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无耻到慕蓠裳这种程度也是一种境界,所有人都一脸尴尬地看着慕翎宇,这比刚刚听了一出活春宫的时候还要尴尬,众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僵硬,就连皇帝都默默喝了两杯茶。 段祈煜眉头拧起:“蓠裳公主,孤是想问你,之前京城凶杀案你可知道?” 他话音刚落,慕蓠裳便如被剪了舌头一般,面上表情也顿时僵硬起来,刚刚还羞红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这,这,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的声音不像刚刚的惊喜,甚至带着一些颤抖,看这表情众人哪有不知道的?这件事八成跟她也有几分关系,众人看向慕翎宇兄妹的表情顿时都丰富多彩起来,若是她杀的人,那么作为她七哥的慕翎宇知不知道呢? 她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太子殿下说的可是清音杀人的案子,事情不是都已经了解了吗,她是蓠裳的贴身婢女,蓠裳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间不愿提起,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追究此事。”慕翎宇淡淡开口,慕蓠裳先是一惊,继而松了口气,额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渐渐收紧,好在慕翎宇还没打算放弃她,好在她还有机会,对,她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她脑中灵光一闪,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这件事我知道,是清音做的,不光如此,她,她还骗了我,将我骗到此处,是她用妖术害了我。” 事已至此,她很快想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她跟段祈烨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今天皇帝才刚刚松口要同意她和段祈煜的婚事,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无疑是对他的背叛,别说婚事皇帝不可能再同意,甚至还要让他们给个说法,可是现在自己是被害的,那就不一样了。 反正慕翎宇都打算放弃文锦绣了,她身上顶着个杀人的罪名,那再多一条又有什么关系? 她话音一落,段祈烨也明白过来,这件事他没有证据推到段祈煜身上,但是完全可以推到那个南离妖女的身上,反正那女子现在跟段祈煜脱不了干系,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出了事他也跑不了,想到这里,他目光阴沉起来:“父皇,母后,儿臣也不知是如何到了这里的,父皇若是不信,问一问重华殿的宫人便知,儿臣有没有离开重华殿,他们最是清楚。” 他没有说是谁害他,口口声声都说着自己的无辜,然而慕蓠裳刚刚才说了是文锦绣,他便说出了自己的无辜之处,话里的意思不外乎跟慕蓠裳是一样的,就是文锦绣害了他们,害的他们做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 皇帝没有说话,他也在思考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段祈烨虽然有些异心,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哪怕他不服气段祈煜将他关在重华殿,却绝不会偷偷溜出来,这是对长兄不敬,更何况还有他的命令,他绝不会这样冲动,何况就算他一时冲动,也不会找慕蓠裳啊,谁不知道慕蓠裳想嫁的是段祈煜?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继而落到段祈煜身上,眸中划过几分深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皇后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陛下,此事事有蹊跷,烨儿的品行你也是清楚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依臣妾看,兴许真的是有人暗害,还请陛下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为公主殿下和烨儿做主。” 她话音一落,段祈烨便轻轻松了口气,只要皇后相信他就好,皇后相信他,便能帮他洗清冤屈,他是无辜的,是被人陷害的,若是被他找到证据,定要害他的人尝到苦头! 皇帝眸子眯了眯:“既然你们二人都说自己冤枉,这件事涉及到朕的儿子,朕也不能就这么糊涂过去,来人,去带清音来。” 他话音落下,身边的韩忠立刻有些无奈地朝段祈煜看了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请太子给个面子,放清音姑娘出来当堂对证,段祈煜唇角微微勾起,朝身后的影卫摆了摆手,韩忠默默松了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慕翎宇则是握紧了双拳,平心而论,他不想放弃文锦绣,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不光涉及到元灵珠,甚至还有自己多年的夙愿,可是不放弃她就要放弃慕蓠裳,前者会使多年心愿落空,后者会使自己过早地暴露出来,两者不可得兼。 他眯了眯眸子,再睁眼眼中极快地闪过狠戾之色:“陛下何必如此麻烦,既然是清音做的,何必还要再将她带来浪费时间,她既然是南离的婢女,做下这些丑事便是丢了南离的脸,还请陛下允许由我来惩罚她。” 皇帝面色一顿,刚准备拒绝,却听段祈煜眸子眯起,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不知七皇子打算如何处置她?” 慕翎宇咬了咬牙:“按照南离规矩,魅惑主子者当挖其双目,斩断双手,使其永远不能再见光明,永远不能再用邪术害人。” 这已经是他说的最轻的惩罚了,这样做起码还可以保住性命,虽然是生不如死的活着,但只要文锦绣还活着对他就是有用的,他说完看到众人中有些人已经露出不忍之色,而段祈煜和皇帝皇后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手指又紧了几分,指甲死死嵌进了肉里:“若是诸位觉得这种惩罚太轻,南离还有种刑罚,用铁链穿透肩胛骨,逐渐加热铁链,让其受骨肉烧灼之痛。” 他话音落下,已经有人面色开始发白起来,段祈煜眼中划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七皇子是打算这样对待清音么?” “不错,只不过清音虽然有罪,终究是我南离的人,所以还请陛下能够允许,受罚之后由我带回南离。”慕翎宇沉下心来,只要文锦绣活着,一切就还有机会! 段祈煜忽然冷了脸色,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七皇子真是当舍则舍,只不过清音不是你的义妹么?之前那么维护,现在却这么快变了主意?” 慕翎宇听他提起之前的事,心头更加窝火,若是现在他身上还有修为,又怎么会怕段祈煜?他再一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压下心头的恼怒,冷声道:“义妹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婢女,她伤害我的亲妹妹,自然要受到惩罚,从她铸下大错开始,她便与我南离再无关系。” “果真?” “果真。” 听到慕翎宇毫不犹豫的回答,段祈煜冷笑一声,眼中杀意一闪而逝,随后目光落到门口,朝门口的人招了招手:“进来吧。” 还好他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慕翎宇身上,不然依照他的性子,文锦绣是必然会被放弃的,之前看他那么在意她,还以为他心中真的有文锦绣的地位,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妄图伤害他的阿绣,他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慕翎宇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身子立刻僵硬了,却强压着不让自己看出异常来,甚至不打算转身看那门口处缓缓走进的人,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文锦绣早就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前因为他受了伤,她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担忧的,哪怕没有男女之情,她心中对他也是感激的,为着他闯进大狱救她,为着他告诉她要给她义妹的身份,为着他将风刃给她…… 但是刚刚的话将她所有的感激都泼了一盆冷水,她也是一个人,他甚至都没有打算给她辩驳的机会就要用这些办法处置她,只因为她是一个婢女,难道婢女不是人吗? “奴婢见过陛下,娘娘,太子殿下,诸位贵人。” 文锦绣微微福身,声音带着属于她的温和,慕翎宇后背一僵,强迫自己不看她,慕蓠裳则是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指,段祈煜一眨不眨盯着她走近,一双眸子里闪过温和的光:“不必多礼。” 文锦绣慢慢站起身,段祈煜微微一笑,指向慕蓠裳:“刚刚蓠裳公主说你用邪术迷惑了她,害的她与四皇弟做出了男欢女爱之事,你可认?” 文锦绣面色冷了下来:“奴婢不认,奴婢这些日子一直都被殿下看管着,即使殿下不在还有影卫盯着,奴婢哪有那个本事迷惑了公主殿下?” “你说谎,就是你,你嫉妒我得到煜哥哥的爱,嫉妒我要与他成婚,所以便设计陷害我,你的心怎么那么狠毒!”慕蓠裳听到她反驳,立刻不管不顾大叫起来,段祈煜面色一冷:“蓠裳公主,请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场合!” 慕蓠裳被他一喝顿时收了面上的怒意,心头却是一个劲儿地发颤:“煜哥哥……” 段祈煜嗤笑一声:“蓠裳公主,你既说是她害了你,可有证据?” 慕蓠裳面色一顿,下意识朝慕翎宇看了过去,慕翎宇浑身都僵硬着,触及她的目光心头一阵发麻,冷声道:“清音之前利用摄魂铃杀了那么多大月百姓,这件事皇后娘娘已经查明,她身怀邪术,害了蓠裳有什么奇怪,依我看,谦王殿下说不定也是被她所害,太子殿下,难道你要包庇她?这可是我们南离的婢女。” 段祈煜冷笑一声:“谁说她是南离的婢女了,清音早在被孤救下的时候就是孤的人了,她身上若是沾着官司,终究对孤的名声不利,孤自然要帮她洗清冤屈。” 慕翎宇面色变了变,皇帝眉梢微微抬起:“这么说,她是冤枉的?” 段祈煜点点头:“不错,之前那些人不是清音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不,就是她杀的,煜哥哥你怎么可以包庇她,是她嫉妒我即将与你成婚……” “蓠裳公主,这件事孤自有定夺!”段祈煜冷眼看着她,深邃的眸子中划过几缕精芒,慕蓠裳一口一个即将与他成婚,看来有些事还是说明白比较好,他眸子微微一动,轻飘飘道:“蓠裳公主,这样的话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口,孤什么时候说过要与你成婚?” 这一下不光慕蓠裳愣住了,慕翎宇也是一怔,皇帝双眸微微眯起,皇后则轻轻勾起了唇角。 “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慕翎宇眉头紧皱,目光冰冷地看向段祈煜:“你之前明明说过要以大月的名义……” 段祈煜冷笑一声:“孤的确说过,孤说的是要以大月的名义求娶慕蓠裳,这句话不假。” “那你——”慕翎宇有些不能接受,段祈煜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孤的意思是,以大月的名义替四皇弟求娶慕蓠裳,蓠裳公主于孤有救命之恩,孤自然应该好好照顾,公主云英未嫁,四皇弟也是年轻有为,何况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孤怎么能不成全呢?” 慕蓠裳也傻了眼:“你之前求旨……”刚刚在宴会上还求旨要娶她,怎么这会儿就变了卦呢? 段祈煜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孤原本想着,挑个黄道吉日再请父皇给公主和四皇弟下旨赐婚,没想到公主和四皇弟竟这么忍不住寂寞,刚刚定了口头婚约,这就立刻……早知道你们二人如此着急,孤便不必求着父皇择个好日子了,捡日不如撞日,今日也不错。” 段祈煜这段话不可谓不毒,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慕蓠裳春闺寂寞,不知廉耻地与段祈烨勾结在一起,直说的二人面无人色,有些女眷已经憋不住笑了起来,却不敢大笑,憋的脸色都有些通红起来。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这话一传出去,慕蓠裳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不过她心中却觉得很痛快,谁让她之前想要将那些罪名推到自己身上?她的身份使得她不能说主子的不是,但段祈煜这话却出了她心头一口恶气,她似有所觉地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人朝她使了个得意的脸色,她默默垂眸,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不,煜哥哥,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啊,你怎么能……”慕蓠裳梨花带雨盯着段祈煜,他说她和段祈烨情投意合?这怎么可能! 段祈烨也被他的话刺激的不轻,一脸羞愤地朝他看来:“二皇兄,虽然臣弟做错了事,但这件事臣弟也是被贱人所害,你何必这样出言羞辱?臣弟与蓠裳公主情投意合这种话,说出去岂不是要败坏公主名声?” 名声?慕蓠裳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不过是替他自己担心罢了,若是被人陷害他就是受害者,可若是情投意合,他可就是罪人了,羞辱南离公主,这罪名可不轻啊! 段祈煜眉梢微微一挑:“怎么,孤难道说的不对么?四皇弟,情投意合这话可不是孤冤枉了你,适才重华殿打扫的婢女来报,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幅丹青,上面盖着你的印鉴,你可要看看?” 段祈烨眉头拧了起来,段祈煜轻轻拍了拍手,随后只见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幅卷起来的画,众人都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段祈烨眉头却越拧越紧,重华殿什么时候有他的画了? 那宫女将画递到皇帝面前,皇帝狐疑地看了段祈煜一眼,随后将画慢慢展了开来,面色顿时一变,重重将画拍在桌案上,指着段祈烨气的面色铁青:“你!” 段祈烨吓了一跳,目光也朝那画上落去,皇帝面色漆黑地看着他,半晌才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顾不上管那幅画究竟是何内容,段祈烨扑通一声跪倒,心中将段祈煜恨了个半死,亏的他之前还为当年刺杀他的事觉得愧疚,现在看来他还是一样惹人憎恶! 段祈煜不管他心中是何想法,目光落到他身上的衣裳上,唇角带其一抹深意:“四皇弟,孤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呢?” 他的声音似是不解,又带着几分难过与痛心疾首,众人心中又是一愣,这怎么又涉及到段祈烨害他了? 见众人不明白的样子,段祈煜“好心”地指了指段祈烨身上的衣裳,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只见段祈烨今日竟然也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几乎与段祈煜身上的一模一样,皇帝眉心一跳,朝一个宫女示意一眼,那宫女忙走进了刚刚的内殿,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手里正捧着一张面具,与段祈煜面上带着的一般无二。 众人顿时都明白过来,怪不得春兰会说是太子来了朝阳殿,现在看来哪里是太子,根本就是段祈烨扮作他的样子将慕蓠裳拐来行那禽兽之事,恰在此时,皇帝拍到桌案上的画抖了抖落了下来,众人这一下将画上的内容看了个清楚明白。 画上画着的是一幅美人图,美人半遮半掩,体态风流,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肩头还停着一只蝴蝶,赫然就是慕蓠裳的模样,右下角有一方印鉴,正是谦王的身份印鉴,画上还提着一句诗: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这样直白的话在众人看来简直就是不知羞耻,段祈烨面色顿时一白,下意识摇头:“不,这不是——” “混账!”皇帝将那面具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根本不是什么清音害他,段祈煜陷害他,而是他自己生出了龌龊的心思,甚至恶毒的假扮成段祈煜的模样毁他名声,若是他今日没有在这里出现,段祈烨的计谋可就真的成功了,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慕蓠裳也惊住了,她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段祈烨心中对自己早有色心,趁此机会夺了自己的清白?她眼泪夺眶而出,段祈煜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蓠裳公主,你曾救过孤的性命,孤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你既与四皇弟有情,不如便挑个好日子成婚吧。” 慕蓠裳愣愣抬起头来,他此时的话就像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一般,她摇了摇头:“不,煜哥哥,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啊,怎么会跟他有情……” 段祈煜眯起眸子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索索的宫女们,目光落到最后那个小宫女身上,随手一指:“你来说说今日的情形。” 那小宫女闻言忙上前几步跪倒,将慕蓠裳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她并没有篡改任何的事实,也没有添油加醋,末了道:“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她声音一落,朝阳殿的宫女都点起头来,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同时对慕蓠裳更加愤怒,男有情女有意也就罢了,偏偏口口声声说喜欢太子殿下,两个人联合起来想要算计段祈煜,这样的喜欢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文锦绣将众人的脸色也尽收眼底,心中默默给段祈煜竖了个大拇指,做了恶人,偏偏在众人眼中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这手段怎一个佩服了得? 段祈煜眼中闪烁着精芒,朝皇帝看了一眼:“父皇,既然四皇弟与蓠裳公主两情相悦,不如就将此事定下如何,也省的夜长梦多。” 皇帝自然是同意的,刚准备说话,却见慕蓠裳猛然摇着头,一副被辜负的模样看着段祈煜:“煜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啊!”她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仿佛段祈煜才是那个做了错事的恶人,他眼底一片冰寒:“七皇子,贵国公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大庭广众之下又哭又闹,这哪里是公主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泼妇,慕翎宇额角抽了抽,他不能把算计段祈煜的事说出来,否则今日这大月皇宫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慕蓠裳与段祈烨的事必然是要作准的了,他恨恨咬牙,一把扯过慕蓠裳:“住口,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说完朝皇帝行了一礼,也顾不得其他:“陛下,娘娘,这件事是蓠裳的错,这门婚事南离应了,为了表示歉意,我们会再加三成的礼物,同时保证三十年之内不会再侵犯大月边境。” 皇帝面色一动,南离此次来送的礼物不少,三成不是个小数目,更重要的是,三十年不侵犯大月边境,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用三十年的功夫休养生息,到时候再与南离对上,谁胜谁负就说不准了。 他眸中闪过一缕精芒,慕翎宇也是个人才,能屈能伸,也懂得什么时候低头,什么时候装傻,他轻轻一笑:“七皇子所言可当真?南离皇帝……” “陛下放心,父皇也早有跟大月结百年之好的想法。”慕翎宇压下心头的火气,声音尽量放的平稳,不让人察觉到他心头的怒火。 皇帝这才轻轻点头:“既然七皇子这么说了,这件事就此为止,朕会做主,让蓠裳以谦王正妃的身份嫁入大月,希望两国能永结为好,福泽万民。” 慕蓠裳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她以为慕翎宇至少会帮她的,可是她就这么把自己推了出去?她拉紧了他的袖子:“七哥……” “闭嘴!”慕翎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目光阴鸷地看了她一眼:“不想死就听话。” 他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说兄妹间的悄悄话,慕蓠裳心头却狠狠一颤,慕翎宇放弃她了……她一瞬间四肢冰凉,抬眸间却猛然看到了文锦绣,心头又羞又恨,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儿,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慕翎宇,快步朝她冲过来,伸手便朝她脸上抓:“贱人,都是你,是你害我的,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要陷害我,你怎么不去死!” 她声音尖细,不顾体统朝文锦绣冲来,文锦绣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已经开始漫起了紫黑色雾气,风刃感知到她的危险,甚至没有听她召唤便有要出手的趋势,她心中一惊,风刃立刻脱手而出,直直朝着慕蓠裳心口而去。 段祈煜眸中一冷,风刃速度极快,几乎一个呼吸间就要插入慕蓠裳心口,他顾不得许多,立刻飞身上前,一脚将慕蓠裳踢开,快速伸手将飞出来的风刃一把握住,风刃在他手里发出阵阵嗡鸣,似是不甘一般地抖动着,顿时将他手掌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口子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死死握着不断嗡鸣的风刃,直到它渐渐变得安静才脱了手,风刃从他手中掉落,重重砸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血迹从他手掌间一滴滴落下来,在地上开出几朵妖冶的花。 “保护殿下!” 不知谁喊了一句,立刻冲进来两队护卫,将众人团团围在其中,皇帝刚刚已经骇的站起了身,目光落到段祈煜流着血的手上,眼神变得冰冷,指着文锦绣厉声道:“妖女,还不拿下!” 第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退下!”段祈煜朝众人看了一眼,目光冷的要冻死人,侍卫们原本已经要上前去拿文锦绣,被他的目光一看顿时吓得腿脚发软起来,皇帝眉心拧成了疙瘩,烦躁地摆摆手命他们下去,朝韩忠瞪了一眼:“还不请太医给太子看伤!” 韩忠忙应了一声要退下,段祈煜冷声阻止了他:“不必了。” 他将风刃捡起,风刃刚刚伤了他的手,可是刀刃上却不见一丝鲜血,刀柄上的花纹因为见了血的缘故显得更加明亮,他眸子微微眯起,将匕首握紧了看向慕翎宇:“七皇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慕翎宇一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段祈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这是你南离的兵器你不会不认得吧,南离三大宝器之一的风刃,极具灵性,没有主子的命令绝不会轻易出手,刚刚这情况,七皇子是想刺杀孤么?” 慕翎宇喉头一紧,慕蓠裳看到段祈煜为了“保护她”而受伤,心中更是确定了他爱着自己的事实,快步扑了上来,指着文锦渡怒声道:“煜哥哥,是她,风刃是她的兵器,她要杀你!”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因为谁都清楚地看到了那风刃是从文锦绣手里飞出来的,说她要杀段祈煜根本没人怀疑。 文锦绣眼中闪过冷意,她刚刚明明没有要使用风刃的念头,可是风刃却自己出现了,没有主人的命令,风刃绝不会轻易出现,这么说来,她根本不是风刃的主人?想到那风刃刚刚在段祈煜手里的模样,她心头一沉,有人要借着她的手杀了段祈煜? 她冷冷朝慕翎宇看了过去,风刃是他给的,可是她自始自终没有要过这把匕首,它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除了它的主人,她实在不知道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慕翎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他从一开始告诉自己父母是被段祈煜杀死的,她心中划过一丝明悟,他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自己杀了段祈煜! “煜哥哥,她要杀你,这个贱人该死,请你立刻下令杀了她!”慕蓠裳双目赤红盯着文锦绣,恨不能立刻一剑杀死她,段祈煜随手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剑指向她:“蓠裳公主,孤说过,孤自有定夺。” 慕蓠裳被他的剑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两步,慕翎宇将她一把拉到身后,面色沉了下来:“太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段祈煜冷哼一声,手中剑挽了个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声音仿佛从地底挣扎而上:“南离的匕首伤了孤,难不成七皇子觉得此事可以就此揭过?这是觉得我大月好欺负?还有,京中凶杀案还未有个结果,七皇子就这么急着离开,莫不是心虚?” 慕翎宇喉头一紧:“你!” “还有,孤与七皇子之间的账还未算清,这时候也该好好结一结。”段祈煜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原本他是不打算赶尽杀绝的,毕竟慕翎宇是个人才,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但他也利用了他,可是刚刚他竟想让文锦绣杀了他,可想而知他若是死了,罪名一定是她担着,依照皇帝的性格,定然是不会让她那么轻易死去的,慕翎宇打着的就是这个主意,简直罪无可恕! 慕翎宇手指瞬间变得冰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今日就要失去什么东西一般,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锁魂笛,感觉到那笛子温润的触感,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太子殿下说的什么,我并不知道,京城凶杀案乃是皇后娘娘亲自审问的结果,难不成太子是怀疑皇后娘娘?”慕翎宇脑中很快想出了应对之策,这件事既然是皇后定的,段祈煜若是说那结果有问题,就是在怀疑皇后,这是对皇后不敬,若要重新审理,除非皇后开口,可是依照皇后与太子的关系,她是绝对不会开口帮他的。 他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之前做的许多事段祈煜并不知道,他对自己和慕蓠裳联手的摄魂术十分有把握,更何况那雾珠确确实实融进了段祈煜体内,他不信他没有受到影响,此时只当他是有所察觉,影响小了些罢了,只要再给他些时间恢复修为,定能完全把控住他,在此之前,他和慕蓠裳都不能出事。 段祈煜眉梢一挑:“七皇子,京中凶杀案的事先放到一边,孤要跟你清算的是你企图用摄魂术伤孤性命,谋大月江山的罪过!” 他话音一落,慕翎宇面上神情顿时僵住了,刚刚松了几分的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慕蓠裳也完全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段祈煜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皇帝面上也露出惊骇之色,在座的人无一不惊讶,皇后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身后的邬笃也出了一身冷汗,他都没有看出来,段祈煜是怎么知道的?想到之前在他身上发现的一丝强大精神力,他顿时低下了头,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去触碰。 文锦绣朝他看过去,他的身影正好挡在她身前,将所有人都与她隔绝开来,她微微垂目,目光落到他滴着血的手上,心头蓦然划过一阵刺痛,再看到慕翎宇发白的脸色,心中更是冷的发颤,慕翎宇一直都在利用自己,她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拿她当作杀人的利器而已。 面上泛起一阵阵冷意,她知道这种场合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便安静地垂首站在段祈煜身后,就凭他几次三番护着自己,凭慕翎宇对她的利用,她就能断定,当年的灭门案绝对不是段祈煜做的。 段祈煜余光瞥到她松了口气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步子微微移动几分将她挡住,双目中闪出凌厉的光芒,极具压迫感:“七皇子,孤在南离三年,你多次使用摄魂术妄图将孤改造成你的傀儡,这笔账你认是不认?若不是孤还残存一丝理智,此时怕是早就被你的阴谋所害,你借助孤的力量谋求大月江山,其心可诛!再有刚刚,风刃乃是南离宝器,如何会无缘无故伤人,七皇子身为它的主人,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慕翎宇额头渗出一层薄汗,面上极力保持着镇定:“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南离皇室虽然懂得一些奇门异术,也知道这摄魂术如何使用,但何曾对殿下用过?再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风刃是本皇子的兵器?殿下这般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对南离极大的不尊重,难不成你们大月就是这么对待远客的吗?” 若是没有之前慕蓠裳做出的丑事,兴许他这么说会让众人觉得有些挂不住,但慕蓠裳做了那样的丑事,又试图毁坏太子的名声,众人心中已经对南离的印象差了许多,此时又怎么会管段祈煜说话是不是过分了?再说,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段祈煜冷笑一声,他早就知道慕翎宇不会认,摄魂术这种事,用的好的话根本一点迹象都没有,之前邬笃都没有查出来不对,可见慕翎宇的本事足够,加上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将文锦绣换了个身份,他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不成他真的以为天下没有比他更能耐的人? 他掂了掂手中的风刃,眸子微微眯起:“确实是上好的兵器,原本给清音用也使得,只不过这兵器终究是个煞物,她也不需要。” 他说着朝文锦绣笑了笑,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朝她双耳打过一道内力护着,随后手中运起内力,只听刚刚才安静下来的风刃又立刻开始嗡鸣起来,声音逐渐加大,众人甚至都感觉到了刺耳,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慕翎宇心口开始传来一阵阵的激痛,直疼的他面色发白,嘴唇发青。 “咔嚓!” 只听一道清脆的响声传来,嗡鸣声戛然而止,段祈煜手中的风刃已经断成了两截,慕翎宇喉头猛地涌上一阵腥甜来,他强行压了下去,腹中传来一阵阵火烧似的疼痛。 段祈煜毁了风刃,抬眸见他仍旧强忍着不肯倒下,眼底划过一抹诧异,随后淡淡一笑,将断了的风刃丢到一旁,慕蓠裳则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南离三大宝器之一的风刃,就被他这样毁了?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忙扶住慕翎宇:“七哥,你怎么样?” 慕翎宇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神情淡漠:“无事。” 他不能被人看出受了内伤,风刃是认主的兵器,与它的主人血脉相连,它受了损伤,作为它的主人他自然也遭到了反噬,但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风刃是他的兵器这件事爆出来,他想要完好地离开大月皇宫就更不可能了。 他神情微冷:“太子殿下,哪怕这风刃差点伤了你,可你也不该这样随意毁了我南离至宝,你口口声声说是本皇子的错,可是众所周知,认主的兵器与主人同气连枝,若风刃真的是本皇子的兵器,本皇子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他话音刚落,段祈煜就轻轻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有骨气,倒是能忍住这反噬之痛,只不过有些事不是七皇子你嘴硬就可以解决的,这些事孤若是没有证据,如何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皇帝蹙眉看了几人一眼,眼下的情景越发的混乱了起来,众人心头也止不住发寒,原本只是慕蓠裳失贞这样的事,不想却牵出了四皇子,更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重提京城凶杀案,现在又扯出南离摄魂术,甚至还有三年前的往事……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到慕翎宇的脸色都变了。 多讽刺,今日原本是迎接他们的宴会,却接二连三爆出丑事,若是南离皇帝知道,恐怕都得立刻气的归西。 慕翎宇不敢妄动,他说的硬气,身体却早就撑不住了,只是僵着一口气罢了,段祈煜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淡淡抬手吩咐道:“去请弗安方丈来,还有,去大殿将南离使臣带过来,省的说孤冤枉了什么人。” 他话音一落,韩忠便接到了皇帝的示意,快步朝外走去,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这个时候再引火烧身,皇帝眯眸打量着段祈煜,目光在他身后的文锦绣身上停留片刻,眼中划过一抹暗光,四皇子面上极快地划过一丝阴沉,随后消失不见。 韩忠很快回到了大殿,身后跟着十几个南离使臣,看到慕翎宇和慕蓠裳的模样,众人心头都是一颤,想起刚刚宴会上那宫女说的话,他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然而看到皇帝铁青的脸色,都默契地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阴沉着脸让人看了座,一个南离使臣扫视一眼,最终硬着头皮上前问道:“不知大月陛下请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他们来之前还以为是商议慕蓠裳的婚事,然而眼下的情形,哪里是那样的好事? 皇帝冷哼一声,众人心头又是一跳,这时门口缓缓走进一人来,他穿着一身青灰色僧袍,手上握着一串佛珠,不急不缓走了进来,面色无喜无悲,眼中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皇帝的脸色顿时激动起来,腾地站起了身子,皇后手指也迅速收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多么激动的模样,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走进来的僧人,不由自主带了肃穆之情。 “弗安!” 皇帝的声音压抑着,眼中露出的惊喜怎么都掩盖不住,弗安方丈多年不曾进宫,他费尽心思去请也无法请的他出来,他当初离开时才四岁,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若不是有人每年都会画一幅他的丹青给他,他都要忘记这个侄子的模样了。 “阿弥陀佛,陛下安好。” 弗安方丈十分平静地行礼问安,皇后看到皇帝的模样,再一次冷笑一声,弗安方丈看到她,眼中微微一动:“娘娘圣安。” 皇后点了点头:“多年未见,方丈可好?” 她虽面色淡然,说出口的语气也是十分淡然,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明显是激动的,当年皇后与弗安方丈的父母情谊似海深,面对这唯一的遗孤,她就是再冷情也不由多了几分怜惜,更何况因着皇帝做的事,她对弗安方丈又多了几分愧疚。 弗安方丈双手合十微微行礼:“劳娘娘挂心,一切皆好。” “快,快给弗安方丈看座!”皇帝忙吩咐一个小太监,好不容易再见到他,他心中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弗安方丈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今日来乃是应太子殿下所托,前来查清一件事情。” 他没有坐下,淡淡转向段祈煜:“太子殿下所说之事,贫僧皆已准备好,今日便可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说着看向他的手,眉心微微一动,随后叹了口气:“风刃所伤,伤口难愈,殿下该小心些才是。” 段祈煜浅浅一笑:“不必挂心,小伤而已。” 他虽如此说,弗安方丈却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直接朝他走了两步,握住了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眼眸微闭刚要说些什么,段祈煜已经将手抽了出来:“我欠你太多,一点小伤,不必你耗费精力为我疗伤。” 皇后听到这话,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震惊,皇帝则面色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韩忠忙扶住了他的胳膊:“陛下,小心龙体。” 弗安方丈眼底也有些震惊,却没有多问,微微叹了口气:“什么欠不欠的,总敌不过一个甘愿。” 听出他话里意有所指,段祈煜垂下眸子,随后抬眸一笑,却是转移了话题:“今日的事劳烦方丈了,此间事了,孤许你一个心愿,不论什么,都会尽力帮你办到。” 弗安方丈微微一顿,随后浅笑点头:“好。” 南离使臣奇怪地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和尚,面上都带了几分薄怒,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把他们晾在一边却跟个和尚叙旧?这和尚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一来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简直是打了他们的脸! 慕翎宇手指攥紧,他是知道弗安方丈的声名的,不然也不会让玲珑去阻止他,原本已经得到消息说他遇刺身亡,可是他却好好的出现在这里,他又一次失算了! 慕蓠裳呆呆地看着弗安方丈,她并不像慕翎宇那样对大月进行过彻底的了解,即使了解也绝不会在意一个和尚的事情,因而现在看到弗安方丈,下意识露出鄙视的目光:“煜哥哥,你叫他来干嘛?” 她话里的鄙视意味极重,大月众人听到之后,眼眸不由眯了起来,段祈煜眼底划过一道寒芒,全然不似刚刚面对弗安方丈时有些无措的模样:“怎么,蓠裳公主对孤请来的人不满?” 慕蓠裳面上露出不满,在她看来,刚刚段祈煜帮她挡刀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了心里有她,所以现在自然而然地对他使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不过一个和尚而已,能做什么?” 她话音一落,大月众人不由对她怒目而视起来,南离使臣却觉得她说的没错,眼中都露出赞同之色,刚刚韩忠去请的不光是南离的使臣,还有大月一些重臣,现在听到慕蓠裳这门贬低弗安方丈,众人面上都露出怒色,若不是顾忌她公主的身份,早就有人上前去给她点教训了。 段祈煜抬手止住了众人即将爆发的怒气,声音极淡:“弗安方丈乃是我大月最为尊贵之人,连父皇都不会给他难堪,南离公主,你这般鄙视大月的贵人,是觉得你比任何人都高贵么?孤倒是忘记了,忘记了公主自以为是的本事炉火纯青,指鹿为马的能力出神入化。” 大月之人听了他的话,刚刚还压制不住的怒气立刻消散了大半,这话直戳慕蓠裳的痛楚,自以为是,是说她自以为是的认为段祈煜心中有她,不顾廉耻也要贴上来,指鹿为马是说她明明跟段祈烨有了苟且,却还妄图推到段祈煜身上,这两句话直说的她面色发白,嘴唇都颤抖起来。 南离使臣来得晚些,不知道刚刚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大月人十分“好心”地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直说的他们面红耳赤,这才堪堪作罢。 文锦绣有些疑惑地看了段祈煜一眼,他这是在维护弗安方丈?她目光落到弗安方丈身上,他站得笔直,身量比段祈煜略低一些,二人站在一起一个气势凌厉,一个浑身散发着温润之气,看似是两个极端,却又带着莫名的和谐,她眉心微微蹙起,一个不靠谱的念头顿时朝她脑中涌来…… 慕翎宇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只想一掌拍死慕蓠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咬了咬牙:“太子殿下,好好的请弗安方丈来做什么?” 段祈煜冷哼一声,他的异术此时不能展现出来,要不然还能轮到慕翎宇说话?他朝影卫摆了摆手,影卫立刻上前压住了慕翎宇,慕翎宇没了修为,原本武功还在,可是刚刚段祈煜毁了风刃的时候他受了反噬,现在站在这里都是勉强,又怎么敌得过他的影卫? 南离众人一看到他被压住,顿时都坐不住了:“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对我国皇子动手动脚,难道大月是要仗势欺人吗?” “就算是在大月皇宫,也不能这样折辱我们南离的皇子!” “对!” …… 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皇帝重重一拍桌案,立刻围进来两队侍卫,刷拉拉地抽出长刀,刚刚还说得起劲的南离大臣顿时住了口,皇帝冷哼一声:“朕还未向你南离讨公道,你们先七嘴八舌聒噪起来,若是查明慕翎宇伤我大月太子,哪怕倾尽全国之力,也要让你南离跪地道歉!” 自从这些使臣见到皇帝,还没有见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不由都吓了一跳,慕蓠裳更是吓得不轻,偷偷瑟缩着往后躲,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铃铛。 慕翎宇被人压制着一动不能动,胸腹里一阵阵的绞痛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倔强地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呼痛的声音,段祈煜将折成两段的风刃捡起,用刀刃在慕翎宇指尖划过,他指尖迅速冒出一阵阵的血珠来,一点点朝地上落去,然而刚刚落到半空,那血却像是有了方向一般升起,朝着大殿中央飞去。 众人都顺着血滴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殿中央弗安方丈身上漫处一层淡淡的银芒,那血正是朝他的方向飞去,他面前很快出现了一个带着银光的圆圈,慕翎宇的指尖血渐渐融进那圆圈之中,一点点显露出画面来。 慕翎宇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忘记了反应,这是他替段祈煜修改记忆时才会出现的圆幕,弗安方丈怎么可能会? 他压下心头的惊骇:“你,你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弗安方丈面前的圆幕一幕幕显现出他替段祈煜修改记忆的场面,甚至还有他与慕蓠裳合谋的样子,只不过这圆幕没有声音,只能从显示出来的情景上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变得冰凉,他谋划了多年的计划,就此夭折了。 慕蓠裳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的东西弗安方丈也懂得,她双腿发软地倒在地上,目光落到被压制着的慕翎宇身上时,划过一道阴狠,不动声色朝他挪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弗安方丈身上的银光渐渐黯淡下来,他面上也开始泛起苍白,段祈煜眉头皱紧,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一道蕴含着光力的内力一点点朝他体内涌去,弗安方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闭着的眼没有睁开,面上却带出几丝淡淡的笑意,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圆幕逐渐变得黯淡消失,众人都傻傻的回不过神来,就在众人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弗安方丈手中的佛珠却突然朝慕蓠裳抛去,她一时不备被佛珠打了个正着,啊地惨叫一声,手腕上的铃铛却开始不住晃动起来,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哭声与惨叫声。 段祈煜手中的内力更加快速地朝弗安方丈体内涌去,他心中隐隐猜出他要做什么,因此当看到那铃铛上红光大盛,并且从中引出一缕缕红色的雾气时并没有多少惊讶,倒是皇帝等人吃惊不小,都忘记了呼吸。 那些红色雾气一缕缕朝佛珠中涌来,直到铃铛变成银色,那佛珠才重又回到弗安方丈手里,他慢慢睁开双眸,先是感激地看了段祈煜一眼,随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殿下相助,使得冤魂得以超度。”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这是说的什么意思,皇帝皱起眉头:“弗安,你刚刚……” “回禀陛下,这些皆是京中凶杀案的冤魂,因受摄魂铃所害,无辜身死,精魂都隐于铃中,因着怨气深重,才使得摄魂铃威力无穷,如今这些冤魂已尽数被贫僧收于此佛珠当中,待回到寺内,贫僧会办一场法会为其超度。” 弗安方丈淡淡开口,慕翎宇心口越发火烧的厉害,看着段祈煜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气恨,他没有反驳皇后的话,也没有要重新审理那件案子,却使得众人都明白了文锦绣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是慕蓠裳,他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段祈煜冷笑一声:“七皇子,你口口声声都是清音害了那些人命,可是众人都看的清楚明白,那些冤魂乃是从蓠裳公主的摄魂铃中涌出,你们兄妹二人心怀不轨,伤孤事小,伤了我大月十几条人命,此事绝不能就此轻易揭过!” “太子殿下说的是,依臣看,应当立即修书一封,让南离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南离这样对待我们大月,说不定谦王殿下也是被她所迷惑,这样的妖女残害百姓,如何还有资格成为大月的王妃?” “南离欺人太甚!” 大月大臣们都抑制不住浑身的怒气,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南离,只不过看在停战的份上才给了几分面子,不想他们竟然如此算计他们,若不是段祈煜智谋过人,他真的被慕翎宇控制的话,大月江山岂不是要姓慕? 还有慕蓠裳,害人不浅还想嫁给段祈煜,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双阴戾的眸子转向慕蓠裳:“蓠裳公主,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 这几个字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文锦绣默默垂眸,听到他的话心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皇帝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他若是问慕翎宇,慕翎宇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托词,可是慕蓠裳就不一样了,草包一个,心狠手辣是有,可是却没有慕翎宇的淡定从容以及足智多谋,逼问她比问慕翎宇容易多了。 慕蓠裳被弗安方丈的佛珠打了一下,正是浑身都疼的时候,听到大月大臣的话脑中一阵阵发懵,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铃铛已经回归银色,而且表面已经有了裂纹的时候才知道事情败露了,又听到皇帝问话,浑身立刻颤抖起来,一骨碌爬起来向后缩着:“不,不是我,不是我!” 她一个劲儿向后缩着,皇帝目光却是越发阴冷,她此时才知道害怕,若是这件事传到南离,父皇一定不会饶了她的,她向后退着,却猛然撞到了慕翎宇。 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回眸看了一眼,立刻尖叫出声,指着他道:“是他,是他让我做的,他要修改煜哥哥的记忆,所以让我帮忙,是他要我做的,我是无辜的,我是被他逼迫的,陛下你信我,我是被逼的!” 她边喊边落下泪来,慕翎宇指甲都嵌到了肉里:“闭嘴!” “不,是你逼我的,是你要害人,是你要我去杀人的!”慕蓠裳愤恨地指着他,文锦绣看着这二人的模样,心头不由有些烦乱,平心而论,她虽恨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推自己出来顶罪,可当真的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时,心中却并没有多么痛快的感觉,只觉得可笑,或者说可悲。 段祈煜看到她的表情,心头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视线挡住,不让她看到这二人的模样,文锦绣眸子微闪,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慕翎宇气恨地咬了咬牙,段祈煜他一直就知道,或许从自己第一次对他进行摄魂术的时候他就清楚,可是他何其能忍,竟足足隐忍三年将自己引来大月,又一直没有发作,直到耗尽自己浑身的修为,甚至连文锦绣被换了身份他都—— 不,不对! 他猛然抬起头来,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会任由自己将文锦绣抓去,任由自己毁了她的至纯血脉,换了她的身份?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他终于想明白这些事,咬牙看着段祈煜,段祈煜眼底划过寒芒,神情极为无辜:“孤何尝利用过你?当初孤在坪洲遇刺,为何会到达南离?七皇子,当时你可是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一切,趁机将孤带去南离,这是孤在利用你么?” 他说到这里,众人心头都明白过来,怪不得段祈煜会三年没有行踪,原来是被慕翎宇有目的地带到了南离,三年受尽苦难,他竟然好意思说是段祈煜利用他?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你说孤利用你,南离摄魂术有谁能逃得过?孤犯得着赔上身家性命来利用你?”段祈煜说的极其诚恳,仿佛他十分无奈一般,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慕翎宇手指攥紧,他说的明明不是这些! 段祈煜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眼中寒芒闪烁的更加明显:“再说,孤利用你做了什么?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挑战孤的底线,真的当孤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慕翎宇喉间的话一顿,他能说什么?他能说段祈煜利用自己换了文锦绣的身份吗?若是说出来,凭皇后的聪慧定然能猜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若是知道了,大满也就知道了,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岂不是没了意义? 他现在才知道,段祈煜一开始打着的目的就是在此,不着痕迹地换了文锦绣的身份,成功将她从容家的视野中解脱出来,至纯血脉掺了杂物,哪怕容家人有通天的本事都无法找出她的行踪,何况还换了容貌记忆,碰到会读心术的都不必担心,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终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他目光落到段祈煜身后的文锦绣身上,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段祈煜,你真狠!”对自己狠,对她也狠,可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不,他什么都没做,只用了一条命便引得他做了这一切,可惜这条命还被他救了回来,多可笑! 段祈煜淡淡看着他,唇边划过一抹冷酷的笑意,是他设计的又怎样?谁能想到他以命为赌注,设计他一个南离皇子呢?慕翎宇以为这是结束,可是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慕翎宇看到他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阵翻涌吐出血来,却没有注意到慕蓠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他身旁,他抬眸看着段祈煜:“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腰腹间却猛然一痛,他不由低下头看了看,只见自己腰间不知何时插了一把匕首,慕蓠裳正握着风刃的刀刃,见他看过来像是疯了一般拔出刀刃,又一下一下戳在他胳膊上,背上:“是你逼我的,是你的主意,煜哥哥,我杀了他将功补过好不好……” 慕翎宇被影卫压着无法反抗,慕蓠裳像是疯狂了一般,手上被刀刃划出鲜血,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慕翎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血花不住地溅出来,将她脸上身上都染了鲜血,众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有人去拦。 文锦绣眉头拧起,她对他们虽然失望,但却并不想要慕翎宇死,然而等她想要上前求段祈煜阻止慕蓠裳的行为时,慕翎宇腰间的笛子却突然蓝光大盛,门外忽然刮起一道强烈的风,咣当一声吹开了紧闭的殿门,一时间殿内桌椅都开始摇晃起来。 段祈煜一把将文锦绣遮严实替她挡住这阵狂风,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握着风刃的慕蓠裳一下子被甩开两丈远,扑通一声撞倒在大殿的柱子边晕了过去,那黑色身影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殿内便恢复了宁静,众人朝慕翎宇看去,只见刚刚还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慕翎宇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满地的鲜血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三十四章 谦王侧妃 朝阳殿的事因慕翎宇的失踪而搁置下来,皇帝震怒,修书南离要求一个公道,慕蓠裳因为残害大月百姓破坏两国关系的罪名而入狱,南离皇帝连发三道旨意昭告天下,断绝与慕翎宇之间的关系,一旦找到按罪论处,慕蓠裳数罪并罚,夺去公主封号贬为庶人,以罪人身份留在大月,除此之外亲自修书向大月赔罪,这件事才就此作罢。 地牢中,慕蓠裳早已不是那副公主的模样,头发散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都被抢劫一空,浑身都沾着泥土,手上的伤也没有人理会,早已结出了痂,她没了修为,又被弗安方丈的佛珠击伤,还毁了摄魂铃,此时浑身都疼的发抖,瑟缩在地牢一角。 “哗啦啦——” 牢门上的铁链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忙朝门口看去,只见十几个狱卒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朝她走了过来,她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不住向后缩着:“你,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狱卒看到她这副模样都笑了起来,笑声极其的轻浮,丝毫不掩饰打量她的目光,有的甚至将目光停留在她姣好的身材上一眨不眨,她慌的一把捂住前胸:“你,你们大胆!” 她是南离公主,即使犯了错,可是为了南离的国威,父皇不会放任她不管的,还有七哥,七哥逃走了,他一定会来救她的,他不能失去她的帮助,他一定会来的,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待她? 狱卒见她这副慌乱却硬要镇定的模样,笑的更加轻狂:“大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南离公主么?你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兄弟们陪你玩是看得起你!” 他说着一步跨上前,一把便扯住了慕蓠裳的衣裳,刺啦一声撕了开来,慕蓠裳吓得尖叫一声,一巴掌挥到他脸上:“你,你放肆,煜哥哥会杀了你们的,他会杀了你们的!” 狱卒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冷笑,一个狱卒上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真是不要脸的贱货,真以为太子殿下会对你有什么怜悯之心?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你跟四皇子滚到了一起,还有脸提起太子殿下,呸!” 他说完众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纷纷上前摁住慕蓠裳的四肢,她吓得快要哭出声来:“不,不要,我,对,我是四皇子妃,陛下亲口说要让我做谦王妃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她喊得十分凄厉,心中无比惊恐,而那些狱卒却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一时间地牢里衣服的撕扯声响成一片,夹杂着她的尖叫声,直直传到外面,然而根本没有人会去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自慕翎宇的事解决之后,段祈煜便带着文锦绣回到了太子府,弗安方丈因为要为那些亡魂办法事,因此没有留太久的时间,将那枚樱花玉佩留给段祈煜之后便回了隐云寺,离开的时候由扶鸾郡主出面,将闵亲王夫妻的骨灰带出皇宫,南离使臣自觉无颜再留在大月,待了几日便灰溜溜地踏上了回南离的征途,一时间,京中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隐云寺当初的凶杀案却突然爆了出来,有人指出是征南将军府四小姐文锦绣所做,甚至现场还留下了她的发簪,她身边的婢女也不知所踪,京兆尹亲自上门,这件事又在京中掀起一阵波浪。 扶鸾郡主气愤不已,亲自前往公堂力保文锦绣,然而证据确凿,京兆尹虽也不相信是她所为,却碍于隐云寺的声望必须要彻查,这件事便僵持了下来。 这些日子京中因为此时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以为依照太子和弗安方丈的关系,他会出面请隐云寺息事宁人力保文锦绣的时候,他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闭门谢客起来,直让京中众人都开始摸不清头脑,难不成太子殿下是不喜欢这位嘉宁郡主了? 而一些老臣却是十分满意太子的做法,毕竟弗安方丈的声望不同于常人,隐云寺虽权势不多,名望却极高,在他们看来,太子为一个女人与隐云寺结下梁子太不值得,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朝中上下纷纷开始褒奖太子,反而四皇子则开始被各方弹劾起来。 太子府中,段祈煜命人支了桌子在院中的大柳树下,虽然已经是八月的天气,柳树却依旧葱翠,枝条柔软而密集地垂下来,恰好形成一个树亭,看起来十分雅致。 太子府的下人奇怪地看着毫不担心的主子,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文小姐可缠着官司呢,他竟一点都不着急,这是个什么事?三年前文家和江家掐的厉害的时候,哪一次文小姐出事段祈煜不出面?这一回……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真的不打算管管么?” 文锦绣手里拿着一支画笔,有些艰难地问道,不是她要插手段祈煜的*,实在是这些下人的目光太过直接,这些日子已经有不止一人告诉过她太子殿下跟那位郡主的事情了,甚至云华郡主和扶鸾郡主都来了两次,直到后来段祈煜闭门谢客,院子里才清净不少。 想到苏青筝来的时候对自己毫不客气的话,她真是又头疼又无奈,她做了什么了吗? 段祈煜挑眉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扇柄轻轻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你希望孤去管?”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笔,以及那画的惨不忍睹的画,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郡主说……” “等你什么时候将孤的样子画好了,孤就听你的,去管一管。”段祈煜勾唇一笑,又敲了敲她的额头,文锦绣顿时僵住了。 她的画工,只勉强能看出模样罢了,这些日子段祈煜日日都要她画画,又不许她画别的,只许画他的模样,这算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画纸,任命地叹了口气,将花了的画纸扯去丢开,重新拿过一张宣纸铺开,笔尖沾了些墨汁,却不知怎样落笔。 段祈煜眼中笑意满满,想起前世教她琴棋书画,棋艺学的最好,这画工却是最差,学到最后索性不学了,练了那么多年,画工还是勉强能看的水平,所以她从来没有给他画过丹青,刚刚提起玲珑的事,不过是想偷懒不学画画罢了,他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文锦绣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撑着手臂屈膝坐在她对面的段祈煜,他依旧是月白色的衣衫,面上带着一张银狐面具,一双眸子星芒闪烁,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柳枝,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她手中的笔更落不下去了。 “作画最讲究心性,静心想着要画之物,一笔一画皆是风情。”段祈煜看出了她的为难,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了她拿笔的手,文锦绣手指一颤,差点没有拿稳笔,听到他轻笑的声音,只觉得耳朵都烫了起来。 段祈煜带着她的手落笔,一点点勾勒出轮廓,一如当初他们在坪洲画糖人时的模样,文锦绣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目光渐渐被宣纸上的人吸引过去。 只见宣纸上的人黑发如云,并未用太多装饰,只用两对玉钗挽起,身量纤细,一身浅蓝色衣衫随风而动,腰间系着一条藏绿色丝绦,那衣裳流动间仿佛有光芒落入其中,露在外面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隔着画纸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她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仿佛没看到她的动作一般,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笔,她有些尴尬地回过头,他手掌的灼热一阵阵传来,阳光并不炽热,她却觉得面上烧的厉害,又将目光落回到笔上,强迫自己淡定下来,却完全没发现她低头的瞬间,身后男子眼中的笑意。 “怎么不画了?” 见他收了笔,文锦绣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画上的赫然是个女子,五官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她心中十分好奇段祈煜画的是哪个女子,是不是这些日子风波不断的嘉宁郡主,他却不画了。 段祈煜将笔递给她:“孤是教你作画,你可学到了?” 他话音一落,文锦绣立刻将刚刚的问题抛之脑后了,心中哀叹一声,有些僵硬地接过他递来的画笔,默默将那幅画抽出来放到一边,重新拿了张画纸画起来,脑中却在想他刚刚画的究竟是谁,不知不觉便有些走了神,连笔尖在纸上落了几个大大的墨点都不知道。 段祈煜将那幅画收起来,看到她走神的模样,心头划过一抹淡淡的甜意,在她没有被慕翎宇封印记忆之前,她心中知道自己是她的夫婿,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他亲近她她也不会排斥,虽说这样很好,但他还是想要知道她心中真正给自己的定位,不仅仅是夫婿而已,还要是她心爱的人。 他不给那画加上五官,除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之外,还想看看没有之前记忆的她会不会在意,会不会胡思乱想,这么想着,她此时发呆的模样便更让他觉得甜蜜起来。 太子府的下人远远看到太子殿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面的清音神游太虚,不由都默默绕开了他们附近,生怕一个不小心惊着太子殿下,心中却是疑惑不已,这二人是在做什么? “主子。” 不知过了多久,影卫悄无声息地出现,段祈煜这才回过神来,他眉梢微微抬起,看了一眼已经昏昏欲睡的文锦绣一眼,唇边划过一抹笑意,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发了多久的呆,他便在这里看了她多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下午了,他上前将快要倒在桌上的文锦绣接住,目光落到那张宣纸上时,除了几个大大的墨点之外再看不出其他,他轻轻抱起文锦绣,让她在他怀里靠的更舒服一些,示意下人将今日她画毁了的宣纸全部收起来,又命人将那几个墨点拿去裱起来,这才抱着人朝屋内走去,影卫默默顿了一瞬,自觉地去书房等候。 等到段祈煜将文锦绣安置好走到书房时,影卫正垂首跪在地上,他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都做好了?” 影卫点点头:“是,那些狱卒得了吩咐,很是卖力。” 段祈煜冷笑一声,慕蓠裳之前敢找狱卒对文锦绣下手,今日他就连本带利地还给她,其实乖乖听话做个谦王妃难道不好吗?偏偏她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就怪不得他了。 “这件事不许露出半点风声,若是被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孤绝饶不了你们。” 段祈煜淡淡开口,眸中闪过一抹寒意,影卫应了一声,他轻轻一笑:“蓠裳公主毕竟救了孤的性命,她既与四皇弟有情,孤自然应该成人之美。” 影卫没说话,心头却是微微一跳。 不到傍晚,段祈煜的折子便递到了皇帝的桌案之上,字字句句都是感激当初慕蓠裳救命之恩,同时表示不再追究她的过错,皇帝既然定下了她与段祈烨的婚事,一言九鼎便应该说话算话,皇帝思索几番便痛快地下了旨,只不过因为当初慕蓠裳做的事,加上她现在已经不是南离的公主,便没有以正妃之位迎进谦王府,而是给了个侧妃的身份。 收到这个消息,满朝文武先是一怔,继而都明白过来,一个侧妃的身份不算什么,却能卖南离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段祈烨却是捏紧了手指,这个侧妃他一点都不想要,可是却不能拒绝,毕竟当日他确实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哪怕她谋害过段祈煜,可是段祈煜都不追究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加上皇帝当日金口玉言,如今从正妃变成侧妃已经很好了,横竖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且还是慕翎宇的妹妹,段祈烨渐渐眯起眸子,眸中的冷意一层一层蔓延上来。 这些日子他已经想明白过来,当日他先是被段祈煜罚去重华殿,后面却发生了那些事,哪有那么巧?而且能在宫中不着痕迹将他带到朝阳殿做那种事的,除了段祈煜还有别人吗? 他根本不想娶什么南离公主,娶了她半点好处没有,反而会惹上一大堆的麻烦,她本身就已经犯了众怒,跟她绑在一起的话,他以后再也别想跟皇位扯上关系,因为大月不会要一个害人不浅的女子做皇妃,还是南离和大月共同的罪人。 “四皇兄,臣弟先恭喜皇兄喜得佳人。”下朝时,段祈煊笑的十分无害,段祈烨眉心皱起:“五皇弟若是羡慕,这佳人让给你可好?” 段祈煊笑了笑:“臣弟哪有这个福气,不过说起来,蓠裳公主姿容美貌,跟了皇兄也不亏,再说只是个侧妃的位置而已,虽然是二皇兄不要的货色……”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段祈烨越来越黑的脸色,嗤笑一声:“但好歹也是完璧之身就跟了皇兄,四皇兄还是应该怜香惜玉一些。” 他说完便哈哈笑了两声朝前走去,段祈烨手指渐渐攥紧,明明是段祈煜设计了他,却偏偏还要他来捡他不要的东西,慕蓠裳,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他的侧妃? 凤栖宫,皇后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慢条斯理地修建着面前的一盆兰花,安静的大殿中只有修剪花枝的咔哒声,她眉梢带着淡淡的冷意:“婚事定下了?” 思琴点点头:“是,奴婢听说,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提起此事,但是谦王殿下并未同意,后来陛下说只给侧妃的位分,又搬出那日殿下做的糊涂事,还说了当年蓠裳公主对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殿下总不好拒绝,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救命之恩?皇后眯了眯眸子,心头划过一抹冷笑,咔嚓一声剪去一支花枝,将花盆换了个方向看了看,声音依旧平淡:“既然应下了就好好办,虽然是侧妃,却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去,婚期定在何日?” “八月初一。”思琴眉心皱了皱,这日子还是太子殿下提出来的,说是黄道吉日,若要再等便需要等到腊月,日子拖得太久易生变故,如今不过是七月二十多,日子虽然赶了些,但是有内务府督办,皇帝又拨了专人管理,应当是能赶得出来。 皇后手指微微一顿,慢慢放下手中的剪刀,轻轻呼出一口气:“日子倒是不错,去库房挑几件宝物送去驿馆给蓠裳公主添妆,她虽没了公主的名分,终究是本宫的儿媳,也不能太过寒酸。” 思琴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万红楼,江承远看着手里的纸条,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段祈煜将慕蓠裳推给段祈烨的目的是什么呢,按理说慕蓠裳此时已经是颗废棋了,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她朝慕翎宇动刀的时候,怕是已经被慕翎宇彻底放弃了,段祈煜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将军府,玲珑这些日子心烦意乱的厉害,原以为慕翎宇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等拿到元灵珠之后,她便功成身退,可万万没想到的事段祈煜竟然早就知道,现在她不能脱开文锦绣这个身份,隐云寺的事却爆了出来,她又怕又急,连着好几日都在失眠。 “小姐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吃不下睡不着的。”碧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由于段祈煜回京,这些日子扶鸾郡主手中的政务少了许多,因此玲珑的事情也少了些,按理说她正好借此机会休息休息,偏偏去了一趟隐云寺之后便总失眠起来。 玲珑有苦说不出,学着文锦绣的样子朝她安抚一笑,心中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办,段祈煜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他定然也知道自己不是文锦绣,不然也不会不帮着她,原本留下发簪和那小沙弥的性命是用来嫁祸文锦绣的,如今却给自己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小姐,四姨娘来了。” 碧雨有些奇怪地朝外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姐跟四姨娘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倒是跟她们都有些疏远了,她叹了口气,和碧晴互看一眼出了门,将四姨娘迎了进去。 二人出了门,有些奇怪地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碧晴心事重重地看了碧雨一眼,欲言又止,碧雨不像她能藏的住话,拉了她一把朝僻静处走了几步:“碧晴,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最近怪怪的?” 碧晴心头一跳:“这话可不许乱说!” 碧雨又朝门内看了一眼,低声道:“不是我乱说,你想,咱们小姐什么时候跟四姨娘有过来往?这些日子不说咱们,小姐连秋妈妈都疏远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碧晴想的比碧雨更深一些,却不敢说出口,碧雨声音更低了几分:“这些日子外面的事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冷待过小姐?而且那些影卫也都不见了。” 若只是如幻不见了,她们还不会想太多,毕竟之前也有文锦绣派如幻去做别的事情的情况,她总不可能每件事都跟她们商议,但段祈煜对自家小姐的态度着实让人心头发怵。 碧晴扣紧了碧雨的手腕,面上带出几分严肃:“好了,这些话烂到肚子里,以后再别说出来。” 碧雨有些急了:“莫非你不觉得——” “嘘!”碧晴扯了扯她的袖子,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若是小姐真的有问题,殿下能发现不了吗?用得着你我在这瞎操心?” 碧雨立刻明白过来,她只是脾气急藏不住话,并不是真的傻,碧晴一说她便想明白过来,若论聪明,谁能比得过段祈煜?慕翎宇那样算计他都没有成功,若眼前的小姐真的有问题,又怎么能瞒得住他呢? 碧晴见她明白过来,微微松了口气,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才轻轻推了推碧雨:“好了,快去沏茶吧。” 屋子里,四姨娘一走进来,面色便立刻有些严肃起来,玲珑不敢入座,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微微咬着下唇,看起来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姨娘,如今殿下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 玲珑眉心紧蹙,慕翎宇出事,她们原先的计划都必须搁置下来,想要拿到元灵珠,便必须要控制段祈煜和文锦绣二人,可是如今一切都重新回到原点,段祈煜对她们也有了防备,他不动手绝不是仁慈,只是想要榨取她们更多的价值罢了,她有些慌。 四姨娘眸子眯了眯,手里的佛珠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她冷笑一声:“殿下既然逃了,就一定还有办法回来,如今你身上缠着官司,许多事要做起来十分不便,得想个办法将你身上的罪责脱去才是。” “姨娘的意思是?”玲珑有些试探地看了她一眼,四姨娘轻轻一笑,慢慢将握着佛珠的手放到膝盖上:“这人命官司终究是要有人担着的。” 玲珑蹙眉,她也想过这个办法,可是找个替罪羊何其困难,这人既要能靠近她,还要能进入隐云寺,更重要的是还得是杀得了人的女子,京中这样的女子几乎没有,她从哪找到这样一个人? 四姨娘细细看了她片刻,忽而笑了起来,玲珑有些疑惑,抬眸看着她:“姨娘笑什么?”这笑容让她心头有些发颤。 四姨娘手中的佛珠转动的更快,声音淡漠如冰:“你可记得当初你第一次求我除去江清瑜的时候为的什么?” 她话音一落,玲珑手指剧烈颤抖了一下,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当时她还不是如今顶着文锦绣名头的玲珑,她还是将军府的五小姐文锦织,当初永明侯夫人想要让江清瑜嫁给文沐宸,她第一次求了四姨娘,求她杀了江清瑜,代价是她的自由。 她知道四姨娘有些奇异的本事,因为小时候,她曾亲眼看到四姨娘借着文沐宸的手处死了一个下人,那个下人被文沐宸生生咬出了骨肉,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发了疯,却没有人知道背后操控一切的却是这个佛口姨娘。 她当时年纪小,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文沐宸对那个下人下手,等到后来她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当初的痕迹早已被抹去,唯一留在她脑海中的,就是当时四姨娘手里咔哒作响的佛珠以及文沐宸疯狂的模样,所以在想要除掉江清瑜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了她。 那件事后,她与四姨娘签订血契,终她一生为她所用,待在云翠院三年,直到后来才知道她真正的主人是慕翎宇,四姨娘不过是为他做事罢了,后来,他将她改了身份,改了容貌,变成如今的玲珑锦绣,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文锦织,那日死在云翠院大火之中的,只是她身边的丫头浮香罢了。 她那么忠心,为自己而死有什么不可以? 四姨娘唇角带笑地看着她变了脸色,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四小姐没有忘记吧,当初你求我除掉他身边所有女人,所以我帮了你,江清瑜是一个,采芝是一个,连带心怀不轨的赵敏兰,如今,还剩一个。” 玲珑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声音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看到四姨娘淡然的模样,她眉头皱起摇了摇头:“不行,有太子殿下在,动不了她的。” 四姨娘双眸中闪过一缕魅惑的光,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那你告诉我,你想不想除去她?” 玲珑咬了咬牙,似是在挣扎一般:“你有办法?” 四姨娘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她不会拒绝,因为她有私欲,有*,只要有*,便没有人能逃得出她的蛊惑,她朝她勾了勾手指,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玲珑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 见她点了头,四姨娘面上露出了一抹深邃的笑…… 转眼就是段祈烨娶侧妃的日子,即使再不甘愿,皇帝皇后都发了话,他也得将人娶进门,而且皇后亲自给慕蓠裳添妆,这是何等荣耀,再加上这婚事也是有太子支持的,哪怕她身份不足,前来贺喜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 太子府的马车一路从太子府赶往谦王府,文锦绣跟段祈煜坐在车内,她身上穿着一件百蝶穿花的云锦纱,装饰不多,只在腰间挂了一枚双鱼玉佩,头上带着一对玉钗,简单而不失大气,不像个婢女,倒像个小家碧玉的小姐。 谦王府与太子府相比小了一些,但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段,她轻轻撩起车帘一角朝外看了一眼,只见整条街都挂着红绸红灯笼,远远地便能听到喜乐的声音,她面上划过一抹惊讶,随后又想明白过来,轻轻一笑。 段祈煜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好奇地凑了上来:“你笑什么?” 文锦绣摇头:“没什么。” 段祈煜眸子微微一眯:“真的?孤怎么瞧着你这笑的不安好心呢?” 文锦绣心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当谁都跟他一样?做了恶人还要装无辜扮可怜,谁能比他更不安好心? “孤确实没安好心,实话告诉你,今日孤不是去观礼的,孤是带你去看热闹的。”段祈煜似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微微低头笑了笑,眸子里闪着晶亮的光芒,她微微低头:“什么热闹?” 段祈煜向后退了两步:“想知道?先告诉孤你在笑什么。”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段祈煜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文锦绣垂下眸子:“奴婢不想知道。” “但是孤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段祈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忽然一笑,拇指轻轻在她下巴上摩挲几下:“不告诉孤,孤就亲你。” “你!” 文锦绣气结,朝他瞪了一眼,段祈煜更凑近了几分,热气甚至都洒在了她脸上:“你身为孤的婢女,事事皆应听孤的吩咐,孤若是吻你你也得受着,而且这还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恩德。” 他说着就要靠近,文锦绣忙伸手挡住:“我说!” 看到那得逞的目光,她心口闷了一口气,闷闷道:“方才我见外面锣鼓喧天,红绸飞扬,心中诧异是因为慕蓠裳已非公主之尊,又丢了脸面,这婚礼仪式却还是给足了面子,笑是因为想明白过来,不管她再怎样不好,这婚事毕竟是谦王的婚事,是做给京中百姓看的,皇后娘娘定然不能让人看低了王爷。” 她说完看了段祈煜一眼,段祈煜面色一顿:“就这样?” “就这样。” “哦。” 听到那声毫无波澜的哦,文锦绣脸色更黑了,她朝段祈煜看了一眼:“殿下是不是该说说要带奴婢来看什么热闹?” 段祈煜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想知道?” “是殿下说的,奴婢告诉你笑什么,你便告诉奴婢来看什么热闹。”文锦绣认真地看着他,段祈煜静静与她对视片刻,随后无赖挑眉:“孤说过么?谁能证明?” 文锦绣:“……” 段祈煜心情颇好地看着她被他惹毛的样子,熟稔地拉过她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像极了给猫咪顺毛,文锦绣被他刚过的话气的正是发懵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段祈煜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极其无辜地看着她。 她忽然转身看着他,默了一瞬认真道:“殿下,奴婢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 段祈煜点头:“自然可以。” “谋杀储君是什么罪名?” 她神情极其认真,段祈煜先是一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外面赶车的车夫吓了一跳,险些丢了手中的鞭子,手中一抖打到马儿身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浑身还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直到下了马车,段祈煜还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文锦绣跟在他身后低垂着头,手指寸寸收紧,有那么好笑吗?能让他笑了一路? 段祈煜笑容满面地朝谦王府大门走去,他来的并不早,这会儿慕蓠裳的轿辇都已经快到王府门口,宴席甚至都进行到了一半,王府的管家忙将他和文锦绣二人迎了进去,前来道喜的宾客见此情况忙朝他行礼问安,喜堂之上的段祈烨看到这一幕,面上极快地划过一抹冷笑。 段祈煜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落到一身喜袍的段祈烨身上,轻轻一笑:“还未恭贺四皇弟新婚之喜,孤准备了一些薄礼,祝四皇弟与慕侧妃百年好合。” 他说着招了招手,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过来,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了礼桌上,段祈烨目光没有落在那些礼物上,却是朝他背后的文锦绣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笑了笑道:“多谢二皇兄美意,希望皇兄也能早日觅得良人。” 段祈煜将他打量文锦绣的目光挡住,恰在此时,慕蓠裳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虽然是侧妃,但既然摆出了这样的阵仗,那该做的自然应该做完,段祈烨浅浅一笑越过段祈煜朝门口走去,不远处的段祈煊看到这一幕轻轻低下了头,将酒杯里的酒喝尽,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宴席。 第三十五章 又生变故 宴会上宾客来来往往,段祈烨心中即使再不情愿,还是将慕蓠裳迎进了门,慕蓠裳身为侧妃不必从正门进入,由一个丫头牵着她从正门走了进来,文锦绣看了一眼,面上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后即使再给面子,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连个亲密丫头都没有拨一个,这丫头身上还穿着宫女的服制,一看就是临时来充场面的,也亏得谦王还能满面笑容地迎进门来。 “吉时到,二位新人拜堂——” 礼官高声唱和一句,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朝那穿着大红喜服的二人望去,慕蓠裳受了几日的牢狱之苦,身上又带着伤,行礼的动作有些僵硬,段祈烨捏着红花的手死死攥着,她忽然想起在大殿上慕蓠裳对段祈煜的言行,那时候她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怎么现在进了门一点都没有激动的样子呢? 她看了段祈煜一眼,却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喝茶,原本拜高堂的礼数,因为皇帝皇后并未出宫观礼,这一拜只朝着皇宫方向遥遥祝拜,只是他是太子,又是长兄,段祈烨按照规矩也该朝他行礼,虽不至于磕头问安,扶手作揖还是要的,慕蓠裳知道他在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她眸子更深了几分,慕蓠裳行礼的动作十分僵硬,像是被人控制着一般。 “云华郡主到,嘉宁郡主到!” 礼官又唱和一句,文锦绣收回落在慕蓠裳身上的目光,朝门口处看去,只见玲珑与苏青筝很是亲密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苏青筝看到段祈煜时乖乖行了礼,却是冷哼一声,玲珑想要行礼,却被她一把拉住,一副气愤的样子。 玲珑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郡主。” 她声音落下,苏青筝有些不情愿地放了手,却是瞪了文锦绣一眼,玲珑的眼神把握的很好,一副有些难过却强撑着不让人看出她的狼狈的模样,段祈煜心头嗤笑一声,文锦绣从来不会做这样的眼神,她若是遭到了背叛,那眼神一定是冷漠如冰的,哪有这样楚楚可怜的时候? 可惜旁人不这么想,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纷纷开始同情起被“抛弃”的嘉宁郡主起来,只不过今日是四皇子的婚事,众人有心要跟太子说些什么,却碍于场合不能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玲珑与苏青筝行了礼便走到一旁坐着了,文锦绣站在段祈煜身后静静看着段祈烨二人行礼,眉心微动看向段祈煜,段祈煜似有所觉一般回身,朝她勾唇一笑,慕蓠裳会这么乖当然是他做了手脚,乖乖嫁进谦王府,那她还有留着的必要,否则也就没那个活着的理由了。 “礼成——送入洞房!” 礼官唱毕,文锦绣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段祈煜说要来看热闹,可这礼都完了,他究竟要做什么? 礼成之后,宴会上便热闹了起来,段祈烨很快从新房中回来敬酒,段祈煜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来灌他的酒,他目光在众位宾客中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段祈煊的身影,眼眸中划过一抹冷意,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叩击几下,淡淡开口:“今日怎么没见五皇弟?” 他话音一落,众人这才发现五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向来存在感不高,什么时候离席的也没有人发现,段祈煜一开口问,一个小厮快步走了上来:“回殿下的话,五皇子不胜酒力,先行回府了。” 段祈煜倒也不在意他的回答,摆摆手让他下去,唇角微微勾起:“今日孤喜酒也喝了,想必接下来四皇弟还要洞房花烛,孤也不在此耽搁四皇弟好事了。” 他说着便要带文锦绣离开,段祈烨却忙拦住了他:“皇兄何必急着离开?” 段祈煜微微挑眉,段祈烨笑了笑:“臣弟之前总听父皇提起皇兄智谋过人,早想跟皇兄深谈,不想皇兄繁忙,一直没有空闲,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日子,臣弟有些问题想请教皇兄,皇兄何必急着离开呢?” “哦?竟是如此吗?”段祈煜反问了一句,段祈烨点点头,一副真诚的样子,段祈煜轻笑一声:“四皇弟勤奋有加,这样的日子还想着请教孤问题,当真令人佩服,既然如此,清音去备壶好茶来,孤与四皇弟好好聊一聊。” “皇兄,你我二人兄弟间的话,清音就不必去了吧,”段祈烨拦住了文锦绣的动作,笑了笑看向段祈煜:“臣弟忽然想起,清音原本也是蓠裳的婢女,如今她孤身一人嫁进府中,想必心中十分忐忑,不如臣弟跟皇兄讨个人情,请清音去陪陪她?” 他这番话说的也算合情合理,当日慕蓠裳初次进宫,清音是她婢女的事多少人都知道,加上二人都出身南离,虽说慕蓠裳犯了那么多错,但太子都不计较了,而且她也嫁入了谦王府,让以前的婢女去陪陪她倒也说得过去。 段祈烨顿了顿,笑着看了文锦绣一眼,复又转过头看向段祈煜:“臣弟知道皇兄极为看重这个婢女,定然不会让人伤了她,蓠裳虽然犯了错,但她从今往后也是皇兄的弟妹了,清音身为皇兄的婢女,以后说不准还有造化,二人之间常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不是么?”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保证了不会伤害文锦绣,段祈煜自然不能拒绝,众人听到这话目光落到玲珑身上,段祈煜眉头微微一抖,唇角轻勾:“嘉宁郡主也一起去吧。” 玲珑瞳孔猛地一缩,虽说她确实打定了主意要一起去,但段祈煜亲口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异呢? 在众人眼中更加奇怪,蓠裳公主跟嘉宁郡主,严格来说两人怎么都算情敌吧?而且蓠裳公主还害的她和段祈煜分离三年,更是给二人之间加了个清音,段祈煜让她去陪伴慕蓠裳?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青筝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点:“既然锦绣要去,我也自然该陪着,何况你们说些什么朝政的,我也不懂,着实无趣。” 段祈煜轻轻一笑:“去吧,只不过可要记得不许惹事。” 苏青筝没理他,她现在还对这个表哥极为生气,当下也不愿跟他多说什么,一把拉了玲珑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身看着文锦绣:“还不走?”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朝段祈煜行了个礼便往外走去,段祈煜看到她们离开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起来。 几人走到喜房,只见喜房中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丫头站在门外守着,慕蓠裳盖着盖头坐在宽大的喜床上,手指紧紧攥着,显示出她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 “蓠裳公主,我们来看你了。”玲珑率先开口,苏青筝不喜欢慕蓠裳,因此懒得跟她说话,文锦绣则没有那个身份,因此玲珑开口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慕蓠裳听到她的声音,手指攥的更紧了些,玲珑朝那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乖乖退了下去,她走到床边坐下,极其轻柔地替慕蓠裳掀开盖头,望着她那张美艳动人的面容,轻轻笑了笑:“公主今晚真是漂亮。” 苏青筝不屑地撇了撇嘴,看到玲珑对她一副和睦的样子,想了想终究是压不下心头的恶气,冷声道:“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既然表哥原谅了你,你也嫁给了段祈烨,以前做的糊涂事就此揭过,我也不是揪住不放的人,但你以后要是再敢破坏表哥跟锦绣的关系,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听到这话,文锦绣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原以为她对段祈煜横眉冷对是因为跟他关系不好,如今看来,怕是生气他对自己太好反而冷落了这位嘉宁郡主的缘故,她不由笑了起来,这位郡主倒是个真性情的人。 慕蓠裳闻言睫毛颤了颤,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到了进了门就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文锦绣身上,她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怨恨之色,随后冷笑一声:“清音,你也来看我?” 文锦绣点点头:“清音还未贺公主大喜。” “大喜?你来贺我大喜?”慕蓠裳咬牙切齿盯着她,十指几乎都掐出血印来:“我能有今日不都是你害的吗?明明是你杀了人却非要推到我身上,不就是仗着煜哥哥宠着你?如果不是你处处陷害,我怎么会跟段祈烨有了关系,又怎么会被迫以侧妃之位嫁过来?” 文锦绣还没说话,苏青筝已经拧起了眉头,当日的事情皇帝下令不许多说,只拣了几件重要的告知百官,因此她只知道慕蓠裳和慕翎宇意图用摄魂术谋害段祈煜,却被他识破,并且跟段祈烨有了关系才嫁过来,至于具体细节却并不清楚。 此时慕蓠裳开口便是指责,她面色不由沉了下来,虽然她原谅了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处处帮她,何况段祈烨再不济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跟她也是从小长大的,慕蓠裳这话分明是不乐意,看不起他,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慕侧妃,你已经是谦王侧妃,理当以夫为重,这些话此时说说便罢了,以后再不能说了。” 玲珑温声叹了一句,这句慕侧妃也是提醒慕蓠裳她如今的身份,果然她听到之后脸色顿时变了,嘴唇颤抖几下,冷冷哼了一声。 有她这句话,苏青筝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皱眉看了文锦绣一眼,却见她面上一派淡然,既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半点怨怼之色,不由多看了两眼:“你是慕侧妃在南离一直用着的婢女?” 文锦绣轻轻摇头:“回郡主,不是,奴婢是来到大月才被指到侧妃娘娘身边的。” 苏青筝冷哼一声:“慕翎宇的安排?” “是。” 文锦绣淡淡垂眸,苏青筝蹙眉看了她一眼,这副淡淡的模样不讨喜,但却很对她的胃口,她拧着的眉微微松开几分:“我听说从你进宫那日就一直留在表哥身边,有些话我虽然说了,却碍着表哥在场没说清楚,今日便跟你好好说一说。” 文锦绣应了一声,苏青筝之前在太子府也跟她说过一些事,只不过当时有段祈煜在场,她再有气也不能说太多,如今这里只有她们几个女眷,自然是要警告她一番的。 苏青筝看她识趣,眉梢又松了些,她看了玲珑一眼,将她的手拉过来:“这是嘉宁郡主,她跟我表哥是有婚约的,而且他们之间情深义重,这三年锦绣一直在等着表哥回来,表哥也跟她有约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重你,但丑话说在前头,你身为婢女便应注意身份,若是表哥有心纳你为妾,你也断然不能自视甚高,更不能对嘉宁郡主不敬,她脾气好,不轻易打罚别人,但若是你做的太过份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表哥看重的人,自然是要为她出口气的,你可明白?” 苏青筝脾气直,又是大长公主一手调教,身为皇家人训起人来气势颇足,一双漂亮的杏目中隐隐带着寒光,玲珑皱眉拉了她一把:“说这些做什么?” “就得跟她把话说的明白些,你与表哥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你们的事我不清楚,也不好多管,但是无论如何这丫头不能爬到你头上撒野,不然等你哥哥回来,他定然要怪我没能好好保护他妹妹了。” 苏青筝认真地看了玲珑一眼,玲珑听到后面手指猛然一颤,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冷意,又极快垂下眸子掩去了其中的情绪,苏青筝看向文锦绣:“这些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实话,以表哥的身份,若是继承大统,以后定然是会有很多妃嫔的,你若是跟在表哥身边,这些话便需得牢记。” 她这些话说的倒是没有错,玲珑点点头,段祈煜乃是太子,日后的天子,身边的妃嫔定然不止有一个,莫说是他,就连文沐宸身边都有苏青筝送去的通房丫头,只不过他从来不动罢了,这样一想,她越发思念那个离京多日的人来。 慕蓠裳听到苏青筝的话面色一白,极快地低头掩饰自己内心的苦涩,再抬头看向文锦绣,心中越发坚定了要除去她的决心,段祈煜可以拥有那么多妃嫔,偏偏不肯给自己一个位置,既然她得不到,那文锦绣也别想得到! 文锦绣听的脑中一阵阵跳动,她抬眸看了苏青筝一眼,见她满眼认真,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她叹了口气,轻声道:“郡主误会了。” 苏青筝挑了挑眉:“误会?” “是,”文锦绣点点头:“奴婢与太子殿下并非郡主想的那种关系,不过是之前奴婢受了伤被殿下所救,之后又受了冤枉,殿下看不过去帮了一把,将奴婢留在身边做个婢女罢了,并没有旁的。” 苏青筝一下子站起身来:“不可能!表哥从来不管闲事的,别说受伤,哪怕有人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她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说完之后便立刻朝玲珑看去:“你别多想,她说没有,想必就是真的没有。” 玲珑轻笑着点了点头,她并不是真的文锦绣,所以哪怕她跟段祈煜真的有了什么她也不会在意,倒是苏青筝小心的很,处处照顾她的情绪。 她手指渐渐收紧,眼底划过一抹阴狠,她这般在意“文锦绣”的情绪,除了本身的性格之外,最重要的是她是文沐宸最疼爱的妹妹吧?呵,还真是个狐媚的小贱人,要了太子的宠爱还不够,还要分大哥的宠爱,她凭什么? 若是她真的是文沐宸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就罢了,可她分明是……想到这里,她心头的冷意越发浓重起来,不论如何,文锦绣都必须死,大哥的宠爱只能是她的! 苏青筝见她面色冷了下来,还以为是刚刚说段祈煜会有很多妃嫔的事刺激到了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锦绣,你不要误会了,表哥心中只有你一个,哪怕有再多女人也不会动摇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玲珑摇摇头,快速收敛了面上的冷意:“我知道。” 文锦绣眉头微微拧起,刚刚玲珑对她分明有敌意,只不过眨眼间便收敛了,这几人当中,慕蓠裳和玲珑眼中的敌意怎么都收敛不住,相比而言,虽然苏青筝说的话比较直白,身上却没有多少恶意,她暗暗留了个心眼,同时对慕蓠裳二人生出了几丝防备。 苏青筝刚松了口气,却见玲珑忽然站了起来,面上带着微笑朝文锦绣走了过去,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拉住了她:“你怎么了?” 玲珑回身笑了笑:“我只是想跟清音妹妹说几句话罢了。” 她说着轻轻挣开苏青筝的手,慢慢走到文锦绣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发簪,拉过她的手塞进她手里,笑了笑低声道:“这发簪乃是扶鸾郡主送我的,原本是一对儿,然而另一支不知何时丢在了别处,只剩这一支,我便将它赠与你,你我终究是姐妹。” 文锦绣没有接那发簪,向后退了一步:“奴婢不敢夺郡主所好。” 玲珑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发簪强硬地塞到她手中,簪子尖端却朝向了自己,她背对着苏青筝,看起来仿佛是跟她说些什么悄悄话一般,手却握着她的手朝自己心口处戳来,文锦绣早就防备着她,手腕一转便将发簪换了个方向,刚准备说话,却听玲珑仿佛十分吃惊一般:“你这是做什么?” 新房外面早已没有人,那个丫头也不知去向,由于慕蓠裳身份尴尬的缘故,新房中甚至没有丫头妈妈陪伴,此时房中一出事,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锦绣面上更冷了。 她声音不像刚刚刻意压低,苏青筝和慕蓠裳都听到了,目光都朝这边落了过来,只见文锦绣手里拿着发簪正要朝玲珑刺去,苏青筝忙站起身跑了过来,然而刚刚站起身却猛然觉得后脑勺一痛,她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回身看了一眼,只见慕蓠裳手中的椅子咣当一声掉了下来,文锦绣眸子一冷:“你们做什么!” 苏青筝头上流下些湿湿的粘腻来,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地看着玲珑:“锦绣,我……” 话音未落,慕蓠裳又拿起椅子朝她身上砸了一下,文锦绣面色一冷,三年中她由斩风教导练了些武功,虽说记忆被封之后都忘记了,但底子还在,三下五除二拧开玲珑的手就朝慕蓠裳冲去,玲珑被她甩脱后不知是力道太大的缘故还是怎么,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柜子,柜子噼里啪啦倒在地上,她则像是被吓到一般朝门口冲去:“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文锦绣刚刚跑到慕蓠裳面前,她手里的椅子劈头朝她砸来,她堪堪夺过,手中的发簪自然而然地朝她刺了过去,这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而慕蓠裳刚丢了椅子,文锦绣的速度又比常人快,加上她最近受了伤,行动自然迟缓了些,那发簪噗地一声扎进了她的胸口处,顿时鲜血淋漓。 “蓠裳!” 门口响起一道带着煞气的声音,文锦绣手上已经全是慕蓠裳流出的血,还不等她看清来人是谁,手腕就被一把打开,那力道大的险些让她的手脱臼,她向后堪堪退了几步,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段祈烨。 慕蓠裳见到众人都来了,面上扑簌簌落下泪来,凄凄道:“殿下!” 她身上原本就有伤,这一下更是血流不止,只柔柔说了两个字便面色惨白,几乎要撑不住昏厥过去,段祈烨看了一眼不断流血的慕蓠裳,一双眸子迸出嗜血的光芒:“清音,你连旧主都敢杀!” 门口围着的人原本是要来闹洞房的,不想刚走到院子门口却见玲珑衣衫凌乱额头带血跑了出来,口口声声说着清音要杀慕侧妃,他们不敢耽搁忙快步走了进来,果然见到她手拿发簪朝慕蓠裳刺去,若是他们晚来片刻,慕蓠裳一定会死在这里! “郡主!” 苏青筝身边的婢女听到里头出了事忙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地上血流不止的苏青筝,顿时脸都吓得苍白,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天啊,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段祈烨心头一跳,厉声道:“还不快传太医!” 他说着吩咐人将慕蓠裳放下,快步走到苏青筝面前一把抱起她,似是有些慌乱:“筝儿?筝儿?” 他快步将苏青筝放到床上,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而这一下像是五雷轰顶一般,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有人心中一跳,忙上前做了跟他一样的动作,都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郡,郡主她……” 段祈烨一掌将那人打翻在地,猛然转身盯着文锦绣,声音带着狠辣:“还不将这谋害侧妃谋杀郡主的恶人拿下!” 文锦绣眉头拧起,刚刚慕蓠裳的做法分明是要杀了苏青筝,若是她不阻止,苏青筝绝对逃不了,可是那一下她看的分明,最多会让苏青筝受伤,却绝对不会要了她的性命,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她冷眼看了众人一眼,由于今日是段祈烨的喜庆日子,所以宾客们都在场,京兆尹冯岚英自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眸子微微冷了下来,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段祈烨的侍卫很快上前压住了文锦绣,她没有挣扎,若是挣扎了,那就真的要坐实她的罪名了,但她也不会就这门轻易让他处置了自己,冷声道:“谦王殿下,您是不是应该把事情查清楚再定罪?便是太子殿下审案,也没有这样不让人说话就要拿人的!” 听到她的话,段祈烨唇角泛起一阵冰冷的笑意,拿段祈煜来压他?或者说指望段祈煜来救她?段祈煜此时早已醉的人事不省,哪有空来管她的事? 他冷哼一声,像是极其愤怒一般:“你谋害侧妃,谋杀郡主,我们都看到了,这还需要问吗?” 文锦绣听到他的话就知道段祈煜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能来帮她,她面上更加冰冷:“慕侧妃谋杀云华郡主,奴婢只是去阻止她而已!至于云华郡主,不是奴婢杀的,是慕侧妃!” 侍卫们压着她,她也不慌,一双明亮的双眸死死盯着地上的血迹,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面色都是微微一动,那血迹周围还落着一把椅子,显然是有人用这把椅子伤了苏青筝。 慕蓠裳刚刚还气若游丝的模样,听到她的话立刻气的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跟云华郡主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她,你——” 她说到这里面色更加苍白,一口气没上来直直晕了过去,众人看在眼里,心中都多了些思量,原本他们是不信清音会杀人的,倒是之前在宫中慕蓠裳几次三番要陷害她,若不是太子找来弗安方丈替她证明了清白,说不定清音现在还要被关在大狱中,可是若说不信,慕蓠裳跟苏青筝又没有仇怨,为何要杀她? 玲珑听到她们的话,立刻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指着她冷声道:“你胡说,分明是你要杀害慕侧妃,云华郡主阻止你,你竟狠心地要置她于死地!她不过是说了几句教训你的话而已,你何其狠毒,竟要她的性命!” 听到她胡乱扭曲事实,文锦绣面色顿时变的冰冷,指尖也泛着冰冷的寒意,她迅速冷静下来:“不管诸位信不信,奴婢还是要说清楚事实真相,我没有要杀慕侧妃,是她要杀云华郡主,嘉宁郡主不许奴婢上前,奴婢一时着急才将她甩开。” 玲珑冷笑一声,她还没有说话已经有人看不过去开口辩驳道:“你这丫头太过恶毒,京中谁不知道云华郡主与嘉宁郡主最为要好,若是慕侧妃要杀云华郡主,嘉宁郡主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我看分明是你怀恨在心想要谋杀慕侧妃,二位郡主阻止你,你却狠心地要伤害她们!” 文锦绣眼中一顿,段祈烨见状摆了摆手,咬牙切齿道:“立刻将这贱人拉下去处死!” 一个奴婢敢谋杀侧妃,这就已经是死罪了,又加上一个郡主,那她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他现在处置了她并不过分,文锦绣皱起眉头:“等等!” 她冷冷朝侍卫看了一眼,侍卫们被她的眼神一骇,顿时都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文锦绣朝京兆尹看了过去:“冯大人,听闻您一向公正廉明,此事哪怕众人所见,可慕侧妃要谋杀云华郡主谁看到了?怎么能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大人身为京兆尹,管理京中大小诸事,我既已是太子的婢女便也算作大月之人,有冤屈是否可以求大人做主?” 冯岚英面色一顿,他今日来本来只是吃杯喜酒,不想却遇到了这种事,但若是他没遇到也就罢了,文锦绣既然喊冤,他身为京兆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朝谦王看了一眼:“王爷,虽说这件事都是众人亲眼所见,但清音姑娘说的话也有道理,臣不能袖手旁观。” 段祈烨眉心一皱,他并不知道清音就是文锦绣,之所以要赶着处置她不过是怕之后段祈煜会出来坏事罢了,但实际上处置段祈煜看重的婢女他心中是有些发怵的,若是可以将此事交给京兆尹,真的定了这丫头的罪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既然冯大人要求,这件事便交由你处置吧,务必给本王一个交代!” 冯岚英微微躬身:“是。” 他说完朝众人看了一眼,示意众人到大堂等候,慕蓠裳昏迷自然是留在了房中,苏青筝虽然没有了鼻息,太医却也不敢离开,段祈烨已经派了人去定国公府还有皇宫传话,所有宾客都不许离开,全部被带到了大厅。 文锦绣有心想要看一看苏青筝的情况,却被侍卫压着无法靠前,她面上划过冷意,苏青筝的死有蹊跷,慕蓠裳那一下绝对不足以要她的性命,可是她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难不成只是要嫁祸给自己? 段祈烨冷眼看着众人被侍卫押送离开,眸子落在苏青筝身上不由深了几分,在冯岚英看过来时换上一脸的冷意,气恨地冷哼一声,慕蓠裳伤重昏迷,他身为她的丈夫,新房出了事自然不能让她再待在这里,他也不看冯岚英,一把抱起她朝另一间房间走去。 冯岚英命人守住了新房,苏青筝已经被人移到了另一张床上,面色苍白,身上的衣裳都沾了血迹,他皱眉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心顿时凉了半截,竟然真的没有了呼吸? 想到苏青筝的身份,他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定国公和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平威将军的未婚妻,嘉宁郡主的好友,太子殿下的表妹……如果清音真的杀了她,哪怕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她都得被千刀万剐! “郡主,呜呜,好好的来参加婚礼,怎么会这样,您走了奴婢怎么办!” 苏青筝身边的宫女绿桃哭的眼睛都红了,太医不死心地替苏青筝把着脉,一回比一回面色难看,她如今不光是没有了呼吸,甚至连脉搏都渐渐停止了,太医浑身已经出了冷汗,瑟瑟索索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冯岚英四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地上那支发簪之上时,不由带出几分深思。 他眉头微微拧起,那支发簪就是刚刚文锦绣用来刺向慕蓠裳的,上面还沾着鲜血,他轻手轻脚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却面色大变:“来人!” 一个侍卫快步跑了过来,冯岚英面上更冷:“守好此处,不许任何人进出!” 那侍卫忙应了一声,刚刚为了公道,各大家族都留了侍卫来把守院落,京兆尹的侍卫也在此处,听到冯岚英吩咐忙点了点头,冯岚英迅速起身朝外走去,甚至来不及跟段祈烨说一声便直接骑着快马朝府衙内赶去,他一路赶回府衙用尽了最快的速度,进了门直直朝着书房而去,下人们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吓了一跳,管家上来问怎么回事他也不理,甚至是用跑的跑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门,冯岚英立刻朝自己书桌走去,他快速移开桌子上的案文,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从桌子底端摸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他顿时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仔仔细细与自己手上的发簪对比起来。 这一对比,他面上忽然一变,这两支发簪都是一模一样的样式,连材质花纹都一样,上面带着血迹,他眉宇间立刻泛起冷意,刚刚他只是觉得这支发簪跟当初隐云寺那支十分相像,现在一看才发现这两支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这么说来,谋杀慕蓠裳的人跟当日在隐云寺杀人的是同一人?难道真的是清音? 他压下心头的思绪,快速装好两支发簪朝外走去,然而步子还未踏出书房,便听到了一道悦耳的声音:“冯大人。” 第三十六章 恶毒计策 大堂里很快挤满了人,文锦绣被人压着跪在地上,脑中迅速想着脱身的办法,这件事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慕蓠裳和玲珑二人早就商议好要借她的手杀掉苏青筝,她眉心紧蹙,苏青筝跟玲珑交好,而且以后会是她的大嫂,按理说是一家人才对,她怎么会对她起了杀心呢? “公主,公主您慢点!” “滚开!都让开!” 门外传来几道嘈杂的女声,随后是一道带着厉色的中年女声,文锦绣手指颤了颤,只觉得耳畔一阵风刮过,随即只见一华衣美妇如一阵风一般刮进来,直直冲着上首的段祈烨而去,二话不说便给了他一个耳光,众人顿时都愣了。 段祈烨忙起身朝她跪倒,面上带出浓浓的愧疚自责,甚至还流出了眼泪:“姑母恕罪,是侄儿的错,侄儿不该让清音前去陪伴蓠裳,更不应该让筝儿去,不然她也不会——全是我的错……” 他身上的喜服沾了鲜血,此时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玉冠也有些斜了,左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起来十分狼狈,大长公主一听他的话,只觉得脑门开始突突跳了起来,险些站立不稳,她身边的婢女忙扶住了她:“公主!” “滚开!”大长公主一把挥开婢女,刚刚还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此时浑身发抖,双目中迸发出狠戾的光芒,死死盯着段祈烨:“你再说一次,筝儿她怎么了?” 段祈烨似是极为伤心的模样,低垂着头不说话,大长公主见此情况手指颤抖的更加厉害,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怒声道:“你说啊,本宫的女儿在哪,她怎么了!” 她说完不等段祈烨回答,又丢开他的领子,一把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长剑,指着在场的宾客:“你们来说,告诉我,告诉我我的女儿怎么了,她只是好好的来参加婚礼而已,你们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说!” 身边的宾客们见此情况都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大长公主和定国公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却在此时出了事,大长公主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不疯了才怪! 大长公主见没人说话,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一剑刺向一个宾客的胳膊,众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她这样狠戾,不管不顾就动手,随即看了一眼段祈烨,因为在他婚礼上出的事,大长公主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耳光,连皇子都敢打,何况他们? “姑母,您冷静点!”段祈烨蹙眉,大长公主若是再杀了人,他的脸面还不丢尽了? “滚开!”大长公主气到了极点,让她冷静?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下人来报的时候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就是那仅存的念想让她赶到谦王府确认,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可现在看到众人的模样,她忽然不敢再问下去,若是真的怎么办? 玲珑见她喝了一句之后没有了动作,唇角微微勾了勾,随后面上带出自责与难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恕罪,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陪我,郡主也不会进入新房,也不会被清音……请公主责罚!” 她说完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眼中隐隐带出泪来,大长公主闻言朝她看过来,一把丢了手中的长剑急走几步,一把捏紧了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文锦绣,你告诉本宫,筝儿没有死!” 玲珑面上盈盈垂泪,衣襟都哭湿了,她红肿着眼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又不忍地低下了头:“公主,您节哀。” “节哀?”大长公主捏着她手腕的手收紧了几分,眼中又一瞬的空洞,随后爆发出更加疯狂的神色来,一把将玲珑推开,厉声道:“你告诉本宫要节哀?你们也告诉本宫要节哀是不是?”她说着朝众人指了一圈,双目赤红,却不肯掉下泪来:“本宫如何节哀!死的不是你们的女儿,不是你们的孩子啊!” “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只有本宫的筝儿出了事?为什么是她,她都已经快要出嫁了……” 她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身恨恨瞪着玲珑:“筝儿既然是要嫁给你哥哥的,她死了,本宫也定然不会让你哥哥好过,曾经她那么喜欢他,死了他也该相随!” 玲珑心头一颤,不管不顾扯住了大长公主的胳膊:“不,公主,杀死云华郡主的是她,请您不要迁怒于哥哥!” 她说着指向文锦绣,大长公主这才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子,眼中迸出浓重的杀意,甚至都能听到手指收紧的咔咔声,她两步走到文锦绣身前,扬手就要朝她打过去,文锦绣轻轻抬头与她对视,一双眸子里平静无波,她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只是停顿了一瞬,她的手又重重落了下来,只是原本要落在她面上的手因为她偏头的动作落在了肩上,段祈烨面色一瞬间难看起来,大长公主打了他一耳光,他都没敢躲,而这丫头居然敢躲开?他今天这是又被打了一次脸!原本这丫头死不死都不要紧,但这一回他必须要整死她,以泄他心头只恨! 文锦绣可不会傻傻的等着被打,虽然她知道大长公主是在迁怒众人,但是她不打算做这个怒气的发泄口,即使她只是一个婢女的身份,按理说主子打骂都是应该的,但她心中却怎么都不愿意那样做,仿佛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骄傲一般。 大长公主也被她的动作气的面色发白,恶狠狠盯了她两眼,手直接扣上了她的脖子:“你杀了本宫的女儿,本宫就让你陪葬!” 文锦绣心头顿时一沉,她只是一个婢女,能请的京兆尹出面主持公道还是人家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如今是大长公主要杀她,别说是太子,就是皇帝也得卖给长姐几分颜面,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在意一个婢女是不是真的冤枉,若是她死了,哪怕后来查出真相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她脑中迅速划过一道念头:“我可以救回云华郡主的性命!” 她脑中隐隐有种直觉,她或许可以试一试,成不成功不能保证,但当务之急能阻止大长公主的除了这个借口她想不出别的。 果然,大长公主刚刚还狠戾的眼神闪过一抹希冀:“真的?” 玲珑心头顿时沉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朝段祈烨看了一眼,段祈烨也是满面的阴沉,他快步上前将文锦绣拉开:“大胆,小小奴婢也敢对长公主不敬,来人,将她拉下去处死!” “慢着!”侍卫上前的动作被大长公主止住,她强压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文锦绣,但手还在她脖子间放着,她松开几分:“你说的可是真的?” 文锦绣咳嗽几声缓过一口气来,轻轻点头:“奴婢可以一试,但公主需得答应奴婢一个条件。” 众人哗然,她一个婢女,生死还掌握在大长公主手里,居然敢跟她谈条件? “好,只要你能救回筝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大长公主几乎没有犹豫,只要能换回她女儿的性命,她做什么都愿意,文锦绣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提出这个条件,她目光向下垂了些,大长公主迅速收了手,随后又朝她看来:“但本宫有言在先,若是无法救得郡主性命,本宫必然会亲手杀了你!” 她说完转向玲珑,冷冷道:“还有你哥哥。” 玲珑浑身顿时像是浸在冰水里一般,段祈烨却是毫不在意,她有些急躁地捏住了手指,她是不想要苏青筝活着,但文沐宸不能死啊,不然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公主,我哥哥……”她额头上渗出冷汗,强撑着淡定朝大长公主看去,大长公主却丝毫不理会她,冷声道:“将这里守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等筝儿醒了,本宫定要查出是什么人敢害她!” 她说完便命人带着文锦绣朝后院新房走去,玲珑有些慌乱地坐了下来,她错估了大长公主的反应,原以为她怎么都会杀了文锦绣替苏青筝报仇的,可是没想到竟被文锦绣一句话解决,她也错估了文锦绣的胆量,原以为她如今只是婢女的身份,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可是她却奸诈地戳中了大长公主唯一的软肋! 在座的夫人们却都能理解大长公主的行为,面对女儿的死,她不是一个公主,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她会迁怒,会生气,会难过,任何母亲在得知儿女死讯的时候都无法那么理智的去查真凶是谁,而这丫头很聪明,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大长公主哭诉冤枉,因为即使说了她也不会听,但她却说出了大长公主现在最想听到的话,哪怕她是凶手,为了这一线希望大长公主都不会犹豫。 众人不由都对她高看一眼,他们都或多或少被大长公主的气势压住,就连一向稳重著称的嘉宁郡主,在听到涉及她哥哥时都有些失态,可这婢女从始至终没有慌乱过,被大长公主掐着脖子还敢跟她讲条件,这种气度,难怪太子会看重。 新房中还保持着原样,冯岚英命人守着这里,他手下的侍卫是他一手调教,学了他的铁面无私,新房中没有人进来破坏,除了几个守在苏青筝身边的太医再没别人,忽然一阵风吹过来,烛台上的蜡烛轻轻晃了晃。 几个太医后背都有些发冷起来,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目光落到床上女子的身上微微叹口气,刚准备说话,却见苏青筝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随后蜡烛摇晃的更加厉害,几人顿时吓了一跳,头皮都开始发麻起来。 大长公主带着文锦绣一路走到新房,刚到新房门口却忽然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声,她心头顿时一沉,忙快走几步,却见几个太医连滚带爬从屋子里跑出来,神色仓皇。 “诈,诈诈尸了!” “诈尸了,救命!” 这些太医不知看到了什么,慌的完全失态,甚至有的还跑丢了一只鞋,头上的帽子也斜斜挂在一边,衣裳都沾了泥土,见到大长公主一行人过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脸色青白地扑了过来。 大长公主在听到诈尸的时候便慌了神,急忙朝新房跑去,文锦绣眉头猛然皱起跟在后面,身后的婢女侍卫见状忙将那些太医带下去安置,侍卫们则是守好了新房附近。 大长公主快步跑进门,目光极快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女子,她脚步顿时踉跄一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几乎是扑到床边,静静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锦绣紧随其后走进来,目光落到床边时霎时变的冰冷,她快步上前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确实一点都感觉不到了,苏青筝的模样比她离开的时候更僵硬了些,后脑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脉搏也完全停了,胸口处没有起伏,证明心跳也早已停止。 大长公主忙擦了擦眼泪,一把扯过文锦绣的手腕:“快,快救她!” 她话音刚落,却触及到文锦绣冰冷一片的目光,眼眸顿时眯了起来,文锦绣蹙眉看了苏青筝一眼,刚刚她离开的时候她虽然没了呼吸,但她清楚看到那手指还轻轻颤动了一下,说明苏青筝本来就没有死,可是段祈烨却口口声声说她死了,而且现在再看到她的模样,分明是死的透透的了,哪怕神医在世都救不回来,她又怎么可能救活她? 大长公主却不管她是不是为难,她留下文锦绣的性命,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女儿,若是不能救,那她还活着做什么? 文锦绣皱了皱眉头,手指轻轻落在苏青筝脖颈间,感觉到那僵硬的皮肤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她心狠狠沉了下去,大长公主看到她的模样,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愣着做什么,快救啊!” 文锦绣慢慢收回手,朝四周看了一眼,随后跪了下来:“奴婢救人需得静心宁气,请公主屏退左右。” 大长公主闻言立刻朝身边的丫头们示意一眼,命他们在外守着,屋子里的太医早就跑了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了她们二人,众人都出去后,大长公主反而冷静了下来,狐疑地盯着文锦绣看了一眼,冷声道:“你真的能救活我的女儿?” 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指着床上的苏青筝道:“她已经死了,哪怕神医在世也无能为力。”她说完又回身看着大长公主,目光中带着几分寒光,在她发怒之前道:“但是奴婢恳请公主听奴婢一言。” 大长公主冷冷看着她没说话。 “奴婢虽不能救活郡主,却能帮着公主查出真凶,公主对郡主极尽宠爱,应当知道她的性子,若是郡主知道杀害她的真凶逍遥法外,却因此害无辜之人被冤枉,她会安心吗?” 她声音极淡,刚刚大长公主发怒的时候不能说这些话,但此刻她情绪平静下来之后便会想到苏青筝的脾气,她向来是嫉恶如仇的,又从不冤枉好人,若是文锦绣没有害她却因她而死,她哪怕是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文锦绣想到之前太医的行为,眼珠动了动,继续道:“方才听到太医说诈尸,奴婢斗胆猜测,是不是郡主想要告诉公主些什么呢?不然为什么我们来到这里却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若奴婢真是凶手,郡主如何会这般平静?” 她说着朝床上的苏青筝看去,大长公主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心微微一动,手指慢慢松开:“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本宫的女儿也不是白死的,若是查不出真凶,本宫可不管你是不是太子的婢女,定然要你为筝儿陪葬!” 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除了京兆尹,再加上一个大长公主,一个铁面无私,一个有权有势,只要他们二人愿意给她机会证明清白,她便有了些把握。 大堂中,众人都等的有些焦急起来,玲珑更为担心,后背上的衣服一层层沁出冷汗来,她此时既不想让文锦绣救醒苏青筝,又不想让她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无论如何今天这罪名是必然要扣到文锦绣头上的,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布置? 众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忽然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人,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太监常服,上面画着简单的花鸟虫鱼,一进门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光,段祈烨忙上前迎接:“韩公公,您怎么来了?” 韩忠看了他一眼,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大长公主才松了口气,面上带出几分沉重:“不瞒殿下说,陛下得知了此事,原本是要亲自赶来的,可惜这几日忙于朝政身子有些不爽利,恰逢皇后娘娘有事相商,便遣老奴走一趟。” 他说着顿了顿,又在众人之中看了一圈,目光在玲珑身上落了一瞬,随后又收回目光,声音更多了些凝重:“陛下口谕,务必查清真相。” 段祈烨心中一颤,原本此事很好解决,文锦绣是必死的下场,只因她是一个婢女,死就死了,所以他才敢答应了玲珑的计划,可是皇帝居然要查明真相,难不成还要为这婢女出头? 他眉头皱了皱:“韩公公,父皇的意思是……” 韩忠叹了口气,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段祈烨不明所以,他却不打算再说了,皇帝派他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监察,如果清音是冤枉的,这人就不能杀,段祈烨手指握紧了几分,皇帝让韩忠来监察这件案子分明是给足了太子脸面,他身边的婢女犯了案子,皇帝竟让韩忠来一趟,这是何等的荣耀,他却从来没有给过自己! 韩忠看到他的脸色也有些无奈,但只是淡淡一瞥便移开了目光,谦王府的下人已经准备的椅子让他入座,韩忠虽然是个下人,但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没有人会轻易得罪他,他谢了座,听到文锦绣去救苏青筝,面上又划过一抹诧异。 段祈烨唇边划过一丝冷笑,她要救那就让她救,总之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杀了郡主,这罪名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到时候还有慕蓠裳的证词,加上玲珑亲眼所见,文锦绣哪怕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说出花来,韩忠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一个婢女快步跑了进来,段祈烨面上一动:“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救不回来了,大长公主不依不饶,正要拿了清音姑娘问罪呢!”那婢女跑的有些急,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但清音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加上冯大人来了,不知怎么回事硬要查清楚真相,不许公主动清音,二人一时僵持在那里,奴婢见状不好,这才过来传话。” 段祈烨听到前一半面上刚要带出喜色,又听到后一半的话,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冯岚英这老匹夫油盐不进,之前答应他让他来查这个案子只是想要借着他的手处置掉那丫头,卖玲珑一个人情罢了,现在韩忠来此,这件事要是真的让他查处不对来,他和玲珑就都要倒霉了! 他摆摆手让婢女下去,朝韩忠和玲珑看了一眼,二人会意都跟着他往新房中而去,余下宾客面面相觑,走又走不了,留下来也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只不过皇帝都派韩忠来了,他们哪里赶走,不过熬着罢了。 等段祈烨和玲珑等人到了新房,只见大长公主气的浑身颤抖坐在一边,文锦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冯岚英则是站在二人之间,满面冷肃,三人都不说话,却显得十分剑拔弩张。 文锦绣抬眸朝门口看了一眼,见他们都到了新房,心头微微一动,冯岚英面色虽然难看,但还是依着礼数行了礼,道:“谦王殿下,这件案子既然交给臣来审理,臣便有责任查清真相,长公主在没查清凶手到底是不是清音的情况下就要处置人,这岂不是冤枉好人?” 段祈烨微微握拳,然而他还没说话,就见大长公主已经腾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冤枉好人?这么说你是认定这丫头是冤枉的了?她欺骗本宫,说什么可以救活筝儿,可事实上呢?” 她说到这里擦了擦眼角,深深压下一口气,别过头去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事实上她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这样随后瞎编乱造的女子,她说的话也能信吗?” 玲珑眉梢微动,只见床上苏青筝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院子正中,院子中点着明亮的灯火,但仍是十分昏暗,她身上盖着白布,周围围着一圈丫头妈妈,皆是红着眼圈,看来人是没有救活,难怪大长公主这么生气了。 冯岚英眉头紧拧:“不论如何事情都应该查清楚再做定夺,今日我在此,就不会让公主随随便便处置了她。” “冯大人,这话怎么说?”段祈烨仿佛很奇怪一般,心头却漫出冷意:“难道凶手不是清音?” 冯岚英没说话,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文锦绣身上,她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没有因为他与大长公主的吵闹便有些无所适从,安安静静地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却又在暗处洞悉着这一切。 他目光微动:“清音姑娘,将你从进入新房开始发生的事都说一遍吧。” 段祈烨眯了眯眸子,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今日的计划天衣无缝,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认罪,若是她能成功救活苏青筝还好,可是偏偏她死了,死的彻底,这么一来就是个必死的环。 文锦绣应了一声,随后有条不紊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到玲珑要用发簪设计她刺杀她时,大长公主面色微变看了玲珑一眼,只见她虽一言不发却已经气得不轻,这才慢慢转回了目光。 冯岚英听她说完点了点头,慢慢从袖中掏出一支发簪递给她:“可是这支?” 文锦绣点了点头,虽然当时情况比较危急,但这发簪打造的十分精致,让人过目不忘,她自然也记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玲珑看到那发簪的时候十分惊讶,腾地站起身:“这不是我的那支发簪吗?早就丢失了,怎么会在这里?” 冯岚英看了她一眼:“臣记得之前郡主曾丢失过一支发簪,后被人捡去用此行凶,在隐云寺杀了一个小沙弥,从而使郡主惹上麻烦。” 当时玲珑虽有嫌疑,但一来那证人已经死了,二来她也拿出了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有扶鸾郡主作保,事情便就此搁置了。 玲珑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不错,当日我奉姑母的命令前去隐云寺请弗安方丈,不想如幻却不知为何对弗安方丈起了杀心,因此我二人留在寺中无法脱身,那天江大公子前去看望我,后来我却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等醒来时已经在将军府了,我的发簪在那之前便丢失了,这件事扶鸾郡主也知道,大人还曾问过她。” 贵族女子身边的物件一件件皆有定数,她丢了扶鸾郡主送的发簪自然是要报给京兆尹知道的,这件事扶鸾郡主也知道,这是在去隐云寺之前早就安排好的,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况,无法脱身。 其实当时死的只是一个小沙弥罢了,如果不是住持将事情捅到冯岚英跟前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惜有这么个铁面无私的硬骨头在,她生生被这件事困扰至今,每每提起就十分郁闷,好在她及时将事情都抹去了痕迹,那报信的小沙弥也死在了禅房,唯一的证词没了,除了住持说是她做的之外,再也没有证人能证明。 可惜她当时为了给文锦绣留下一个烂摊子而将发簪留在那里被人抓住了把柄,不然哪有这一回的事? 她说完似是有些不解:“冯大人,这发簪不是早就丢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似是刚反应过来,目光渐渐变的冰冷看向文锦绣:“你的意思是,本郡主要将这发簪送给你,嫁祸你刺杀我?” 文锦绣淡淡摇头:“奴婢并不知道郡主如何想法,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身为奴婢,哪怕主子就是嫁祸,她也不能反驳什么,这就是身份。 玲珑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嘉宁郡主如今只能这样卑躬屈膝地跟她说话,心头一阵阵涌上快感,声音也变的冰冷:“陈述事实?哼,本郡主可不知道这发簪是如何到的你的手上,原本丢了的东西,如何会在你手上?你说本郡主陷害你,本郡主有什么理由陷害你一个小丫头?犯得上赔上自己吗?”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十分气恼:“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文锦绣没说话,一来她的身份不适合跟玲珑硬碰硬,二来没有必要解释,因为解释了她还会再找出许多托词来,玲珑和慕蓠裳今日就是给自己下了个套,或者这个套还有段祈烨的手笔,毕竟娶了慕蓠裳,他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让她受点伤泄泄他心头之恨也不是不可能。 段祈烨也皱起眉头:“冯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冯岚英面色一冷:“那么嘉宁郡主可否说一说当时的经过?” 当时屋子里只有四个人,苏青筝身死,慕蓠裳和玲珑都受了重伤,证词除了文锦绣的,也就只有慕蓠裳和玲珑了。 玲珑收回目光,冷声道:“当时我与云华郡主还有这婢女一同到了新房中,云华郡主教训了这丫头两句,谁想到她竟顶撞了郡主,郡主一时气恼便跟她争执起来,她情绪激动之下便拿起椅子要打杀郡主,我上去拦她,却不知这丫头哪来的力气将我推开撞伤,慕侧妃眼见云华郡主糟了她的毒手,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她受了伤身体正是不好的时候,哪能躲得过这丫头一刺?幸好谦王殿下及时赶到。” 文锦绣淡淡听着她胡编乱造的话,心头止不住冷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些话多说多错,白的总不会变成黑的。 冯岚英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动:“这么说,这发簪完全不是郡主给她的了?” “自然不是,”玲珑似乎被气的不轻:“先不说这发簪早已丢失,就算没有丢失,这是扶鸾郡主送给我的东西,我如何会给她?我虽可以与清音井水不犯河水,却也没要好的那种地步!” 她说的信誓旦旦,加上这些日子京中关于她和清音的传闻,她会把扶鸾郡主赠与的珍贵发簪送给文锦绣,简直是天方夜谭。 玲珑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文锦绣道:“曾经隐云寺出了案子,当时传言是本郡主杀了那小沙弥,本郡主的发簪也是在那个时候丢的,难不成是你偷了?” 她恍然大悟一般,大长公主面色变了变,因为隐云寺的名声,这件案子务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但说文锦绣杀了人她是不信的,好歹跟她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会不清楚她的为人?但因为那住持一口咬定是她,加上有那支发簪的证据,即使有扶鸾郡主作保,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还是她。 文锦绣眉头一动,很快想明白了玲珑今日的目的,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是要把隐云寺的事推到她身上,她冷冷一笑:“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郡主发簪丢失时奴婢还未到大月,如何会偷来你的发簪?” 玲珑手指顿了顿,当时她在隐云寺杀人时才是慕翎宇等人公开行踪到大月的第一日,发簪在那之前丢失,自然是不能安到文锦绣身上,但是慕翎宇提前潜入大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她冷笑一声:“清音姑娘好巧的一张嘴,谁不知道七皇子和蓠裳公主提前潜入了大月?” 她唇角微微勾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随后笑的极其恶毒道:“京中当时发生凶杀案,扶鸾郡主刚要请弗安方丈查案,却发生了隐云寺刺杀事件,这是不是太巧了?本郡主大胆猜测一下,是不是你提前偷了本郡主的发簪,潜入隐云寺刺杀弗安方丈,想要替蓠裳公主掩盖这件事呢?当时你可是她的婢女。” 文锦绣眸子冷了下来,玲珑怕是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这些话听起来十分合理,虽然没有证据,但在在场之人心中,这件事几乎已经确定是自己做的了,她手指微微收紧,抬眸道:“郡主也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如何能当真?奴婢虽然是蓠裳公主身边的婢女,但却从未帮她做过害人的事情,这一点诸位尽可去查证。” 她和慕蓠裳之间并不是主仆,甚至都有些仇人的意味,慕蓠裳先是陷害她,继而羞辱她,甚至还想杀她,她会帮她刺杀弗安方丈?开玩笑! 她目光更冷了几分,按照玲珑的话,今日的事根本就是她罪大恶极,先是杀了不和的苏青筝,继而用玲珑的发簪杀了慕蓠裳,到时候玲珑就是凶手,三个人一个都逃不脱,原本是她完美设计三个主子,不想这发簪乃是玲珑早就丢失的那支,还跟隐云寺扯上了关系,所以自己的计谋没能得逞,还跟隐云寺扯上了关系,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真是好恶毒的计策!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 《鬼医妈咪太妖娆》,洛书韵 简介: 三年爱情长跑什么都换不来,却在五年后多了个一模一样的儿子?孟观涛不知道这女人胆子大成这样,居然敢偷了他的种子进行体外培育,还弄出个孩子? 第三十七章 关键之处 冯岚英微微皱眉,他是知道慕蓠裳和清音关系的,所以对于玲珑的话根本不信,当初慕蓠裳冤枉是清音做的,她生生挨了皇后三十钢鞭,又受了牢狱之灾,若不是段祈煜救了她,活命都是问题,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帮着慕蓠裳做事? 段祈烨冷笑一声,显然同意了玲珑的话,他唇角微微勾起:“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只因你跟慕侧妃不和,就成了你今天杀她的理由吗?” 文锦绣眉头紧蹙,她不管说多少次她不是要杀慕蓠裳,这些人却都不会理会她,他们在意的并不是事情原本的真相,而是这件事怎么处理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如果这件事她认下了,那么隐云寺那件事也必然跑不掉,这么一来她身上的罪名就永远都洗不脱了,就是必死的结局。 可是如果她不认,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没有做那些事呢? 冯岚英面色微冷,刚准备说话,玲珑却先一步开口:“谦王殿下,依我看,恐怕要问问慕侧妃事情经过了。” 苏青筝出事时只有四个人在,下人都被屏退,看起来像是谋划好的一般,文锦绣心头更加沉重,这件事分明就是玲珑和慕蓠裳设计好的,玲珑提出这个建议不过是想要坐实了她的罪名罢了,她脑中极力想着事情的疑点在哪,玲珑的发簪丢失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但是她却能拿出一支一模一样的给自己,那么她打造这支发簪的目的是什么? 苏青筝一向与玲珑交好,她又有什么理由杀她呢?还有段祈烨,他与苏青筝可谓是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比不上段祈煜跟她的关系,却也是十分亲近的,他为何要杀她? 段祈烨眉梢微冷,冯岚英也点了点头,文锦绣口口声声都在指证是慕蓠裳杀了苏青筝,那么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现,虽说受了伤,但现在也已经调养过来,说几句话总是可以的,他朝下人看了一眼,淡淡道:“去隔壁请慕侧妃来。” 那下人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大长公主一言不发看着盯着众人,目光却是越来越冷。 慕蓠裳很快便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看起来虚弱至极,一张小脸煞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眼珠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样,衣衫已经全部换过,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胸前衣裳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带着血迹的纱布。 “妾身拜见殿下,拜见公主。” 文锦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仿佛认命一般,竟认同了自己谦王侧妃的身份,一言一行哪里有半点大殿上疯狂的模样,看起来宛如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 她眸子微微一动,慕蓠裳察觉到她的目光,心头一瞬间划过恨意,指甲狠狠掐入了手心,甚至都已近掐出血来,但很快那副神情便收了回去,一副温婉的模样看着众人:“不知殿下命妾身前来做什么?” 文锦绣收回目光垂下头,刚刚慕蓠裳对她的杀意十分明显,她心头划过冷芒,难道就因为自己是段祈煜身边的贴身婢女? 段祈烨眯了眯眸子:“慕侧妃身上有伤,去拿个软垫来给她垫着。” 下人应声而出,很快搬来一个垫着厚厚软垫的椅子进来,慕蓠裳垂首道了谢,段祈烨显然对于她的识相很是满意,他虽然不喜欢慕蓠裳,但是毕竟她成了自己的女人,如果自己的女人时时刻刻都表现出一副嫁给他就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留下她的性命,慕蓠裳既然识相,又帮着他进行今晚的计划,所以他也乐得给她一些优待。 等她落了座,冯岚英开口询问起当时的情况来,她的回答跟玲珑的几乎一样,在听到文锦绣说是她要杀云华郡主时,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杀她,云华郡主和嘉宁郡主与我非亲非故,又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她们?如果说是我嫉妒清音能待在煜哥哥身边就设计她,难道我更应该设计的不是嘉宁郡主吗?” 她似乎极其委屈一般,边说边呜呜哭了起来,文锦绣心中突然止不住的厌烦,她一向如此,总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柔弱至极,但若是真的柔弱,又怎么会杀了那么多人,还能跟慕翎宇一起设计段祈煜呢? 段祈烨冷笑一声看向文锦绣:“蓠裳说的没错,她与你曾是主仆,按理说更为亲近,哪怕之前做了错事,她也已经知道错了,你身为婢女不知感念曾经她对你的恩德,反而处处记着她对你的不好,清音姑娘,你难道觉得是蓠裳亏待了你?” 文锦绣险些被气笑,慕蓠裳对她有什么恩德?若说是慕翎宇,他曾救过自己,帮过自己,哪怕是利用,也算是有过真心帮助的时候,可是慕蓠裳呢?处处陷害针对,她凭什么? 但这些话她却不能说,谁让她的身份是奴婢呢?一日为奴,终生为婢,除非有一日能脱去奴籍,否则她永远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为自己辩解。 段祈烨唇角带着冰冷的笑意,看着她僵硬的脸色继续道:“蓠裳之前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那都是过去了,她还跟我提起过要向你道歉,毕竟你以后跟二皇兄……”他顿了顿,面上划过一抹古怪的笑意:“总是要跟蓠裳来往的,总不能一直带着对她的成见,可是没想到她有心与你和好,你却想要她性命!” 他说到最后声音陡然狠戾,一双眸子中迸出杀意盯着文锦绣,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冯大人,你要审案本殿下也准你审了,事到如今慕侧妃和嘉宁郡主都指证是这女子谋害云华,还妄图行刺侧妃,甚至还想嫁祸给嘉宁郡主,这样的恶毒之人,你身为京兆尹不知严惩,却处处要替她找借口,你这乌纱帽是戴的太舒坦了?” 段祈烨冷冷看了冯岚英一眼,周身顿时带出迫人的气势,冯岚英面色一顿,随后皱眉看了外面一眼,似是有些沉重道:“殿下恕罪,只不过微臣身为朝廷命官,无论如何不能使人蒙冤。” 文锦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院子里停放的尸体,想到那些太医所说的“诈尸”,她心头一动,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刚刚她在见到苏青筝尸体的时候就觉得有种违和感,如今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她突然朝着大长公主了磕个头,大声道:“公主殿下,奴婢确确实实是冤枉的,如果不信可以问云华郡主!” 她话一出口,众人面色都是一变,段祈烨顿时捏紧了拳头,玲珑也紧张的忘了呼吸,半晌之后才干笑起来:“这,呵,你可真是巧言令色,郡主如今已经——如何能问?” 文锦绣却不管她,看向大长公主,眼眸亮的惊人:“公主殿下,郡主当时乃是被椅子砸中而死,但是据奴婢观察,那伤口并不足以致命,所以奴婢猜测郡主的死因可能另有蹊跷,若是能查出郡主死因,便能顺藤摸瓜查出凶手,到底是不是奴婢便可知道了,所以奴婢请求公主允许,验尸!” “不行!” 大长公主还没说话,段祈烨率先站了起来,满目厉色指着她:“你一个小小婢女,莫说是不是真正害死筝儿的凶手,光凭你的身份便没有这样的资格验尸,筝儿年纪轻轻横遭不测已经是横祸,你安得什么心,竟让她死也不得安生?分明是你杀了筝儿,难不成嘉宁郡主和慕侧妃都会说谎不成?她们跟你无冤无仇,又为什么要冤枉你?我看你分明是别有用心,其心可诛!” 文锦绣冷笑一声:“谦王殿下与郡主青梅竹马,自然是情深义重,但郡主如今死因未明,殿下难道不打算查清真相?” 段祈烨握紧拳头:“胡言乱语!你一个小小婢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说死因不明就死因不明?若是你说凶手是本殿下,是不是本殿下还要跟你去一趟京兆尹衙门!”他说着冷冷朝一个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忙偷偷溜了出去。 他这话说的十分严重了,文锦绣面色刷地冷了下来,冯岚英也蹙起眉头,抬眸看了一眼大长公主,韩忠一直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事情发展,他的任务只是作证罢了,却不会帮任何人,大长公主一双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却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玲珑唇角挑起一抹残酷的笑意,看到文锦绣受苦,她比任何人都开心,眼中挤出几滴泪水,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神情哀戚:“云华郡主与我交好,她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能替她将真凶绳之以法也就罢了,若是让真凶破坏了她的安宁,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慕蓠裳神情之中也带上浓浓的愤懑之色:“清音,我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对你多有忍耐,可是你太过分了,心思狠毒手段凌厉,这样的人我岂能再容你?咳咳——” 她说着像是极其愤怒一般咳嗽起来,一张俏脸上涨的通红,她缓过一口气,指着文锦绣怒骂道:“我一向待你不薄,纵然有错,可你并没有损伤什么,你何苦这样抓住不放?云华郡主逝者已矣,你又何必还要毁她安宁?” 她这话说的,仿佛文锦绣没死就是她天大的恩赐一般,受伤,牢狱和险些被毁清白,这一切在她眼里看来不过是理所应当,而她没有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受到惩罚就是罪大恶极,将她害到如此地步,竟还好意思说待她不薄? “你这样狠毒,我是再也不能留你了,来人,将她拖出去穿骨!” 慕蓠裳情绪激动地指着她,一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怨毒之色,恨不得扑上去将她咬个粉碎,刚刚表现出来的温婉之色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疯狂的模样,段祈烨皱起眉头,一把捏紧她的手腕:“冷静点!” 慕蓠裳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忙收了情绪,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段祈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划过一丝诧异之色,却没有去深究。 “清音,不管侧妃刚刚说了什么,也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这并不是你杀害云华郡主的理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日这案子你既拿不出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便是死罪一条。” 段祈烨冷笑连连,这件事设计的十分周密,只有她们四个人在场,慕蓠裳是她的旧主,二人之间有些仇怨可能会冤枉她,但玲珑跟她无冤无仇,反而跟慕蓠裳曾是情敌,又怎么会冤枉她呢?若是真的按照她说的,慕蓠裳杀害苏青筝,玲珑怎么还能帮她说话? 玲珑面上哀戚,心头却也是止不住的冷笑,不得不说文锦绣这个身份实在是太便利了,她借着这个身份轻而易举就除去了她最为厌恶的人,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因为苏青筝可是将要成为她大嫂的,又一向跟她关系亲近,她怎么会帮着凶手呢?又有谁会相信是她设计了苏青筝的死呢? 而文锦绣能拿得出的证据只有那支发簪而已,可是那发簪她早已“丢失”,现在出现在她手里,很明显是她故意设计陷害她,跟自己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京兆尹手中一定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发簪,可惜这支发簪不仅不会救下文锦绣,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她心头笑意更残忍了些,虽然她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文锦绣杀了苏青筝,但谁让她这个身份好用呢?即使没有证据,几句话也足以判处一个婢女的死刑。 文锦绣心头已经想明白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眼前的情景让她也有些无力,这件事她已经猜了个*不离十,段祈烨,玲珑和慕蓠裳都涉及其中,或许还有旁人,让设计了她的人为她伸冤,这可能吗?就算冯岚英肯秉公处置,那也得她拿得出证据来啊! 她闭了闭眼,再次朝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公主殿下,郡主的死因有蹊跷,奴婢敢用性命担保!” 大长公主眉心微动,段祈烨面色顿时白了几分,下意识与玲珑对视一眼,他们把事情尽量都避开了,这丫头竟然还不为所动? 玲珑眼底划过阴沉,以文锦绣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那么尸体的异常就更不能被她发现了,她眸子微微眯起,射出几丝寒光来,手指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段祈烨立即明白过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指间立刻多了一支寸许长的银钉朝文锦绣眉心打来—— 既然不肯认罪,那就死吧,死了一了百了,该认的罪名一样都不会少! 段祈烨的银钉速度极快,在场之人又都不会武功,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会发现,更别提阻止了,文锦绣只看到一道寒光朝自己射来,下意识偏过头去躲,却还是清晰感觉到那银钉带来的冷风,她有一瞬间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根银钉便轻飘飘落到了她面前的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孤来晚了。” 门口响起段祈煜淡淡的声音,文锦绣下意识松了口气,段祈烨顿时握紧了双拳,一双眸子迸射出狠戾的光芒,随后迅速消失不见,段祈煜怎么会来,他明明被自己丢到了阵法之中,那阵法乃是邬笃亲自所布,难道他破解了? 他心头顿时升起冷意,握拳的手微微颤抖几下,不可能,那阵法连他都无法解开,怎么会被他破解?而且当时他还醉了酒——不,段祈煜是装醉!以他的酒量,又对自己有所防备,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醉倒,这么说他根本不是酒醉误入阵法当中,而是故意进去的? 段祈煜漠然看了一眼面色变换的段祈烨,唇边带着始终不变的微笑,刚到门口便看到了跪在中央的女子,面上闪过一抹寒光,走到她身旁站定,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赐座。” 大长公主看到他走进来却似乎并不意外,他命人给文锦绣准备坐位她也没有反对,段祈烨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光芒,手指剧烈颤动了起来,玲珑看到段祈煜的时候下意识低下了头,后背一层层冒出冷汗来,他来了。 段祈煜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明黄色的绢布,朝冯岚英看了一眼:“冯大人,原本这案子应该是你来审,但是孤一向护短,便向父皇求了个旨意来查查这件事,若是清音犯了错,绝不会轻纵,但若是她是无辜的,孤也绝不会让人就这么打了孤的脸面。” 冯岚英心头也松了口气,忙道:“殿下说的是。” 段祈煜看到他的面色只是轻轻一笑,随后点点头:“事情经过孤已经知晓,孤心中也十分奇怪,这椅子的材质并不十分硬实,被这椅子打了一下怎么会丢了性命呢?既然四皇弟口口声声说清音身份不足不可验尸,那孤便替表妹做个主,总不能让她冤死不是?” 他根本就没有要与段祈烨商量的意思,直接命人去查那尸体的不妥之处,段祈烨心头一慌,立刻拦住:“皇兄这是做什么,筝儿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要再让她不安吗?” 玲珑和慕蓠裳都有些害怕,今晚的事做好了她们都得益,但一旦被查出来就是罪该万死,谋害郡主,陷害文锦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名,但谋害郡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揭过去的,有段祈煜在,他一定会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们该怎么办? “四皇弟,你在害怕什么?” 段祈煜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眸中带出凌厉的杀机,若是他刚刚来的再晚一些,文锦绣那一下绝对躲不过去,她若是死了,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段祈烨心口一顿,面色僵硬了些:“二皇兄说哪里话,臣弟只是不想让人打扰筝儿清静罢了……” 他话没说完,便见门口快步跑进来一人来,进门甚至顾不得行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了哭腔:“不好了,不好了,郡主,烧起来了!” 文锦绣腾地站起身来,大长公主手指也立刻收紧,急速朝外走了几步,只见原本放着苏青筝尸体的地方不知怎么回事开始燃起火来,尸体摆放的位置并不远,她们坐在屋子里都可以看到,可是刚刚却没有发现起火,那火仿佛就是一瞬间着起来的一般,连院子里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冯岚英快步朝院子里走去,厉声吩咐众人救火,文锦绣手指一瞬间变的冰冷,那火不知是什么东西引起的,烧的速度极快,很明显就是要毁了那具尸体,刚刚段祈烨处处不许她验尸,甚至不断转移话题,她心口漫处一阵冷意,他是在拖延时间,这尸体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毁掉! 段祈烨松了口气,唇角极快划过一抹笑意,随后换上一脸的担忧:“二皇兄,这……” 段祈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段祈烨被那眼神看的心头一震,仍旧硬着头皮道:“这尸体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是不是筝儿不愿杀人凶手近她的身?”他说着似乎总算是找到一个理由,声音也有底气了几分:“二皇兄,虽然清音是你的婢女,但你也不能如此袒护,筝儿这般做分明就是不愿她逍遥法外,此时就该处死她才对。” 段祈煜微微挑眉:“四皇弟,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祈烨一愣。 “一件事越是想掩盖就越是容易被人发现。”他目光从玲珑身上扫过,玲珑只觉得头皮一紧,听到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心跳越发剧烈起来,甚至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段祈煜静静看着那燃成灰烬的尸体,淡淡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清音杀了筝儿,可是有证据么?你们看到的只是她用发簪刺伤慕蓠裳而已,虽说是一个婢女谋杀侧妃,但在孤眼里,孤的婢女杀她都是脏了清音的手,之前慕蓠裳设计孤那么多,孤只不过找她讨些利息罢了,这也算是罪名?” 他的声音极淡,说出的话却是凉薄无情,慕蓠裳面色一白,险些就要站不住,她身边的婢女忙扶住了她,却不敢多说什么。 大长公主漠然看着这一切,冷静的过了分,完全不似她刚刚在大堂时疯狂的模样,然而段祈烨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段祈煜冷笑着看了一眼段祈烨,声音低了低:“清音刺伤慕蓠裳这件事乃是孤的授意,孤虽饶了她的死罪,但并不代表不能罚别的,韩公公,您说是不是?” 韩忠一直没说话,闻言忙躬了躬身子:“殿下说的是,慕侧妃罪孽深重,殿下惩罚她理所当然。” 段祈煜冷哼一声:“既然这件事乃是孤的授意,清音以下犯上的罪名便不成立了,至于说她谋杀了云华郡主,除了慕蓠裳二人的证词还有什么?难道你们不知这世上是可以说谎的吗?就凭这个也能定一个人的罪名,冯大人,你就是这么办案的?” 冯岚英苦笑一声,他是有苦说不出啊,谦王和嘉宁郡主,再加上一个慕侧妃,那里还坐着一个大长公主,他不查都不行,既不能定罪处置了她,又不能随便放了,他夹在当中也很为难啊! 段祈烨皱眉,段祈煜三两句话便将文锦绣身上的罪名撇得一干二净了,那他们今晚的设计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那支发簪,他眉头顿时一松,忙道:“二皇兄虽这么说,但这件事无论如何清音都是有嫌疑的,虽然找不出证据证明她有罪,却也无法证明她无罪不是?何苦她之前还在隐云寺杀了人,哪怕没有今日的事也务必是要偿命的。” 段祈煜眉头一挑,嗤笑一声:“四皇弟既跟孤提起此事,孤便跟你好好说一说,这件事谁能证明是清音做的?当初那住持还曾指证过旁人,证据呢?” 玲珑快步上前,面色有些僵硬:“那支发簪……” 她说着朝冯岚英看了一眼,将那支发簪拿过来递给段祈煜,强自镇定道:“这支发簪与当初在隐云寺的那支一模一样,当日我的发簪无故丢失,结果却在她的手里,还杀了隐云寺的小沙弥,那支发簪好端端的在京兆尹衙门里,如何会在她的手上?” 原本是想让文锦绣自己说出口,可是她竟什么都不说,冯岚英也不将这支发簪拿出来,若是她再不开口,岂不是让文锦绣白白逃脱?无论如何今晚都要给她安上一个罪名,不然等她回过味来,她再想抓到她的把柄就难了,尤其等她恢复记忆之后,加上一个段祈煜,她绝对会生不如死。 现在给她安一个罪名,隐云寺的名声在外,又有大长公主和韩忠在,段祈煜如果随便揭过,明日便会有御史弹劾他,所以无论如何,今晚这罪名都得落到文锦绣头上! 她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支发簪应当是她故意打造出来陷害我的,真正的那支应该在冯大人手中。” 冯岚英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了另一支:“不错,这支正是当初在隐云寺找到的。” 玲珑脸色冷了下来:“太子殿下,扶鸾郡主送的发簪天下只此一支,若是她没有见过,如何又能打造出一支一模一样的呢?可见她确实是偷了我的发簪,后来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潜入隐云寺当中行凶,将发簪丢在现场诬陷我,之后见我拿出证据,她的计谋无法得逞,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便故意打造了这支发簪妄图混淆视听,说什么我送给她,分明是她故意将此事推到我身上。” 她边说便攥紧了手指,神情极其委屈愤怒:“如果你们真的信了她的话,这发簪是我送给她的,冯大人一查定然知道,她手里这支是假的,到时候众人自然会怀疑我,为什么会打造一支假的发簪,这么一来,隐云寺的事不是自然而然落到我头上了吗?” 毕竟她的发簪可是“丢失”了,既然丢了,又为什么还要偷偷打造一支假的送人?被人发现,难道众人不会怀疑她的目的? 她神情十分认真,仿佛现在才明白文锦绣设计了一个多么大的阴谋一般:“这支发簪不是我送她的,而是她自己打造来陷害我的,毕竟见过这发簪的人可是少数,众人都会觉得她一个婢女不会认得,可是清音是南离人,之前跟在南离七皇子身边,想要做什么不容易?当时怎么就那么巧,京中案子凶险,隐云寺就出事了呢?若说是我杀的人,我又有什么理由杀人,而清音可就不一定了。” 她说了一大串,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告诉众人的无非就是文锦绣才是当日在隐云寺行凶之人,甚至还坏心眼的要将此事嫁祸到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有杀人的理由,也有嫁祸给她的理由,毕竟在众人眼里,她们二人可是“情敌”。 段祈煜轻轻拍起手来,段祈烨和慕蓠裳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二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祈煜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这些事情跟清音没有关系,这发簪的来历孤也查的明白,你们口口声声只说是南离人要在隐云寺闹事,可是这南离人不止清音一个,何况她会替慕侧妃隐藏恶事,这话莫说孤不信,就是父皇也必然不会信,韩公公,你说是不是?” 韩忠额角青筋一跳:“太子殿下说的是。” “但是孤也不是空口白舌说什么就是什么,孤说清音不是凶手,是因为她当日并不在场,隐云寺小沙弥死的时候,清音被母后召进宫中,当日受了钢鞭便一直留在孤的身边,她哪里来的机会去隐云寺行凶?还故意去偷了嘉宁的发簪?你们倒是跟孤说说,谁有这个本事受了重伤还能从皇宫中不声不响地做出这么多事来?” 段祈煜声音冷了下来,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玲珑,双目陡然瞪大,她们一直都在设计如何将这些事推到文锦绣身上,却忘记了当日最关键的事情——她被皇后召到了宫里! 这么说来,她们今晚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慕侧妃,孤念在你诚心悔过才不计较你犯下的过错,可是你却三番五次惹出事来,今晚的事孤不问,不代表孤什么都不知道,来人,将慕蓠裳打入大牢!” 段祈煜突然发难,慕蓠裳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后一把拉住了段祈烨的袖子,她不敢靠近段祈煜,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将自己甩出去,她手指紧紧抓着段祈烨的袖子:“不,我什么都没做,煜哥哥,我什么都没做,我不去大牢,不去,不去……” 她说到后面不住颤抖了起来,显然是想起在牢中那些不堪的经历。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什么都没做?” 他朝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大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面上神情却越来越冷,她也不是傻子,尸体无缘无故没了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原先只是怀疑有问题,现在则是肯定,而能在谦王府动手脚,不是段祈烨就是慕蓠裳,段祈烨一向喜欢苏青筝,他不会伤害她的,所以慕蓠裳一定有问题,哪怕不是她杀的人,她也绝对逃不掉! 段祈煜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一些事情,唇角挑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慕侧妃口口声声都是说清音杀了云华,那么孤就问问侧妃,她是如何杀的云华,又是如何以一人之力伤你们三人?你可敢对着云华的在天之灵发誓,发誓你没有做过什么事?” 慕蓠裳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段祈煜慢慢上前一步:“听闻南离之人最擅长摄魂术,那么你可信冤魂索命之说?” 段祈煜的声音仿佛从远方飘忽而来,大长公主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随后落到文锦绣身上,想到刚刚进门见到过的尸体以及尸体的变化,面上竟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来,转而看向段祈烨:“祈烨,你告诉我,筝儿是不是真的死了?” 段祈烨心头狠狠一跳,手指顿时收紧:“姑母,这……” “你素来喜欢筝儿,她来参加你的婚礼,怎么会这样随随便便就死在这里?”大长公主想通了问题的关键,面上的笑意极快收敛,双目中泛起阴沉之色:“她没有死,那具尸体也不是她,你阻止清音验尸,又着人毁了尸体,目的就是掩盖那不是她的事实是不是?” 文锦绣这才放下心来,其实在她看到那尸体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大长公主身为苏青筝的母亲,母女天性,她对自己的女儿再熟悉不过,怎么会发现不了尸体的异常?而她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尸体的不同才冷静下来,继而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之处——段祈烨那么喜欢苏青筝,他怎么会让她死? 第三十八章 太子发怒 段祈烨手指剧烈颤抖起来,面上的笑意都僵硬了许多,慕蓠裳也是一惊,她没有想到死的人不是苏青筝,她下意识朝玲珑看了一眼,只见她面上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心头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如果苏青筝没死的话,那她定然知道是谁偷袭了她,她想要杀她却推给清音……她脸色霎时变的雪白,她被玲珑利用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牢中那些狱卒是受了文锦绣的指使,毕竟她在狱中的时候也曾受到过自己的“关照”,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报复她是一定的,于是对她的恨意越发浓烈,当玲珑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由她出手杀了苏青筝,将所有事都推到文锦绣头上,帮助玲珑洗刷了隐云寺的名声,她一直以为苏青筝是死了的,可是看段祈烨的表情,这分明就是有鬼! 段祈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们变幻莫测的脸色,整个计划十分周密,苏青筝若是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人证只有设计了整个计划的玲珑和慕蓠裳,所有人都认定玲珑不会害苏青筝,所以她的话必然使人信服,再加上文锦绣如今只是奴婢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看似玲珑是想要用这件事洗脱隐云寺的名声,其实她最根本的目的却并不在此,段祈煜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她的目的只是除去文锦绣和苏青筝这两人罢了,同时又可以将京中的水搅的再浑一些,如果他料的不错,她今日的计划成功的话,文锦绣成功被定罪,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换出去,送到她主子的面前。 段祈烨被大长公主的眼神看的后背发麻,他虽然跟在皇后身边学到许多东西,但论心机深沉远不如段祈煜文锦绣,甚至连玲珑都要比他强上几分,玲珑长于后宅,学的就是阴谋诡计,段祈烨向来学习天下之道,哪里能想的了她那么深? 大长公主看到他的表情,神情更加阴冷起来,想通了苏青筝没有死的关键,她便很快从这个圈子中跳了出来,自己的女儿没有死,但是段祈烨却偏偏说她死了,如果她没有发现那尸体的异常处置了清音,办了丧事,苏青筝就彻底“死”在了众人眼里,到时候他们夫妻会伤心,但凶手已经惩治,又有谁能发现异常? 他的目的就在于此,让所有人都以为苏青筝已经死了。 她后槽牙死死咬了起来,一字一字阴狠道:“段祈烨,本宫再问你一次,筝儿在哪?” 段祈烨向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道:“姑母,您难道气糊涂了不成?您刚刚是见过筝儿尸体的,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啊!还是您被这妖女三言两语迷惑了心神?姑母,她居心叵测!” 他指着文锦绣恶狠狠道,心头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认,一旦认下了,有冯岚英和韩忠在,皇帝又一向偏爱段祈煜,若是知道他设计了今晚的事,那他就全完了! 大长公主逼近他,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又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厉声道:“你还拿我当傻子不成?” 她若不是发现了尸体的异常,怎么可能跟文锦绣好好说话,段祈烨到了现在还想骗她,她原先对于文锦绣的话是有怀疑的,此时已经完全相信她说的就是实话,慕蓠裳动手杀害她的女儿,然后故意受伤引起同情,继而与玲珑合谋将一切推在文锦绣头上,她不信这一切段祈烨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如何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毁了尸体?她现在可以肯定她和文锦绣来到这里之前尸体被人动了手脚,那些太医所谓的“诈尸”,其实根本不是真的诈尸,而是有人故意要将他们吓出去,趁机换了尸体,目的就是害怕文锦绣真的救活她,让他们所有的计划白费。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段祈烨了解苏青筝,所以那尸体必然十分相像,加上又是晚上,看的本身就不清楚,轻而易举便将人迷惑,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她是苏青筝的母亲,知女莫若母,天下有谁会认错自己的女儿的?从见到尸体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没事,接下来的等待也是为了救出苏青筝,所以她由着玲珑和慕蓠裳歪曲事实,直到看到段祈煜,她才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他出现的话,那就证明苏青筝没事了。 可是段祈烨居然还敢骗她,她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他居然还敢骗她? 段祈烨被这耳光打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大长公主表情的时候心狠狠沉了下去,他猛然朝着段祈煜看去:“你——”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轻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今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父皇却没来么?那是因为孤已经将云华送进宫中,此时父皇已经知道了你全部的计划,连带定国公以及朝中重臣,都将这些事了的一清二楚。” 他说着竖起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声音漫延出无尽的冷意:“联合侧妃谋杀郡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罪一,欺瞒姑母与父皇,欺君罔上,其罪二,陷害无辜居心叵测,其罪三,桩桩罪责加起来足够杀你千百次!” 段祈烨嘴角已经流出鲜血,可见大长公主用力极大,文锦绣静静看着这一切,事情来龙去脉她不会说出来,但是由段祈煜说出来谁也不会敢质疑,因为苏青筝活着,不光活着,还被送进了宫中,段祈煜定然会保护好她的,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慕蓠裳一瞬间如坠冰窖,她一直以为苏青筝是真的死了,所以才会毫不留手的对付文锦绣,因为她知道她翻不了身,可是没想到段祈烨竟然会留下她的性命,他难道不知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皇帝不会放过他们的,她原本就是带罪之身,如今罪上加罪,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玲珑的腿也开始颤抖起来,但比起其他两人已经好了太多,她知道段祈煜不会对她怎样,从他明知自己是假的却不打算拆穿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他是要用她做一些事情,既然自己对他是有用的,他一定不会现在处置自己。 再说了,今天的事她可没有插手,伤了苏青筝的是慕蓠裳,冤枉陷害她的是段祈烨和慕蓠裳,而她只不过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而已,当时情况紧急,她看错了也有可能不是? 段祈烨愣愣看了一眼韩忠,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皇帝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为什么还要让韩忠来此,直接宣旨定他的罪不就行了? 韩忠眼眸闪了闪,垂眸轻轻叹了口气,上前道:“太子殿下,陛下口谕,请谦王殿下,慕侧妃,嘉宁郡主宫中问话。” 慕蓠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皇帝问话,苏青筝活着,她下的手……她慌忙向后退了几步:“不,我不去,不是我,是她,是她指使我做的……” 她边说边朝玲珑指了过去,玲珑双眸迸出狠色,她只是提醒她苏青筝和文锦绣关系很好,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手段,现在却来怪她?段祈烨也是个蠢货,竟然这样都能被段祈煜抓住把柄,按照她的意思,苏青筝就不该留,若不是段祈烨非要得到她,至于将事情搞成这样吗? 段祈煜淡淡看了她一眼,宫中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事情到了这一步,任凭慕蓠裳再怎么狡辩也不可能脱去谋杀郡主的罪名,段祈烨参与了这次计划,想也知道大长公主不会轻易饶过他,证据都已经交到了皇帝手里,这件事他做到这一步便不打算多管了。 他向旁边走了一步,微微一笑:“劳烦公公和冯大人走一趟,孤已经将所有证据都呈给父皇,此事毕竟是丑事,还请二位不要多言。” 韩忠忙点了点头,冯岚英苦了一张脸,今晚的事闹得那么大,段祈煜却管到一半撂挑子了,将这烂摊子丢给他来处理,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太子殿下,这件事归根到底跟清音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慕蓠裳和玲珑段祈烨三人硬要将事情推到她的身上,这案子也不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苏青筝活着,这案子便轻而易举可以水落石出,但清音无罪就证明了这三人有罪,一个婢女和三个主子…… 他这京兆尹做的还真是水深火热,而始作俑者却一点都不靠谱,他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殿下,此事——” 原本是想要段祈煜一同进宫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段祈煜却挑了挑眉,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冯大人,这件事所有的证据孤已经交到了父皇面前,你只需陪同韩公公一起将他们带去问话便是,京兆尹衙门的侍卫若是不中用,孤派人送你们一程就是。” 冯岚英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半截,按照段祈煜的说法,他既然将所有的证据都递给皇帝了,哪怕去一趟也是走个过场罢了,他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目光落到玲珑身上,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段祈烨虽有武功在身,但他今日若是还想有这谦王的尊号,他便得乖乖进宫,所以他也并不怕他会逃脱,其实这么说来,段祈煜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段祈煜转向一旁眼圈发红的大长公主,上前行了一礼:“姑母今日受惊了,云华此时正在宫中,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姑母快些去看看吧。” 大长公主听他说完一口气提上来,想要说什么,最终恨恨看了段祈烨一眼,甩袖走了出去,段祈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一阵阵发寒,猛然朝段祈煜走了两步,上前就要扯他的袖子,却被他一把躲过:“四皇弟,你难道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段祈煜,是你设计我的是不是!” 段祈烨突然大喊起来,面色带着浓浓的仓皇之色,这件事已经被皇帝知道了,还有许多重臣,文沐宸此时还在战场未归,而他却在背后设计他的未婚妻,此举不光是不仁不义,更会寒了功臣的心,尤其文家这些年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为了给文家一个交代,也为了给那些大臣做个样子,哪怕有皇后护着,他也必然是要受罚的,而经过这件事,他跟储位可以说是再也无缘了—— 谁会允许一个设计大臣未婚妻的皇子做皇帝呢?这件事如果被文沐宸知道了,夺妻之恨,他怎么会轻易咽下? 段祈煜他早就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却不阻止他,硬生生让他自己断送了自己的路,何其奸诈! “孤设计你?段祈烨,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段祈煜眼中带出嘲讽,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你要做的事孤从不阻止,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但是让孤为你费心费力设计,你当孤真的那么闲吗?就算孤闲的没事干,又何必设计你?你的存在于孤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冯岚英和韩忠听的面色一阵阵发白,院子里的闲杂人等已经被清理出去,慕蓠裳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死死抱着院子里一棵树不放,而玲珑虽然知道计划失败了,面上却没有多少恐惧,她只是快速想着脱身的办法,皇帝没有传召清音,可见是相信了她的清白,那么自己就要另找一个替罪羊…… 段祈烨听到他的话,心头更加恼怒,他一直都觉得段祈煜是他的棋子,是要为他铺路的,可是自他这次回来之后,许多事就开始不受控制起来,此时听到他这样不屑的话,他恨得牙根都要咬掉,却对他的话做不出任何反驳。 这件事全程都是他自己要去做的,段祈煜没有跟他提过任何设计苏青筝假死然后得到她的话,一切都是玲珑的主意——玲珑! 他猛然转头看向玲珑,不敢置信道:“你骗我?” 当日玲珑找他商议计划时,问他想不想得到苏青筝,他自然是想的,但是对她却也带着怀疑,毕竟她是太子一派的,又向来与苏青筝关系很好,苏青筝和文沐宸的婚事还少不了文锦绣的帮忙,怎么会好好的跟他说这些? 但是当时玲珑告诉他,她并不喜欢苏青筝,还告诉他文沐宸之所以答应娶她也是被逼无奈,毕竟一个郡主追着他天天跑,他若是不同意就是打了大长公主府的脸面,为了家族才答应了这门婚事。 之前文沐宸和苏青筝的婚事定下之后,他虽然不愿意,却也没做什么破坏他们的事,他以为文沐宸对她也是喜欢的,所以除了诅咒他战死或者出意外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苏青筝在一起以外,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主意,但若是文沐宸不愿意,苏青筝又何必委屈? 因为这是“文锦绣”说的话,所以他无条件的信了,正因为信了,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计划,他借着喝酒的功夫拖住段祈煜的脚步,继而将他带到后院的阵法中困住,那阵法是邬笃亲手所布,想要破阵非得在里面走个一昼夜,尤其段祈煜还喝了酒,他想要出来绝非易事。 而另一边,苏青筝被慕蓠裳打昏之后,那支发簪留在现场冯岚英必定会回府去查,但他一定会留下人看守现场,趁着诈尸的功夫,那些人都吓得离开了屋子,他的人便趁这个时候换了尸体,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只要把凶手清音惩治之后,一切就结束了,他会对筝儿好的,虽然不能让她名正言顺做自己的妻子,但他会给她无尽的宠爱,比文沐宸能给她的多得多。 原本以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可是段祈煜居然从那阵法中走了出来,还将苏青筝不声不响带进了宫,他突然明白了韩忠为什么会来,他不是来作证的,更不是来监察的,他只是来拖住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发现段祈煜做的事,更有甚者,清音也早就知道这个计划,亏得他还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现在才发现他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玲珑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什么文沐宸被逼无奈才答应的苏青筝,她只是想骗他上钩而已! 玲珑在他指证自己的时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由后退一步,段祈烨见她的表情还只当她是心虚,怒声道:“你骗我做这样的事,你跟段祈煜一起来设计我是不是?你们两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合谋陷害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他看来,这些日子段祈煜所谓的跟玲珑生分,不过是做戏罢了,他们唱了一出大戏,只是为了让自己远离储君的位置。 他此时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心头不住地发寒,继而冷笑起来,可笑自己那么容易就信了她的话,只因为得到苏青筝的诱惑太大了么?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究不愿放弃一丝一毫得到她的希望,文沐宸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喜欢,凭什么? 玲珑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之后手指颤了颤,脑中极快划过一丝光芒,她想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踩着段祈烨向上爬,她现在可是文锦绣,文锦绣会说出诋毁文沐宸的话吗?而且她还有扶鸾郡主作保,想到这里,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猛然变了脸色,冷声道:“谦王殿下,说话要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指使你做的?” 证据?段祈烨冷笑一声,她做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告诉他一些事情,接下来的事全部都是他自己做的,她最多就是说了些蛊惑人心的话罢了,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说过这样的话? 段祈煜双眸微眯打量了玲珑一眼,她虽然没有很深的心机,却知道怎样说才能让人按照她的想法做事,这一点跟文锦绣还真是很像,他突然嗤笑一声,学的再像也不是本人,遇到不了解她的人还好说,但京中多少聪明人? 段祈烨眼中升腾出浓烈的恨意,转向段祈煜:“你真是好手段!” 段祈煜冷笑一声,却没理会他,而是朝一旁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冯岚英看了一眼:“冯大人,时候不早,快些去吧,父皇还等着呢。” 冯岚英松了口气,皇子之间明争暗斗,他身为臣子虽然不愿意看到,却也知道这是必然的,韩忠在皇帝跟前伺候了大半生,对两位皇子之间的事儿知道的也不少,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段祈煜和段祈烨的博弈,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何尝不是皇帝皇后的博弈呢? 冯岚英走上前对段祈烨行了一礼:“谦王殿下,走吧。” “滚开!”段祈烨呵斥一声。 冯岚英面色沉下来,已经有人去拿慕蓠裳,她却死死抱住大树不走,疯狂尖叫起来,院子里一时吵闹非常,冯岚英皱起眉头:“殿下何必为难微臣,只是问话而已。” 段祈烨没看他,双眸冰冷地盯着段祈煜,眼底闪过恶毒的光芒,声音像是从地狱爬上来一般:“你以为你设计了我就算结束?你身上背着浓重的罪恶,哪怕成了大月最受宠的皇子又怎样,哪怕可以即位大统又怎样?知道母后为什么不肯接受你吗,因为——” “住口!” 段祈煜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心口处渐渐传来不规律的跳动,段祈烨却冷笑起来:“她永远不可能将你当成儿子对待,因为你是——” “孤叫你住口!”段祈煜声音陡然变的阴戾,掌心凝聚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朝段祈烨心口处打去,段祈烨也不甘示弱,抬掌便与他打了过来,他快速将文锦绣推离身边,随手迸出一道劲风从树梢划过,一根树枝很快到了他手上。 “你恼羞成怒了?看来你是知道,你的出生害死了——” 段祈烨话说到一半,段祈煜手上的树枝迸射出凌厉的寒光,噼啪几下抽断了他右肩的骨头,段祈烨面色顿时惨白,急速后退两步,另一只手一把扯过一根长棍,运起内力与段祈煜打斗起来。 段祈煜招式凌厉狠辣,招招打中要害,却并不伤他性命,段祈烨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嘲笑,对上那样的眼神,他心头止不住地升腾起怒火,在他又要张口的时候一树枝抽到了他左脸上,段祈烨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牙齿都掉了几颗,段祈煜冷冷看着他:“孤早就想打死你了。” 十几年前从他出生就想! 他说着又一树枝抽在段祈烨的右脸上,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怒气:“你出生开始孤就想要你的性命,若不是看在你与孤一母同胞的份上,你以为你有机会站在这里跟孤说话?” 段祈烨被他带着内力的树枝抽的眼前发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段祈煜手中的树枝噼里啪啦朝他身上落着,每一下都带着十足十的内力,段祈烨很快被他打得败下阵来,盛怒之下的段祈煜比平时更加可怕,下手也更为狠辣,根本不是他能招架的住的,到了后面他几乎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院子里几人看着这样的情景都不知该怎么办,韩忠记得直拍大腿:“殿下,殿下快住手,可不能打死了啊!” 听到段祈煜说早就想要段祈烨的性命,他吓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连这话会带来什么后果都不管了,可见段祈煜真的是动了大怒,他心头一阵阵发寒,若是他真的知道当年的事,怕是不会原谅皇帝的,这可如何是好? 冯岚英眉头紧皱,有心上去帮忙,然而他不会武功,又怎能敌得过段祈煜的招式?只能看着干着急罢了,慕蓠裳从没见过这样的段祈煜,连他曾用剑指着自己都觉得没那么可怕了,愣愣的忘记了尖叫,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绑住了手脚。 文锦绣眉心紧拧,段祈烨若是死了,段祈煜也必然要为他赔上一辈子的名声,他不可能不知道,段祈烨就是打的这个目的,他要段祈煜跟他一起毁灭! 她十指迅速收紧,忙朝着段祈煜喊道:“殿下住手!他不能死!” 段祈煜闻言有一瞬间的迟钝,然而段祈烨却趁着这个机会嘲讽地盯着他,他心头一阵无名火窜了上来,直接将树枝朝他眼睛戳了过去,文锦绣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段祈煜,你住手啊!” 她边说边朝他跑了过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甚至没注意到其余人看她的神情,段祈煜手上的树枝立刻就要刺进段祈烨的眼中,却听到了她喊他的声音,树枝堪堪在眼皮处停住,段祈烨吓得闭紧了双眼,在他停顿的功夫就势一滚朝一旁滚去,他是想要毁了段祈煜,但绝不要那样痛苦的失去眼睛! 段祈煜见他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眉头顿时立了起来,将内力灌输到树枝之上便要朝他心口处刺去,文锦绣跑到他身边,被他一脸煞气的表情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要!” 段祈煜手掌处凝聚着浑厚的内力,她这一握险些被内力反噬震飞出去,段祈煜在接触到她的瞬间立刻将内力收回,一把拉住她快要被震出去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庞大的内力由于他突然的动作尽数朝他反噬而去,一阵腥甜顿时涌上喉头。 “段祈煜,你疯了?他死了你也会毁了的你知不知道?” 文锦绣被他抱在怀里,一把扯住他的手腕,眼泪不受控制地摔了下来,段祈煜心口处传来火烧一般的疼痛,她的泪落在他的手腕上,让他的理智稍稍回来几分,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疼痛,将她抱紧了些:“吓到了?” 文锦绣不住地点头:“你吓死我了!” “真胆小。”段祈煜笑着斥了一句,随后目光微冷看向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段祈烨,唇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看向冯岚英和韩忠:“只是跟四皇弟过过招,诸位没有吓到吧?” 韩忠率先反应过来,忙笑了笑:“殿下武功又进益了许多。” “韩公公还是那么会说话,四皇弟脑子不清楚,劳烦公公在向父皇回禀的时候帮他醒醒脑子,时候不早,孤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方便,二位还是快些进宫吧,莫让父皇等的着急了。” 段祈煜面上带笑,心中却是沉重了几分,冯岚英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命人将段祈烨扶着进宫,被打成这个模样,别说是他,就是韩忠独自进宫都不会有问题,韩忠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准备离开,却听段祈煜又叫住了他。 “殿下有何吩咐?” 韩忠腿脚都有些发软,段祈煜嗤笑一声,淡淡道:“今日的事——” “老奴明白,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半分。” 韩忠忙答道,段祈煜唇角勾了勾,随后松开抱着文锦绣的手:“韩公公是父皇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都有自己的计较,孤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切公公自己斟酌。” 韩忠忙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关于四皇弟所说之事,”段祈煜停顿片刻,随后淡淡一笑:“不过是些疯话罢了,孤不会当真,公公也不必当真。” 韩忠心顿时放了下来,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并不打算追究当年事情的真相了,只要他不追究就好,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糊涂着来,段祈煜看的明白,他自然也希望如此:“殿下能这般想就好,陛下一心培养殿下至今,除了对殿下有教导之恩,更是父子之情血浓于水,殿下失踪那三年,陛下整个人都老了十几岁,日日夜夜盼着早日得到殿下的消息,他对殿下是真心的疼爱,那是其他皇子比不得的。” 按理说这些话不该他一个奴才来说,但是刚刚段祈煜的模样将他吓到了,让他忍不住多说两句,段祈煜闻言笑了笑:“孤知道,公公费心了,快去吧。” “哎。”韩忠应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朝外走去,段祈煜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回身看向文锦绣,她眼圈还有些红,面上神情却是缓和了下来。 他抬指轻轻摸了摸她的眼圈,她不像慕蓠裳动不动就哭,文锦绣向来是不哭的,所以偶尔的落泪才格外珍贵,当初在坪洲不得已与她分离都没见到她哭,如今却因担心自己而哭,他心中的怒火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连心口处的钝痛都减轻了许多。 文锦绣愣愣抬头,见他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收起了怔愣的表情:“殿下恕罪,奴婢——” 段祈煜眉心微微一动,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让孤恕你什么罪?” 文锦绣垂眸:“奴婢直呼殿下名讳,此乃大不敬。” 主子的名讳身为奴婢是不能叫的,尤其此人还是皇族太子,说到这里她也有些奇怪,当时就是下意识地行为,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仿佛已经这样做了许多次一般。 段祈煜笑着摸摸她的发顶:“名字原本就是用来叫的,你想叫便叫吧。” 他说着将她的手拉起放在他胳膊上,轻轻咳嗽一声:“孤刚刚与四皇弟过招有些累了,你扶着孤。”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哪里是过招,分明就是他殴打段祈烨好么?然而他这门说了有谁敢反驳?韩忠和冯岚英都默默认了,她当然不会傻到拆穿他。 然而想到段祈烨的话,她心中狠狠一跳,听段祈烨话里的意思,似乎段祈煜身世有些隐情,他的出生害死了谁?而这又跟皇帝有什么关系?韩忠走的时候说的那段话,明显是在替皇帝说话,她都听得出来,段祈煜不会察觉不到,皇帝做了什么? “在想什么?” 段祈煜察觉到她在走神,眸子微微动了动,低头看了她一眼。 文锦绣摇摇头,段祈烨说出这件事能激的段祈煜险些失了理智,她的身份还是不宜提起此事,她笑了笑,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我在想,陛下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呢?” 段祈烨的罪名不轻,有大长公主在,若是大长公主一定要严惩他,皇后也不一定能保得下他,毕竟皇帝都要称公主一声长姐,不论君臣只论亲疏的话,大长公主教训皇帝都是可以的,她的女儿被如此对待,段祈烨于公于私都必须受到严惩。 段祈煜将她拉紧了些,夜色已经很浓郁了,夜风一阵一阵刮起,将二人的衣摆吹得有些晃动起来,他带着她朝马车走去,太子府的马车还一直停在外面,哪怕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外面却安静的看不出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谦王府,依旧是张灯结彩的模样,今日的事到此,管家会做好一切,根本不必他再担心,他握了握文锦绣有些微凉的手,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淡淡道:“如果不出意外,应当会禁足。” 文锦绣顿时惊讶地瞪大双眼:“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是禁足?” 第三十九章 她不是她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今日进宫,段祈烨必然会为自己辩护,苏青筝毕竟没死,伤了她的是慕蓠裳,他对慕蓠裳又没有多少情谊在,自然是不会向着她,所以慕蓠裳一定会被推出来,更有甚者,玲珑也会反口,有皇后保他,他必然不会丢了性命,皇后也不会允许他丢了身份,再加上皇帝未必真的想要重罚他,所以段祈烨罪名虽大,惩罚却不见得会有多重。 听了他的话,文锦绣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马车缓缓行驶着,在安静的夜空中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她微微眯眸,将所有的事情串到一起想了一遍,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京中传言,嘉宁郡主与云华郡主交好,而且云华郡主即将成为嘉宁郡主的长嫂,如果真像传言所说,玲珑又为什么会帮着段祈烨设计苏青筝呢?就算她不喜欢这位长嫂,但大长公主为人说得出做得到,苏青筝若是死了,她要文沐宸陪葬文沐宸就一定是逃不脱的,难道玲珑不在意吗? 回到府中,她脑中还思索着这些问题,段祈煜却是将她送到房间之后又离开了,文锦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免有些奇怪,她在府中有独自的房间,但一般段祈煜不会让她住在自己的房间内,而是以婢女的身份在他房间待着,对外说是她守夜,实际上却是他在为她守着,她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熟悉,今晚怎么好好的又将她送回了房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文锦绣顿时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语地捏了捏眉心,怎么感觉她似乎特别想去他房间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想法,慢慢躺到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在去婚礼之前,段祈煜就跟她交代过,婚礼上宾客众多,鱼龙混杂,一定会有人要对付他们,一味地躲避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他的身份太具有诱惑力,而她……她也不知道得罪了玲珑哪里,竟让她如此揪着她不放,加上一个慕蓠裳,她能躲得过去才怪。 因此在新房出事时她并没有慌乱,沉静地想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不是一个喜欢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躲避的人,段祈煜能护得她一时,却未必会时时护着她,所以今晚明知会有问题,她还是去了,只是她没想到,玲珑和慕蓠裳居然会统一立场来对付她,一个小婢女,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按理来说,嘉宁郡主跟太子殿下算是旧情未了,慕蓠裳则是横插一脚,听说那位嘉宁郡主爱憎分明,可今日一见却名不副实,她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敌意不知是怎么来的,竟然那么浓重,反之对慕蓠裳则没有太大的厌恶……文锦绣眸光渐渐冷了下来,玲珑厌恶自己也就罢了,毕竟她是段祈煜的贴身婢女,她一时看不过眼也是有的,可是苏青筝碍着她什么事了? 最疼爱自己的大哥的未婚妻,她哪怕看在文沐宸的面子上都不应如此为难她才是…… 最疼爱自己的大哥? 文锦绣猛然睁大双眼坐了起来,她们之间最大的交集便是文沐宸,莫非问题出在文沐宸身上? 她快速起身下了床,心头一阵阵发寒,不知怎么,对于玲珑的事她似乎有些格外在意,但是并不是关心,她眉头紧皱走出房门,对于玲珑,她心里也有一种不自觉的排斥,并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事才使得她如此,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极为强烈。 “清音姑娘。” 现在已经是深夜,府中许多下人都已经歇下了,只有几个守夜的人守在长廊下,影卫都缩在暗处,太子府看起来平静无波,但若是有什么人闯入,绝对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守夜的婢女见她从房中出来,忙朝她行了个礼,清音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在太子府当差这门多年,从没见段祈煜让哪个女子进入他的房间过,连侍候洗漱的婢女都不许进入,但清音不同,她从进府第一日开始就进了太子房间伺候,府中甚至有传言说,她早就被太子收了房,身份与她们是不同的,因此她的态度恭敬不少。 文锦绣点点头,夜风吹过带起一阵寒意,她将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些朝外走去,婢女见她要出去,忙上前一步:“姑娘要去哪里?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怕是院子里有些地方看不清路。” 文锦绣步子微微一顿,随后笑了笑:“无妨。” 她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有些事情她需得问过段祈煜,她有种认识了玲珑多年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会骗人,想到曾经在山洞中看到慕翎宇试图修改段祈煜的记忆,她手指慢慢变的冰冷,一些以前忽略的事突然浮上脑海。 如果慕翎宇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培养她去杀了段祈煜,那么是不是自己脑中关于灭门的记忆也有可能是假的呢?这些日子待在段祈煜身边,他从不阻止自己查探事情的行为,这样做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足够自信,他做的事没有人会发现,二是他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所以不怕她查。 而相比于第一种而言,她更相信第二种,如果他没做过,慕翎宇却处处暗示自己是他,而且当时自己居然毫不怀疑的信了,当时不知怎么了,她下意识就觉得慕翎宇可靠可信,甚至连防备都没有便按照他的意思接近了段祈煜。 如果不是后来见到他修改记忆的场面太过震惊,以及段祈煜坦荡的行为,她在他身边呆的越久,对慕翎宇的信任就越淡薄,到了现在,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信了他的话,若是他对自己也动用了异术,很有可能也修改了自己的记忆,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想法冒出来,文锦绣自己都吓了一跳,步子下意识顿了顿,她已经走到了段祈煜房门处,府中没有人会拦着她,应该是段祈煜一早便交代过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想法,段祈煜有能力破了慕翎宇的摄魂术,所以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修改了记忆,问他他一定知道! 她一手压了压跳的极快的心脏,另一只手抬手敲了敲门,然而等了半晌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奇怪,又敲了敲,可是不知段祈煜是不是睡着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文锦绣还想再敲,手却忽然顿住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段祈煜今晚忙活了一晚上,现在定然是累了,她这般打扰他实在有些不应该。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步子却微微一顿——不对。 段祈煜向来警惕,平常夜里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醒过来,没道理她敲了门还不醒,莫非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跟段祈烨对打的时候受了伤? 她眉头皱起,回身将手放在门上轻轻推了推,意外的是门完全没有锁住的迹象,她只轻轻一推便推开了,段祈煜不在? 她将门慢慢关好,轻轻走了进去,屋子里的确没有他的影子,深更半夜他不知去了哪里,她饶过屏风看了一圈,这间房间她十分熟悉,段祈煜的房间简单整洁,内室中室外室三间,都是十分素雅的模样。 中室是她住的地方,但段祈煜却不会将她一个人留在外面,每次她住在外面的时候,他都会坐在床边守着,是以她的床外有一张软榻,贴着窗户的地方有一张书桌,供她写字作画用,此时床帐闭合在一起,没有点灯,夜色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中室与外室隔了一道小门,被一张屏风遮的严严实实,站在外室一点看不到里面的模样。 她朝内室看了一眼,内室与中室之间没有什么遮挡,只有一层薄薄的帘子挂在门上,将内室的模样遮住了一大半,但也没遮多少,低头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地板,她有些犹豫,主子的房间她不经允许进来就已经是不敬了,若是还要再进去,万一段祈煜治她的罪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伸手去挑帘子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刚准备转身离开,眼角却瞥到内室的地上似乎有些血迹,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子朝那一点血迹看去,只见内室的地板上零零星星洒了几点血迹,天色昏暗原本是看不清楚的,但是那血迹上似乎有点点银芒,乍一看竟也引人注目,然而奇怪的是,仔细看的时候,又仿佛那银芒只是错觉。 不管这血迹有多奇怪,她手指迅速攥紧,太子府守卫森严,能进入段祈煜房间的也就只有他们二人,在地板上留下血迹,那血定然是段祈煜的,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内室中段祈煜不知去了哪里,床上空空如也,她心头一紧,立刻转身朝外走去,却在此时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她步子立刻顿住了。 那声音不像是从外面传来,隐隐传出一些水声,她面上划过几分惊疑不定,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段祈煜的内室远比她想象当中简单的多,除了床和桌椅再无其他,桌子上摆着几本厚厚的兵法书,角上摆着一个匣子,里面皆是一些疗伤用的药膏,桌子上摆着一幅画,上面画着的正是一蓝衣女子,笑容清丽,赫然是玲珑的模样。 文锦绣将画拿起看了看,只觉得这女子容貌虽然与玲珑相像,但是眼神却与她完全不同,双眸中平静无波,全然不似玲珑那般肤浅,带着几分通透与豁达,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逃过这女子的双眼,玲珑不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目空一切的眼神,她不由顿住了,手指下意识朝那双眼睛摸了过去,只觉得熟悉非常。 她缓缓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怔愣,那细微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比之前更大了些,她猛然回过神,将手中的画卷卷好,目光落到地上的血迹上,那血迹并未延伸到外面,这就说明段祈煜或许并没有离开这个屋子,那么这间房间必然是有密室之类的地方了。 她站在原地顿了片刻,随后微微一叹,他此时若是在密室,说不准正是在疗伤,那么自己的担心也就多此一举了,他将自己送回去,明显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而她一时冲动之下跑来了这里,着实不应该,想到这里,她便准备将画放好离开,墙壁后却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她步子顿时停住了。 “原本就是逆天而行,现在还这么作践自己,迟早有一天你要把自己这条命给玩完!” 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之前给你的凌霜丸呢?那可是绝佳的伤药,再重的伤吃了也会好个七八分。” “不是我说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不要,却偏偏要搅到这些事里面,容家的事是你能管得了的么,你能藏的住一时,能藏的住一世么?总不能一直都这么躲着。” 那声音带着几分叹息,顿了片刻,又道:“你今晚行事也太过不小心,邬笃的阵法诡谲莫测,走出来也就罢了,偏偏你还要毁掉,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先是被阵法重伤,又是被内力反噬,你还能好模好样的回来,原本没必要这么快对付段祈烨,你在急什么?” 文锦绣完全怔住了,她知道段祈煜今晚有打算,除了以静制动让那些人吃个大亏之外,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她才必须得拖延住时间,可是听这话的意思,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她顿时屏住了呼吸,手指紧紧抓着画卷,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话。 墙壁后面停顿许久,才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引灵人之前曾在大月出现过,容家人快要来了。” “这么快!” 先响起的声音带着惊愕,随后有些不敢置信一般:“你今晚去谦王府,难道是去拿那块牌子?” 他说完之后好一会儿没有回应,继而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真是疯了,为了她你真的是疯了……凌霜丸呢,还不快拿出来。” “没了。”段祈煜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 “怎么会没了,那么珍贵的药,你不会是舍不得吃吧,这都什么时候了!” “吃了。” 文锦绣心头一动,那墙壁后的声音突然停了,继而是一声带着隐隐怒气的声音:“不会是给她吃了吧?这是保命的药,我费尽心思才拿到一颗,你是不是傻——” 他说到后面忽然没了底气,文锦绣脑中猛然想起曾经在明辉殿段祈煜给她吃的药丸,那颗极苦却药效奇佳的药丸,难道他们说的是这个?保命的药,给了她? 为什么? “罢了,我欠你们的,活该被你们几人折腾死。”那声音恨恨说了一句,随后不知将什么东西丢到了水里,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他长长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不甘心道:“容我提醒你一句,容家是天选家族,生来是为天下太平而存在的,他们应着天道的运势而生,你想改变结局,难啊!” 段祈煜沉默良久,轻轻一笑:“只是难,又不是做不到。” “你……我不劝你了,大不了最后给你收尸!”那声音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文锦绣心头一颤,手中的画卷嘭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展开,露出女子清丽的容貌来,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将画捡了起来。 墙壁后的声音乍然停了,显然是发现了她在外面,她慢慢站起身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刚刚听到的话太过于震惊,让她差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正在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墙壁突然开始动了起来,她忙离开了几步,只见墙壁上原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画动了动,朝左边移了几分,画后面的墙壁渐渐朝里缩了进去,又慢慢转过去,露出一道石门来。 “进来吧。” 段祈煜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她心头一动,将那幅画拿好走了进去。 她猜测的不错,墙壁后面有一处密室,不同于外面没点灯的昏暗,密室内灯火通明,四角的柱子上嵌着明晃晃的夜明珠,墙壁上也都嵌着数不清的烛台,几十支蜡烛燃着,照的里面亮如白昼,地面是用上好的黑色大理石砌成,走进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汉白玉池子里满是黄褐色的药水,散发着浓浓的药味,中央还有一个四爪金蟒出水口不断往出喷洒着摇曳,水气氤氲,让整间密室多了些梦幻的感觉。 她目光落到靠在池子边缘的段祈煜身上,他浑身都浸泡在药液当中,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沾了水汽,有几缕滴着水,一滴滴落在池子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身后站着一个红衣黑发的男子,脸色黑如锅底,手里还拿着一只匕首,段祈煜搭在池壁上的手腕上已经被割出好几道伤口。 文锦绣手里的画顿时脱了手,一下子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她眼圈突然有些发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智衍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话她已经都听到了,迅速收回匕首,将一旁石凳上的药碗递给段祈煜,示意他喝下,然后看了文锦绣一眼,心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不怪她,可是她一个人便牵制着许多人的性命,他,段祈煜,甚至文沐宸的命都系在她身上,可是如果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谁让她是天命贵女呢?要怪只能怪所谓的天道,偏偏将天下压在一个小女子的肩上,可恶又可恨。 “伤也差不多了,你们聊。” 段智衍接过段祈煜的药碗,复杂地看了文锦绣一眼,随后快步走了出去,路过文锦绣时顿了顿步子,蹲身将画捡起来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收了画走了出去。 他离开后,段祈煜想要起身,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看着文锦绣,而她也静静望着他,半晌之后眼中忽然落下泪来,段祈煜一惊,只听她似是委屈似是害怕,又带着些颤抖的声音道:“段祈煜,我们是不是认识好多年了?” 段祈煜手指一颤,随后笑了起来,他的阿绣何其聪明,玲珑一出手她便能看出不对来,玲珑伪装的再像也不是她,何况今晚的事让她起了疑心,凭她的聪明定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来找自己确认罢了,哪怕没有记忆,她也能凭着一些违和的地方猜出一二。 他朝她伸了伸手:“来。” 文锦绣快步朝他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他伸出的手,那胳膊上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她轻轻在上面抚摸几下,像是在解释刚刚自己那句话的意思:“我看到你画的画,很熟悉,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是,画,她不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段祈煜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将她的手握紧了,轻轻点头:“没错,她不是,你才是。” “为什么?”文锦绣泪眼朦胧抬头,一些事情她想不起来,得到段祈煜确认之后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清音的,但如果她是文锦绣的话,那那个文锦绣又是谁?段祈煜他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让自己恢复身份和记忆?如果按照京中的传言,她与他之间曾发生过那么多事,可是为什么她都不记得? 段祈煜拉紧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池边坐下,抬指轻轻擦了擦她的眼泪,有些无奈道:“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该怎么说话。”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由于泡在池子里的缘故,指腹带着舒适的温热,文锦绣慢慢抬手抓住他的手,目光落到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眼泪却是越流越多,段祈煜的手十分好看,即使有些薄茧却也掩饰不住他上佳的皮肤,可他胸膛之上却完全不似手掌这样盈润如玉。 裸露在外的胸膛上大大小小布满了伤痕,箭射过的痕迹,长剑划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青紫的瘀痕,仿佛上好的美玉被人残忍地划上了抹不去的印痕,有些疤痕已经淡了,有些还是新添的模样,一条条一道道看起来十分骇人,而这只是他前胸的伤疤。 心口处那里有一处箭伤,时间已经很久了,那伤疤几乎将他前胸后背贯穿,她每看一处,心中就狠狠颤抖一下,看到心口处那道伤疤时,更是控制不住揪心的疼,手指轻轻落到那伤疤上,脑中突然浮现他与她在马上的一幕,那支箭从后背射过来,险些让他丧命,当时箭雨密密麻麻,是他挡在身后为她筑起一道人墙,她没有受伤,他却被射成了筛子。 “痛不痛?” 文锦绣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手指颤抖着抚上那伤疤,段祈煜安静地由着她触碰,闻言轻轻一笑:“不痛,跟被你掐一下一样。” “骗人,这么多伤疤,怎么会不痛,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些伤疤,都是我害的是不是?” 文锦绣擦了擦眼泪,看到那伤疤时心中便止不住的难过自责。 段祈煜将她放在自己心口处的手按住,唇角挑起一抹笑容:“怎么会,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如果能忘掉文锦绣的身份那是最好,这些年在文家,容家很容易就能查到她的消息,虽说从来没有出手干预过,但只要想知道,她就躲不过他们的目光。 大满容氏并不是什么恶毒之人,但是有时候善良正义的一方反而会更容易给人带来伤害,慕翎宇当初封印她的记忆时,将封印与他当初压制她体内血脉的封印连接在了一处,一旦让她恢复记忆,那至纯血脉就再也掩饰不住,到时候不论她是不是文锦绣的模样,光凭着血脉的熟悉度就足以找到她,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你是不是伤的很重。” 文锦绣看了一眼那黄褐色的药水,段祈煜整个人都泡在里面,水汽不断升腾起来,在他周围形成一个个雾圈。 她虽然是问句,却说的十分肯定,如果不是伤的重,怎么会想方设法瞒着她?如果不是她发觉了不对进来,根本不会知道他受伤的事,听段智衍话里的意思,他今晚受了许多伤,不等他说话,她吸了吸鼻子道:“之前在山洞你也受伤了是不是?” 慕翎宇全身修为凝成的雾珠,段祈煜抵挡起来岂是那么容易的? “轻伤而已,不必挂心。”段祈煜笑了笑,被她发现也就不再嘴硬,虽说不想让她担心才不告诉她,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趁着这个机会的些好处,还是他段祈煜么? 他轻轻笑了一声,身体还泡在药液当中,这些药都是可以修复他的筋脉的,今晚他毁了邬笃的阵法,却也被阵法所伤,导致筋脉有些受损,若不是段智衍听到谦王府出事的消息赶来,他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文锦绣见他还能笑出声来,不由捏了他手心一下:“轻伤也要好好养着才是,万一留下病根就不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等他拒绝,她便抬眸凝视着那双漂亮深邃的眸子:“能为你做些事情,我也能少些愧疚。” 段祈煜顿了顿,继而缓缓点头,唇角挑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伤的倒是不重,但是泡久了没力气,你扶我起来吧。” 文锦绣应了一声,刚准备去扶他,却发现一件很“惊悚”的事——他!没!穿!衣!服! 她纤细柔润的手掌下就是他精壮的手臂,黑发一丝丝落在他胸前,将胸前的风光遮住大半,却还能透过缕缕黑发看到他有型的锁骨,胸膛处一下一下跳动着,黄褐色的药液顺着他手臂滑下,一滴一滴落在水池之中,虽是遮着一半的面容,然而那双眸子却足以使人沦陷。 文锦绣双颊迅速通红起来,抓着他手臂的手放开也不是抓着也不是,她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看到她这副模样,段祈煜心头像是被猫尾巴扫过一般痒痒的,他轻轻咳嗽一声,文锦绣霎时惊醒,只见那人已经准备起身,她顿时吓了一跳,这池子里水并不深,堪堪到人的腰处,段祈煜生的高大,他站起来,那一些该看的不该看的,岂不是都要被她看光了? 她忙松了他的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你别起来!” 段祈煜似是不解一般:“为何?你不是要扶我起来么?”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又没了力气一般,“虚弱”地靠在池边,轻轻叹口气:“罢了,反正也是小伤。” 文锦绣有些过意不去起来,她现在想起来的事不多,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们在马背上的情景,段祈煜为她受了那么多箭伤,今晚又添新伤,她说了要为他做些事情,连简单的扶他起来都做不到……可,他现在起来,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吓得将他丢到地上……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文锦绣慢慢松开双眼,目光在密室中扫视一圈,快步走到池边的架子上拿过一件衣裳,低着头递给他:“你先把衣服穿上。” 段祈煜又开始无赖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我没力气,自己穿不了衣裳。” 文锦绣脸上烫的厉害,低着头不敢看那双灼灼的眸子,声音也不由低了几分:“先,先将就一下,等出去了再换。” 段祈煜挑眉:“你想让别人给我换?” 他面色淡然,后槽牙却是轻轻咬了起来,她敢说一声是试试! 文锦绣脸上更烫了,忙道:“不是……” 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不找别人,就是她给他换?那跟在这里把他看光有什么分别? 段祈煜促狭一笑,缓缓接过她递来的衣裳,文锦绣在他拿过衣裳的时候已经转过身去,虽说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经历了许多,但总不至于到“赤诚相对”的地步,她可不会看着他换衣裳。 这么一打岔,她又将要问他为什么给她换了身份的话咽了回去,总之她最想知道的已经确定了,其余的也不急于一时,等他养好伤再说也不迟。 这么想着,她紧绷的脊背渐渐松弛下来,段祈煜看着她的背影,随手将手里的衣裳丢到一旁,这丫头真以为他泡在药中真的什么都不穿吗? 他还没到这么开放的地步……不过是逗逗她罢了,她紧张,其实他比她还紧张…… “你穿好没有?” 良久不见背后有什么动静,文锦绣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声音带着些紧张。 没有回答。 “好了没有?” 文锦绣有些疑惑,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回答。 “你不会晕倒了吧?” 文锦绣忽然紧张起来,也不管他是不是穿好了衣裳,猛然转过身来,手腕却被一股力道猛然拉向前方,她整个人噗通一声落入池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了起来,后背正抵着池壁,汉白玉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裳传来,让她不由自主一颤。 她胸口处有些起伏不定,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她原本就因猛然掉落有些喘息不足,现在呼吸更急促了起来。 段祈煜不知何时穿上了中衣,白色的衣衫衬的他肌肤更具诱惑力,锁骨若隐若现,黑发有几丝落在衣衫之中,衣裳已经湿透,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是何等风光,那几缕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仿佛一把刷子轻轻地在文锦绣心头晃着,她快速低下了头,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声音带着些颤抖:“太,太子殿下——” “叫我祈煜。” 段祈煜凑近几分,唇角微微挑起,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没,文锦绣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你,你还伤着。” 段祈煜轻轻笑了起来,她的衣裳也已经湿透,池子里水温足够热,也不怕她会着凉,他垂眸看着被自己圈在怀中的女子,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唇畔贴着那光洁的额头,声音似是低喃似是耳语:“你是我的,我的阿绣。”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文锦绣心口处跳的更快了些,段祈煜吻过她的额头,继而向下在她眼角落下一吻,不知是不是贴的太近的缘故,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她被他圈在怀中,他心脏的跳动通过胸前的衣裳清晰传到她身体每一处角落,他和她一样,心跳的如此之快。 段祈煜一路向下吻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与她鼻尖相对,停在樱唇处,轻轻道:“阿绣,我们离开这里吧。” 文锦绣一愣,离开?去哪? 然而还不等她发问,他的唇已经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一点点辗转摩挲,带着微凉的触感,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臂已经贴到了她背上,离开了汉白玉的凉意,她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浑身都被温热的药液包裹着,她忽然觉得热,不知是被水汽蒸腾的还是别的什么。 ------题外话------ 来一个逗逼版小剧场—— 锦绣看到太纸殿下身上到处都是伤,泪眼朦胧…… 太纸:都是小伤,不必担心。 锦绣触摸心口伤疤:痛不痛? 太纸春心荡漾:不痛。 锦绣惊愕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这样都不痛,牛逼啊! 太纸:…… 第四十章 准备离开 正如段祈煜所料,皇帝并没有对段祈烨重罚,罚了三个月的禁足,玲珑也因言语有失之罪受罚禁足三个月,而慕蓠裳则被盛怒的皇帝下令凌迟处死。 新房里的事情被皇帝瞒了起来,毕竟若是被人知道是段祈烨为了设计云华郡主而冤枉一个小丫头,于他的名声便是极大的污点,皇帝虽然没有将皇位传给他的意思,但毕竟是皇家子弟,总要顾及几分颜面,更何况还是皇后的亲生子。 而当时知道一些情况的宾客都被严令禁止胡说,段祈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来扫平京中的流言,甚至还有金匠指证慕蓠裳着人在他手中打造了一支发簪,而具体的消息却没有了,但光凭这只言片语,众人便可推断出一些“真相”,慕蓠裳一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因为她的缘故,众人对南离的厌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她被押往刑场的时候无不拍手称快。 这几日文锦绣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在密室中做了那样亲密的事,面对段祈煜的时候便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京中消息一件一件传来,二人并没有出府,而是闲闲的呆在府中,段祈煜的伤被她发现了也不矫情,乖乖听她的话好好养伤,顺道亲亲抱抱耍流氓…… “今日是处死慕蓠裳的日子,你不去看看么?” 文锦绣无奈看着某个靠着大迎枕,却非要把她扯到身边躺着的男子,有些无语。 段祈煜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翻了个身一手撑在文锦绣耳边,低头俯视着她,因为府中没有外人,段祈煜也素来不用太多人伺候,便没有束发,长长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滑下来,如一匹黑色的缎子一般,饶过白皙的脖颈垂下,发梢在文锦绣脸上微微摇晃着,她有些痒地偏了偏头。 “她未必会死。” 段祈煜淡淡说了一句,随后淡定地靠回到迎枕上,文锦绣眼眸一顿,他这是什么意思?都到了如今的地步,难不成还会有人营救慕蓠裳? 皇帝之前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如今是绝对不可能再饶恕的了,否则大月国威岂不是要丢尽了?慕蓠裳已经被南离放弃,慕翎宇不知所踪,她怎么说都是一颗废棋了才对,有谁会大费周折去救一颗废棋? 她看了一眼段祈煜,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便安静地靠在了迎枕之上,又拿过刚刚那本书看了起来,她心头闪过种种疑惑,但看他的模样不像是要深谈的意思,便也没有再问,脑中想到段祈烨的惩罚,不得不说她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 这一次他犯了这么大的错,皇帝没有夺了他的爵位,也没有斥责,只是不痛不痒地禁足三个月,而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居然认了,任由皇帝将此事压了下去,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惩罚,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连带着段祈煜受了重伤,居然只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怎么想都有些憋屈。 段祈煜看到她有些郁郁的脸色,心头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目光落到手中的书上,眼底闪过一丝凝重,随后慢慢消弭,三个月的时间很紧,他还需要好好筹谋才是。 文锦绣心中想着事情,她并不是蠢人,慢慢的就觉察出不对来,以段祈煜的性格,他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么?想到京中如今的形势,他不在朝中的三年段祈烨积聚了许多人脉,同时也在暗暗发展着势力,这些势力有许多都在暗处,还有一些是太子一派的人,他回朝这些日子,已经以雷霆手段将大部分权力收了回来,但段祈烨有皇后帮忙,手中的势力自然不可小觑,岂是一两日能收回来的? 如今他被禁足,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段祈煜筹谋,将他手中所有的势力划到自己名下,等到段祈烨解了禁足,怕是已经大势已去,别说跟段祈煜争那个储君之位,就是做个权臣都够呛。 她叹了口气,皇家子弟夺嫡之争,向来都是无法避免的,如果段祈煜不去争不去夺,依照皇帝现在对他的宠爱与信任,以后不论哪个皇子登基都绝对会记恨他,等到那时候再反击,就一切都晚了,还不如早早将一切握在手中。 想到他这么多年生在皇室,长在皇室,皇后的冷漠,兄弟间的明争暗斗,皇帝的宠爱虽让他有足够的资本站在众人肩膀之上,但也是烈火,时刻将他困在这个火坑之中,跳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看书的段祈煜,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段祈煜微微一动,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文锦绣朝他凑近几分,下巴搁在他腰身处:“没什么,你累不累?休息会儿吧。” 皇室的争斗,他想必也是累了,只是累也无法离开,她能做的,只是陪着他而已。 段祈煜唇角弧度慢慢扩大,为她主动的亲近而欢喜雀跃,心中像是装了只小兔子一般,他克制住极力想把她摁到床上亲吻的冲动,轻轻在她侧脸上摸了摸:“有你陪着,怎么会累?” 文锦绣心头一动,这几日他说情话的功夫越发见长,她没确定自己的身份之前,这人还克制一些,只是偶尔逗逗她,等说清楚之后,他则完全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想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让她时常面红耳赤。 段祈煜看她有些害羞地将头埋的更低,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望着帐顶眯了眯眸子,如今还不到八月初十,段祈烨被禁足三个月,那么到了冬月便会被放出来,这么一算,余下的日子还不足三个月,着实紧迫。 文锦绣埋在他身侧不说话,刚准备起身,却听到门外影卫禀报说行礼都准备好了,她顿时愣住了,慢慢抬起头来,她以为当时段祈煜只是随口一说,或者是皇室争斗压力太大让他有些感慨罢了,听到影卫的话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打算离开,她一时惊住了。 “你要离开这里?” 她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段祈煜眯了眯眸子,极具危险地盯着她,半晌才慢慢道:“不是我,是我们。” 文锦绣一怔,这才想起当时在密室中,段祈煜说过要和她离开的话,她眉头慢慢拧起,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只当他是厌倦了皇室纷争,想要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加上之前在密室外听到段智衍说的“藏”,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如今京中形势这么严峻,我们要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怕躲到天边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带出几分心疼:“不过你若是想好了,去哪我陪着你就是。”管他什么皇位争夺,若是他不想争了,偌大的天下难道还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段祈煜听到这些话便知道她想岔了,不由轻轻咳嗽一声压住缓缓上翘的嘴角,慢慢从床上起身,文锦绣忙扶住了他:“你还伤着,不要乱动。” “不妨事,那些奴才们办事总不放心,我们一起去挑些用得着的东西。” 他并没有解释具体要去哪,做什么,文锦绣说去哪都陪着他,他将她的手又握紧几分,这个人,是他多少年来唯一的执念,从上一世,或者更早便横隔在心中抹不去割不掉,如今她会陪着他,甚至不问他去哪里,全心全意信任他,这让太子殿下很是欢喜,唇角再也抑制不住上翘起来。 御书房,皇帝蹙眉看着桌案上太子的奏折,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案之上,桌角摆着一个盒子,盒子上的梅花缠枝花纹十分细致,他长长叹了口气,对于段祈烨的惩罚,他心中不是不愧对长公主和段祈煜的,但是有皇后出面,再重的惩罚都必须压下去,这是他当初答应过她的,他宠段祈煜可以,段祈烨是她的儿子,她不说要他的命,他又能如何? 皇后的身后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国家,一个容氏。 “你想好了?” 皇帝蹙眉将他的奏折放下,目光落到面前站着的人身上,他身上的气势早已不是三年前那股凌厉,多了几分让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帝王之气,这股气势丝毫不输于他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甚至偶尔流露出的狠辣还要远胜于他,段祈煜这一次回来,他就有预感,他不会待太久,只是没想到这才一个月不到,他就要离开。 段祈煜点点头,皇帝眸子中闪过几分沧桑,一眨不眨地看着桌角的小盒子,缓缓道:“朕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八皇弟。” 段祈煜眉心一动,没有说话。 “八皇弟向来聪慧,铁口金断,他说过的事从来没有料错的,他说你会成为一个睥睨天下的帝王,段祈煜,告诉朕,你不会让朕,让你——八皇叔失望。” 皇帝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似是要在他面上看出什么,段祈煜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了眸子,皇帝很少会连名带姓的叫他,他手指渐渐握紧了些,当年他出生的时候,闵亲王夫妻都已经过世三年,弗安方丈比他要大七岁,闵亲王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看到了他的面相如何,而是他和闵亲王妃早就知道他会出生。 宫家人能料未来,宫樱自然早就算到了这大月的将来,如果按照他原本的轨迹,他会治理好大月,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但这些他上一世已经做过了,代价是失去最爱的女子,这一世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皇帝定定看着他,见他久久不说话,面上闪过一抹悲凉之色,随后换上一脸的冷厉,语气坚决起来:“明日早朝,朕会下诏退位,将皇位正式传给你。” 段祈煜心头一惊,面上却没有多少变化,皇帝看着他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心中有些着急起来,却也知道这个儿子决定的事向来没有反悔的余地,正如三年前,他说只身赴死就只身赴死,连商量都没跟他打过一声,若是不许他离京,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握紧了手指,冷声道:“继位之后,朕会帮你管理朝政,待你归来之时再行登基大典,但你是大月的君王,需得时时刻刻记着这一点。” 段祈煜垂眸,嘴唇抿了抿:“父皇不必如此,儿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皇帝一旦下诏退位,他便是大月新继位的帝王,虽说皇帝还在,但他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皇帝若是想要退位做个太上皇也不会有人反对,可是他若是成了大月的帝王,就必须时时刻刻为大月百姓负责,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皇帝这么做,便是用整座江山向他施压,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必须得回来。 “这是朕唯一的条件,待你继位之后方可离京,去做你想做的事,若是不同意,朕绝不会允许你离开,哪怕是绑也要把你留在京中。”皇帝一双眸子浑浊起来,放在桌子下的手轻轻颤抖着。 从段祈煜提议慕蓠裳嫁给段祈烨开始,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段祈烨府中有邬笃的阵法,若不是为了阵法中的东西,他何必毁去那阵法?他猜出他要离开,但没想到是那样凶险的地方,三年前他就差点死在坪洲,难道这一回还要重来一次? 段祈煜睫毛颤了颤:“父皇,儿臣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您不必如此紧张。” “朕说过的话绝不会更改。”皇帝坚定不移,见他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心头不由涌上一阵无力感,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朕老了。” 段祈煜心头一震,他说了那么多,他都可以无动于衷,前世他开疆拓土,守护大月安宁,隐忍筹谋,安抚大月朝堂,后宫之中,皇后用隐瞒文锦绣身上的血脉为条件,换那些女子进宫平衡各方势力,他知道对文锦绣不公平,却也做了,只为大满不要发现她,风平浪静过了十三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无愧于大月百姓,无愧于心,可皇帝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只感觉到有些无力。 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 前世做的再多,这一世重头再来,一切便都做不得数了。 “儿臣知道了。” 淡淡吐出这几个字,他缓缓转身走出御书房,天空很蓝,万里无云,他轻轻笑了笑,说不尽是什么滋味,大月是他摆脱不了的宿命,正如文锦绣,天下就是她摆脱不了的宿命。 凤栖宫中,皇后早已知道了御书房中的一切,摆摆手命人下去,她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从桌边的画缸里拿出一幅画,慢慢展开,上面画着的乃是一幅牡丹图,这是三年前段祈煜送的,虽不是他亲手所画,却是他唯一送来她收下的礼物。 皇后手指轻轻落到那牡丹之上,上面的花雍容华贵,段祈煜以往送她礼物,每一件都是他亲手所做,但是全部都被她砸碎丢掉,连灰尘都没有留下来,唯有这一幅画留了下来。 “娘娘素来是不喜欢牡丹的,这画……”小宫女进来添茶看到这副场景,下意识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皇后冷冷朝她看了一眼,她顿时吓得跪倒在地,皇后眼眸微动,她已经吩咐过了让人下去,这宫女却偏偏还敢进来,难道真的是傻么? 邬笃眸子眯了眯,一掌打在那宫女身上,宫女受不住他的力道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来,皇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画,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敢忤逆本宫命令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她说完手慢慢往下,直直捏到了那宫女的脖子处,手指迅速用力,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那宫女脖子上迅速出现几道血痕,很快没了生息,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而皇后面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仿佛刚刚她杀的不是个人,而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邬笃被这场景骇的面色一白,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到皇后亲手杀人,杀的还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宫女。 “将她的尸体拖下去。”皇后冷冷吩咐一句,门外忙有人应了一声,快速将她的尸体拖了下去,刚刚那小宫女吐出的鲜血也被人收拾干净,邬笃跪在地上不敢看皇后的表情,从小到大太子送过无数件礼物,凡是用了心的都被毁去,只余下这么一幅画,不光没有用心,连内容都是皇后素来不喜欢的,可是她偏偏留了下来。 皇后的心思,他们谁也猜不透。 满意地看着他安静的模样,皇后轻轻勾了勾唇角:“好奇本宫为何只留下了这幅画?” 邬笃心头一颤,忙跪倒在地:“娘娘做事,自有娘娘的道理。” “皇帝防本宫不是一天两天了,段祈煜跟他父皇一条心,他送的东西本宫如何肯收?”皇后眼角带着嘲讽的笑意,语气虽是极轻,却带着一股穿透骨髓的冷意,邬笃头垂的更低了。 皇后慢条斯理看了看染红的指甲,淡淡道:“将这幅画送去太子府给清音,告诉她不必进来谢恩了。” 邬笃手指一颤,皇后跟段祈煜关系不好,自然不会喜欢他身边得宠的婢女,但这般明目张胆赐了东西过去,万一太子知道对她误会更深又该如何? 皇后吩咐完见他还不动,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怎么,本宫的吩咐你也不听了?” 邬笃一惊,不敢再多说,忙吩咐人装了画送去给文锦绣,皇后修长的指甲一点点从桌案上划过,一双美丽的眸子微微眯起,让人只看得到里面闪出的寒芒,却没有人能发现她眼底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她做的远比皇帝好得多。 “娘娘,太子已经出宫了。”思琴在门外等了半晌,见皇后没什么别的动作,这才走进来禀报,皇后点了点头,抬起修长的手指在鬓角摸了摸,轻轻一笑朝殿外走去,思琴忙跟了上去。 御书房,皇帝送走了段祈煜,一脸的疲惫之色,只是顿了顿便让韩忠开始磨墨起草圣旨,韩忠心头叹了口气,上前一下一下磨起墨来,退位乃是大事,按理说不该这么草率决定,但皇帝今日这般轻易的说出来,可见心中早已定了主意,他身为奴才不便多劝,只能认命地守在一旁。 皇帝将笔拿在手中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韩忠,你说祈煜这孩子到底像谁?” 韩忠一惊,磨墨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将砚台里的墨汁洒出去几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殿下……自然,是像陛下的。” 皇帝嗤笑一声:“像朕?朕培养了那么多年,却还是觉得他像八皇弟。” 韩忠噗通跪了下来,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皇帝哪里还有刚刚面对段祈煜时的无力与沧桑,皱眉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冷芒:“起来吧,没出息的东西。” 韩忠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闻言忙站了起来,继续帮他磨墨,仿佛刚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皇帝提起笔快速在圣旨上写了起来,落笔暗藏锋芒,这样的大事他毫不犹豫,御书房里十分安静,韩忠手脚僵硬地磨着墨,皇帝也不计较他的失仪,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快速写完圣旨,拿过玉玺端正地印了上去,明日早朝昭告百官,段祈煜便不仅仅是太子了。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皇帝刚刚给圣旨盖上玉玺,他眸子眯了眯,将圣旨交给一旁候着的韩忠收起,淡淡道:“传。” 皇后已经很多年不曾主动来找过他了,上一次是那晚谦王府出事,那么这一次又是为的什么? 皇后进来便看到皇帝端正地坐在御桌后,面前摆着成摞成摞的奏折,韩忠尽职地守在一旁,低垂着头不说话,桌子上的砚台边落了几点墨汁,她冷冷一笑:“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有些诧异地抬眸,皇后见到他不冷嘲热讽就不错了,还会主动跟他行礼? 心下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命她起身赐座,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皇后来找朕有何事?” 皇后丝毫没跟他客气地落了座,韩忠忙命人奉了茶上来,她端过茶杯,长而艳红的指甲从杯盖上划过,素淡的杯身更衬得她皮肤莹白如玉,那手指也越发鲜红,她下巴微微扬起:“臣妾今日来是要给陛下送一样东西。” 说完朝身后的思琴使了个眼神,思琴会意拍了拍手,只见片刻的功夫,一具尸体便从外扔了进来,堪堪落到御桌之前,若是再用点力说不准会砸到皇帝身上,皇帝的表情顿时变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坐着没动,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下一下用杯盖划着杯子里的茶叶沫,淡淡道:“臣妾的凤栖宫很是安稳,不必陛下特意派人来照顾,何况这派来的人太过于痴傻,还不如我宫里洒扫的丫头,臣妾怕陛下用着不得力,帮忙处置了,陛下不必感激,更不必赏赐,以后还是少费心吧。” 韩忠在尸体出现的时候就忙带着众人退了下去,皇后与皇帝争斗,他们这些奴才不避着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双眸眯了眯:“你怀疑朕监视你?” “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那个闲情逸致监视臣妾?”皇后嘲讽一笑,皇帝心头顿时升起一阵怒火来,这么多年她做过最多的表情就是嘲讽,似是在嘲讽他当初怎么得了帝位,嘲讽他跟段墨轩比起来永远都低一头,嘲讽他做的那些事…… 他顿时攥紧了手指,声音也变的冰冷:“皇后就是来嘲讽朕的吗?你这个皇后之位,朕想收回只是一句话的事。” 皇后冷笑起来:“陛下只有这个可以威胁臣妾了么?废我皇后之位,你敢么?莫说大满能人千千万万,光是臣妾身边的邬笃,陛下就应付不来,别以为你那好儿子能帮得了你,我给出去的东西虽然收不回来,但玉石俱焚,你知道我的性子。” 皇帝眉头顿时拧紧了,皇后一直都是刚烈的女子,杀伐果断,敢作敢当,若是真的惹恼了她,她还真有可能跟段祈煜来个同归于尽,他面色沉了沉:“你想怎样?” 这些日子由于太子回到京中,醉雨阁的一些事务也都交给他来打理,之前文锦绣只是将这地方挂在他名下求个安稳,如今却被他经营治理的十分得当,玲珑来这里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四姨娘教给她怎样耍计谋,断人心,于经商之上,四姨娘就是想教也有心无力,因此她插手的账目并不多。 何韫将这些日子的账本递给段祈煜,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松开,却是没接账本:“这些日子,京中的生意可以交给谢家来办。” 何韫一怔,哪个谢家? 还要再问,却见他已经上了楼,便住了步子,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三年前文沐宸做主断了关系的谢家来,当时为了文家的状况,文沐宸主动与谢家断了来往,醉雨阁如今虽然卖着谢家的东西,但那些铺面也都交给了谢家人打理,加上一年前文沐宸与谢擎风都去了西南,文锦绣跟谢玖偶尔会有往来,却并不亲近。 他一直以为谢家和文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听段祈煜的意思,似乎很是信任谢家? “你个死小子,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段祈煜一进门,一个茶杯便带着力道朝他扔了过来,他堪堪避身躲过,那茶杯贴着他的肩膀飞了出去,咣当一声碎在栏杆上,红木栏杆上顿时出现一个深深的坑。 “上好的红木,五十两银子。”段祈煜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便走了进去,随后淡然自若将门关上,医老顿时气的跳脚:“喂喂喂,老头子帮你守了三年,不就一个栏杆么,至于分这么清?” 段祈煜眼角微微上挑,煞有介事点头:“至于。” 医老一口气卡在喉间,也忘记问他为什么不接住茶杯的话了,气哼哼地坐倒在椅子上,随手掂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等雨前龙井,八十两。” 段祈煜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医老喝茶的手顿时一顿,文锦绣可从来没计较过他吃喝用了多少银子,处处都敬着他,偏偏遇到段祈煜的时候,恨不得连他茶杯里的苍蝇都当作肉给他算进去,他恨恨放下茶杯:“你……你就不能跟你家丫头学学!” 他家丫头? 段祈煜喝茶的手立刻顿住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细微的光芒:“账目清了。” 医老有些怔愣,这向来跟他算账连他吃了几根萝卜须都要算清的人,现在轻而易举就将账目清了?虽说他从没打算还,但是如果容时那小子知道自己欠了小辈这么多账,他的老脸可就丢尽了,正想怎样才能将这账赖过去,段祈煜居然给他清了? “我会离开一段日子,京中的事有段智衍和江承远帮忙打理。” 段祈煜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医老面色一顿,也不管刚刚账目的事,蹙眉看向他:“离开?你想躲过这阵风头?” “躲得过么?”段祈煜淡淡一笑,他从来不是喜欢躲避问题的人,但也不会坐以待毙,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在宫中看只觉得万里无云,而在醉雨阁却能看到蓝天之下的处处荫翳,偶尔一阵风拂过,那些树木的影子张牙舞爪晃动着,像极了苦苦挣扎的人。 他目光转回到医老身上,医老眉头紧蹙,欲言又止,他淡淡一笑:“我知道祖叔的身份必然是向着容家的,但是你既然跟我来了大月,又做了阿绣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天下灭了精魂。” 医老心中大惊,他没想到段祈煜会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他是容家的祖叔,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容家繁衍到这一辈已经忘记该怎么称呼他,便统一都称一声祖叔,他从没有告诉过段祈煜这个,而且这些消息查都是查不到的,毕竟大月谁会相信一个人可以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呢?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阿绣既是夫妻,便也是半个容家人,称一声祖叔完全使得,”段祈煜无视他眼底的震惊,慢悠悠给他续了杯茶,继续道:“祖叔保容家繁荣昌盛,容家保天下和平安定,天下有难就是容家有难,容家有难,小辈岂有不帮的道理,所以祖叔不必担忧,我不会阻挠你们。” 医老这才有些松了口气,容氏几百年等的就是如今,作为天选家族,保的是天下太平,但如今大满异术者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波及到了大月和南离,三国表面看起来一团和谐,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元灵珠出世,天下之主出现,四海归一,这是注定的事,容氏也一直为此事而努力,若是段祈煜阻挠,虽说不会动摇根本,但终究麻烦些。 段祈煜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与容氏为敌,大满比大月的历史还要久得多,容氏的皇位一直坐的很稳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中人才济济,光这一辈容氏三个兄弟,就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与他们正面为敌,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他也是吃过一次亏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如今容氏怕是要另想办法了。”段祈煜慢慢道。 医老眉心微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血脉,已经毁了。” 段祈煜淡淡吐出几个字,医老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别胡说,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段祈煜挑眉看他一眼:“掺了南离大巫的精魂,那大巫杀人无数,精魂中带着煞气,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精魂早已与她的血脉融合。” 他说的极其诚恳,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懊恼,仿佛在自责自己发现晚了一般,医老一脸痛心,难怪,难怪他看到玲珑的时候没有一点异常,他只当是段祈煜将她的血脉压制的后果,没想到竟然被毁了,而且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有些不死心地抬头:“煜小子,你莫不是怕我用她的血净化元灵珠,说出来哄我的吧?” 没了至纯血脉,元灵珠的煞气怎么除?不除去煞气,怎么用来救天下? 容氏千百年来费尽心思让她重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的那至纯血脉?可是现在段祈煜告诉他,血脉被毁了,而且已经毁的彻底,这就好比你费尽心思找到一颗种子,将它小心翼翼栽种下去,仔细培养,好不容易开花结果了,却在准备吃掉果实的时候发现果实早就染了虫,这让他怎么接受? 段祈煜叹了口气:“祖叔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医老欲哭无泪,恨恨咬牙:“谁做的?” 段祈煜手指缓缓拂过杯身,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动,淡淡道:“南离七皇子,慕翎宇。” ------题外话------ 小剧场—— 锦绣一脸严肃:欺骗师长是不对的! 太纸无辜:你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锦绣&智衍&皇帝&皇子大臣们异口同声:是! 刚刚写到智衍,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嗯,希望傻子衍生出智商,所以明王府世子就叫智衍了…… 第四十一章 坪洲奥秘 太子府,文锦绣看着皇后送来的东西,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狭长的木盒子十分精致,上面雕刻着细腻的百花争春花纹,邬笃将画留下之后便离开了府中,以他的本事不想被影卫发现轻而易举。 她轻轻将画拿了出来,慢慢展开,画上的牡丹画的并不细致,甚至带着一点粗糙,皇后将这幅画送给她是什么意思?段祈煜曾经送给她的画,为什么要送到自己手里,而且看她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让段祈煜知道。 她眉头越皱越紧,画慢慢展开到尽头,却咣当掉下一个东西来,顿时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低头看去,只见那画中不知何时掉下来一把匕首,光洁干净的刀鞘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有手掌大小,她俯身将匕首捡起来,手上轻轻用力便将刀拔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刃上光洁如玉,什么花纹都没有,几乎能将人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 她目光落到这把匕首上,不像风刃那般精致,却比风刃更为小巧,即使藏到身上也不会被发现,刀刃上闪着寒光,显然是用上好的材质打造,一阵风微微吹动,将她的发梢吹起几许,恰好从刀刃上划过,只见那几缕黑发应声而断,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图穷而匕现,她脑中顿时想起这句话的典故来,皇后送她这样一幅画,目的不在于画,而在于匕首,但这画是段祈煜送给她的,莫非皇后的意思是要自己杀了段祈煜?她与皇后之间,之前有没有过交集不知道,在她此时的记忆当中,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她打了自己三十钢鞭,给了自己接近段祈煜的机会。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是真的想要杀他的,皇后帮着她,难道她也想要他的命?为什么? “殿下万安。” 门外响起了丫头请安的声音,文锦绣顿了一瞬,迅速将匕首收了起来,不管皇后的意思是什么,她不想让段祈煜知道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们再怎么说都是母子,事情没查清楚再让段祈煜误会就不好了。 段祈煜推门走进来,就见到桌子边的女子望着桌上一幅画愣神,水蓝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面色红润,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点在画上,时不时动几下,他唇角顿时翘了起来,回身将门关上:“在想什么?” 文锦绣抬眸,见他已经走了进来,便起身帮他解下外衣,换上轻便舒适的便装,又命人端了药来,皇帝召见,他匆匆忙忙就离开了,连药都来不及吃,她一直让人在厨房温着,此时喝刚刚好。 接过她递来的药碗,段祈煜微微一顿,没说什么一口饮尽,其实他身上的伤,吃这些药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密室里的药浴也只是能减轻一些痛苦罢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地让人抓了药来,每天三次的监督他吃,堂堂太子殿下,每天被人逼着吃药……段祈煜心底无奈叹了口气将药碗放下,吃便吃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画,你可认得?” 见他吃了药,文锦绣将药碗递给一个婢女,段祈煜摆手命人下去了,她才指着桌子上的画问道,段祈煜目光落到那幅牡丹图上,眸子微微一动:“是我曾送给母后的,她将此画给你了?” 文锦绣点了点头:“邬大人亲自送来的,这画,有什么不妥么?” 段祈煜轻轻摇头:“不过是当初随便找的,没什么不妥之处。”送给皇后的每一件东西,他都记得,或许是幼时渴望得到母爱的执念,又或许是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身边人的事,皇后的事他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最初的时候,皇后生辰他都会挑最细致的礼物,用很大的心力去准备,可惜都被她毁坏丢弃,反而不用心的东西她却留下了,所以他后来准备的礼物都不会用心,随便什么东西就送了,当初皇后收下画没有毁去的时候,他心中是隐隐有些开心的,可是现在她又把画送回来了,他自嘲一笑,皇后那样憎恶他,怎么会留下他的东西呢? 文锦绣看到他神情有些落寞,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段祈煜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子,他轻轻一笑:“没什么,你若是喜欢便留下,不喜欢便丢了吧。” 他们已经准备离开,留与不留都没什么干系。 文锦绣看着他的模样,心头微微一动,伸手将他整个人抱住,轻叹口气:“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强作潇洒的模样,段祈煜再厉害也是个人,他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没有人可以忤逆他,没有人可以对他不敬,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她不喜欢他将所有事都自己扛着,好歹也让她知道,让她明白,即使不能做什么,起码可以给他安慰,给他一个拥抱。 没说不喜欢什么,段祈煜却是听明白了,他缓缓伸手回抱住她,下巴在她发心蹭了蹭,低声道:“母后自小与我不亲近,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以前总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总以为只要足够努力,成为人人仰视的存在,母后便会正视我,三岁学文,五岁习武,七岁进御书房学习政事,八岁被立为太子,小时候没日没夜的努力,只想让她看我一眼。” 可惜皇后从没理会过他。 文锦绣收紧了胳膊,无言地给他安慰,段祈煜在人前无所不能,他从不会让人看到他颓丧的一面,从不会被人发现心意,可他愿意把这一切给她看,愿意让她知道他最脆弱的时候,她心中一瞬间涨的满满的,又是心疼又是满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直到遇到你,我才觉得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想带你看尽山河秀丽,想陪你一起天荒地老,如果能不做这个太子,不做那个帝王,便与你一起闲云野鹤,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可惜这个想法是永远不会实现了。” 他说着抱紧了她,微微闭上眼,文锦绣也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他想离开朝堂是不可能的,皇帝千辛万苦培养他出来,便是要他来治理这盛世河山,他想过的生活一辈子都不可能。 二人不知这样抱了多久,无人说话,气氛太过安逸,文锦绣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陲,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里洒下来,将屋子里的灰尘都照的一清二楚,段祈煜坐着的地方已经没了温度,她忙起身下床,他还伤着,又去了哪里? 慌慌张张推门出来,一路穿过走廊绕过花园,走到后门,只见几个小厮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却不见段祈煜的踪影,她心头一惊,正准备找人问问他去了哪里,就见马车上探出个人来,正是段祈煜,正朝她招手:“来。” 她心下疑惑,不是说明天才会动身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明天才走么?”上了马车,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段祈煜将马车上的垫子铺好,看她坐好之后才从车厢壁上的暗格里拿出一道圣旨递给她,看到他像是递一张废纸一般的随意,文锦绣抽了抽嘴角,小心地接过圣旨,打开看了起来,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皇帝下诏退位,段祈煜继承大统,但这圣旨不是应该昭告天下的吗?怎么会悄悄送到太子府来,而且看这情况,似乎他们离开也很隐蔽,京中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 “父皇的意思是,这圣旨先定下,但要等我回来后昭告百官,这段时间会以重病的理由来掩饰我们不在京中的事实,等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段祈煜唇角勾起,心情颇好地看着这道圣旨,皇帝如果在明日早朝的时候昭告百官,他必然会成为京中许多人都密切关注的对象,想要悄悄离开就不太现实,如今这般恰好遂了他的意。 圣旨是皇帝派了个小太监借着送点心的由头送来的,当时文锦绣还在睡着,他便没有叫她起来,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他一刻都不想再待在京中,当即命人准备马车,打算等文锦绣醒了就上路,刚刚将一切都准备好,就见她已经寻了出来。 文锦绣嘴角一抽:“陛下今日召你,就是要说这件事?” 皇帝的心思还真是变幻莫测,如今这道圣旨不必昭告百官,无疑会将段祈煜身上的压力减轻许多,而且也可以保护他,免得有些宵小知道了他的行踪做些出格的事。 马车晃晃悠悠开始行驶起来,他们没有乘坐华丽的象征身份的马车,而是选了极其简单的青蓬小车,按照段祈煜的意思,二人骑马赶路是最好,但一来文锦绣受不住,二来她也不允许他带伤骑马,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坐马车,京中诸事都已安排好,他们也不必再担心,便专心赶路。 宫中,皇帝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御书房外,目光深沉:“走了?” 韩忠忙道:“是,已经快出京城了。” 皇帝点了点头,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连同闵亲王当初让扶鸾郡主交给他的遗物,都随着那道圣旨一起交给了段祈煜,他手指收紧几分,随后长长叹了口气:“熠儿在坪洲呆了三年了,过些日子该将他召回来了。” 韩忠点头:“大皇子三年来勤俭克恭,也是时候回来了,大皇子妃在京中等了三年了,如今也是该他们夫妻团圆的时候了。” “大皇子妃?”皇帝眉梢微微扬起,随后想起了当初的赐婚,原本是把文锦绣赐给段祈熠的,可惜他阴差阳错地与文锦绫发生了夫妻之实,所以便给了文锦绫一个平宜县主的身份,让她做了段祈熠的正妃。 “朕记得,当年熠儿是想要娶嘉宁郡主为妻的。”皇帝眸子眯了眯,声音淡淡。 韩忠心头一跳,皇帝莫不是还打着当年的主意?他压下心头的情绪,笑了笑道:“当年是有这么个意思,但大皇子殿下与皇子妃感情甚笃,想必早就歇了那个心思,何况嘉宁郡主的身份还比平宜县主高,殿下想必不会再有那个想法了。” “有没有都不要紧,马上就是十五了,宫里要办中秋宴会,嘉宁郡主身为皇子妃的妹妹,也请她参加吧。”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慢慢摩挲起腰间的玉佩,好一会儿才放下:“嘉宁也已经十八岁了,按照大月的规矩,现在是该嫁人的时候了,等君竹回来便该定下她的婚事了。” 韩忠不敢搭话,不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定下文锦绣的婚事,那么是定给太子还是旁人?若是旁人,段祈煜定然是不愿意的,可……想到那个婢女,似乎段祈煜这一回回来对她的在意远远超过嘉宁郡主,皇帝若是想要定旁人,也未必不可能。 凤栖宫,皇后自然将皇帝的意思摸得清清楚楚,眼中的嘲讽之色再也抑制不住,皇帝培养段祈煜这么多年,可连他真正的性子都没摸清楚,还需要她告诉他,想要牵制段祈煜最好的办法不是江山而是文锦绣,真是莫大的笑话。 可是这个皇帝,于政事上敏锐,于这些阴谋诡计上却差得太远,连真正的文锦绣是哪个都没搞清楚,还妄图用这种办法来牵制段祈煜,真是愚不可及! “娘娘圣明。” 邬笃跪在她身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捏着腿,皇后微微眯眸,轻轻呼出一口气:“圣明不圣明的,不过是听起来好听,太子离京是个好机会,你也该将谦王府的阵法修一修,不要被人看出不对来。” 邬笃心头一顿:“是。” 另一边,段祈煜与文锦绣不紧不慢地驶出城门,太子府的下人嘴巴都封的严实,没有人会将太子离京这样的事说出去,知道他们要离开的几人都没收到风声,还只当他们会在明日启程,然而刚刚出了城门,马车却晃荡一下停了下来。 段祈煜眸子微眯,京中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今日离开,拦住他们的是什么人? 心中这样想着,他仍是命人停了下来,微微掀开车帘,只见一个小厮手里拎着个食盒站在路边,见他露出容貌来,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小厮看着很是面生,他目光微冷:“什么人派你来的?” 小厮没说话,只低着头朝他行了一礼:“殿下放心,我家主子说,这是她欠的恩情。” 他说完便向后退了几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来往的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段祈煜放下车帘,示意车夫继续赶路,那小厮见马车离开松了口气,刚准备回去复命,一转身却正好对上几个黑衣人,他神情顿时愣住了。 马车里,段祈煜看着食盒微微蹙眉,这食盒不像是皇家的东西,制造也不是很精致,看起来像是官宦人家的东西,哪个官宦人家的人会知道他今晚离开呢? 文锦绣看着这食盒,却觉得有些熟悉,这花纹像是将军府的东西,她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人影:“里面是什么?” 段祈煜没说话,轻轻打开了食盒,食盒上层是一层点心,他将上层的东西拿出来,只见底层静静躺着一串佛珠,正是当初弗安方丈送给文锦绣那串。 发现玲珑的异常时,他也曾进入将军府寻找这串佛珠,然而玲珑自从听扶鸾郡主说过这佛珠会有大用处之后便将其藏了起来,女儿家的闺房他不好进去,碧雨碧晴等人不能随意动手,这佛珠也就一直没有拿回来,而将军府能拿到这串佛珠的人会是谁呢? 玲珑现在顶着文锦绣的身份,她的院子必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加上有四姨娘在,能从她手里拿出佛珠并不容易,现在将军府中还有什么人会帮着他们?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文锦绣慢慢将佛珠拿到手上,脑中浮现出当时弗安方丈赠她佛珠的场景,她眸子微微眯了眯,过去的记忆不知道慕翎宇用了什么办法让她想不起来,段祈煜又不肯帮她恢复记忆,原以为她的记忆要很难恢复,不想看到这佛珠却想起了一些事。 段祈煜没发现她的异常,马车昏暗,点了蜡烛担心会引起火灾,二人便没有点灯,静静靠在一起,听到文锦绣说话,他眼眸微微一动:“谁?” 文锦绣轻轻一笑,将佛珠戴在手腕上:“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六姨娘。” 段祈煜了然,将军府中,有四姨娘和玲珑掌控,旁人想进竹华斋必然没有那个本事,但是六姨娘不一样,她的女儿是大皇子正妃,哪怕大皇子这几年不在京中,但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六姨娘足够聪明,能在当初的嫡夫人手里讨生活那么多年,还成功生下两个女儿,足可见她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她能拿到佛珠并不奇怪。 六姨娘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初文锦绣虽然设计了文锦纤,却也救了她的性命,更是为她的女儿求了个正妃的身份,还帮她除了嫡夫人报了仇,以六姨娘的为人,这个恩情她是一定会记着的。 当初文锦绣要救文锦纤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算是彻底清楚当初文锦绣的做法,万事留一线,救了文锦纤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损失,反而使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六姨娘依旧承了这份情,在这个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把,如果不是她把佛珠带出来,他还需另想办法,如今倒是省事了。 文锦绣摸了摸佛珠,佛珠触手生温,不像是普通的木材,六姨娘将这佛珠偷出来,平白无故她不会这么做,她承的是文锦绣的恩情,按理说玲珑占了她的身份,六姨娘要报恩也该找她才对,她偷出佛珠,只能说明她已经发现了玲珑的身份,而有四姨娘在,她的动作怕是瞒不了太久。 她眉头慢慢皱起:“她帮了我们,恐怕会有麻烦。” 而且,六姨娘怎么会知道他们会在今晚离开,还能这么准确的在这里拦住他们?莫非有人透露了消息?可段祈煜是临时决定,能猜出他今晚就走的,除了皇帝皇后应当不会有别人才对,难不成除了皇帝皇后,京中还有其他人有办法打探出太子府的消息? 段祈煜点点头,黑暗中慢慢将她的手握紧:“不必担心,会有人帮她的。” 将军府,玲珑满面怒色地坐在竹华斋主位上,碧雨碧晴秋妈妈等人跪了一地,地上摔了一地的珍奇古玩,她手边放着一个檀木盒子,此时盒子里空空如也,她越看越是生气,一把将盒子扫到地上:“到底谁拿了,最好老实交待!” 碧晴等人都垂下了头,竹华斋丢失了宝物,若在以前,府中早就翻了天的帮忙找,但这些日子她还在禁足中,加上太子对她不像对文锦绣那般上心,她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府中下人不知道,只当她是失了太子的心,也不像以前那么恭敬起来,让她又气又恼。 如今更好,她不过是去和四姨娘喝口茶的功夫,东西就丢了,若不是她有每天检查东西的习惯,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竹华斋的下人很少见到主子发怒的时候,此时都不敢说话,文锦绣平常不喜欢发怒,但是一旦有什么事触及到她的底线,她绝对会让人永生铭记,是以他们平日里都十分小心,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如今见到玲珑发怒,心中虽然奇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小姐会发怒,心中却没有多少害怕,文锦绣惩罚下人,向来不会涉及无辜。 “都不说是吧,本郡主还就不信了,谁能悄无声息进来偷走那么重要的东西?定然是有人跟外人勾结,你们若是老实说了便罢,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玲珑重重拍在桌上,一双眸子中带着狠戾之色,她早就看这些下人不爽了,尤其是碧晴碧雨和秋妈妈这几人,但是她们是文锦绣的心腹,随意动了只会引起怀疑,所以她才留她们至今,但她们动不了,那些粗使丫头还动不了么? 冷眼看了一圈沉默的众人,她唇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都不说?怪不得贼人能随意出入竹华斋如入无人之境,现在看来定然是你们勾结外人,既然都不说,那就都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三天三夜不许吃饭不许送水。” 她声音极轻,像极了文锦绣惩罚人时的温和语气,但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都抖了抖,碧晴皱起眉头看来她一眼,想了想道:“小姐,东西丢了虽是奴婢们的责任,但这件事罪不在众,奴婢恳请小姐查出真相再行惩罚。” “你的意思是,本郡主污蔑他们么?”玲珑冷眼看了她一眼,忽然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碧雨顿时瞪圆了双眼,下意识要开口说话,却被秋妈妈一把拉住了手腕,她胸口起伏几下,随后愤愤低下头去,小姐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她们?连责备都没有过的,可眼前这位主子不由分说就打了碧晴,光凭这一点,她就断定她不是真的小姐! 秋妈妈自然将碧雨的不甘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玲珑明显是要发作她们,不管她做了什么,现在她是她们的主子,如果碧雨不管不顾为碧晴说话,不光不能帮她求情,反而会引得玲珑恼羞成怒,得不偿失。 碧晴忙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不要紧,既然你认了错,我也不是抓住不放的人。”玲珑慢慢看着自己的手指,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这段时间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是不是?” 众人忙将头捶地更低,碧雨心头憋着一口气,垂眸不言不语,当初在赵敏兰那里,她已经吃过一次冲动的亏了,这次再不能随便说话。 玲珑见众人都不说话,喉间发出一声低笑:“秋妈妈,你来说说,我跟以前可有什么不同?” 秋妈妈心头一顿,面不改色道:“小姐这些日子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情绪不大好。” 秋妈妈是伺候文锦绣的老人了,文锦绣一言一行她都熟悉,玲珑装的再像,但她毕竟不是跟秋妈妈相处了十几年的女子,秋妈妈自然能发现不同,但这话却不能随便说,一来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人治她污蔑主子的罪名,二来她不随便说出来,也是怕会坏了小姐的计划。 但是玲珑既然问出来了,又不能睁眼说瞎话,因此秋妈妈很聪明地说了情绪不好,既说明她是文锦绣,又为这些日子她的反常举动找到了台阶,玲珑面色一顿,随后笑了笑:“还是秋妈妈最了解我。” 她说完眯了眯眸子,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都听到秋妈妈的话了吧,本郡主最近心情不好,若是有不长眼的惹了我不痛快,就别怪我不念旧情。碧晴质疑主子,去祠堂跪着反省,其余人拉下去打板子。” 她优雅地端起茶杯,极其缓慢地用茶杯盖拨了拨茶水上的沫子,轻飘飘说了一句,碧雨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起来,碧晴蹙眉看了一眼跪着的秋妈妈,硬着胆子道:“小姐惩罚,奴婢不敢不服,但秋妈妈年事已高,请小姐允许,由奴婢来代秋妈妈受罚。” “不,奴婢来吧!”碧雨紧跟着道。 “小姐开恩!” “小姐开恩!” 其余下人纷纷开口求情起来,玲珑握着茶杯的手顿时攥紧了,她最讨厌的,就是竹华斋上下一心的模样,尤其是这些下人这么拥戴秋妈妈,根本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心头一横,正想严惩秋妈妈,想到文锦绣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为说出的话又卡在了嗓子眼。 她不能这么做,不然明天她重罚秋妈妈的事便会传出去,这府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到时候老夫人和文凛问起,定然会让她们起疑……想到这里,她咽下一口气,冷冷一笑:“瞧你们这副样子,秋妈妈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会忍心看她年迈受罚?秋妈妈不必罚了。” “多谢小姐。” 秋妈妈道了谢,玲珑眯眸打量了她一下,随后将收回目光,看着其余人下去领罚,佛珠丢了,依靠四姨娘的本事,绝对是能查出是谁偷了佛珠,她并不担心,但是能从竹华斋偷走东西,这说明竹华斋必然有段祈煜的人,那佛珠定然是到了他的手里,当务之急,追回佛珠是不可能的,抓出奸细才是最为要紧。 坪洲,邱翟看着手上的纸条,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一旁坐着的男子身上,面上带出几分为难:“殿下,这……” 段祈熠挑眉看了他一眼:“邱大人,邱家在京中三年,已然扎了根,当初修筑皇陵的时候又献了银子立了大功,你这坪洲知府做到如今,该升迁了。” 邱翟没说话,给他升迁是好事,可是他一走,这坪洲就再也没有邱家人坐镇,邱家在坪洲的根基就彻底断了,若是以后皇帝要对邱家下手,失了坪洲对他们很是不利,可是若是不走,坪洲很快要变天,走与不走都是个难题。 “邱大人,满月楼的丽娘前几日已经开始准备离开,除了满月楼,许多商户都得了消息要离开,这几日坪洲城内来往的人都已经少了许多,大人难道没发现么?” 段祈熠眯了眯眸子,坪洲这些日子天空都开始变了,每天白天的时候天空越发蓝的深邃,然而一到晚上,夜空中便会出现大片大片的乌云,看起来只是寻常的阴天,但三年来他每晚都会看天空的模样,敏锐地发现这些日子坪洲的天越发的假了起来,这个时候不离开,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邱翟一愣,顿时想到这几日坪洲城的情况,心头顿时一颤:“殿下的意思是——” “本殿下也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段祈熠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是看在三年来大人对我多有照料的份上告诉大人一句,看这情况,坪洲要乱了,还是早早离开为妙,起码京中邱家已经扎了根,大人此去也不会太过受委屈。” 邱翟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三年来都很安宁,也没出现过什么大乱,而段祈熠今日就这么突兀地告诉他,坪洲要乱?那么下一个呢?坪洲之后又是哪个? 外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坪洲在大月意味着什么,坪洲不仅仅是一个州,也不仅仅只是大月的银库那么简单,坪洲是大月唯一可以通往异域的地方,坪洲一旦乱了,那就意味着异域的秘密藏不住了,大月也会乱起来,继而是南离,大满,天下重新开始划分,届时必然会有一场大战,坪洲乱,就意味着天下乱。 “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坪洲不能乱啊!” 邱翟急了,邱家并不是流传百世的大家族,关于元灵珠以及天下之主的秘密知之甚少,坪洲的秘密还是在邱家第一任家主定居坪洲的时候偶然得到一位老人的提点,当时的家主并没拿它当回事,听了也就过去了,但在他临终前,那位老人又一次出现,并且说明了此事的重要性,邱家之后的人才能知道这个秘密。 当时那位老人并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坪洲会有变故,关于异域的事也没有告诉他们多少,这么多年他们只靠每一届家主临终的遗言将这个秘密传下去,到他这一辈,因为邱家举家离开,邱准便将此事提前告诉了他,让他守好坪洲,可是如今才三年,坪洲就要乱? 段祈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为何不能乱?” 邱翟不知该怎么说,关于坪洲的秘密是邱家的机密,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的,但是如今不说,难道眼睁睁看着坪洲真的乱起来么? 他皱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一看才吓了一跳,现在正是白天,外面的天蓝的有些不正常,就好像一块蓝色的幕布将天遮了起来,而众人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若不是他今日想起这个秘密,怕是也不会发现,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发生这种情况,看来坪洲真的支撑不了两天了。 他看了段祈熠一眼,叹了口气:“若要离开,怕是殿下也要赶早,如果等到十五,恐怕我们都走不了了。” 段祈熠眉头顿时拧了起来,皇帝当年让他留在坪洲,只是让他密切关注着坪洲的情况,时时刻刻报回京城,他留在坪洲为的不仅仅是邺云谷的兵力,皇帝真正的目的,怕是跟邱翟说的话有关系。 他慢慢握紧了手指:“大人此言何意?” 邱翟摇摇头:“坪洲这些日子异常的厉害,邱家曾有祖辈传下来的遗言,若是坪洲有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清城,如今天还是这般模样,偶尔还会有云过来,但最多不过两日便会一片碧蓝无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封在城中走不出去,那天空,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遮天布,将坪洲整个遮起。” 段祈熠心头一惊,他只是凭直觉觉得这时候应该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在?什么人能遮天? 第四十二章 异域令牌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八月十五,坪洲这两日的情势越发骇人起来,天空中已经很少有云在出现了,坪洲城内各大商户世家也纷纷离开,连最为繁盛的满月楼都已经人去楼空,邱翟早在意识到坪洲出问题之后就将邱家人都送了出去,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只剩下邱翟和段祈熠两个人。 偌大的坪洲城短短两日就已经成了空城,段祈煜的马车抵达的时候先是一怔,继而了然,命马车留在外面,他则与文锦绣二人一起走了进去,所有的影卫都被留在了外面不许进入。 文锦绣到了坪洲才知道他说的地方是这里,心中不由有些诧异,这一次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影卫,只带了几个防身,现在所有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一进入坪洲,她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坪洲城外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充斥着雨水的味道,然而进城之后,空气中一点水汽都没有,好像晴天一般,头顶的天空蓝的深邃,万里无云,看起来很是奇怪。 “这里出什么事了么?” 文锦绣看着萧索的街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如今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按理来说应当是十分热闹的才对,但此时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段祈煜与她一路走到坪洲衙门,衙门内外都空空如也,显然早已得了指令离开。 段祈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抿唇朝四周看了一眼,带着她一路走进了知府衙门,邱翟和段祈熠早已在里面等着,因为得到了皇帝的消息,见他们进来倒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在看到文锦绣的时候,段祈熠眼底闪过诧异,段祈煜身边的女子一向都跟着文锦绣,什么时候换了个人? 他眯着眸子细细打量了文锦绣一眼,心中划过一丝暗芒,微微一笑看向段祈煜:“二皇弟。” 段祈煜不打算跟他说太多,快步走进去,直接道:“皇兄。” 段祈熠点了点头,又不着痕迹地在文锦绣身上扫了一眼,被段祈煜挡住后才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二皇弟既然来了,臣兄也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段祈煜微微点了点头,皇帝把段祈熠留在坪洲,就是为了今日,他既然来了,段祈熠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三年了,皇兄快些回京吧,皇嫂还在京中等着。” 他说着朝邱翟看了一眼,邱翟满面忧色,原本此时坪洲人人都只想着离开,而段祈煜居然从京中跑来了这里,虽说知道是皇帝吩咐的,但是关于异域的秘密,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段祈煜,毕竟这是涉及到天下的事,不能随便说出口。 段祈煜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抬眸看了一眼天色,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块漆黑的火焰形令牌来在邱翟面前晃了晃,冷声道:“邱大人,异域之门在哪?” 邱翟一愣,刚想说他怎么会知道异域之门的事,目光便被那块令牌吸引了过去,待看清那令牌的模样,他顿时吃了一惊:“这,这是异域令?” 坪洲是大月唯一通往异域的地方,而想要进入异域,便需打开异域之门,异域令便是能成功打开异域之门的令牌,换句话说,异域令是异域之门的钥匙。 他是知道这块令牌的,有了异域令便是有了进入异域的资格,但这令牌早已消失好多年,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段祈煜手里? 第四十三章 初入异域 有了异域令,邱翟也不再隐瞒,将异域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他们。 异域乃是当年大满国师陨落之时形成的一片地域,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大,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至今与异域相关的地方除了大满也就只剩下大月的坪洲,传闻异域凶险无比,其中有四大凶兽守护着国师神灵,不许任何人靠近。 异域,说白了,就是当初大满国师的坟墓,当年那位国师灵魂尽散,一缕血脉分入引灵人体内,灵魂大半都被元灵珠收走,只有一缕真魂还留在异域,千百年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四处打探着异域的位置,可惜却一无所获,偶尔有人知道了坪洲的异常,没有异域令也是进不去的。 “三年前异域曾动荡过一次,似乎泄露了什么气息,但很快便回归正常了,因此这件事也就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邱翟说着将几人带到了邺云谷,三年过去,邺云谷的阵法又经过修补,看起来比当初严密了不少,而且因为有了异术的缘故,段祈煜能清晰感觉到谷内传来的光力气息,不同于其他地方,邺云谷的光力看起来很是浓厚。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三年前坪洲突然出现那么多刺客,恐怕刺杀他并不是全部的目的,寻找异域才是正经,确切来说,是寻找异域中那缕真魂。 大满国师,天下之主,元灵珠的主人,天选家族容氏唯一的女儿,至纯血脉,多得是人眼馋,虽然大半灵魂都被元灵珠收去,但单凭余下的那缕真魂就足以拥有抵挡千军的力量,所以当年在她死后才会有那么多寻找异域,但过了这么多年,异域的消息越来越少,渐渐的众人也就将此事忘了。 “邱家祖先流传的话说,异域令需得光力催动,但异域之门却不知会在哪里打开,微臣想了想,这里是坪洲光力最为浓郁的地方,异域之门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会高一些。” 邱翟说着向后退了几步,刻着邺云谷三个大字的石碑稳稳立着,中秋的天气有些冷,将石碑下面的草叶吹的乱晃起来,那些草已经有枯黄的迹象,贴在石碑上看起来颇为萧索,三年前酷热的地方,如今竟生出一种冷清之意。 文锦绣进了城便想起了更多的事情,当年她如何困于琉璃阁,又是如何与段祈煜被围击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此时看到邺云谷,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白衣女子靠着红衣男子的胸膛,二人依偎着坐在草地上,脚下是大片大片的绿野,周围重峦叠嶂,阳光十分柔和,女子微微仰头似是在说着什么,男子俯身看她,看不清二人的表情模样,但却能感觉得到他们的专注,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惟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段祈煜听到她低声呢喃,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文锦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刚刚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幻觉,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段祈熠站在她身后,将她的神色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唇角微微勾起,邱翟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之后便向朝段祈煜行礼离开,异域不是他那等平常人可以进的,凭他的身板,过异域之门的时候就会被挤成碎渣,段祈煜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并未留他,转头看到段祈熠还在,不由挑眉:“大皇兄不走么?” 邺云谷虽说不在城内,但也是属于坪洲境内的,现在不走,等异域之门开了之后他可就走不了了,异域一旦打开,坪洲就会被吞进异域,也就是说,坪洲将不复存在,大月的国土自动会填补这块空缺,只不过跟随坪洲一起消失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段祈熠静静看了他一瞬,忽而轻笑起来,低声道:“二皇弟可想清楚了?一旦进入异域,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段祈煜微微挑眉,却是没有说话。 “其实不必去异域也可以解决你的麻烦。”段祈熠两手背在身后,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邺云谷内,从外面看不到谷内的情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感觉不到光力是否浓郁,只是凭直觉觉得邺云谷内有秘密,听到邱翟说的异域,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段祈煜想进入异域,定然也是为了那真魂,可是那些事都过去了上千年,只余下邱家口耳相传的秘闻,究竟当不当的真还是未知数,何必舍近求远呢? “二皇弟早已查出元灵珠的下落了吧,既然早知道它在哪,又何必贸然进入异域那样凶险的地方,只为了求得一缕真魂?让元灵珠认主不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么?” 段祈熠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在坪洲待了三年,看着坪洲一点点变的异常,自然对这些事查探的多了些,不像邱家只知道异域的秘密,他出身皇室,元灵珠不是什么秘闻,皇室也有许多书籍记载,他想查自然查得出来。 段祈煜的为人,他不说能看透,却也知道一二,看似温和有礼,实际上心思狡诈如狐,他所有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希望被人知道或者认为的,他心里真的在想什么永远没人能知道,就像这件事,他想要让元灵珠认主,天下之主归位并不难,可是他却偏偏舍弃了那样简单的办法,反而要到这凶险的异域去求那一缕真魂。 元灵珠中的灵魂比这一缕真魂不知要强大多少倍! “皇兄太过抬举孤了,元灵珠事关重大,岂是随随便便可以找到的?”段祈煜轻轻一笑,文锦绣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元灵珠的事,她似乎也有过调查,她眯眸想了想,应当是在初次见到慕翎宇的时候,他告诉了自己元灵珠的事,但是她查到了什么,如今却不记得了,心中隐约感觉到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让她很是烦躁,她皱起眉头,只听段祈熠道:“二皇弟太过谦虚,在南离待了三年,一回来就处置了南离下一任继承人,顺带毁了他们的圣女公主,南离不光要吃下这个哑巴亏,还要向二皇弟赔礼道歉,”他说到这里微微偏了偏头看段祈煜,轻轻一笑:“二皇弟这是空手套白狼啊,莫非你也想用这个法子让大满欠你个人情?” 文锦绣心头一动,段祈煜闻言也不恼,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笑:“皇兄觉得此法如何?” 段祈熠噎了一下,原以为他怎么都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毕竟这种诈骗一样的手法说出来多有不齿,更何况他如果真用这个办法对付大满,容家那些人怎么会轻易上当,可是听他的意思,还真的打算这么做? “二皇弟真会开玩笑。”半晌,他才松开握紧的手,轻轻一笑答道。 段祈煜的话不能信,他嘴上这样说,心中还不定要怎样算计他们,段祈熠后背都觉得凉飕飕起来,慕翎宇从小便资质聪慧,在一众皇子中很是显眼,长于宫廷之中,更是从小一众皇子争斗,打压了所有皇子的势力才发展出自己的羽翼,他比南离皇帝更难对付,如果让他再成长下去,等到南离皇帝再磨砺他几年,他真正坐稳帝位之时,怕是大月招架起来会很麻烦。 皇帝早就有心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奈何南离没什么出格之处,当年在狩猎之前,段祈煜就说过他会解决掉这个麻烦,对他说出的话,皇帝向来很是信服,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慕蓠裳在慕翎宇的帮助下已经是南离名望极高的圣女公主,可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都折在了大月,南离没有追究大月的过错,反而要向他们道歉,这两人被打压下去,南离的国力立刻就降下了一大半,而段祈煜功成身退,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是他的计谋。 当初想通整个事情的时候,段祈熠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并不是没有人想得出这个办法,而是没有人有这样的魄力与胆量,真的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敢孤身一人深入南离腹地,潜伏隐忍三年,不论别人如何,他就做不到这一点。 而南离赔礼道歉,还只是个开始而已,段祈煜和皇帝的目的不止于此,他叹了口气,再一次看了段祈煜一眼:“二皇弟计谋过人,难道就不害怕兔死狗烹?你虽为储君,父皇却未必不会忌惮你。” 段祈煜微微扬眉,段祈熠并不知道皇帝给了他圣旨这件事,说出这样的话纯粹是有感而发,这还是他这个大皇兄第一次这样真心实意地跟他说话,他点了点头:“多谢皇兄提醒,孤会掌握分寸,时候不早,皇兄还是早些离开吧。” 段祈熠眼底划过一丝冷芒,轻轻在段祈煜肩上拍了两下,唇角带起一抹奇异的弧度:“二皇弟小心,待回京之后,你我兄弟再好好喝一杯。” 他说完笑了笑,转身快步朝远处等着的马匹走去,翻身上马,几个呼吸间便没了踪影,见他走远之后,段祈煜手心中慢慢浮起一个黑色的火焰形令牌,双手间浮起一层银芒,令牌慢慢悬了起来,随后在空中急速转起圈来,不一会儿便能看到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并且越来越大。 “异域之门,开。” 段祈煜轻声低喃一句,掌中银芒大盛,那光点迅速拉长扩大,很快变成可容一人进入的光门,银光十分刺眼,文锦绣下意识闭紧了双眼,感觉到手掌被一团温暖包裹起来,她心下稍稍安定,跟着段祈煜的脚步跨进了光门,二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处。 在他们消失之后,石碑后突然闪出一道青色的身影,头上带着一块青色的面纱,看不清容貌,看身形是个女子,她穿着青色衣裳,与草丛灌木几乎融为一体,刚刚几人说话太过于投入,竟一点没有发现她,此时见到光门正在缩小,女子不再耽搁,快步上前跨进了光门,她进去之后,光门忽然射出一道强烈的银光,直直冲向天际,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文锦绣跟着段祈煜走进了光门之中,只觉得脚下一片虚浮,有一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一瞬间静止了一般,但只是一瞬,便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道向他们挤压过来,她下意识运气抵挡,周身一瞬间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段祈煜显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沉着地调动体内光力运转,他的异术是三年前临死之际突然爆发出来的,经过三年的沉淀已经十分熟练,而文锦绣身负至纯血脉,慕翎宇当初将大巫的灵魂掺入她的血脉之中意图毁掉这血脉,但至纯血脉不同寻常,会自动自发地排除体内的杂质,那凶煞至极的灵魂,也只能保证她在外面不被发现罢了。 如今到了异域,她体内的血脉越发兴奋起来,那些邪恶的东西自然是压不住了,不仅如此,连他压制她血脉的封印都隐隐有些松动了起来,段祈煜心头一紧,将文锦绣一把拉进怀中,用自己银色的光力抵挡着四周的空间压迫,有了他的帮忙,那阵金芒渐渐暗淡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文锦绣突然感觉到身上一轻,那股压迫感突然消失,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直直朝下坠去,段祈煜正抱着她,也跟着她一起朝地上摔去,快要落地时猛然一个翻身,将文锦绣翻到了自己上面,二人重重摔倒在一片树林中,又噗通一声从树冠上掉了下来。 “咳咳——” 文锦绣被溅起的灰尘呛了满脸,不由自主咳嗽几声,见段祈煜正在自己身下,忙一骨碌爬起来,双手将他扶着坐起:“没事吧?” 段祈煜轻轻摇头,抬眸不由一愣,文锦绣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清音的身份,容貌也从慕翎宇给她变过之后就再也没恢复了,而现在,不知是不是空间压迫的影响,她的容貌又变成了她原本的模样,清丽婉约,平静的双眸宛如一片漂亮的湖泊,轻轻泛起几丝名为担忧的涟漪。 文锦绣见他盯着自己看,先是一愣,继而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了段祈煜身后的东西,面色猛然一白:“小心!” 第四十四章 少年贺麟 段祈煜听到她的惊呼,几乎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拉到一旁就地一滚,耳畔顿时传来了一阵咝咝的声音,他眼底一冷,来不及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带着文锦绣便腾空而起,一个呼吸间便落在了树枝上。 待站定后,二人才朝那发出响声的生物看去,只见是一条形似蟒蛇一样的生物,通体碧绿,身上全是凸出来的疙瘩,仿佛癞蛤蟆的皮一般,配上那绿中带黑的颜色,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整个身体盘在地上,粗粗壮壮的一大团,看不出有多长。 那生物有一颗巨大的头颅,几乎有三人高,但是却不是蛇头,头上长着四只漆黑的角,巨大的嘴巴张着,里面吐出咝咝的红信子,口中是一排排的牙齿,白牙森森,露出血红的牙龈,嘴角还带着黏糊糊的涎水,泛着恶心的黑红色。 那怪物似乎对于段祈煜躲开它的动作十分不满,朝他们咝咝吐了吐信子,随后大大张开口,一阵带着腥气的放风便朝着二人吹了过来,段祈煜冷冷看了它一眼,带着文锦绣一个用力,又向上上了一段,站到了树顶,将那阵风完全避开,那阵腥风吹到树枝上,将树枝吹的不住乱晃,咔咔几声断裂开来掉了下去。 想不到只是这怪物口中吐出的风便有如此大的力道,文锦绣眉头一拧,细细打量了那怪物一眼,段祈煜则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手法精准地朝那怪物张开的大口扔了过去。 那怪物似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巨大的头颅微微一偏便躲过了那根树枝,树枝越过它的头颅向后飞去,正正撞上一棵大树,树干剧烈摇晃了几下,树叶哗啦啦地掉了下来,那树枝深深没入树干之中,入木三分。 怪物这才露出些许警惕来,盘起来的身躯开始抖动,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很快二人站立的大树便开始摇晃起来,段祈煜不慌不忙,带起文锦绣又朝另一棵树而去,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乃是一处森林,树木多得是。 文锦绣见段祈煜沉着的模样,也就不说什么让他分心,一双眸子却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怪物来。 到坪洲的一路上,段祈煜跟她说了许多异域的事,包括邱翟也说了许多,但是他们都没有到过异域,知道的事也非常有限,只知道有四大凶兽在,可是那凶兽的模样,危害却一点都不知道。 “吼——” 那怪物被段祈煜这种躲避的方式激的有些发怒,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不像是刚刚蟒蛇一般的咝咝声,而是巨大的龙吟之声,仿佛能穿透云霄一般,而刚刚还平静无比的森林之中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不仅仅是树木在抖动,连地面都隐隐有要裂开的趋势,林间的飞鸟哗啦啦地飞起来,发出一阵阵激鸣。 变故只在一瞬间,地面开始裂出缝来,而那怪物盘着的身躯渐渐散开,文锦绣这才发现,这怪物并不像他们刚刚看到的龙头蟒身,而是足足有九条尾巴,皆隐藏在盘起来的身躯之下,而它的身躯并不是盘在地面上,而是深深扎进了地缝之中,此时它将尾巴抽出来,地面承受不住这万钧之力,几条漆黑宽阔的裂缝瞬间将一大片树木吞没,他们脚下的树木也不断向下沉着。 “抓紧我!” 段祈煜低声嘱咐一句,文锦绣忙双手环紧了他的腰,段祈煜手腕一抖,一道银索从他袖中飞了出去,直直冲向最远处的树木,他带起文锦绣没有犹豫,一个借力便朝着那棵树而去。 那怪物原本打算将森林吞没继而好好享用一顿大餐,却没想到段祈煜能那么快的做出反应,在地面开始出现裂缝的时候骤然出手,它顿时被激起了怒火,直直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段祈煜到了这棵树上没有停顿,银索再次出手飞向更远的地方,身后的怪物速度极快,径直朝他们站立的树木咬了过来,几乎在它碰到他们的瞬间,二人的身体再次向远处飞了出去,而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树木被那巨大的蛇口咬的七零八落,晃荡几下轰隆隆朝下坠去,下方是不断延长的裂缝。 那怪物见他们二人又一次逃脱,硕大的眸子里染上些许怒色,速度更快地朝二人追了过来,而这一片森林也由于它的动作毁坏大半,树木断裂的声音混杂着怪物在地上滑行的摩擦声,以及那巨大的吼叫声,让人耳朵直发麻。 段祈煜一刻都不敢停顿,他不像那怪物一般体力极好,这些日子忙着对付慕翎宇兄妹,又在谦王府受了伤,无论异术还是内力都受了损伤,渐渐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而那怪物却是丝毫不慢,甚至隐隐有更快的趋势,眼看就要超过他们,甚至文锦绣已经闻到了那股腥臭的味道,段祈煜却猛然转身,趁着那怪物张口的瞬间出手,下一刻银索便要脱手朝它口中飞去,却在此时听到一声厉喝: “孽畜,还不停下!” 随着这声音落下,那怪物猛然一顿,像是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事一般,骤然顿住了动作,停了一瞬,巨大的身躯渐渐收起,乖顺地伏到了地上,硕大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惧,更多的是臣服,段祈煜也收了手中的银索,静静立在树梢。 文锦绣见此情况眉头一挑,目光朝着来人看去,只见来人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稳稳站在空中,身上穿着一身蓝绿色铠甲,但却不像大月的样式,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四肢也都裸露在外,四肢上都戴着金色的圆环,脖子上戴着一串淡绿色的珠子,在阳光下发出隐隐的光。 他生的很是白净,一双碧绿的眸子与这森林交相辉映,眉心一点绿色的树叶形印记,周身除了那些金环和珠子之外再无别的装饰,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支长鞭,喝斥了一句之后,那长鞭在空中轻轻一挥,那刚刚顿住的怪物却嘶鸣一声,缩成了一团。 段祈煜淡淡看着他的动作,见他把怪物制住,没有人再威胁到他们,便一言不发带着文锦绣准备离开,那少年见此情况眼角一抽,忙道:“贵客留步!” 文锦绣手指猛然缩紧,贵客? 段祈煜则是毫不理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直接将银索一收,足尖轻轻在树枝上点了点便轻盈地掠出几丈远,明显是不打算跟那少年说话的意思。 少年愣了愣,还从来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脸色,如果他没猜错,刚刚他应该是救了他们的吧?这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至于摆出这副臭脸色吗? 当然,这话他也只会在心中想想,千百年来无人进入异域,可想而知能完好无损进来的绝非什么善茬。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忙朝段祈煜离开的方向追出去,他们没用异术,而且刚刚躲避那怪物的袭击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自然速度慢了些,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少年追了上来。 “有事?” 段祈煜看着拦住他路的少年,眉头微微挑了挑。 少年顿了一瞬,随后轻轻咳嗽一声:“那个,我叫贺麟。”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事,贺麟面上显出几分尴尬,在族里他说话从来没有人会晾着,而这两个骤然进入异域的人却丝毫不买他的账,这让他有些挫败的同时,心中更加警惕这二人来。 他不是看起来那般的少年,在异域中活了也有几十年了,自然不是那等血气方刚目中无人的时候,这二人能毫发无损通过空间屏障进入异域,还拿到了异域令,刚刚的情形他看的明白,不是他救了他们,而是他救了那头龙蟒兽。 毕竟若是他再晚开口一瞬,段祈煜手中的银索便会从那头龙蟒兽喉间穿过,即使不死也会重伤。 段祈煜眯眸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有什么事?” 文锦绣心头却是狠狠一跳,一般来说,段祈煜这样温和笑着并且用一种如沐春风的声音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在打着什么算盘的,想到这里,她脑中一顿,这样的感知似乎很是自然,仿佛她曾经见过无数次一般。 贺麟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显然没想到段祈煜变脸如此之快,顿了片刻才道:“二位贵客初到异域,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正好这木原森林不远处就是我们瑞麟一族,不如二位跟我去族内休息片刻如何?” 文锦绣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传闻异域凶险非常,可他们进来只遇到那一头看似凶猛的怪物,这少年冒出来的太过奇怪,难不成早有人知道他们要来?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贺公子为何要请我们去?” 贺麟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他的问题,随后轻轻一笑:“瞧我,二位不要误会,原本我也是不知道你们会来的,但是方才感觉到有异域令的气息,你们可能不知道,异域令便是整个异域的钥匙,有异域令的人必然是异域的贵客,家族中派我前来邀请贵客,我这才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这龙蟒兽不长眼,便出手帮你们教训它一下。” 文锦绣唇角慢慢勾起,带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这位贺麟倒是会说话,若是他编出什么有朋自远方来这种话,他们是打死都不会信的,平白无故跟他们套近乎,若是没有图谋,鬼才信! 段祈煜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招牌笑容:“原来是这样。” 却没说要不要跟他走。 贺麟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着急,却没表露出丝毫:“木原森林离瑞麟一族不远,二位贵客想必也是有些累了,不如随我去整理休息一番,我们也好款待一二。” 文锦绣一双眸子细细在他身上打量起来,似是在验证他说的话是否为真,段祈煜微微俯身,在她耳侧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文锦绣一愣,刚刚,他是在问她的意见? 于公,他是太子,于私,他是她未来的夫婿,他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不应该反对,而他也没必要询问自己的意见才是,她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殿下做主便是。” 段祈煜轻笑一声:“在外不必这么客气,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带你来了这么个凶险的地方,理当一切都听你的,所以你做决定便是,而且,”他低了低身子,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以后,我都会听你的。” 文锦绣迅速红了脸,轻轻推了他一把,贺麟站在一边似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一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看起来很尊重他们,让人感觉很舒服,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抬眸看向段祈煜:“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有本地人来引导想必会少走许多弯路。” 她并不在意他带她来到这个地方,既然心中有他,他心中也是有自己的,那她自然是要跟着他的,无论风雨,无论凶险,若是段祈煜说什么危险要保护她而不带她来,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事,那她才会是真的生气。 段祈煜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贺麟虽然来路不明,但总好过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贺麟见他们商量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一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怎么样,我们可以走了吗?” 段祈煜没说话,一双眸子却看向文锦绣,意思很明显,她来处理这件事。 文锦绣了然,轻轻点了点头:“既然贺公子盛情相邀,我们也不好拒绝你的好意,希望你们不要嫌我们给你们麻烦才好。” 贺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后点头:“怎么会麻烦呢,二位贵客能到瑞麟一族,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 “既如此,那贺公子带路吧。”文锦绣伸手示意他先走。 贺麟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们朝前走去:“不必这么客气,二位叫我名字就好,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宛如一个好奇的少年一般。 文锦绣微微眯了眯眸子,刚刚准备说自己的名字,却听到一声痞痞的男声:“哟,贺大少爷,这动作够快的啊,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第四十五章 都在做戏 贺麟眼底划过一丝冷芒,文锦绣目光朝来人看去,只见来人是个同贺麟差不多的少年,只是却穿着一身红甲,样式与贺麟身上的别无两样,只是脖子间戴着的是一串红色的珠子,眉心一点红色印记,也是树叶的模样。 文锦绣看到那印记的瞬间,心头划过一抹了然的神色,抬眸看了段祈煜一眼,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极有兴趣一般看着来人,贺麟见到来人已到身前,也不急着带人离开了,而是上前一步将段祈煜二人挡在了身后。 “云大少爷还真是耳聪目明!” 贺麟的声音并不友好,红甲少年飞快掠到几人身前站定,也是稳稳立在虚空之中,手中一杆长鞭,不同于贺麟的绿色长鞭,来人的鞭身泛着微微的红色。 “比不得你,一早就得到消息,让龙蟒兽过来试试深浅。” 红甲少年笑盈盈道,贺麟面色微微一变,他这话说的很随意,原本是他听到龙蟒兽的动静才来查探顺手“救”了段祈煜二人,经他口中一说就成了是他故意让龙蟒兽刁难,然后做出救命恩人的模样意图得到他们的感激,这话,太毒了! 贺麟眼中闪过恼怒:“云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龙蟒兽守护森林,见到外人闯入难免会反应过激,这与我有何干系?” 听到他喊出那红甲少年的名字,段祈煜和文锦绣眸子都眯了眯,贺麟,云麟,瑞麟一族,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贺大少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红甲少年挑了挑眉,似是极其感叹一般,顿了片刻才故作高深道:“饭,也不能乱吃啊!” 文锦绣嘴角一抽,刚到异域就遇到这两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贺麟被他这一句气的不轻,但很快眼中的恼怒便消散于无形,他毕竟不是那种年轻气盛的人,况且跟云麟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也就习惯了。 所以当下只是冷笑一声,淡淡道:“今日贵客来访,我不与你争口舌之利,既然你来了这里,那便好好管教龙蟒兽吧,我还有要事,便不与你多说了。” 他说着就要带着文锦绣二人离开,而云麟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一双细长的眸子眨了眨,气死人不偿命道:“不与我争口舌之利?说的好像你争的过我一样。” 段祈煜闻声,无言地扯了扯嘴角,这话并没有用特别嚣张的态度说出来,却偏偏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憋屈,这个时候,如果贺麟还要跟他争个高下,无疑是打了自己的脸,因为他刚刚说了不争,可是如果不反驳,便是落了他的脸面。 他朝刚刚到来的红甲少年身上扫了一眼,云麟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察觉不到他们身上是否有光力波动时,眼中兴味更加浓重,在异域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与贺麟都不是蠢人,能毫发无损进入异域,绝不是无名之辈,虽然在他们身上找不到有任何光力的波动,但那绝对不代表他们没有异术,更有可能的是,用了某种方法将体内的光力隐藏了起来。 这样想着,他心中越发慎重起来。 但事实上,段祈煜与文锦绣二人此时真的是一点异术都用不出来,原因很简单——文锦绣身上血脉被压制,加上记忆缺失,根本不明白光力要怎么运用,而段祈煜身上的光力早在经过光门的时候消耗一空,贺麟与云麟如此忌惮,只是他们认为的……而已。 文锦绣当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神情变化,与段祈煜不着痕迹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冷然,云麟脸上的笑容虽然友好,但那眼底的忌惮和防备却做不得假,看样子他与贺麟之间关系匪浅,倒不知来此是有什么目的? “二位贵客,在下瑞麟一族云麟,诚邀二位前往瑞麟一族做客。” 云麟刺了贺麟一句,极快地从他身边绕过,朝段祈煜二人行了一礼,贺麟面色微微有些变了,他也想将这二人带到族内,奈何还顾着一丝身份,然而这人却一来就行礼,这无疑是把他们摆高了一个高度,真……无耻!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如果贺麟出现他们还有所怀疑他的目的,那么此时便能肯定了,这所谓的瑞麟一族,定然是早知道他们要来,当然,请他们过去也绝对不是款待一下那么简单。 文锦绣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段祈煜微微一笑看她一眼,意思很明确,她来拿主意。 文锦绣无奈,抬眸看了云麟一眼,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瑞麟一族?这位贺公子也是瑞麟一族之人,你们……” “姑娘,这是我们瑞麟一族的旧事了,说来话长,你若是好奇,我们可以回族内再细谈。” 贺麟上前一步,语调缓慢,不急不躁,一点也没有跟云麟说话时偶尔的恼怒,明明心中很在意二人会不会被云麟拉走,面上却十分淡然,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 云麟听他这么说,不由嗤笑一声:“跟你们回去?你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当我不知道么?看在同为瑞麟一族的份上,我不与你多争,见者有份如何?” “云麟,你不要胡言乱语,这二位是异域的贵客,不该打的主意绝对不能打!” 贺麟沉下脸来,仿佛极为恼怒一般。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贵客又如何,你们会重视?”云麟依旧是那副痞痞的语气,眼中随意地朝二人扫去,带着一种不屑。 贺麟险些被他气笑,指了指后面破坏的极为严重的森林,冷声道:“云麟,我劝你一句,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看看这背后的模样,他们可是有异域令的人。” 言下之意,这二人是强者。 云麟眉头微微挑起:“所以你们的目的是异域令?” “简直一派胡言!”贺麟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不管你说什么,今日你不要想打这二人的主意!” “难不成你们想独吞?” 云麟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手上的长鞭一瞬间红芒浓烈起来,而贺麟手中的长鞭也发出隐隐的绿光,二人的衣衫开始无风自动起来,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大战一场。 文锦绣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忽然轻轻一笑,段祈煜见她一笑,一双眸子里不由也染上点点笑意:“看出什么了?” 文锦绣无语地瞥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一前一后,想演出戏给我们看罢了。” 他此言一出,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二人顿时怔住了,同时朝二人看了过来,眼底都划过一抹震惊,文锦绣眼中露出浓浓的不屑,轻轻一笑:“二位公子是都想要我们二人跟你们走么?”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仿佛完全没把刚刚他们二人的争执听进耳朵里,贺麟和云麟同时一顿,随后面色黑了黑,合着他们刚刚吵了那么久,这二人完全没当回事? 见他们不说话,文锦绣淡淡一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拿在手里看了看,道:“既然这样,那便快些打吧,我们等你们分出胜负再做决定。”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抬眸朝二人看了一眼,红唇轻轻勾起:“当然,我们是不会走的,毕竟初来乍到,还要劳烦二位给我们带路指点一二,所以,你们快些打吧。” 段祈煜听到她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正好我们赶路到这里也很累了,你们早些打完,我们也好早些跟你们回去休息。” 若说武力,可能文锦绣看不出什么,但做戏,在她面前做戏?前世今生,她见惯了那些女人们的阴谋诡计,表面笑的温和,背地捅刀子,不说别人,她自己都是个中翘楚,真的做戏起来,连他都分不清她是在做戏还是认真的,而这二人居然在她面前做戏? 贺麟和云麟一听他们的话,脸颊的肌肉顿时跳了起来,贺麟率先反应过来,疾速后退两步,将二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冷声道:“云麟,我今日不想惹出什么事来,你若识相的话,最好不要阻拦我!” 还在做戏?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原本以为他们被拆穿之后会直接动手的,贺麟这是什么节奏? 在贺麟后退的时候,段祈煜立刻带着她向后退出几丈远,刚刚那一会儿他也趁机恢复了一些内力,二人刚刚退出去,就见云麟红色的长鞭已经落到了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云麟没想到他们居然躲过了,面上闪过一抹诧异,贺麟手中长鞭骤然甩向空中,直直迎上了云麟的长鞭,怒道:“云麟,你什么意思!” 他说着便直接与云麟打斗起来,段祈煜拉着文锦绣朝后退了数十米,直到那森林的边缘才堪堪停住,森林之中,被称为龙蟒兽的大家伙正一动不动缩着身体,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感觉到段祈煜二人靠近了些也只是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贺麟和云麟二人打斗的越发激烈起来,长鞭过处尘土飞扬,每一鞭落地都带起一阵剧烈的颤动,然而不知有意无意,那长鞭落下的地方离段祈煜二人越来越近,段祈煜双眸一眨不眨看着激斗的二人,心中默默计算着离开的路线。 是的,离开。 这两个人并不是真的要打,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带他们去“做客”,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要想办法处死他们,毕竟异域这种地方封闭千百年,最是排斥外人,他用异域令进来,异域中大部分的人必然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没有出现而已,这两个少年看似针锋相对,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同族,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与同族之间生死搏斗,可能么? 文锦绣一早就看穿了二人是在演戏,或许这二人是忌惮他们,所以才没有贸然动手,而是采取了这样一种迂回的办法,如果没猜错,云麟应当是扮红脸,似乎对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贺麟则是扮白脸,看起来倒像是要好好保护他们,只不过—— “贵客小心!” 一道急促的声音落下,带着绿光的鞭子便直直朝着段祈煜头顶劈来,那力道极大,速度极快,文锦绣耳边已经传来了鞭子带起的风声,她心头一凛,却见段祈煜迅速抬手,手腕上闪过一道银芒,那绿色长鞭稳稳当当便被他抓在了手中。 贺麟一惊,忙将手松开,像是极为惶恐一般,顾不上与云麟继续交手,快步走到段祈煜身边,微微躬身道:“实在抱歉,是我脱手了,差点伤到贵客,真是罪该万死!” 他心中震惊无比,云麟也是极其惊愕,还好他们没有直接上去要他们的命,原本只是猜测他们能力不凡,没想到段祈煜果真有所保留,那一鞭,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知道,那其中蕴含着贺麟七成的光力,相当于他七成的修为,而眼前的男子竟然毫不费力地接下了,难怪能使得异域令听命于他! 段祈煜看似轻松接下了那一鞭,实际上并不好过,他身上的光力早在过光门的时候用光了,刚刚若不是闵亲王的遗物发挥了作用,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尘土一捧了。 听到贺麟的请罪,他捏着长鞭的手轻轻一松,似是惊吓到一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后怕道:“贺公子果然人中龙凤,这一招竟耗费了我三成的力气,真是不可小看。” 文锦绣闻言心中一紧,忙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关切道:“那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有没有伤到哪里……” 话没说完,就被段祈煜一把拉进怀里,他下巴搁在她肩膀处,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文锦绣身体霎时一僵,继而似是松了口气一般:“没事就好,还好你身上宝物够多,不然真的受伤了,可就麻烦了。” 她这副模样,落在其余二人眼中,仿佛段祈煜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刚刚那句话,什么叫耗费了他三成力气?贺麟用了七成的修为,竟只耗费他三成力气便轻松接下,而且还丝毫没有损伤? 贺麟和云麟一瞬间都愣在原地,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段祈煜是故作强大,毕竟刚刚那一鞭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但二人却默契地没有动,明显,他们还在忌惮着眼前的二人。 而且听文锦绣说到宝物,他们顿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能这样轻松,原来还有后招。 第四十六章 奇怪瑞麟 贺麟听了他们的话,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不光他,云麟也大致了解了二人的实力,他们今日做出这一副模样,除了要防止外人擅闯异域之外,能摸清他们的实力最好。 事情到了这里,戏总要唱下去。 贺麟气愤地瞪了云麟一眼,怒道:“云麟,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虽然同为瑞麟一族,但你若是做的过分了,族长也一定会秉公处置,今日你先挑衅,同族相戈,已经犯了忌讳,我劝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文锦绣默默垂眸,这番话说的还真是……够真诚的。 段祈煜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刚刚说的话,贺麟和云麟二人定然听清楚了,但是明显被他们看出来还要继续演戏,那么他们自然会帮他们把谎圆上。 云麟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随后坦荡拱了拱手:“今日打了一场险些伤到贵客,是我鲁莽了,既然贺兄已经这么说了,咱们隶属同族,我也不与你争个你死我活,就此告辞了。” 他说完又顿了顿,随后从右手上取下一枚戒指,上前几步递到段祈煜面前,笑了笑道“今日让二位受惊了,此乃瑞麟一族的信物,今日交给二位,若有一日需要在下帮忙,尽管开口。” 段祈煜顿了片刻,缓缓接过,仔细看了看,那戒指并不复杂,只是很简单的玉石,上面也没有什么花纹,只在戒指内壁刻了个小小的云字。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他们刚刚来到这么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云麟的态度是不是太过热切了点? 也太过……奇怪了点。 如果要讨好,那鞭子又何必朝他们挥过来? 如果要算计,信物可不是随便给的,看贺麟的表情,这戒指绝非凡品,他就这么随手送给一个陌生人了? 怎么看怎么奇怪。 云麟见他接下了戒指,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含笑看了贺麟一眼,便果断转身离开,贺麟看到他把戒指给了段祈煜,也只是短暂惊愕了一下,随后便恢复了平常。 “二位贵客,我们走吧。” 他笑的十分温和无害。 文锦绣和段祈煜没说什么,一言不发跟着他离开,由于贺麟也损失了不少修为,他们并没有像云麟那般张扬地从上空飞过,而是……用走的。 说到这一点,某少爷是十分憋屈,他只是损失了些修为,又不是受伤,更不是没力气,奈何段祈煜以“照顾他的身体”为由,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又不能催促,只能认命,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走了两个时辰…… 贺麟不知道,段祈煜刚刚那一下已经将浑身的力气都耗光了,不是他不想张扬飞过,而是……根本不可能。 趁着这两个时辰,他默默运转着体内的内力,一点点恢复过来,连耗费的七七八八的光力也恢复了一些。 这一路几人走的十分顺畅,没有什么人再来打断。 等贺麟停下来的时候,几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门,木门两边雕刻着巨大的两只麒麟,一只极尽凶恶之相,一双硕大的眸子像是要将人吞进腹中,一只却是满脸和睦之色,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心中平静,再大的怨怼之情都消散于无形,两只麒麟形态不同,却又诡异的带着一种和谐。 文锦绣认得这是麒麟,还是偶然在段祈煜书房的一本书上见到过,此时看到还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有麒麟这样的图腾,她忽然明白瑞麟一族的名称从哪来的了。 令人更意外的是,门口没有一个人。 按理说,这样的家族,门口应当是要有人守着的吧? 比如皇宫,宫门口守着的侍卫层层叠叠,太子府虽然不是重重把守,但暗处的影卫也不可小觑,而瑞麟一族门外却是真正的一个人都没有。 段祈煜心下稍稍惊讶了一瞬,这样的情况,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异域十分平和,或者说瑞麟一族威望十分高,没有人敢在他们的地盘闹事,因此也就不需要有人把守,二就是他们的实力足够强大,根本不惧怕有人来挑衅,所以也不需要有人把守。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了,瑞麟一族,不好惹。 段祈煜原本还想趁他们二人打斗的时候离开,然而在贺麟那一鞭挥向他的时候改变了主意,他们对这里完全不熟悉,不管贺麟有什么目的,跟着他来到瑞麟一族比在异域乱闯强多了,在看到门口的情况之后,他更是决定了要进入瑞麟一族,强大的势力,谁都眼热啊! 文锦绣无意间抬眸,正好看到他唇角的那抹深意,看了一眼一脸严肃走在前面的贺麟,心中微微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地朝四周打量了起来。 瑞麟一族栖息在木原森林不远处,作为森林的守护者,他们似乎习惯了森林中的生活,族内没有多少建筑,反而有着大片大片的森林,道路十分宽阔,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铺路的乃是一种没见过的石头,通体漆黑,有些像皇宫有些地板上的黑色大理石,但是表面却十分粗糙,星星点点散落着一些碧绿的斑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瑞麟一族,很奇怪,贺麟的身份应该是不低的,而且按照他说的,族人应该知道他是前去带他们二人回来,可是却诡异的,他们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只有偶尔几阵风刮过。 二人面上淡然,心中却是暗暗提起了警惕,这一路太过平静,一个人都没遇到,直觉告诉二人,不可轻视。 贺麟带着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走到了一座稍显宏伟的院门前,不同于其他地方,这座院子院门上隐隐闪着淡绿色的光芒,那光芒似乎正按照某种特定的纹路闪烁着,只一眼,段祈煜就断定,这门上有很厉害的阵法,只不过比起邬笃在谦王府设下的保护阵相比,还是弱了许多。 邬笃那个阵法,根本目的只是为了要掩饰异域令在京中的事实,原本异域令也是在大满的,只不过不像元灵珠一样众人皆知,很少人知道这一点,当年元灵珠消失,异域令也奇异的跟着一起消失了,当然,大满瞒下了这个消息。 而异域令不知怎么回事到了皇后手里,皇后竟也没有还回去,而是命邬笃布下了一个缜密的保护阵,将异域令封在其中,那阵法被邬笃用特殊办法隐藏,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段祈煜会知道还是因为三年前临死之际觉醒了异术,查出了异域令在其中。 其实那个阵法不是他故意想毁的,只可惜,异域令就是那阵法的阵眼,他拿走了异域令,自然保护阵便崩溃了,他也受了些伤。 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也是因为他对阵法研究很深,因此才能一眼看出这座院门上的阵法。 果然,贺麟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恭敬地躬了躬身子,道:“父亲,各位族叔,孩儿已将贵客请来,还请父亲和各位族叔让我等进去。”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里面却像是没有人一般,没有一个人回答,院门更是没有打开,上面的绿色光芒甚至还稍稍浓郁了几分。 段祈煜挑了挑眉,这是想要探探他的底了?看看他能不能解开这个阵法? 其实若是他们不摆出这一道,他倒是很有兴趣研究研究这些阵法,他自小熟读兵书,涉猎广泛,从三年前千羽寒曾经对他和文锦绣设过一次阵法之后,他更是对这些东西了解的深了些,只不过少有人知道而已。 但是瑞麟一族摆出这副模样,先是让贺麟极尽尊重地将他们请来,继而全族避而不见,现在又摆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小阵,莫非他们让他们来的目的,跟阵法有关? 久久没有人回应,贺麟有些尴尬。 他悄悄看了段祈煜一眼,见他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文锦绣也一脸漠然,他嘴角顿时抽了抽,等在这里,似乎他们一点都不在意。 “那个,段公子,文小姐,不如你们先去偏厅等候,我父亲和族叔们,可能正在商议什么事情,没听到我们在这里。” 贺麟似是有些为难地看了二人一眼,等在这里这一会儿,他已经禀报了好几遍,奈何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心中浮起一丝好笑,如果她猜得不错,偏厅门上也有阵法吧,再说,就算没有,贺麟的意思就是将他们丢在偏厅? 段祈煜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文锦绣瞥了他一眼,神情中带着几分不满,贺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掩饰一般朝四周看了一眼,这院门上的阵法,可以隔绝任何人的气息,声音,但是有一个奇特的地方,就是阵法之外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知道外面人的情况,外面人说话,里面的人也是知道的。 换句话说,瑞麟一族的长者们,此时就看着他们三个像守门人一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阵法内,几个绿眸棕发的老者看着外面的情况,面上表情有些丰富多彩。 门外的三个人,贺麟有些尴尬,文锦绣默默朝四周打量着,不知跟段祈煜说了什么,段祈煜似乎深思片刻,便带着她朝一旁的大树上掠去,二人挑了个茂密些的树冠坐了下来,随手从树上摘了些果子,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不是说,这小子会阵法么?” 一个年约四十多的中年男子蹙眉看着外面的人,神情似是不解,他身上不像贺麟一般穿着铠甲,而是穿了一身淡绿色软绸衣裳,虽是年约四十,皮肤却是极白,只是面上露出些许皱纹而已。 他身边坐着一个同样年纪的男子,长相略微显老一些,听到他这么说,蹙眉沉思片刻:“难道……调查有错?” “不可能,用异域令进来的,怎么会不懂阵法。”一道平和的嗓音响起,几人都朝坐在首座的男子看去,几人之中他年纪最大,一头棕色的头发已经带了些许白色,绿色的眸子闪了闪,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道:“懂是一回事,但是要不要帮我们,又是另一回事。” 他声音落下,余下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照他的意思,是段祈煜不想帮忙? “咱们瑞麟一族,受那阵法所困已经很多年了,若是他不帮我们……”最先说话的男子沉声道,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冷冷道:“若是不帮,那就没必要留下了,正好给龙蟒兽做口粮。” “不可!” 首座上的男子叹了口气,他只是想看看,他对阵法到底有多少了解,他相信,外面那二人定然也猜出了他的目的,可惜他不愿出手,他不愿,那他便不能看出他的本事如何。 “为何不可?”男子冷哼一声,木原森林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瑞麟一族之间都有血脉联系,通过贺麟他自然知道了所有事,对异域毫无了解,这二人就敢这么闯进来,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按他的意思就不该留下他们性命,帮了忙杀了便是,而大哥居然反对? 首座上的男子没说话,另一个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大哥说的没错,这二人不能杀,那女子身上有极重的阵法印记,若是对他们起了杀意,很有可能会触发那些禁制。”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男子说着又看了外面一眼,冷笑一声。 首座上的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也不像刚刚的平和,带了一丝冷意:“你懂什么,那两个人如果仅是简单的普通人,有那个本事进入异域吗?千百年来唯二进入异域的人,你当他们是随便可以欺凌的弱者?” 听他这么说,那男子面上带出几分不满:“大哥,你未免太长别人威风了,他们现在哪里像强者的样子?依我看,靠着异域令进入异域只是碰巧罢了,若论起实力来,我们未必不如他们。” 第四十七章 瑞麟族长 “胡闹!” 首座上的男子斥责一声,抬眸看向刚刚看出文锦绣身上禁制的人:“老二,你说说,该怎么办?” 被称为老二的男子,正是贺麟的父亲,瑞麟一族贺氏二长老贺良,闻声沉思片刻,道:“看他们的表现,应当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了,想要探知他们的底细不太可能,不如将人请过来,兴许他们会帮我们一把。” 男子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 阵法外,文锦绣与段祈煜安逸地坐在树冠之上,树木层层叠叠,将头顶的阳光都遮了下去,他们看似安逸,实际上处处都保持着警惕,毕竟在这个地方他们只是普通人,而瑞麟一族人人都懂得异术,万一他们想要对他们图谋不轨,他们很难反抗。 段祈煜眯眸在四周打量一圈,从踏进这里开始,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像是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奈何一个人都看不到,偌大的瑞麟一族,起先他还以为是贺麟等人故意做出的下马威,等了这么一会儿才发现,不是他们不出来,而是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人。 “二位贵客,有失远迎,还望莫要见怪!”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小院紧闭的门随着声音缓缓打开,只见里面走出三个人来,刚刚的话正是为首的那个男子所说,段祈煜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瞬,刚刚他说话时用了异术,有些震慑的成分在,再从他走在前面这一点来看,应当是瑞麟一族贺氏的族长了。 之所以不是瑞麟一族的族长,是因为段祈煜记着之前贺麟与云麟交战的时候提到过一次族长,能让两人都尊崇,必然不是眼前这一位。 文锦绣垂眸看了三人一眼,三人之中,为首的男子神情和睦,态度友好,他身后的两个男子,一个带着些许好奇与防备,一个则是带着不屑,甚至隐隐有一丝杀意,她眯了眯眸子,随后淡淡朝贺麟瞥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 贵客,就是这样被怠慢的? 接触到她的眼神,贺麟也有些讪讪,天地良心,他去邀请这二人时,的确是大长老发话,命他去迎接贵客,谁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手? 贺良看到二人时,面色又凝重几分,细细朝文锦绣打量一眼,蹙眉深思起来,段祈煜看到他的表情,眸子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三人出现的时候,段祈煜便带着文锦绣从树上落了下来,眼眸淡然无波,贺麟见此情况忙上前一步,笑道:“这三位都是我们族内的长老,这位是是大长老,这位是我的父亲,二长老,这位……” 他指向那一脸不屑的男子,还没等他介绍,那男子便冷哼一声,打量了段祈煜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就是今天的外来者?哪一系异术?” 外来者?这叫法还真让人不爽。 段祈煜眸子微微眯了眯,按照贺麟之前的介绍,以及这几个男子的模样不难猜出,说话的这一位应该是三长老了,第一句就问他们是那一系异术,这般明目张胆探知他们的底细,真不知是该说他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愚蠢。 “贺知,不可无礼。” 大长老斥了一声,见他还要说话,不由一掌拍在他后腰上,掌心一瞬间迸出几道绿光,三长老顿时不说话了,大长老见状又朝二人赔礼一番,将二人引进了院落。 段祈煜倒是不怕他会在这里对他们不利,毕竟这是瑞麟一族的地盘,他们若是有心做些什么早就做了,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 整座小院从外面看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气势,没想到几人从院门走进之后,眼前的情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里面不像是寻常院落一样布置着石椅石桌花草树木等,院子很大,几乎抵得上皇宫一半,层峦叠嶂,隐天蔽日,到处都是茂密的树丛,山峰,大大小小,高低不一。 文锦绣眼中划过一抹惊讶,这哪里是小院,分明是一座山群! 那些山峰并不十分巍峨,不像那些高耸入云的观景山,倒像是一些供人游玩或者栖息的地方,有些甚至造型还十分别致,别出心裁地化成了鸟兽虫鱼的模样,如果不是那暗黑色的山石,说不准还真有人要搞混。 大长老一路并没有太多话,将二人带到一座山峰之前站定,那座山峰被修建成了宫殿的模样,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致,山门处还细心地修了门环门闩等,上面还学着外界挂了一块匾额,上书“九云殿”。 “这是特地为二位准备的,二位来此辛苦,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让……”大长老看了一圈,一行只有六个人,除了段祈煜二人,就是瑞麟一族的四人了,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让麟儿去做吧。” 他说到这里,段祈煜倒是有些惊讶了,偌大的瑞麟一族,难不成找不出一个下人,要贺麟这个少族长亲自守着他们?他可不觉得是他们身份高贵,再高贵的身份,在异域都没用,异域向来都是强者为尊,这也是他一直不肯表现出弱势的原因。 大长老吩咐完,便让贺麟到门外守着,又让贺良贺知下去准备些食物,欲言又止地看了段祈煜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一步三回头地朝外走去,文锦绣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有些好笑,这大长老,怕是有事想要段祈煜帮忙,偏偏又倔强地不肯说出口,想等着他发问,可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太子殿下被晾在门外好几个时辰,心情……很不舒服啊! 大长老见走到门口,那二人都没什么表示,心中不由哀叹一声,他以为他们至少会问一问族人都去哪了,或者请他们来做什么,可是他们就这么淡定地看着他离开了? 不甘心地大长老在门口顿住步子,回身看了一眼,只见二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正朝床榻走去,显然是要休息的样子,他心中有些着急,但也不打算现在就跟二人说出实情,便交代贺麟好好守着,独自找到一座山峰,在山顶坐了下来。 段祈煜时刻注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见大长老坐在山顶停了下来,贺麟也听话地守在门口,心中疑惑越来越深,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一点绝不会有错,可是这几人的态度却着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而且,异域千百年不与外界联系,他们是怎么知道外界的习惯?九云殿中什么都有,这不是一个隐居多年的人能想到的,瑞麟一族,是敌还是友? 一连三天,大长老几人都表现的极有耐性一般,既没问他们外界的事,也没有说请他们来是要做什么,除了每日尽心尽力地为他们准备食物之外再无其他,他们有什么需求也极力满足,看似一片平静,但每到夜晚,段祈煜总能感觉到空气中传来微小的空气波动,甚至有好几回,他都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但等他仔细去感知,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几日他身上的光力开始慢慢恢复起来,对空气中的力量感知较之平常敏锐了许多,但为防打草惊蛇,他并没有将这些异动说出来,而是更为仔细地注意着周围。 “祈煜。” 文锦绣朝窗外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地喊了他一句,段祈煜抬眸:“我在,怎么了?” 文锦绣回身,刚准备跟他说话,却猛然瞪大了眸子,因为段祈煜身后正站着一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人棕发红眸,皮肤白皙,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桌边的段祈煜,却诡异地站在那里不动,烛火微动之下显得十分瘆人。 她快步起身拉了段祈煜一把,段祈煜也跟着她的动作避开,那人见状诧异抬眸看了文锦绣一眼,只一瞬间段祈煜便觉察出不对,手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竹签,带着磅礴的内力朝他刚刚坐着的地方射去,那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难,眼中闪过惊惧,却一动不动能动,眼睁睁看着竹签朝他飞来,却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骤然落在了地上。 段祈煜目光冰冷,因为刚刚文锦绣在他耳边低声告诉了他他身后有人,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对于文锦绣的话却不会怀疑,此时见到那竹签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刚刚射出的那支竹签,绝不可能这么短的距离就掉落,少说也会射进山壁,眼前的场景足以说明,这里面不光有人,很有可能还是能与他匹敌之人。 文锦绣清楚看到了所有情况,简练地跟段祈煜说了一下,段祈煜虽然惊讶她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却并没有多问,而是闭上了眼,慢慢摸索着走到刚刚他坐着的地方,停在那男子身前三寸处不动了。 文锦绣面上淡然,心中却惊疑不定,怪不得他们总有被人盯着的错觉,原先还以为是瑞麟一族暗地里派了什么人监视,不想根本不是暗地,人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他们,他们却发现不了。 段祈煜的手在附近探了探,随后慢慢睁开了双眸,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将椅子拉开一些,与文锦绣并肩而坐,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男子,虽然他看到的是一片虚空。 被那目光盯着,男子下意识抖了抖,眼底却带着一丝希望看向二人,文锦绣看到他的眼神,心中奇怪,拉了拉段祈煜的袖子:“你发现了什么?” 段祈煜没有隐瞒她,笑了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地方有阵法,你所看到的应当是瑞麟一族的族长了。” 短短两句话,男子双眸一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想要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奈何他的话根本传不到阵法之外,情急之下,他双手双脚都开始比划了起来,文锦绣看的一脸黑线——不是她接受能力弱,而是任谁看到一个原本冷漠如鬼的人一瞬间变成小丑,都需要时间来接受。 无语是无语,她还是将那男子的行为描述给段祈煜。 段祈煜了然:“你想要我们救你出来?” 从那急切的模样上来看,怕是他被困在这个阵法中已经很久了。 男子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段祈煜说的并不快,从口型上也可以判断出他的意思,男子忙点点头,从刚刚的表现来看,他知道文锦绣是看得见自己的,也学着段祈煜的样子,慢慢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段祈煜猜的不错,这男子的确是瑞麟一族的族长。 瑞麟一族,乃是上古瑞兽麒麟的后代,但人有两面,兽自然也有,千万年演变下来,麒麟一脉便生出两个分支,一支是现在的瑞麟一族,另一支则是异域东面的战麟一族,战麟族好战,经常与瑞麟一族争斗不休,他们恢复力十分强大,打起来又无所不用其极,加上瑞麟一族内部分化,很快便落了下风。 三百年前两族大战,战麟一族用计大败瑞麟一族,将他们族人困于此处,原本他们也是不惧怕战麟一族的,即使打不过也能拼个两败俱伤,绝不会让他们占了大便宜,可是战麟一族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上古阵法,以群山为阵,将他们困于此处,一困就是三百年。 族长原本是不必现身的,然而当时贺麟和云麟刚刚出生,还不具备任何反抗的能力,他是瑞麟一族唯一的嫡系血脉,为了保全他们,族长以一人之力对抗大阵,在大阵关闭时成功保住了他们的命,而大长老等人由于外出得以保全性命,只是却不知道当初大战的情况,也没有人知道他被关在了阵法当中。 那大阵将所有族人都困在此处,三百年来他们被困于方寸之地,最大限度的动作就是动动手脚,眼睁睁看着瑞麟一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大长老几人,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可惜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若不是二长老对于阵法研究颇深,恐怕都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关在阵法之中,而瑞麟一族自那一战之后分化更加严重,贺云两族分庭抗礼,这么一来,瑞麟一族的势力更加衰退了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有求于人 段祈煜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瑞麟一族奇怪在哪里了。 怪不得他们从一进来就感觉到不对劲,除了贺麟一家之外见不到一个族人,原来都被困在了阵法当中。 瑞麟族长见他明白过来,不由叹了口气,大长老等人去木原森林等候,并不是撞运气或者别的什么。 异域令是打开异域之门的钥匙,异域之门连接异域与外界,木原森林则是交界处,所以二人会出现在木原森林这是一早就注定的事。 瑞麟一族之所以千百年守候在这里,为的就是守住异域之门,当然,这一点只有历任族长知道,由于千百年来无人进入,异域中很少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因此很少会有人来找瑞麟一族的麻烦,自当年大战之后,瑞麟一族更是被人遗忘了。 而想要打开异域之门,只有异域令是不行的,因为异域之门之所以不被外人发现,是因为它也是由阵法所掩盖的,换句话说,能利用异域令进入异域的人,必然对阵法十分精通,所以定然能解得瑞麟一族危机。 而他们进来时通过的光门乃是一个狭长的异术通道,作为守护者,瑞麟一族早就发现了他们的气息,因此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去木原森林。 “那贺麟与云麟,是怎么回事?” 文锦绣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阵法内的瑞麟族长,族长有些急地看了段祈煜一眼,显然是希望他能尽快帮他解开阵法,无奈此时有求于人,只能将心急的情绪压下,好声好气地回答文锦绣的问题。 经过一番比划之后,二人终于明白了他们的举动。 瑞麟一族也是有内部分化的,分为瑞麟贺族以及瑞麟云族,乃是瑞麟一族嫡系两个分支,原本是贺族主内,云族主外,不想几百年前生了隔阂,两族族长渐渐隐于人后,甚至有传言说云族族长已经陨落,贺族族长也多年不出现,两族内斗不断,慢慢演变成分庭抗礼的局面。 贺麟当日得了大长老的吩咐前去请人,自然云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三百年前的战斗波及的是瑞麟一族,贺族与云族被困的族人都不在少数,贺族知道的消息,云族自然也知道,因此才会有云麟前去木原森林一回事。 听瑞麟族长说完,文锦绣嘴角抽了抽,瑞麟族长看似说了很多,可是关于贺族与云族的关系却并没有说出多少,还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瑞麟族长见自己说完之后二人面色不变,心头不由颤了颤,望向段祈煜的目光更加热切,段祈煜微微挑眉,却并没有看他,而是朝殿门口射出一道拇指大小的暗器,嘭地一声打在门上,石门上立刻被打出一个小洞来。 “几位长老,偷听墙角可不是好习惯。” 淡漠的语调,文锦绣听到他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后就见石门缓缓打开,大长老,二长老以及贺麟面上都有些尴尬地走了进来。 “二位,实在对不住。” 贺麟率先上前一步,听到他们问起木原森林的事,面上便闪过几许不自然来,此时偷听被发现了,更加觉得心虚,一进门不等段祈煜二人开口,率先便说起了当日的原因。 “当日,我奉大长老之命前去请二位来此,但是,但是又怕二位不肯信我,因此才任由龙蟒兽冒犯二位,想要趁此机会……” 他说到这里面上实在挂不住,不由低下了头,原本想要用救命之恩让他们感激,没想到却弄巧成拙,被他们看穿了计谋,还耽误了时间,与云麟对上。 “当日的事是我做错了,二位若是有什么不满,就请冲我一个人来吧,只求二位能略尽绵力,救一救我的族人。” 贺麟说到这里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文锦绣心中又惊讶几分,原本还以为贺麟千方百计请他们过来,是为了要帮异域除去外来者,没想到竟不是这样,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如果他们帮忙之后呢? 成功的话,解救了瑞麟一族那么多人,他们两个人就会势单力薄,不成功的话,眼前这几人看样子都不是好惹的,再加上刚刚瑞麟族长说的,云族也有被困的族人,那么云族之所以肯让步,是不是想要借着贺族看一看他们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呢?如果失败了,两族合力,他们一样没有活路。 而且她对阵法不了解,如果要解除阵法,一切都要靠段祈煜,想到当初他在邬笃阵法中受到的伤害,她还有些心有余悸,万一这一次也受伤该如何是好? 大长老含着精芒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扫过,随后慢慢弯下腰:“之前对二位有所试探,是我等做的不对,但是也请二位理解,毕竟瑞麟一族遭逢大难,好不容易碰到天选者,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看在这几日瑞麟一族对二位多有照料的份上,请二位帮忙救一救瑞麟的族人吧。” 文锦绣瞥了他一眼,大长老这番话说的真挚诚恳,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们没错,包括在木原森林贺麟与云麟演戏试探段祈煜的实力,以及想要用阵法试探,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段祈煜眯眸打量了大长老一眼,轻轻一笑:“若是我不出手,瑞麟一族是不是就要与我二人为敌?” 大长老身形微微一顿,贺麟也有些惊愕,连一直淡漠的二长老贺良都猛然睁开了眸子,细细朝段祈煜打量起来,他的意思,是不打算出手? “这个……段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们费尽周折请二位来的目的是什么,瑞麟一族虽说遭逢大难,但毕竟也是麒麟神兽的嫡系血脉,二位这样仓促赶到异域,定然是外界有什么变故吧?” 大长老露出一个慈和的笑,他好歹是瑞麟一族的大长老,贺族的族长,这两个刚从外界来的年轻人,难不成真的敢跟他摆谱?虽说不能杀,但将他们赶出异域还是做得到的,到时候外界发生什么事,可就跟他无关了。 文锦绣自然听出了话里的威胁之意,美眸轻轻转了转,淡淡一笑:“大长老耳聪目明,可见什么都算计好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瑞麟族长的事,你也早知道了吧?” 她话音一落,大长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们知道族长被困,还是因为贺良对阵法有所研究才看出了不对,连贺麟都不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在门外,他们只听到了偶尔的几句话,文锦绣二人与瑞麟族长交流之间几乎都是靠比划,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的,此时听她提起,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锦绣冷哼一声,重重将手在桌子上一拍,沉声道:“瑞麟一族想要我们帮忙,可是却半点诚意都没有,先是试探,后是威胁,步步算计,处处提防,这就是瑞麟一族的待客之道?” 她声音冷漠,上下打量了大长老几人一眼,目光冰冷,像是气极一般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再跟他们说话。 段祈煜眯眸笑了笑,大长老等人面上都有些不好看,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可是却偏偏做出了这些事,为的就是不失掉那个主动权,但这话被文锦绣这样说出来,虽然没有外人,他们还是觉得有些挂不住起来。 “几位,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段祈煜轻飘飘道,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说不出手,居然值得大长老用外界威胁,大长老原本就不怎么高大的形象,无形之中又落下几分。 大长老嘴角抽了抽,文锦绣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从二人在光门之中开始,他们就开始算计二人了,这一点还真没办法抵赖。 九云殿是他特意建造,自然也知道瑞麟族长被困在此处,当然,他也是故意让二人住在此处的,想要瑞麟族长亲眼看看他们的能力,同时暗中观察着二人的举动,可是没想到瑞麟族长居然被发现了,要知道,连贺良都只能感知出气息,通过气息判断出是瑞麟族长,而文锦绣,一个身上没有光力波动的人,居然能发现瑞麟族长? 贺良说她身上有禁制,到底是什么禁制,能让她看起来如此神秘? 段祈煜不动声色将文锦绣挡了挡,挡住了大长老偷偷打量的目光,慢悠悠道:“大长老,其实能帮助到瑞麟一族的族人,我是很乐意的。” 他说到这里,大长老顿时将注意力从文锦绣身上收回,眸中闪过喜悦,然而还不等他道谢,就听段祈煜又叹了口气:“只不过,我虽对阵法有所研究,可上古阵法还真的没有见过,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到时候,怕是我们都走不出这个大门吧?” 大长老顿了顿,他一心只想让段祈煜帮忙,却从来没想过他会失败,能打开异域之门阵法的人,会解不开瑞麟一族的阵法? “而且,想要破除阵法并不容易,极耗体力,想必大长老也看出来了,我们二人身上光力几乎被消耗一空,这……可都是拜贺公子那一鞭所赐啊!” 段祈煜似是极其懊恼一般,贺麟默了,大长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一直不说话的贺良朝二人看了一眼,随后眸子动了动,道:“二位需要什么?” 文锦绣朝他看了一眼,眼底带出一抹赞赏,若说瑞麟一族最识时务的是谁,非二长老贺良莫属,同时也最是明事理,帮忙,哪里有白忙活的道理? 段祈煜似是为难一般,无辜地眨眨眼:“需要什么二长老都可以满足么?” 贺良缓缓点头:“只要瑞麟一族有的。” 段祈煜又看向大长老,大长老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你们能救我们的族人,需要什么尽管提。” 一般贺良做过的决策,他是不会轻易反对的。 得到了二位长老的保证,段祈煜勾唇一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上古阵法……如果我猜的不错,族内应该有吧?” 贺良一怔,上古阵法,他们当然有,三百年前哪一战虽然代价大了点,但战麟一族也损失不少,其中就有上古阵法,但那阵法极其古怪,又十分神秘,他研究了三百年,也只研究了十之三四,原本还打算好好留着参详的,段祈煜的意思是要这个? “困住瑞麟一族的乃是上古大阵,我虽对阵法有所研究,可跟这些阵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为防万一,这阵法给我也是应当的吧?” 段祈煜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双眸子熠熠发光,见贺良有些犹豫,慢慢道:“难不成,一部阵法还不如瑞麟一族族人的性命重要?” 贺良慢慢蹙眉:“那阵法……” “二长老不要告诉我不在这里,刚才困住瑞麟族长的阵法我看过了,上面有改动过的痕迹,二长老应该试过破阵吧,只可惜失败了。” 段祈煜极为惋惜一般,贺良眼角狠狠一抽,贺麟也有些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事实,可是他说出口……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贺良不说话了,出于私心,他不想把这部阵法给段祈煜,毕竟对一个痴迷与奇门异阵的人来说,上古阵法可遇而不可求,就这么白白给了别人,简直是割他的肉,而且他也担心,若是段祈煜参透了阵法奥秘,他会不会像战麟一族一样困住瑞麟一族?就算暂时不会,以后呢? 给他阵法,就是留了个隐患,可是他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候赔上的就是瑞麟一族全族的性命。 段祈煜见他神色变换,有些纠结的模样,眉头微微挑了挑,随后想到了他在担心什么,笑道:“二长老是不是担心我以后会对瑞麟一族不利?” 贺良没有否认,坦荡地点了点头:“不错,瑞麟一族,地势玄妙,若是有人借天地之势困住瑞麟一族,我们躲不过。” 瑞麟一族所处的地方很奇妙,山林树木自成一阵,若是利用的好,完全可以将这些变成一个杀阵,到时候赔上的,就是全族人的性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是我错了 听到他的担忧,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他本意并不打算要瑞麟一族怎样,只是想要那部阵法罢了,他们初来乍到,对于异域的事还不了解,关于瑞麟一族也知道的不多,贸然结下梁子并不合适。 贺良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们一族吃过上古阵法的亏,真的不能掉以轻心,而段祈煜和文锦绣二人,他看不出他们的异术,也看不出他们身上的能量,但是光凭文锦绣身上复杂的阵法禁制便能确定,他们日后必然前途无量,他也不想瑞麟一族在他们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就得罪人,这也是他们没有威逼利诱的原因之一。 段祈煜看着贺良表情变化,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瑞麟一族这几人里面,也就贺良看的最清楚了,慢慢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慢慢道:“关于这一点,二长老不必担心,瑞麟一族只要不触犯我的底线,我是不会主动惹事的,毕竟我们初来乍到,与瑞麟一族交恶并不明智。” 大长老蹙眉:“段公子,你说的话虽然可信,但是口说无凭,万一日后你们反悔又该如何?” 文锦绣淡淡瞥了一眼还被困在阵法中的瑞麟族长,显然他已经习惯了阵法当中的限制,对于其他人看不到他的情况也没有多少在意,察觉到文锦绣的目光时眉心一动,抬眸与她对望。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朝他走了两步,瑞麟族长一双红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似是想要跟她说什么,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动作,阵法中猛然多了一股肃杀之气,他忙闭上了双眸,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而另一边,段祈煜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这一处的异常,唇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跟贺良等人交谈。 文锦绣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瑞麟族长刚刚的异常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那动作,分明是忌惮,可是忌惮谁?段祈煜么? 刚刚他们一直在一起,甚至段祈煜都看不到他,他有什么好忌惮的? “若是几位信不过我们,不如另请高明。” 段祈煜语气依旧温和,然而眼底却带了一丝寒芒,阵法中的瑞麟族长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贺良面色也是一变:“段公子,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若是你想要那部阵法,不如——” “二长老,”段祈煜淡淡打断了他的话:“首先我希望诸位明白一点,我们不是为了阵法才决定帮你们,而是因为要帮你们才需要阵法,原本也是为你们的族人考虑,尽可能减少伤亡,若是你觉得瑞麟一族的族人不需要这么复杂,那我也不会勉强。” 原本就是瑞麟一族要请他们帮忙,被二长老这么一说,倒像是他费尽心思求阵法,原本他们占主动权,这么一来险些被他绕回去。 大长老蹙眉,贺良也有些说不出话来,段祈煜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当然,若是你们不愿意,换一个条件也可以。” 大长老疑惑:“什么?” “麒麟玉。” 他话音刚落,还没想清楚阵法问题的大长老和贺良不由又倒吸一口凉气,贺良嘴角肌肉都抖了抖,几乎没有犹豫:“阵法给你!” 大长老还没从他那三个字中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段祈煜说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不是仓促来到异域的吗?不是对异域一无所知的吗?为什么会知道麒麟玉? 段祈煜轻轻一笑,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瑞麟一族镇族之宝跟上古阵法比起来,当然是宝物重要,他也没打算他们会这么轻易松口,凡是宝物,总是要费些心思的。 大长老看着他的表情,面上神情变换了好几次,沉声道:“小子,你怎么知道麒麟玉的?” 段祈煜用一种看傻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大长老,难不成我们来异域,真的会一点都不准备么?” 他这么一说,大长老顿时一噎,的确,异域对于二人来说太过陌生,以段祈煜的性格,他会独自深入陌生险境,却不会把文锦绣也搭进去,他们二人一同来此,便说明他对异域应当是有些了解的了,所以他这一次进入异域是有目的的了? “你都知道什么?” 贺良表情也变了,如果他们是别有用心的,那么不管能不能帮助瑞麟一族解决麻烦都不能轻易放过了,异域,容不得外人放肆。 段祈煜丝毫没有因为几人态度的转变而有些不自在,淡淡道:“据说麒麟玉是瑞麟一族的镇族之宝。” 他说完这一句便没了下文,大长老几人屏息等候着,却见他不说了,不由皱眉:“还有呢?” “没了。” 段祈煜似乎颇为遗憾一般,大长老几人喉头一噎,原以为他知道什么更大的秘密,原来就这一句?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就是因为知道这是他们的镇族之宝才会说出来,似乎他的目的就是上古阵法而已…… 贺良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眯眸道:“真的没了?最好不要骗我们。” 段祈煜勾了勾唇:“我目前只知道这么多,上古阵法你既然答应了给我,就不能反悔。” 贺良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被麒麟玉的消息惊到了,一时激动之下立刻答应了段祈煜的要求,上古阵法,一点要求都没提地白给了他! 他顿时有种吐血的冲动…… 段祈煜看着他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心中却有些沉重,瑞麟一族对他们并不完全相信,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明白他们到达异域的目的,这就好比,自家院子里忽然多了个意图不明的人,哪怕有求于此人,心中却还是会带着防备是一样的道理。 他提出麒麟玉,也是将自己的目的摆到明面上来,而贺族人,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之后,对他们的防备也会减少几分,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帮那些人解除了阵法还得应付他们的猜忌,那样太过于被动。 大长老几人答应了的事,不多时便将上古阵法送到了九云殿,而事情谈妥之后,贺麟也没有再留在门外,大长老几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打扰他们,上古阵法,想要参透非一朝一夕。 上古阵法其实是刻在龟骨上的一部阵法,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龟骨早已不知所踪,如今留下的只是拓本而已,然而只是拓本,也有些年头了。 文锦绣看着那泛黄的纸页,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那些纸页上的文字很奇怪,然而她却不觉得陌生,大致看了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仿佛早就接触过了似的,但她没记错,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可那奇怪的感觉又是为什么?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段祈煜微微扬眉:“怎么了?” “这个……我以前见到过么?”她眉头紧皱。 段祈煜翻动纸页的手顿了顿,随后将手里的阵法递给她:“你看看,如果觉得熟悉,学一学也是好的。” 却是避开了她的问题。 阵法中的瑞麟族长张了张口想说话,然而想到那阵肃杀之气,便又默默低下了头。 文锦绣看他把阵法递过来,却没有去接,而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喜欢这些。” 段祈煜没有勉强她,只是目光也没有落在那部阵法之上,而是静静看着那面色清冷的女子,文锦绣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垂眸道:“你看我做什么?” 段祈煜没说话,将她往身边拉了拉,将下巴放到她肩上,闭了闭双眼,淡淡道:“你不开心?” 文锦绣心中微微一动,垂眸没有说话,段祈煜说的话虽然是问句,却带着一种肯定,他知道她这几日都不开心,或者说,从她知道她就是真的文锦绣开始,心中就一直有些郁郁,只是平常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阿绣,你可怪我?” 段祈煜声音低沉了几分,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 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段祈煜也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就什么都不说,而文锦绣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心中有许多的疑惑想要问,可是他却并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 从进入异域开始,她几乎就只能依靠着他,什么事都不知道,不明白,什么都做不了,更不明白他为什么来到这里,只是毫无目的地跟着他,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二人之间隔着一层,可是要让她问,又不知该问什么。 他们之间,似乎积聚了太多的问题,于他而言,是三年未见,于她而言,却是一切空白。 段祈煜似是有些疲惫一般靠在她肩头,低声道:“若是有什么不开心就提出来,不管怎样,我都会依着你的。” 文锦绣没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摇头,就在段祈煜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声音:“我想恢复记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他记得,所有的事都需要他来告诉,她过去知道什么,有什么朋友,家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个他,这样一点都不好! 段祈煜闭着的眸子猛然睁开,顿了一瞬:“这样,有什么不好么?” 完全依赖他,不好么? 他没有拒绝,文锦绣却听到了他话里的不愿,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一言不发。 等了许久都不见她说话,段祈煜眼底闪过几分挣扎,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想恢复也不是不可以。” 文锦绣眸子一顿,依旧没说话,却是屏息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下文,文锦绣心头升起一股恼意,刚刚他就是这样噎了贺良等人,难不成也打算跟她说一半留一半? 她推了段祈煜一下,试图脱离他的怀抱,然而段祈煜却发现了她的意图,将她抱得更紧,她心中不光升起了恼意,还有几分委屈,挣扎的更狠了些,若说刚刚只是不开心,现在就已经有些生气了,有什么话,他不能敞开对自己说的呢?再说她过去的记忆,不管好的不好的,那都是她经历过的,凭什么他说封印就封印,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她? “段祈煜,你混蛋!” 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文锦绣气恨不已,恨恨掐了他胳膊一把,不说话了。 段祈煜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轻轻咳嗽了几声:“嗯,我混蛋。是我不好,不该忽略了你的感受,不该不顾你的想法,更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 记忆缺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知道她心里介意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但是又该如何说?当初他费尽心思帮她换一个身份,目的不仅仅是掩盖至纯血脉而已,记忆缺失,对别人来讲是坏事,对她而言则未必,他不想她恢复记忆,更不想她恢复身份。 文锦绣情绪慢慢安定下来,说起来连她自己都好笑,在他怀里,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有种魔力一般,让她不一会儿就能平静下来。 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段祈煜认了错,她不会抓着不放,只是这些天,心中有些不舒服而已。 “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段祈煜一直避开这个话题,她便猜出了原因。 段祈煜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文锦绣慢慢推开他的怀抱,与他对视,一字一字道:“段祈煜,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段祈煜一怔,只听她又道:“我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就只会坐享其成的人么?过去的记忆,不管好的坏的,都是我所经历过的,我知道,也许你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想要保护我,或者是掩盖一些不愉快的事,但那个人如果换成你呢,如果你丢失了过去的记忆,你会开心么?” “我希望我所做的事情,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在自己的正确判断之下,而不是在你的影响之下,我不喜欢这样完全依赖一个人的感觉,那让我觉得很没用。” 文锦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段祈煜怔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极其复杂,半晌才缓缓收起笑容,隐去唇边的苦涩,低声道:“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解开心结 文锦绣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段祈煜会这样轻易的认了错,一时间心中又有些酸胀起来,想到他三年前为自己差点丢了性命,又不顾身份尊严,处处让着她,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段祈煜轻轻抚上了她的侧脸,一点点从她眉间描过,道:“虽然做错了,但是我却不后悔。” “……” 文锦绣刚刚积聚起的几分亏欠顿时消散彻底,眉头一立刚要发火,又听他轻轻笑了起来,仿佛以前无数次那般,成功惹毛自己后得逞又欠揍的笑意,让她顿时有些吃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以前的记忆,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记忆,”段祈煜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慢慢道:“之所以不让你恢复,是因为这些记忆的封印会影响到你身上血脉的封印……” 这一刻,他决定将这些告诉她,她说得对,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前世她始终活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却终究落得个身死的下场,重活一世,他早就告诉自己不能再将她当一朵娇花一般养着,可是他还是反悔了。 私心来讲,他不希望她强大,甚至希望她像前世一样,事事都依靠着他,可是如果这样,若是以后他不在她身边的话,她如何自保?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 凡是她不喜欢的,他都不会去勉强,只会成全。 文锦绣听他讲了自己血脉的异常,脑中忽然闪过医老曾跟她说过的话,心中不由唏嘘不已,她连至纯血脉都没搞清楚是什么,而他们就在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血脉了,到底是她愚钝还是他们太过聪慧? “如果恢复记忆,至纯血脉的封印必然会毁坏,到时候你身上的血脉便再也隐藏不住,即使是异域,也无法隔绝你的气息。” 段祈煜说到最后,声音低了几分,顿了顿,又道:“至纯血脉可以助异术者提升实力,不久之后会有大战,如果你血脉的力量被人发现,很有可能成为异术者提升实力的药引,几个异术者并不可怕,但如果异术者团结起来,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 更何况,她是天道选中的人,注定是要为这些异术者牺牲,注定是要为元灵珠而存在的,一旦血脉的封印解除,她还有活路吗? 文锦绣沉默了一瞬,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过去受过什么苦难,或者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 没有人不怕死,她也一样,更别提成为药引,那绝对是极其痛苦的死法。 而且至纯血脉毁不掉,之前段祈煜也试过,只可惜她身上的血脉自动自发排除杂质,尤其在异域这种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她如今双眸的异术逐渐恢复过来便是这个原因。 如果这个时候封印解开了,于她而言并无益处,正因如此,段祈煜才会一直隐瞒? 她睫毛颤了颤,轻声叹了口气:“至纯血脉,封印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天在异域,我能感觉到体内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力量,这样下去,迟早也会解开封印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段祈煜没说话,目光落到桌上的上古阵法之上,意思很明显,他之所以那么坚持地要这部阵法,就是想从中找出可以抑制文锦绣血脉的阵法,以他全部力量封印,撑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文锦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笑了笑,微凉的指尖落在他手背上,淡淡道:“即使你可以封印一次两次,那千次,万次呢?再说,万事无绝对,你怎么能保证你的封印一定没有人解得开?这个办法是治标不治本的,何须执着呢?” 段祈煜蹙眉,沉吟片刻道:“不需要很久,只要能过三个月,他们自然不会再打你的主意。” 文锦绣手指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暗光:“什么意思?” 段祈煜抬眸看了她一眼:“异术者需要你提升实力,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黑暗异术者,而外界,现在元灵珠的消息已经散发出去,容氏必然会去寻找元灵珠,有引灵人在,他们得到珠子并不难,有那颗珠子在,他们自然有办法对付黑暗异术者,到时候便不需要你血脉的力量了。” 文锦绣诧异:“黑暗异术者?” “嗯,异术者中的败类而已,不必太过在意,有容氏在,还有江承远,段智衍等人相助,要解决此事并不难。” 这世上,凡事都有两面,正如麒麟一族,有瑞麟一族也有战麟一族一般,异术者便分普通异术者以及黑暗异术者。 普通异术者,便是医老当初列举的几类,而黑暗异术者则不同,他们通过异术者的精魂来修炼异术,残忍嗜杀,狠戾无情。 对于黑暗异术者来说,没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他们在意的只是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如何将天下纳入他们囊中,如果真的让他们掌控了天下,那么不管对普通人还是异术者,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这也就是当初宫樱算出的浩劫,也是医老等人一直在担忧的事情。 段祈煜离开大月的三年,并不只是在南离皇宫而已,他早就将几个国家的消息都摸得一清二楚,同时也清楚黑暗异术者的可怕,黑暗异术者并不是最近才有的,跟大满的异术者一样,他们存在了千百年,代代交替繁衍,如今数目并不多,但能力却十分可怖,一名黑暗异术者,几乎可以以一敌百,重点是被他们抓住,连灵魂都无法逃脱。 他之所以愿意留在南离三年,也是因为南离的摄魂术与黑暗异术者有异曲同工之处。 文锦绣的责任,便是对付这些黑暗异术者,但是正因为知道他们的可怕,他才不想要她涉险,因此不惜封印她的血脉,不惜换了她的身份记忆,将她带到异域。 等到大满找到元灵珠,他们自然会有办法对付那些黑暗异术者,又何必让她涉险?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跟她说,因为没有必要。 文锦绣眸光闪了闪,想说什么,最终又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能让他那么忌惮的事不会是小事,但问出来又能怎么样?他不想让她不开心,同样的,她也不希望他为难。 “你的血脉,不光对普通异术者有用,对于黑暗异术者同样有用,所以我不能冒险,封印你的血脉是一早就打算好的,原本想借着慕翎宇的手毁了至纯血脉,没想到这个办法没有用。” 段祈煜苦笑一声,至纯血脉千百年也就这么一个,对于这血脉的妙处少有人知,就连医老都不知道她的血脉会自动排除杂质,也因此,他相信了段祈煜说的至纯血脉毁了的话,短时间内不会想到他们在异域,但等她血脉封印解开,这消息就瞒不住了。 文锦绣也沉默了,她如果想恢复记忆,血脉的封印就会解开,到时候她可以想象得到,凭着至纯血脉的吸引力,她很有可能被各方势力追杀,而段祈煜也会被自己连累。 可是如果不恢复记忆,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一直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迟早有一天要后悔,那是一种来自心底最深处的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久远的事忘记了一般。 段祈煜一眨不眨看着她,一双眸子沉静如水,一言不发等着她来拿主意,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半晌,文锦绣长长吐出一口气,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别扭道:“这些话,你早该告诉我。” 她不是不知理的人,如果她的血脉真的会引来麻烦,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如果只有她的话,她不在意,但段祈煜可能置身事外吗?还有文沐宸,作为她的哥哥,他怎么会看着她落入险境? 如果因她一个人而将众人都牵扯进来,那她宁可不要那些记忆。 段祈煜闻声笑了起来:“是,我早该告诉你的。” “就是,早就该告诉我这一切,你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不接受?”文锦绣微微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叹道:“以后如果有什么话,我们都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这事你虽然是为了我好,可也总该跟我说明白,不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 “我知道,都知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段祈煜将闹别扭的小女子拉进怀里,语气仿佛哄小孩子一般,文锦绣面上一红,继而有些无语,刚想说什么,眼光一瞥正好瞥到角落处,她脸色顿时黑了…… 因为,在九云殿中,某个阵法内,还困着一位伟大的族长大人,还是能看清楚阵法外情况的族长大人。 阵法中的瑞麟族长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咬牙切齿地盯着段祈煜,触到那危险的眼神又憋屈地收回目光,而文锦绣背对着他什么都没看到,好不容易意识到他的存在,却只是匆匆一瞥,阵法中什么声音都传不出去,他无奈叹了口气:“自求多福吧。” 自然无人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段祈煜开始夜以继日地研究那部上古阵法,文锦绣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跟他一起商量,研究,想要找出最快的办法,而且由于她能看到瑞麟族长,也从瑞麟族长那里得到了许多消息。 当然,他们已经换了一处住所,贺族的几人都默契地没有来打扰他们,只按时送来一日三餐,对于他们做的事丝毫不打算插手,无疑给了二人最大的自由。 上古阵法想要参透并不容易,段祈煜已经几日几夜都留在屋子内研究参详,偶尔前往九云殿试试那困住族长的阵法,然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阵法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当然,这一点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困住瑞麟一族的阵法并不简单,严格来说并不是一种阵法,而是好几种阵法的组合,几百年来加上树木沙石等条件的影响,几种阵法交杂在一起,错综复杂,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除了九云殿中的瑞麟族长,整个瑞麟一族几乎处处都有困着的族人,文锦绣起初只能看到瑞麟族长,再到后面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多,这才发现那些族人都像沉睡了一般,一个个的缩在原地,有些已经开始石化,有些身上已经长出了青苔,可见时日长久。 “瑞麟族长,跟这些人好像不一样。” 想到瑞麟族长的情况,文锦绣有些奇怪,同时将一些卷宗翻开,眉头微微皱起,瑞麟族长可没有像那些族人一般受到限制,他虽不能随意走动,但在阵法中还可以活动,比起其他人来说,要好了许多。 自那日他们将话说开之后,她心中郁郁之情消散许多,原先的心结也解了大半,说话也比前几日多了些轻松,段祈煜自然是听出来了,眼中不自觉带了笑意:“瑞麟族长好歹是一族之长,能力比这些族人要强得多,困住他并并不容易,想要让他沉睡就不太可能了。” 文锦绣了然,段祈煜收了卷宗,起身伸了个懒腰,有好几日的功夫,他都在这里思索,文锦绣偶尔会出去看一看,而他是真正的足不出户,坐的浑身都僵硬了。 “瑞麟族长再强,被阵法困了那么多年,没人理会,也没有食物和水,独自一人撑了三百年,这也不太可能啊,我怀疑他身上有什么宝物,可以让他不吃不喝三百多年……” 文锦绣蹙眉思索片刻,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段祈煜微微一笑,将文锦绣的手包进自己宽大的手掌之中:“说的不错,我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一点呢。” 文锦绣嘴角抽了抽,合着他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说而已? 看着她这个表情,段祈煜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抬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带着她向外走去:“别发呆了,走吧,咱们来了这么多天,也该做些事情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天罡六阵 大长老等人很快便得到了二人出来的消息,这些日子,为了让他们不被打扰,贺族的人都迁到了小院之外,当然,有贺良在,小院中的阵法他们还是能清楚感知的,因此段祈煜二人一出来,他们便感觉到了异样。 “段公子,可有什么收获?” 大长老率先上前问道,一双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段祈煜微微抬眉,轻轻点了点头:“困住瑞麟一族的阵法,我这几日也有了些眉目,敢问大长老,族内是否有经历过大战之后保存下来的地方?” 大长老有些疑惑:“这个……” 他蹙眉想了想:“当年大战之后,族内大部分的建筑都毁坏了,整个瑞麟一族几乎灭族,若说留下来的地方……” 贺良见他有些想不起来,不由也开始沉思起来,当年大战之后,他们都到处想办法挽救族人,哪里有闲心去管有没有什么地方完好无损? 原本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段祈煜一问起来,倒让他心中有些疑惑起来,熟悉阵法的人都知道,凡是阵法必有阵眼,想要破阵关键也在阵眼处,找到了阵眼,再想办法破除阵眼处的禁制,解开这个阵法便很容易了。 他早年也有这种想法,奈何找遍了瑞麟一族都找不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大阵没有阵眼,而此时段祈煜提出了,莫非是他们忽略了什么地方? “当年那一战我们并未参战,等回来的时候族人就都被困住了,那时候只剩下我们几个,有没有什么完好无损的地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贺良有些无奈,他们当初回来的时候,那一战都已经结束,而他们一回来就忙着找出族人的踪迹,想办法救出族人,哪里知道这些? 段祈煜微微蹙眉:“那一战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么?” 刚刚那个问题他也问过瑞麟族长,奈何当时战场一片混乱,瑞麟族长也不过是勉强救下贺麟云麟便被困在了九云殿,哪里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脑中一顿,目光落到一直没说话的贺麟身上,带出几分深意。 贺麟被那样的眼神看的一惊,下意识低下了头,心中惊疑不定,他活的日子不短了,至少三百年了,可是在被段祈煜那样的眼神一看,竟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明明他身上的异术不高,可是却奇异地让他不敢直视。 在木原森林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短短几日的功夫,段祈煜身上的气息更加深不可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贺公子。” 段祈煜淡淡开口,贺麟心头一紧,忙抬头笑了笑:“段公子太客气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可以。” 段祈煜微微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贺麟一眼,面上浮起一丝笑容:“你应该是亲眼目睹那场大战的人吧,可知道这族内有没有没有被战争毁坏过的地方?” 贺麟无奈,他是那场战争中的幸存者不错,可是当时他只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哪里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他这么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段祈煜沉吟片刻,道:“这阵法只是一个困阵,目的在困住瑞麟一族,而不是要杀你们,一般这样的大阵想要困住你们几百年,耗费的能量无法估计,阵眼也必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瑞麟一族……可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或者说禁地,祭坛之类的?” 如果贺麟不知道那一战的情况,这些地方便是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大长老眉心一顿,与贺良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几分犹豫不定,段祈煜说的地方,确实有。 瑞麟一族山群之后,有一个十分奇特的石台,约有两人高,并不算很大,周围刻画着奇怪的花纹,藤蔓攀爬在黑灰色的岩石上,一圈圈绿油油的,很是惹人喜爱,石台周围方圆两丈全是杂草,几乎都有一人多高,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过来。 几人走到石台边,刚到杂草附近,还未靠近,段祈煜便清晰感觉到了石台传来的奇特力量,带着一种清新的气息,让人心神一震。 被那样的气息包裹,文锦绣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却不是害怕或者忌惮,而是一种十分亲近的气息,很熟悉。 她不由靠近几步,贺良一惊,忙准备拉她,却被一阵空气波动逼的向后退了几步,不由惊骇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石台的文锦绣。 “那石台,她……” 贺麟和大长老心头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靠近石台,最多只能走到杂草外围,可是她竟没有受到影响? 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段祈煜眯了眯眸子,快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眼中露出几分警惕。 那些杂草仿佛有灵智一般,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大片大片倒下,露出一条蜿蜒小路来,文锦绣步子微微一顿,转头朝段祈煜看了一眼:“这是……?” 段祈煜手指渐渐泛起点点银芒,几缕细碎的银光从指尖迸出射入石台,等了半晌不见有问题,才松了口气,与她十指相扣:“别怕,是好事。” 他说着回头朝大长老几人看了一眼,带着文锦绣朝石台走去,那石台中的力量察觉到段祈煜的气息,先是顿了顿,继而又像之前一样,源源不断朝二人涌来,二人一步步靠近石台,就在快要碰到石壁的时候,空气中的景物仿佛水雾一般晃了晃,二人竟凭空消失在石台边! “他们,他们……” 大长老惊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没有看错,刚刚段祈煜和文锦绣是直接进去了石台,他们穿进了石台…… 贺良还算比较镇定,许久眼中才涌出喜悦:“瑞麟一族,有救了。” 石台内,文锦绣与段祈煜先是眼前一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眼,只见眼前已经不是瑞麟一族的山群,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说是山洞也不尽然,文锦绣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石台的内部,只不过想不到在外面看起来不大,内里却大有乾坤。 山洞中央是一个圆形石台,只到人的小腿高,上面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六角形花纹,闪着丝丝银芒,银芒中还带着点点金光,在幽暗的石洞内十分明显。 圆台四周竖着六根石柱,分别在六角形的六个角,石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每一根石柱上都不一样,或喜或嗔,或严肃或玩世不恭,一双双明亮的双眸仿佛活着一般,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圆台中心的地方。 “这是……” 文锦绣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麒麟,瑞麟一族乃是上古神兽麒麟的嫡系血脉,但流传了千百年下来,身上的血脉力量已经渐渐稀薄,而石柱上的麒麟,虽然是雕刻上去的,但每一头都极具灵气,仿佛活着的一般。 “它们不是画。” 段祈煜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抑制不住的惊讶,这些麒麟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经过千百年的时间沉淀自然而然化成的,它们没有死,但也不算是活着,打个比方来说,从一定程度上讲,它们跟在外面瑞麟一族的族人一样困在了阵法当中,只不过困住它们的不是外力阵法,而是它们自己的精神,是它们的潜意识,将它们当成了雕花。 “难道说,解开瑞麟一族阵法的关键就在这里?” 文锦绣听了他的解释,眼眸中划过一抹深邃的光芒。 段祈煜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在柱子周围看了看,面上更是惊讶:“天罡六阵!” 文锦绣见他神情,不由奇怪:“天罡六阵?” 段祈煜眼中露出点点笑意来,跟她解释起天罡六阵,天罡六阵乃是上古阵法之一,包括天罡九鼎阵,天罡飞鱼阵,天罡五行阵,天罡八卦阵,天罡银雨阵,天罡**阵,六种阵法各有所长,一困一破,一攻一守,一退一进,六种阵法任何一种都十分奇特,而合起来更是威力大增,无论攻击还是防守都近乎完美。 贺良给的上古阵法之中,对于天罡六阵的记载不多,以前他也曾听过这种阵法,一直都想亲眼见一见,可惜六阵合一太过难得,他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瑞麟一族的石台内,竟有这样的奇阵。 “是不是破了这阵法,瑞麟一族的危机就解除了?” 文锦绣眼中露出点点笑意,段祈煜心情好,她也为他开心,语气也不由轻快了几分。 段祈煜微微一笑:“不错,原本我还奇怪,战麟一族为什么会把阵眼选在这个地方,还有他们为什么困住瑞麟一族的人却没有杀他们,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文锦绣抬眸看他一眼,随后也笑了起来:“不错,战麟一族并不是不想杀了瑞麟的人,而是杀不了。” 段祈煜了然一笑,天罡六阵诡谲莫测,阵法变幻无穷,乃是上古阵法重中之重,战麟一族中若是没有精通阵法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布下这样的阵法的,加上这些麒麟年头已经很久了,他可以断定,天罡六阵在两族交战之前就存在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当初战麟一族应该是抱着屠戮瑞麟全族的想法来的,只可惜最后一刻被天罡六阵中的麒麟发觉,阵法发生了改变,最终只能困住他们,可能连战麟一族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他们极有可能会来毁掉这个石台。 他想起刚来时门口的两头麒麟,与这些雕花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现在看来,想必也跟这些麒麟一样,都是年久幻化出来的,瑞麟一族之所以元气大伤还没有人敢来趁火打劫,估计那些麒麟的作用不小。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 文锦绣有些好奇,她看到这些麒麟的时候便觉得十分亲近,如果能解开阵法,说不定能让这些麒麟活过来。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那圆台中央,微微蹙眉,随后将文锦绣带远了几步,足尖运起内力朝圆台中央飞去,然而就在还不等他落地,圆台中央却猛然射出一道光芒直直朝着他心口射去,文锦绣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小心!” 段祈煜在看到白光的瞬间,忙运起周身的光力抵抗,他身上顿时泛起一层薄薄的银芒,手中银索迅速飞出,当地一声打在石壁上,借着这个力道,他迅速反身朝圆台下飞了下去,与此同时,那道白光与他身上的银芒相撞,仿佛一阵烟一般消散无形。 文锦绣忙快步上前,在他落地时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段祈煜摇摇头,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没什么,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阵法。” 他说着朝圆台看去,刚刚被他一惊,圆台中央开始泛起大片大片的白光,六角处的六头麒麟眼中似乎都露出了警惕之心,那六角形上的金芒银芒一瞬间都大盛起来,整个圆台像是竖起一道屏障一般,将中央牢牢护住,而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圆台中央,却隐约露出了一道火红色的虚影,待二人仔细看时,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文锦绣哪有那个闲心去关注阵法如何,小心地将他扶着离圆台远了些,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由蹙眉:“这阵法不急于一时,先把你身体养好再说,这些日子一直都没能好好养伤,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进入异域之前他就受了伤,在瑞麟一族的日子,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他们弱小生出恶心,他从来不曾表露过力不从心的一面,再加上这几日研究阵法,时不时会被那困着瑞麟族长的困阵反噬,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一直都没有说,可是她知道,他身上大伤小伤遍布,现在又被天罡六阵伤到,这样厉害的阵法,带来的反噬也不是那些小阵可以比拟的,他的情况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云淡风轻。 段祈煜轻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别担心,不过是小麻烦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准备破阵 文锦绣皱眉,一把抓住他的手,面色沉了几分,严肃道:“小麻烦?你三番五次以身犯险,这是小麻烦吗?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不成?这样下去不行,你必须好好养伤!” 段祈煜唇角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文锦绣眉头一挑,板着脸道:“你说过的,以后都听我的,难不成忘了?” 段祈煜一怔,随后轻笑起来,他先是无声的笑,继而一只手捂住唇,低低笑出声来,不等文锦绣生气便将人整个拉进怀里,低声道:“好,都听你的。” 她担心他,关心他,他怎么会拒绝呢? 文锦绣心头一顿,没好气道:“你说的,不许出尔反尔。” 段祈煜跟着她在一块石板上坐下:“嗯,不会的,说好都听你的。” 文锦绣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段祈煜坐在石板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其实刚刚的伤真的不重,只是被阵法震伤了而已,那道白光并没有杀意,再加上他用光力挡了一下,并不足以造成什么困扰,然而难得看她这般上心的样子,他也愿意认个软,由着她教训自己。 过了片刻,段祈煜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圆台的眸子中也带了些凝重,文锦绣一直注意着圆台,敏锐发现就在他们刚刚调整的时候,圆台上的光芒更加浓重了些,那道火红色的虚影,如果刚刚看起来若隐若现,现在已经有些轮廓可以看到,通体火红。 “那是……麒麟?” 段祈煜喃喃,文锦绣疑惑看他,随后目光又落到圆台中央,那道虚影越来越明显,但身子却是透明的,没有实质一般,透过红色的虚影,甚至都能看到对面灰黑色的岩石。 文锦绣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瑞麟一族中,竟然隐藏着麒麟么?看这模样,不像是那些石柱上的雕花,倒像是真正活着的神兽一般,威风凛凛,伴着那些光芒,看起来十分神秘。 段祈煜忽然站起身来,一双眸子闪了闪,随后一笑:“走吧,咱们该出去了。” 文锦绣愣了愣,随后点头:“嗯,先出去,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些了再说。” 段祈煜失笑,拉着她的手朝外走去,边走边道:“来不及了,今日若是不破阵,怕是没机会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天罡六阵中竟然有一头麒麟镇守。 麒麟乃是上古瑞兽,也是镇守异域的四大神兽之一,麒麟性子凶猛,但对主人却十分温顺,自当年国师陨落,它的灵魂便也随着国师沉睡,经过了千百年,第一个成功将它唤醒的人,便会成为它的新主人。 今日他们已经惊扰了麒麟,如果不破阵的话,等麒麟醒过神来很有可能逃到别的地方去,若是云族还好些,但如果逃到战麟一族,他们就要多费许多心思,而且若是战麟一族中有懂阵法的高人在,这麒麟怕是要被战麟一族得去了,那他们可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文锦绣听他说完麒麟的传说,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麒麟认主的方式还真是……随便……见到的第一人便认主,万一是恶人呢? 段祈煜失笑:“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让它落入恶人手中。” 他话音一落,文锦绣又有些担心起来:“原本还想着你能有足够的时间养伤,可是今天破阵的话,你……” “放心,我还没那么弱,休息一会儿便完了,难不成还真的躺个十天半个月?”段祈煜点点她的额头,文锦绣吃痛瞪了他一眼,惹得他一阵轻笑。 他这一趟带着文锦绣进入异域,目的便是为了这四大神兽,文锦绣身负至纯血脉,有四大神兽傍身有利无害,至于那缕真魂,有没有都不要紧,他并不在意。 石台外,大长老,贺良以及贺麟都在等着,连心中对他们颇有微词的三长老贺知都等在了外面,可见他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见到二人出来,贺良眼中露出激动之色,快步上前:“二位,可有什么收获?” 段祈煜刚想说话,文锦绣便皱了皱眉:“准备些吃食热水吧,我……主子受伤了,需要休息片刻,缓一缓再细谈。” 段祈煜是太子,她最多是个大臣之女,主仆,没错吧? 文锦绣默然,周围空气冷了许多…… 大长老等人会意,忙让贺麟下去准备,贺知冷哼一声:“矫情!又不是丢性命的大事,还值得这般小心谨慎,真是懦夫!” 文锦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三长老若是觉得这件事很容易,不如自己去石台中看看如何?我家主子辛辛苦苦为了谁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的懦夫不是受了伤便需要休息的人,而是那些自己没有本事却憎恨别人太过优秀的人,三长老说是不是?” 她原本没有这么大的火气,可是想到瑞麟一族就忍不住发火,不管段祈煜如何,她对这一族从来没什么好感,贺知居然敢话中对着段祈煜带刺,以他的身份,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贺知被她说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说人家都是为了他们一族才费心费力,这么多天段祈煜夜以继日地研究阵法,他也有所耳闻,刚刚只不过是看他伤势不重故意刺一下而已,没想到文锦绣竟会生气,难不成外来者都这样沉不住气? 文锦绣朝他瞥了一眼,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她微微惊讶了一下自己的能力,面上却不动声色,读出贺知的心思之后冷笑一声,不再跟他多说,扶着段祈煜绕过几人,朝他们居住的地方走去。 大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贺知一眼,咬牙道:“我说了不许找他们麻烦,怎么你就不记呢?” 贺知不以为然低下头,他一个长老,既比他们年长又比他们能力强,为什么要向他们低头?可是这话他可不会说出来,不然以大长老的性子,绝对会让他闭门思过,以后若是传到族人耳朵里,他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大长老看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这时才发现贺良有些不对劲,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见贺良目光灼灼地盯着石台,眼中时而闪过喜色,时而闪过疑惑,时而有些激动,时而又有些恍悟。 他皱眉与贺知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正欲说话,却见贺良似有些回过神来,摇头叹道:“原来这才是瑞麟一族千百年来的奥秘。” 他的话没头没尾,大长老和贺知都一头雾水看着他,贺良看了二人一眼,摇着头朝段祈煜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余下二人面面相觑。 由于段祈煜在石台中惊动了天罡六阵,整个瑞麟一族的阵法都开始发生微小的变化,原本看不见的阵法若有若无的带了银芒,有些上面还夹杂着金光,走在山群之中便能清晰看得到空气中的光点,旁人看只会觉得是简单的光点,熟悉阵法的人却能看出,这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个个小阵上面的符文,斑斑点点组合在一起,就成了阵法上神秘莫测的刻文。 九云殿。 段祈煜和文锦绣简单换洗吃过东西之后,就赶忙来到了这座宫殿,整个瑞麟一族的阵法都受到了影响,困着瑞麟族长的阵法也有了变化,他们刚刚走进大殿,便能清楚看到大殿的书桌旁多了些金银交织的光线。 文锦绣轻轻咦了一声,外面的阵法都是光点,而这一处的却是光线,她弯了弯眼睛:“看来我们猜得不错,瑞麟族长身上真的有宝物。” 段祈煜轻笑一声:“不错,而且还是能助我们破阵的宝物。” 他们说着朝那光线走去,瑞麟族长见他们靠近,几乎要老泪纵横,自从那日二人发现他之后,他的日子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困住他的阵法突然缩小了好多,害的他一动都不敢动,稍微动一下阵法中便是浓烈的杀气,好不容易阵法弱了些,他刚想活动活动,那阵法中猛然窜出许多风刃来,将他身上的衣裳都划的破破烂烂,头发都断了一大把,被困三百年,只有这几日他过的最为憋屈! 不用说他也知道,这绝对是段祈煜搞的鬼,因为这些人中懂阵法的只有他和贺良,贺良是不可能捉弄自己的,只有段祈煜这个看似温润无害实际一肚子坏水的人才会这么记仇! 不就是监视了他们几日又撞见他们卿卿我我吗?至于这样耍着他玩么? 段祈煜刚走到阵法边,便清晰感觉到阵法中强烈的怨气,他眯了眯眸子,忽然转身看了文锦绣一眼,认真道:“我突然想起,之前煎好的药还没有吃,那药若是凉了便没有药效了。” 文锦绣哪还不知道他的想法? 极其配合地点点头:“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药可是耗了不少好药材的,浪费了可惜,不如我们现在回去吃?” 段祈煜深以为然:“阿绣说的有理。”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眼看就要转身朝外走去,瑞麟族长惊愕地看着他们,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读唇语却可以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中不由无限悲催,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盼来这两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有缘人? 心中一急,顾不上阵法如何,急道:“喂,小子,丫头,别走啊,给我解开!哎呦!嘶——这倒霉阵法,我的头发,头发嗷嗷——衣服,哎呦疼!” “你们好狠的心啊啊疼!”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嘶……你们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家,哎呦!良心上过,过得去吗?” 二人自然听不到他的话,只是阵法中气息的紊乱却清晰传到了段祈煜脑中,前些日子他对这阵法做了些修改,困阵结合杀阵,又用他的精血画了符文,阵法有什么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控制,此时自然知道瑞麟族长的狼狈,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真是记仇的小子,嗷嗷——我错了,我错了……” 二人还没有走出大殿,瑞麟族长便没节操地认起错来,段祈煜步子不由一顿,嘴角抽了抽,原本他以为,瑞麟族长作为一族之长,定然是十分看重面子的,可是这……这么快认错服软,倒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了。 “怎么了?”文锦绣疑惑看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到身后,面色不由也黑了下来,只见阵法中,瑞麟族长乱蹦乱跳,时不时被气流划过头发,身上的衣裳也添了几道口子。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气流并不多,只要他不动,不躲不藏,那气流根本不会碰到他,最多会贴着他而过罢了,可是正因为他不断跳动蹦跶,才使得处处中招。 段祈煜将阵法中的情况告诉了她,文锦绣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忽然抬头严肃地看着段祈煜:“祈煜。” 段祈煜被她的神情感染,面上也带出一抹凝重:“怎么了?” “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文锦绣皱了皱眉,将目光从阵法上收回来,段祈煜挑眉等着她的下文,只听她一字一字道:“瑞麟族长,是不是得了癫狂症?” 段祈煜:“……” 沉默了一瞬,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年纪大了有些不清楚,阿绣不要歧视他。” 瑞麟族长眼见二人无动于衷,心中更加悲催起来,既然二人听不见,索性也不哀嚎了,专心地避开那些气流,然后自然而然被气流划伤…… 二人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又默默转了回来,拉了椅子做到书桌另一侧,文锦绣时不时将看到的情形描述给段祈煜听,而段祈煜也将阵法中瑞麟族长哀嚎的话告诉文锦绣,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看起某族长的笑话来,阵法中的瑞麟族长欲哭无泪,怒道:“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就说,本族长答应你们就是了!” 他早看出来了,若是没有什么要求,他们怎么会这么闲来看自己的笑话? 话一出口,他后背便蓦然刮过一阵冷风,阵法中的气流忽然都顿住了,继而瞬间消失,他还保持着上蹿下跳的姿势,刚刚还不觉得,此时安静下来才觉出尴尬,默默转身朝二人看去,只见二人背后,贺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正一脸惊愕的站着,那神情不用说,自然是知道阵法中发生了什么事…… 瑞麟族长有一种想要撞死的冲动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镇族之宝 文锦绣好笑地看他一眼,好心的没有笑出声来,段祈煜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平静的眸子里无喜无悲,却又想带着淡淡的鄙夷,让瑞麟族长越看越是生无可恋。 不过瑞麟族长再怎么说也是一族之长,只是短暂的尴尬之后便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段祈煜,至于贺良,他已经完全无视了,就当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族人,这样就可以装作自己没有在族人面前丢脸…… 段祈煜看不到阵法中的情况,但却能感知到瑞麟族长的心声,知道他急着出来,他倒是不着急了,缓缓道:“族长方才说,什么要求都答应?” 瑞麟族长看到他嘴唇一开一合,已经将他的话读明白,心头不由颤了颤,刚刚情急之下喊出来的话,现在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瑞麟族长身为一族之长,乃是瑞麟一族千百族人的榜样,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一言九鼎才是大丈夫本色,族长既然说了会答应我们任何要求,就一定不会做那等食言而肥的小人,不然如何在族人之中立足,是不是?” 不等他想出什么借口打哈哈,段祈煜已经微微笑着给他扣了一顶高帽,瑞麟族长嘴角一抽,他能说不是吗? “行行行,你们有什么要求?” 瑞麟族长叹了口气,一双眸子收敛了那些玩世不恭的神色,变得正色起来,阵法发生变化,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于段祈煜二人要的东西也有些猜测。 果然,他话音刚落,脑中就传来了段祈煜的声音—— “麒麟玉。” 瑞麟族长几乎是直接蹦起来,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你你你,小子,这个不行!” 虽然有了猜测,但是麒麟玉乃是瑞麟一族镇族之宝,怎么能随随便便交给他? 段祈煜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通过精神力传到瑞麟族长脑海中的,文锦绣也没有将阵法中瑞麟族长失态的模样说出来,因此贺良并不知道,不然若是他知道段祈煜的打算,恐怕会气的将二人扔出去,那是麒麟玉啊!历代族长传承的宝物,他说要就要? “族长,我需要这个破阵。” 段祈煜淡淡道,同时将阵法的变化都告知了瑞麟族长,瑞麟族长听到他竟然以身去试天罡六阵,错愕了好一会儿。 那石台乃是瑞麟一族的宝地,因为石台中用天罡六阵镇守着一头麒麟,历来只有族长知道其中奥秘,而想要靠近那石台,没有麒麟玉是不可能的,因此那个地方历来也只有族长可以进入,每一任族长继任的时候才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但是他们只是可以进入,却绝不能靠近阵法半分,如果靠近,就算有麒麟玉在身也会受到重伤,阵法排斥所有人进入,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段祈煜进入了阵法,而且只是轻微震伤? 有没有天理?! “族长应该知道,破阵的关键就在于麒麟玉,没有麒麟玉没办法破阵,阵法已经生出了变故,如果不尽快唤醒麒麟,可能守阵就会变成杀阵。” 段祈煜声音很平静,如果文锦绣知道他跟瑞麟族长说了什么,一定会在心里骂一句奸诈,这样面不改色的欺骗一个老人家真的好吗? 瑞麟族长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段祈煜沉重点头,那表情要多真就有多真。 瑞麟族长再次一惊,随后无限悲催。 果然啊果然,这小子一开始进入瑞麟一族就是打着麒麟玉的目的,之前提出麒麟玉,还以为他的目的是上古阵法,没想到他居然在此时提起,阵法有变,麒麟将醒,没有麒麟玉根本无法破阵,可是给了他麒麟玉,以后瑞麟一族都得听他差遣,麒麟玉作为瑞麟一族的镇族之宝,代表的是瑞麟一族的臣服,给了他,就相当于认他为主。 怪不得他那么好心愿意帮着他们破阵,奸诈啊奸诈! “族长考虑的如何?”段祈煜好整以暇地等着瑞麟族长的决定,瑞麟族长眉头皱起,沉默着不发一言。 过了片刻,瑞麟族长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沉声道:“小子,你在骗我。” 段祈煜眼中露出疑惑:“族长此言何意?” “我瑞麟一族乃是麒麟的嫡系血脉,麒麟神兽千百年来镇守神兽台,除了震慑宵小,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保护瑞麟一族,当年战麟一族设下大阵都没能杀掉我们,有麒麟在,阵法再怎么变也不会对瑞麟一族生出杀心,你这小子真是胆大,竟然连我都敢骗。” 瑞麟族长眼中闪过一抹愠怒,然而却并未真的动气,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是他发现贺良面色平静,贺良对阵法的造诣虽不如段祈煜深,但也算是精通,这么大的阵法若有变化,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若不是他想到此处,还真有可能被段祈煜骗了。 段祈煜心头一跳,面上却更加平静,似是有些为难一般叹了口气:“族长既然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要不你说该怎么做?” 他这句话并没有用精神力传音,因此文锦绣等人也清楚听到了他的话,文锦绣嘴角一抽,默默垂下了头。 瑞麟族长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他被困在阵法中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立场指挥他们?而且指挥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听……瑞麟族长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证明了段祈煜没说实话又如何? 天罡六阵是真的解开了,作为族长,他自然也清楚阵法解开意味着什么,瑞麟一族族人凋零还能完好存在至今,麒麟神兽起了莫大的作用,如果真的让它跑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过了半晌,瑞麟族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麒麟玉给了你,意味着麒麟一族都要听你差遣,认你为主,此事非同小可,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段祈煜了然点头:“族长请说。” 瑞麟族长点了点头:“第一,日后不可做出伤害麒麟一族的事。” 他说的麒麟一族,而非只是瑞麟贺族或者云族,甚至还包括了战麟一族。 段祈煜小小惊讶一下,瑞麟族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叹了口气道:“不管瑞麟还是战麟,都是麒麟神兽的血脉,一脉同源,皆是同宗。” 段祈煜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好比是一户人家的兄弟,互相争斗是有,但是根本上来说还是血缘至亲,彼此之间怎么争斗都可以,但外人是绝不能伤害他们的。 他点头:“可以。” 瑞麟族长看他一眼,慢慢竖起两根指头:“第二,麒麟一族内部分散,手持麒麟玉者就是麒麟一族的主人,希望你能整顿发扬麒麟一族。” 段祈煜默了,听他的意思,他拿到麒麟玉之后,麒麟一族就成了他的责任,麒麟一族并不仅仅只有瑞麟贺族,加上战麟一族以及云族,等贺族的阵法解开之后,族人何其多,事务又岂是一件两件,还有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这是个大包袱啊! 瑞麟族长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唇角却微微勾着:“怎么样,小子,你答应不?”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族长,你是想找个人甩包袱吧?” 阵法中一瞬间刮起冷风,瑞麟族长后背颤了颤,下意识点头,刚点了一半突然发觉不妥,忙咳了两声,严肃道:“胡说!麒麟玉可不是闹着玩的,麒麟一族的主人自然要为麒麟一族着想。” 他说的义正言辞,却怎么都无法掩饰眼底被拆穿的心虚。 段祈煜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盯着他看,直盯的瑞麟族长额头冒汗,半晌才掩饰地咳嗽一声,刚准备说话,就听段祈煜淡淡道:“敢问族长一个问题。” 瑞麟族长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问吧。” “所谓麒麟一族的主人,是不是麒麟一族所有人都要听我差遣?” “那是自然。” 瑞麟族长眨眨眼,有一件事他没有说,那就是想要成为麒麟玉的主人,并不是拿到它就可以,而是要让它认主的,想让麒麟玉认主并不容易,但他有种直觉,对眼前的二人来说,这件事并不难。 得到肯定的回答,段祈煜点了点头:“我答应了。” 瑞麟族长一愣,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而文锦绣在一旁看着,无语地看了看窗外,所有人都听他差遣,自然包括瑞麟族长,到时候段祈煜把这个包袱丢给他,他能不接吗? 然而看瑞麟族长一脸兴奋加庆幸的样子,他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第三件个要求,也是最重要的。”瑞麟族长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前两个要求都是为麒麟一族而求,这最后一个要求则涉及到整个异域,不能不重视。 他看了文锦绣一眼,转向段祈煜,一字一字道:“不可用麒麟玉对抗——” “不必说了,不可能!” 段祈煜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面色陡然沉了下来,阵法中霎时升起迷雾,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文锦绣一惊,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段祈煜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阵法中的迷雾则越来越浓重。 贺良只觉得有一阵风刮到脸上,再看向文锦绣身旁已经没了人,心头闪过一丝震惊:“这,他……” 文锦绣蹙眉看着阵法当中的变化,没有理会贺良,如果她猜得不错,段祈煜刚刚应该是进入了阵法当中,那阵法困住了瑞麟族长三百年,又被他修改过,他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文姑娘,段公子可是进入了阵法当中?” 短暂的惊讶之后,贺良也意识到段祈煜去了哪里,心中更是震惊,那阵法他们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能进去过,也没有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居然就这么进去了? 文锦绣没回答,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阵法内,她还记得段祈煜被天罡六阵震伤的事,这阵法困住瑞麟族长三百年,可见也不是什么小阵,他就这么闯了进去,万一再受伤怎么办? 阵法内的白雾越来越浓,不光文锦绣和贺良,大长老,贺麟,贺知都急匆匆朝这里赶了过来,不为别的,整个瑞林一族突然刮起一道阴风,那些阵法光点都开始忽明忽灭起来,这表明此时阵法极其不稳定,若是不尽快解决,很有可能直接崩溃。 若是阵法崩溃了,他们便再也不能破阵,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族人就要永远困在阵法当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满面惊骇,尤其在听到段祈煜进入了阵法当中之后,更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贺麟贺知都是一样,完全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就在此时,九云殿突然开始摇晃起来,殿内的桌子椅子都开始四处分散,几人快速向后退了几步,文锦绣眉头越皱越紧,只见阵法中的白雾渐渐变淡,里面显出一抹飘逸的人影来,在白雾掩映中有些看不清楚。 他对面的老人有些狼狈地躲避着,即使听不到他说了什么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急败坏,文锦绣手指骤然攥紧,避开飞过来的木椅朝墙壁边跑了两步,不肯错过一丝。 很快阵法中白雾再次浓郁起来,一道人影骤然从白雾中飞掠出来,刚站稳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文锦绣忙跑过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急切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段祈煜咳了几声便停了下来,缓过一口气道:“没有,只是跟族长切磋了一下,有些累而已。” 文锦绣见他虽有些疲惫,却不见丝毫狼狈的样子,心中这才信了几分,段祈煜微微一笑,将手心摊开给她看,他手心里安然卧着一枚麒麟形的玉佩,玉佩乃是用上好的血玉雕刻,纹路细腻,雕刻出的麒麟威风凛凛,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在他手心安静地躺着,似乎都能感受到玉的呼吸。 文锦绣顿了顿:“这是……” 段祈煜将玉交到她手里,淡淡道:“麒麟玉。” 就在此时,他脑中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可恶可恶啊啊啊,居然用抢的啊啊啊!太过分了,一点都不尊老啊啊啊疼!嘶——嗷嗷怎么又是这招!头发嗷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 阵法破除 段祈煜脸色黑了黑,冷声道:“闭嘴!” 瑞麟族长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小,反而叫的更惨,不知是气的还是旁的什么,又急又怒:“小子,你不要做傻事,天命不可违嗷嗷别割我头发——” 段祈煜一双眸子更冷了些:“你若是不想出来,孤不介意帮你把阵法延长个千百年!” “你你你,卑鄙啊啊!” 瑞麟族长肺都要气炸了,然而碰到段祈煜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自己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了呢? 若是他没有被困这三百年,凭借他的能力段祈煜想从他手中抢东西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可是他三百年来精神已经十分虚弱,阵法又随着段祈煜的心思变化,此消彼长,他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麒麟玉被抢走,难怪要气的疯掉了。 贺良等人并不知道阵法中发生的事情,也完全不知道这麒麟玉乃是段祈煜抢过来的,看着文锦绣手里那块火红的玉佩,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麒麟玉乃是破阵关键,族长将其交给我,助瑞麟一族解脱。” 段祈煜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若是贺良等人心中生了疑窦,在他破阵的时候总会多些危险,况且他也没说谎……吧?瑞麟族长已经答应给他了,只不过最后一个条件他不答应而已。 大长老几人心中一顿,眼中都露出震惊,贺良更是一脸懊悔,之前段祈煜提出麒麟玉的时候,他们只知道是镇族之宝,却并不知道在哪里,因此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将上古阵法给了他,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麒麟玉还是落到了他手里,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将麒麟玉给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给他上古阵法,他又怎么能改动瑞麟族长的阵法,成功得到麒麟玉呢? 果然奸诈啊,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文锦绣扬眉看了段祈煜一眼,刚刚他突然发难闯进了阵法,阵法中的情形她隐约也看到一些,瑞麟族长会那么好心将麒麟玉给他?怎么看都像是某太子殿下欺负孤寡老人啊…… 段祈煜面不改色看着贺良,严肃道:“二长老,接下来我们必须再去一趟石台破阵,届时族内阵法可能会有大变故,为安全计,请诸位不要靠近石台,同时请二长老密切关注族内阵法的情况。” 贺良对阵法也算是精通,他破了天罡六阵的话,族内的一些小阵他必然也能掌控的来。 安排了贺良要做的事情,段祈煜又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其余人的事,有麒麟玉在手,瑞麟一族都得听他差遣,哪怕不乐意也必须听从吩咐,贺知有些不情愿地垂下眸子,却也没有说什么。 破除那样大的一个阵法,要做的事情很多,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经段祈煜安排之后,每个人要做的事都十分重要,将所有重中之重都把握的分毫不差,丝毫没有手忙脚乱,大长老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讶。 若说刚刚还只是因为麒麟玉而不得不听命的话,此时就多了些信服,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掌控全局的,段祈煜常年身居高位,对如何用人再了解不过。 阵法中的瑞麟族长也很快安静下来,看到他不慌不忙地安排事务,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麒麟玉已经给了你,之前答应的条件可不能再反悔。” 听出他声音中的无可奈何,段祈煜唇角慢慢勾起,没有回答他,带着文锦绣朝外走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瑞麟族长又无奈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石台中,麒麟的虚影已经凝实了三四分,一双眸子紧紧闭着,已经能看到它身上火红的鳞片,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它的尾巴安静地垂在地上,身躯比之他们离开的时候又高了些,几乎有一人高了。 段祈煜看了一眼麒麟的模样,淡淡道:“还有六个时辰。” 文锦绣点点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还有六个时辰麒麟便会醒来,在那之前他们必须解开阵法,在麒麟醒来时让它成功认主,时间很紧迫。 段祈煜将麒麟玉交给她,示意她密切关注着麒麟的模样,他则朝那六根柱子靠近,双手在空中刻画着复杂的花纹,迈着一种奇怪的步法,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文锦绣握紧了手中的麒麟玉,阵法上的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按照他交代的做,就在段祈煜靠近柱子的时候,她清楚感觉到一阵气流的波动,他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身影。 破阵,他在贺族人面前说的容易镇定,可是天罡六阵不是简单的阵法,岂是轻易破除的了的? 六种阵法各成一阵,彼此之间又两两相合组成新的阵法,一个大阵之中最少都有三十六个小阵,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被阵法吞噬,更困难的是,他们只有六个时辰,六个时辰若是不能解开阵法,麒麟离开,段祈煜便会彻底困在阵法当中,根那些瑞麟一族的族人一起,永远走不出来。 段祈煜感觉到周围的气流波动顿了顿,待察觉到气流安静之后才向前迈了一步,眼前的场景顿时发生了改变,不再是灰黑色的石壁,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在他手边有无数个带着淡淡金光的小阵法,身后也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连文锦绣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文锦绣看到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原地,猛然站了起来,将麒麟玉握的紧紧的,眉头紧蹙,却没发出什么声音,破阵最要紧的是专心,万一她打扰了段祈煜,反而得不偿失。 段祈煜谨慎地拆除着那些小阵法,别看阵法小,但若是不注意触碰到了关键点,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会使得阵法生出大变故。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不再是白茫茫的迷雾,而是一头麒麟的图腾,周身泛着淡淡的金芒,他指尖迸出点点银芒,屏住呼吸画了几个复杂的手势,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珠。 文锦绣一直留意着圆台的变化,耳边忽然传来段祈煜的厉喝:“抓住它!” 她面色一变,只见段祈煜消失的地方忽然射出一道金光,她毫不犹豫地将麒麟玉朝那金光丢了过去,同时口中开始念动着几个简单的阵法口诀,那道金光像是臣服一般缩成一团,几个呼吸之间便没入了麒麟玉中。 麒麟玉在空中跳动几下便朝文锦绣手中飞了过来,缓缓落到她手心,上面刻着的麒麟花纹多了几分生气,文锦绣惊讶地看了一眼,随后轻轻笑了起来。 她将麒麟玉收起,只见段祈煜又重新出现在原地,他站立的那根柱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上面的麒麟早已不见,只留下光洁的石柱。 “原来是它,想不到这般容易。” 她眼眸弯了弯,刚刚那道金光正是那道柱子上的麒麟图腾,如果她没猜错,这图腾中应当含有麒麟的力量,怪不得刚刚麒麟玉都好像兴奋了许多。 段祈煜听到她的声音,面上带出一抹柔和的笑:“这是第一头,我们出其不意才能将它这般容易地收服,剩余的就要小心些了。” 他没有回过身,因为刚刚麒麟图腾的消失,他眼前又变成了一片迷雾,进入了第二个阵法,不敢轻易妄动。 文锦绣轻轻嗯了一声,见一个呼吸间他的身影又原地消失,不由担忧道:“你小心些。” 段祈煜应了一声,随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摸索着第二道阵法的关键之处,第二道阵法与第一道不同,第一道阵法的关键在于一个个小阵法,在多而不在难,而这第二道阵法则没有那些小阵,整体连成一个网络,错综复杂,光是看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文锦绣才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气流波动,这一次用不着段祈煜提醒,她在气流波动的时候便打起精神,朝气流涌过来的地方跑去,手中快速结印,将麒麟玉稳稳支撑在半空之中。 停了三息左右,一道更为强烈的金光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冲了出来,麒麟玉骤然升起与之对抗,金芒与红光都十分强盛,那金芒没有像第一道一样快速缩起,而是左晃右晃想要找出逃跑的机会,然而麒麟玉刚刚吸收了一道金芒,能力已经强盛不少,双方对峙片刻之后,红光突然大盛,将整个石洞都照的火红透亮,那道金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瞬间没入了玉佩之中。 文锦绣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支撑麒麟玉,她费的力气也不少,再加上她对这些阵法还不是很熟悉,自然吃力一些,休息一下恢复了一些体力,她心中对这些麒麟图腾更警惕了些。 段祈煜破阵的速度不慢,第一个阵法只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第二个则是一个时辰多些,圆台中的麒麟已经凝实了五六分,许是麒麟图腾消失的缘故,麒麟凝实身体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文锦绣微微松口气,它越慢凝实身体,他们的时间也就越多。 很快,又有三道金光射了出来,麒麟玉吸收了两道金芒之后力量大增,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力便将那三道金芒都吸收进玉佩之中,只是最后一道金芒却久久都没有动静。 文锦绣蹙起眉头,最后一个阵法像是极其困难,段祈煜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圆台上的麒麟已经完全凝实了身体,她站在圆台之下几乎都能感受到它粗重的呼吸,那硕大的眼皮微微抖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她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空气中的气流竟诡异地平静下来,一点波动都没有,而段祈煜依旧在阵法当中,她心中着急,却不敢出声询问,生怕一点点小的变故都会让他分心,麒麟玉已经不需要她的支撑,稳稳停在半空之中,安静的有些诡异。 “吼——” 圆台上麒麟喉间低低发出一声吼叫,文锦绣心头一惊,只见麒麟身躯已经开始晃动起来,眼皮抖动着,几乎下一刻就要睁开,圆台上的星形纹路金芒大盛,数道流光围着麒麟转动起来,麒麟玉像是感觉到什么,直直朝圆台中央飘去。 文锦绣一急,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一般朝圆台上飞了过去,等她站稳,麒麟玉便稳稳落到了她手上,稳稳停在麒麟头顶三寸的地方,周围的金芒疯了一样朝她体内涌来,她一惊,脑中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要抵抗。” 她眼中闪过惊愕,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好体会。” 这声音十分平和,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眼前却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迷雾中有个老人,身形看起来十分熟悉,她一惊,只见眼前忽然出现了四个符号,在她身旁旋转着,又逐渐消失,一股奇异的力量沿着她右肩开始蔓延,一点点流经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十分舒畅。 她整个人都落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身体中一阵阵暖流划过, 就在此时,那道久久没有射出的金芒骤然飞出,却没有落入麒麟玉中,而是直直飞入了她的眉心,随后石洞都开始摇晃起来,六根柱子一根根碎裂,圆台四周却竖起一道光屏,将她整个人护在其中,麒麟玉在她手中慢慢变得灼热滚烫,而文锦绣却像没有感觉到一般。 石台之外,整个瑞麟一族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山群一座接一座崩塌,树木鸟兽都开始四散分离,大长老等人摇摇晃晃有些站不住脚,面上都带了抑制不住的惊骇之色。 空气中的点点金芒都逐渐汇聚成一道道金光,急速朝石台的方向涌去,瑞麟一族被困了三百年的族人一个一个显露出来,周围山群崩塌掉下来的石块骨碌碌朝人群滚来,瑞麟一族众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石头就已经滚到了身前。 “啊!” “小心——” “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五章 麒麟认主 惊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就在此时,石头猛然停了下来,族人们或惊恐,或迷惑的表情都像是定格了一般,贺良几人的惊骇还没来得及收回,风声也骤然停了下来,飞起的鸟飞了一半停在空中,瑞麟一族所有的一切,都停住不动了。 石台中射出一道冲天的金芒,一头巨大的火红麒麟兽缓缓升起,立在了高高的石台正中,它头顶盘坐着一名女子,周身金芒环绕,一切都静止了。 文锦绣双眸微闭,周围的风都停了下来,只有无数道金光朝她身上不停涌去,继而流经全身,她手中的麒麟玉越来越热,火红的光芒几乎将半边天都映的通红,而她身下的麒麟眸子半睁,这一刻也停住了动作,时间在此刻静止。 石台下方的石洞剧烈摇晃起来,然而却没有波动到石台,整座石台稳稳立着,仿佛下方的石洞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一般,石洞中的阵法禁制等接连爆开,几个呼吸的功夫,下方的石洞就成了一片废墟,连同那星形圆台一起被淹没在灰尘之中。 文锦绣对周围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此时她脑中传来无数奇怪复杂的口诀,还有一些秘法符号等,源源不断朝她脑中涌来。 她心中开始着急起来,她还记着段祈煜在阵法中没有出来,她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会不会耽误时间,万一出了问题该怎么办,偏偏她想要睁开眼看看周围却怎么都无法成功,双眼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连动都动不了。 “不要分神!” 那道苍老的声音带了些严厉,现在正是她吸收麒麟本源力量的关键时候,分神极有可能走火入魔被本源反噬而死,记忆没有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文锦绣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忙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段祈煜呢?他有没有事?” 她感觉不到周围任何情况,听到有人的声音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儿女情长!” 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愿,随后冷哼一声:“安心吸收这些力量,他死不了,你若是不能把这些力量尽快吸收,是破除不了这个阵法的。” 文锦绣还想再问什么,听到这一句不由一惊,难不成他们还没有破除天罡六阵? “这是破阵的最后一步,不想让他的心血白费,就认真对待!” 那声音说完这一句,证实了文锦绣心中的猜测,顾不上再思考别的,她只知道现在段祈煜还在阵法中没有出来,她必须尽快帮到他。 想到这里,她将满腔的情绪都压下,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那阵力量,按照脑中出现的秘法一点点融会贯通,空气中的金光都朝她急速涌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金芒之中,渐渐的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形,只看得到她身下的火红麒麟。 一天过去,文锦绣没有动。 一个月过去,她还是没有动,甚至一年过去,她都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动作,周围的时间都静止着,唯有金芒不断汇聚消失,汇聚再消失,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金芒才开始逐渐变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她身下的麒麟缓缓站起身子,一双硕大的眸子缓缓睁开,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仰天长啸:“吼——” 随着它的吼叫,文锦绣不由自主抬起手来,指尖飞出一道道金芒,笼罩在瑞麟一族族人的身上,将他们从碎石之下解救出来,那些碎石在碰到金光的时候便化成了粉末,瑞麟一族刚刚崩塌的山群都在金光之中开始恢复,地上的落叶迅速朝树上飞去,刚刚还风卷残云一般,金光扫过便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安详。 “吼——” 麒麟又是一声低吼,静止的时空仿佛冰冻的水面开化一般,翅膀扇到一半的飞鸟瞬间又开始扇动翅膀,刚刚抬起腿的野兽也继续超前奔跑起来,大长老等人惊骇的脸色开始变化,所有静止的景物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吼——” 麒麟又是一声低吼,回过神来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忙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神兽出现了,神兽显灵了!” “神兽大人福泽瑞麟!神兽大人福泽瑞麟!” …… 大长老等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刚刚还一片混乱,他们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麒麟神兽吼了三声,文锦绣慢慢睁开双眸,闻声轻轻蹙眉:“别吵。” 麒麟顿时安静下来,稳稳驮着她的身躯,一双眸子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极力转过头想要看看文锦绣,奈何她坐在它头上,它怎么都看不到,不由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眸子。 文锦绣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是什么情况?瑞麟一族的人全都跪倒在地,连抬头都不敢,还有麒麟怎么会在她身下? “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在脑中问道,那道声音顿了顿,才道:“让麒麟认主。” “怎么认?” 话一问出口,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直觉得感到那声音在发怒,然而她真的十分无语,她是真不知道,下意识一问不正常吗? 那声音顿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不得不认命一般道:“将你的血滴到它眉心,按照之前教给你的阵法结主仆印。” 文锦绣点了点头照做,低头看了自己手指一眼,刚准备低头去咬,就见一道金光闪过,她中指指尖顿时冒出一颗圆润的红色血珠来,不需要她额外的动作,那滴血便自动自发朝着麒麟眉心飞去,同时她手中快速结了一个带着金芒的封印打入麒麟眉心,不过片刻,脑中便传来一道孩子般的声音,糯糯的带着喜悦:“主人!”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麒麟化作一道红光朝她没入了她的眉心,她轻轻闭上双眼,便看到一个三四岁的白胖娃娃穿着大红肚兜坐在那里,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直转,在他身边有一道朦胧的影子站立着,似雾似影,看不真切。 她这才想起刚刚的声音,问道:“你是刚刚的人?” 那人影像是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下子散了开来,气息也顿时消散无踪,文锦绣一脸黑线,无奈叹了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眼。 原先笼罩着瑞麟一族的阵法已经完全解除,空气中也没了那些浓郁的光力,根外界的空气几乎没什么两样了,文锦绣垂眸看了众人一眼,心中奇怪,她明明觉得过了很久,为什么睁眼才发现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 “阿绣。”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急急起身,只见石台之下一道颀长的身影迎风而立,他身上的白衣染了尘埃,头发也有些散乱,面色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满都是红血丝,而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文锦绣一个纵身跳下石台,快步朝他跑了过去,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她却觉得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好像是一年,又好像是三年,更甚至十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她不敢想不敢问,生怕中途出了差错,吸收本源力量的过程并不容易,若不是想要确认他没事的信念支撑着,她早已经受不住倒了下去。 段祈煜缓缓抱紧她,薄唇在她耳边擦过,低声道:“辛苦了。” 文锦绣摇摇头,想到什么一般,又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手指轻轻在他眼皮上抚过,蹙眉道:“你……” 段祈煜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笑道:“困的很,你陪我休息一会儿。” 文锦绣点了点头,下一刻段祈煜便揽住她的腰朝他们的住所飞去,想到那些跪着的人,又轻轻蹙眉:“都散了,有什么话等我们醒了再说。” 大长老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二人便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面面相觑,刚刚麒麟神兽的身躯十分庞大,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文锦绣,加之麒麟出现,众人俯身叩拜,连神兽都没有看清楚,更别提看清楚神兽上的人。 在他们眼中看到的,就是瑞麟一族即将崩溃,麒麟骤然出现拯救了族人,至于麒麟认了谁为主,反正跑不过这两个人就是了,麒麟的主人,自然就是瑞麟一族的主人了。 段祈煜带着文锦绣一路回到住所,屋中已经摆好了热水,这也是段祈煜提早就吩咐好的,此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他们进入阵法不久后准备的,隔着一道屏风,二人快速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周身的疲惫稍稍去除了几分。 瑞麟一族大阵解除,族人都重新回来,正是事情忙碌的时候,九云殿瑞麟族长的阵法也随着大阵而解除,有他在,二人并不担心瑞麟一族会出什么乱子,彼此相依着躺在床上,解决了一件大事,心中都松了口气。 看到段祈煜难耐地揉了揉头顶,文锦绣心中一疼,有再多的问题也不舍得现在来烦他,一双手轻轻按上他两边的太阳穴,一下一下给他轻轻揉着,心疼道:“累了吧?” 段祈煜轻轻应了一声,抬眸看了她一眼:“是有些累。” 文锦绣心中又是一抽,她了解他的性子,从不轻易说累喊痛,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累极了,她犹豫了片刻,缓缓在他额角落下一吻,最终什么都没有问:“睡一会儿吧。” 段祈煜是真的累极了,闻声慢慢闭上了双眼,文锦绣将床上的帐子放下,一下一下给他按摩着太阳穴让他睡的更舒服一些,目光落到那遮着他半张脸的面具上时轻轻闪了闪,手指不由顿住了,犹豫片刻朝着那面具探了过去。 自他回到大月,这张面具就没有摘下来过,他从不跟人提起这回事,也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她没有问过,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问,生怕会提到他不想提起的事来,刚刚吸收了本源力量,她似乎能感觉到这面具有古怪,似乎带着一种与本源力量相似的神秘能量。 她慢慢靠近那张面具,就在刚刚碰到的时候,段祈煜却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刚刚闭上的眸子慢慢睁开,嗓音里也带着沙哑:“怎么了?” 文锦绣心中一惊,听到他的声音忙反应过来,面上浮起几分尴尬,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段祈煜轻轻闭上双眼,唇角弯了弯,将她拉到怀里跟自己一起躺下,下巴抵在她发心:“之前受了些伤,容貌有些瑕疵了,怕你看了不习惯,等以后治好了再给你看。” 文锦绣咬了咬下唇,直觉得他没有说实话,但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感觉到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她慢慢收回手:“没关系,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介意的。” 段祈煜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轻轻一笑:“那就好。” 说完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介意。” 文锦绣嘴角一抽,刚想说他一个大男人还介意容貌的事,段祈煜已经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好了,睡吧。” 文锦绣怔了怔,随后无奈一笑,吸收本源力量耗费的能量十分巨大,此时安静下来她也有些犯困起来,轻轻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在段祈煜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了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呼吸渐渐平稳,段祈煜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脸颊,仿佛是绝世珍宝一般,眼中充满眷恋,半晌手指又朝自己脸上的面具摸了摸,眼中划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随后将她抱得更紧,慢慢闭上了双眼。 二人这一觉睡的很沉,一连三日都没有迈出过房门,大长老等人很快将族中的事情处理完毕,瑞麟族长一出来便冲过来要找段祈煜算账,得知二人正在休息,一张老脸上闪过错愕,随后是满面的尴尬之色,轻咳几声离开,扬言也要休息几日便不见了踪影。 贺良眼角抽了抽,叹了口气在二人住所之外设下几道禁制,同时心中十分奇怪,段祈煜不像是那种不警惕的人,瑞麟族长在门外吵吵嚷嚷好一会儿,里面的人居然都没反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六章 锦绣发火 房间内,文锦绣不是没有听到门外的吵闹声,她此时面上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紧紧握着段祈煜的手,心中一阵阵抽疼。 “他应当是体力耗尽,看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你可以用光力帮他恢复。”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文锦绣心中一跳,顾不上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忙按着他说的步骤,指尖慢慢闪出金色的光晕,顺着二人交握的手向段祈煜身体内涌去,见他面色好看了些,心中止不住开始自责起来。 她原本还奇怪,为什么他会那么累,现在才明白,时光之所以会静止,皆是他在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刚刚在天罡六阵之中,于外人不过一个眨眼,于他们二人却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中,段祈煜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只靠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一如往常一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若不是脑中那道声音提醒,她还以为他只是破阵有些疲惫罢了,没想到他已经支撑了那么久。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浓浓的自责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眨了眨有些泛红的双眼问道。 那声音停顿许久,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若是你早点发现,他早醒了。” 文锦绣眸子一暗,的确,如果她一开始就发现他力竭的情况,现在他早已醒了过来,可是她太过于粗心,加之他有心欺瞒,竟一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此时被那道声音提出来,她一颗心都酸胀不已。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都沉默下来,她慢慢闭上眼,身体中的光力更加汹涌磅礴地朝他体内涌去,在阵法中三年,她已经将瑞麟一族空气中所有的光力都吸收进了体内,此时她体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光力库一般,几乎可以说是取之不尽。 那道声音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又消散在原地,文锦绣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得开阔,仿佛宽阔的海面一般,海水泛着浓浓的金色,仔细再看,那并不是海水,而是无法估量的光力,而且是金色光力。 此时随着她的动作,那光力翻腾着涌了出去,她识海中的白胖娃娃眨眼看着眼前的情景,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一个劲儿转动着,忽然直接跳入了那光海之中,随着光浪沉浮。 文锦绣微微蹙眉,这是那头威武凶猛的麒麟? 娃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举着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咯咯一笑:“主人可以喊我麟儿。” 文锦绣皱眉上下看了他一眼,当时他进入自己眉心的时候,她担心段祈煜因此并没有在意,现在见他又冒了出来,心中升起几分警惕:“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娃娃笑嘻嘻点头,丝毫没有隐瞒道:“麒麟的本源力量,便是读心,吸收了本源力量之后便会了这项本事,读心术施展起来耗费的光力很小,而且还可以窥视被读者的记忆经历,一切心思都无法瞒过主人的眼睛,用了宝物也不能。” 他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不怎么样,这个我以前也会。”文锦绣本不想打击他,但是看到他那小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又想到为了吸收本源力量害段祈煜体力耗尽,心中便升起几分恶劣的想法,轻飘飘道:“而且,还不需要光力。” 白胖娃娃顿时待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气哼哼扭过头:“哼,那肯定没有我们麒麟的厉害!” 文锦绣没理会他的小脾气,眯了眯眸子:“这么说,我在想什么,过去经历过什么,你都能知道?” 白胖娃娃点头:“道理上说,是这样啊——”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他已经被文锦绣拎着扔出了识海,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呜呜,主人,我这么小一个孩子,你也忍心下的去手……” 胖娃娃眼眶中积起两包泪水,下一刻就要流出来,文锦绣脸色一沉:“闭嘴!” 这么一个能窥视她内心想法的家伙,她居然容着他在她识海待了三天?怪不得那老声音对她总没好脸色,自从进入异域之后,她的警惕性与敏锐性真的越来越差了。 被她一喝,胖娃娃眼中的泪水迅速收了回去,目光落到床上沉睡的男子身上,大眼骨碌碌转了几下,试探着朝文锦绣身边爬去,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床边的流苏,眨眨眼对着她做出了一个可爱无比的笑容:“主人是不是想让他快些恢复?” 文锦绣本想像刚刚一样丢开他,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你有办法?” “主人让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麟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大眼闪烁着精芒,文锦绣面色一黑,冷笑一声:“休想。” 她说着抬起一只手,掌心泛出丝丝金芒,麟儿一见立刻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忘了,文锦绣已经吸收了本源力量,他会的读心术她也会,而且还比他更精,自己那点小秘密,根本藏不住。 他不由垮下脸,迅速向后缩了缩:“别,我说。” 文锦绣快速将手按在他头顶,淡淡道:“不必了。” 比起听他说,还不如自己来查探来的方便,麟儿一张小脸欲哭无泪,她这一查,不光将那个办法查到,连他的一些小算盘都被她看的一清二楚,以后若是想要偷奸耍滑,不是一般的困难啊! 顿了片刻,文锦绣才将手从他头顶离开,再看向麟儿的目光就多了些复杂,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上古瑞兽麒麟? 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撒娇耍赖,坑蒙拐骗,怎么成为她的第一宠兽……这什么根什么?真的是那个性情纯良耿直活了千百年历经沧桑的麒麟么? 麟儿尴尬地将脸埋在手里,对于外人,他可以装成老成的样子,比如瑞麟一族,只要他化作神兽的模样,多的是人敬畏,可是在文锦绣面前,他就是完全透明的,一点小心思都瞒不住。 文锦绣叹了口气,对于神兽的认知再次刷新了一个高度,对于他刚刚提到的办法,她也清楚该怎么做了,她重新闭上眼,在识海中找寻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在那巨大的光海之中找到一团不起眼的红色光团。 她手掌慢慢向上,那光团跳了两下便朝她手心飞来,麟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小脸上露出心疼之色:“主人,这可是本源力量啊,你就这么拿出来给他恢复体力?” 文锦绣没理他,将那红色光团缓缓打入段祈煜的眉心,夹杂着磅礴的金色光力,如一尾红色的鲤鱼一般迅速游进,麟儿心疼的一张脸都揪成了一团:“够了够了,主人,够了……” 本源力量之前已经被文锦绣吸收了大半,她吸收的速度极快,但还留了一些,比起她吸收的根本是九牛一毛,她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多留一些,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吸收了足够的本源力量,她根本无法从阵中出来,也只能认了。 那光团缓缓消失,文锦绣轻轻松了口气,收回手看向一脸心痛的麟儿,淡淡道:“你有问题?” “没有……” 麟儿垮了一张脸,本源力量啊,他也好想要,文锦绣作为他的主人,所有的本源力量都是她的,他们这些神兽,其实只不过是本源力量的容器罢了。 文锦绣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她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哪怕知道他没有说谎,但读心术既然是麒麟一族的秘术,难保他没有对自己藏私,还是小心为上。 麟儿叹了口气,知道她并不信任自己,抬头道:“主人若是不想让我们察觉到你的心思,可以设下禁制的,这样我们就无法窥探你的内心了。” 文锦绣顿了顿,想到禁制,脑中很快出现一个简单的图文,可见麟儿没有说谎,她再次朝他看了一眼:“你倒是聪明。” 麟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中却欲哭无泪,原本还打算时刻知道她的想法然后讨好,现在好了,一时激动就暴露了,只能老实交待还能留个好印象,不过这样的话,以后其他神兽再认主也没办法知道她的想法了,这样一想,他又心理平衡了起来。 等文锦绣设好了禁制,他扬起小脸:“主人,这样我可以进去了吗?” 没有本源力量,就只能守着光海了,好歹光力足够,什么时候用都有。 文锦绣顿了顿,知道他打的什么小算盘也懒得计较,轻轻点了点头,麟儿立刻化作一道红光飞进了她的眉心,一头扎到光海里不出来了。 本源力量的能力十分强大,不出一个时辰,段祈煜便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觉得通体舒畅,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丹田内更有一股磅礴的力量,转头只见文锦绣侧躺在他身边,正小心地听着他的心跳。 察觉到他已经醒了过来,文锦绣慢慢抬头,正对上一双温和的眸子,段祈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笑道:“看来这一次,我是因祸得福了。” 文锦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挥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就要下床:“醒了就起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口气太过严厉,唇角动了动,生硬道:“起,起来吃饭!” 她说着站起身来,却在刚刚起身的时候又被他猛然拉住,一个重心不稳便倒在了他怀里,刚想挣扎,一双有力的手臂就环紧了她的腰,他的下巴轻轻放在她肩头:“生气了?” 文锦绣没说话,她的确非常生气,气他做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气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强撑阵法,更气他都快力尽而亡都不告诉自己,而且还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这一次若不是那人提醒,他不睡个十年八年都恢复不过来,还敢说因祸得福? 段祈煜眼中闪过几分心虚,随后轻轻咳了两声:“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没来得及说……” “是么?” 文锦绣挑了挑眉,没来得及说?来得及吩咐瑞麟一族做事,来得及带着她回来,来得及洗漱换衣,甚至还来得及跟她聊天,偏偏到了这种事就来不及? 段祈煜俊脸一僵,这一回是真生气了。 他脑中快速想了想,将她挣扎的动作按住,低声道:“咳咳,别生气,我以为是小事来着。” 他是真的以为没什么,力竭的情况这不是第一次,只要休息休息也就恢复了。 文锦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气恨咬牙:“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你总是这样,有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去犯险,然后弄一身伤,是不是哪怕性命攸关的事,在你眼里也是小事?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你出事难道我会不担心不心疼的吗?” 段祈煜脑中轰地一声,完了,这一下是真惹毛了。 文锦绣识海中的胖娃娃听到这些,一张娃娃脸上立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原先因为文锦绣给了段祈煜本源力量的郁郁一扫而空,边笑还边嚷嚷—— “主人骂的对,谁让他背着主人做坏事,主人好厉害!” 文锦绣一腔怒火刚刚发泄了几分,脑中立刻传来糯糯的娃娃音,她刚积起的怒火顿时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嘴角剧烈抽搐起来,黑着脸怒道:“你闭嘴!” 她这一声并不是在识海中吼出来的,而是当着段祈煜的面喊出来的,段祈煜眼中迅速划过危险之色:“阿绣在跟谁说话?” “一个蠢货——你别管!” 文锦绣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他想转移话题,又气的脸色发红起来,挣扎着要把他的手拍开,段祈煜忙摁住她的手,使出了杀手锏,语气极其诚恳地认错:“我错了,别生气了。” 然而这一回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让她消气,她心中怒火升腾,见挣扎不开,手上积起光力一把挣开,脸上的怒气怎么都无法消散,冷哼一声:“你没错,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怎么会有错,要错也是我的错!” 她说完便恨恨朝外走了出去,段祈煜头疼不已,这一回是真的把她惹毛了,想哄好,难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 婢女媚画 文锦绣刚出了房门,绷住的脸色便缓了下来,她是生气他瞒着她以身犯险,但其实更多的是自责与愧疚,她对他的关心一直不多,不然也不会发现不出问题,而且,一向自持身份的太子殿下放下架子认错,她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早散了。 当然,该做的态度还是要做的,不然他下一次又背着她偷偷将自己置于险境怎么办? 识海中的麟儿现在若是能窥探她内心的想法,一定会懵头懵脑来一句,女人的心思真可怕…… 瑞麟一族的族人都得了命令,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而且门口又被贺良下了禁制,更是没有人会靠近。 但禁制是贺良下的,因此文锦绣一醒来他便得到了消息,派了两个人守在外面听从吩咐。 老族长自从阵法中解脱出来便不见了踪影,族人也都习惯了,过去千百年来瑞麟族长几乎不出现,因此也没有人会特别在意,族内的事情便都落到了大长老几人的身上,大长老与贺良贺知二人忙的团团转,连贺麟都被派出去做事了。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一个侍女一样的女子见文锦绣走了出来,忙恭敬行礼问了一句。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瑞麟一族的男子,大多是绿眸棕发,但女子却都正常的多,与外界的模样一般无二,说不上多美,但却很耐看。 “去准备些饭食送进来吧。” 文锦绣淡淡吩咐了一句,看着那女子恭敬的模样,不由有些恍惚,她吸收了麒麟的本源力量,瑞麟一族的所有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感觉到曾经空旷的瑞麟一族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的,她唇角慢慢挑了起来。 听闻异域极其排斥外人,他们算是运气好,赶上瑞麟一族遭逢大难,有了这个救命之恩,想必以后在异域再做别的事情总会容易些。 她没有回身,却能感觉到房间内段祈煜的纠结,不由一笑,随后看向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婢女,双眸一动,刚想吩咐她什么话,眉头又缓缓拧了起来。 那婢女见她这模样,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姑娘有什么吩咐?” 文锦绣蹙眉顿了片刻,道:“你们族长呢?” 关于麒麟的事,她到现在都是迷糊的,本源力量到底是什么,她一无所知,又憋着气不想去问段祈煜,便想着找一找瑞麟族长,身为族长,又是一直保管麒麟玉的人,应当能回答她的问题。 想到麒麟玉,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好像自她们从阵法中出来,麒麟玉就已经不见了,这几日她也没想起来,此时想起不由有些奇怪,麒麟玉乃是麒麟族的至宝,怎么会无缘无故丢失?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识海中还有一个麒麟化成的胖娃娃可以回答她这些问题,然而由于她隔断了他对她心思的窥探,因此麟儿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问题自然也就没人帮她解答了。 婢女听她问起瑞麟族长先是一愣,继而忙垂眸答道:“族长说要休息。” 文锦绣挑眉:“在哪?” “不,不知道。” 婢女像是有些紧张一般,不怪她胆子小,大长老和贺良都严肃吩咐了他们,这里住着的是两位贵客,可是贵客刚刚皱眉,难道是看她不满? 文锦绣有些疑惑她的表情,知道实情后嘴角不由一抽,摆摆手道:“你去煎两帖补气养身的药来,再换个……小厮来守着。” 说到最后,她面上带出几分不自在,那婢女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忙快步走了下去,心中更是忐忑不已,刚才贵客,好像脸色又难看了? 瑞麟族长不在,文锦绣刚刚一时激动冲了出来,现在自然是不可能拉下脸回房中的,微微思索片刻,便朝着小院之外走去。 他们居住的地方乃是当时进来的小院,山群最后面的地方,十分安静,瑞麟一族解除阵法之后,族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靠近小院,因此明明是极大的场地,却只有他们二人堂而皇之地霸占着,文锦绣一路没看到什么人,嘴角不由又抽搐一下。 她敢肯定,大长老他们绝对是故意的,尤其是贺良,还设下了无数道禁制,这情况岂不是让人想入非非? “大长老正在议事堂处理事情,三长老带了几个人去木原森林打猎了,二长老在碧幽池。” 听着婢女的禀报,文锦绣有些疑惑:“碧幽池?” “是,昨日传来消息,说碧幽池似有异动,二长老便亲自前去查看。” 婢女轻声说着,文锦绣也很快了解到碧幽池是什么地方。 像瑞麟一族这样传承千百年的血脉,自然有他们本族的传承方式,所谓碧幽池,其实就是瑞麟一族新生儿洗浴的圣池,瑞麟一族每当有婴儿出生都需要在碧幽池沐去污秽,并且将一滴血滴入碧幽池中,血与池水相融才能算作是瑞麟一族的族人。 提到碧幽池,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功能,如果是纯正的瑞麟一族血脉,那血滴进去便会很快与池水融为一体,而若是有杂质的血脉,滴进去的血则融的慢些,如果不是瑞麟一族的血脉,那血便是不能相融的。 有些像外界的滴血认亲。 文锦绣笑了笑,这池水的作用便是鉴定血脉的纯正与否,毕竟瑞麟一族也不完全是族内成婚,时间久了,总有人会与外族人之间产生些爱恨纠葛,血脉的事便需得小心谨慎了。 说话眼中带出几分担忧,文锦绣抬眸看她一眼:“你很担心碧幽池?” 那婢女毫不扭捏地点头:“是,碧幽池是瑞麟一族的圣池,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问题,可这一次二长老已经去了一天还没有消息传来,恐怕情况不好。” 文锦绣顿了顿,有些欣赏地看了婢女一眼,这婢女根之前那见了她就紧张的丫头不一样,她刚刚才发现,她说话间虽然带着恭敬,但是却并不像奴婢,也不遮遮掩掩,倒显得坦荡许多。 她微微笑了笑:“你不是瑞麟的人,怎的这般紧张?” 婢女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也只是一个瞬间,便又恢复了平常:“奴婢虽不是瑞麟一族的人,却与族人们同甘苦,共患难几百年,瑞麟一族就是我的家。” 文锦绣心中对她又高看了几分,没有问她怎么知道,也没有反驳她,而是恭敬回答着问题,不卑不亢,虽自称奴婢,身上却带着一种傲骨。 “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微微一愣,随后垂眸:“奴婢媚画。” “媚画?”文锦绣重复一遍,随后淡淡一笑:“倒是个好名字。” 媚画不置可否,看着她欲言又止,文锦绣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故意没有说出口,在处理一些事情上,她的想法根段祈煜一致,主动送上去的不值钱,要等到对方不得已求上门来才好提条件。 媚画此时的模样,分明是想要她去碧幽池看看情况,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总要让她主动许出一些好处才行。 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文锦绣轻轻一笑:“好了,出来也够久了,既然几位长老都忙着,我也不好去打扰他们,等闲了再说吧。” 她说着便要转身往回走,媚画心中一急,文锦绣和段祈煜一连几日都没有出过房门,这要是让她回去了,万一再像之前一样好几天不出来怎么办? 她这么一犹豫,文锦绣已经走远了些,她一急,忙上前两步拦在文锦绣身前:“姑娘,您能不能去看看碧幽池的情况?” 文锦绣像是极其疑惑一般:“二长老不是在么?” 识海中,麟儿看着她的表情,一张娃娃脸上黑了黑,果然跟段祈煜待久了,二人之间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旁人还不得不吃这套。 媚画咬了咬牙,道:“是,二长老在那里守着,但是已经过去一天了,今日一早传来消息,说碧幽池那边情况不好,瑞麟一族中少有能人,姑娘与段公子二人是瑞麟一族的恩人,还请姑娘念在这些日子瑞麟一族尽心招待的份上,前去碧幽池看看吧。”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媚画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几句话一说,先是给他们带了高帽,继而提出瑞麟一族对他们友好,似乎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一旦她去了,那就不是单纯的“看看”了。 但她毕竟跟段祈煜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媚画姑娘,我们只不过是两个外界来的普通人,能做什么呢?而且我家主子为了帮瑞麟一族解除阵法,几乎耗尽了体力差点丢了性命,此时正是脆弱的时候,再说,瑞麟一族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不是?”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不要说是什么瑞麟一族尽心招待,若不是为了解除阵法,他们哪里会这么好心?况且段祈煜为了瑞麟一族可是费了大力气,想要他们善心泛滥帮忙,是不是想的太美好了? 媚画神色一僵,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听出了文锦绣的弦外之音,但是她只是一个婢女,就算想要许个好处也没那个身份,顿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想到什么,一双明眸闪了闪,眉心微拧:“碧幽池异动,很有可能是因为麒麟神兽认主的缘故,虽然此事并不是姑娘造成的,但也与你们有关不是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破除阵法认主麒麟,救瑞麟一族于危难之中吗?” 文锦绣淡淡反问,媚画咬了咬唇,她自己也知道文锦绣说的没错,但是瑞麟一族于她有恩,贺麟也出去几日都没有传回消息,族内有大长老和三长老在,但她有种直觉,要生变故,若是不早作打算,说不定瑞麟一族还要再遭大难。 几番挣扎之下,媚画下定决心,向后退了一步跪倒在文锦绣面前:“媚画不是这个意思,请姑娘不要见怪,实不相瞒,瑞麟一族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也是为了报恩留在这里做婢女的,若是碧幽池真的出了大问题,瑞麟一族必然会再次陷入危难之中,所以奴婢恳请姑娘前去查看一二,若是姑娘愿意帮奴婢这个忙,奴婢愿以己身跟随姑娘。” 几句话下来,文锦绣是越发欣赏这个叫媚画的女子,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能猜出自己的目的,她有没有说谎她很清楚,闻言轻轻一笑:“这话怎可随便说,媚画姑娘是瑞麟一族的人,我怎好跟瑞麟一族抢人呢?” 媚画动了动嘴唇,垂眸道:“不,奴婢只是报恩才留在这里的,若是主人能帮奴婢还了这个恩情,奴婢便再也不欠瑞麟一族什么了,自然可以跟随主人。” 听她这么顺的就改口称了主人,识海中的麟儿目瞪口呆,这个媚画到底打着的是什么主意,居然这么容易就要认她为主? 文锦绣也有些意外,再一次打量了媚画一眼,这一次她没有看她在想什么,而是细细打量起她的容貌来,算不上很出彩,但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乍一看不觉得,仔细看竟有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光彩。 “请主人帮忙。” 媚画有些急了,文锦绣眯了眯眸子:“你真要认我为主?” 媚画犹豫了一下,随后重重点头:“是,请主人帮忙。” 文锦绣停了片刻,就在她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她淡淡道:“你既认我为主,我的规矩便应先跟你说清楚,只要不背叛,我便不会与你为难,至于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 媚画将心头的话咽下去,点头:“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文锦绣却已经转身朝前走去:“带路。” 媚画应了一声,忙快步跟上,带着她朝碧幽池的方向走去,麟儿似是疑惑又似是不满的看了一眼媚画,想要说些什么提醒文锦绣,却听到了她让他噤声的声音,一张小脸顿时蔫了,但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恢复如常:“主人,你不会真的要认她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八章 有人搞鬼 “有何不可?”文锦绣淡淡反问。 “哼,这个家伙,一看就是来跟我争宠的,不是好人,主人你不要被她骗了。” 文锦绣扯了扯唇:“我一看你也不是好人。” 麟儿眨眨眼,十分认同她的说法:“是呀,我不是好人,我是好兽。” “好兽?禽兽还差不多。” 文锦绣淡淡一句话,麟儿得意的脸色顿时停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辜眨了眨眼:“主人,你刚刚是在骂我吗?” “不是,我在夸你。” 文锦绣应的很顺口,神兽也是兽,跟禽兽差不多。 麟儿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真的?” 文锦绣点头:“真的。” “那主人还会把这么叫别的兽吗?”麟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文锦绣,识海中看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那也够了,身为第一个认主的神兽,他必须在主人心里占据足够重的分量。 文锦绣稍稍动了动念头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眼中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十分严肃道:“不会,只有你一个是禽兽。” 麟儿笑弯了眼睛:“好啊,只有我一个是禽兽。” 文锦绣嘴角一抽,第一次见到被骂禽兽这么开心的,不过这也难怪,千百年来没有外人进入异域,自然也没有人会帮瑞麟一族解开大阵,也就没有人会发现天罡六阵的奥秘,自然而然没有人会帮着麟儿离开大阵,所以他对外界一些事情知之甚少。 加上这货幼稚的想法,文锦绣断定,他被天罡六阵镇压的时候年纪必然不大,这么多年还保持着千百年前的思想,骂他他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麟儿又叹了口气,通过文锦绣的识海,他依稀能看到媚画带着她正朝碧幽池而去,不由想起自己刚刚要说的话,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主人,那个媚画真的不是好人,她不是真心认你为主的,你那么单纯,不要被她骗了啊!” 她单纯?他哪来的自信? 文锦绣不理会他“苦口婆心”的劝导,微微挑眉:“我自有分寸。” 她都这么说了,麟儿一瞬间垮下脸来,随后愤愤跳到光海中,将自己埋进一堆金芒之中不说话了。 文锦绣表面不在意,心中却对他的话上了心,麟儿跟着他的时间还短,她并不知道他的为人,但就刚刚那句话来说,他没有说谎,也是心中最本质的想法,媚画认她为主,瑞麟一族是一个原因,但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但也不是像麟儿说的,她心智有多坏一样,只是她这样的人总有些傲骨在罢了,她原本也没打算强求。 碧幽池,贺良等人守在池边,池水不是往常的碧绿色,一丝丝血红从池底慢慢渗上来,宛如一朵妖艳的玫瑰花,一朵一朵开在池中,将碧绿的池水染上了薄薄的粉红色。 忽然,池水开始翻涌不息,红色更加浓重的弥漫上来,平静的池水开始翻腾起浪花,仿佛发了脾气的猛兽,浪花高高扬起又迅速落下,发出巨大的响声,池边守着的族人被池水重重一拍,不受控制地朝远处跌去。 “小心浪花,向后退!” 贺良双眸大睁,池岸上的石头被浪花一拍皆碎裂开来,又被浪花一卷落入池水之中,那些石头千百年来没有动摇过,也没有损坏过,可见其坚硬程度,但这种程度却经不住浪花一拍,可想而知若是族人被这浪花击伤,绝对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二长老,不能退啊!再退的话,就要退出碧幽洞了!” 一个族人聚起手掌淡淡的绿色光芒拼力抵抗着,他手心的光芒极淡,淡的几乎看不清,却一点不肯退缩,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聚起绿芒抵抗着,面上都带了凝重。 “说的没错,不能退,若是池水蔓延到洞外,族人岂不是都要遭殃!” 一个年长些的男子说道,他们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每过一个时辰池水便会发作一次,每一次都带着磅礴的力量,每一次发作之后,池水便会朝外扩张,同时浪花攻击的范围也会扩大。 现在还没有出碧幽洞,但碧幽池已经比原先的大小扩张了十之三四,而且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池水并不像他们之前以为的只有一个池子那么多,他们第一次发现碧幽池的池水竟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才只是一天,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池水便会蔓延到洞外,更有甚者,说不定整个瑞麟一族都会被淹了。 情况比他们想象的严峻的多。 浪花又一次扬起,贺良快速划破手指,鲜红的血珠不住地流下来,他借着血刻画着禁制,想要把水拦截在禁制之后,族人见此情况都积起为数不多的绿色光力帮他抵挡住池水的冲击,奈何只是杯水车薪,浪花奔腾着落下,他们都被巨大的力道激的朝后撞去,嘭嘭几声撞到了石壁上,又摔到了地上,噗地吐出鲜血来。 贺良的阵法刚刚画好,却依旧抵不住浪花的冲击,被阵法的力道反噬又被巨浪震伤,他面色带着浓重的灰白之色,几乎连起身都起不来了。 “二长老!” “二长老!” 浪花没了抵抗的力道,仿佛更加猖狂一般,一浪一浪升腾不息,贺良因为要抵抗浪花的攻击,站的比其他的族人都更靠近池壁,刚刚收了一击,现在浪花又一次攻击,他受了伤根本躲不过,族人们都惊呼起来。 “走!快去通知族人撤!” 眼见几个族人不顾安危就要朝他跑来,贺良又急又怒,聚起为数不多的光力重重朝他们推了过去,身后浪花已经快要落下,他心头也不由苦笑。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异常,没想到向来平静的碧幽池这一次会出这么大的问题,几乎要将他们的命都折在这里,失算呀失算! 贺良闭上眼等待浪花的冲击,然而意料之中的痛击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刚刚睁开双眼,就被一阵力道推到了离洞口较近的地方。 他反应过来忙朝池水看去,只见刚刚还气势磅礴的池水此时被困在一道金光屏障之后张牙舞爪,却不得靠近半分。 而那金光之前,一绿裙女子背对着他,双手泛着柔和的光芒,那金光还在源源不断往屏障中涌去,她柔顺飘逸的长发无风自动垂在她身后,头上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有两支百玉发簪将头发束起,身量娇小,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二长老!” 一个年轻男子忙朝他跑了过来,其余族人也都反应过来,忙朝他身边涌来,帮他疗伤,同时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惊疑不定道:“二长老,这是……” 贺良松了一口气:“放心吧,贵人到了,瑞麟一族有救了。” 瑞麟族人们都知道是两个外来者将他们从阵法中拯救出来的,见过他们二人的却不多,加上当日文锦绣又被段祈煜护的严实,他们连她的身形都没有看清。 “这是……救了我们的人?” 有族人反应过来,眼中露出狂喜,若真是这样,那他们就多了几分希望。 文锦绣眉头紧皱,她原先还以为没什么大问题,媚画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才会想要她来一趟,可刚刚进了碧幽洞的时候,她看到那浪花宛如凶兽一般狠辣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再迟半刻,贺良没准真的会丢掉性命。 “主人,是有人搞鬼!” 麟儿一张小脸黑的彻底,身为麒麟一族的守护神兽,麒麟一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刚刚那浪花中明显带着属于神兽的本源力量,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都被文锦绣收了,这情况分明是有别的兽族图谋不轨! 他心中升腾起怒火,麒麟一族,不管瑞麟还是战麟,都算是他的后人,他可以允许他们内斗,但绝不许有外人趁机捣鬼,这无疑是挑战了他的底线! 文锦绣眼中也带着凝重之色,本源力量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可是这浪花居然能在她的禁锢之下抵抗这么久,这根本不是寻常的自然现象,必定有人操控着池水。 “你能感觉到是什么人吗?” 文锦绣又加重了金光屏障,在识海中问道。 麟儿摇头,咬牙切齿:“可恶,居然趁瑞麟一族休养生息的时候耍手段,要是本尊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定然要把他千刀万剐!” 文锦绣抽了抽嘴角,天知道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气势汹汹喊出本尊的模样有多……可爱。 但她也没有像之前一样促狭麟儿,她能清晰感觉到麟儿此时内心的难过与愤怒,在他们赶来之前,浪花已经伤了多条性命,池水中都飘着淡淡的血腥气。 “带着族人撤出去,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文锦绣腾出一只手,一道光扫向贺良等人,几人便不由自主朝洞口处飘去,贺良会意点头,先命所有人都撤出去,道:“大人,那池水底部似乎有一个阵法,要不要请段大人来?” 文锦绣此时紧密关注着池水的异常,听到他的称呼也没有多在意,摇头道:“不必,这件事不必告诉他。” 她说着又朝贺良打过去一道光芒,却不像之前的金色,而是带着一丝极其寡淡的红色,贺良眼中一喜,即使只有这么一点淡的看不清的本源力量,对于他来说也是极其难得的,他忙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文锦绣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蹙眉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浪花,脑中迅速流转着在天罡六阵中得到的本源力量。 她在阵法中得到的,不止是简单的力量那么简单,还有无数晦涩难懂的阵法禁制,秘法异术,仿佛一座巨大的宝藏一般等着她发掘。 那浪花翻腾了一会儿,见敌不过她的力量,微微一顿便迅速向下落去,落到一半又更加气势汹汹地朝她打了过来,文锦绣冷笑一声,身体忽然腾空,迅速抽掉金光屏障,双手聚起磅礴的力量升到半空,直直朝水面打了下去,口中冷道:“冰冻三尺!” 随着她的动作,金芒骤然充满了整个池面,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一寸寸极快地蔓延,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完全冻住了,浪花还保持着升到半空的姿势,冻的十分坚硬。 文锦绣眼中闪过寒光,识海中红光一闪,麟儿如一道白光一般飞出,稳稳落于文锦绣脚下,火红的身躯闪着淡淡的金色流光,硕大的眸子里满含怒意:“吼——” 伴随着他的吼声,一阵无形的力量以他们为中心开始扩散,刚刚结冰的池面开始碎裂,半空中的浪花嘭地一声化作粉末,又在空中融化成无数细小的水滴扑簌簌落了下来。 文锦绣又打出一道金芒,那金光直直沿着水面迅速下落,带着巨大的力道狠狠冲击到池底,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池水一瞬间炸裂开来,仿佛下雨一般落了满地,却没有那般要置人于死地的力量了。 “噗——” 一间阴暗的石洞内,一青衣女子猛地睁开双眼,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吐出鲜血来,随后面色变得苍白:“本源力量,她居然吸收了本源力量!这么快!” 她双眸瞪大,好一会儿才慢慢擦掉嘴角的血迹,将头上的斗篷又收紧了些,坐在地上调息片刻,将心头翻涌的腥甜压下,慢慢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休息,半晌冷冷一笑:“看来咱们的速度又要加快了。” 在她识海中,一女子静静沉睡着,淡淡的紫芒萦绕着,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青衣女子说完便没有再说话,闭上双眼开始调整起来,石洞中阴暗无比,微弱的光透进来,隐约可见她嘴角挑起的冷意。 碧幽洞内,见池水渐渐恢复平静,文锦绣眯了眯眸子,看来刚学的一招还算有点用,她垂眸看了麟儿一眼:“二长老说水下有阵法,你可能感应出来?” 麟儿晃了晃大脑袋,一道孩童的声音便传到了文锦绣脑中:“能感应到一些,但是阵法好像比之前弱了。” 他说完又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水中有死了的瑞麟族人,十一个。” 文锦绣闭了闭眼,抬手射出几道金芒沉入水底,几个呼吸之间,便有十一具尸体从水面升起朝洞外飘去,将他们送到洞外,自然会有人帮他们安葬的。 麟儿看到这一切吸了吸鼻子:“谢谢主人。” 文锦绣嗯了一声,挑眉道:“没出息,做出这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给谁看?下去看看,不管是什么人搞鬼,改日讨回来就是了。” 麟儿大眼中还带着水雾:“真的?” 文锦绣点头,麟儿认她为主,不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他的族人受苦而不作为,这样不仅不是她的处事风格,也会寒了他的心。 麟儿一瞬间又开心起来:“好!” 文锦绣不由一笑,还不等她感慨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就听麟儿道:“可是,主人你下去不告诉段公子,他不会生气吗?” 文锦绣脸色顿时一黑,狠狠跺脚:“下去!” 麟儿被她一跺有些吃痛地呲了呲牙,随后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主人若是想气气段公子,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冒险,这池水冰冷刺骨,您这柔弱的身板下去一定会冻掉一层皮的,小两口吵架,犯不着以身犯险啊!” 文锦绣慢慢握紧拳头,忽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没有尝过麒麟肉的味道,不知瑞麟一族的厨子怎么样,能不能把嫩麒麟做的鲜美多汁呢?” 麟儿打了一个寒颤,顿时不敢再说,背上升起一阵红光将她笼罩在其中:“主人,我们这就下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九章 碧幽池底 对于麟儿的识相,文锦绣很是满意,碧幽池乃是瑞麟一族的圣池,麟儿作为瑞麟一族的守护神兽,这池水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他将文锦绣护在红光之内,一人一兽快速向池底而去。 越往下走,池水就越发冰冷刺骨,文锦绣看到池壁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即使隔着光晕,池水中的寒意还是能清楚透进来,她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碧幽池远比她想象的深,麟儿的速度不慢,但已经过了一刻钟左右,文锦绣连池底在哪都没看到,下方黑漆漆一片,上方也是水朦朦的,岸上什么样早已看不到,只能看到周围光线越来越暗,感觉到池水越来越阴冷。 “想不到碧幽池竟有这么深。” 文锦绣感叹了一句,麟儿默默看她一眼:“主人,我们才走了不到一半。” 什么? 文锦绣愣了一瞬,她还以为快到底了,可是他们连一半都没走到? 再往下走,池水的冷就越发浓重起来,麟儿身上的皮毛都已经结出薄薄的冰晶,由于他与文锦绣之间有主仆契在,文锦绣能清楚感知到他内心的变化,身为瑞麟一族的守护神兽,在这池水中,麟儿居然也开始觉得冷了起来,碧幽池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将手放在他头顶,渗出缕缕金色光芒,蹙眉道:“觉得不舒服就说出来,不必逞强。” 如果只是为了搞清楚池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让麟儿受到损伤的话,那是十分不值得的,麟儿既然认她为主,那就是她的人,她自然不希望她的人受伤。 麟儿点点头,身上的红光浓了几分:“有主人在,我不会有麻烦的。” 说完他硕大的眸子眨了眨,身形没有继续下落,而是稳稳停在了半空,眸子里射出两道凌厉的红光,怒道:“什么狗东西,竟然也敢拦本尊的路!” 文锦绣一惊,随后只见下方扑棱棱飞上来无数黑漆漆的影子来,被那红光扫过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像是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一般,刺耳无比,连红光中的文锦绣都不由皱起眉来。 她暗暗运起光力抵抗,又分出两道金芒护住麟儿的耳朵,仔细打量起那飞上来的黑影。 只见那黑影长的与老鼠有几分相似,却有一双极大的翅膀,翅膀展开几乎是它们身体的三倍有余,嘴巴尖细而长,两旁露出四根寒光闪闪的尖牙,头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双拇指大小的耳朵,两只耳朵上各有一道指甲印一般的裂缝。 文锦绣从没有见过这种生物,体格并不大,合拢翅膀的话,最大的也只有人的手掌大小,但数目却十分多,黑压压地聚成一片,口中发出刺耳的喋喋声。 麟儿双耳被她护住,一双眸子里闪过喜色,虽然这些声音对他没什么大的影响,但文锦绣的举动就是说明她已经认可他了,虽然达不到信任的程度,但日子还长,他会努力的! 文锦绣将目光从那些奇怪生物身上收回,蹙眉道:“这是什么?” 麟儿低吼一声将周围的黑影震开,冷哼一声,不屑道:“獐蝠兽,一群獐头鼠目的家伙!” 獐蝠兽? 文锦绣挑眉,麟儿见她不知道这种妖兽,就多说了几句。 獐蝠兽是一种群居妖兽,生性喜阴寒,厌恶阳光,所以从来都只在阴暗的角落生存,以吸食人血精魂为生,它们不是四大神兽其中的任何一支,但因为其数目庞大,繁殖力强,生存能力十分强大又极难杀死,在异域中少有敌手。 獐蝠兽存在的时间很久了,甚至比四大神兽存在异域的时间还要久,面对这么棘手的敌人,四大神兽家族与其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獐蝠兽也很少会涉足到四大神兽家族的地盘,因此千百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可是现在,碧幽池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獐蝠兽,它们是从哪进来的? “主人,这池底的阵法必然被破坏了。” 獐蝠兽极难杀死,被麟儿眼中的红芒扫到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他也不恋战,保存着体力避开成群结队的獐蝠兽,声音中带了寒意。 不光瑞麟一族,四大家族族内都有护族大阵,这个阵法不同于镇压守护神兽的大阵,只是用于守住四大家族的一些秘地,避免被外族人侵入,一般来说,这种阵法只有本族人能解,外族人,就算是同等的神兽也无法轻易破开。 瑞麟一族的阵法这么容易被破坏……文锦绣想到一件事,嘴角不由抽了抽,瑞麟一族,这是自作自受了吗? “主人,怎么办,我能感觉到有一阵阴风渗上来,獐蝠兽说不定就是从那个缺口进来的。” 麟儿小巧的眉紧紧拧在一起,满眼皆是担忧。 文锦绣沉默片刻,她知道麟儿的意思,阵法被破坏非同小可,獐蝠兽这种妖兽只会呆在阴暗之处,只要不下到池水之中,一般是不会出什么危险的,但这阵法若是不尽快修复,极有可能会有外族人侵入。 “下去看看。” 文锦绣抬眸朝四周看了一眼,乌压压的獐蝠兽挡在他们身前,她手上泛出金光形成一个屏障,将麟儿与她都笼罩其中,麟儿也不浪费体力去对付那些獐蝠兽,有些犹豫:“可是主人,下面可能会有危险。” “没事,若有不测,我们尽快退出来就是。” 文锦绣坚持,她对阵法并不精通,到时候若是要修复阵法,必然又是段祈煜的事,下方既然危险,她便提前去看一看,帮他将危险减轻到最低。 麟儿知道她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下降的速度不再像之前一样不急不缓,骤然加快了许多,那些獐蝠兽在他们下降之后迅速朝他们撞来,却都被金光抵挡在外,发出嘭嘭的撞击声。 二人这一次不再观察周围的情况,直直向下而去,大约一刻钟之后,撞击声小了许多,撞上来的獐蝠兽数目也减少许多,又过了一会儿,周围再也没有一只獐蝠兽撞上来,麟儿慢慢降落,四蹄轻轻落到了地面上。 “到了。” 麟儿说完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文锦绣的识海中,文锦绣愕然,随后嘴角一抽:“你速度倒是挺快。” “嘿嘿,人家也是为了主人能省点力气。” 麟儿嘻嘻一笑,毫不客气地钻到光海里大口大口吞起光力来。 文锦绣没说什么,碧幽池底部比水中更加阴寒,即使在金光屏障之中都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不是水中那种冷,而是渗透灵魂的阴寒,麟儿在外面,她少不了要费力气帮他挡一挡寒气。 她打量了周围一眼,意外发现池底并不是她以为的黑暗,而是透出绿幽幽的光芒,十分微弱,头顶的池水像是被一层膜隔开一般流动着,四处都是光滑的池壁,仔细一看,池壁上斑斑点点有许多绿色的光点,仿佛萤火虫一般,光芒映照下依稀可见池底十分光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文锦绣朝那绿色光点走了几步,刚准备靠近时却猛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收回了脚步。 果然,在她刚刚脚步踏过去的地方忽然闪过一道绿芒,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那绿芒又急速飞到了池壁上,地面的刻痕顷刻间恢复如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她倒吸一口冷气,迅速解下腰间的玉佩朝那里丢去,只见玉佩还没落地便被无数绿色光点包围,几个呼吸的功夫,玉佩已经完全消失了,连上面坠着的流苏都一点不剩。 “好险!” 麟儿在识海中也感知到了危机,一张小脸上染上几丝心有余悸,若是刚刚文锦绣没有收回脚步,她一定会像那块玉佩一样被分食的。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池底如此阴寒,周围什么生物都没有,连獐蝠兽这种素来喜阴喜寒的妖兽都无法忍耐,这种“萤火虫”却能在此生存? “麟儿,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么?” 麟儿摇头,小脸上满是凝重:“主人,这家伙比獐蝠兽更危险!” 文锦绣:“……” 她也知道这一点好么? 【这是血萤,一种低等生物。】 脑海中突然响起那道苍老的声音,文锦绣挑了挑眉,她还以为这人不在了,没想到此时又跑了出来,难不成一直都在她识海中待着?怎么她从没发现? 那人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理会他们,一个呼吸的功夫,气息又完全消散,文锦绣嘴角抽了抽,这到底是什么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下文了? “血萤是什么?” 文锦绣淡淡问道,他不说,那她就问好了。 不回答。 “有危险吗?” 不回答。 文锦绣默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没危险,刚刚那一下她可差点丢了一只脚。 在池底待久了,即使是她也感觉到有些冷了,她眨眨眼,眼中迸出几分冷意:“有办法解决吗?” 这些血萤留在这里,若是段祈煜下来必然是个威胁,她不能轻易放过。 然而等了许久,那道声音却久久没有出现,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出现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朝前推了一下,同时她周围的金光屏障骤然消失,绿色光点疯了一般朝她涌了过来。 文锦绣忙向后跳开,手上立刻用光力凝聚起一条金索,将扑上来的血萤挡住,心中第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该死,要不要这样突然?好歹告诉她一声,让她有个准备啊,就这么骤然撤了她的屏障,真的不怕她被血萤分食吗? 【专心点,你想死在这里吗?】 那声音带了几分凌厉,文锦绣一个闪身躲开一只血萤,血萤贴着她的衣摆而过,她衣摆上立刻多了一道两指宽,手臂长的破洞,只是轻轻划过而已,若不是她躲得及时,身上的血都要被血萤吸掉大半,这还只是一只血萤而已,可见它们有多恐怖! 文锦绣有些气喘吁吁,血萤极小,她的金索根本打不住,但是它们无孔不入,她打了这么一会儿,只能不住地防守,躲避,简直憋屈的要命! 这种打法完全是浪费体力! 她皱了皱眉:“麟儿,出来!” 这些血萤数目如此之多,而且又都朝着她攻击,百密总有一疏,万一她一个不小心中招死在这里,她不怕什么,但段祈煜该怎么办? 与其这样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先避开这一处,等血萤安静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慢慢解决。 想法很美好,然而麟儿不知为何却久久没有出现,她一边躲避血萤的攻击,一边怒道:“麟儿!” 【别分心!】 那声音冷冷道,文锦绣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定是这人不许麟儿出来的,她沉了脸色:“老人家,你要做什么?” 老人家…… 那声音更冷了,甚至多了几分咬牙,【解决那些血萤,不然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文锦绣一个闪身躲开,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滴水:“叫麟儿出来,这样打是浪费体力!” 那声音直接无视了。 文锦绣胸口升起火气,她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向来能惹她生气的只有一个段祈煜而已,没想到这只闻声不见人的老人竟能将她逼的发火,更无语的是,她一腔火气根本一点都发不出来! 这比被血萤围攻还憋屈! 但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文锦绣很快整理好心情,既然麟儿不能出来,那么想要慢慢解决血萤就不可能了,她一边躲避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些血萤,终于知道那人为什么说它们是低等生物了。 这些血萤没有灵智,它们只是根据本能感知到气流的变化,从而发动攻击的,换句话说,只要她一动便会带起气流变化,血萤便会朝她攻击。 想通了这点,文锦绣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四处躲避,而是立刻将浑身的气息都收敛起来,在血萤朝她飞来的时候猛然顿住不动了。 血萤速度不减,直直朝她飞来,她强忍着不动,却在快要碰到她额头的时候停住了,周围的血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文锦绣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题外话------ 《权宠重生呆萌妻》冰浴雪魅 这是一个矜贵霸道的男人碰上腹黑重生的女人,自此一条宠妻路誓死走到底,打死不回头的故事。 “二爷,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下滑,统一称作傻子。”白若夕突然说道。 二爷挑了挑眉,嘴角露出好笑的表情,微微上扬“乖~你不是傻子,你是孩子。” “二爷,幸福是什么?”白若夕此刻的眼神纯粹干净,就像一个未染世俗的孩子。 “你觉得呢?”二爷只认真看着她。 “幸福应该就是有人陪着,有人宠着,有人愿意等着吧?”白若夕笑的非常自然,满满的幸福感萦绕。 听完白若夕的话,二爷非常淡定又认真的说“我愿意日日夜夜陪着你,宠你宠的敢上天,无论多久都一直等着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章 自己上去 然而还不等她喘口气,一股强大的力道就又将她推了出去,这一次比之前更狠的是,那力道也开始加入到攻击她的范围之中,文锦绣一时没有想到那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那只血萤贴她如此之近,她运起光力抵挡,迅速凝结出一条金鞭朝血萤打去,不知是不是危机面前潜能被激发的缘故,那只速度极快的血萤直直撞上了她的金鞭,发出一声被火烤的滋滋声,继而升起一道绿烟。乐 文小说 。 那绿烟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文锦绣皱眉屏息退后几步,血萤层层叠叠向她涌来,她手中的光力金鞭不敢停下,连跟那人算账的功夫都没有。 “怎么会有这么多!” 文锦绣气喘吁吁咬牙,刚开始凝结起的金鞭光芒已经暗了许多,她想要积起更多的光力,奈何识海中的光海却根本不受她控制,换句话说,现在的她就好比是有一座金山,但那金山却被锁上了,而且她还没有钥匙,靠着宝藏还迫不得已讨饭,简直不能再憋屈! 她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也顾不上擦,眼看一只血萤朝她飞来,她忙挥起金鞭,将那只血萤解决掉。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只,但那血萤的数目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变化很小,似乎她杀的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那声音没有回答她,下手的力道却重了许多,时不时将她逼得差点摔倒,文锦绣索性也不问他了,全神贯注低对付那些血萤,她就不信了,他会让她死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池底的血萤渐渐开始少了起来,文锦绣全神贯注地与那些血萤交战,鼻尖充斥的味道浓的几乎化不开,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破烂烂,她的动作却越发敏捷起来。 不像刚开始只能躲避,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精准度也越来越高,手中的金鞭光芒已经很淡了,但威力却丝毫没有减少,这说明问进修对光力的运用更加熟悉起来,耗损少了许多。 文锦绣打到后面,也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不再不满那人的作为,而是更加努力地提升着自己的实力。 她已经明白了那人的想法。 按照她原先想的,先让麟儿带着她避开那些血萤等待时机固然可以,但是却会让她少了许多对战经验,而且那种方法太慢也太困难,血萤的敏锐度太高,稍有动作都会被发现,倒不如这样直接对上,既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麻烦,又能锻炼她的能力,一举两得。 【看来还不笨。】 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低吐出几个字,文锦绣嘴角抽了抽没说话,池底的血萤已经被解决掉大半,剩下的一些也不足为惧,她快速解决掉最后几只,将光力金鞭收回体内,又在四周走了一圈,确定再也没有危险,这才挑了挑眉:“现在可以把麟儿放出来了吧?” 没人回答。 “老人家,我已经做完了。” 文锦绣耐着性子道。 依旧没有回答。 她慢慢攥紧了拳头,血萤被全部杀死,池底的光线骤然暗了许多,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她不知在下面待了多久了,段祈煜必然等急了。 “老人家,你到底要做什么!” 文锦绣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地说话,对战的时候她没有精力分心想别的,这会儿松下来了,她才想起下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跟段祈煜提起过,如果她再不上去,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跳下来寻她。 【那小子不会下来的,你急什么!】 那声音见她急着上去,不由怒道。 文锦绣脸色也沉了下去:“你对他做了什么?” 【杀了!】 那声音显然气的不行,想也不想便道,文锦绣眼底迅速闪过杀机:“你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看起来比她强的多,但若是他敢对段祈煜不利的话,她哪怕拼命也要拉上他! 【你……】 文锦绣冷笑一声:“不管你是谁,都不可以伤害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声音被气笑了,冷哼一声,【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不等她回答,那声音又道【你连攻击我的能力都没有,怎么不放过我?与其在这里跟我争辩生气,不如想想为什么不许你上去,遇事不急不躁,敏于察而慎于行,勤于学而专于思,这才是强者的气魄与胸襟,你现在的能力还弱的很,怎可困于儿女私情?】 文锦绣沉默了,这是有史以来这声音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她并不强大,即使在瑞麟一族面前,她吸收了本源力量,但在这人面前,她依旧弱小无比,连让他说句话的资格都不够。 他此时愿意跟她说那么多,不像是为难,倒像是在指导她什么,她缓缓笑了起来,淡淡道:“前辈说得对,我确实不强大,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句,我不是强者,也没那个兴趣做什么强者,所以这儿女私情,我是断断不会舍的。” 那声音顿了顿,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出声了。 文锦绣深吸一口气,闭眼感知着周围的情形,脑中回想着之前的情况,麟儿说阵法被破坏了,可是她下到池底却感觉不到哪里有问题,那些獐蝠兽到底是从哪来的? 周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到,文锦绣细细感知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呼救声,她眉头一凛,猛然睁开了眸子,指尖迸出一道红光朝一个方向打去,只见那红光触到池壁却没有造成攻击,而是直直穿了过去。 “原来在后面!” 她眸子里闪出雪亮的光芒,怪不得她发现不了阵法哪里有问题,原来是在池壁之后! 那声音没说话,默认了她的猜测。 她手心积起更多的红光朝池壁打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那池壁缓缓摇晃起来,连带着底面都开始震动,文锦绣有些站立不稳地晃了晃身子,两只手费力朝两边打开,那池壁随着她的动作从中间裂开,继而缓缓朝两边移动,但也只是露出一个缝隙而已,随着池壁露出缝隙,一阵强大的阴风从中卷了出来,带着汹涌澎湃的力量,几乎要将人吸进其中。 文锦绣身形被扯的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被吸入裂缝,身后那道强大的力量却猛然将她向后拉去,她快速调整好状态,双手结出一个强大的术印,化作一道流光朝裂缝中飞去,体内的能量快速流失着,她闭眼操控着术印,迎着那阵阴风在裂缝之后搜寻着。 “救命——” 裂缝后,阴风的中心,两个少年满脸疲惫,浑身是血地靠在一起,眼皮都沉重的快要打架,唇边不住滴下鲜血来,感觉到一丝柔和的力量在靠近,二人都露出喜色,唇边迸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微弱的声音传到耳边,文锦绣耳朵动了动,将更多的光力注入术印,循着那声音而去,看清那两个少年的模样时顿了顿,随后光力匹练一把将二人卷起,迅速退了出来。 二人一出来便看到文锦绣一脸冰霜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绿衣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吐出一口鲜血:“多,多谢……”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文锦绣额角跳了跳,眼前两个少年一红衣一绿衣,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都狼狈的不像话,正是云族的云麟,以及前些日子出去办事的贺麟。 这二人怎么会在一起的她不知道,但是光从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应当在裂缝之后许久了,几乎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她叹了口气,指尖迸出两道淡红色的光芒没入他们体内,并不是她对这二人印象多好,只是想到了某只蠢笨又重情的禽兽,他必然是想要救下他的族人的,尤其还是嫡系血脉。 那裂缝只打开了一瞬间便又一次合上,以文锦绣目前的能力,打开这裂缝将他们二人救出来已经不错了,想要解决那裂缝背后的危险还不够,不然那人也不会拦着她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这阵法被破坏的地方就不能轻易修复了,起码要在具有了足够的能力之后。 文锦绣叹了口气,凝起两个金光屏障将昏迷的二人罩起,二人缓缓向上腾空,那道金光屏障足够支撑他们到岸上,加上有她输入他们体内的本源力量,他们二人的性命应当不会出问题了。 文锦绣又一次朝那紧闭的池壁看了一眼,那人刚刚不许她上去,莫非就是为了救人? 现在人已经救了,那她也该离开了,池底太过寒冷,那人又撤了她的金光屏障,在待下去没准她真会给冻死。 提到金光屏障,文锦绣又是一阵憋屈,贺麟和云麟都能用,偏偏一到了她,那人说什么都不肯,她都怀疑那些光力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 “老人家,估计这一次云族也有麻烦了,把麟儿放出来吧,我们快些上去看看。” 文锦绣再一次道。 过了许久,那声音才淡淡回道:“你自己上去。” 你自己上去。 你自己上去?! 五个字,在文锦绣脑中咔咔响起一道炸雷,她脸色黑了黑:“老人家,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开什么玩笑?她身上的光力和本源力量都被他压制着,这池壁光滑无痕不说,还高不见顶,周围还有刺骨寒冷的池水,她怎么上去? 那声音只说了这五个字便不再出声了,文锦绣咬了咬牙:“老人家,你是故意的么?” 等了许久不见他回答,文锦绣怒了,强行要将麟儿从识海中扯出来,谁料那人只是淡淡挥了挥手,她就一点都感应不到麟儿的气息了。 【上岸还给你。】 又是淡淡的五个字,之后那人的身形就完全消散在她识海之中,连同一直缩在里面的麟儿都消失无影,文锦绣差点被气得跳脚,他就这么带着麟儿走了,将她一个人丢在了池底! “混蛋!” 她不由怒骂一声,一阵火气腾地窜上来,奈何已经没有人再理会她,她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了心绪,不死心地调动了一下体内的力量,果然大部分都被压制了,连飞身上去都做不到,更何况凝聚出金光屏障了。 见此情况,她心中也有一股气憋了上来,不再挣扎犹豫,直接走到池壁,在身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一把匕首。 这是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皇后连同那幅图一起送来的匕首,她一直贴身放着,果然没丢。 她将裙摆扯下,用它把匕首和自己的手腕绑在一起,闭住呼吸,拿起匕首,用力在池壁上凿出几个坑来,随后将匕首狠狠扎到高处,一手扣紧池壁的坑,一手抓着匕首便攀了上去。 她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也渗出薄汗来,手指已经被磨破,一个劲儿低流出鲜血,却紧咬牙关不出声,上去的时候没有麟儿的保护,她浑身都被冰凉的池水渗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冻僵,她一下一下坚定地向上爬着,不去想爬了多久,也不去想还有多久,更不去想她有多累,只是一个劲儿地向上攀爬。 渐渐地,她已经感觉不到池水的阴冷了,或者说是习惯了那阵寒冷,她紧紧咬牙,嘴唇冻的青紫,浑身一点知觉都没了,却一下停顿,继续向上爬着,这种事必须一鼓作气,如果中途停下来,那她极有可能半途而废。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攀爬之上,以至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从她离开池底开始,就一只獐蝠兽都没有遇到。 到了后来,她绑紧匕首的衣裙也断裂飘到了池水中,手里的匕首已经有些卷刃了,连插进池壁都困难,她攀爬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不过好在已经能看到依稀的光芒了,文锦绣微微松了口气,又一次积起力量向上爬去。 池边,一白衣男子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冷意,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水面,他旁边瑟缩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低着头不敢说话,整个碧幽洞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意,洞外守着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那位大人一怒之下将他们都丢到池底去。 突然,水面传来一阵波动,段祈煜冰封一般的眸子一瞬间融化,毫不犹豫地纵身朝池中跃去,几乎是一瞬间,便从水里飞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衣衫破烂的女子,他双臂微微颤抖着,仿佛抱紧了全世界。 ------题外话------ 推荐天才宝宝《末世尸王暖宠妻》 尹薏苡是个骗子,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骗子。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碰到点事情,正常,很正常。 但是这个黏着她不放当储备粮的丧尸城主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吧?变异了就算了,要吃你就吃,要吃不吃是什么意思?! 耍着她好玩吗? 而且大哥你是丧尸!又不是人! 每天抱着她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尹薏苡很烦躁。 但是烦躁着烦躁着,发现这个丧尸似乎有点不太寻常?为什么她受欺负的时候,这人是第一个冲出来的?难不成被当做储备粮,丧尸还有护食的功能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一章 云族出事 文锦绣上一刻还在冰冷的池水中攀爬,下一刻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心顿时一片柔软,轻轻回抱住了段祈煜精壮的腰身。 “对不起,我错了。” 段祈煜将她抱紧,下巴抵在她肩膀处,声音里还带着后怕,要不是那人给他传音她不会有事,让他不要下去打扰,他早就不顾一切冲下去了。 他现在才算是切身体会到当时他昏睡不醒的时候,文锦绣心里的担忧与害怕。 文锦绣微微一顿,唇角轻轻翘了翘,段祈煜带着她回到岸上,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到她身上,握着她冰冷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气,偏偏说不出指责的话。 因为麟儿告诉他,文锦绣下去还有跟他赌气的因素在,一想到这件事,他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文锦绣安静地由着他替自己暖身子,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别担心,这是瑞麟一族的地方,我吸收了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在这里还没有能伤了我的人呢。” 当然,如果那人不刻意为难她的话…… 段祈煜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去了七日。” 短短五个字,道尽了多少思念与担心,又有多少矛盾纠结,在文锦绣下去当天,他就已经赶到了碧幽洞,得知她下了碧幽池,他立刻就要往池水中跳去,却被那人阻止。 七日来,若不是那人偶尔会跟他传音告诉他一切安好,他真的无法撑过去。 再加上池底深寒冰冷,他就算是下去也无法靠近,无奈之下,只能待在此处等她回来。 文锦绣心念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向来光洁的下巴已经冒出了胡茬,尖的几乎能扎死人,不由皱眉在那下巴上抚了抚:“你……”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又被段祈煜一把扯进怀里:“别说话,让我抱抱你。” 一旁的麟儿默默捂住了双眼,心中止不住控诉,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这二人就一点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然而仔细看,那捂住眼睛的手却偷偷张开一条缝,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咕噜噜地转着,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根本不必谁教坏他,这货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兽! 文锦绣脸色发红,却没有推拒他的亲近,在池水中的几日,她一刻都不敢停下,此时见到他,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 想到池底救出来的贺麟云麟,她抬头看他一眼:“贺麟和云麟呢?” “已经没事了,身上的伤都已经恢复了。” 文锦绣点了点头,随后蹙眉:“我在池底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地方,恐怕瑞麟一族会有麻烦。” 段祈煜轻轻笑了笑,早已用内力将她身上的衣裳蒸干,道:“贺麟和云麟已经说了,这几日瑞麟一族也做好了准备,你不必太过担心。” 文锦绣与他对视,唇边挂着和煦的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担心。” 段祈煜眼中缓缓露出光芒,随后将她打横抱起,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所以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先休息休息。” 在池底那么多天,她必然是累了。 文锦绣点头,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精神紧绷的时候不觉得,一放松下来之后便觉得十分疲惫,她在段祈煜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闭上了眼睛。 段祈煜心疼地看着她疲惫的模样,用衣裳将她遮住,抱着她朝外走去,路过麟儿的时候轻轻眯了眯眸子,麟儿浑身抖了抖,忙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跟上。” 段祈煜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麟儿小心肝都颤了颤,也不敢溜进文锦绣识海中躲懒,忙迈着小短腿跟在了后面,别看他人小腿短,速度却丝毫不慢,段祈煜大步流星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也不见吃力,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有些惊讶。 段祈煜带着文锦绣一路回到住处,替她做了简单的清洁之后将她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合上了床帐,又设下数道阵法禁制避免有人打扰到她,这才看向跟着他跑过来的小娃娃。 麟儿触到那目光不敢耽搁,忙将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通,又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对文锦绣不利,段祈煜的目光才有所缓和。 “那位大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很强。” 听他问起那说话的声音,麟儿也有些讪讪,亏他还是上古神兽,在那人面前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连跟文锦绣说句话都做不到,真是丢人啊! 段祈煜本来也没打算他能说出什么来,但能让上古神兽承认的强者,为何会跟她扯上关系? 他眉头皱了起来,难道真的避不开吗? “公子,外面有人来了,您不见见?” 麟儿见他出神,壮着胆子提醒道。 段祈煜回神看了他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不由勾了勾唇:“你知道来人是谁?” 麟儿打了个寒战,干笑:“不,不知道……” “敢骗本公子?嗯?” 段祈煜声音淡淡,麟儿咽了咽口水,那最后的一个嗯字微微上挑,极具压迫力,他不敢抬头,忙道:“闻气味应该是主人新收的小弟,那个心怀不轨的女人。” 说着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他一直都在碧幽池边等候,倒是没有关注文锦绣何时收了个女人小弟,听麟儿的话,似乎对那女人颇有微词? “你跟她有仇?” 段祈煜淡淡发问。 麟儿嗤之以鼻:“有仇倒说不上,只是看不惯而已,他们一族惯会装模作样,主人说不定就是被她骗了才收下她的……”他说着忽然又来了兴致,目光灼灼盯着段祈煜:“公子,不如你跟主人说,不要那女人当小弟好不好?” 段祈煜没说话,只淡淡看着他,麟儿刚刚升起的热情又慢慢降下,蔫了一张小脸。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道禀报声:“大人,媚画姑娘求见。” 段祈煜挑眉看了麟儿一眼,麟儿低头装死。 若不是媚画求到文锦绣跟前,她必然不会管碧幽池的事,也就不必在冰冷的池水中受苦七日,但话说回来,正因为媚画,贺麟和云麟才得以保全性命,这两人都是难得的嫡系血脉,死了可是巨大的损失。 而且下到池底之后都是那人在主导,他虽心疼文锦绣,却也知道那人是在训练她,与血萤交战多日,她的敏捷度跟以往简直不是一个水平,一路爬上来,她的体力以及忍耐力都有了提高,更重要的是,那人限制了她光力的使用量。 这样,她就必须想办法用最少的力量解决掉麻烦,现在看不觉得,若是以后对战起来,这就是几乎可以救命的手段。 从这几个方面来说,媚画也算是帮了他们。 段祈煜看他表情便猜出了他心里的犹豫,眼底闪过一抹暗光,随后迅速出手一把将他丢出去,淡漠的嗓音带着独特的韵味:“去解决了这件事。” 麟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欲哭无泪地在心底哀嚎,这两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不怜惜小孩子!他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一对无情无义的主人? 媚画跪在门外,本以为段祈煜会迁怒于她,甚至都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不想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随后便是痛呼声,仔细一看,麟儿不知何时已经趴到了她身边,而且一看就是被丢出来的…… 她心里更忐忑了些,这可是麒麟,上古神兽之一,就这么被丢出来了? 麟儿呸呸吐了两口尘土,一骨碌爬起来,见她有些惊愕地看着自己,不由轻咳几声,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咳咳,老狐狸,别这么看着本尊,本尊不是被丢出来的,而是自己想试试飞天的感觉……” 这解释,真的越听越尴尬。 媚画冷哼一声转过头:“没长成的小破孩。” 麟儿顿时黑了一张脸,瞪圆双眼:“本尊已经九百岁了!” 媚画不屑地看他一眼没说话,麟儿一个箭步窜到她面前,想说什么又忽然笑了起来:“老狐狸,主人让本尊来告诉你,她不认你这个小弟了!” 媚画柳眉竖起:“小破孩,本姑娘警告你,不许再叫老狐狸!” “本尊就叫了,你要怎么样?有本事告诉主人啊!对了,你还没真正认主,谁知道主人会不会认你呢?” 麟儿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媚画脸色一变,恨恨转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麟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有些别扭道:“行了行了,本尊不开你玩笑了。” 媚画冷哼一声。 麟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主人太累了,还没醒,你有什么话等她醒了再说。” 媚画没说话。 麟儿叹了口气:“不是本尊说你,你们灵狐一族越来越不济了,连灵狐石都看不住。” 媚画气恨咬牙:“要你管!你们麒麟一族又能好到哪里去?内战不断,争斗不休,有什么好骄傲的。” “是没什么好骄傲的,但是本尊是主人座下第一神兽啊!” 麟儿得意挑眉,卖关子道:“主人还给了我一个别称,你们都不能叫,只有我可以叫的别称。” 媚画皱了皱眉:“什么?” “哼,本尊不告诉你!”麟儿趾高气昂地说道,看媚画脸色变了变,心情颇好道:“你就在这慢慢呆着吧,本尊先去看看那些后辈,对了,不要打扰主人,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媚画没说话,转身不再理会麟儿,麟儿面色僵了僵,随后挂上一副天真无害的笑容,迈着小短腿朝议事厅走去,段祈煜说的解决,可不仅仅包括媚画的事。 议事厅,几乎瑞麟一族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聚集在一起,贺麟和云麟经过几日的休养已经完全恢复,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毕竟本源力量可遇而不可求,他们这一回也算是有了造化。 几位长老都面带郁色,这几日他们已经知道云麟贺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因为文锦绣一直在池底,段祈煜也没有心思管这些事,如今人是出来了,眨眼又不见了踪影。 若说派个人去请,谁敢去? 这几日连碧幽洞内都没人敢靠近,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扰那个煞星? 可是若是不尽快解决,事情恐怕会越演越烈……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口突然晃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有人认出那是跟着段祈煜离开碧幽洞的小人,不由问道:“小鬼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麟儿眼珠转了转,将双手背到身后,下巴微台:“主人命我来了解一下二位少族长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主人是想亲自过来的,但是你们也知道,主人累了,所以就由我代替了。” 大长老与贺良对视一眼,贺良上前一步道:“主人?” 麟儿严肃点头:“是的,所以你们快些将这几日的事告诉我,主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他这么一说,贺良眼中闪出一抹精光,他已经猜出了眼前小娃娃的身份,大长老止住了有些蠢蠢欲动的众人,缓缓将这几日的事说了出来。 若是寻常小孩子自然不能告诉他,但眼前这位,可是麒麟一族的神兽! 麟儿仔细听完了这几日的事情,小巧的眉越拧越紧,原来,在他们从天罡六阵中出来那日,碧幽池就开始异动,大长老等人担心云族也受到了波及,便派贺麟前去云族查看,不想云族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贺麟去的时候,云族的族人死的死伤的伤,池水已经蔓延到了云族碧幽洞外,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贺麟不敢犹豫,忙跟云麟一起转移了大部分的族人,不想却被池水卷到了池底,池底阴寒刺骨,二人强撑着不敢睡过去,等了多日才等到文锦绣将他们救出来。 麟儿面上染上怒气,那幕后之人分明就是知道云族没有强者坐镇才敢对他们下手,如果他料得不错,那人一开始针对的就是云族,贺族出事只为了拖住他们脚步! 真是可恶至极! “胆敢如此重伤本尊的族人,本尊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二章 离开瑞麟 文锦绣醒来得知这几日的事情,面上染上几分沉重,碧幽池底那池壁后的地方还不知有什么东西作怪,她在想,如果他们此时前往云族,是不是下一个出事的就是贺族? 幕后之人兴许就是使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麒麟一族各个击破呢? 她微微蹙眉,看向麟儿:“麒麟一族之前可有得罪过的人?” 麟儿摇头,他毕竟年幼,对于这些事情都了解的不深,尤其四大神兽都是相互依存的,得罪一个相当于得罪四个,有谁会这么傻? 文锦绣眸光微冷,如果她猜得不错,从他们刚进入异域开始,幕后之人就已经在算计了,或许更早。 贺族请他们破阵,他们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功夫操心云族,而幕后之人便守在云族,等到他们破阵使得麒麟一族护族大阵出现问题便对云族下手,而这时贺族碧幽池又出现异动,牵制住了他们的脚步,等到他们发现云族出事再赶去的话,已经为时已晚。 而且,她相信,若是他们此时赶去云族,不出三日贺族也会遭到攻击。 “现在怎么办?” 她朝段祈煜看了一眼,有些苦恼,麒麟一族怎么说都是她的属下了,而且又是异域四大神兽之一的家族,万万不能放弃的。 段祈煜垂眸思索片刻,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看向麟儿:“你能感应到战麟一族的情况么?” 麟儿一愣,随后点头。 “战麟一族可有不妥?” 麟儿缓缓摇头,若有不妥,他定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段祈煜一笑:“这样就好,战麟一族三百年前启动大阵将瑞麟一族困守此地,依我看,这笔账倒是可以讨一讨。” 麟儿傻傻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而文锦绣却是立刻明白过来,唇上慢慢勾起笑容:“的确,麒麟一族分散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统一起来了。” 麟儿默默低头,为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文锦绣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刚准备说话,忽然又想到什么,不由一笑:“对了,媚画呢?我有些事要问她。” 麟儿闻言瘪了瘪嘴,不想文锦绣跟媚画多接触,却也没有说什么,传音给媚画:“老狐狸,主人要见你!” 媚画听到传音的同时立刻黑脸,深吸一口气不与他计较,推开门走了进来,朝文锦绣二人福身行礼。 文锦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示意麟儿将门守住,淡淡道:“久闻灵狐一族美艳无双,生性清冷高傲,灵狐一族的守护神兽有一天竟然会到瑞麟一族来做婢女,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段祈煜看着一脸冷漠,眼底却闪着算计的小女子,唇边微微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随后转瞬即逝,慢悠悠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媚画先是一怔,随后垂下眸子跪倒在地:“我欺骗了主人,请主人惩罚。” 文锦绣挑眉:“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 媚画不语。 “你容貌虽是清秀,眼角眉梢却带着媚气,这一点是灵狐一族无法掩盖的。” 文锦绣淡淡道,当然不止是这一点,她能知道媚画的身份还有麟儿的功劳,天天老狐狸的叫着,她就是聋子都听到了。 媚画低头:“是我的错。” 文锦绣轻轻一笑:“说你欺骗,倒也不算是,只不过是有所隐瞒罢了,想让我去碧幽池除了救瑞麟一族的族人,还有别的事吧?” 媚画犹豫片刻,随后咬咬牙,下定决心一般点头:“是。” 接着,她将自己与瑞麟一族的渊源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同时也道出了异域一个流传多年的秘密。 异域中有四大神兽家族,他们不是人,而是由上古神兽进化而来,据说千年前曾有人收服了四大神兽,将他们放于异域之中,分别居于东南西北四处,各自保一方太平。 后来外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异域曾有过大动荡,之后便在异域正中隆起一座高山,名叫葬魂山,据说山中埋葬着一缕强者真魂,四大神兽的使命便是保护那缕真魂不被侵扰,几百年来一直都很平静。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异域中便开始出现麻烦,先是麒麟一族莫名其妙分族,继而又是蛟龙族与赤凤族交恶,后来灵狐一族又莫名其妙卷入二族之间,大纷争倒是没多少,小争斗却一直不停歇,四大家族也不像之前那样同心同德,彼此之间生出了许多龃龉。 而且更为恐怖的是,异域之中没有人类,只有兽族,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兽族血脉越发稀薄起来,一代代嫡系血脉少了许多,兽族不同于人族,只有嫡系血脉才会有神兽的能力,嫡系血脉减少无疑意味着灭族,尤其在四大家族已经开始交恶的时候,哪一方人少就更容易被灭族。 媚画的身份的确不是瑞麟一族的婢女,她是与麟儿同等级的存在,也就是灵狐一族的守护神兽灵狐,不同于麟儿一直被天罡六阵镇压,她的行动自由的多,因此对于异域中的事也更为了解。 三百年前,灵狐一族的镇族之宝不慎丢失,灵狐一族不敢声张,只能求她出面找回,但她百般查探,甚至动用了秘术损失大半精血都无法查到它的下落,就在耗损大量精力之后,她骤然遇到一群黑蝙蝠攻击,差点被吸了精血,幸得瑞麟族长路过救了她将她带回族中。 原本她并不打算在瑞麟一族久待,不料就在有一天她无意中闯进碧幽洞时,却感觉到了灵狐石的气息,只是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当时她便将此事告知了瑞麟族长,但等族长等人到碧幽池查看时,那灵狐石的气息却一点都没有了。 虽说四大家族交恶,但是彼此之间却不会抢夺镇族之宝,原因很简单,镇族之宝中的力量只有守护神兽的主人可以吸收,哪怕是守护神兽都没办法运用,他们拿了也没用,因此她没有怪罪瑞麟一族,而是留在了这里,想要查出灵狐石具体的下落。 没想到后来却遇到战麟一族进攻,一个大阵将他们困在了此处,就这么过了三百年,再醒来,麒麟一族的镇族之宝麒麟玉已经被文锦绣炼化。 听她说完,文锦绣才想起,她从阵法中出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麒麟玉,原本还以为是被族长收走了,此时才知道竟是被她炼化了,想来也是,那些麒麟图腾都吸进了麒麟玉中,不炼化它,她还真没办法得到本源力量。 媚画眉头紧紧皱着,正因为碧幽洞曾经出现过灵狐石的气息,听到碧幽洞出事的消息时她才会那么紧张,文锦绣吸收了本源力量,按理说灵狐石感知到类似的力量,应该会主动被吸引出来才对,可是却一点踪影都没有,这简直太奇怪了。 文锦绣也陷入了深思,按照媚画所说,灵狐石也没什么用处,又有什么人费尽心思盗取他们的宝物呢? “吸收了所有本源力量,便可以唤醒那缕真魂,得到其强大的馈赠。” 媚画离开后,段祈煜淡淡说道,实话说,他带着文锦绣进入异域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吸收本源力量,唤醒那缕真魂。 灵狐石这种东西对于异域中的兽族来说没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人类就不一样了,只不过要吸收本源力量绝非易事,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媚画既然还能出现在这里而没有被召唤,说明灵狐石中的本源力量并没有被吸收,无法吸收其中的力量,偷来做什么用? 文锦绣轻轻叹了口气,如果灵狐石真的在碧幽池底,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那池壁之后了,但池壁之后有什么,她根本不得而知,而且那阵阴风太过阴毒,若是贸然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在想什么?” 段祈煜将她揽在怀中,淡淡问道。 文锦绣安静了片刻,缓缓道:“我在想,媚画三百年没有回到灵狐一族,灵狐一族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毕竟当初,是镇族之宝丢失。” 镇族之宝丢失非同小可,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会起内乱。 段祈煜想了想,道:“应当不会,不然媚画刚醒来就会知道了,但是过去没有出乱子,不代表之后不会。” 文锦绣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 “之前没出什么乱子,有可能是幕后之人在想办法吸收灵狐石中的本源力量,而且加上媚画被困,他们没有必要挑起灵狐一族的动乱,但如今媚画醒来,你又吸收了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幕后之人必定会做出些什么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文锦绣脸色微变,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幕后之人的下一步岂不是——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下一步应当是抢夺另外两族的镇族之宝。” 段祈煜声音沉了几分,文锦绣猛然坐起身子,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他们已经有所计划了。 “若是被他们得到另外两族的镇族之宝,哪怕不能吸收本源力量,也足以使得异域大乱,到时候所有人的矛头可能会针对麒麟一族,以及我们。” 文锦绣眼底闪过寒光,怪不得幕后之人要先对付麒麟一族,削弱了麒麟一族的实力,却没有动他们的镇族之宝,其他三族丢了宝物的会怎么想? 到时候麒麟一族就是众矢之的,元气大伤之后被其他三族围攻,根本不会有胜算,到时候她再强有什么用,能敌得过整个异域的攻击吗? 段祈煜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灵狐石的事要先放一放了。” 文锦绣慢慢平静下来,眸华轻轻一闪,随后冷笑一声:“说不定当年灵狐石的气息也是幕后之人故意放出来的,到时候有她的证词,其他两族更会相信是麒麟一族偷了宝物。” 段祈煜勾唇:“不错。所以想好我们现在要怎么做了么?” 文锦绣蹙眉深思片刻,随后笑了起来:“自然。” 接下来,二人迅速做了一个安排,瑞麟一族,包括贺族与云族全部都转移去战麟一族! “大人,瑞麟一族和战麟一族不睦已久,这……” 贺良为难不已,他们瑞麟一族元气大伤,此时去战麟,不是主动送上门等人揍吗? 然而段祈煜却不打算改变主意,文锦绣眯了眯眸子,将识海中的小娃娃扯出来丢到贺良怀里:“带着麟儿去,战麟一族与你们怎么说也是同宗,大难当前,他们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麟儿被她骤然扔出来,先是一惊,继而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不由委屈地抽抽鼻子:“主人……” 文锦绣直接无视地转过头去,段祈煜勾唇一笑,吩咐贺良等人迅速做打算,麟儿再不想离开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委屈地看了文锦绣一眼就点头了。 文锦绣目光落到媚画身上,面上浮起一丝笑容,灵狐一族三百年来无人坐镇,怕是会生变,媚画没有推拒,行礼之后便朝灵狐一族赶去。 安排了众人之后,二人又将碧幽洞封住,段祈煜设下一个层层叠叠的大阵,整个瑞麟一族不到两天的功夫便彻底空了下来,有段祈煜的阵法,加上文锦绣用本源力量设了禁制,一般没有人能闯进碧幽洞。 做完这一切,二人才离开了瑞麟一族,朝最西边的赤凤族赶去。 之所以选择赤凤族,是因为赤凤族距离瑞麟一族最近,而且据麟儿所说,赤凤族的守护神兽与他的交情还算不错。 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二人目的在于赶路,因此对于路上偶尔碰到的兽族都没有理会,沿着最近的路赶去赤凤族,不到三天,二人便到了赤凤族外围的火山处。 赤凤族位于异域最西边的一座火山之后,火山顶上焰火终年不熄,还未靠近便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灼热,二人在距离山脚一里处停下,段祈煜上前一步挡在文锦绣身前,按照麟儿所说的,拿出异域令,往里面注入一道光力,只见异域令在空中晃了晃,随后快速朝火山壁飞去,在快要靠近山壁的时候猛然停住,一道白光闪过,周围的景物都开始旋转起来。 段祈煜揽紧文锦绣的腰,双眸紧紧盯着异域令,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二人再睁眼,眼前的情景就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三章 神秘黑怪 不同于瑞麟一族树木林立,眼前的场景类似于他们曾经去过的大漠,十分荒凉,到处是黄沙,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热得几乎让人窒息。 段祈煜皱了皱眉,将外衣撑在文锦绣头上,怕她被热到,快速朝四周打量一眼,与瑞麟一族相同的,没有一个。 这倒是奇怪了,按理说,他们是用了异域令进来的,感觉到异域令的气息,赤凤一族怎么说也要派出个人来查探的吧? 文锦绣皱眉,吸收了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之后,她能清楚感觉到这里的不同,瑞麟一族是族人被困,所以他们看不到,而这里是真的没有一个人。 “赤凤族,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她能想到的就是赤凤族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不会这样,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出现。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拿出麟儿给他们画的地图看了看,道:“我们先去族内看看。” 他说完,文锦绣便用光力设下一道透明屏障,不影响他们对外界的观察,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们,也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而且可以抵挡炎热。 二人快速沿着沙漠朝里面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看到有一条宽阔的大河,只不过河水已经干涸,都能看到河床的裂纹。 “看来我们猜得不错,赤凤族怕是有什么麻烦。” 段祈煜冷声道,在大漠生活的人,水是最重要的东西,赤凤族常年生于大漠,外围又有火山阻挡,水源必然十分珍贵,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破坏的,而眼前的河床都已经出现了裂纹,足可见是干涸许久了。 文锦绣眉梢微拧,沿着河走了一个多时辰,只见河边隐约有什么东西摩擦过的痕迹,她忽然想起曾在大漠也见到过类似的场景,这痕迹像是蛇留下的。 但不同于大漠,这痕迹十分粗大,看宽度几乎比他们两个人合起来还要多,长度就更不用说了,蜿蜒不绝,沿着河一眼看不到头。 “吱——吱——吱——”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鸟类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二人面色都是一变,段祈煜猛然拉着文锦绣向左跃开,避开那道宽阔的擦痕,只见一道黑色流光划过,刚刚的擦痕更深了些,旁边还洒下几点血迹,刚刚的鸟叫声也瞬间没了声息。 二人只是停了一瞬,段祈煜立刻又带着文锦绣朝另一边跃去,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瞬间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咝咝——”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音,文锦绣也迅速出手,用光力凝成细鞭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抽去,然而眼前只看到一道黑色流光划过,鞭子啪地一声溅起一阵尘土。 “吱——吱——吱——” 又是几声鸟叫声,二人皱眉听了一瞬,那声音像是几百米外发出的,只是几乎在声音消失的同时,那黑色流光又一次朝他们飞来,二人忙躲开,地面果然又出现两滴鲜血。 “这是什么东西!” 文锦绣眉间染上冰冷,那黑色的身影太快,他们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而且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它几乎可以在一瞬间之内从几百米外的地方到达这里。 那些鸟叫声,如果没猜错,应当都是赤凤一族的族人,赤凤一族是上古神兽赤凤的后裔,赤凤乃是一只浑身火红的凤凰,它的后人身上流着赤凤的血,所以应该也是鸟类。 刚刚的惨叫,几声之后便消失不见,加上每次鸟叫之后黑影过来都会留下鲜血,可以断定,那些族人定然是被那黑影捕食了,到几百米外的地方捕食又回来,在这中间他们几乎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可以想见那东西的速度有多快! 段祈煜没说话,这附近一片空旷,他们根本没有地方躲避,而且那黑影的速度极快,每次都是险险躲过,文锦绣的光力屏障似乎对它根本没有作用,它总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咝咝——” 那声音又一次出现,文锦绣手中的金鞭骤然飞出,噼啪一声落在地上,依旧没能伤的了那怪物半分,她面上越来越沉重,在碧幽池底杀了那么多血萤,她的敏捷度已经不是之前可以比拟的了,但还是奈何不了这怪物。 等等,血萤…… 那人为什么要让她杀血萤,莫不是早猜到了赤凤族的情况? 想起当时他的说法,血萤,一种低等生物,所谓低等生物,就是不会思考,只会凭着本能做出举动,那么赤凤族的这个怪物,与血萤是不是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心中这样想着,她却没有丝毫放松,与段祈煜一起密切关注着它的举动。 段祈煜眸子微眯,心中快速计算着每次黑影攻击的时间,同时判断他们在这段时间内能做什么,他们该怎么做才能从它手下躲开。 “这东西,可能跟血萤有共同之处。” 文锦绣快速跟他说了一句,在她上来之后,便将血萤的事都告诉了段祈煜,所以他自然也知道是什么东西,此时听到她这么说,眼前忽然一亮:“我们可以试试。” 刚刚他就发现,平时的话,那黑影攻击的时间只隔一个呼吸左右,但若是捕食则需要三息,中间会多出两息的时间,或许他们可以利用这点时间找出办法。 文锦绣点头,趁鸟叫声再一次想起时立刻将自己的呼吸封住,体温也瞬间变得冰冷,段祈煜也跟她一样,封了呼吸与体温,二人也不再躲避,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不动不语,光力屏障也完全撤去,确定感觉不到一点异术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体温呼吸以及空气流动。 几乎在他们做好准备的同时,那道黑影便如一阵飓风一般刮了过来,却在离他们还有一步远的时候骤然转身,旋转几周之后发现感觉不到二人的气息,长长的尾巴重重在河边扫过,将河岸扫下一大块来,又朝远处飞去。 果然,耳边又传来了鸟叫声。 文锦绣心情有些沉重,若是他们选择后来赤凤族,说不定等他们到的时候赤凤族已经全部死光了,此时哪怕他们在,面对这怪物的时候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它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赤凤族人,她再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渺小。 段祈煜知道她在难过什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无言的安慰,随后那黑影又飞了过来,围着他们绕了两圈之后又飞了出去。 在黑影离开之后,段祈煜果断解开自己的呼吸,既然已经确认这东西是根据他们的呼吸体温等条件来判断他们的位置,那就好办了。 文锦绣心中一惊,见那黑影已经又飞了回来,不由气恨咬牙,她知道段祈煜的打算,他们二人一个引,一个攻击,这样的话或许会有胜算,但她是打算做那个引诱的人的啊! 这个混蛋,还说以后都听她的! 她心中这样想,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凝结光鞭迅速朝那黑影打去,黑影只顾着追逐段祈煜,根本没有感觉到文锦绣的气息,等它察觉到的时候,文锦绣的光鞭已经到了背后。 但黑影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几乎看不到它是怎样动作的,就已经完全避开了光鞭,她的光鞭险些打到段祈煜身上。 文锦绣面色白了白,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但也只是一瞬间,段祈煜不顾安危引诱这怪物,她决不能在此时犹豫坏事。 想到这里,她看准机会,光鞭更加用力地朝黑影冲去,同时段祈煜指尖也迸出一道劲风朝黑影打去,他用的是内力,力道并不大,目的并不在伤它,而是转移它的注意力。 果然,那黑影察觉到了他打出来的劲风,果断朝一旁躲避一下,就在此时,文锦绣的光鞭也重重落到了那黑影背后。 “嘶——” 那黑影长叫一声,声音十分尖利,文锦绣眯了眯眸子,她刚刚那一招速度极快,但攻击力却并不强,从这黑影的反应来看,估计它的忍耐力并不强,只是速度快而已。 也就是说,同样程度的伤害,它受到的痛苦要比寻常人更强。 她冷笑一声,如此,就好办多了。 段祈煜不必她提醒也立刻明白了这怪物的弱点在哪,二人配合越发默契,一下一下攻击着怪物,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眼见它又要朝赤凤族人那里飞去,文锦绣一鞭又拦住了它的退路,厉声道:“赤凤一族所有人若想活命,立刻封闭五感,全部呆在原地不许动!” 她的声音中带了本源力量,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赤凤一族,原本见那怪物好一会儿都没有出现正准备逃命,却突然听到这一声,感觉到声音中的本源力量,族人都犹豫了起来。 “族长,怎么办?” 一处阴暗的泥洞内,有年轻的族人皱眉看向一旁的老人,出声询问道。 老族长眯了眯一双浑浊的眸子,道:“按照她的吩咐做,不要耽搁。” 他一出声,便有人立刻封闭了五感,体温也骤然冰冷,有的人犹豫片刻,也跟着众人一起封闭了五感,还有少数人不信文锦绣的话,想要说什么,又碍于族长的面子不敢开口。 “不按照吩咐来的,可以自己逃命。” 老族长淡淡道,对于族人,不在多而在精,既然赤凤族的主人到了,不能做到全权服从的,死了也不可惜。 他的声音一落,又有几人留了下来,按照吩咐封闭了五感,剩余几人觉得这样做就是等死,挣扎片刻之后果断抛下族人逃了出去。 “爷爷,他们……”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皱眉看了那几个跑出去人的背影一眼,欲言又止。 族长微微阖上眸子,示意他封闭五感:“不必理会。” 少年点点头,也不再理会,闭上眼静静休息起来,老族长却慢慢睁开了眸子,看了一眼都封闭了五感的族人,默默守住了洞口。 河边,文锦绣二人已经有些狼狈,那怪物速度再慢,对他们而言都不轻松,而且越打下去,他们的体力耗费的也相当严重,而且多次吃亏之后它也学乖了,不再那么全力地攻击段祈煜,留了一部分余力躲避文锦绣的攻击,渐渐的被打到的次数也少了。 段祈煜身上的衣衫已经染了尘土,他轻轻喘着气,手掌有些发麻,一双眸子狠戾地盯着那黑影,迅速避开身子,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顿时出现一个深坑。 相比于他而言,文锦绣则好了许多,因为她有本源力量在,相当于力量是源源不断的,不会出现吃力的情况,那怪物比血萤还是要聪明一点的。 血萤是真正的低能,即使吃亏再多也不会学乖,而眼前的怪物却会改变战术,她眸华微冷,将光鞭中注入一丝本源力量,更加迅猛地朝它打去,那怪物避开段祈煜一击,猛然转身躲过了这一鞭,这一鞭的速度极快,它避开了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她是不可能收回来的,也就是说这一鞭会落到段祈煜身上! 文锦绣双眸猛然瞪大:“小心!” 段祈煜迅速朝一旁躲避,但本源力量岂是他躲得过的,那一鞭带着磅礴的力量,噼啪一声朝他落了下来,他只听到一声碎裂声,随后意识到什么,忙抬起手去挡,脸上的银狐面具咔嚓一声碎成两半,轻飘飘落到了地上,而他也被这强大的力量震伤,直直向后飞去,重重落到了地上,他身上的衣裳顿时染了鲜血,同时一股强大的银色光芒沿着他胸口迅速流了出来,几乎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文锦绣一颗心都要吓得飞出来,不顾那黑影如何,快速朝他身边飞去,段祈煜却在她快到他身边时一把捂住她的双眼将她推开,身上骤然银芒大盛,口中的鲜血一丝丝渗出来,他眼中带着许久未见的阴戾。 文锦绣心中骤然涌上害怕,一把挥开他的手,只见眼前的人已经被银光笼罩,她一阵心慌,快速伸手朝他抓去,段祈煜却忽然向那黑影飞去,那黑影感觉到银光,仿佛力量更强了些,一圈圈盘旋宛如飓风,段祈煜回头看了文锦绣一眼,精致的面容毫无瑕疵,此时也带着淡淡的银芒,光亮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不!” 文锦绣惊呼一声,只见他慢慢转头,黑影与银光猛然相撞,他仿佛光团一般没入黑影之中,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原地,黑影也不见了踪影。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四章 恢复记忆 等到赤凤族族长察觉到危机已经过去,循着气息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文锦绣一个人跌坐在河边,手中是碎成两半的银狐面具,不知在想些什么,浑身的气息暴躁狂乱,久久不能平静。 “大人?” 赤凤族长快步跑到她身边,却被那强大的力道阻隔着,心中不由急切起来,文锦绣听到声音,只是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软软向下倒去。 “大人!” …… 赤凤族一处泥洞内,族长将手慢慢从文锦绣手腕上收回,轻轻叹了口气。 “爷爷,这位姐姐怎么了?” 凤鸣皱着眉头,悄悄打量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文锦绣,她的容貌不算倾国倾城,却带着一种别样的美,让人移不开目光,却诡异地生不出龌龊的心思,他甚至有一种想要臣服她的冲动。 赤凤族长摇摇头,示意他们跟他出去,不要打扰到里面的人,轻声道:“去准备些人类的食物吧,她可能是太累了。” 看她的脉象,体力消耗十分严重,她不是兽族,不能像兽族一样茹毛饮血,这些天待在瑞麟一族,想必也没有多舒坦。 凤鸣点点头,赤凤族是鸟类,寻常吃的都是些虫蚁花露,但恰好之前族长曾存下一些米粮,他又懂得如何烹饪,便打算亲自为文锦绣煮些粥来。 “鸣哥儿,里面的是谁啊?能让族长亲自带回来?” 见他生了火煮粥,一个年纪略大些的男子叼着一片树叶的叶柄走过来,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皱眉道:“你弄这些做什么,难吃的要死。” 凤鸣看了他一眼,继续添火:“不是咱们吃的,是族长吩咐我给那位姐姐做的。” “姐姐?女人?” 那男子挑了挑眉:“族长什么时候会往族内带女人了?” 他说着一屁股坐到凤鸣身边,将嘴里的树叶吐掉,一双狭长的凤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凤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位姐姐好像很累了。” “嗤,刚刚经历大难,咱们谁不累?” 他说着向后躺了躺,整个身子都靠在背后的墙壁上,说着累,却一点看不出他有什么疲惫的地方。 凤鸣将瓦罐里的粥搅了搅,转身看着他,认真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 男子说到一半,猛然坐起身像是想到什么:“之前命令咱们封闭五感的也是个女人,不会就是她吧?” 凤鸣没说话,依旧低着头烧火,男子忽然笑了起来:“怪不得族长这么紧张,原来是赤凤族的主人到了。” 他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知又从哪摘了一片叶子叼在口中,凤眸朝文锦绣所在的洞口瞄了一眼,轻轻一笑:“光吃这些太过简单,我去弄些好的来。” 凤鸣只听他说了这一句,再抬头就不知他去了哪里,不由撇了撇嘴,将瓦罐的盖子盖上,粥要多煮一会儿才会浓稠香滑,至于刚刚那男子的话,他就当没听到。 文锦绣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不知这里是在什么地方,外面阳光虽然明亮,却并不炽热,跟赤凤族大漠一样的环境有些不符。 她闭眼缓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眼中闪烁着一阵阵的寒芒,手指轻轻一动便触到一块冰冷的东西,她淡淡看了一眼,将那碎成两半的面具收起,唇角划过一丝苦笑。 让他选择千万次,他选的永远都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存活,但他从来不知道,她想要的根本不是活下去,而是与他一起,生死与共。 “大人,您醒了?” 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文锦绣收回目光,手心泛起一丝金芒,那碎裂的面具便逐渐变小而后消失不见,她这才淡淡应了一声。 赤凤族长走了进来,跪地道:“赤凤族第八十七代族长参见大人。” 文锦绣轻轻勾唇:“已经第八十七代了?看来你们繁衍的不错,比起麒麟一族要好得多。” 赤凤族长没说话,依旧垂着头。 文锦绣从床上走下来,脊背挺得笔直,目光中仿佛含着数道利刃:“去查,赤凤族内所有地点,本尊要找一个人,若是找不到,你们以后就不必跟着我了。” 赤凤族长忙应了一声,随后问道:“不知大人要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 文锦绣顿了顿,随后深吸一口气,道:“罢了,先不必找了。” 赤凤族长一愣,随后只见文锦绣摆了摆手,他也不敢多待,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前,停了片刻道:“大人,属下命人为您准备了食物,您吃一些吧。” 文锦绣刚想拒绝,又听他道:“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到可以多日不食的地步,这样下去会伤身的。” 她没有说话,赤凤族长见她没有拒绝,才快步走了出去,命人将东西都送进来。 【看来你已经都想起来了。】 脑海中又传来那道声音,文锦绣没有了像以前的警惕,微微一笑:“辛苦你了,这么多年都只能以这种状态存在。” 【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矫情的话了?】 “不是矫情,只是想起过往的种种,觉得有些对不住你罢了,当年若不是我任性,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知道就好。】 那声音嗤笑一声,随后顿了顿,【你真不打算找他了?】 文锦绣沉默一瞬,眼前忽然浮现前世他们成亲那晚,他慢慢挑开她的盖头,对她莞尔一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他说过风雨同舟,但每次风雨都是自己扛,也说过荣辱与共,但每次屈辱都是自己尝,这一次若不是她在刺激之下想起了往事,恐怕出了异域,他们就是生死相离。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你受一点的苦,当年逼着你杀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知道,他一切都是为我好,当年如果不是我任性,他也不至于付出这么多。” 文锦绣有些黯然,默默摸了摸手心的面具:“我以前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不肯让我恢复记忆,然而真的恢复了之后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不怕我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也不怕我会对他说出无情的话,他怕的只是我认出这个面具。” 说到这里,她唇角挑起一丝苦笑:“这是我亲手做的,如何会不认得,怪不得他那样急切,匆匆忙忙就带我来了异域,怪不得他那样不顾一切,宁可拼力停住时间来帮我吸收本源力量,他只有三个月,为了我,他只剩下三个月了……” 她说着攥紧了手中的面具,这面具曾经是她亲手所做,可以延续三个月的寿命。 段祈煜容貌根本没有毁掉,他之所以带着面具,是因为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带着它来延续生命,是因为他为了帮她重生而对抗天道,选择了一命换一命,是因为当年在坪洲他就已经预知了结局,所以才那样决绝地将她推开,所以才会那么那么舍不得…… 她一直都不知道,他一直都不肯让她知道,将所有为她做过的事都埋在心中,如果不是这一次阴差阳错毁了银狐面具害他消失,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打算怎么做?】 那声音停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出声,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无奈,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冷漠无情的女子了,段祈煜早已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文锦绣闭了闭眼,将心中的苦涩压下,唇角慢慢扯了扯:“尽快收服异域吧,我不想等了。” 【你还想再赌一次?】 “他可以为了我对抗天道,我自然也可以试一试。” 再睁眼,文锦绣眼中的苦涩已经被她压下,换上一片坚毅冰冷的神色:“而且我相信,他不会放弃,他一定也在找着能够活下去的办法,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他都不会放弃,我也不会。” 那声音没再说话了,文锦绣也不说话,恰好赤凤族长命人送了东西进来,她便坐到桌子边吃起饭来,赤凤族长说得对,她现在只是记忆恢复了,实力却还差得远,只吸收了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对她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她必须尽快吸收其他三族的本源力量,收服异域。 她目光落到桌上的食物时微微一愣,白粥也就罢了,赤凤族还是会有人会这个的,让她意外的是,竟然会有人做了一道烧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整只鹅烧的金黄酥脆,肉质酥而不烂,肥而不腻,简直跟外面做的一模一样,更让她吃惊的是,烧鹅旁边还放了一壶酒,显然是自己酿的,并不是特别清澈的酒液,却带着淡淡的清香。 文锦绣不由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想不到这里还有人会做这个。” 【是很意外,不过只是素酒,比不得你以前喝的辛辣。】 文锦绣挑眉:“自从我恢复记忆之后,你跟我说的话就多了起来。”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有些郁闷开口【那是自然,以往跟你说什么都不知道。】 文锦绣笑了笑没说话,想也知道,跟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说话是十分憋屈的,尤其是跟自己很熟的人,那些彼此之间的经历说出来仿佛自说自话一样,难怪他不乐意搭理自己。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段祈煜会那么傻,面对什么都不记得的她不改初心。 简单吃了些东西,她起身舒了舒筋骨朝外走去,既然要收服异域,麒麟一族已经做好了安排,她既然来到了赤凤族,下一个就是赤凤了。 从赤凤族长对她的态度来看,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因为赤凤族太过炎热,族人们都生活在地底的泥洞内, “大人。” 由于赤凤族长交代过,一路上的族人都朝她恭敬行礼,她淡淡点头,刚想问他们族长去了哪里,就见一个俊眼斜飞的美貌男子朝她走了过来,一走进就摆出一副十分风骚的姿势,斜斜:“主人!” 文锦绣眯眸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挑起:“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凤凰,那酒和烧鹅都是你做的?” 男子愣了愣,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文锦绣没回答,轻轻一笑:“做得不错。” 她吸收了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读心术根本不在话下。 见男子还是一副怔愣的模样,她慢慢朝前走去,道:“走吧,带我去见你们族长。” 男子傻了眼,他还没说他的身份,还没说他是来做什么的,她就这么走了? “主人,我叫凤言。” 男子快步跟上,文锦绣没说话,对于他叫什么名字,她其实并不在乎,她在意的是赤凤族的镇族之宝赤凤羽在哪,镇族之宝向来是由族长保管的,去找族长最合适不过。 凤言快步跟在她身后,一路不停地说着话:“主人,那烧鹅你如果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还有那个酒,我还有好多,你喜欢的话,天天都给你喝,我还可以继续酿……” 文锦绣黑了黑脸,他说了这么多,就差没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带我走带我走”了,她抬手止住了凤言的话:“赤凤一族都像你这么话多吗?” 凤言愣了愣,随后摇头:“不,他们哪里有我这么风姿出众,我知道的事比他们知道的多多了。” 他说着又开始絮叨起来:“主人,异域虽然跟外界没有联系,但我会的东西可不少,好多外界的东西我都会。”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文锦绣脚步不停,淡淡说道。 “我想跟着主人。” 凤言毫不犹豫,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着所谓的天下之主,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跟着天下之主平定天下,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文锦绣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就闭嘴,我不喜欢多话的人。” “我闭嘴的话你就带着我?” 凤言一双凤眸闪了闪,目光灼灼地看着文锦绣。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淡淡道:“你若不闭嘴,我就拔了你的毛做烧鹅。” 凤言后背一颤,立刻闭嘴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五章 七百年前 赤凤一族虽然生活在地底,但却并不阴暗,路上处处可以透过地面上的阳光,却没有那么炽热。 凤言和文锦绣一路走着,被她警告之后,他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倒不是真的怕被拔了毛做烧鹅,而是他已经确定,文锦绣不会丢下他,或者说,他很明白,她的目的就是上古四大神兽,对于他主动送上门的行为,指不定心里多欢喜呢。 文锦绣知道他心中所想之后只是淡淡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到眼前的一处小门。 这小门只能容纳一人高,看起来十分简陋,小门乃是用乌木制成,上方挂着一个几乎看不清字的小匾额,乌木制成,角落处刻着一个凤尾的模样,只是这小门看起来已经很久了,有些破败。 但文锦绣可不会觉得这是真的破败,不说别的,木门周围散发出淡淡的本源力量就足以让人注意了,只不过一般人发现不了罢了。 凤言朝后退了一步,道:“这是凤尾门,用来鉴定族人血脉的。” 文锦绣愣了愣,凤言继续道:“往常族内添了新人,便要在门前滴下一滴精血,血会自动被凤尾门吸收,然后族人会从这凤尾门走一遭,若是纯净的嫡系血脉便能毫无阻滞地通过这道门,若是不纯则会受到排斥,若非我族类,则无法通过。” 文锦绣垂眸,凤尾门的作用,在她看来就跟瑞麟一族的碧幽池差不多,想起碧幽池,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告诉瑞麟一族的族人,不过也不差这一时。 想到这里,她又抬眸看了面前的小门一眼,眸子微微眯起:“这门是什么时候有这个作用的?” 瑞麟一族那个鉴定血脉的办法,虽说有用,但其实损的是瑞麟一族的根基,池底阵法之所以受损,大半都是因为池水中慢慢积聚了无数族人的精血而已。 她猜测,这凤尾门跟碧幽池其实差不多。 凤言眨了眨眼:“大概是七百年前吧,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了,当时我还小,都没什么记忆呢。” 七百年前? 文锦绣眼底划过寒芒,七百年前正好是大月开国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大满神谕有了指令,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恢复神魂的,莫非背后之人造料到了她会来异域? 凤言见她神情不对,眉头也皱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文锦绣没说话,将光力运到双目,细细朝那小门打量起来,碧幽池吸取的是瑞麟族人的精血,从而破坏护族大阵,赤凤一族既然同样需要这样做,是不是这道门上也有同样吸取精血的东西呢? 她这样说着,双眸忽然落在了匾额上的凤尾处,她之前感觉到隐隐有本源力量的气息,找来找去也就这凤尾刻纹比较可疑,这匾额经过多年的洗礼,字都看不太清了,这凤尾怎么可能那么清晰? 她眸中划过冷芒,指尖立刻射出两道金光,重重朝那凤尾打了过去。 凤言一惊:“你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文锦绣作出解释,双眼就立刻瞪大了,刚刚文锦绣那一击,他作为神兽多少也能感应出来一些,那力道足以使得匾额击碎,可是那匾额却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连刻痕都没有留下。 文锦绣冷笑一声:“果然有古怪。” 【有黑暗异术者的气息。】 脑海中的声音道,文锦绣轻笑:“看来我还是高估大满了,那么多异术者,居然还是让他们侵蚀到了异域。” 【异域本来就不是万无一失的,这么多年过去,你想收服也不容易。】 那声音毫不留情拆穿,文锦绣扬眉:“你是在说我弱?” 【起码现在是。】 那声音毫不买账,即使恢复了记忆,最多也不过是与他说的话多了些而已,对于自己的实力,她还没有自信到仅凭麒麟一族的力量就可以对抗整个异域。 她没有再出声,掌心凝聚起一个金色的法印,金光瞬间笼罩了匾额,匾额上的凤尾像是活过来一般挣扎起来,一缕黑色的光芒慢慢从中渗出,随着时间流逝,那黑光越来越浓,整个小门都被这力量引得摇摇晃晃,周围的墙壁也开始噼里啪啦往下落泥石,地面微微晃动着,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天哪,凤尾门,是凤尾门出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 …… 赤凤族人都慌忙朝凤尾门处飞来,赤凤族人身上有着赤凤的血脉,嫡系血脉都生着翅膀,几个呼吸间变飞了过来,只见金光渐渐扩大,竟将文锦绣也笼罩其中。 凤鸣急匆匆赶来,只见眼前一大团金光,让他下意识想靠近,但看到守在外面的凤言时顿时停住了步子,快步跑到他身边,急道:“言大哥,这是怎么了?那位姐姐呢?” 凤言双眸一直盯着那越来越浓烈的金芒,那凤尾发出黑光的时候他看的清清楚楚,但文锦绣不让他靠近,他也没有敢做什么,此时见违者的人越来越多,好看的眉皱起:“都退后!” 赤凤族人眼见凤尾门颤抖地越发剧烈,不由都急了起来:“拦住她,她要毁了凤尾门!” 不知谁喊了一声,族人们顿时都激动起来,不由分说冲上前与那金光搏斗,凤尾门能用来鉴定赤凤族人的血脉,其重要性可见一斑,而且这门不仅仅是鉴定血脉的作用,还是密地的入口! 凤言见他的话没人听,那些人还想要冲过去破坏文锦绣的事,顿时怒上心头,双臂一展化成两只巨大的翅膀,直接将他们都扫到一旁:“靠近者死!” 凤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所有族人都有些震惊,凤言从小在族内长大,除了族长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族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可他居然有这样的实力? 就那么轻松一扫,他们都没有一点反击之力? 听到他不许人靠近的话,有人想要反驳,却被那冰冷的眼神一吓,顿时忘记了言语。 凤鸣惊慌地四下寻找族长的身影,急道:“我爷爷呢?族长呢?” 没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族长却还不现身啊! 凤言没理会他,见文锦绣还没动静,不由有些着急:“主人,需要我做什么?” 文锦绣没说话,掌心的金芒不断凝聚,那黑光也越来越浓,甚至还朝她发起了攻击,她眼底冰冷,七百年了,这东西吸收了赤凤族多少精血无法估计,想要对付它并不轻松。 而且她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一直在朝这凤尾的地方输送着能量,看来不光这里,其他两族也有类似的地方,背后之人吸收了这么多神兽精血,实力又上升了不少。 她双眸紧紧盯着那团黑光,手心骤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原本她并不想动用本源力量,但现在她不想浪费时间,本源力量是能最快解决麻烦的手段。 果然,那黑光在对上红光时明显弱了几分,像是有些不稳一般乱晃着,文锦绣眯了眯眸子,加大力道,那声音见此情况心疼不已【丫头,你是要把麒麟一族的本源力量都耗尽吗?!】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文锦绣淡淡道,本源力量有多少她十分清楚,此时用处来的还不到三成,也难为他心疼的跟割了他的肉一般。 “不许限制我使用的量。” 她又交代了一句,生怕那声音会像在碧幽池底一样限制她使用本源力量,那样虽然省力,但太费时间,她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那声音顿了顿,最终无奈叹口气,他还真打算那么做来着…… 眼前的黑光越来越小,文锦绣快速将手中结好的法印朝那黑光打去,一缕本源力量迅速划过刻纹,那黑光挣扎半晌,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印中,文锦绣毫不犹豫将法印丢进眉心冷声道:“看住他!” 那声音猝不及防察觉到一股力量靠近,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之后忙凝神抵挡,将金中泛红的法印收入掌中渐渐缩小,怒道【没良心的,你好歹跟我说一声!】 文锦绣渐渐收了周围的光力,眼前的小门已经面目全非,匾额摇晃了两下掉了下来,应声碎裂,她刚收了所有的光力,就被一阵巨大的力量往前一扯,随后整个人都向前飞去。 “主人!” 凤言见她好不容易又出现,还没等他跟她说上一句话就消失在原地,当下毫不犹豫追了过去,到门口时身形微微一顿,对凤鸣道:“看好这里,不许任何人捣乱,违令者杀!” 凤鸣怔愣之间,他已经一扇翅膀消失了,他震惊地睁大双眼,凤尾门已经被毁了,乌木的门上满目疮痍,周围的墙壁也有许多破损,最重要的是,他感觉不到力量了,眼前的门就跟那些普通的门一样,再无差别。 族人看着这一切都有些缓不过神来,刚想冲上去看看究竟,就被凤鸣命人拦住了,凤鸣虽然只有十三岁,气势却不低:“大人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若是想死的就上前一步!” 他话音一落,原本还有几个人因为他是小孩子而多有不满,在他强势地杀了几个人之后都偃旗息鼓了,只能按照吩咐,离远一些。 文锦绣被那巨大的力量扯着朝前飞去,仿佛有什么人拉着她一般,她索性收了所有的力量,由着那阵莫名的能量拉着她前进,身后忽然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她没有回头,但却将速度放慢了些,果然不到片刻,脚下便出现了一只三尾火凤。 有神兽代步,她也不客气地在凤言背上坐下,看到他一身火红色的羽毛,突然想起麟儿来,那家伙,浑身也是火红的鳞片,兴许凤言跟他交好是因为这个原因? 凤言高昂着凤头,一双眼睛有拳头大小,不是黑色,而是火红的眼珠,宛如红宝石一般。 “凤言,你跟麟儿是什么关系?” 她忽然问道。 凤言扇动翅膀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道:“那小子,是跟我一起长大的。” 文锦绣呆住了,她曾经驯服过四大神兽,但神兽也是有生死的,只是能神魂转世,但转世之后都不会再记得前事,这也是为什么麟儿和凤言没认出她的原因。 她想到麟儿三四岁的模样,凤言这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是一起长大的? “不光我和他,灵狐一族的狐媚,就是瑞麟那个叫媚画的,还有蛟龙一族的龙傲,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关系有亲疏,那头麒麟最是奸猾,明明一把年纪,却还是喜欢做小孩子。” 凤言的话里带着鄙夷,但是却掩饰不住亲近,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他们如果是一起长大的,那么也就是说年岁差不多,那么他们都是同一时间转世的? 想到他说七百年前几乎还没有记忆,大概转世就是那段时间的事了,按理说,四大神兽守护异域,哪怕是转世也不会一起,而是会轮着来,就是怕在他们没有能力的时候有人破坏异域,可他们竟同时转世了? 异域出了问题也是从七百年前开始的,这么说来,或许当初她和段祈煜双双身死的事,也是有人算计的? 毕竟神兽没了主人,实力可是大打折扣,最是容易被重创。 但是会是谁呢? 她不再说话了,顿了片刻开始回忆当初的事情,那些她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不去想起的记忆。 当年她是选定的天下之主,元灵珠自她出生便认她为主,风光无限。 但作为天道选定的天下之主,最重要的就是无情无欲,可她偏偏对当时还是夙虞的段祈煜动情,为此天道降下雷劫,不容他们存活,段祈煜为保她性命强逼着她动手杀他,亲手握着她的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可是他却决绝地不给她任何机会,毫不犹豫选择了牺牲,却没想到她因此而陷入魔障,将心头血注入元灵珠,魔气侵身,在魔气入心之际,还是他强撑着最后的力量将她的心从那躯体中掏了出来,因此她的心才能够得以保全。 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那时神魂涣散,甚至不知道她的神魂到了什么地方,等到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就是七百年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指引着她来到大月。 中间的七百年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段祈煜又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再醒来便已是前世,她是文锦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六章 赤凤秘地 当年的事已经很久了,她也有些记不清了,当时与她有联系的都有些忘记了,只记得最后死了许多的人,墨谦,夙虞,容氏,她陷入魔障之后,元灵珠几乎覆灭了整个天下,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当年元灵珠……” 她终究是问了出来,那道声音似是有些虚弱,叹了口气道【你入魔之后,那小子无奈之下将你的心护住,又将自己的心头血全部注入了你心头,保它千年不腐,又以神魂为引,护养元灵珠。】 文锦绣双眸瞪大:“你是说,他用自己的心头血护养元灵珠?” 【当时你神魂尽散,他也是强弩之末,除了这个办法再无其他,当时他打算将全部神魂融进元灵珠,是墨家小子良心发现,用一魄换回他一缕神魂转世,最初的时候那缕神魂极其微弱,只能从最低等的虫蚁做起,经历七百年才得以成人。】 那声音淡淡说着,文锦绣的心抽痛的无法呼吸,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其实当初段祈煜并没有要与她生死相隔,他早就打算好了后路,留了一丝执念在世上,若是他死了,神魂完全的话,不出百年便可以转世成功,可是因为她不肯,她不肯忍受那百年的孤独,才造成了他七百年受苦,他那等骄傲的人,为了她却被迫从虫蚁开始轮回,还要因为她的重生付出一切,她有什么资格? 【前世的时候,他应当是有所感觉的,所以才会一眼就认定你,只是当时记忆没有恢复,盛家丫头又有意刁难,才使得你不甘而死。】 【你原本应该在前世便完成这些事情,恢复记忆,收服异域,召回元灵珠,但因为盛丫头阻挠,才有了你重生一世。】 那声音说着慢了下来,文锦绣点了点头,她都知道,皇后应当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破坏她的事,她想起皇后前世看她的模样,当时不觉得,现在再想,当初她毒酒入喉的时候,隐约看到了皇后眼底的不忍,杀死自己,她也是不忍的么? “天道那么执着于让我成为天下之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仅仅是因为我的至纯血脉?” 【天道自有天道的道理,至纯血脉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你是元灵珠的主人,元灵珠这颗珠子,连天道都无法限制它的存在,它诞生的时候曾有九十九道雷劫,可想而知天道是有多狠。】 那声音说着也带着点止不住的羡慕,元灵珠强大,却只认一个主人,只要文锦绣的神魂还在,哪怕只是一缕残念,它就不会易主,而一个人的神魂如何能全部消灭? 元灵珠认她为主,她便是认定的天下之主,天道不过是想要她为自己所用罢了,用她来震慑世间万物,天道不能对元灵珠做什么,但却可以对文锦绣的命运进行改变,毕竟她是人,受天道约束的人,她的人生轨迹,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 文锦绣冷笑一声:“这么说,当初那些事,也是注定的?” 她声音里带着阴寒,脑海中的身影一顿,随后长叹口气【天道也是有意外的,不出意外的话,你不会遇到夙虞,更不会爱上他,而是会无情无欲地做好天下之主,但因为原本的轨迹出了差错,你们得以相遇,后来的事便脱离了天道的掌控,这么多年若不是你当初留下的异术者血脉不断扩张,天下早已大乱。】 “天下大乱关我们何事?我们当初做了那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 文锦绣冷哼一声,说到底,她和段祈煜都是被命运的轮盘算计的棋子,只不过她有一个足以对抗所有的强大后盾,所以天道不敢对她做什么,却处处算计着段祈煜,又借着他来算计她。 段祈煜现在不知还有多久的时间,她想要救他,就必须尽快收服异域,召回元灵珠并净化,将元灵珠中他的神魂剥离出来,而元灵珠这么多年煞气太多,若不是段祈煜的神魂压着早已变成魔珠,想将他的神魂剥离出来,则需要一个同样强大的神魂作为交换。 无疑,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也是段祈煜一直不希望她接触到元灵珠的原因。 无论他们谁选择魂祭元灵珠,最终都只能剩下一个无情无欲能操控元灵珠的强者。 他们还是按照天道的算计在走。 文锦绣心中不忿,脑海中的声音知道她生气也不说话,毕竟这样的事落到谁身上都是憋屈的。 他们每一世都过得那么辛苦,那么不圆满,却必须按照始作俑者划定的轨迹活着,难怪她会想要与天道对抗了。 文锦绣眼底一阵阵寒芒闪烁,凤言甚至都感受到了她暴怒的情绪,一句话都不敢说,忙加大力度扇着翅膀,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发出夺目的光芒,将眼前的情景都照亮了。 文锦绣收回思绪,不再去想当年发生的事,这些事理清楚之后,七百年前究竟是谁侵入异域她已经心中有数了,只可惜她现在的能力不足以与他对抗,为今之计,快速提升实力是最紧要的事情。 不知飞了多久,眼前不再是一片黑茫茫的情景,而是一处山谷一般的地方,山谷上方弥漫着淡淡的金光,山谷中空气清新,草木茂盛,看起来十分漂亮。 凤言在山谷谷口便停了下来,化成人形站在文锦绣身后,凤眸闪着光:“主人,里面就是赤凤羽了,您进去吧,我替您护法。” 文锦绣挑眉,想到当初得到麒麟玉的情景,镇族之宝都那么容易得到吗? 凤言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兴奋道:“这是主人的运气好,赤凤一族秘地很大,若是别人进来,是绝对找不到这个地方的,但主人就不一样,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一般。”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在脑海中冷漠道:“天道的规则?” 那声音无奈【似乎你恢复记忆之后,许多事又生出了变化。】 文锦绣冷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到底是多急着让我完成这一切。” 那声音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不得不说天道算计的刚刚好,她再不愿都不得不考虑段祈煜,他的时间不多了。 凤言还在兴奋地前看后看,文锦绣打量了山谷一眼便飞了进去,既然那么想把一切拱手送上,她接着就是! 凤言见她进去,刚刚还兴奋的表情顿时一收,一脸严肃地守在山谷谷口,他说的虽然轻松,但实际上秘地这种地方危机重重,他刚刚在跟文锦绣说话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只是怕她分心没有说而已,现在她进去了,正是要紧的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咝咝——” 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声音,凤言心中一惊,立刻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快速朝他飞了过来,他一惊,忙运起光力抵抗,那黑影却直直朝着山谷内冲去。 凤言立刻化作兽形一扇翅膀挡了过去,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却被那黑影撞得胸口一甜,两只翅膀不断扩大,将山谷谷口紧紧覆住,一双凤眸阴戾地盯着眼前的大怪物,怒道:“混蛋,你们欺人太甚!” 这些天赤凤族损失了多少血脉,他虽不说,心中怎么可能不痛心,而这怪物竟然敢出现在赤凤族的秘地?怪不得他们之前一直都找不到它,原来它一直藏在这里! 黑影牢牢锁住凤言的身子,长长的尾巴上全是触手,带着**的粘液,一颗硕大的头颅像是被烧焦的炭火,嘴巴分成八瓣,一张开便清楚看到里面血红的舌头以及白森森的牙齿,那怪物喉间还有一个圆圆的红色触头,咕嘟嘟地冒着脓液,腥臭难闻。 凤言恶心的想吐,想起当日文锦绣处理这怪物的方式,在那怪物张口朝自己脖颈间咬去的时候立刻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却还留着视觉紧紧盯着眼前的怪物,生怕它会做出什么对文锦绣不利的事来。 “咝咝——” 那怪物一瞬间失去了他的气息,缠着他的身躯也开始慢慢松了下来,却并没有放开,不停地朝四处打探着,感觉到山谷谷口的气息之后立刻又暴躁起来,长长的尾巴重重敲击着地面,发出嘭嘭的声音。 山谷中,文锦绣耳边传来这阵嘭嘭声,唇角不由勾了起来,凤言能发现的东西,她怎么会发现不了?之所以不说,只不过是想看看他能做到哪种地步罢了,毕竟已经七百多年没有管教约束了,他们又不是之前的神兽,总要试探清楚再说。 此时听到山谷外的情形,凤言正全力阻挡着那怪物冲进来,但那怪物乃是赤凤族的天敌,吃了他们多少族人,他虽为神兽,但力量并不多,怎么可能抵挡的过? 【丫头,你不打算帮他?】 脑海中的声音有些着急,若是她不出手,凤言真的被那怪物吃掉的话,四大神兽就要少一头了,赤凤族的本源力量她也得不到了。 文锦绣轻笑一声:“不急,凤言比你想象的聪明。” 她说着朝山谷深处走去,如果她没猜错,指引着她前来的那股力量便是本源力量了,虽然有些意外赤凤族的镇族之宝竟然不是族长保管,但她也没有想太多,既然是天道想要她完成这些事,那就必然要帮她处理好后路,虽然可以用段祈煜来约束她,但真的逼急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到时候就是屠尽天下的局面——反正她不在乎。 那声音没说话,却悄悄分出一丝力量在谷口帮助凤言,令他意外的是,凤言果然有办法抵挡,一时半刻那怪物还不能奈何的了他,只不过他要护着山谷谷口,行动上便多了许多限制。 文锦绣走到一处石碑前,面色渐渐变得平和,她伸出一只手放在石碑上,双眸慢慢闭起,口中念动着古老的文字,身体内渐渐凝出一缕红光,那红光从她体内一点点渗出,在空中凝聚成麒麟的模样,昂首挺胸地抖了抖身上的鳞片。 随着麒麟的出现,石碑表面也开始渗出一点一点的红光,随后石碑逐渐缩小,几个呼吸之间便缩成一根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色羽毛,尾端还有一点绿光,羽毛很柔顺,窝在文锦绣的掌心轻轻晃动。 文锦绣握紧羽毛,在石碑刚刚消失的地方渐渐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上渗出点点金芒,以石碑消失的地方为中心慢慢扩大,而它每到一处,那一处的风便停了下来,草也保持着摇晃的姿态停住,一如当初在瑞麟一族时间静止一般。 山谷谷口,那怪物的嘴已经大张,喉间的触头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凤言的脖子,凤言瞪大双眼,意料中的疼痛久久没有来临,所有的景物,人都顿住了。 凤尾门外,还在争吵的众人瞬间停了,凤鸣紧皱的眉头还未松开,阵法逐渐扩大,从秘地到整个赤凤一族,又蔓延到族外,一点点扩大,弥漫整个异域。 异域中央高耸入云的山峰微不可察地抖了抖,随后又恢复平静,山峰内部一缕浓郁的白光动了动,随后慢慢蜷缩起身子,凝成一团,仿佛睡着的孩子被轻微惊动之后又重新陷入沉睡一般。 文锦绣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青丝无风而动,衣摆微微飘起,周围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她静静坐在阵法中央,阵法中逐渐渗出金芒银芒以及由浅及深的红光,她手心的羽毛也开始慢慢融化,连她脑海中那人都有些看呆了,这就是天下之主的能力——轻松冻结时间。 一处山泉中,一容貌精致无瑕的年轻男子双眸紧闭坐在水中,水面上不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将他包裹在内,随着时间的冻结,他身边的雾气不止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浓,甚至还多了澎湃的红光,疯了一般朝他体内涌去。 透过水面可以隐约看到他手腕上的佛珠,正如赤凤羽在文锦绣手中融化一般,佛珠也渐渐变小,一点一点融进男子的体内,伴着一阵强大的力量,男子微微皱眉——这力量,太过熟悉,仿佛正是他缺失的东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七章 祈煜身世 异域之外,一间简单的禅房内,一年轻僧人正坐在蒲团上念经,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捻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双眸紧闭,目光平和,空气中一道淡淡的波纹划过,他念经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到时间了。” 他低喃一声,随后慢慢睁开双眸,眸子里隐隐有一丝波动,带着些许温和之色。 “万法空相。”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掌心慢慢聚起点点金芒,那金芒像是有灵智一般绕着他不断旋转,他微微一笑,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些金芒便迅速升起,化作一道流光很快消失。 弗安方丈重新闭起双眼,身边的东西都收拾的十分整齐,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僧袍,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柔和之色。 大量金光从他身上涌出,一点点都消失在空中,随着金光消失,他的身形也开始变得单薄,面色隐隐露出了苍白之色。 忽然,他眼眸颤了颤,随后慢慢睁开,只见一白衣男子正站在他面前,眉眼间皆是冷意。 他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第一次,他用了自称我,而非贫僧。 段祈煜皱眉看他,见金光不断从他体内涌出,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扣住他的手腕想要帮他吸收回去这些光力,但他的手却直直穿过了弗安方丈的手腕,根本无法触碰他。 他现在只是神魂,躯体还留在异域当中。 意识到这一点,他面色微变,看着平静的弗安方丈,眼底凝聚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不要拒绝,这些本来就该是你的。” 弗安方丈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向来清冷无尘的脸上多了些笑意,眼神柔和地看着眼前的段祈煜,见他依旧是一脸的冷意,淡淡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情?” 段祈煜垂眸,想起了当初请他出面帮忙指证慕蓠裳时说过,他会答应他一件事,不管什么事都尽力帮他办成。 弗安方丈笑着点点头:“看来你还记得。” 他说完抬头看他:“我现在想要用这个条件,祈煜,我希望你活下去,接受所有属于你的东西,去护着你想护着的人,护着大月,护着你母后。” 段祈煜没说话,眼睁睁看着金光不断消失,他慢慢闭上双眼背过身:“这是你该做的事。” “你就当我是躲懒吧。” 弗安方丈笑了笑,神色中带着一丝苍凉:“这么多年我护着大月,其实早已经累了,当初父王交代我护你平安,这是我唯一没有做完的事了,趁现在我还活着,陪我说说话吧,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聊过一次天,你就当满足我一个遗愿。” 段祈煜身形微动,没有转身,眼眸却慢慢睁开:“你知道我不想欠你们的。” “欠与不欠,都不重要了,父王母妃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是。” 弗安方丈说着顿了顿,随后面色变得极其柔和:“谁让我们是血缘至亲呢?” 段祈煜心中早有猜测,他手指微微颤抖了几下,随后慢慢收紧。 “当初,母妃刚怀上你的时候,我只有四岁,母妃怀孕的时候,父王便看出了你不同于常人,他也知道他们会因你而死,这一点,你永远不必自责。” 弗安方丈缓缓说着,段祈煜没有打断,静静听着当年发生的事,一言不发。 “母妃是少有的奇女子,父王也是光风霁月的人物,他们当年在一起郎才女貌,流传了多少佳话,所有人都以为母妃只是宫家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但只有父王知道,她是当年宫家的家主,宫家能力最高的人,这样的人,早就知道自己会走什么样的人生,但她从没想过反抗,而是按照天定的道路走了下去。” “离开宫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当初她离开,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后来入京,见到了当时年少的父王与皇帝。” 当时京城双绝,一位是八皇子段墨轩,另一位就是当今圣上,当时的四皇子段墨成,先帝子嗣虽多,但能活下来的却不多,他们二人一母同胞,兄弟感情极好,段墨轩又是幼弟,与大长公主以及扶鸾郡主的感情都十分要好,尤其扶鸾郡主最是宠爱这个弟弟,有什么都不忘了他的份。 段墨轩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文武双全,慧智仁心,与段墨成杀伐果断不同,他心肠很软,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似乎生来就是悲天悯人的性格。 宫樱初到京城便遇到了匪徒,恰好被过路的段墨成救下,段墨成自然是狠狠将那些匪徒教训了一顿,又顺手收缴了匪患,使得他们归顺朝廷,宫樱惊讶于他的能力,当时便对他欣赏有加。 她初到京城举目无亲,段墨成便将她送去大长公主府照料,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若是这么进了四皇子府,名节可就全毁了,由于段墨成这个举动,她第一次动了心。 后来大长公主开宴宴请众位兄弟姐妹,宫樱就是这时候见到段墨轩的。 初遇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散步,就看到他小心翼翼用手遮着地面,她一时好奇之下上前,才发现他手心的阴影之下赫然是几只蚂蚁,她笑他太过痴傻,连蚂蚁都要管,段墨轩却不以为意,在他眼中,只要是活着的,不管是人还是虫蚁鸟兽,都是值得关爱的,宫樱被他的执拗弄得无法,竟也跟着他在花园里晒了半日的太阳。 渐渐地,宫樱在大长公主府住了下来,与段墨成,段墨轩二人也越来越熟悉,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先帝知晓。 先帝得知她宫家人的身份,有意将她送去大满,但这时段墨轩却主动提出了要娶她为妃,先帝还没反应过来,段墨成也请求允婚,二人说什么都不同意将宫樱送去大满,甚至到了大闹金銮殿的地步。 当时正是决定储君人选的重要时机,先帝属意在他们二人中,但这两人竟都因为一个宫樱而不顾一切,她是宫家人,宫家虽说是大满的分支,本质上属于大满人,但并不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关系和睦。 宫家人,其实说难听些是大满的奴隶,因为他们未卜先知的能力太过于让人忌惮,尤其在大满的异术者中十分出挑,为了防止宫家人对他们造成不良影响,才有了宫家这个囚笼,将所有未卜先知的异术者都送去宫家,不得离开。 在这样的情况下,宫樱离开了宫家,若是被送去大满下场必然不会好过,段墨轩与段墨成苦苦哀求请婚,先帝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囚禁不管用,剥权也不管用,最后只得退了一步。 宫樱只有一个,要娶她的却有两个,因此先帝做了个决定,谁娶她,便不能要皇位。 美人江山的选择自古以来就十分困难,先帝率先问了段墨轩,在他心里到底还是偏向小儿子多一些,那枚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原本也是打算给他的,可是段墨轩却毅然决然放弃了太子之位,要与宫樱在一起。 而段墨成挣扎之后却是在储君之位与宫樱之间选择了江山。 先帝无奈,然而这结局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也不能说什么,为防以后段墨成即位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他亲自向大满求了门亲,迎娶大满皇后的妹妹为后。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成婚,前后不过半个月,宫樱心里是什么想法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最后到底爱的是谁,她没有特别欢喜也没有失落,只是尽心尽力做着自己的事,嫁给段墨轩之后,以他为天,跟他一起乐善好施,人人提到他们二人都要赞一句神仙眷侣。 段墨成没有拒绝先帝指的婚事,与皇后成了婚,刚开始的时候他对皇后很好,对宫樱亲近却也保持着礼仪,一度让皇后以为他也是爱慕于她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宫樱生下他,作为宫樱和段墨轩的长子,皇帝给足了面子,封段墨轩为世袭闵亲王,又亲自赐名祈安,与皇子们排在一起,一时间兄友弟恭,人人都在羡慕他们,闵亲王有一个好妻子,好哥哥,好儿子。 然而好景不长,直到四年后宫樱再次怀上身孕,皇帝一直以来隐忍的情绪爆发了。 他用四年的时间给皇后编织了一场细密的网,皇后毫不知情地深陷其中,得知宫樱二次怀孕的消息时,皇后也刚刚有孕,但是意外的是,皇帝却命人瞒下了这两件事,将段墨轩与宫樱以饮宴为由接入了宫中。 宴会上,宫樱与皇后都不能饮酒,但皇帝却说这酒是庆贺添丁之喜,几人不得不喝下。 宴会上的酒很烈,除了皇帝,其余三人皆醉的不省人事,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皇帝换了皇后与宫樱的寝殿,那一晚他枕边的人是宫樱,而皇后,却被他亲手送到了弟弟的床上。 等几人清醒之后一切都晚了,宫樱自觉无颜苟活于世,连段墨轩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血溅盘龙住,段墨轩得知自己与皇嫂睡在了一张床上,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挥剑自裁。 皇后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从嫁过来的第一天起,皇帝对她就很温柔,夫妻和睦是多少少女期盼的事,她自然也不例外,原以为等她生下皇子,他们会更加幸福,可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其实也不过是皇帝为了得到宫樱的工具而已。 宫樱和段墨轩先后身死,皇帝急怒交加,他才刚刚得到宫樱,怎么可以允许她死? 但等他想要拦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发生了这样的事,几乎要将皇后打击疯掉,她自然不肯苟活于世,但皇帝却不准她求死,将她软禁。 她对他还是抱有幻想的,以为那晚他只是喝醉了,可是没想到的是,皇帝不许她死,竟是要拿她的身体养育宫樱的胎儿,硬生生将她的孩子从腹中打下,想方设法命人将宫樱的孩子引入她体内,又用禁术将她身上所有大满血脉都吸收殆尽,逼迫她怀上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因为异于常人的缘故,整整怀了三年。 三年中,她想过无数办法将他从腹中打掉,但皇帝看管的十分严密,她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再加上身上的精血都被胎儿吸收殆尽,她就是想要打掉他也有心无力。 三年的时间,胎儿在她腹中渐渐长大,从最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到开始有了第一次胎动,皇帝越来越欣喜,皇后对他的恨也越来越浓烈。 妊娠期满,皇后产子,由于浑身无力几乎难产,而皇帝毫不犹豫保孩子的话彻底寒了皇后的心,她拼了一条命生下儿子,撑着一口气不肯死去,就这么活了下来,如今已近二十年。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都被处死,事情做的很干净,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甚至连扶鸾郡主和大长公主都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段墨轩与宫樱的死被宣告暴毙,当时百姓动乱,险些引起民愤,过了好些时日才平静下去。 段祈煜听完,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知道他的身世异于常人,也知道自己与闵亲王夫妻有关系,甚至猜到是皇帝害死了闵亲王夫妻,却没想到真相这样血淋淋。 弗安方丈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告诉你这些事情,并不是要你去做什么,而是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父王出事那晚曾命人传话给我,护你安好,护大月安好。” 段祈煜微微阖眸:“我明白,我不会对大月不利。” 闵亲王,应当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吧,当初他神魂刚刚聚起,机缘巧合之下到了宫樱腹中,虽说是一场母子缘分,但与他千百年的生命而言并不算什么,段墨轩终究还是爱着大月的,即使大月的帝王那样算计了他,他恨不了,永远无法狠下心去恨。 弗安方丈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你要好好保重。” 他的身体开始碎裂成一片片的光斑,段祈煜始终没有回身,慢慢闭上双眸,缓缓道:“大哥,再见。” 弗安方丈面色微微一顿,随后如冰雪消融一般笑了起来,渐渐消失在原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八章 神兽凤言 异域,文锦绣周身的光芒逐渐开始暗淡,她此时仿佛置身于一个十分奇妙的境地,不同于第一次吸收本源力量时只能感知周围而不能掌控,这一次她已经可以控制周身的力量,不需要那人的帮助便能将赤凤羽中复杂的阵法禁制了解清楚。 识海中那抹影子由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释然,已经习惯了她进步如此之快,早已不意外了。 文锦绣手中的赤凤羽逐渐消失,化作一道暖流涌入她心头,她的身子忽然升空,下方的阵法像是被她吸收了力量一般急剧缩小,源源不断的金光通过阵法渗入她体内,阵法缩小所过之处,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逝,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山谷谷口,那行动极快的黑影距离凤言不过一寸的距离,眼见法阵一点点缩小,识海中那道人影有些着急,若是就这么解开阵法,凤言几乎逃脱不掉。 他有心帮忙,但天下之主的能力不是他能对抗的,不由出声提醒【丫头,凤言小子。】 文锦绣微微挑眉,双手迅速画印,阵法缩小的速度更快了些,几乎只是一个呼吸便到了山谷,刚刚还静止的大怪物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朝凤言咬去,凤言身上已经有了好几道伤口,时间一开始流走顿时血流如注,那血液中还带着点点金芒,更衬得他面如金纸。 见怪物张口咬下来,凤言忙抬臂阻挡,他并不知道山谷中发生了什么事,在静止的时间中,他们都是静止的,完全不会有那时候的记忆,但文锦绣这样的人除外。 “啊啊啊!本公子才刚刚找到主人,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凤言咬牙,将手臂化作翅膀,锋利的翅尖从怪物身上扫过,却也只留的轻微的划痕,他不由有些绝望了。 “主人,我死了你要给我报仇啊!” 凤言大喊一声,随后整个身躯嘭地一声化作兽形,身躯不断盘旋扩大,牢牢护住山谷谷口,在那黑影冲过来的时候身上陡然发出红光,如拳头大的红宝石双眼中慢慢流下两道血迹来,他昂起头,高高嘶鸣起来。 “什么声音!” “是神兽!神兽的声音!” “啊!好像是从秘地中发出来的!” 凤尾门门口,一道道凄厉的凤鸣声传出,众人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凤鸣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在凤言消失之后,凤尾门周围的秘地入口就没有了,他们没有办法再进入秘地了。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凤鸣等人一惊,只见是几个赤凤一族的族人,不知什么原因被秘地排斥了出来,他们上一刻还在秘地中修炼,下一刻就已经被丢了出来,这些都是赤凤一族最有能力的长老们,就这么被轻易丢了出来? “秘地发生什么事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凤尾门,皆是听到了那道凄厉的凤鸣声,人人面色都十分不善,神兽发出那样的声音,可见是情势紧张,可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族长呢?这个时候族长在哪里?” 一道急切的男声说道,众人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凤鸣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族长莫名其妙消失,神兽又情势不妙,他心底也有些慌乱起来。 “神兽多年不出现,这次出现必然是遇到了大难,我们应该进去帮忙!” 一人提议道,众人纷纷附和,不由分说朝凤尾门冲了过来,凤鸣和侍卫们连忙阻挡,然而阻拦的声音却被乱哄哄的人群淹没,他不由急的额头冒汗。 “七长老,你们不要急,言大哥说过要守好凤尾门的,你们不能这么做!” “哼,凤言那小子有什么资格吩咐我们做事?族长对他好是看他无父无母可怜,他是不是赤凤一族的人都不一定!” “就是,没准就是别族人想趁机挫伤我们!” “说得对!” “我们赤凤一族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一人怒道,接着众人都开始应和起来,凤鸣坚定地挡在门口不许他们进去,周围的族人乱作一团,那些长老见他坚持,甚至不顾他族长孙子的身份,劈手就要与他交战,凤言心急如焚:“四长老,进去的可是那位大人!” 然而周围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人注意他说了什么,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秘地中凄厉的凤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秘地中,文锦绣足下踩着一只巨大的三头火凤,一人一兽被浓郁的金光笼罩,源源不断地能量从她足下传到凤言体内,凤言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主人,你再晚一息,我就真的死了。” 凤言心有余悸地说道,文锦绣微微勾唇:“在这里死了,还真是没用。” “都不安慰我一下……” 凤言怨念十足,文锦绣没说话,却从掌心分出一道淡红色的光芒,缓缓渗入凤言体内,他红宝石般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这可是赤凤一族的本源力量,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谢谢主人!” 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悦,文锦绣淡淡一笑,她给他本源力量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在刚刚,凤言敌不过那黑影怪物,为了护住山谷谷口竟打算自爆本体与它同归于尽,他们并未签订血契,算不得真正的主仆,可就算如此,他也甘愿护着她,只为了那一声主人,她又怎能不动容呢? “你那些族人似乎有些麻烦。”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目光落到远处,轻轻握了握手指,见凤言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便飞身从他身上下来,道:“你去处理。” 她说完这句话便立刻飞了出去,速度极快,仿佛一道流光一般,凤言愣了一瞬,想要提醒她签订血契,却发现她的气息早已消散无踪,只得收回到嘴的话,扇动翅膀朝外飞去。 文锦绣一路向那座最高山峰飞去,面色平静无波,那双眸子深处却带着浓浓的思念与眷恋,这一次的时间比第一次更久,几乎用了十年。 赤凤羽的力量比麒麟玉更为醇厚,她吸收起来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若不是恢复了记忆,极有可能会出意外,但正因如此,她也越发想念他。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想要见到他。 【之前不是不打算见的吗?怎么现在又这般着急起来。】 那道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却隐隐透出一丝冷意,他不喜欢她沉溺儿女私情。 文锦绣没回答,却是说起别的:“赤凤一族事情太多,凤言一个人可能处理不过来,你去帮他如何?” 说着商量的话,意思却很明显。 那声音顿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消散在文锦绣识海中。 没多久,文锦绣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雾蒙蒙的山峰,她慢慢落到山脚,只见山峰高耸入云,周围白茫茫一片,站在山脚根本看不到顶,周围树木葱葱郁郁,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没有犹豫,脚下凝聚出一个阵法便向空中升起,这座山应当是被人下了屏障,山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那些树木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唯一的办法便是从高处进入。 当初她想让赤凤族找到他,不过是想确认他的安全,后来不找,也只是因为已经知道他没有大碍。 她不是不想见,而是刚刚恢复记忆的她需要时间来整理,整理当初那些乱成一团的事,不见亦是害怕,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直到她吸收了赤凤一族的本源力量,才敢这样不顾一切地来见他。 山顶一眼泉水安静卧着,仿佛上好的玉石镶嵌在王冠顶部,文锦绣放轻了呼吸,缓缓落在那玉石边缘,只见白衣男子背对着她静静坐在水中,周身的雾气几乎快要将他淹没,多日不见,他的身形消瘦了许多,背对着她的时候,甚至都能清晰看到他背上的蝴蝶骨,瘦骨嶙峋,让人心疼。 她张了张口,不知是该叫他夙虞还是祈煜,当年他何等的骄傲,何等的风姿出众,即使最后死于她手中,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落魄过…… 她还记得,当初她一身白衣跳舞,他一袭红衣抚琴,琴瑟和鸣,凤凰于飞,多少人都在羡慕,然而时过境迁,却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一步步走近,步子轻的发不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他,这泉水集聚天地灵气,最是温养。 段祈煜安静地仿佛沉睡的画,随着佛珠融进体内,他的面色恢复了一些血色,文锦绣看着心中稍安,在他身边的池边坐下,闭上双眸将体内一团红光慢慢打入他体内。 “祈煜。” 她轻轻出声:“我还是想叫你祈煜,我希望你还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太子,我还是前世那个被你宠在手心的小姑娘,我们不做什么天下之主,不做什么强者,不要异域,不要元灵珠,不要以前那些不美好的记忆,什么都不要,只要彼此,这样多好。” 见红光已经被他吸收,她又抬手在周围划了几下,一道无形的屏障顿时将他们笼罩其中,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消失了,只有他们。 “原来赤凤一族的秘术就是空间屏障,以前你也做过,你说这秘术是不是特别没用,一个两个,都是我们会的。” 她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在快要靠近时卷起了手指:“如果能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你好起来,不必受那么多苦,不必为了怕我伤心而瞒着我数着日子生活,不必这样委屈求全为我筹谋,那该多好?” 眼泪慢慢滑下来,她偏过头用手背擦了擦,继续说道:“或者,如果能有一种秘术,让我代你承受这些那该多好……” 段祈煜没有回答,当日银狐面具破碎,他将自身所有的能力对抗那道黑影,能强撑着找到这个地方修养已经是接近死亡边缘了,若不是文锦绣在阵法中给他巨大的能量,他的神魂恐怕都无法离开异域。 “一定要好起来。” 文锦绣的声音极轻,轻得让人几乎听不见,池中的人眉梢却微微动了动,随后归于平静。 赤凤族,凤言一出来便看到乱作一团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一下子将一干闹事的人打翻在地,怒道:“都闭嘴!” 刚刚还闹哄哄的人群立刻停了下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凤言浑身都散发着强者的威压,而且不再掩饰自己的嫡系血脉,强大的血脉威压让人下意识地服从。 凤鸣身上的衣裳都沾了泥土,嘴角也挂了血,却依旧坚定地挡在门前。 凤言看了他一眼,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你们都闹什么?没听到本尊的吩咐?” 他说着一掌朝着之前闹得最凶的一个老人打去,冷哼一声:“本尊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的人竟然是赤凤族的长老,真是丢了本尊的脸!” 话音刚落,又是啪啪几掌,将几个之前妈的最凶的长老都打翻在地,凤鸣有些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印象中,凤言一直都是个风趣的少年,能力虽然没有多强,但脾气却很好,没想到他竟然说打就打,丝毫没有给那些长老面子,简直是——太令人崇拜了! 他不知道的是,凤言之前一直都隐藏了自己的嫡系血脉,当然也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即使没有文锦绣的本源力量,他对付这些长老也是不在话下的。 挨打的长老一句话都不敢说,再傻他们也知道凤言的身份了,能在赤凤族叫本尊,又有这样实力的人,除了赤凤一族的神兽还有谁? “你们几个,都撤去长老之位,回去闭门思过,身上的伤不许找人看,也不许自己疗伤!” 凤言冷漠地看着那几个挨了打的长老,那几人什么话都不敢说,忙点头应了一声,凤言冷哼一声:“滚!” 见一群长老面对凤言时连个屁都不敢放,凤鸣顿时对他投去了崇拜的目光,凤言本想骂他没本事连这几个老古董都镇不住,却对上那充满崇拜的眼神,到嘴的话立刻就变成了:“以后再有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打,狠狠地打,打不赢哥帮你。” 凤鸣愣愣点头,周围还没散去的族人险些摔倒在地,不是说神兽都十分威严神武的吗?怎么这一位……上来就教人打架?还有,这一副市井流氓的语气,是跟谁学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九章 赤凤遭难 葬魂山上这几日雾气浓郁,几乎要将整个山峰都笼罩进去,然而在外人看来却与往常一般无二,除了与文锦绣有血脉联系的麟儿感觉到一丝异样,连凤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山顶的温泉里安静坐着一个男子,几日过去,他身上的伤口都开始慢慢愈合,文锦绣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他体内送一些本源力量,他的脸色逐渐看是红润起来。 忽然,山峰中的雾气像是疯狂了一般开始剧烈涌动起来,发疯地朝男子体内蜂涌而去,他的身体仿佛是宽阔的海洋一般,多少雾气都容纳的下,文锦绣看着这些雾气朝他体内涌去,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又输进去一团本源力量。 【够了够了,这几日你给了他那么多了!】 识海中的声音带着肉痛,文锦绣充耳不闻,三天前他处理完赤凤族的事便赶了过来,任她怎么明赶暗赶都不理会,文锦绣无法,只得让他待在这里,每次她给段祈煜本源力量的时候,这老头儿就免不了肉痛一番,她已经习惯了。 段祈煜睫毛颤了颤,随着那阵雾气慢慢平静,他们周围的情景也清晰可见起来,他慢慢睁开双眸,黑宝石一般的眸子深处多了些凌厉,带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威压,一睁眼仿佛眼前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他慢慢抬起手臂,只见手臂上曾有过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此时正有白色的雾气在上面萦绕,不同于之前他用的银芒,这雾气极其舒服,涤荡着他的灵魂。 文锦绣没有说话,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自动自发将雾气吸收进体内,眼中渐渐柔和起来。 段祈煜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一回真的是因祸得福。” 文锦绣依旧不说话,却慢慢从后面环住他的肩膀,安静地靠在他肩头。 段祈煜握住她的手:“担心了?” 文锦绣摇摇头:“不,我从不担心你的能力。” 她停顿了一瞬,又道:“可是我害怕,不是怕你恢复不过来,而是怕以后再失去你,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而我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于令人恐慌,无数次,我都数不清有多少次,每一次我都只能在事后补救。” 段祈煜神色微微一动,道:“别怕,我不会离开,即使千世万世,生生世世都不会。” 文锦绣轻轻点了点头,鼻头有些酸楚地应了一声:“嗯。”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段祈煜醒过来之后便不打算再在温泉久泡,文锦绣却不同意。 “这温泉水对你有好处,你现在虽然醒了,但以前的伤还没好全,此时离开为时过早。” 段祈煜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担心:“异域还没有平静下来,剩余两族还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情,不宜在这里逗留太久。” “那也不行,对我而言没有比你的身体更重要的事。”文锦绣坚持:“不如这样,你在这里继续疗伤,我去其他两族看一看。” 段祈煜嘴角一抽,他好歹是男人,前几日昏迷不能帮她也就算了,哪有醒来还让自己女人奔波的道理? 文锦绣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心虚道:“我先去看看情况然后就回来,有事的话咱们再一起去如何?” 段祈煜无奈一笑,拉过她的手攥紧,道:“我在这里睡了将近十年了,你还不许我走一走么?” 文锦绣步子一顿,不肯跟着他走,用行动表明希望他留下来。 段祈煜看她一眼,道:“你放心,我如今已经好了大半,身为男人,怎么能让你独自应对那些风雨呢?再说了,都十年没见你,我想你了。” 文锦绣原本还想再坚持,然而听到那最后四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对于外人而言,她吸收本源力量不过是一瞬间,可于他们二人来说,则是已经近十年,他说想念她,她何尝不是想念他的呢? 段祈煜见她神情软了下来,又道:“你放心,这温泉水中的天地灵气又不会消散,若有不适,我再回来就是。” 见他坚持,文锦绣也无法,只得咬咬嘴唇,嘟哝道:“还说什么都听我的,骗子。” 段祈煜失笑,之前说听她的,只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又没有记忆,想要锻炼她如何处事而已,如今既然记忆恢复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清楚,那他就无需再做这样的事了。 二人一路走到池边,段祈煜忽然停住身子,文锦绣正疑惑的时候,就见他已经半蹲下来,朝她看了一眼。 她的心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红了红脸,轻轻一跃跳在他背上,低声道:“你还记着呢。” 段祈煜微微一笑,直起身子走到崖边,慢慢抬手积聚起脚边的雾气凝成一朵云,随后背着她踏了上去。 “遇山,遇桥,遇树林。” 他缓缓吐出七个字,文锦绣揽着他的胳膊紧了紧,红着脸低声道:“记得就好。” 那是当初他们被困在山上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下山她被划伤腿的时候他说的话,遇山,遇桥,遇树林,必然不让她自己走,当时觉得很矫情,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才明白当初他的珍视,生怕她再像那一次一般,划伤自己,却使得他心疼不已。 文锦绣看了一眼他们脚下慢慢下落的云朵,笑道:“以前还当腾云驾雾是话本子瞎说的,如今竟也见到真的了。” 段祈煜柔声笑了笑:“这是天地灵气,与你用的光力是不同的。” “对你有益的?” 段祈煜点头:“我不适合使用光力。” 所以之前那些银色光力才会那么汹涌地流出来,文锦绣做的面具,延长寿命靠的是面具上的光力,他也是靠着那面具将身体内的银色光力牢牢锁住,但不管怎么锁,那都不是适合他的,一旦有了缺口,就会源源不断流逝。 而天地灵气不一样,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使用起来不但比光力更顺手,而且还能治愈他身上的创伤,即使不用外力锁住也不会流失。 “怪不得你说因祸得福。” 文锦绣笑了一声,段祈煜点点头,弗安方丈圆寂之后所有的力量都回到了他体内,他也慢慢想起一些事情。 宫家的力量本质上就是属于他的,当年文锦绣身死,他以神魂为引护养元灵珠,神魂散尽,力量却不知落到了谁的身上,因为他用的不是异术者使用的光力,而是天地灵气,因此有了他力量的人与其它异术者都是不同的,也正因如此,宫家人才不能留在大满。 宫樱身为宫家家主,当初生下弗安方丈时身上的血脉自动分了一半给他,而他因为只接受了一半的宫家血脉,又在胎中遭逢大难,所得力量不到本来的三成,弗安方丈的回归将他所有的宫家血脉补齐,他这可算是真正的因祸得福。 “那怪物你可见到了?” 想起当时他们遇到的黑影怪,段祈煜问道。 文锦绣点头:“当时在赤凤族秘地中,它想袭击凤言,可是我出关之后他却一眨眼消失了。” “凤言?” 段祈煜眉梢微微扬起,文锦绣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凤言是赤凤族神兽,正欲解释,便听他道:“当年我还教过他酿酒,不知还记不记得。” 文锦绣愣了愣:“你教他的?” “嗯,没遇到你的时候,曾见过一面。” 段祈煜想起这件事,忽然笑了起来:“当年他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凤凰,见到我非要拉着我比武,说是他家主人说过,只要胜了我便带他去吃世间最**的食物。” 文锦绣轻咳一声,她怎么忘了,当初她身边的四大神兽,段祈煜也是知道的,不过,这个命令能不能不要再提? “你说,这世间最**的食物是什么?” 段祈煜眼中带着愉悦的笑,侧头看了文锦绣一眼。 文锦绣低下头,当时只是被凤言缠得无法,才随手指了个人让他去比武,谁知道他就真的去了,还好死不死地落到了段祈煜手里,那天他的确是没有缠着他,而是被段祈煜这只腹黑狼拐去酿酒喝酒了,当他拎着一只喝的醉醺醺的凤鸟满世界找他的主人时,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段祈煜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凤言是他的灵宠,却不肯还给她,非说她是见宝起意,逼着她与他打赌,却莫名其妙输了一下午,答应了他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条件,而他也成功留在了她身边。 现在想想,若不是当初他耍无赖,以她当时冷情的模样,又怎么会注意他,怎么会爱上他呢? 听她久久不说话,段祈煜也知道她是想到了之前,便没有出声打断,一路背着她下了山,随后快速朝赤凤族飞去。 赤凤族好几日都没有二人的消息,族长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族内只有凤鸣主持大局,但凡有解决不了的事都有凤言顶着,一时间倒也没出什么岔子,然而就在那老人离开之后,赤凤族的地上却冒出了许许多多的黑点,一开始没人注意,直到有人发现本应闭门思过的一位长老忽然变成了干尸,众人这才警惕起来。 然而那长老变成干尸还只是个开始,本来他们打算的是将他埋了,谁知刚碰到尸体,那尸体中却冒出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直接钻入附近人的体内,不出两个时辰,便已经有七八个人成了干尸。 没有人敢靠近那些尸体,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理,凤言指挥着人将尸体燃烧,尸体烧毁了,那虫子却依旧活着,根本不怕火,一时间众人都没了办法,只得躲在干净的地方避着这些虫子。 凤言与文锦绣之间没有血脉联系,无法将族里的事告诉她,眼见族人越来越少,只能急的团团转。 “言大哥。” 凤鸣一身疲惫地走过来,见他刚烧了几具尸体,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递给他一碗水。 凤言接过饮尽,眉头紧皱:“又有几个?” “七个。” 短短几日,凤鸣身上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族长不在,他是族长唯一的孙子,族内除了凤言之外唯一的嫡系血脉,这些日子全是他在主持大局,尤其见到这几日死去的族人那样多,由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心焦,再到如今的隐忍,他成长了许多。 “我将他们先移到往生堂焚烧了,这几日死的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咱们赤凤族恐怕要死光了。” 凤鸣脸色十分难看,那虫子什么都不怕,好在不会攻击嫡系血脉,因此他们二人便来处理这些,但族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们原本就遭逢大难,这一次岂不是要灭族? “不会,我有预感,主人快回来了。” 凤言将手边的尸体烧掉,看着死气沉沉的赤凤族道。 凤鸣讶异地看他一眼:“真的?” 凤言还没说话,二人眼前就闪过一道流光,随后只见一姿容绝世的男子稳稳落在了地上,他背上背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似乎刚刚睡醒一般抬起头来。 凤言嘴角一抽:“主人……” 文锦绣眼眸还未完全睁开,鼻尖就传来了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难以忽略的恶臭,她神色顿时一凛,双眸立刻睁了开来,看到赤凤族的情况时顿时一怒:“这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将她放下,神色同样难看,由于凤言的关系,他对赤凤族也比其他几族更为亲近,如今刚来到这里却见到这般景象,难怪文锦绣会生气了。 凤言委委屈屈凑上来:“主人啊,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可都要死绝了。” 文锦绣将神识放开,很快便看到赤凤族悲惨的情况,眼中的冷意刷地漫出来,在识海里吼道:“老头儿,你就是这么帮助赤凤族的?” 她交代过他留下来帮凤言,好好地跑去温泉做什么? 那声音没有回答,文锦绣气了一瞬,随后很快平静下来,眼见一具尸体中爬出一堆黑乎乎的虫子,她不由分说便凝起一道金鞭劈了过去,谁知那金鞭劈到虫子身上却一点作用都没有,甚至虫子爬的速度更快了,她双眉不由拧的更紧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章 前往灵狐 眼见着几条虫子钻进了墙角的一条蛇内,不到两个呼吸,那条蛇就只剩下干皮,风一吹直接散成了粉末,段祈煜见状面色一冷,忙将文锦绣拉到身后,手中快速凝出一条灵气刃劈向朝他们爬过来的虫子,原以为没什么作用的,不想那虫子在接触到灵气的一瞬间,身上竟然多出了一道伤痕,那是光力做不到的。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又迅速射出两道灵气刃,这一次加大了力道,迅速朝那虫子飞去,虫子身上闪过一丝黑色亮光,随后只听咔嚓一声,只见那只虫子已经被劈成了两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那是什么力量?” 凤言惊愕地看了段祈煜一眼,他只知道光力和本源力量,还是第一次看到别的力量。 段祈煜眼中划过一抹杀意,既然灵气有用,那也就不必文锦绣他们再浪费光力了,他迅速清理了周围的虫子,凤言也很快和凤鸣将那些被虫子侵入的尸体移到一处,文锦绣则是赶去其他地方,将没有被虫子攻击的族人保护起来。 虫子的数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他们几人之中只有段祈煜使用天地灵气,杀死虫子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那虫子数量极其多,又不容易杀死,加上速度不慢,每杀死一只要消耗的能力都十分巨大。 “这样太费力气了,我们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文锦绣见他一直这样不停的杀,眼见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会受不住,蹙眉说道。 段祈煜挥出一道磅礴的灵气刃将周围的虫子清理出一片,眉头紧紧凝起:“这些虫子身上都有黑暗异术,应当是有人放进来的,你试试看能不能将那些黑暗异术吸收。” 文锦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自己进入秘地之前在凤尾门吸收那股黑暗异术的事,双手快速结印,慢慢注入一丝本源力量,渐渐凝聚出一个散发着金光的法印。 凤言将那些虫子逼到一处,文锦绣手中的法印快速朝那些虫子飞去,那些虫子接触到那些金光的时候顿时开始暴躁起来,胡乱地爬行着,凤鸣和凤言二人将它们的路都封死,文锦绣迅速加**印的力量,那些虫子渐渐被金光笼罩,身上很快开始冒出黑烟来。 文锦绣双眸冰冷地看着这些虫子,凝聚心神一点点从它们身上抽取力量,眼见那黑烟一丝丝落入阵法中,阵法的金光也渐渐开始暗淡。 她又注入一些光力,阵法光芒又逐渐亮了起来,那些虫子眼看着身上力量的流失却无法离开阵法,一个个都更加暴躁起来。 “收!” 文锦绣厉喝一声,随后法印忽然金光大盛,一丝红芒卷过,那些虫子身上的黑雾一瞬间消散无形,在她阵法收回的同时,段祈煜紧跟着飞出一道灵气刃,那一片的虫子瞬间成了粉末。 “真的有效!” 凤鸣惊喜地叫了一声,刚刚他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杀了这么多的虫子。 由于这些虫子并不怕他们的光力,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杀死它们,但如果让段祈煜就那么一只一只的杀,还不知要杀到什么时候,刚刚文锦绣先是用一个困阵将它们困住,随后又结出一个净化印,将它们体内的黑暗异术吸收,这样的话,段祈煜解决起来就会省力的多。 见这个办法有用,几人便按照这个办法加快了速度,由凤言和凤鸣负责将虫子的退路封死,然后由文锦绣吸收黑暗异术,段祈煜将它们杀死,速度顿时快了许多,等到天色破晓的时候,整个赤凤一族都弥漫着浓郁的恶臭,虫子也杀的七七八八了。 文锦绣松了口气,凤言给二人拿来一坛酒,凤鸣吩咐族人小心些去找食物,面色有些难看。 段祈煜喝了一口凤言的酒,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看到凤鸣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凤鸣,怎么了?” 凤鸣看他一眼,他们回来的样子他也看到了,虽然之前没有见过段祈煜,但也知道他和文锦绣是一起的,见文锦绣没说什么,便答道:“回大人,我,我爷爷不知去了哪里。” 他说完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自那天文锦绣醒来之后,赤凤族长就不知去了哪里,现在都没回来。 他一说,文锦绣忽然想起来,这些时日都没有见到赤凤族长,还有在瑞麟一族的时候,瑞麟族长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当时人人都没有在意,莫非此事另有蹊跷? “族长老头儿之前没说去哪?” 凤言也觉察出不同了,赤凤族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族长呢? 凤鸣摇头:“就那天送了食物给大人之后,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起初我以为爷爷是闭关了,可是这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都没有出现,我怕他……” 文锦绣脸色顿时一变,她看了段祈煜一眼:“祈煜。” 段祈煜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麒麟一族与赤凤族交好,这两族的族长都这样消失,恐怕是幕后之人在作祟。 “看来我们要去蛟龙族一趟了。” 段祈煜思索片刻道,蛟龙一族与赤凤一族交恶,赤凤族长失踪,蛟龙族便是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而且灵狐族,因为有媚画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文锦绣点头:“蛟龙族在南边深海,最是寒冷,如果要去的话,得拿到火元草。” 她叹了口气,火元草长在火元山上,想要拿到并不难,但却十分麻烦,麻烦就麻烦在,火元山不在异域,而是在大满境内。 先不说从异域赶去火元山拿到火元草会费多少时间,一旦去了大满,容氏那些人第一个就会发现,容氏是应天道气运而生的,尤其容晓最是顺应天意,被他发现的话,想脱身会很困难。 “你去不合适。” 段祈煜眉头蹙起,如果被容晓发现,不用说定然是要带她去满都魂祭元灵珠的,他千方百计避着她见到元灵珠,这么一出去不是都被毁了么? 文锦绣轻轻靠在他怀里,脑海中那道声音又浮现出来【你现在血脉被封着,他不会那么容易发现。】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你不想去?】 那声音反问,文锦绣没说话,顿了一瞬忽然一笑:“是的,我不想去。” 她现在的愿望根本不是什么守护天下,也不是当什么强者,而是跟段祈煜在一起,如果去拿火元草的后果是被发现魂祭元灵珠,她说什么都不愿意,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她自己愿意,而不是被迫。 【你不想要蛟龙珠?】 那声音似是有些意外。 “想要,但若是出去被发现了,还要这蛟龙珠有什么用?” 那声音不说话了。 段祈煜见她一直没说话,猜测她在跟那识海中的声音交流,便没有打断,见她眼眸动了动,笑道:“他想让你去?” 文锦绣点头:“是的,不过我没同意。” 段祈煜抬指在她鼻尖碰了碰:“真乖。” 文锦绣:“……” 她不是小孩子好么? 凤言和凤鸣惊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段祈煜口中的“他”是指的谁,但见二人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也就识趣的没有问。 凤言思索片刻,道:“火元草异域没有,如果主人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主人取回来。” “不行,你去的话太过扎眼。” 段祈煜出声反对,凤言是赤凤一族的守护神兽,身上有着神兽纯净的嫡系血脉,如果他出去的话,一样会被发现。 “我去吧,我不是守护神兽,应该不会被发现。” 凤鸣道。 “不行,你太弱了。”凤言嫌弃地皱眉,随后看向段祈煜:“我去吧,不化本体,以人形出去,我没有跟主人签血契,身上没有主人的气息,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成是赤凤族的事,异域中的事,他们应当不会插手。” 段祈煜眉梢紧拧:“不,容晓太过聪明,而且大满中关于异域的史书最多,你若是去的话,他必然会猜出取火元草的目的,继而会猜出我们在异域。” 蛟龙族的深海阴冷,但对于神兽来说却不算什么,由于深海极深,而且赤凤族与蛟龙族交恶,他们不能像之前麟儿护着文锦绣一般由凤言护着,必须需要火元草,如果容晓发现凤言取草,定能猜出他们在异域,而且要去蛟龙族。 “我去最合适。” 段祈煜淡淡道:“我现在身上没有光力,不容易被发现,而且我懂得阵法禁制,想要隐藏行踪比较容易。” 他现在的力量是天地灵气,一点光力的气息都没有,容晓的能力再厉害,也只是根据光力气息判断,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想避开并不难。 而且外面还有段智衍和江承远在,这两人的异术都算是看得上眼,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牵制一部分注意力。 文锦绣有些不愿,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道:“那你得答应我,回来要去温泉中待几日。” 段祈煜轻笑:“好。” 决定了这件事,几人没有耽搁太久,简单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段祈煜便拿出了异域令,文锦绣止住了他要用异域令打开异域之门的举动,笑道:“我昨晚学到了一个好玩的。” 段祈煜挑眉,只见文锦绣两个手心向上,手心中逐渐旋转出一团金色的光芒,随后从那金光中开出红色的花来,花瓣一点点扩大,红花渐渐升到空中,又慢慢落到地上,段祈煜笑了笑走到那红光当中,随后花瓣慢慢开始合拢起来,一点点将他包裹进去,随后又一点点消散,等红花消失的时候,他的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秘术?” 凤言惊愕地瞪大双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那红花,是本源力量啊,那么浓重的本源力量,全被他吸收了,没了! 文锦绣慢慢收回手,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 “主人,不用做出这副表情吧,你给了他那么多本源力量,别说是取个火元草,就是拿去拼命都够了。” 凤言颇为怨念。 文锦绣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可是主人你对我也太冷漠了吧,这么久了都不跟我签血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做你的神兽。” 凤言颇为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文锦绣轻咳一声:“签血契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签不签的有什么区别。” “可是不签血契,我有什么事都没办法通知你,而且我是你的神兽,不签血契会被其他神兽歧视的。” 凤言十分严肃地看着她,文锦绣无奈,她不想跟他们签血契,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以后如果她要跟天道对抗,这些神兽跟她签了血契,受到的反噬将会是巨大的,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麒麟一族都签了。” 凤言十分不解,文锦绣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麒麟一族签了?” “你身上有麒麟一族的气息。” 凤言气哼哼解释,他不明白,主仆契对文锦绣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有伤他们代她受,有好处他们不会跟她抢,她为什么不同意? 文锦绣顿了顿,跟麟儿签订血契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糊里糊涂就被那老头儿指挥着签了,而正因为知道主仆契对她而言无害,对这些神兽而言就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她,她才有些不愿接受。 叹了口气,她手心慢慢聚起一团红色光团,红色光团由淡红色逐渐变得艳红,浓缩成一个圆形的雾珠,她将那雾珠朝凤言眉心一弹,看到一旁的凤鸣又动了动手指,分出一丝红丝没入他体内,道:“这些本源力量是麟儿没有的,这回公平了吧?” 凤言有些恹恹地接受了红色光团,哼了一声不说话。 文锦绣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一掌:“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准备准备,跟我去灵狐族。” 凤言刚刚还有些恹恹的神色忽然一激灵,喜道:“去灵狐族?带我去?” “你不想去?”文锦绣挑眉。 “想!当然想!”凤言直接跳起来,凤鸣艳羡地看了他一眼,文锦绣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爷爷不会有事的,在他回来之前,你要担起赤凤族的重任知道吗?” 她说着又在他眉心点了点,道:“这里面有一缕我的意念,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就是。” 凤鸣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守好族内的。” 文锦绣一笑:“嗯,我知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一章 偶遇熟人 决定了要去灵狐族,文锦绣没有耽搁,在帮着凤鸣处理好赤凤一族的事之后便往灵狐族赶去,有凤言做坐骑,比他们来的时候省力了不少,而且她如今对空间屏障的运用也越发纯熟,不需要异域令也可以离开赤凤一族。 出了赤凤一族,她又将赤凤族的空间屏障加深一些,这才由凤言背着向灵狐族赶去。 蛟龙族暂时去不了,麒麟一族中,麟儿没有给她传来什么消息,证明麒麟一族暂时没危险,这次段祈煜出去取火元草,她当然不会坐着,便决定去灵狐族看看情况。 “主人,灵狐族那老狐狸很奸诈的,你不要被她骗了。” 凤言边飞边小心叮嘱,文锦绣眉头一挑:“奸诈?为何这么说?” 麟儿曾经也这么说过,莫非媚画之前对他们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 “哼,那老狐狸,知道我不胜酒力还骗我喝酒,害我糊里糊涂送了好多宝贝给她,族长老头儿差点没打死我。” 凤言颇有怨念道,文锦绣失笑,凤言喜欢酿酒,无语的是,他的酒量实在太差了,几乎喝一杯就忘记了自己是谁,因此这么多年,他酿酒很少会自己喝。 “还有,主人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看起来纯真无暇,实际上借着这幅面孔都坑了好多人了,麒麟一族的族长就是被她坑的,费了那么大力气救她,还把她带到族内,说她是无心的,我绝不相信。” 凤言咬着牙哼哼,文锦绣没说话,媚画当初进入瑞麟一族还真不是有心的,只不过留下来就不同了,当然这话她不会和凤言说,四大兽族之间的事,她不会过多插手,留给他们自己解决便是。 凤言一路正飞着,忽然猛地一下停住:“主人,有异常。” 文锦绣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吩咐凤言降下来恢复人身,她闭上双眼感知了一下周围,冷声道:“什么人,敢拦本尊的路!” 耳边传来一阵喋喋的笑声,文锦绣眉头一凛,冷笑道:“想不到堂堂暗黑界主也搞出这些名堂,区区几只黑血蝙蝠,以为就能拦得住我吗?” 她说着手中快速迸出几道金光,嗖嗖朝几个方向打去,只听嘭嘭几声,树林中便掉下几只黑色的蝙蝠尸体来,那喋喋的笑声瞬间低了些。 “姓慕的,你若有本事,就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新仇旧恨我们一起算,若是没本事,就滚出异域,不然被我发现你在哪,定要你碎尸万段!” 文锦绣冷声道,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朝那些黑血蝙蝠攻去,这些黑血蝙蝠既然是那人操控,她的话自然能通过它们传过去。 “哈哈,容家丫头,本主猜的没错,你果然回来了。” 耳边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文锦绣有些难耐地皱了皱眉,那声音笑了两声,道:“跟本主堂堂正正打一场?若是之前的你,本主还会忌惮,可如今你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四大兽族之宝你只得了两个,元灵珠也没有归位,连我小小的音波攻击都受不住,我怎会怕你?”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没说话,他说的不错,她的实力的确太过弱小。 “容家丫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我这一次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们合作如何?” 耳边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文锦绣眉心微微一动:“合作?” “不错,天道之所以选你做天下之主,目的不过是为了消灭我,可是你看看,千年前你们费尽心思,如今我不是也好好的么?而且若是消灭我,元灵珠必不可少吧,天道的打算必定不是让你魂祭元灵珠,那么除了你还有谁?” 文锦绣没说话,除了她,自然就是段祈煜了,元灵珠本来就是他的神魂在滋养,天道必然会选定他去魂祭的。 “但如果换过来呢,我帮你收服异域,你帮我称霸天下,元灵珠不必归位,自然不需要你们魂祭,我们都不喜欢天道的安排,那么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你要我帮你称霸天下,涂炭生灵?” 文锦绣面色有些难看。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做生灵?最后胜利的生存者才是,那些普通的人类有什么好,没有异术,自私,贪婪,勾心斗角,为什么不能屈服于强者?你又凭什么守护他们,之前做的还不够吗?为了他们受了这近千年的苦楚,何必呢?” 文锦绣没说话,事实上,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天道最后的安排依旧是她和段祈煜必定有一人毁灭,那么她绝不会按照他的安排走,到时候哪怕屠尽天下都不会。 “容家丫头,你以为那小子出去便能取回火元草?容家人早就知道你们进了异域,你们之前安排的那个假人早就被他们识破了,你觉得他出去之后,容家人会轻易放过他?” 文锦绣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明白吗,当初你们进异域之前,留下个假的你混淆视听,但容晓怎么会上当,他早就将人控制住了,知道你们必定会去取火元草,他早就在那里守着了,到时候万一那小子被抓,就算你收服了异域也没用了。” 文锦绣手指慢慢握紧,冷声道:“不可能,他的本事还没有那么强。” 容晓想抓住段祈煜? 若是他没恢复记忆之前还好说,可是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容家人身上的异术还是因为他们血脉的缘故呢。 “光容晓一个人当然不行,但若是加上医老呢?就算那小子运气好能逃开,到时候也必然是元气大伤,他现在大半的神魂还在元灵珠当中,再伤了元气,你就不怕他活不过一月?”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文锦绣脸色越来越冷,她不知道段祈煜能不能应对,也不知道容家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知道了一切,但她不敢赌。 如果段祈煜真的被容晓和医老抓回大满,后果她不敢想象! “怎么样,小丫头,考虑的如何?” 那声音微微笑着,文锦绣冷哼一声:“你如今的实力也没恢复吧?想要我帮你摄魂恢复实力?” 那声音忽然顿住了。 文锦绣了然,果然如此! 他如果恢复了实力,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跟她说那么多,必然是要除掉她以绝后患,毕竟元灵珠认主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强,她活着就有元灵珠归位的一天,就有他的威胁在。 “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出来。” 那声音很是意外。 “我若是答应你,你打算如何帮我?” 文锦绣没继续那个话题,转而问道。 “好说,你若是答应我,蛟龙珠和灵狐石我拱手奉上,还会帮你平定异域,如何?” “你会那么好心?” “当然,是有条件的。” 文锦绣哼了一声:“果然。” “只要你将四大兽族的族人都交给我,蛟龙珠和灵狐石我自然送到你手上,不出三日异域便可以平定,到时候你我联手挫败容氏,对抗天道,这不是很好么?” 文锦绣脸色骤然变冷:“你要我将四大兽族的族人给你做祭品?” “只是些小点心而已,毕竟我实力还没恢复,有他们的帮助,也能好的快些。” 那声音理所当然道。 文锦绣脸色微怒:“休想!” 不说这个做法会寒了四大神兽的心,若是真的将四大兽族的人交给他,恐怕异域将会变成一片死寂,兽族的神魂,力量远比人类的多,暗黑界主这么多年通过南离摄魂术吸取神魂,实力最多也只能恢复三成,可如果四大兽族都被他吸收,实力绝对会再上升两成。 而到了那时,他与自己合力对抗天道,为了段祈煜,她必定会拼尽全力,他若是这个时候发难,她根本不会有反击的余力,真是打得好算盘! “为什么不呢?那些只不过是没用的人。” 那声音带着些蛊惑的力量从四面八方传来,文锦绣冷哼一声,掌心骤然发出金光向上空打去:“姓慕的,你骗人的把戏还练得不到家!” 那道金光直直冲到半空,与半空中一道无形的力量重重撞在一起,周围的树木乍然断裂,一阵劲风刮过,几乎要将人吹走。 “容锦绣,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声音也怒了,天空中迅速卷起黑云,文锦绣脸色一冷,掌心快速凝聚金光,又从金光中渐渐开出一朵红色的花,金云越变越大,天地间风云忽变,耳边只传来阵阵风声。 “咔咔——” 两道泛着紫色的雷劈了下来,文锦绣迅速躲过,飞身一跃朝那黑色云团飞去,金光骤然大盛,与黑云僵持在原地。 凤言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乍然见文锦绣发起轰击,他也迅速反应过来,嘭地一声化作本体朝文锦绣脚下飞去,支撑着她在半空。 “咔咔——” 雷电又轰了过来,凤言带着文锦绣闪身躲过,那团黑云中隐约可见一个黑影,文锦绣眼眸微冷,手心射出一道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黑影心口飞去。 然而眼看红光就要碰到黑影,却见他微微一个侧身便将红光躲了过去,红光只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 “就这点本事?” 黑云又变得浓厚起来,文锦绣有些吃力地抵挡着,心中默默刻画着一个古老的法印,唇角慢慢渗出一丝鲜血,凤言心中着急,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尽量配合她的动作,不要拖她的后腿。 “你既然这么不识抬举,本主也不必好言相劝了,横竖你死了,这些人一样是我的补品!” 那声音落下,天空中的黑云骤然开始翻涌,一阵阵剧烈地朝她飞来,她手中的金色光团逐渐开始变红,却依旧止不住的后退,她唇角的鲜血越来越多,凤言也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焦急。 二人不知僵持了多久,忽然天空中爆发出一道剧烈的声响,只见黑云瞬间散去,文锦绣也受不住开始下落,凤言忙接住了她,迅速落到地面化作人身查看她的情况。 “主人,怎么样了?” 凤言焦急地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眉头紧皱。 文锦绣无力地摇摇头,就在那人准备下杀手的时候,她心中的法印刻画成功,便猛然发力将他击退,那人没想到她能用出那个法印,因此一时没有防备,这才中了招,可她也消耗不轻,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其实若是按照常理来说,他不一定要这么快要杀她,因为他恢复实力不容易,若是杀了她,他必然也要大受损伤,这般拼力杀她,是什么缘故? 凤言对她的伤毫无办法,只见她吐的血越来越多,不由急的额头冒汗,这里离灵狐族不远,他很想现在就化成本体将她带去灵狐族疗伤,可是文锦绣现在的情况,如果真的这么做,路上的颠簸都会让她的伤势加重。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道女声传入耳中,凤言皱起眉头,做出保护的姿势看着四周,随后耳边又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我说你能不能别乱跑了,万一再遇到怪物怎么办?” “切,胆小鬼。” 女声有些不屑,男声一听顿时炸毛:“你还说我胆小鬼?是谁死命拦着不让我走的?是谁害我来到这么个鬼地方的?是谁遇到点什么事就往我身后躲的?还是大满郡主呢,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喂,你要走就走啊,谁要拦着你谁是小狗,莫名其妙来到这么个地方,没准就是因为你,哼!” 吵闹的声音传入耳中,听着那耳熟的声音,文锦绣慢慢勾起唇角,道:“凤言,你去,告诉他们,就说,嘉宁在此,问他们可要见面。” 凤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主人,若是有事就喊我。” 文锦绣点了点头,他才有些不放心地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见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回来,那身后的男子看到文锦绣的时候猛然瞪大双眸:“文锦绣!” 文锦绣虚弱一笑:“二表哥。” 江承华满面惊愕,快步朝她走了几步,将凤言推开,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皱眉看向文锦绣:“你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引妻入帐:魅王枭宠小狂妃》作者:洪瑞 她是现代跆拳道女教练,一朝穿越,成了齐国公主韩非烟。 和亲路上惨遭毒手,坠崖失忆,再睁眼竟然昏睡在楚国奴隶市场,变成了细皮嫩肉的待宰羔羊。 阴差阳错,她成了楚国霆王府的一名带刀护卫。 他乃圣上骄子,手握重权,跺跺脚风云将变,却清冷寡言,视女人如蛇蝎毒物,唯独对身边那个面若桃瓣的护卫照顾有加。 狠毒庶妹冒名顶替而来,那一夜她清白莫名被夺。 “霆王爷,想知道那晚的女人是谁吗?哈哈哈,就是你最心爱的小护卫!” 真相来临,为时已晚,滔滔江水,玉殒香消。 从此再无韩护卫的大名,再归来,她身骑猛虎,手持折扇,一身白衣,惹的乱世风云变!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二章 山洞养伤 文锦绣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一见到她,面色立刻惊慌起来,甚至下意识挡住了自己的容貌,低头便要逃跑,被凤言一把拦住。 “你不必怕我,我不会要你的命的。” 文锦绣无奈看她一眼,说句话都有些费力。 江承华这才发现那女子的不对劲,听出文锦绣话里的意思,一时没有多说什么,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些水递给她。 容婉有些怀疑地看她一眼,又有些害怕,低声道:“我,我不是要逃,我只是,只是不想死……” 文锦绣有些头疼:“容晓跟你说了什么?” 容婉低头不发一言,文锦绣也不逼她,示意凤言放开她,道:“我不会要你的命来做什么,不管容晓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都不必在意,好好活着。” 容婉猛然抬头看着她:“真的?你,不会用我做引子引诱元灵珠出来?” 文锦绣摇头:“不会。” 当初她的血脉分出一丝到了容婉体内,原本就没打算收回,更别提什么用她做引子引出元灵珠了,只是后来元灵珠无缘无故从大满消失,容家人没办法才想到了这个点子,有她的血脉在体内,元灵珠遇到容婉便会自动出现,当然,那样的话,她的神魂必然也会被吞噬。 江承华一脸惊愕,之前他被容婉带着前去大满的时候,还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直到她半路拉着他一起逃跑,借着他做了好几次挡箭牌当掉容晓的追查之后,才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前他还以为她只是那些被宠坏的贵族女子想出来玩而已,没想到竟是逃命? 容晓看起来那么宠她,竟然是打着要她的命的主意? 还有文锦绣,她说的话怎么那么奇怪? 容婉感激地朝她行礼:“多谢大人的恩情,容婉感激不尽。” 文锦绣点了点头,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凤言站在她身边,左右看了一眼,道:“主人,这个地方离灵狐族还有一些距离,您的伤现在不能颠簸,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养伤。” 江承华微微蹙眉,看她站起来的脚步都有些虚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纳闷不已:“太子殿下呢?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没道理不在你身边啊!”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他有别的事。” 关于他们的事,她不打算多说,刚刚让凤言拦住他们,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 他和段祈煜能进来是因为异域令,可他们呢? 凤言将浑身无力的文锦绣背到背上,看了一眼江承华和容婉,斜眉一挑:“喂,你们两个,既然是我主人的朋友,我就提醒你们一句,在异域多得是凶兽猛怪,你们最好不要像今天这样到处走,万一碰到什么怪物,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文锦绣没说话,容婉自然不敢多说,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文锦绣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大满皇宫正殿就挂着她的画像,芸无殿更是全是关于她的东西,画像,手札,偶尔闲下来时做的小玩意儿,她就是当初大满的开国国师! 身为大满人,对国师的尊崇已经达到了骨子里。 江承华后背一凉,有些心虚道:“我们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没见到什么凶兽……” 事实上,他们才刚刚碰到过,好在他英明神武解决了。 “那是你们运气好。” 凤言随意敷衍一句,看了一眼周围,嘀咕道:“这种鬼地方,除了树林就什么都没了,找个养伤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他和文锦绣都受了重伤,自然不能住在树林里,万一有什么凶兽怎么办? 江承华嘴角抽了抽:“表妹,我们之前发现了一个山洞,不如去哪里养伤?” 表妹? 凤言眨眨眼,他好像确实听到自家主人喊他表哥来着…… 被凤言的小眼神一瞟,江承华也有些心虚,刚刚他是看出在这个地方文锦绣可能身份不低,才硬着头皮占了这个便宜,实际上这表妹两个字,还真是够勉强的…… 文锦绣轻轻一笑:“不会打扰到表哥吗?” 江承华眼皮一跳,她敢说拦住他们不是为了这个?!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忙笑:“不打扰,当然不打扰,你我表兄妹嘛,自然应该互相关照。” 容婉也完全愣住了,江承华跟他们的国师是表兄妹? 别开玩笑了! 就连容晓都不敢说是国师的哥哥,他居然敢真的以表哥的身份自居,而文锦绣还没反驳?这真是太令人惊悚了…… “既然表哥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拒绝,那就请表哥多多照顾了。” 文锦绣眨眨眼,示意凤言跟着江承华走,江承华连声说着应该的,便带着他们朝树林外走去。 看得出他应该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一带的路也熟悉的多,哪里有什么猛兽,哪里有什么怪物也知道的七七八八,有他提醒着,文锦绣二人少走了不少弯路。 不出一个时辰,几人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江承华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山壁,拨开洞口的杂草,搬开一块石板之后便看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文锦绣额角狠狠一抽,这就是他所说的山洞? 江承华轻咳几声,道:“洞口有些小,但里面不小,主要是怕有怪物……” “你不是说没遇到过怪物么?” 凤言挑了挑眉,江承华耳尖爬上一抹绯红,道:“咳咳,那是以防万一……” 凤言收回目光,抬脚便要往洞口踹去,被文锦绣眼疾手快地止住,他有些迷茫地看她一眼:“主人,洞口太小了。”难不成要钻进去? 文锦绣抬手在他头顶敲了一下:“钻进去!” “钻不进去。” 凤言哼哼道。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那你就在外面待着。” “我不!” “再说一句就拔了你的毛!” 凤言不说话了,有些不情愿地放弃了将洞口踹大的想法。 为防里面有什么怪物,他先钻了进去,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将文锦绣接进去,之后便是江承华和容婉。 江承华作为文锦绣的表哥,不管是不是真的,文锦绣承认了才是重点,有了这一层关系,容婉的郡主身份就不够看了,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江承华,示意他先进去:“你先进去吧。” 江承华挑眉:“本公子好歹也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留在最后,你先进。” 留在最后的人总是有一定风险的,万一有什么危险最不容易躲过。 容婉咬了咬唇不说话,江承华直接将她推到洞口:“让你进你就进,磨磨唧唧的,以前那股子泼辣劲儿都哪去了!” “你说谁泼辣!” 容婉立刻炸毛,江承华哈哈一笑:“谁应我说谁呗,行了你快进去吧,别磨蹭了。” 容婉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弯腰进了石洞。 江承华没说谎,外面看起来只有半人高的石洞,里面却别有洞天,十分宽阔的一个石洞,足够容纳下他们几个,甚至石洞中央还生了火,凤言一进来就忘记了外面洞口的不愉快,在文锦绣进来之后也不见外,快速将一旁石板上的几只野鸡拔了毛,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把小刀,三两下处理了鸡肉便开始在火上烤。 文锦绣打量了石洞一眼,这石洞很大,石壁却很光滑,一看就是人工开凿的,但绝不是江承华凿出来的,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笔? “嘭——” 容婉刚刚进来便听到一道碰撞的声音,一张俏脸顿时白了,紧张地转头去看江承华的方向,只见他有些狼狈地快速钻了进来,迅速将洞口边靠着的石板移到洞口处,又牢牢挡住石板不让它倒下,不由心头一跳:“怎么了,是不是那怪物又来了?” 江承华没说话,但难看的脸色无不证明她的话是对的。 被那猛烈地撞击声吓了一跳,凤言撒盐的手一抖,鸡肉上立刻多了些盐粒,他蹙眉看了一眼被毁掉的鸡肉,用小刀将那块肉割下来,又极其认真地翻烤着别的地方,还颇为严肃朝洞口喊了一句:“喂,安静点!” 文锦绣默默翻了个白眼,江承华无奈扯唇,他也想啊,可是这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容婉看了看文锦绣和凤言,有些想要他们出手帮忙,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别这么看着本公子,本公子身受重伤,想帮忙也无计可施,反正不是什么凶猛的恶兽,你们自己解决。” 凤言说着用小刀在烤鸡上划了一道小口,腾腾的热气带着烤肉的香气蔓延开来,他也不管其他二人如何,率先挑了一块最好的肉穿了根木棍递给文锦绣,献宝一般道:“主人,尝尝我烤的肉。” 文锦绣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外面怪物袭击,里面他却在烤肉,这家伙,还一点都没有这是别人地盘的自觉……家教不严啊,真是家教不严! 见她接过烤肉,凤言便自顾自地又拿了一块肉吃起来,从头到尾没有要问一问其他二人的意思,当然,他烤的肉并不少,足够四人吃了,只不过作为神兽的优越感使得他不会对文锦绣以外的人说好话罢了。 文锦绣自然知道他这别扭的小心思,便对容婉道:“那些肉还有很多,拿些给二表哥,你们吃吧。” 容婉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凤言,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上前用木棍穿了两块肉,朝江承华走了过去。 那阵撞击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停了下来,江承华松了口气,在洞口又加了一块石板,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走了进来。 “这几天又不能出去了。” 坐定之后,他叹了一句。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表哥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江承华刚想说话,目光忽然落到那堆火上,一眼看到那些鸡全部都给烤了,不由肉疼地跳了跳眼皮,苦着脸道:“表妹啊,咱们接下来几天没吃的了啊!” 文锦绣疑惑,江承华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不由更无奈:“外面有怪物守着,一般没有三天它是不会走的,那些肉,如果咱们四个省着点,还能撑到它离开,可现在是不能了。” “不过是几只鸡而已,烤了给我主人解馋,你也心疼成那个模样。” 凤言不悦地冷哼一声,江承华表情更难看了,然而再说这样的话又显得他小气,不由无奈地长叹口气,只能打算晚些时候冒险出去一趟。 文锦绣轻轻咳嗽一声,忍笑道:“表哥不必担心,缺什么,让凤言去想办法就是。” 凤言哼了一声没说话,他没说出来的是,从他们进来这里,他就没打算让江承华和容婉寻找食物,他们的实力太弱不说,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最好吃,也不知道主人真正想吃什么。 作为四大神兽中对吃食研究最多的神兽,他一定要主人先爱上他做的食物,继而意识到他的重要性,这样主人就不会抛弃他了! 江承华蹙眉:“这怎么行,你们都受了伤,那怪物十分厉害,万一伤势加重岂非得不偿失?” “哼,区区一头翼虎兽,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 凤言颇为不屑,又朝文锦绣一笑:“主人,我好像见北面山上有一株桃树,上面的桃子都红了,不如一会儿摘来给你吃?” 江承华脸色僵了僵,北面哪有山? 文锦绣挑了挑眉:“好啊,我要三分青七分红的,有一分的错处,你就可以回去了。” 凤言的笑立刻僵在脸上:“主人……” 文锦绣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小九九?这家伙自从出了赤凤族,就一直在表现他有多重要,又是烤肉又是寻果子,就差没明着告诉她,我很重要了。 凤言还想说什么,文锦绣直接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要去就快去,一个时辰回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主人!” 凤言快速应了一声,随后便向一阵风一般卷了出去,只听外面立刻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伴随着阵阵虎啸。 “不准叫!再叫,本公子就拔了你的牙!” “还敢跑?给我回来!” “这才乖嘛,去,找几只鸡来,要左眼大右眼小的,做不到就拔光你的毛!” …… 石洞中三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三章 兵分三路 不知是不是吸收了两个本源力量的缘故,文锦绣身上的伤恢复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再加上她本来就懂医术,记忆恢复之后更是明白该如何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不出三天,便已恢复了大半。 “真是太令人嫉妒了!” 江承华一脸艳羡地看着她,别说文锦绣了,就连凤言那货恢复的速度也快的惊人,在那一战中,他主要的作用是充当文锦绣的坐骑,因此虽受了伤,但其实并不严重,再加上文锦绣之前给了他那么多的本源力量,恢复起来自然快了不少。 容婉洗了些果子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大人的神通还不止这一点呢!” 相处几日之后,她也知道了文锦绣的性子,只要不涉及她的底线,她一般是不会在意的,而且她不光没有说过要自己性命的话,还教她如何融合那丝血脉,那可是国师大人的血脉啊,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绝对是大满最幸运的人没有之一! 江承华这几日听得最多的就是容婉对文锦绣至高无上的评价,但问及原因的时候,容婉的嘴就像是割了嘴儿的葫芦,严实的很,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文锦绣真正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大月的郡主……而已。 “大人,凤公子采了些果子,您尝尝。” 容婉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递给文锦绣,文锦绣接过,微微一笑:“他又去哪了?” 不知是不是在赤凤族憋坏了,凤言一出来就没有消停过,这几日没有一刻是在石洞内闲着的,不是出去找果子,就是找那头翼虎兽打架,害的那翼虎兽好几日都不敢往石洞这边来,却又迫于凤言的威严不敢离开。 当江承华见到他们束手无策的猛兽在对上凤言时的怂包模样时,顿时生出一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他们这几日吃的肉,全是某只可怜的猛兽捉来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容婉摇摇头:“往南边去了,不知去做什么。” 江承华咬了一口果子,狠狠嚼了几下,道:“表妹,这凤言是个什么来头?看样子比那些猛兽厉害多了,能不能给我也弄一头?” 容婉嘴角抽了抽,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做梦还没醒的吧?” 江承华顿了顿,疑惑不已:“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驯服不了那种鸟?表妹一个女子都能做到,要是遇上了,我肯定也能做到。” 文锦绣默默吃着果子不说话,同时运行着体内的本源力量,本源力量比光力好用的多,威力也大得多,但她现在依旧不能将全部的力量发挥出来,最多也只是三成而已,这就好比是站在巨大的宝藏旁边,却只能用手捧出一小捧一般。 脑海中那片金色的海洋光芒有些微弱,这并不是大问题,乃是他们几日没有见到阳光的缘故,只要有阳光,她身上的光力便很快能得到补充。 她现在担心的是段祈煜的安危。 按照那人所说,如果容晓真的跟医老联手,段祈煜想完好无损从他们手中躲开,不易。 医老,是跟他们一样年纪的人,之前被段祈煜忽悠至纯血脉被毁,但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知道他们进入了异域。 她现在可以肯定,外面想要找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进了异域,也许正守在出口处等候……让段祈煜离开,着实有些太冲动了。 趁她想事情的功夫,容婉小声给江承华解释了凤言的来历,末了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四大神兽都是大人的,你想要再弄一头是不可能的了。” 江承华惊愕的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知道文锦绣可能身份不低,但不知道竟然高到这样的程度,来到异域这些时间,容婉也告诉了他一些异域的常识,四大神兽的名声他是知道的,文锦绣竟然是他们的主人,老天,要不要这么厉害?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跟她作对,不然凭借她在异域的身份,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 “主人!主人!” 凤言的声音急急传了进来,文锦绣立刻回神,一转眼便掠出了洞外,因为翼虎兽被凤言收服,洞口也被他们改大了些,由翼虎兽亲自守门。 见她出来,一座屋子那么高的斑斓猛虎忙向后缩了缩,低下头以示臣服,文锦绣抬眸看着虚空,只见凤言快速飞了过来,急匆匆落到地上:“主人,出事了!” 江承华二人赶出来便听到这一句,不由面色一白:“怎么了?” 凤言面色焦急:“刚刚我发现大批黑影朝赤凤族飞了过去,似乎像是獐蝠兽,我遇上两只落单的,与他们打斗许久都没能占了上风,主人,赤凤族会不会有事?” 文锦绣眉头一凛,獐蝠兽向来只能在阴暗的环境生存,这样大批出现在阳光下实在太过诡异,而且獐蝠兽的攻击力不强,可这两只竟能与凤言打斗而不落败,岂不是太过奇怪? “主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凤言紧紧皱眉:“那些獐蝠兽,可能已经被黑化了。” 他也不是蠢人,文锦绣能想到的问题很快便也想了出来,那黑影的模样确实是獐蝠兽无疑,他不会认错,但能达到这样的程度,极有可能像那些出现在赤凤族的怪物一般,沾染了黑暗异术。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在碧幽池底,向上爬的时候一只獐蝠兽都没有见到过,如此看来,那些獐蝠兽当时就已经被人操控,赤凤一族刚刚经历的那些虫子的灾难,如果獐蝠兽入侵,必然躲不过。 电光石火间,文锦绣便做了决定:“凤言,你立刻赶回赤凤族,吩咐所有族人赶去战麟一族,麟儿在那里,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凤言点了点头,又问:“那主人你呢?”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那人说的话她还记得,如果没猜错的话,其他两族的镇族之宝,灵狐石和蛟龙珠都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她必须得拿回来,不然其余两族被灭族只是迟早的事。 那人如今被她重伤,正是最好的时机。 “不行,主人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凤言一听她打算拿回灵狐石和蛟龙珠,顿时不愿意了,文锦绣身上的伤虽然恢复了,但她毕竟只有两个本源力量,万一再对上那人该怎么办?而且他们连灵狐石和蛟龙珠的下落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找? 文锦绣冷眸微眯,早已将发现獐蝠兽的事告诉了凤鸣,凤鸣已经在着手准备。 她抬头望了望一片碧蓝的天空,淡淡道:“凤言,你说幕后之人让你发现那些獐蝠兽的目的是什么?” 凤言一愣,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而看向江承华和容婉,异域如今的情况,她不可能离开,而且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性,出了异域反而会给段祈煜添麻烦,但如果没有个人帮他,她又不放心。 江承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文锦绣点头:“那就麻烦表哥了,我想让你们离开异域,帮我一个忙。” “离开异域?” 江承华一愣,他以为她会让他们帮她解决那些獐蝠兽呢! 文锦绣点点头,眉梢微蹙:“不错,祈煜离开异域办些事情,我担心他会遇到麻烦。” 江承华与容婉对视一眼,道:“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会将你们送出异域,你们先去大月京城找我哥哥,有他在,段智衍一定会帮你们。” 文锦绣说着从手上退下一串佛珠交给江承华:“拿着个去找我哥哥,想办法把它交给祈煜,记着,亲自交给他,不要被任何人插手。” 这佛珠是当初弗安方丈送给她的,文沐宸自然是认得的,将佛珠交给他们,一来是个信物,不然让文沐宸毫无芥蒂地相信江家人还真是有些难度,二来也是因为她知道佛珠中的力量对段祈煜有用,有了佛珠,他手上的底牌也能多一些,加上段智衍等人的帮忙,胜算会大许多。 江承华接过佛珠,忽然有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觉,文锦绣手心慢慢浮起两丝红光朝他和容婉眉心飞去,这两丝本源力量都是根据他们体内的能量给的,对他们实力的提高恰到好处。 二人眼中都露出喜色,交代了具体的事情,文锦绣也不多说,聚起力量将他们送出了异域,当然,不是当初他们进来的入口,而是一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江承华二人一出来,看到的就是入目的荒凉,心头不由就是一跳,他们离开不过一个月而已,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异域内,看着二人从眼前消失,凤言也将事情想明白过来,联想前几次赤凤族遭难,哪一次不是无声无息的?还有瑞麟一族遭逢大难,也都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为何这一次这般声势浩大?而且偏偏是往赤凤族而去?又正好挑在他们在半路的这个时候? 他是赤凤族的守护神兽,如果赤凤族出了事,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必然是会返回赤凤族的,也就是说,幕后之人想要他们回去,换言之,幕后之人不想他们赶去灵狐族。 “主人是觉得,灵狐族也要有难?” 文锦绣凝眉点了点头,这一招颇有些调虎离山的味道,四大兽族,除了在深海的蛟龙族,其余三族已经有两族元气大伤,如果这个时候灵狐族再出意外,蛟龙族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万一有心人再挑拨几句,异域四大兽族很有可能就此开战。 “真是卑鄙!” 凤言骂道,赤凤族与蛟龙族素来交恶,如果他们三族都受了重创,偏偏蛟龙族没事,赤凤族必定是最容易被挑拨成功的一族,异域一乱,对谁最有利? 文锦绣轻轻一笑,有人希望她收服异域,自然也有人希望她永远无法收服异域,至于是谁,这并不难猜。 “主人,这样的话,您就更不能独自行动了,没准他们就是在等着咱们分开。” 凤言蹙眉,总觉得事情透着股诡异。 文锦绣挑眉:“你觉得现在还有别的办法?” 见凤言还想说什么,她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山洞,道:“我还没那么傻,要去自投罗网,快去处理了赤凤族的事情,之后去灵狐族寻我。” 凤言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些,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好吧,我尽量快些,主人你可一定要在灵狐族等我啊!” 文锦绣嗯了一声,他这才倏地展开翅膀急速朝赤凤族赶去。 在他走后,文锦绣没有离开赶去灵狐族,而是在石洞门口看了看,又躬身走了进去,打量起石洞的石壁来。 她一直觉得这石洞很奇怪,这也是要送走江承华二人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的能力不强,对异域的事帮不上太多忙,而且这石洞给她一种莫名的警惕感,将二人留在这里也不放心。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石壁上,闭眼仔细感受着,忽然觉得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不像是石头的感觉,倒像是在碧幽池底时的阴冷。 文锦绣猛然睁开双眸,目光落到石壁旁边的床榻上,据江承华说,这床榻是他们发现这座石洞的时候就有的,此时那床榻上似乎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气息,那是有人待过之后留下的气息,即使很微弱,但人多的时候察觉不到,只有她一个人之后便很容易察觉了出来。 她低头朝床榻边看了一眼,鼻尖传来一丝微弱的血腥气,她俯身看了看,只见几点鲜血早已干涸,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怪不得觉得这么熟悉,原来是在这里。” 她冷哼一声,双手迅速结出一个淡淡的金色光阵,沿着那血迹周围扩撒,石壁顿时被金光笼罩,她盘坐在地上,一股深沉的阴冷之气缓缓从地面升了起来,周围的石壁都开始结出了冰碴。 文锦绣浑身被一层夹杂着红光的金芒笼罩,光芒一点点加重,随后猛然一闪,光阵迅速暗淡下来,她整个人也已经消失在原地,石洞又成了之前的模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四章 空间大阵 文锦绣感觉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冷,眼前一片黑暗,她没有睁眼都能感觉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如同刀子一般割的人脸生疼。 她慢慢运起体内的光力,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光力膜,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即使她曾对异域那样了解也都没见过这个地方,眼睛习惯了黑暗之后,她看到的就是仿若星空一般的地方,身边围绕着斑斑点点的光斑,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星,在这夜空中,时不时会有光点消失,再出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明星。 脚下的地面也不像是石洞中灰暗的石板,也是一样的星空,此时,她似乎就踩在繁星之上。 文锦绣头顶忽然开始凝聚出一个漩涡,身边的风声像是一瞬间变大,光点也都不由自主朝那漩涡飞去,她下意识迅速躲开那个漩涡,果然就在她躲开的同时,一道粗壮的黑色雷电从漩涡中骤然劈下,速度快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黑色闪电直直穿透了她脚下的地面,不知消失在何处。 【空间大阵!】 脑海中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文锦绣眯了眯眸子:“你知道这个地方?”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惊叹,慢慢给文锦绣解释了一遍。 等到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文锦绣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刚刚空间大阵,顾名思义,就是无数个空间组成的阵法,在这个阵法中,不知道有多少个空间,也不知道每一个空间之间是怎样联系的,更不知道这个空间会通向哪里,发生什么,进了这个大阵的人,十有**都是迷失在数以万计的空间内,生死不得出。 “听起来倒是厉害。” 文锦绣轻嗤一声。 【丫头,你可小心点,这空间并不仅仅只是多那么简单——】 “轰——” 那人的声音还没落下,文锦绣便急速朝一边闪去,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忽然窜出一条黑色的闪电,发出剧烈的响声,直把地面都穿透了,直直朝着上空而去。 文锦绣脸色黑了黑,她之前还确实觉得这空间大阵只是走出去麻烦而已,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阵法中还有杀阵啊! “轰——” 甚至来不及跟脑海中那人说句话,她又一次急速躲开,刚刚站立的地方竟然瞬间塌了下去,周围的地面又迅速往那塌下去的地方流动,仿佛流沙一般将它填平,如果不是她闪的快,极有可能已经被填在了下面。 “该死的!” 闪电又轰轰出来几道,文锦绣急速躲避着,每一下都险险躲过,几次下来,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雷电轰的破了开来。 她现在才开始正视这个小空间,从进入异域到现在,她过得都太顺畅了,麒麟玉和赤凤羽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力气,有段祈煜护着,她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还阴差阳错的恢复了记忆,几乎都要让她有些忘记危机是什么感觉了。 进入这个阵法,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不对,进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阵法的不简单,但已经进来了,那就退无可退,段祈煜还在外面等着,她可不能死在这里。 文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全部的精力都集中起来,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变化,不管任何招数,攻击都是需要能量的,从她刚刚看到那道雷电消失,再到有雷电从她脚下出现,她便可以猜出,这些小空间之间必然是有些联系的,或者说,这个空间的攻击招数,极有可能落到其他空间去,而同样,其他空间的招数也会落到这里。 那就意味着,她不光要防着这个空间漩涡形成时降下的雷电,还要注意躲避其他空间穿过来的攻击。 这么一来,她要消耗的精神力就更多了。 如果她不想办法离开这个小空间,最后的结局极有可能是力尽而死,毕竟有谁能无休止地躲避攻击呢?一天可以,一个月呢?一年呢?十年呢? 文锦绣堪堪躲过一道雷电,胳膊上的衣袖被雷电划破一道口子,血迹在雷电的灼烧之下瞬间干涸,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还没站稳就又开始了躲避。 不是她不想停,而是跟本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会被雷电轰成渣渣!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累死在这里。” 文锦绣忍不住吐槽,同时又有些心痒,如果能学会这阵法,不需要攻击,哪怕只是困阵都足够对付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了。 但心痒归心痒,现在可不是学习阵法的时候,再不出去,她真的会死在里面也说不定。 脑海中那人只在刚刚给她解释了什么是空间大阵之后便没了踪迹,文锦绣想要感觉到他的气息,却无奈地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从千年前开始,他们第一次有交集,她就无法感觉到他的踪迹,他也总是行踪不定。 或许她全盛时期,再加上元灵珠在身上能察觉一二,但现在想找到他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依靠自己闯出去。 她躲避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留意着空间中漩涡形成的速度,有些漩涡很大,形成的时间便久一些,大概在三息到五息之间,有些漩涡很小,只需要半息到一息的时间就够了,漩涡很大时雷电的力道也会大许多,同理,小漩涡便没那么大的攻击力。 这些招数不能全部躲避,毕竟谁知道躲开了之后,它们又会在哪个空间攻击她?这相当于给她留下无数的麻烦,当然也不能全部对上,毕竟接招要耗费的体力是巨大的,又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空间,到最后没有光力了,也是致命的问题。 电光石火间,文锦绣便想明白了这些,眼见一个小漩涡正在形成,她不闪不避地迎上了那道闪电,却没有运力抵挡,而是直接用身躯接下了这道雷电! “嘶——” 被雷劈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文锦绣咬了咬唇,随后目光落到头顶的漩涡之上,那小漩涡在降下雷电之后,正在慢慢的缩小消失,文锦绣冷眸一缩,迅速扯下胳膊上的一截袖子朝漩涡当中扔去,只见漩涡当中立刻刮起一阵风,那截袖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文锦绣忽而一笑,眼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她即刻飞身而起躲过劈来的闪电,在那漩涡中巨大的雷电降下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漩涡中央飞去。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变成无数只利爪朝她撕扯着,文锦绣牙关紧咬,这样冲上去实际上是极为冒险的,但她必须赌一把,既然漩涡中可以飞出雷电,也就证明它与其它空间是有联系的,这是唯一有可能出去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气压顿时一松,接着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文锦绣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微微有些湿润的——泥土? 她站起身子,只见眼前不再是那副星空的模样,眼前的情景十分熟悉,离她不远处便是一座巍峨的宫门,两队侍卫正带刀站在宫门口,面色冷肃目视前方,宫门打开着,能清晰看到里面绵延不绝的宫殿,以及宽阔美丽的花园。 这分明,是大月的皇宫! 文锦绣心头一凛,迅速朝四周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色不像是在星空空间中那般逼仄狭窄,仿佛就是她回到了大月一般,甚至她鼻尖都闻到了雨后泥土的芳香。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喜!陛下得胜归来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报喜的声音,文锦绣双眸一缩,这声音不是碧晴的么? 循声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碧色衣裳的丫头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跑过,她忙喊她:“碧晴!” “娘娘,奴婢在呢!” 耳边传来碧晴喜悦的声音,文锦绣抬眸就见碧晴笑盈盈望着自己,她的心顿时狠狠一沉。 再仔细看,她已经不在宫门之外,不知何时,她身边的情景已经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身上被雷电轰的破破烂烂的衣裳也不见了,换上了一袭锦衣华服,淡紫色的裙摆长长拖到地面上,一条金凤从腰际绵延至脚踝,凤凰的双眸用了上好的东珠,光彩夺目,十分漂亮。 “是吗?陛下仪仗可入京了?” “回娘娘的话,仪仗已经快走到宫门口了,陛下特地派了陈公公来,说是怕娘娘担心,提前告诉您一声呢,陛下对娘娘可想念的很。” “什么念不念的,越发贫嘴了。” 她听到自己喜悦又害羞的声音,然后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快速站了起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满面笑容地由着碧晴为她梳妆。 “这可不是奴婢贫嘴,谁不知道娘娘入宫以来,一直独得陛下恩宠,太后提了好几次选妃,陛下都搁置了呢,可见是对娘娘真心的疼。” 文锦绣有些恍惚,想起当年的事,段祈煜对她是真的没话说,入宫多年,除了最后她亲手将文锦织接进宫,他没有过任何一个嫔妃,连名分上的都没有。 “阿绣,我回来了。” 耳边响起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文锦绣猛然抬头,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周围的丫头一个个的都不见了,大殿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俩。 她有些奇怪,仪仗不是还没到宫门吗,怎么就进来了? “今日太后跟我提起,要给你纳妃。” 她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些话,话音刚落便皱起了眉头,她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我不是说过不纳妃吗?你才嫁给我三年,这件事根本不急,你若觉得为难,我去跟母后说。” “可是,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后宫岂能空置?” 她微微蹙眉,见面前的男子有些不满,又轻轻叹了口气,将手覆在他手背之上:“我知道你疼惜我,但若是不许你纳妃,一来百官议论纷纷,二来后宫太后不愿,三来,也是为我自己,我的出身已经很是低微了,若是再承担妒后之名,岂不是要人人得而诛之?” 文锦绣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自己说什么,她能感觉到,说出这些话之后,面前男子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她命人用半副仪仗接文锦织进宫,封淑妃。 “如今已经是十月了,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娘娘可要保重身子,莫要再受寒气。” 身边丫头说了什么,她有些昏昏沉沉地听不清楚,唯有一丝清明的意识告诉她,眼前的情景又变了。 “本宫如今,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声音中满含怨气。 “娘娘莫要太过伤心了,陛下,陛下只是一时被淑妃迷惑才禁了娘娘的足,过些时候就会解了您的禁足令的。” 心口处堵的难受,文锦绣想起当年段祈煜第一次禁她足的情形,那是文锦织进宫的第二年,有太后撑腰,又有自己护着,段祈煜更是给了她该有的荣宠,一时间,她的风头足足压过了自己这个正宫皇后。 当时文锦织约她湖心亭听戏,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也并未过多防备便去了,谁知刚到便见到文锦织仿佛站立不稳一般往湖中倒去,她快步过去想要拉住她,不料她却将自己的手推了开来,直直落入了湖中。 她吓了一跳,正准备命人救她上来,不料还没开口便听到段祈煜的声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发生了什么,直接命人以嫔妃不和禁了她的足,随后便急匆匆赶去了文锦织宫内,听说,那夜他留在了那。 想到这件事,一股浓烈的委屈蔓延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为什么段祈煜不信她,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明明说过只给文锦织名分上的荣耀却对她食言,为什么…… 一阵阵愤怒又委屈的情绪朝她头顶涌来,文锦绣死死攥紧了拳头,不,不是这样的! 当初如果段祈煜没有当机立断以嫔妃不和禁她的足,若是太后处理,极有可能是谋害宫妃的罪名,惩罚绝不仅仅是禁足而已,他并没有不信自己,还有那夜留宿楚阳宫,根本没有做任何事,只在外殿批了一夜的折子,这些她都清楚,她怎么可以忘记? “不是这样的!” 她怒吼一声,将体内叫嚣的情绪瞬间压下,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不是什么样?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五章 意料之外 文锦绣心头一凛,再抬头,只见文锦织那张脸正含笑看着她,只见她衣衫半露,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正随意地坐在软塌上,说不出的慵懒肆意,在她身边坐着的男子,容貌俊美无暇,一身气质华贵无双,双眸满含笑意看着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文锦绣。 文锦织咯咯笑了两声,忽然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男子,笑道:“皇上,姐姐来了这大半日了,您怎么也不跟她说说话呢?” “朕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朕有什么话只想跟你说。” 满含柔情的声音,听在文锦绣耳中再熟悉不过,文锦织娇羞地笑了起来,一双美目满含春色,双手也不安分地朝身边人的脖颈间爬了上去,余光带着嘲讽地看了文锦绣一眼。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眼睁睁看着那身穿龙袍的男子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跟文锦织**,甚至手掌已经开始在她身上点火,她胸口处传来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姐姐,你怎么还不走?” 文锦织喘着气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代表的意思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还不走,难道是打算欣赏活春宫吗? “姐姐,你不会还想着将皇上请回去吧?皇上早都不愿意见你了,你又何必放下身段这样苦苦哀求呢?不过说起来,妹妹倒真的要谢谢你的提携之恩呢,呵呵……” 下意识地,文锦绣眼中慢慢聚起了泪珠,她想要上前,却被男人一道冰冷的目光打向了地狱,心仿佛被狠狠揪了起来。 文锦绣不由升起一股烦躁,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简直是太糟糕了,而且她能感觉到,她心中的难过悲伤越积越多,有时候她都没办法控制思绪,不由自主就会按照这个思维去想,继而便更加愤怒哀伤。 “还不快走?” 冰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文锦绣意识恢复了一丝,她想要控制身体,却发现几乎没有用,她根本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只能跟着她慢慢走出了大殿,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路边的宫女看到她纷纷行礼,一切都仿佛那么真实,甚至能感觉到宫女扶住她时温热的手臂。 但她知道不是,这不是真实的场景,她看到的这些事,有些是经历过的,但有些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这几日,情景不断变化中,她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这些情景似乎就是带着她回忆前世在大月皇宫的生活,从刚进宫到段祈煜初次平定战乱,再到文锦织进宫,圣宠优渥…… “娘娘不要难过,陛下只是顾忌着太后才对淑妃娘娘那么好的,娘娘和陛下多年的感情,岂是说没就没的?娘娘想些开心的事吧?” 碧晴的声音带着柔柔的暖意,文锦绣微微摇头:“或许以前是,但今日,碧晴,他的眼神中一点温度都没有,是不是本宫做错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碧晴叹了口气,又像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般,笑道:“娘娘过虑了,陛下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听说将军今夜在望湖楼设宴呢,娘娘可要去瞧瞧?” 将军? 文锦绣眼眸一滞,紧接着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了,哥哥宴请朋友,本宫去了难免有些放不开,命人将宫内存着的美酒送去几坛,让他们喝个尽兴。” “是。” 文锦绣手心有些微微发冷,她想起自己的哥哥,在她做皇后第三年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是在文锦织入宫的那年,可是现在的时间,文锦织已经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而哥哥竟然没死? 望湖楼饮宴,她心中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当年哥哥死的时候,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因为太悲痛,她连看尸体的力气都没有,在葬礼上几乎站不起身来,直到前世死的时候,才从文锦织口中得知哥哥的死因,被下药烧死的,他对文锦织一向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防备,怎么能被她那么轻易地下了药? 赐酒……她想起刚刚听到的事,额头猛然出了一层冷汗,她怎么忘了,前世也发生过望湖楼饮宴的事,只是不是这样的情景,当时文沐宸在府中养伤,应好友之请宴请宾客,那时她与段祈煜因为一件小事争吵闹了别扭,也是碧晴说起这件事,她便命人送了酒,文沐宸对什么人送的东西会毫不怀疑? 除了她,没有第二个!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日暮西陲了,文锦绣猛然站起身,不由分说便朝着宫门口冲去,心中一直在祈祷不会的,她从来没有细想过当时的事,从来没有细想过为什么段祈煜不告诉她实情,而是说文沐宸因为战场上的伤而死,更没有细想过文锦织的话……除了她,没有人能让他毫不怀疑地饮下那些酒…… “娘娘,娘娘不好了,望湖楼失火了!” 碧晴匆匆忙忙跑进来便看到文锦绣不顾一切要冲出去的模样,直直与她撞了个满怀。 “让开!” 文锦绣怒喝一声,心中越发焦急,足尖运起光力便朝屋顶飞去,几个跳跃之间便跃出了宫墙,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她突然可以控制这身体了这个问题,而在她身影消失之后,碧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随后渐渐消失在原地,而刚刚的宫殿也慢慢旋转模糊,仿佛一幅被水晕染的画一般,又像是一块极其美丽的镜子,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碎片。 文锦绣赶到望湖楼的时候,整个望湖楼已经火光冲天,她心中一急,顾不上火势如何,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哥哥!” “哥哥!” 她一进入火场之中便被冲天的大火迷了眼睛,不由剧烈咳嗽起来,但她没有后退,而是迅速寻找着,眼前的情景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她根本不在乎了,只想救出哥哥! 想到文沐宸,她心中就一阵阵揪痛的难受,眼泪不由自主在眼眶打转,前世,是她间接害死了他啊!文锦织固然可恶,可她比文锦织还要罪该万死,那酒是她命人送的,她亲口将哥哥送上了黄泉路! “哥哥,你在哪?” “哥哥,回答我啊!” 她迅速躲过掉下来的横梁,眼前忽然一阵迷蒙,只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正趴着一个身影,一身淡青色长衫已经落满烟尘,身上好几处都已经落下了火星,正在一点点燃烧。 文锦绣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几步跳到他身边,手上运起光力立刻将那些火星扑灭,拉过文沐宸的胳膊将他扶起来,四下看了看,当机立断将文沐宸背在身上,也不从来时的路出去,双手聚起力量正正朝着上空击去,随后上空的屋顶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破洞,她立刻背着他从上面飞了出去。 “姐姐,你要到哪去?” 刚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耳边便又传来了文锦织轻笑带着寒意的声音,文锦绣心头一凛,目光落到她身上,只见段祈煜正揽着她的腰站在屋顶之上,正冰冷地与自己对视。 她脚下的望湖楼已经有些摇摇欲坠,文锦绣没有回答,在她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变开始急速后退,果然就在她退开的一瞬间,一道银色光芒重重冲向望湖楼,望湖楼顷刻间化为飞灰。 而段祈煜出手之后便面无表情地看着文锦绣,冷声道:“你要去哪?” 文锦绣眼眸瞬间冰冷,文锦织呵呵笑了一声,道:“皇上,姐姐这模样,恐怕是要抗旨呢!” 抗旨? 文锦绣没说话,感觉到身体的力量被限制了,一颗心不断开始下沉。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今夜望湖楼饮宴实际上可是皇上的旨意呢!” 见她似是不明白一般,文锦织含笑说着:“姐姐,功高震主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皇上这也是为了大月,你这样破坏他的计划,可真是伤了陛下的心呢!” 文锦绣瞳孔一缩,冷冷看着一旁面无表情地段祈煜:“是么?” “阿绣,不要与朕对抗,现在立刻回宫,朕不会治你随意出宫的罪名。” 段祈煜的声音很冷,文锦绣冷哼一声:“若是我不呢?” “那就别怪朕无情了!”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阴寒,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剑便朝文锦绣冲了过来,文锦绣急急躲避着,因为背上有一个人的缘故,她应付起来颇有些吃力,但却倔强的不肯放下背上的人,她心中对文沐宸的愧悔,几乎要将她的理智都吞没。 “唔!” 文锦绣闷哼一声,急速后退了几步,身前的地面上骤然出现几个大坑,她唇边已经溢出了一丝血迹。 “阿绣,你何必与朕作对呢?将他留下,乖乖回宫。” 段祈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眼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冷声说道。 文锦绣喘着粗气看他一眼:“休想!” 她说着又迅速朝另一边躲避,段祈煜终于被她激怒:“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 他说着手上的攻击越发厉害起来,文锦绣叫苦不迭,她身上的力量被压制,又背着一个人,要躲开这些攻击并不容易,一番攻击下来,她身上的衣衫都破损了许多。 文锦织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打斗,一双美丽的眸子闪出几分疑惑,盯着文锦绣的身影细细打量着,见她被段祈煜逼的毫无还手之力,唇边不由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悄悄掩住了身形,不动声色地朝她潜了过去。 “反抗朕的,都该死!” 段祈煜一声落下,手中迅速凝起一道银色光芒,直直朝着文锦绣心口而来,文锦绣一个旋身躲过,而这时文锦织突然出现,一把匕首迅速朝她心口处插了过去,她的速度极快,几乎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文锦绣猛然转身背对着文锦织,那把匕首噗地一声插入了文沐宸的背上。 文锦织猛然愣住,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文锦绣已经快速抓住那把匕首,迅速将它抽出来,毫不犹豫地插入了文沐宸的心口,而刚刚还昏迷不醒的文沐宸瞬间变成一团黑雾消散,文锦绣双手快速凝出一个法印,几乎只是一个呼吸,整团黑雾便被巨大的金印完全罩住。 “你,你杀了大哥!” 文锦织的声音极其惊慌,仿佛文锦绣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文锦绣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动手,段祈煜猛然发难,一道银色光芒急速朝着文锦织飞了过去,文锦织还被文锦绣的举动震惊着,完全没有意料到段祈煜会对她出手,一时不慎便被打飞了出去。 “可恶!” 她恨恨骂了一句,身形迅速如同摔碎的陶瓷娃娃一般一点点碎裂,文锦绣金印中的黑雾不断挣扎,她眉头微微一皱,将一股红色的光芒注入法印,那黑雾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瑟瑟缩缩缩成了一团,几个呼吸间便随着金印飞入了文锦绣的识海,这一瞬间,周围的景物都开始迅速坍塌起来。 她目光落到段祈煜身上,再对上的已经不是那双冰冷的眸子,见她看过来,段祈煜上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直直朝着夜空飞去,一头撞进了深邃的夜空之中。 文锦绣紧闭双眼,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大月皇宫的景物已经完全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四周都没有门洞,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中间被掏空了一般。 她看向揽着她的男子,目光柔和了几分:“你回来了?” 段祈煜轻轻点头:“回来了,感觉到你的气息在这,便来寻你。” 文锦绣明眸眨了眨,段祈煜是刚刚找到她的,这一点在他刚刚与她交战时的停顿她便发现了。 段祈煜看了她一眼,眼底也带着一丝掩饰不去的惊讶,文锦绣和文沐宸的感情那是不一般的好,她在最后竟然能那般果决地下手,甚至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看来,哪怕知道文沐宸就是离开那个空间的关键,文锦绣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可是文锦绣就是做了,还那般的猝不及防,连他都没有察觉到一丝。 “怎么了?” 文锦绣笑了笑,段祈煜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太惊讶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文锦绣失笑:“他是文锦绣的哥哥,但是我毕竟不是文锦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六章 破除石室 段祈煜愣了一瞬,随后便明白了过来,也不由失笑出声。 的确,如果是之前没有恢复记忆的文锦绣,文沐宸是她唯一的哥哥,血缘至亲,她是怎么都不肯伤害她的,哪怕知道有不妥也不会,可她不一样,她有着千百年的记忆,文沐宸于她而言只是短短几十年的过客,她对他有亲情,却不会为她放弃一切。 文锦绣见他明白过来,唇边浅浅勾起,心中却对刚刚的阵法有些后怕了起来。 她原本还以为,这些小空间就算是数量多,但她小心一些还是可以应付的,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这样的幻阵。 从她喊出碧晴的名字开始,她便已经入了阵,接下来阵法中的事,看起来都很真实,但实际上都只是从她记忆中调取的画面加工而成的罢了,阵法在挑选着能引起她情绪变化的事件展现给她看,不断暗示挑逗着她的情绪。 而无奈的是,她明明知道这是阵法,却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甚至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一点点变得易怒,思绪也有些迟钝了起来,如果再这么下去,她或许会彻底忘了自己,成为这阵法中的“文锦绣”,一个被困在宫中的深宫怨妇,而当她被同化的时候,就是没命的时候。 但是她早有防备,心中有了警惕,对发生的事自然就多了些思量,所以看到段祈煜与文锦织“亲热”的画面才没有失去理智,如果她猜得不错,按照阵法中的布局,她应当会杀了段祈煜的,但是没想到的是,那些事情并不足以让她失控,换句话说,并不足以让她爆发出强烈的**要杀了他,从而控制住自己的躯体。 她现在已经有八成的肯定布下这阵法的人是谁了,因为大多数人只知道段祈煜对她很重要,却很少有人知道文沐宸在她心中的地位,当她听到文沐宸的消息时,强烈的**使得她冲破了身体的束缚,而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过来,离开那个空间的关键之处,就在文沐宸身上。 对方肯定她不会对文沐宸下手,并且会全力保护他,因此才有了与段祈煜的对战,如果段祈煜没有进来,她没有克服心中对文沐宸的愧疚真的动手杀了阵法中的他,恐怕下一刻她就会死在“文沐宸”手中,毕竟……他可不是真的昏迷啊! 真的就差一点。 段祈煜握紧她有些颤抖的手指,目光落在石室周围,上下打量几眼,一双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文锦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界怎样了?” 段祈煜收回打量的目光,见她一副疑惑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你进入这个阵法已经半个月了。” 什么?! 文锦绣顿时僵住了,按照她的猜测,最多不会超过三天,怎么会这么久? 接下来,段祈煜简短地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当日他出去并没有急着去寻找火元草,而是先去了大月京城,见了段智衍和江承远二人。 令人意外的是,医老竟然没有离开醉雨阁,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也留在了醉雨阁。 “年轻男子……” 文锦绣微微蹙眉,段祈煜一笑:“你猜猜,是谁?” 文锦绣想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猜不出来……不对,难道是……容时?” 她猛然想到这个人,一双眸子惊讶地瞪大了。 段祈煜含笑点头:“不错,正是他。” 容时留在醉雨阁,原本他还以为他有什么图谋,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跟医老聊天喝酒,偶尔也会跟江承远二人聊聊天,似乎没有文锦绣这一回事儿一般,连医老都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容时手中的墨珠自然是还给江承远了,提到这件事,段祈煜颇有些汗颜,原因无他,他早就答应过帮江承远将珠子要回来,结果事情太多,竟然给忘了,还是见到容时之后才想起来的,不过墨珠是给了,却还有另一个条件,而这另一个条件,也是他一早就想过的。 文锦绣身为天下之主,担负的是整个天下苍生的责任,这是她逃不掉的,她也不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她心中有着天下苍生,只不过为了他不说而已。 容时作为容家人,自然不可能会放任天下苍生不顾,若是没有元灵珠,暗黑界主必然无人能抵,如果让他胡作非为,不出三月必然生灵涂炭,这是他们都不想看到的,所以容时的条件便是他们要将暗黑界主囚禁,之所以不是杀死,是因为没有元灵珠的话是不可能杀死他的。 也因为容时的缘故,医老没有赶去火元山,他才能顺利取到火元草,尽快赶回来。 不过,也遇到一些麻烦。 二人没有多说,只简单说了些情况之后便开始注意眼前的石室,石室没有任何缝隙,看起来并无不妥,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又换了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我们该如何出去?” 看了一圈之后,文锦绣的眉头顿时拧紧了,这个空间不像是第一个星空空间那样,处处有袭击,也不像刚刚大月皇宫的空间一样,有人在迷惑她,只有一个空空荡荡的石室,没有人也没有攻击,偏偏这样才是最悲催的,因为到处都一样,跟本找不到出口。 段祈煜走到石壁边碰了碰,发现这些都是真实的石头,不是什么人弄的障眼法,石壁上也没有什么阵法,甚至连小空间这样的阵法都没有,似乎他们已经出来了一般。 但他们都不会这样想,越是平凡的地方,危险才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文锦绣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段祈煜见状忙走近几步,将她揽在怀中,这才发现她十指异常冰冷。 “祈煜,你有没有觉的越来越冷?” 文锦绣眼中露出严肃,她之所以有这个感觉,也是刚刚那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的,按理说她吸收了两个本源力量,即使实力恢复不到巅峰时期,小小的寒冷应该不足为虑的,可是她刚刚竟然打冷战了,这看起来稀松平常,但越是平常才越是不正常。 段祈煜将她抱紧了些,只觉得她身体越来越冷,直到她问起,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冷,感觉就跟普通的山洞一样,甚至连手掌都还是温热的。 看他表情文锦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不由又打了个寒战,冷声道:“这个地方,应该与碧幽池有关联。” 当初在碧幽池底就是这样的寒冷,而这里的冷意似乎比碧幽池更浓,在碧幽池,她将光力覆盖在身上便可以隔绝这些冰冷,但在这里却不行,一旦她想要动用体内的光力,浑身就会变得更冷,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一般。 段祈煜将她整个人都裹进怀中,见她冷的嘴唇都开始发紫,不由蹙眉从怀中拿出一颗火红色的药草:“火元草性热,应当能帮你抵一阵。” 他说着便将火元草在指尖碾碎成粉末喂进了文锦绣口中,文锦绣虽不想浪费这草,但段祈煜的速度很快,她来不及阻止,便顺从地服了进去。 “放心,我身上还有很多。” 看到她有些不舍,段祈煜温声说了一句。 火元草的药效很快发作,文锦绣很快便觉得身上暖了起来,目光重新落到石室上,一双明眸不由泛出冷意。 这石室,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存在于碧幽池底部那个无法靠近的阴冷地方之中的,当日她敏锐察觉到那个地方有危险才没有进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寒气入体,连本源力量都有些无计可施,如果她真的进去了,极有可能被冻死在里面,而那样的环境,云麟和贺麟居然坚持了那么久?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云麟贺麟当时只是在那地方的外围,而这石室则是在那地方的中央地带,寒冷程度自然不可相比,再加上二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宝物,才得以坚持下来。 二人四处查看着石室的异常之处,然而却一无所获,不一会儿的功夫,段祈煜身上的火元草已经消耗了大半。 “不行,再待下去,等火元草耗尽,我们都会被冻死在这。” 文锦绣说什么都不肯再服用火元草了,随着在石室中的时间越来越久,火元草对她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从刚开始能坚持一个时辰,到后来的半个时辰,再到一刻钟……火元草消耗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寒气却是越来越浓重。 段祈煜低头看了一眼她冻的有些发白的小脸,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时候,只恨不得能以身相替! 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这么久以来,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无法忍受的寒意,刚开始还只当是他体力好,可时间过得久了,这才觉得十分不对劲。 段祈煜陷入了沉思,石室中的寒气似乎只针对文锦绣一人,他和她有什么不同呢?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有本源力量在身上,不同的是他身上有天地灵气……难道,是天地灵气的缘故? 段祈煜双眉微松,与文锦绣十指相扣,将一丝浓郁的天地灵气缓缓打入她体内,并操纵着那股灵气游走全身,文锦绣只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十指传来,随后流到四肢百骸,那阵阴冷的感觉竟一下子消散许多! 她双眸中涌出了惊喜,段祈煜看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唇角微微勾起:“阿绣,看来咱们有办法出去了。” 文锦绣眨了眨眼,对于他说的办法也能猜到一二,大约是与他身上的天地灵气有关。 果然,只见段祈煜闭了闭双眸,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见他手指在自己眼周点了几下,她眼前浮现一层白雾,白雾散去之后,眼前的情景竟然发生了变化。 她清楚地看到石壁上有一个阵法正在丝丝冒着寒气,石壁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而这个场景,没有天地灵气是看不到的。 二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文锦绣掌心快速旋转起一朵金色的雾气花,逐渐旋转扩大,做这一个要消耗她很大的力量,加上那阴冷的感觉,消耗比以往多了不少,段祈煜一手覆在她肩上,源源不断地将天地灵气送入她体内,避免她因为动用本源力量而寒气入体。 在发现那寒气不侵蚀他之后,他便明白了,这阵法中的寒气只侵蚀使用光力的人,尤其是使用本源力量的人,而他虽然有文锦绣给的本源力量,但一来他并没有用,二来他有天地灵气护体,寒气对他毫无作用,再加上输送天地灵气后文锦绣的反应,他便猜到,天地灵气对这寒气有抵制作用。 文锦绣手上的雾花渐渐扩大成一个古老的法印符号,金黄的颜色很是耀眼,那金色慢慢浓郁,随后又漫出一丝淡淡的红色,之后那红色像是一缕丝线一般快速旋转凝聚,仿佛金色雾花中间的花蕊一般。 “浮冰开化,破!” 文锦绣迅速将法印朝石壁上的阵法中心轰去,石壁上的阵法骤然黑气大盛,几乎要吞噬那道法印,说时迟那时快,段祈煜手心忽然凝起一道白色的雾气匹练,趁着黑气都朝法印聚拢的时候忽然向上攻击,那道灵气匹练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直撞上了石壁顶端! “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石室中的黑气一瞬间都狂暴起来,想要朝顶端聚拢,奈何文锦绣的法印死死困住它们,而段祈煜没有犹豫,在撞击声落下的瞬间又快速出手,轰轰又是几下,只听咔嚓一声,石室顶端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裂缝不断蔓延,整个石室忽然开始坍塌,段祈煜一手揽过文锦绣,另一只手划出一道灵气屏障将二人包裹起来,几个呼吸间石室就变成了一堆碎渣,二人眼前顿时变成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一点绿莹莹的光,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七章 再遇凤言 “那是什么?” 文锦绣眉心微动,看着那一道绿莹莹的光一闪一闪,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却小心地没有动。 然而那东西像是有灵性一般,感觉到他们二人的气息,竟然轻轻颤动了两下,文锦绣清晰感觉到心中有一丝波动,仿佛是某种血脉的牵引一般,让她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 “别过去。” 段祈煜眼疾手快伸手拦住了她,盯着那绿光微微眯眸,蓦然出手,一道灵气刃便朝着那光源的方向飞了出去,然而还不等碰到那光源,绿光竟猛然一闪消失了踪迹! 二人心中一跳,周围黑暗的环境立刻卷起一阵凛冽的寒风,段祈煜将文锦绣护在怀中,周身蔓延起一道灵气屏障抵挡寒风,文锦绣则迅速出手,光力凝聚成无数刀刃朝四面八方飞去,在黑暗中发出叮叮咣咣的撞击声。 另一间阴暗的石洞内,一青衣女子面前摆着一块碧绿色的石,那石头偶尔闪过一道寒芒,将黑暗中的二人看的清清楚楚,青衣女子面色冰冷地看着这一切,她嘴边还带着血迹,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将这样费力的阵法都借给了你,你却还是没能杀得了她,真是没用!” 一道凌厉的男声响起,带着些阴毒的怨气,青衣女子眯了眯眸子,有些不甘道:“若不是段祈煜赶了回来,岂会有这么多麻烦!” “他就算不赶回来,以那容家丫头的敏锐性,你的办法也未必可行。” 男声说着慢慢显出身形,通身由一件黑色的斗篷遮盖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声音中带着阴戾,冷声道:“这件事不急,这阵法中空间多得是,由着他们去闯,灵狐石如何了?” 听到男子问起灵狐石,青衣女子身形微微一颤:“奴婢无能,一直没有反应。” 此言一落,男子周身的气势猛然变得冰冷,直接抬手一掌将女子挥出几丈远,女子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却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不说话。 “慕翎宇培养你那么久,你却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真是废物!” 女子不敢说话,在大月皇宫那个空间,她变换成碧晴的样子迷惑文锦绣,后来又变换成文锦织,受了段祈煜一击本就有伤,这么一来更是伤上加伤,每个十年八年根本恢复不了。 待男子身上的气息平稳了些,她才硬着头皮出声:“界主大人恕罪,是奴婢无能,不过奴婢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 男子身形一顿:“哦?” “这四大镇族之宝皆是认主的,若有灵狐兽在此,再加上那文锦绣的血脉,或许可以将其中的本源力量吸取出来,有了这力量,界主您的伤势便可完全恢复。” 青衣女子淡淡说着。 男子顿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倒是个办法,只不过灵狐族那只老狐狸狡猾的很,想抓她前来可不容易,还有那丫头的血脉,你当是好寻的?不是她真心送出的,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女子心中一顿,知道男子的意思是让她想出个办法,不由头垂的更低,想了一会儿,忽然浅浅一笑:“咱们何必要在她身上取血脉,眼前不是就有一个现成的么?” “现成的……” “界主您忘了?大满引灵人,有她在,这血脉不光可以用来吸取灵狐石中的本源力量,元灵珠也可以封印到她体内,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奴婢觉得元灵珠的暴动越发厉害了,若是再不寻找合适的鼎炉,恐怕就困不住它了。” 说到后面,女子的声音不由带上了严肃,一双眸子也泛出了淡淡的紫气,淡淡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男子闻言手指一颤,随后快速扣上了她的脖子,冷声道:“将你那不该有的心思收回去,别以为元灵珠在你那里本主就会害怕,不是那丫头亲自操控,这珠子还伤不了本主。” 青衣女子吓了一跳,忙将眼中的紫气压住,垂下眸子道:“奴婢该死。” 她刚刚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毕竟元灵珠在她这里,眼前的男子又如此惧怕这颗珠子,说不定能用来对付他呢,然而她也只是想想,没有文锦绣,元灵珠是不会出手的。 “好好看着他们,若是他们从空间大阵中逃出来,你便不必再留在这里了。” 男子说完浑身蔓延起一层黑雾,一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原地,青衣女子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不必留在这里的意思,绝不是放她离开,而是不必留在世上了,暗黑界主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识海中紫色的雾气越发浓重,那是元灵珠越发暴躁的征兆,能让它如此动荡不安,除了文锦绣没有别人,换句话说,元灵珠已经感应到了她的气息,只是一时出不来而已。 识海中躺着的女子身形越来越飘忽不定,青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意念稍动便将她从识海中扯了出来,平整的放在地上,手上缓缓蔓延一层黑气,从她眉心打了进去,女子周身的紫光霎时弱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青衣女子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她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喂到女子口中,唇角微微勾起:“你也就这点用处了,我用这样好的药吊养着你的身子,若是你不中用,不能将这珠子给我看住了,那你就离死不远了。” “当然,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我会让你死的舒服些。” 她声音轻轻落下,遮掩着女子容貌的紫光慢慢淡去,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右侧锁骨下有一个桃红色四瓣桃花印记,此时印记已经淡了许多。 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青衣女子见状眯了眯眸子,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挣扎,你不想就这么做了元灵珠的鼎炉,但红儿,你要听话,没有人会救你的。” “当初那个小丫头,她擅自改了我香料的配方,是你告诉她的吧,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不过那丫头的下场也不怎么好。” 青衣女子说着拿出一颗药丸看了看,淡淡道:“知道么,她的精血生魂,便是炼制这生魂丹极好的材料,我这些年养着你,给你用了这么多生魂丹,你应该感恩,若是再有什么想法,我便将将军府所有人都抓了来,一个一个杀给你看,一个一个逼着你吃下去。” 她话音一落,地上躺着的女子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后那动荡的紫雾忽然安静了下来,女子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她这才勾唇一笑,将她重新收回识海中,目光落到一旁碧绿色的石头上,不免又深了几分。 黑暗中,文锦绣二人只听得周围一而再再而三响起兵器的碰撞声,无奈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危险在哪里。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出了空间大阵还是没有,只知道这一个地方对她的限制极强,如果没有段祈煜用灵气护着,她恐怕连出招的力气都没有,让人吐血的是,这些黑暗中的危机,偏偏需要光力解决。 如果是她一个人或者段祈煜一个人闯到这里,极有可能丧命于此。 忽然一道阴风刮过,二人急速向后退了几丈远,文锦绣快速出手,结出一个法印正正对上了那阵阴风,发出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我们是换了一个空间。” 段祈煜沉声道,他原本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空间大阵,可是他刚刚敏锐察觉到有一丝目光在监视他们,那道目光并不在这个空间内,也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才能确定这一点。 文锦绣脸色微沉:“他们是想困死我们。” 毕竟在这种空间大阵中,光力和天地灵气都无法得到补充,光力还好,她有两个本源力量,即使有消耗也不过是耗费十之三四而已,可天地灵气不一样,用多少就会少多少,而且段祈煜的灵气还要供应两个人,消耗自然比平常多,等他的灵气消耗殆尽,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段祈煜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面色冷肃:“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空间。” 文锦绣默,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关键是怎么离开? 以前的空间中,好歹能看到什么不同,而这一个空间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那该怎么出去? 这样想着,她又结出一个巨大的法印将周围的刀刃打落,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段祈煜慢慢闭上双眼:“阿绣,注意周围的情况。” 既然是黑暗,那么视觉自然就没了用处,倒不如闭上双眼完全用耳力来判断。 文锦绣点了点头,灵气屏障暂时还能抵挡一阵,她只要保证那些寒风中的刀刃无法伤害到他们便可,想到这里,她便快速在灵气屏障外结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将二人护住,那光罩中隐约游走着一丝丝的红线,稳稳地将二人护了起来。 段祈煜闭眼凝神听着周围的环境,他的想法跟之前文锦绣的一样,这些攻击不会无缘无故产生,之所以能产生攻击,极有可能是其他空间的攻击转化而来,既然如此,那这个空间必然能到其他空间,如果他猜得不错,能到其他空间的路径,便是刀刃来到这个空间的路径。 想通了这一点,他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丝细微变化,忽然指尖迸出两道灵气朝某个方向飞射而去,那灵气不是以往那些简单的攻击灵气,那两道灵气中注入了一丝他的神念,能清楚感知到灵气的踪迹,果然,那灵气两个呼吸间便没了踪迹,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段祈煜没有犹豫,迅速施展全身的力量,朝着灵气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文锦绣与他配合,将周围冲过来的刀刃全部抵挡,二人不知在黑暗中冲了多久,周身的力道忽然一紧一松,再睁眼,眼前竟然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空间,而是当初她进来的石洞,石洞的地上还有几点血迹。 “这是,我进来的地方……” 文锦绣眯眸看了一眼周围,他们当时吃剩的东西都已经风干,看样子已经过去了许久。 二人走到洞外,那头翼虎兽还守在石洞洞口,见他们出来不由低了低头,有些畏惧,又有些亲近。 洞外阳光很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将刚刚身上的寒冷尽数驱散,文锦绣闭眼感知了一下,这阳光不像是用幻术凝聚出来的,十分真实,甚至连地上泥土的感觉都那样清晰。 “我们出来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朝段祈煜看了一眼,段祈煜朝四周打量一眼,随后轻轻一笑:“看样子是的。” 文锦绣有些惊讶:“真的?这么容易?” 她原本还以为,要在那阵法中困上个三年五载的,或者要把整个大阵都转一遍,没想到就这么出来了? “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道带着怨念的声音响起,文锦绣双眉微微挑起,随后就见天空中忽然飞来一个黑点,那黑点不断扩大,到近前看清,赫然是头火红的凤凰,见到他们身形一变,变成一个俊眼修眉的翩翩男子。 那男子一落地,还不等文锦绣说话,便十分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主人,你骗得我好惨啊!” 文锦绣嘴角一抽,她什么时候骗他了? “你说赤凤族的事解决了让我去灵狐族找你,可是我去了灵狐族你根本不在,你丢下我自己跑了,主人,你抛弃我……” 怨念极强的话刚说到一半,凤言忽然顿住了声音,原因无他,某太子殿下眯眸淡淡朝他看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凤言只觉得背后一道阴风刮起,忙止住了话头。 文锦绣挑眉看了他一眼:“赤凤族的事都解决了?” “我按主人的吩咐,将他们都带到战麟一族了。” 凤言点了点头,颇为自得地挑眉:“主人,咱们接下来去哪,还要去灵狐族么?” 他可没忘记,之前文锦绣说是要去灵狐族的。 文锦绣没说话,朝段祈煜看了一眼,意思很明显,他来拿主意。 段祈煜清浅一笑,知道她犯懒也不多言,打量了凤言一眼,道:“许久没有灵狐族的消息了,去一趟也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 大月边境,与南离相接处的一座山峰之上,半山腰的山洞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看一眼就要将人吸进去。 洞内,一俊美男子浑身**,周身淡淡蓝黑色雾气萦绕着,他双眸紧闭,嘴唇纤薄苍白,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面前悬浮着一支通体墨蓝的玉笛,在黑暗的山洞中发出忽明忽灭的光。 男子身边忽然升腾起浓烈的黑雾,玉笛颤动几下,像是害怕一般往男子身边靠了靠,男子慢慢睁开双眼,将玉笛缓缓握在手中,跪地行礼道:“见过主上。” 黑雾渐渐收拢,凝成一个黑斗篷男子的模样:“伤势恢复了六成……不错。” 慕翎宇垂头,男子口中说着不错,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喜悦,当初段祈煜和弗安方丈联手伤他,耗尽了他所有修为,几乎要了他一条命,暗黑界主救了他,却也无法使他恢复之前的能力,如今才恢复了六成,有什么好得意的? “主上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暗黑界主似乎颇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本主要你找一个人,找到之后把她带回异域。” 他说着单手在空中虚划一下,容婉的模样赫然出现在慕翎宇眼前,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引灵人? 是了,眼前的人是暗黑界主,怎么可能把元灵珠给了文锦绣,想要元灵珠离她远点,找到引灵人就是必须的了。 暗黑界主见他一直不说话,掩藏在黑斗篷下的嘴角不由下弯,冷声道:“怎么,你对本主的命令有疑惑?” 慕翎宇忙摇头,斟酌道:“不,只是……卑下想求主上一件事。” “什么事?” “待主上成就大业,成功除去天下之主,可否将元灵珠借予卑下?” 说这话的时候,慕翎宇心中带着紧张,他不敢保证眼前的男子会同意,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目光落到手中的锁魂笛上,他慢慢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暗黑界主久久没说话,唇角却是讽刺地勾了起来,身为依靠灵魂补充能量的黑暗异术者,他自然能窥探一些灵魂的记忆,对于慕翎宇为何要求元灵珠这件事可谓是知之甚详,但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只不过,若是他真有办法帮他达成愿望,这个请求倒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他淡淡挥了挥衣袖:“你若能帮本主达成所愿,本主便准了。” 慕翎宇一颗心猛然落了地,头垂的更低:“主上放心,卑下必然为主上尽心尽力。” 暗黑界主无声笑了笑,看着他的模样,慢慢消失在山洞之中。 等他完全消失之后,慕翎宇才慢慢站起身,拇指轻轻在玉笛上抚摸着,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眼下段祈煜和文锦绣都在异域,外界已经是一团乱麻,有暗黑界主的指引,南离的摄魂者也是时候大显身手了。 京城。 段祈煜二人走后,中秋节皇帝开宴,有意将嘉宁郡主许配给大皇子,不想恰逢大满使臣进京,言说嘉宁郡主乃是大满幼年丢失的公主殿下,大满二皇子亲自入京迎接妹妹,一时间消息传遍了各国。 京城迷雾重重,众人议论纷纷,却没发现,一场浩劫正悄然临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九章 沸水煮鸟 异域,一座森林内。 一身形娇小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一把匕首一下一下的把玩着,在她身前是一口正煮着沸水的锅,身后有一俊美无双的男子斜靠在树边的木椅上,一双美目微微上挑,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子身边的树上,一只浑身漆黑的鸟正头朝下吊在树枝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惊恐,身上的毛也已经被拔的七七八八,正惊慌失措地挣扎着,眼睛落在那锅上怎么都移不开。 “还不说?” 眼看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嘟冒起了泡,段祈煜斜斜看了一眼树上倒挂着的鸟,轻嗤一声:“不说就煮了吧,正好多日没有吃肉了。” 文锦绣唇角勾了勾,转身看着那只黑鸟,手上的匕首闪过寒光,一步步朝它靠近,那黑鸟惊慌失措地摇晃起来,口中吱吱乱叫。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迷惑一下这二人,以带他们去灵狐族的理由将他们带去阵法中的杀阵,哪想到他们竟然将自己识破,直接将它从空中踩了下来,拿它当肉垫啊!差点摔死就算了,还被他们压出了原形,这下好了,彻底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了。 文锦绣没心情去猜他说的鸟语是什么,直接将它从树上解下来噗通一声便扔进了沸水锅中,四周都有段祈煜用天地灵气布下的结界,没有异术的气息,不论是谁都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所以她并不担心。 “吱——吱——” 黑鸟瞪圆双眼在水里扑腾着,文锦绣唇角微勾,面上却带着微微的冷意:“这点小把戏就想骗过我们,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 她看到石洞的那一眼就确定了他们还在阵法中,既然如此,凤言又怎么可能带着他们去灵狐族? 想到之前在大月皇宫阵法中,有人幻化成碧晴的样子迷惑自己,她看到凤言的时候,心里便生了警惕,再加上段祈煜察觉到了阵法的气息,她便真正确定了这一点。 黑鸟不断扑腾着,眼睛里已经渗出了泪水,当下不敢再耍花招,也不敢再用鸟语,拼着一丝力气艰难道:“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从沸水锅中扯了出来,对上段祈煜那双冷漠的眸子,他不敢犹豫,忙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如他们所料的一样,这个阵法乃是暗黑界主所布,从江承华进入异域开始就开始布局,甚至那天挑衅文锦绣也是早就算好的,为的就是将他们引入这个阵法,如果不能在阵法中杀掉他们,那就永远困住他们。 毕竟这样的空间大阵,除了那些充满危险的小空间,还有像这种产生幻觉的空间,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迷惑,看似没有危险,其实才最危险,而且更恐怖的是,他们完全不知道会有多少层空间,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幻境,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至于拖住你们做什么,主上没有交代,其他我真的不知道了。” 黑鸟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段祈煜将它重新困在树上,一双眸子闪了闪,随后唇角忽然勾了起来。 “想到什么了?” 看到他这个反应,文锦绣双眸也明亮了几分。 段祈煜微微一笑,颇为感叹道:“我在想,这样大的阵法……真是不错啊!” 文锦绣顿了一瞬,随后想到了什么,面上慢慢浮起一丝笑容:“确实不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章 突生异变 “轰——” “轰——” 几声震动声传来,石洞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摇晃片刻之后又回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声音落下之后,石洞外迅速积起一团黑雾,一身穿黑衣斗篷的男子慢慢显出身形,看到眼前的情景手指微微一颤,随后掌中凝起一团黑色雾气,狠狠朝石洞打了过去,然而那石洞却毫无变化。 灵狐族,凤言已经在族内等了一个多月,文锦绣却迟迟没有赶来,他不由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文锦绣要他将族人都迁去战麟一族,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完这件事,本以为四大兽族中麒麟一族和赤凤一族都受到了波折,灵狐族也可能会有麻烦才是,但这一个多月,灵狐族却平静地不可思议。 他心中惊疑,因为没有签订血契,因此他无法感知到文锦绣的下落,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让他坐立难安,想要离开去找她,又怕自己离开后灵狐族会出事,进退两难。 耳边传来震动的声音,焦急难安的凤言立刻抬眸朝天空看去,随后快步走出房间,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声音传来的地方,几乎忍不住要飞过去。 “凤言!” 媚画快步走了过来,凤言眸子一闪,脸上带出几分倨傲,冷哼一声道:“找本公子有事?” 对于他这个态度,媚画早已见怪不怪:“主人的下落有消息了。” 凤言刚刚还倨傲的表情顿时一变,有些激动地看着她:“当真?” “自然,而且我还感应到了灵狐石的气息。” 媚画面上表情有些严肃,刚刚耳边轰响的时候,她敏锐察觉到一丝灵狐石的气息,但很快那丝气息便又消失于无形,而且她能感觉到,灵狐石隐隐的兴奋,这是只有遇到主人才会有的反应。 想到刚刚的感觉,媚画神色沉了几分:“当初我曾在碧幽池感受到灵狐石的气息,也是只有一瞬,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 凤言蹙眉:“你可能感知到它现在的位置?” 提到这里,媚画郁闷地摇头,如果能感知出来,她还有必要再在这里纠结吗?早就去找了。 凤言眉头拧的更紧了,由于战麟一族现在容纳着两族的人,麟儿没能赶过来,他们几人之中也就只有他一人跟文锦绣签了血契,可以感知到她并没有出事。 再加上碧幽池在瑞麟一族,若是麟儿在,他们如果想从碧幽池入手寻找文锦绣就会容易很多,但战麟一族何其重要…… 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凤言眉头慢慢松开,刚准备说话,耳边忽然又传来一阵轰响声,声音比之前更大了几分,媚画面上猛然闪过喜色,她感觉到了浓浓的灵狐石气息,比刚刚更加浓烈! “碧幽池!” 凤言双眸中闪过锐利的光,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明显跟第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声音分明是从碧幽池那里传过来的,他脸色一变,与媚画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化不开的震惊与担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一章 血契召唤 碧幽池。 碧绿色的池水不断翻滚着,不同于之前的丝丝寒气,池水竟然开始冒起了小泡泡,大有煮沸的趋势,碧幽洞内的石壁开始一点点裂缝,地底传来一阵一阵的轰响声,响彻天际。 池水剧烈摇晃起来,翻腾起一朵巨大的浪花,然而浪花刚刚飞起便被一道金光拦住,随后碧幽池上方突然金光大盛,一道金色的屏障顿时罩在了池水之上。 与此同时,战麟一族的麟儿心头忽然一震,他猛然睁开双眼,一双往常天真无邪的眸子中蕴含着即将横扫千军的风暴——主人,有麻烦! 而文锦绣此时确实身处麻烦当中。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毁掉阵法,当然也这么做了,然而却在最后一刻出了意外——阵法中忽然多出一道力量袭击二人,那力量裹挟着强烈的风暴,直接将他们打向了不同的空间,换句话说,她和段祈煜又一次失散了。 而且他们失散之后,空间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以困为主的层层空间,处处都蕴含着杀招,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让她防不胜防。 文锦绣眉头紧拧,就在刚刚,她清楚感知到了本源力量的气息,那就说明至少有一块镇族之宝是在附近的,根据之前媚画的话以及这里寒冷阴暗的环境,极有可能是灵狐石。 灵狐石在暗黑界主手中,但这并不是说她需要直接从他手中抢,只要确保她与灵狐石所在的是一个空间,有媚画的血缘力量,她就可以以天下之主的身份将灵狐石召回。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媚画不在她身边,当然也不可能让她随随便便就踏入这个阵法。 想到这里,文锦绣脸上闪过几分凝重,就在她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小空间的时候,脑海里忽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主人。” 文锦绣面色一顿,这才想起来还有麟儿存在,不同于其他神兽,麟儿与她是签了血契的,能通过血契感知到她的处境,同时也能根据血契联系她。 “主人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麟儿有些焦急,然而守护麒麟族和赤凤族的责任在身,他不能随意离开,更何况战麟族有段祈煜设下的阵法,他就是想离开也有心无力,除非文锦绣召唤他。 文锦绣闪身躲过一道闪电,刚想说暂时不用,脑海中那道声音又突兀地出现:【丫头,你可以用血契召唤让他带着灵狐族的神兽来此。】 她顿了顿,召唤麟儿带着媚画?她虽拥有神兽,但却从未用过这种办法,因此一时听到还有些不解。 那声音见她不解,便详细解释了一下,原来四大神兽均有兽族的血脉联系,彼此之间都有特殊的交流方式,如果她召唤麟儿,作为血契神兽,在她的允许之下,麟儿是可以带一头神兽来此的,血契也完全能够支撑这个术法,但带的多了就不行。 而且血契召唤有个好处,就是可以避过旁人的耳目,只要处理得当,他们二人来此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战麟一族已经被他们封了,任何人想进出都不行,而灵狐族有凤言在,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媚画来此之后,他们便可以将灵狐石收入囊中,届时想要离开这个阵法就会容易许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二章 雷电漩涡 了解了血契召唤的好处,文锦绣不敢耽搁,忙以手画了个法印,又将一滴精血滴入法印中,随后念动咒语,全神贯注地召唤麟儿,她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将那些劈下来的雷击闪电统统隔绝在外。 这是极费力气的办法,但也是最安全的。 过了一刻钟有余,文锦绣忽然感觉到身边一道气流的波动,她忙睁开眼,只见眼前忽然多出一个软糯糯的小孩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盯着她,一瞬间迸出泪花来:“主人,呜呜,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文锦绣嘴角一抽,如果不是她这些日子了解到了麟儿更多的秉性,没准儿还真会被他这委屈可怜的小模样骗了。 “哭什么哭,真没出息。” 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屑,文锦绣眉头微微一挑,打量了麟儿一眼,只见他手中正握着一块灰扑扑的石头,那石头自己跳了两下落地,一道蓝光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文锦绣眼前。 只有食指长…… “这是怎么回事?” 她在脑中淡淡问道。 【大概是……麟儿的精神力不够。】 那人也有些惊讶,本以为神兽间的能力都差不多的,谁知麟儿的精神力竟然不足以带着媚画前来,竟让她缩成这么小…… 知道了原因之后,文锦绣便放了心,如果是因为麟儿的精神力不够导致的,只要她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帮她恢复过来。 媚画见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向来清冷孤傲的脸色微微红了红,垂眸道:“不知主人召唤我等做什么?” 文锦绣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结成的光壁,已经有些暗淡了,她也不想再耗费力气,便简单安排了需要他们做的事情。 由于麟儿和媚画来此是用了血契召唤的缘故,因此其他人并不知道,起码暗黑界主以及阵法中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也不打算让他们现身,尤其是媚画。 于是麟儿便如愿以偿地缩到了文锦绣的识海,一头扎进了光海当中,而媚画则是被文锦绣掩盖了全身的气息,藏进了她袖中。 做好这一切,文锦绣迅速撤开光力屏障,在她撤除屏障的一瞬间,接二连三的雷击就轰隆隆轰了下来,她极速躲避着,找准一个机会,直直迎上一道胳膊粗的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漩涡中央冲了进去。 这一回的阵法像是发了狠,似乎是要耗尽她的力气将她困死在这里,她刚刚冲出一个雷电空间,紧接着又是一个巨大的雷电空间,而且雷电的能力越发凶狠,轰下来的力道足可以将她劈成粉末。 文锦绣不敢停顿,将光力注满全身,连续不断地朝雷电漩涡冲去,冲出一个空间再冲一个,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雷电漩涡当中,不知自己到底冲了多少层,也不知自己到底冲了多久,更不敢想累不累的问题,就这么一鼓作气地冲过一层又一层。 不知过了多少层,她再一次冲过雷电漩涡的时候,外面不再是黑漆漆的阴云,她心头一松,然而还来不及松口气,一道裹挟着杀机的力量就朝她翻涌而来,文锦绣忙运起力道躲避,随后冷眼看向那力量的来源,只见一青衣女子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浑身黑气弥漫,浓浓黑雾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三章 初战受伤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有本事,竟然能闯到阵法中心,是我小看你了。” 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传入耳中,文锦绣眉梢微微一动,眼前的女子,凭身形判断,应当是将军府的四姨娘无疑,但四姨娘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哪怕有慕翎宇帮忙,也不可能拥有巨大的能量,刚刚那一击对全盛时期的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在她耗费了巨大的能量之后,若非她躲得快,极有可能会重伤。 能伤到她的,四姨娘决没有这个本事。 想到这里,她面上浮起一丝冷笑:“慕向天,你真是越来越不济了,堂堂男子汉,竟沦落到要附身在一个女人身上,不得不说,你的癖好还真特殊。” 她说着,一双明眸有意无意地朝眼前女子胸前瞥了两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的不屑几乎都要化作实质。 慕向天正是暗黑界主的名讳,当年她和段祈煜没少在他手中吃亏,这些年他操控南离,到处摄魂养育黑暗异术者,早已不为天道所容,不然天道也不会这样急吼吼的让他们恢复记忆了。 她话音落下,眼前女子浑身的黑气骤然浓烈了几分,文锦绣心头警惕,已经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怒气,她手心里悄悄积起了一丝金光,媚画在她袖中也屏住了呼吸。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道怒气便慢慢淡了下去,文锦绣握紧双拳,老实说,对上暗黑界主,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她有元灵珠,或者有异域四大宝物在,或许可以一战,但现在她不光力量只恢复了一半,还在刚刚闯雷电漩涡的时候消耗了许多,此消彼长,能在他手下安全逃脱都十分困难。 慕向天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一直关注着文锦绣的动作,清晰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劈手就凝出两道黑色匹练朝文锦绣打了过来,文锦绣迅速出招抵挡,二人顿时交战在一起。 麟儿在识海中看到那光海不断减少暗淡,顿时急了起来,由于血契在身,他能清晰感应到文锦绣有些力不从心,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轰——” 一道金光与黑雾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之后又急速分开,还来不及反应,立刻又有一道金色巨龙朝黑云飞了出去,一黑一金两条巨龙盘桓在一起,发出阵阵嘶吼。 文锦绣额上渐渐滴下汗来,她咬着牙,双手不断将光力输入金龙之中,慕向天这些年毕竟吸取了无数灵魂,又早有准备,连异域都被他渗透,他们恢复记忆的时间真的是太短了,即使之前在阵中伤了他,也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嘭——” 黑龙突然发难,金龙竭力抵抗却力不从心,嘭地一声便被打散在原地,力量的余波顿时散开,文锦绣整个人都被撞了出去,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主人!” 随着一声焦急地喊声落下,文锦绣身边顿时闪过一道红光,随后巨大的麒麟兽便挡在了她身前,一双硕大的眸子满含担忧,毫不退让地朝慕向天看去,身上骤然红光大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四章 麒麟进阶 慕向天瞳孔一缩,像是意外麟儿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一般,而文锦绣则趁他停顿的功夫,骤然抛出一道金光朝他心口处打去。乐 文小说 。 她这一招威力并不大,但速度极快,慕向天刚刚跟自己对战,她虽然受了伤,但他也讨不了好就是了,想要躲过这一招并不容易。 麟儿也不给他丝毫喘息的余地,仰天长啸一声,一阵狂风席地而起,将周围的砂石瓦砾纷纷刮起,化作无数暗器朝慕向天飞了过去,慕向天身上的黑气顿时浓郁了几分,化作一道屏障挡住了这阵狂风。 麟儿身形不断扩大,化作巨大的麒麟兽将文锦绣牢牢挡住,文锦绣抓紧时间恢复着体力,在空间大阵中,她想恢复体力并不难,这阵法维持的力量就是光力,只要她想办法将维持阵法的力量化为己有,恢复起来不成问题。 慕向天以为在阵法中消耗掉她的力量就可以杀得了她,但很不巧,这如何吸取阵法中力量的术法,段祈煜才教过她,之前一直没能用到,一来是因为雷电漩涡形成的速度太快来不及,二来也是因为那些力量太过薄弱,于她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而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阵法中心,空间大阵最重要的地方,力量最是浓郁,此时不恢复,更待何时? 文锦绣快速调动全身经脉,借着麟儿与慕向天对峙的空档快速席卷着阵法中的力量,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身边就蒙上了一层金光,那金光曾不断加厚,颜色越来越深,化作一道溪流源源不断朝她身体内涌去,将她受损的经脉一点点修复。 与此同时,阵法中的力量忽然开始薄弱起来,有一些小空间甚至已经开始崩溃,慕向天心中一惊,全力迎上麟儿一击,巨大的麒麟兽顿时飞了出去,慕向天没有犹豫,黑雾凝成一条长鞭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文锦绣挥了过来,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像要将她击碎! “主人!” 麟儿惊呼出声,文锦绣正在恢复力量,这时候最是脆弱,这样一鞭下去,就算不死也会造成筋脉逆流,严重的话经脉俱损,可他的距离离的已经有些远了,根本赶不过去! 眼看那道长鞭就要落到文锦绣身上,天边忽然飞来一道碧绿色流光,那道光芒停在半空,变成一个巨大的绿色的茧,逐渐旋转扩大,将文锦绣完全包在其中,阵法中的金光源源不断朝大茧涌去,强大的力量余波使得他们都有些站立不稳,麟儿忙踏云飞上半空,目露喜色地看着那只大茧,那大茧像是感知到什么,飞出一道浓浓的碧绿色光芒将他笼罩,他的身形迅速变化,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个翩翩少年郎,双手在空中轻轻一握,两把长剑就出现在他手中,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多谢主人!” 少年朗声一笑,随后目光冰冷地盯着同样飞到半空的慕向天,提起双剑便朝他飞了过去,慕向天瞳孔微微一缩,这头麒麟兽,居然进阶了! 神兽进阶之后能力完全上了一个台阶,他现在占用着一个女人的身子,能力发挥本来就有限,之前与文锦绣交战已经受了些伤,面对进阶的神兽,他心中骤然感到了威胁。 然而不等他震惊过来,少年的双剑已经逼近了他,他无法躲避,只能快速变化出一杆长枪迎上他的双剑,二人顿时交战在一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五章 阵法破除 慕向天越打越是心惊,更让他震惊的是那绿色大茧的变化,半空之中,那绿色浓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仿佛一块上好的翡翠透着晶亮的光,照的半边天都绿莹莹的,被那绿光照耀着,面前的少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 这是什么能力?这么诡异! 来不及深究到底是什么力量,他快速向后退了几丈,用血肉之躯接下少年一击,随后果断将那具身体抛向空中,在麟儿朝其攻击的时候迅速化作一团黑雾向远处逃去,麟儿一剑穿透了那具身体,发觉他已经逃走,顿时气得大吼一声,倏地跃向空中重重朝地面一击,将地面上打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发觉他的气息早已远离,才一下子泄了力气,浑身疲惫地坐倒在地上。 他刚刚进阶,能力并不是很强,之所以能取胜,不过是慕向天太过震惊之下束手束脚,而他又拼尽全力,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的情况就危险了。 他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空中的绿茧像是感应到他的疲惫,一丝绿色光芒精准地朝他眉心飞去,他心中一喜,忙闭眼调息起来。 灵狐族,凤言紧张地看着瑞麟一族的方向,见到天边冉冉升起的绿色浓雾先是一惊,继而是浓重的喜悦,喜悦之后想到自己并没有跟文锦绣签订血契,又变成了郁闷,好想飞过去,真的好想飞过去! 灵狐族,太逆天了! 这样的能力,简直是神兽的福音。 那绿色浓雾,旁人不知道,他们神兽可是很清楚的,那是灵狐族的镇族之宝灵狐石,灵狐石蕴含的本源力量便是使神兽进阶,除此之外还有升级神魂的作用,是四大镇族之宝中最逆天的存在,慕向天早早地偷取灵狐石想要吸取其中的本源力量,可惜还是落到了文锦绣手中。 凤言勾唇看着那越来越浓重,范围也越来越广的浓雾,灵狐石的吸收不像麒麟玉和赤凤羽,是没办法停住时间的,也就意味着更加危险,此时文锦绣身处空间大阵中,倒是无形之中保护了她。 灵狐石吸收并不慢,过了七天的功夫,天边的浓雾就已经开始渐渐凝聚起来,凝成一个大大的光团悬在上空,随后只见一个巨大的狐形图腾出现在半空,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红色的身影,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长啸,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光团中飞出,稳稳立在了麒麟兽头顶,身后的虚幻的灵狐,那绿色光团瞬间朝她涌去,一个呼吸间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脉忽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一座接一座爆开,金光霎时弥漫,进入空间大阵的石洞嘭地一声化作粉末,几乎涵盖大半个异域的空间大阵一点一点爆开,飞溅的灰尘皆被浓重的金光包裹,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不见。 凤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远处的女子只轻轻挥手,隔得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依旧感觉到了她的云淡风轻,带着目空一切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六章 前往蛟龙 “主人……” 凤言情不自禁喃喃,虽然很想飞过去看看情况,但他还是没有离开,主人交代他要保护好灵狐族的,他可不能办砸了。 从阵法中出来,文锦绣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那种被困着的诡异感终于消失了,但随即她脸色就沉了下来,阵法已经破除了,段祈煜呢? 他去哪了? 微微闭上双眼,她将神识放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段祈煜身上有她留下的本源力量,只要他的气息泄露出来,她一定能感知得到。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麟儿感受到了她心情的沉重,蹙眉道:“主人,您别担心,按理说,阵法破除的话,阵法中的人都会出来的,没有见到大人,可能……他早就从阵法中出去了。” 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如果不是早就离开了大阵,怎么会找不到呢? 文锦绣皱着眉没说话,刚刚破阵的时候她明显感觉阵中央有过天地灵气的痕迹,原以为段祈煜就在不远处的,怎么会没有?提前出去了,怎么会? 麟儿不说话,静静垂着头,媚画化作女子的模样,眼角眉梢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意,一双水眸闪了闪,蹙眉道:“之前感受到灵狐石波动的时候确实有一丝天地灵气的气息,但瞬间就消散了,看情况可能是别的小空间毁坏逃逸出来的力量。” 文锦绣慢慢收了神识,感觉不到段祈煜的气息,她心中止不住的慌乱,但却不能表现出来,他不在,很多事情都要她去处理。 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思索段祈煜到底去了哪里,她的神识涵盖了大半个异域,不应该发现不了,既然没有感应到他的气息,那么只有两个地方了,一个是葬魂山,那里的空间屏障以及天地灵气足够挡住她的探查,还有一个就是蛟龙族,因为没有吸收蛟龙珠的缘故,她并不能清楚感觉到蛟龙族的情况。 如果段祈煜在葬魂山的话,她倒是不十分担心,毕竟那里有一眼天地灵泉,对他恢复伤势有好处,但如果是在蛟龙族呢? 想到这里,文锦绣眉心一皱,横竖原本也是打算去蛟龙族的,既然已经吸收了灵狐石,那还等什么?早早找到蛟龙珠,收服异域,解决这些事情,他们也能早早轻松。 决定了要做什么,文锦绣先是去了灵狐族,安顿了灵狐族一众族人,又在灵狐族之外加上一层阵法,将媚画留下,麟儿依旧被她派去战麟族,本想将凤言也派去战麟族保护赤凤族人的,然而某鸟一脸幽怨地看着她:“主人,你欺骗我的感情!” 文锦绣嘴角一抽,她怎么欺骗他的感情了? “你说赤凤族的事解决了让我去灵狐族找你,可是我去了灵狐族你根本不在,你丢下我自己跑了,主人,你抛弃我……” 凤言丝毫没有耍赖的自觉,甚至还挤出两滴鳄鱼泪。 文锦绣无语,凤言噌地一声窜到她身边:“主人,我跟你一起去蛟龙族吧!” 文锦绣额角青筋跳了跳,听说赤凤族跟蛟龙族有龃龉,这货去了确定不会惹出什么事吗? “主人,我保证一切听你指挥,就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凤言毫无节操地在她身边转着圈,一双桃花眼不住地眨阿眨,文锦绣无奈叹了口气:“你跟我去可以,但是不许惹事。” 凤言狂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周围人羡慕的神色,神气地化成一只一个房子那么大的火红凤凰,仰天长鸣一声,文锦绣飞身落在他背上,狠狠踩了一脚,怒道:“变这么大干嘛,小一点!” 凤言被骂了也不在意,迅速缩小了身子,等文锦绣觉得可以了才扇了两下翅膀,直直朝着蛟龙族飞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七章 进入蛟龙 异域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凤言的速度是四大兽族中最快的,饶是如此赶到蛟龙族附近也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 远远看到深蓝色的海面,凤言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落到离海岸百里处,不是他不想飞过去,而是赤凤族与蛟龙族向来有些不和,万一蛟龙族的人看到他这样堂而皇之地飞到他们的领域,极有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一顿,他可没那个打架的兴趣。 文锦绣见他自动落了下来,眉梢微微一挑,心道凤言还懂得收敛,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个头,就见凤言忽然后退出几丈远,还没站定便大怒骂道:“该死的臭泥鳅,居然搞偷袭!” 文锦绣眉心微蹙,只见凤言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插着几支泛着蓝光的箭,她立刻飞身跃起,见又有几支箭朝着凤言飞去,她快速出手凝出一道光力匹练将他卷起,将身形稳定在半空,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脚下的沙滩忽然升起一张巨大的渔网,那渔网上泛着淡淡的银芒,以极快地速度朝他们包拢过来。 凤言气得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吼道:“臭泥鳅,你敢伤到本公子试试,本公子定要将你这蛟龙海变成死海!” 文锦绣皱眉,手掌朝渔网轻轻一划,那银光凝成的网瞬间破成碎片,凤言见状更有了底气,大叫:“臭泥鳅,别让我逮到你,不然定要将你炸成泥鳅丸!” “闭嘴。” 淡淡打断了凤言的叫嚣,文锦绣目光落到那深蓝色的海域中,这渔网和箭矢可不是一般的防线,处处都带着杀机,明显就是知道他们要来,故意布下的,想到之前慕向天在异域如入无人之境的情景,莫非蛟龙族有黑暗异术者? 她眯了眯眸子,向前走了几步,凌空站在海面上,慢慢闭上双眸,一缕极其隐秘的神识从她眉心散发出来,直直朝着海域深处探去,如果蛟龙族有黑暗异术者的话,黑暗气息是逃不出她的感知的。 过了片刻,她收回神识睁开了双眸,从怀中拿出一棵火元草服下,让凤言变成巴掌大小缩进她的袖子里便一个人朝深海中赶去。 她收敛了浑身的气息,吸收了灵狐石之后,她的能力提升了一大截,只要她不想,蛟龙族是发现不了她的,刚刚的渔网与箭矢不是巧合,外面发生那么多事,蛟龙族却始终安静如斯,再有赤凤族与蛟龙族的恩怨,她打算先暗中观察一番再说。 下到海中,一股寒冷之气便朝她涌了过来,火元草的药效发出来之后,那些冷意渐渐散了,她打量着周围越来越黑的海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明亮起来,只见一颗颗的夜明珠落在地上,铺成一条条蜿蜒的小路,路边栽着大株大株的各色珊瑚,偶尔有几条鱼从中游过,脚底是柔软的流沙,十分平静。 文锦绣在周身划下一道空间屏障,眼见不远处一队人身鱼尾,头顶长角,拿着长矛的蛟人游了过来,她眸华闪了闪,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八章 偶遇龙清 文锦绣跟着这一队蛟人走到一处珊瑚林前,只见那为首的蛟人将手放到珊瑚上,手心泛出淡淡的蓝光,随后珊瑚林仿佛有意识一般避到两旁,显出只容一人通过的一条小路来,那蛟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游了过去,刚刚过去珊瑚便重新合为一体。 接着,其余的蛟人都按照这个方法朝珊瑚林走去,文锦绣皱了皱眉,她还没吸收蛟龙珠的力量,自然是无法用蛟龙族的能力使珊瑚林退让,而且珊瑚林极其敏锐,人一过就会合拢,这怎么办? 正犹豫间,却突然发现前面的蛟人停了下来,文锦绣抬眸看了一眼,只见珊瑚林微微晃动几下,随后一浑身墨蓝的大蛟就游了出来,头上坐着一头戴金冠的男子,眉似远山,眼如星子,面若冠玉,唇不点而赤,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少族长。” 蛟人连忙行礼,文锦绣眯了眯眸子,蛟龙一族的少族长,名叫龙清,按照凤言的话来说,虽然蛟龙族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但这少族长却是个可以相交之人,能让对蛟龙族怨恨颇深的凤言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龙清是个人物。 龙清淡淡点了点头,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文锦绣那里时微微一顿,眉梢微微蹙起,凤言一直关注着外面的事情,见他这副神情心头一惊,却谨慎地没有出声,也没有传音给文锦绣。 “附近可有问题?” 只是停顿了一瞬,龙清的目光便没有再落到他们这里,仿佛刚刚真的只是无意中一瞥而已。 “回少族长,一切正常。” “那就好,你们先回去,若是父亲问起,就告诉他我去水星园挑些海星果。” 龙清的声音十分好听,温润如水,不急不缓,伴随着耳边柔柔的水声,一下一下似乎要挠到人心里去。 “少族长一个人去吗?不如找两个人跟着吧。” 蛟人首领微微蹙眉,提议道。 龙清微微抬手:“不必,用不了太久。” 蛟人见他拒绝也不坚持,应了一声让开路,文锦绣思索片刻,跟着蛟人避了开来,在龙清的大蛟经过他们时飞身而起,轻轻落在了大蛟的尾尖。 她身轻如燕,又刻意运力减轻自己的重量,加上她身上独有的本源力量的气息,那头大蛟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凤言松了口气,刚刚被龙清的目光扫过,他以为都要被发现了,谁知竟相安无事。 “别高兴的太早,他刚刚就算不确定,心中也必然有些怀疑。” 文锦绣一眼看出凤言在想什么,出声提醒道。 凤言愣了愣,龙清再厉害也越不过文锦绣,他怎么可能发现她的踪迹? 这也是文锦绣疑惑的地方,她和凤言的能力都在龙清之上,既然他们有心隐藏气息,龙清又是怎么发现的? 二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由着大蛟将他们带到了水星园,其实在珊瑚林外她也想过以最快的速度混进去,但一来珊瑚林那么长,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二来这个办法太过冒险,得不偿失,而龙清有大蛟作为坐骑,他们只需要藏在大蛟身上就可以从珊瑚林上空穿过,这个方法相对来说危险要小得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九章 蛟龙神兽1 到了水星园门口,龙清下了大蛟,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在园门前晃了晃,那腰牌中飞出一丝淡淡的蓝光,围着园门绕了一圈,龙清才收了腰牌,迈步走进了园子。 文锦绣眯眸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跟在了身后,很明显这园门门口是有些禁制或者阵法的,她没有腰牌,如果不跟着龙清进去,恐怕就进不去了。 水星园中栽着大片大片的海星树,文锦绣第一次见到这种树,通体都是碧蓝的颜色,蓝幽幽的叶子中露出几点淡粉色的果实,有些是大红色,有些则是白色。 进了门,龙清并没有直接朝成熟的海星树走去,而是七拐八拐,一直往里进,文锦绣没有犹豫,静静跟着他往里走。 等到进入了海星树林深处,龙清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跟过来,才布下一道屏障,朝文锦绣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叹道:“你怎么又来了,要是被我父亲发现你在这里,他准会把你毛拔光。” 文锦绣微微挑眉,目光落到不知何时从袖子中探出了头的凤言身上,刚刚龙清那句话,她可不认为是跟她说的。 看这样子,龙清并没有发现她,而是不知怎么回事发现了凤言。 凤言缩了缩脑袋没说话,龙清没有听到声音,微微蹙眉:“出来吧,这里没别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凤凰以极其不雅的姿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龙清嘴角微微一抽,当做没发现他的窘态一般抿了抿唇,轻咳两声:“咳咳,说吧,这回来又有什么事?” 凤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中不住地哀嚎,他真的不知道龙清是怎么发现他的,主人要不要这么粗暴?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见他一脸悲愤不说话,龙清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往前走了两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凤言忙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地朝别处看了一眼:“那个,你怎么发现我的?” 主人,你一定要听清楚,我是真的不知道! 凤言在心中祈祷着,只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你忘了,上次来的时候给我留了你的神识,你一入水我便知道。” 凤言僵了僵,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这么说来,还真的是他暴露了。 龙清随手从树上摘了个红透的海星果丢给他,攀着一根枝丫坐在树上,斜斜靠着树干:“说吧,你这次来又是为什么?是想讨些果子酿酒,还是要些小虾小鱼炖汤?” 凤言接过他丢的果子,想也不想就咬了一口,显然不是第一次:“我来也确实是有事要找你,蛟龙族的神兽……为何我感觉不到它的气息?” 神兽之间都是能互相感应的,可是他入海之后就再也感觉不到蛟龙族神兽的气息,这太过诡异了! 而文锦绣则是小小讶异了一下,赤凤族与蛟龙族交恶,但看龙清与凤言的相处,不光不像交恶的样子,简直像是至交好友,而且神兽这样的事,他可以毫不在意地跟龙清提起,这说明他十分信任对方,能让凤言完全信任,这龙清果然不简单。 “你说感觉不到神兽的气息?” 龙清眉头皱起,他不是神兽,感觉不出神兽的气息很正常,但凤言不同,他是神兽嫡系血脉,按理说不管他在哪都能感应到的,而且这还是在蛟龙族的地盘内,无论如何也不能感应不出的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章 蛟龙神兽2 凤言点头,正因为感应不出,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乐-文- “若是感觉不到神兽的气息,只能说明,神兽被囚禁了。” 沉默良久,龙清神色凝重道。 感觉不到神兽的气息,说明蛟龙兽不光被囚禁了,而且还被囚禁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那个地方可能会隔绝他的气息,他们感应不出来,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在哪。 “被囚禁?你们蛟龙族还真是大胆!” 凤言顿时皱起眉头,四大兽族,哪一族不是对神兽恭恭敬敬的,偏偏这蛟龙族竟然敢囚禁神兽,是要明目张胆与其它三族对立么? 文锦绣眼眸微冷,若是蛟龙兽真的被囚禁,那她就无法得到蛟龙珠中的本源力量,因为本源力量是要通过神兽来开启的,这么一来,她就无法彻底收服异域,这不就是慕向天的打算? 现在她已经能确定蛟龙族必然有黑暗异术者的存在,说不定,慕向天最开始侵入异域,也是从蛟龙族开始的。 “少族长,族长命人前去大厅议事。” 门外传来一道禀报声,龙清顿时住了口,看了凤言一眼,示意他躲起来,凤言快速缩小身子飞上一棵树,借着树的掩盖飞入文锦绣袖中。 “来了。” 龙清应了一声,快速摘了十几个红艳艳的海星果,快步走出了林子。 “少族长,属下刚刚听闻好像有外人的声音……” “外人?方才只有我一个人在,你是不是听错了?” 龙清疑惑地反问一句,使得那人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凤言微微心惊,刚刚他们是设了屏障的,竟然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凤言往文锦绣袖中缩了缩:“主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文锦绣眯了眯眸子,纵身跃上海星树,在树顶上跳跃几下,将龙清几人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守卫人员将他送到门口便回去林子里检查是否有外人来过,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她皱了皱眉,看样子,龙清在蛟龙族并不受宠。 “他向来看不惯那些族人的做法,蛟龙族长觉得他不合心意,早想着换个人来做少族长,但他居嫡居长又没有犯过错,一时找不到理由换人。” 凤言絮絮叨叨说着,文锦绣一边收敛气息,一边默默跟到了龙清身后,龙清不是没有犯过错,而是他十分聪明,犯了错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拿今日的事来说,他私下会见凤言已经是大错,偏偏没有人能查得出来。 “少族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请您务必小心些,万一有什么异常,还请您及时告诉我们。” 守卫面带微笑说着,龙清点了点头,又像是好奇一般:“那是一定的,不过最近出了什么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具体有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族长交代的,少族长若是有什么疑问,族长或许能为您解答。” 守卫说完,龙清撇了撇嘴:“罢了,这种事父亲向来是不会告诉我的。” 说着他跳上了大蛟背上,文锦绣看了那守卫一眼,像来时一样跳上了大蛟身上,龙清轻叹口气,随后驱使着大蛟离开了水星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