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清光绪三十一年正月初三,西历1905年2月7日。奉天府辽阳城内雪花漫天飞舞,街道上行人落落。 这是中国的东北大地,自西历1904年起,沙皇俄国和日本帝国为争夺各自利益,在这片领土上进行了一场所谓的“日俄战争”。其时执政的满清政府,听任日俄两国铁蹄践踏白山黑水的锦绣河山,竟然无耻地宣布“局外中立”,划辽河以东地区为日俄两国“交战区”,并严令地方军政长官对中国民众“加以严防”,“切实弹压”。 千年古城辽阳位于“日俄战争”战火交织的核心区域,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辽阳大会战”,日军于西历1904年9月攻下辽阳城,并在奉天与辽阳之间的沙河与俄军对峙。古城辽阳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霾之中。 尽管时处乱世,但在中国旧历春节时节,辽阳城内仍有炮仗声次第响起,孩童嘻闹声不绝于耳。 距辽阳城西五里地的郊外,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原野。田野间的小道上,几名头戴黑色羊皮高筒帽、身着海蓝色军服的俄军兵士正踩着厚厚的积雪拼命狂奔,眼见前面一个村庄,便一头冲了过去。 在俄军身后半里地开外,一队身着深蓝色冬装的日军正顺着雪地上的足印追来。打头的士兵见足印一直伸延到前方不远处的村庄,便驻足停了下来,转身向后面的军官报告:“森口中尉,前方为大清国约定非交战区域,是否……” 军官一挥手里的指挥刀,不耐烦地打断士兵的报告:“八嘎!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大清国,只有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全体都有,给我全速追击!” “嗨依!”众日军向前方的村庄蜂拥而去。 这名日军中尉名为森口河野,日本长崎人士,约摸二十五六岁,相貌倒算周正,只是充盈眼眶的暴戾之气使其显得凶蛮剽悍。他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后加入黑龙会,被派遣到中国东北边境从事秘密情报工作。“日俄战争”爆发后被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任命为驻满州军第一军近卫师团情报参谋,专门负责刺探俄军情报及防止俄军渗透侦察工作。 这天森口河野带队探察敌情返营,在辽阳城西门外遭遇一支俄军侦察小分队,双方展开激烈的枪战,俄军不敌,向西逃遁。森口河野带队一路追杀至此。 …… 这天是中国的大年初三,张家屯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尽管战事勘乱,但中国老百姓一向安常守故,在传统的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张贴着喜庆的对联和窗花,门前雪地上覆盖着一层绛红的炮仗碎屑,与屋檐下悬吊着的金黄的玉米棒、牙白的蒜束、鲜红的辣椒串交相辉映,犹如一副精美的油画。 屯东头张老好家,热气腾腾。张老好与大哥盘腿坐在炕上喝酒。炕中间的炕桌上摆满了吃食。张妻与大嫂在灶堂煮饺子。张老好四岁的女儿素贞跟六岁的堂哥柱子在屋间追逐打闹。屋子里充溢着温馨祥和。 突然,一阵零星的枪声凭空打碎了升腾在这乡间的和美气场。 素贞以为是谁家在炮仗,拉着柱子边往外跑边叫嚷道:“爹、大爷,外面在放炮仗,我和柱子哥出去瞅瞅。” 张老好下炕一把拽住两个孩子,喝止道:“这俩猴孩子瞎咋乎啥呢,不要出去,整啥玩意的就炮仗,那是在干仗。待会饺子就熟了,跟你哥吃饺子去。” 待两孩子在屋内安定下来,张老好又蹁腿上炕,端起酒杯敬了大哥一杯,说:“看起来,这小鬼子又和老毛子干起仗了。” 张大哥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这整的叫啥事,村东头的王麻子和村西头李瘸子俩干架,还偏跑到咱屋里干,还不让咱劝架,叫咱躲远点,咱屋里的东西整坏了还得算咱的。嗐,一群瘪犊子1玩意!” 1东北方言,骂人话,大意为牲畜不如。 素贞娘接口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呗!” 张大嫂脸色一凛,小心翼翼地说:“都少扯两句。咱庄户人家,扯那玩意干啥呢!” 张老好说:“嗯哪!谁稀罕扯那闲淡哪!可这不都整到咱家门口来了嘛!” 话音未落,屋外院门“呯”的一声被撞开。张老好趴窗户上一看,只见几名俄军闯进院子,迅速倚住院墙据枪朝外射击。外面也有密集的子弹“嗖嗖”朝院内飞来。 张老好惊慌失措,忙不迭地道:“赶紧的,都到屋后地窖去躲躲!” 还没等屋里的人缓过神来,屋外的俄军已抵挡不住,纷纷退进屋内,顿时,屋里人全僵在原地,紧张地看着贸然闯入屋内的不速之客。 俄军军官挥舞着手枪,用俄语叽哩呱拉叫嚷着什么。几名俄军士兵赶紧把守在大门两边和窗口,眼神中露出惶恐之色。 张老好对众人一使眼色低声道:“别磨蹭了,快走啊。”他们赶紧朝屋后跑去。 俄军军官突然眼珠一转,褐色的眼睛充满了狡黠,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枪指着素贞娘叽哩呱拉呵斥着,比划着。两个俄军士兵扑上去,将素贞娘拖了过来。 素贞娘浑身战栗着:“你们……要……干啥……” 素贞扑向素贞娘,大叫着:“娘!” 张老好一把拽住素贞,将他紧紧拢在怀里,向俄军士兵鞠躬道:“几位军爷,你们行行好,放了孩他娘吧!求求你们啦!” 俄军军官呵斥着,一脚将张老好踹倒在地。张老好抱着素贞跌出老远,素贞在怀中哭叫着:“爹……” 张大哥眼见俄军挟持了弟媳又对自己的兄弟施暴,气愤不已,颤抖着手指着俄军军官说:“你们……你们这是……干啥呢?!” 俄军军官翻起褐色的眼珠,抬手就是一枪。张大哥中枪仰面倒地,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双目圆睁,怒视着天空,仿似在控诉着什么…… 张家人哭喊声响成一片: “爹……” “大哥……” “孩他爹……” “大爷……” …… 引子(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张家院外,日军围拢过来。森口河野挥手一指,日军士兵便从左右依次跃进,包围了张家院子。 …… 张家屋内,柱子眼眶通红,一头撞向俄军军官,嘴里嘟囔着:“爹……!你还我爹!” 俄军军官伸手一推,却被柱子顺势一口咬住手臂。俄军军官恼羞成怒,照柱子当头一枪,只见白色的浆液飞溅,柱子倒在三尺开外…… 张大嫂瞬间目睹夫亡子殒,内心的支柱訇然倒塌,她目光茫然,直直地盯着俄军军官,缓缓向他走去。 俄军军官一愣,他从张大嫂眼中看出一股仇恨之火,他感觉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要熔化自己,握枪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他不明白一个怯弱的女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能量,他声嘶力竭地对俄军士兵喊道:“ctpeлrnte1!” 1俄语:开枪。 “呯……呯……呯”,张大嫂倒在血泊之中。 俄军军官伸手一揩满头的汗水,示意士兵重新组织防御阵地。 …… 张老好蜷缩在房屋角落里,泪水无声地从脸上淌下。他紧紧的抱着素贞,茫然不知所措——在自己的家里,眼见着自己的亲人一一离去,妻子正被人挟持——他不知该做些什么?——他只能环护着自己的女儿,默默的哭泣…… …… 此刻日军已经攻进张家屋内,日俄兵士持枪对峙着;俄军军官左手勒着素贞娘的脖子,右手持枪顶着素贞娘的太阳穴,对着日军叫嚣着…… 森口河野嘿嘿冷笑着:“平谷君,他说的什么?” 一日军少尉上前道:“他说这里是约定非交战区,让我们退兵,否则就杀了这个**女人。后果由我们承担。” 森口河野仰天大笑:“平谷君,你给他说,他已经被包围了。他们不放下枪,只有死路一条!这个**女人,哼……” 话音未落,只听“噗噗噗……”众多枪管捅破窗户纸从窗口伸了进来——左右突击的日军已经合围上来。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屋外传来。“吁……”,一名清军军官策马来到院前,勒缰下马;紧接着,一队清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名清军军官名刘庆东,表字修远,大清奉天府人士,年约三十上下,时为辽阳县把总1。此日刘庆东自奉天省亲2归来,即至辽阳城,忽闻枪声。作为大清国辽阳一方土地之看卫者,刘庆东觉得有必要探个究竟,便率麾下清兵赶来。 1清朝武官官衔,相当于县级最高军事长官。 2古多指嫁出的女儿探望娘家父母,现通指探望父母。 刘庆东率部进入张家屋内。张老好一见,眼睛一亮,纵身从角落跃起,拉着刘庆东的衣袖道:“大人哪,青天大老爷哪,快救救我……孩他娘吧!您瞅瞅,我大哥一家……呜……” 眼见日俄兵士持枪对峙,剑拔弩张,俄军军官挟持着素贞娘不停叫嚷,日军军官森口河野挥手欲下令部下冲击,刘庆东心中一凛,暗忖道:“嘿,咋蹚到这一滩混水!这洋鬼子的事,是咱能管的么?”但事已到此,刘庆东不免进退两难:面对着张老好的哀求,他不能没有一个态度,毕竟以后还要在这一方土地为官,不能丢了官威。于是他沉声喝道:“住手!诸位是何方人士,为何在我大清土地上兵戎相见!” 森口河野斜睨刘庆东一眼,厉声斥道:“这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事行动,任何人不得阻挠,否则格杀勿论!” 刘庆东一脸谄媚地问:“指挥官先生,您贵姓?!”见森口河野毫不理会,转而强撑起腰杆道:“指挥官先生,你们现在交战的地方不属于日俄交战区,而且有我大清子民在俄军手里,可否请你们暂时休战,转移到交战区去,也确保我大清子民的安全。” “八嘎!**人,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提要求?”森口河野傲慢地骂道。 刘庆东嗫嚅道:“指挥官先生,这……交战区和非交战区,是中日两国共同划定的……” “去你妈的交战区、非交战区,对我大日本帝国来说,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帝国的交战区,二十年以后,这所有的土地,都会并入大日本版图,我帝**人畅通无阻。”森口河野怒斥道。 刘庆东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俄军军官见有清军涉入其中,不免得意,对刘庆东一阵叫嚷。 刘庆东眉头紧皱,道:“老毛子叽咕个啥呢?” 一清兵上前道:“大人,他说这里是约定的非交战区,我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让我们请日本人退兵……”见刘庆东一脸疑惑的表情,忙解释道:“大人,我出生的地方被划给俄国人了,从小就是听的俄国话。我直到十五岁当兵才过来。” 刘庆东微微颔首,对清兵道:“让他先放了这个女人,我再去跟日本人交涉一下。” 清兵向俄军军官叽哩呱啦一番,回身向刘庆东报告:“长官,他们要求日本人先行撤兵,才肯放了这个女人。” 刘庆东只得硬着头皮向森口河野道:“指挥官先生……” 森口河野摆手打断刘庆东的话,侧头示意:“平谷君,俄国佬跟**人在搞什么鬼?” 日军平谷少尉忙上前道:“俄国佬要求**人保证他们的安全,让我们退兵才肯放了那个**女人……” “八嘎!”森口河野眼一横,高喝道:“开火!” 张老好抱着素贞一把跪在河野脚下:“大人!大人!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哪!孩他娘还在他们手上哪!求求您呐……” 森口河野一脚踢翻张老好:“**猪!滚开!” 刘庆东赶紧凑上前劝阻:“指挥官先生,请不要开枪,一切好商量。” 懂俄语的清兵悄声对刘庆东道:“大人,这里是非交战区,日本人和俄国人都无权在此作战。您看哪,我们这屋里屋外有上百人,干脆把这十几个日本人赶走。等日本人走了,俄国人自然就会放了那女人。” 张老好也对刘庆东道:“是啊,大人,他说的是!这里是非交战区,是咱中国人的土地,大人可以阻止日本人开枪的。” 刘庆东再次对森口河野道:“指挥官先生,请不要开枪!先让他们离开,他们就会放人。至于放人后,您请自便。” 森口河野暴怒,对那清兵吼道:“八嘎!是你出的主意吗?”挥起手中指挥刀劈向清兵。清兵满头鲜血栽倒在地。森口河野继而将指挥刀指向刘庆东:“**人,你们的速速离开,否则刀枪无情!”指挥刀闪着刺目的寒光,滴滴鲜血缓缓从刀身滑落。 刘庆东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无奈地看了张老好一眼,但依然倒驴不倒架,悻悻地对森口河野抱拳道:“既然阁下一意孤行,在下也不便久留。此间一切,我会据实禀报朝廷。一切后果概由阁下及贵国负责!告辞!” 森口河野冷哼一声,高举指挥刀,猛然向下一挥。 枪声顿起…… 弹雨纷纷…… 血流遍地…… 素贞娘惨叫着在弹雨中扭曲着身体,猝然倒地。 张老好木然坐在地上,将素贞紧紧搂在怀中,涕泗纵横,嘴里喃喃呼喊:“孩他娘……” 素贞惊恐地瞪圆了双眼,嘴巴张得大大的,无助地攥着她爹的衣襟,过了好久,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娘……” 屋外,刘庆东脸上肌肉抽搐着,牙关紧咬,双眼闪烁着复杂的神色:惊恐、惶惑、愤怒、迷离…… 铅灰色的天空上又一场大雪飘然而至,初始是大米般的雪粒,继而是鹅毛般的雪花,最后是棉絮般的雪团,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直至倾覆到茫茫的大地…… 第一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十五年后,公元1920年,中华民-国9年。十五年间滚滚历史潮流席卷中华大地。公元1911年,辛亥革命一声枪响,几千年的封建帝制顷刻间灰飞烟灭。“城头变幻大王旗”,新兴的中华民-国却很快陷入军阀混战的勘乱局面。 吉林省长春城四道街东面,矗立着一座豪华的府邸。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三进四合院落,青砖璃瓦,飞檐翘壁,雕梁画栋,朱漆描廊,石鼓柱础。院门上方悬挂一块横匾,蓝底金字,用隶书写就“刘府”二字。 “吱”,一辆黑色小车在门前缓缓停下,车门开处,走下一个身着黄色毛呢军装的军人,竖式肩章上将星闪耀。此人正是已贵为奉军师长、吉林省警察厅长的刘庆东。 刘庆东踱步向府内走去。进得厅堂,有下人道:“将军回来了!”并上前替他脱下军呢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侍立一旁。 厅堂内,一对年轻男女正在逗一个约摸两三岁的小男孩玩。只见那男子身材挺拔,相貌堂堂,目射寒星,剑眉如刷,一身英武之气;那女子靡颜腻理,美目流盼,桃腮带笑,一副娇柔之态。 这对年轻人便是刘庆东的儿子刘吉宁和儿媳胡小燕,那小男孩是他们的儿子刘小胡。 刘吉宁和胡小燕见刘庆东进来,上前招呼了一声“爹”,刘庆东微笑着点点头,大踏步走到孙子面前,抱起他在他粉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问道:“小胡,想不想爷爷?” 刘小胡稚声稚气地回答:“想!” 刘庆东抱着刘小胡哈哈大笑,抚摸着他的小脸蛋,眼中流露出怜爱与慈祥。 胡小燕从刘庆东手中接过儿子,对刘庆东道:“爹,我来抱!您累一天了,先歇着吧。”转身唤刘吉宁,“哎,吉宁,你明天不是要出去考啥察吗?给咱爹说道说道!” 刘庆东说:“哦,咋回事呀?” 刘吉宁年方二十三,表字超瑾。少时习武,上过蒙馆,四年前留学日本,刚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他胸怀经纬,笃信乱世出英雄,立志要在东北三省闯出一片天地,故决定在东北三省大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下东北三省的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他将此缘由向刘向东一一道来。 刘庆东道:“难道这天文地理就只有到处转转才学得到?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又在日本留学四年,都学的些啥?” 刘吉宁反驳道:“爹,那可不一样。我那是读万卷书,现在是要行万里路。爹您虽然读书不多,可是,从军以后,四处驻防、征战,懂得的东西比我还多,不就是拜行万里路之所赐嘛。” 刘庆东略一沉吟,觉得儿子讲的有几分道理,他可不想儿子将来成为战国时的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他靠在沙发上,对刘吉宁说:“你要想去就去吧,就权当是旅行也成啊。” 刘吉宁喜出望外。胡小燕却不高兴了,撅起嘴道:“既然是旅行,那为啥不带我去?” “燕儿,咱们聚少离多,我当然想带你一起出去转悠一下。我还想把咱小胡儿带上呢。可是,你知道,咱东三省胡子多,我这去的地方可都是穷乡僻壤、深山老林,万一出了个啥事,咋整?再说咱出去主要是考察地形地貌,将来如起战事,咱心里也好有个数不是。”刘吉宁解释道。 胡小燕气呼呼地说:“哼,那你就不怕出事了?” 刘吉宁笑道:“咱是男的呗,有武艺傍身,又精通军事,谁敢碰我?你就在家好好带小胡吧!” 胡小燕眼泪溢出眼眶,扭头嘤嘤哭了起来。刘吉宁忙上前把她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安慰她。 此刻刘母从楼梯口上走了下来,对小两口说:“你们又在吵吵个啥呀?宁儿,是不是你又惹燕儿不高兴了?” 刘吉宁赶紧对胡小燕说:“快别哭了,让娘知道了,又得磨叽1半天。” 1东北方言,啰嗦之意。 胡小燕瞥了他一眼,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把,悄悄抹干眼泪,起身对刘母笑笑说:“没吵吵啥,咱逗着玩儿呢。” …… 第一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此时是初冬时节,酽酽的白霜覆盖了关东大地的山坡、原野,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射下,渐渐露出这个时节应有的层林尽染,五彩斑斓。辽阳城郊张家屯西头的张老好家院内,这个冬日的早晨因这暖暖的阳光显得异常喧腾。 张素贞嘴里哼唱着歌曲,从井台边的木盆里把刚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起来。这年的素贞年方十九,已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了,她身材高挑,蜂肩细腰,柳眉杏眼,齿白唇红,在冬日暖阳照射下笑靥如花。 张老好在院子里整理晒着的玉米棒,太阳的光辉照在他脸上的沟壑里,像是在探寻这张沧桑的脸上沉淀了多少苦难和故事。他看着快乐的女儿,心中既欣慰又伤感。自素贞娘被日本人残忍枪杀后,他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她拉扯长大。素贞想上学,他勒紧裤腰带把她送进蒙馆学习。这么多年的艰辛,张老好都偷偷藏在自己心底。眼见素贞长大成人,才貌双绝,是这十里八屯数一数二的俏女子,不少家境殷实的人家纷至沓来求亲,却都被素贞一一婉拒。张老好寻思着给素贞找个好婆家,就托隔壁李大婶给她说门好亲事。 这不,李大婶正和女儿许梅走在往张老好家的路上。一路上,母女俩还不停争执着。 李大婶受张老好之托,在这十里八屯好好思量了一番,最后相中东沟屯郑老蔫家的大少爷。这郑老蔫可是这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李大婶上门一说道,恰好那郑大少对素贞倾慕已久,当即一拍即合。回来给素贞一说,素贞说得让她想想。那郑家不日又上门催问,李大婶便和女儿一块来了。 李大婶的女儿许梅年方十八,也是一个螓首蛾眉、娉婷温婉的标致女子。她与素贞从小一块玩大,又在蒙馆同学多年,自然知道素贞的脾性,就劝她妈干脆把这门亲事说给自己得了。 李大婶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嗔骂道:“你这脸皮也忒厚了吧!哪有亲娘给自个闺女说道亲事的?” 母女俩叽叽喳喳说笑着进了素贞家院子。素贞拿着一本书,从屋里走了出来。许梅喊一声“素贞姐”,就奔了过来。两人亲热地搂在一起。素贞说要到蒙馆先生家还书,许梅便要陪她一起去。素贞跟他爹招呼了一声,二人嘻闹着往院外走。 张老好正跟李大婶寒暄着,见女儿要出去,忙叫住她,说李婶有事要跟她说道。 李大婶笑眯眯地问素贞:“素贞啊,上回婶给你提的东沟屯郑老蔫家的郑少爷,你咋想的啊?” 素贞故作懵懂地说:“啊?婶啊,我都忘记了,您咋还在惦记着啊!”她嘻嘻一笑:“婶,您就和我爹唠会儿嗑,我跟梅子出去了。要不您就在咱屋头吃饭……”说着拉着许梅跑出了院子。 李大婶叫道:“哎……嗐,这闺女!”她长叹一口气,对张老好说:“这好的人家,咋就看不中呢?人家那可真是富得流油啊!在这百里外的长树岭有个煤矿,还有上千亩上好的地。过年时节,光是请的帮工,就是上百号人。这郑少爷,二十郎当,长得白白净净,又念过书,哎,这样的好人家,这方圆几百里可难找了啊!说句咱丢脸的话,咱想把自个的闺女送上门去,人家看不上啊。人家就相中了你张老好的闺女!” 张老好掏出烟斗,从口袋里抠出点烟丝,按在烟嘴上,点上火抽上一口,说:“哎,他大婶,这事就算了。咱了解咱这闺女脾气,她要不同意的事,你再咋说道也不中。前些日子,县长托媒人来求亲,也不一句话叫她给轰出去了!她说她就看不起做官的人家。你说咋整?” 李大婶摇摇头,说道:“这闺女,还真和她娘一个脾性。她娘不在了,你就一个劲地顺着她。”说到这里,李大婶眼圈红了:“她娘要在,一准儿就由不得她使性子。哎,你说她咋就死活看不上人郑少爷呢?” 张老好喷出一口烟雾,说:“啥原因?咱也不懂。她说今年庙会时,在辽阳城见过郑家那个少爷,知道你说的这个郑少爷啥样,叫啥……产生不了爱情……” 李婶一拍大腿说道:“哎哟,你说这爱情是个啥玩意啊……” …… 第一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李大婶跟张老好这么一问一答,一唱一和地唠着嗑。素贞与许梅到了蒙馆苏先生家里,敲门进屋,分别喊道:“干爹!”“苏先生!” 这苏先生是前清的秀才,满腹诗书,博古通今。大清时期曾任过辽阳县府主薄1,进入民-国后,返乡在家开了间蒙馆,传道授业。苏先生妻子早逝,膝下有一独子,名苏醒,表字安邦,年方二十,现在北平燕京大学就读。苏先生因身边没有亲人,对聪颖好学的素贞十分喜爱,便收为干女儿。 1清朝官职,正九品,相当于县政府秘书长。 素贞将手上的书还给苏先生——这是一本已然泛黄的《忠义水浒全传》。苏先生问她读后有何感悟。素贞谈起《水浒》,顿时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她说《水浒》里的梁山好汉个个武艺超群,忠肝义胆,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苏先生呵呵笑着,捻着下巴的胡须道:“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咋就迷上《水浒》了?” 素贞说:“干爹,我迷《水浒》,只因为我希望能有个像梁山好汉似的人,帮我找到当年杀害我娘的那个日本人,找到那个袖手旁观的清军军官,再好好地收拾他们。您说咱这一介草民,指望官府给咱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咱迷《水浒》,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念想。”说到这里,素贞不禁泪水涟涟。 苏先生听闻此言也不禁欷歔,他轻轻拍了拍素贞的头,叹道:“若是太平盛世,谁又愿意去做梁山好汉呢?那些好汉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呀!你看当下这个时代,讲究男女平等了。像你这样聪明好学的女子,真应该到那些大城市去念书的。现在关内的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咱奉天省城,都有女子大学堂呢,有些女子甚至还能出国留洋呢!可惜现在时局不定,你们身逢乱世,说不定有那一天,你们这一代女子还真要逼出几个‘女好汉’呢!”苏先生沉吟一会,继而转念道:“不过呢,你还是应该多读读书。特别是有时间要多到辽阳城里的书店去看看,买一些时下新发行的报刊杂志读一读,拓展一下视野,了解一下时局。不要一味钻进故纸堆里出不来。” 跟苏先生又聊了一会,见先生有学生陆续来到蒙馆,素贞和许梅便辞别苏先生回家。 和许梅挽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素贞还在反复回味先生刚才的话,憧憬着大城市里的女子大学堂,但想到自己的家境,神色顿时黯然。继而想到先生让她多读些新书,又不禁莞尔。她跟许梅约好隔天到辽阳城去转悠转悠。 …… 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午时的辽阳城热闹非凡,路上行人如过江之鲫,街头人声鼎沸,街道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在熙熙的人流中,有两个年轻男子格外引人注目。走在前面的男子年约二十余岁,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件丝绸质地夹棉长袍,外罩一件相同质地马褂,三七开的分头梳理得油光水滑,背着双手,踱着方步,俨然一副富家公子模样;身后跟着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虽然只是中等个子,但体形墩实浑厚,鹰隼般的双目燿燿生辉,他身着细棉布短袄,肩上斜背着一个黑色包袱,一看就是那富家公子的长随。此二人正是刘吉宁和刘府家丁刘三。 辽阳城虽然只是个县城,但却是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地处军事要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日俄战争”时期,双方共集结了十三万人进行了一场辽阳大会战。此次会战,打得惊天动地,双方都死伤好几万人,日方惨胜。“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作为战胜方全盘接收俄方在华权益,并在辽阳城设立关东总督府(1906年迁至旅顺,其后改为关东都督府)。日本接收原俄占区后实行军管统治,辽河以南,辽东半岛,为日军驻扎区,禁止中国人自由出入。辽河以北,是中国民-国控制区。因此,当下的辽阳城,相当于东北三省腹地的中日边境。边境城向来是八方管不着的地方,中国士兵、土匪、日本浪人、日本士兵混迹其间,实为勘乱之地。 刘吉宁粗略了解辽阳城的过往及现状,他胸怀壮志,一心想成为东北枭雄,对此军事重镇,不免兴趣盎然,于是主仆二人就现身辽阳街头。 时值正午,二人走在辽阳大街上,不禁感到**难耐,眼见街边有一酒楼,便走了进去,向堂倌要了楼上一个雅间,落座后叫了一壶参茶,点了几个招牌菜,待堂倌上菜后即细细品尝起来。 二人吃得正欢,忽听楼下传来一阵亢奋的歌声: 我要前去你也去,狭小日本无生计。 隔海彼岸是中国,四亿人民期待我。 告别故国少年华,征尘仆仆满伤疤。 故乡别离十余载,屹立满洲大马贼。 出没高原密林间,叱咤风云兵五千。 今日吉林城郊外,马啼声声几徘徊。 明日急袭奉天府,长发迎风驰骋出。 飞奔疆场舞刀枪,壮龙洒血黑龙江。 …… 刘吉宁听闻此歌,探头向楼下望去,只见一伙人正在饮酒,从装束上看,是一伙日本浪人。他们且饮且歌,和着节奏用筷子敲着桌子,显得张狂无忌。刘吉宁怒从心中起,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蹾,拳头紧握着欲起身。刘三忙不迭一把牢牢将他拽住,竭力劝阻。刘吉宁无奈坐下,一拳头砸在桌上。 这伙日本浪人唱的歌名为《马贼之歌》1,是当年流行于在日本本土和中国东北的日本浪人及日本现役退役军人间,意在鼓吹、刺激、号召日本青年到中国东北充当“马贼”2的歌曲。难怪刘吉宁不由得义愤填膺,欲拍案而起。 1此歌是二十世纪初,日本意欲发动侵华战争时期,由一些梦想建立大东亚国家的日本青年在来到中国满洲(中国东北地区)的时候创作,作词人是宫岛郁芳。此歌曾在当时流行于中国满洲及日本国内的日本青年中。从歌词中可以看出日本梦想殖民中国、占领中国进而灭亡中国的狼子野心。 2以上资料是据日本作家都筑七郎《马贼列传——仁侠与梦幻的故事》(日本番町书房1976年版本),翻译而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8年版本《阴谋与梦想》)。书中曾列举从1904年至1945年间,在中国的“日本浪人”先后有近万人成为土匪(即马贼),其中不乏女性。他们平日为匪,战时为日本关东军提供情报,甚至直接参战。他们在中国东北的活动给关东大地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刘吉宁再没有了味口,将碗筷扒拉到一边,闷头坐在椅子上,神情郁郁。 …… 第一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与刘吉宁相邻的雅间内,有三个短装打扮的男子正兴致勃勃地喝酒。 此三人是辽阳城南黑虎山上的绺子1。上首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环头豹眼,鼻直口方,名叫王大龙,乃黑虎山的大柜2。此人武功盖世,枪法神准,江湖人称“震三山”,也是这股绺子的报号。左首的男子与王大龙年龄相当,浓眉赤脸,须髯似戟,倒也是相貌堂堂,只是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猥琐,令他失色不少。此人名叫司马北,为绺子的二柜,刀法了得,一把鬼头大刀使得水泼不进。下首的男子年约二十一二,白面短须,眉目清秀,看似一个读书人,实则身手不凡,轻盈敏捷,飞刀神技独步无双。此人名叫郑爽,绰号郑三刀,为绺子的炮头3。 1聚众掠夺民财的土匪,亦称“胡匪”或“胡子”。 2土匪头子,亦称“大掌柜”或“大当家的”。二柜依此类推。 3绺子里的先锋官,在行动的时候负责“前打后别”。 此日,王大龙接到山下踩盘子1的插签的2传信,言称后晌三点有一批山货将被运到辽阳城龙源商铺,一个小时后由关东军派人接走。于是王大龙当即率部下山进城,令一众土匪散布于龙源商铺四周,兄弟三人则到这商铺邻近的酒楼喝酒守候。 1土匪黑话,意为打探消息。 2土匪黑话,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土匪。 此刻日本浪人肆无忌惮的歌声和笑声让郑三刀很是不爽。他用手摸了摸腰间的飞刀,怒骂道:“狗娘养的日本人,也他妈忒嚣张了。”便欲起身。 王大龙用手拍了拍郑三刀的肩膀说:“老三,咱今天是来开差1的。这日本人,威武窑2都不敢招他,我们招它个毬。咱还是班火三子3吧。只要他们不招咱,咱还不稀罕理他们。” 1土匪黑话,意为抢劫。 2土匪黑话,意为官府。 3土匪黑话,意为喝酒。 郑三刀恨恨地端起酒杯,仰头喝下。 …… 素贞将一大摞书抱在胸前,有说有笑地和许梅并肩走在辽阳大街上。 刘吉宁从酒楼出来,因胸中激愤难平,不免步履匆匆。忽而看见迎面而来的素贞,眼前一亮,猛然顿足。他寻思: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县城里,还能遇上如此美丽出众的女孩。她竟然喜欢看书?这抱着书的样子,还真让人着迷。 素贞见对面一公子哥模样的英俊男子正痴痴地看着自己,脸不禁一红,忙拉着许梅,低头疾走,与刘吉宁擦肩而过。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1刘吉宁感觉全身似乎有一股电流漫过。他呆呆地看着消失在街头的素贞的背影,喃喃自语:“漂亮的姑娘不少见,可这漂亮姑娘抱着书的样子,还真让我有心动的感觉。” 1出自徐志摩诗歌《沙扬娜拉》。 刘三拉了拉刘吉宁的衣袖,笑道:“少爷,有少奶奶在家,您再心动也没用了,走吧!” 刘吉宁瞪了他一眼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就因为想着少奶奶在家,我才没敢上去搭讪么!” 恨不相逢未娶时!刘吉宁在心里很是感叹了一阵子,然后和刘三一起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路过一爿绸布店,见柜面内素贞和许梅正在比划着看绸缎。再次邂逅,刘吉宁不禁一阵窃喜,正思量着如何上前搭讪,就见素贞和许梅出了绸布店,便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素贞和许梅抱着书和绸缎走着,只见对面歪歪扭扭走来几个人。他们发型怪异,身着和服,趿拉着下駄1,腰带上斜插着武士刀,勾肩搭背地高声狂歌,嘴里喷出一股醺人的酒气——正是刚才在酒楼喝酒唱歌的那几个日本浪人。路上的行人如避瘟神般闪开一旁。素贞和许梅也急急往路旁闪去。 1日式木屐。 那几个日本浪人已看到她俩,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齐齐盯着她俩,纷纷围拢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用生硬的中文说了起来: “哟西,花姑娘!我们的,大和民族,最优秀的民族,你们的,将来的统治者,跟着我们,好东西的,米西米西。” “哟西,花姑娘!你的,很漂亮,我的,很喜欢。” “……” 他们上前强行搂抱素贞与许梅。素贞奋力推开他们,高声怒斥着,一把拽过无助地望着自己暗自流泪的许梅,欲挣脱日本浪人冲出去。但弱小如斯的她又怎能逃脱日本浪人横蛮的魔爪! 此时,忽听一声厉喝:“住手!”刘吉宁仿似从天而降,出现在日本浪人身后。刘吉宁压抑着愤怒,对日本浪人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干什么?请你们放开这两位姑娘!” 素贞看见刘吉宁,双眸露出希冀,急喊道:“先生,快救救我们!” 一个日本浪人轻蔑地睨了刘吉宁一眼,毫不理会刘吉宁的呵斥,挥一挥手,又继续撕扯两个姑娘。 刘吉宁脑门青筋暴起,撩起长袍下摆扎在腰间,向日本浪人冲去。 刘三上前拦住刘吉宁说:“少爷,少爷!老爷吩咐过,让你在外别招日本人的。” 刘吉宁一把推开他:“少废话,一起上!”话音未落,一个侧踹将刚才瞥他的日本浪人踢倒在地。 众日本浪人一愣,没想到还有中国人敢招惹他们日本人,继而恼羞成怒,放开两个姑娘将刘吉宁围在中间,蜂拥而上斗成一团。 第一章(5)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王大龙三人站在街道一旁,郑三刀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以寡敌多的年轻男子,眼中露出些许惺惺相惜。 此时,刘吉宁已打倒两个日本浪人,正与剩下的几个日本浪人打斗着,刘三也早已加入了战团,双方一时难分高下。日本浪人眼见渐显颓势,拔出腰间的武士刀,逼向刘吉宁二人。 郑三刀焦急地眼神望着王大龙,王大龙微微颔首,手臂一挥,高喝一声:“上!”司马北、郑三刀带着众土匪,一拥而上,冲向众日本浪人。 一番混战。 众日本浪人被打倒在地,头破血流,武士刀横七竖八扔了一地。一个日本浪人跪在王大龙面前磕头求饶:“胡子大爷饶命!我知道你们是中国胡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全然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王大龙一脚把这个日本浪人踹翻在地,踩在他胸口上,厉声道:“以后不许当着我震三山王大龙的面欺负咱中国人!否则见一次削1一次!还不快滚!” 1东北方言,意即打。 众日本浪人爬起狼狈逃走。 素贞与许梅中蹲在地上捡散落掉在地的书和绸缎。刘吉宁俯身捡起一本书,微笑着将书递到素贞面前。素贞红着脸,接过书道谢,眼中饱含感激和羞怯。 郑三刀提醒王大龙该走了,过一会儿警察肯定会过来,怕耽误砸窖1的事。此时一个监视店铺的土匪跑过来告诉王大龙,那批货提前到了,关东军也提前把货接走了。 1土匪黑话,意同“开差”。 郑三刀说关东军出现了,警察肯定也会马上过来。王大龙呼喝一声“风紧,扯乎”1,众土匪便准备撤离。司马北色迷迷地看着素贞与许梅,对王大龙说:“大哥,咱为了救这两个利事2,误了正事。咱也不能白来一趟,把这几个人带回去,就算是接财神3了。” 1土匪黑话,意即有危险,撤退。 2土匪黑话,意即女人。 3土匪黑话,意即绑票。 王大龙的目光停在了素贞身上,素贞难为情地低下头。略一思忖,王大龙缓缓点了下头。 刘吉宁上前对王大龙一拱手,朗声道:“多谢兄台相助!” 司马北大喊一声:“崽子1们,把他们给我绑了!” 1最底层的土匪,亦称“皮子”。 几个土匪一拥而上。刘吉宁一脚踢倒一个土匪,欲阻止他们。司马北拔出撸子1,顶在刘吉宁脑门上,斥道:“动一下,老子插2了你!” 1中国旧时北方方言对弹匣位于握把内的小手枪的称呼。 2土匪黑话,意即杀,“插人”意即杀人。 刘吉宁不敢妄动。几个土匪上前将他们四人一并绑了起来。刘吉宁无可奈何道:“几位兄台,刚才咱们还同仇敌忾,一起跟日本人干仗,现在就兵戎相见了,这,说不过去吧?” 郑三刀看着刘吉宁笑道:“兄弟,你话少说一点,咱今天的大事没做成,都是因为你们,总不能让咱白来一趟吧!放心,咱不插人,只要肉票。” 司马北双指放在嘴里,一声唿哨响起,几个土匪赶着一辆马车、牵着十数匹马从远处奔来。众土匪将刘吉宁四人押上马车,上马呼啸而去。 马蹄腾腾,溅起一层尘雾…… 第二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黑虎山位于辽阳城南,层峦叠嶂,山高林密。在半山腰双峰交汇处有一山坳,山坳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山石犬牙差乎,犹如天然屏障,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震三山”绺子便将山寨安扎于此。 进得山寨,稍事安顿,王大龙即令崽子将刘吉宁主仆带至山寨厅堂问话。 身处匪窝,刘吉宁不敢大意,只道自己是在长春做药材生意的,是因准备开分号先到辽阳来看看情势。至于其它,他称习武只为防身,会日语则言因要同日本人打交道。刘吉宁知晓王大龙一行跑了空路,势必会雁过拔毛,便说愿用留在客栈的盘缠――一万元现钞和二十两银子作为见面礼,恳请王大龙放他们下山。 王大龙见刘吉宁行为仗义,不失为条汉子,就答应了。当即着令郑三刀带两个崽子押着刘三下山去取钱,将刘吉宁暂时扣押在后寨。 稍许,王大龙又令崽子将素贞与许梅押过来。 被几个土匪押着往后寨而去的刘吉宁,途中与另几个土匪押着的素贞交错行过。二人凝眸对视。素贞鼓足勇气向刘吉宁求救。刘吉宁回头,看着她俩,被身后的土匪猛地推了个趔趄。他听闻素贞的求救声,心里莫名如针刺般一痛:这样的女子落到土匪手里岂非羊入了虎口么! 素贞与许梅被带到王大龙、司马北面前。王大龙喝令崽子给她俩松绑。王大龙目光凛凛地看着素贞,觉得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还有一种少有的气质,眉宇间似有一股飒爽之气,目光不由变得和缓。 司马北看着素贞,目光色迷迷的。他对王大龙说:“大哥,这趟活没有做成,但收获也算不小了。挖1了那顺水蔓2一笔,这两个利事可以给咱做押寨夫人。再不济,也是两个红票3,只要有赎票4的,咱又可以狠狠挖他一笔赎金。” 1土匪黑话,意即敲诈。 2土匪黑话,意即姓刘。 3土匪黑话,绑红票意即绑架姑娘。 4土匪黑话,支付赎金。 许梅跪倒在地求王大龙放了她们,她说她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没有钱。 “穷人家的孩子?妈拉巴子,哄谁呢?穷人家的孩子,会买这么多书?”司马北不信。 “我们真是穷人家的孩子。”许梅她指着素贞说,“她这人就喜欢看书,明明是穷人家的,偏要学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书看报。哎哟,素贞姐,你这下可把咱害苦了!” 王大龙看着素贞,眼中似有一丝钦佩闪过,越发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 司马北心怀不轨,眼见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禁垂涎欲滴。他淫笑着走向素贞和许梅,在她们脸上各拧了一把,嘴中啧啧不已。碍于王大龙在场,他也不便太过造次,只是对她们说道:“咱是胡子。但盗亦有道,咱是讲规矩的。现在你俩落在咱手里,就是咱的红票。今日个有两条路,一是给咱做押寨夫人,二是找人送信给家里,让家里人来赎。咋样啊,二位小美人?” 素贞无助地望向许梅,只见她早吓得面色惨白,抽泣不已。素贞走过去紧紧搂住她,愤怒地瞪着司马北,脑中一片空白。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一个梁山好汉从天而降来解救自己,帮自己收拾这帮歹人哪! …… 快马简从,郑三刀很快带着刘三返回山寨,将从客栈取回的钱财交给了王大龙,王大龙示意放了刘吉宁。郑三刀到后寨着人给刘吉宁松了绑,领着他往山寨外走去。刘吉宁倏然想起与素贞交错而行时双眸对视的场景,素贞那无助的眼神及求救的话语在他脑海里一遍遍闪现,脚步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他向郑三刀打听素贞她们的情况后,恳求郑三刀带他去见王大龙,他愿意给两个姑娘赎票。 郑三刀怔怔地看着他,对他道:“刘兄,大当家的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呀!你还是快走吧!” 刘吉宁见如此,心一横,突然拔腿朝山寨厅堂跑去。郑三刀一愣,心说,还真是个不要命的倔种!紧跟着追了上去。 山寨厅堂里,王大龙坐在正中一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喝酒。司马北欲火焚心,无心喝酒,只是围着搂在一起的素贞和许梅胡转悠,时不时在她俩身上掐捏一把,招来一阵尖叫。 刘吉宁突然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紧紧追赶的郑三刀。 刘吉宁气喘吁吁地说:“大当家的!我有话要说!” 郑三刀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攥住刘吉宁的后领,脚下一绊,将他摁倒在地,嘴里骂着:“你这肉票,胆子可忒大,敢在咱眼皮底下瞎遛达个啥!” 司马北掏出枪对着刘吉宁,警告他不要叫嚷,否则一枪嘣了他。刘吉宁不吭声了。 素贞看见刘吉宁跑进来,心中一度燃起一丝希望,但见司马北逼得他不能言语,那点希望之火迅即熄灭。她寻思这些胡子虽然将她们掳上山寨,却并没有强行施暴,且在辽阳城中面对日本浪人义施援手,救过她们,也不像是太恶的歹人,便试图激将他们放了她俩。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凛然向他们说起梁山好汉的行侠仗义之举,希望他们能效仿梁山好汉,做一群义匪。 许梅紧张地看着素贞,偷偷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招他们。 司马北心中窃喜,他想就坡下驴,顺水推舟,以成就他的色心。他故作恼怒地骂道:“妈拉巴子的,你找死啊!敢教训起老子来了,惹火了老子,老子要弟兄们一起来侍候你一下。来人!” 一直闷头喝酒的王大龙伸手做了个阻拦的架式,他觉得这个姑娘虽然天真浪漫,却也有胆有识,有不让须眉之态,对她不禁青睐有加。但绺子有绺子的规矩,作为绺子的大柜,他也不能坏了规矩。他平和地对素贞道:“这位姑娘,咱没时间跟你磨叽了。今日个撞上你们,咱的活没干成,你们也得关照下咱。做咱这行的,空着手回山,是不吉利的事。咱得照规矩来办。你叫你家里人来赎票,就啥事都没有了。” 素贞和许梅家都是普通农户,只能勉强糊口,哪有钱来赎票。“没钱赎票就拿人来赎!”司马北的话和淫笑,在素贞耳边反复回响,让她噤若寒蝉。 “我帮她们赎票,开个价吧!”刘吉宁的话仿似一阵和熙的春风吹来,素贞和许梅心里顿时暖暖的。 司马北寻思这小白脸要赎两个跟他无关的人,肯定不会出大价码,便叫价五万大洋。但刘吉宁却一口应承下来。司马北心想原来是个有钱的主儿,差点把他自个漏过去了,马上就反悔了,言称五万大洋只能赎他自己。 郑三刀见司马北出尔反尔,心中暗自不爽,便劝司马北要讲信义,不能坏了山寨名声。司马北恼羞成怒,和郑三刀争吵起来。 “够了!你们俩也别扯哩咯儿愣1了。”王大龙喝止住二人,对刘吉宁道:“咱开个价,你要接住,咱就答应你。”见刘吉宁默然点头,王大龙喝一声好,说:“这俩姑娘,一人五万大洋。你自个,也是五万。一共十五万大洋。” 1东北方言,意即扯淡。 刘吉宁二话不说,迅即表示成交。素贞感激地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些许爱慕。许梅激动得直给刘吉宁叩头。 司马北暗忖刘吉宁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应下来,没准家里还真有钱,于是再次反悔,要求一人十万大洋,一共三十万! 刘吉宁见司马北反复无常,心中痛恨不已,便故作痛苦地说:“大当家的,咱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风里来雨里去,也挣不了几个钱。咱就是看这两个姑娘都是黄花闺女,又不愿留在山上做押寨夫人,想帮衬她们一把。就这十五万大洋,咱都得东拼西挪,变卖家产才能凑齐。” 这时反绑着双手的刘三跑了过来,哭喊道:“少爷,不能啊!少爷,你不能在外面惹事啊。这家产败不得的啊!老爷要活活气死的啊!”…… 闹腾一番,王大龙寻思十五万大洋的价码已然不低,就定了下来,让刘三回家筹钱,三天后送到黑虎山上,并威胁说若敢报官,刘吉宁和两位姑娘将性命不保。刘吉宁表示家在长春,路途遥远,恐怕得四天时间才行。王大龙爽快应下,约定第四日晌午时分在黑虎山上见钱放人。 既已谈妥,刘吉宁便对刘三交待一番,特别叮嘱不得报官。刘三当即速速下山。刘吉宁和素贞、许梅被带到后寨看押暂按不表。 …… 第二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刘三狼狈不堪奔回长春城刘府,嗫嚅着将详情向刘庆东如实道来,只是隐瞒了刘吉宁为救二女自陷囹圄之事。刘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刘母捶胸顿足、哭天喊地。胡小燕喋喋不休地追问刘三,继而恳求刘庆东快想法子救刘吉宁。刘庆东表情郁闷地坐在沙发上,思忖:若发兵去救,儿子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按胡子说的办,儿子方有一丝生还的可能。于是咬牙跺脚吩咐管家尽快筹钱赎票。 …… 黑虎山后寨一间小木屋内,被反绑着的刘吉宁、素贞、许梅蜷缩成一团,倚墙打盹。月光从百年老树繁密的枝杈间筛下,寂静的小木屋洒满了斑白。 司马北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走过来,着令料水1的崽子开锁,进了小木屋。 1土匪黑话,意即放哨。 司马北悄悄摸到素贞跟前,咽了咽口水,蹲了下来,借着月光细细看着她,欲火中烧的眼睛射出一股幽光,呼吸一阵急似一阵。良久,他猛然扑到素贞身上,抱着她又啃又咬。被惊醒的素贞大声尖叫起来。兽性大发的司马北毫不理会,将她拖到地上,奋力撕扯着她的衣服。素贞绝望地惊叫挣扎着。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久久回旋…… 刘吉宁和许梅被素贞的惊叫声惊醒,刘吉宁背缚着双手,艰难地站起,上前一脚将施暴的司马北踢翻在地。司马北恼怒不已,喘着粗气,怒骂着拔出撸子对着刘吉宁。刘吉宁不为所动,严词质问他为何不讲信义,恃强凌弱。司马北怒不可遏,叫嚣着揿下保险,正欲开枪。“嗖——”,一把飞刀带着破空之声飞来,将司马北的撸子击落在地。 郑三刀举着火把跑进小屋,喝问司马北意欲何为。司马北见他蓦然出现,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禁恼羞成怒,怒骂着拾起地上的撸子,再次瞄向刘吉宁,没承想郑三刀亦迅即持枪瞄向了他。 眼见一场火并一触即发,王大龙及时出现在小屋门口,厉声喝止住二人。待问明缘由,王大龙面怀不悦地瞥了司马北一眼,挥手喝令二人回去脱条1。 1睡觉。 司马北瞪着郑三刀悻悻离去。王大龙怜惜地看了素贞一眼,和郑三刀并肩走出小木屋。 王、郑二人何以夜半来到后寨,皆因料水的崽子的密报。他明白好色的二当家的面对两个漂亮的红票要干甚勾当。待司马北进屋后,他暗啐一口,悄然前往报信…… …… 第四天正午,刘三在两个化装成仆人的士兵陪同下,各自骑着一匹搭载着装满大洋麻袋的高头大马,风尘仆仆地来到黑虎山山口。守在山口的两个崽子把他们带到了山寨厅堂。 王大龙收了大洋,即着令放人。司马北再生邪念,劝说王大龙杀了刘吉宁和随从,将素贞二人留下做押寨夫人,还美其名曰:人财双收,两全齐美。怎奈郑三刀极力反对,王大龙亦顺水推舟,司马北只得无奈随二人将刘吉宁一干人等送出山寨门外。 司马北悻悻的看着刘吉宁一行告辞而去,消失在山峦之间,眼神中浮起一丝嫉恨。 王大龙恋恋不舍地望着素贞远去的背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失落,转身黯然走回山寨。 …… 刘吉宁与素贞、许梅各骑在一匹马上,刘三及两个化装成仆人的士兵给他们牵着马,缓缓行走在山间小道上。 一路无话。 行至山下平坦的官道,刘吉宁问素贞二人将往何处。 素贞回答说:“当然是回家了。”继而羞涩地对刘吉宁道:“多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刘吉宁略一犹豫,说道:“在下刘吉宁。姑娘不必客气,咱们既然有缘相逢,你二人有难,在下自当鼎力相助,义不容辞!”转而问道:“敢问两位姑娘芳姓大名?” 素贞二人一一道来。 不觉间,行至一个岔路口,一行人稍事驻足,刘吉宁问明素贞二人回家的方向,决定要送她们回家。素贞推辞一番,但拗不过刘吉宁的执着,只得答应了。 刘吉宁着刘三到附近屯子里买了一辆马车。他驾着马车载着素贞二人往张家屯而去。到了张家屯屯口,素贞二人担心招惹闲言碎语,执意下了马车,步行回家。刘吉宁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与素贞,便叫住素贞,约她晚上到屯口的小树林见面。素贞脸一红,微笑着转身跑开。 素贞跟许梅一连四五天没着家,可急坏了张老好和李大婶,两人到处问询,还到辽阳城里报了官,却一直没有她俩的消息。这天两人正在张老好家院内长吁短叹,忽见她俩走进院门,两人喜极而泣,各自抱着自己的闺女痛哭起来,哭过便问起她们这几天都干嘛去了。素贞跟许梅在回家的路上已想好了说辞,谎称那天在辽阳城偶遇一个蒙馆同学,现在奉天省城读女子大学堂。她回乡省亲后准备重返省城。她家家境殷实,有专门的马车接送往返。她极力邀请她俩到省城去转悠一下。素贞因听苏先生说起过女子大学堂,也渴望见识一下,就拉着许梅一起去了。因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家里打招呼。到了省城,同学家的马车要带一批货回来,因而又耽搁了几天,直到今天才到家。 听她俩讲完,张老好和李大婶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李大婶急急带许梅回家后,张老好红着眼睛拉着素贞的手说:“闺女,可不要再到处乱跑了,你不知道爹有多担心。如今这世道,嗐!你娘不在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可怎么活呀!”素贞眼圈一红,看着她爹,默默的点了点头。 …… 吃过晚饭,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枝头,静静地悬挂在帷幕般的天空上。 素贞手撑着头,落落地坐在自家院子里,踌躇不已。爹对她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但一想到刘吉宁那俊朗的面容、洒脱的身姿、豪迈的举止、殷切的话语,她不由耳根发热。她紧闭双眼,紧咬牙关,沉思良久,一跺脚站了起来。她偷偷瞧了瞧爹的房间,见房内油灯已熄灭,便蹑手蹑脚向院外走去。 铺满了厚厚落叶的小树林内,寂寥无声,在月光照耀下一片斑驳。 一阵窸窣声,素贞匆匆走进了小树林。刘吉宁从树后闪出,叫着素贞的名字,兴奋之情无以言表。 素贞吓了一跳,轻抚着胸口道:“刘公子,你,吓死我了……” 刘吉宁直入主题地道:“素贞,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素贞的脸“唰”一下红了,她没想到刘吉宁会这么直接地跟她说喜欢她,自是又羞又喜。 刘吉宁曾留学海外,受的是西式教育,一直追求的是自由浪漫的爱情。他看着素贞羞红的小脸,知晓她已有所动心,也不免心猿意马。他对素贞大肆谈起国外以及国内大城市新式青年的浪漫爱情方式,并趁机邀约素贞明天到辽阳城一游,言称增进了解。 经过辽阳城和黑虎山的遭遇,素贞本就对相貌堂堂、仗义疏财的刘吉宁有所心仪,此刻更是对他所描绘的美好爱情憧憬不已,欲拒还迎地答应了刘吉宁的邀请。 夜色渐浓,高挂天空的明月渐渐西移,有微风吹起,树影婆娑。刘吉宁牵着素贞的手,缓缓走出树林外,恋恋不舍地分了手。 晨曦初露,层层薄雾笼罩着小树林。初冬的朝阳,宛若羞怯的少女,“千呼万唤始出来”,慵懒地慢慢升起。待薄雾散尽,小树林在初起阳光的照射下,洇起一层桔红的光晕。 刘吉宁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出小树林,朝张家屯方向焦灼地张望着。屯子里有炊烟袅袅升起,乡间小路上隐约出现一个人影,不疾不除地向屯外走着。人影愈走愈近,轮廓渐渐清晰——赫然就是素贞。刘吉宁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 …… 第二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刘吉宁与素贞并肩慢慢走在辽阳城大街上,二人不时深情对视一眼,嘴角漾起笑意。在街道的人群中,隐隐射来几束恨恨的目光——几个日本浪人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刘吉宁和素贞攀上辽阳城古城墙,依偎着坐在城墙垛上。抚摸着厚厚的青石城砖,刘吉宁娓娓谈起与辽阳有关的历史人物——从战国时期派荆柯刺秦王的太子丹,三国时期的公孙渊、司马懿,隋唐时期瓦岗寨起义军首领李密,中晚唐邺候李泌,金世宗完颜雍,清代名士王尔烈、曹雪芹,一直说到“日俄战争”时期沙俄满洲军总司令库罗巴特金大将…… 素贞崇拜地看着博闻强识、文武双全的刘吉宁,目光充满了爱慕。但听到“日俄战争”时,素贞沉默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刘吉宁浑然不知“日俄战争”是素贞心底最不愿触摸的疼痛,依然温存而多情地看着素贞,伸手将她轻轻拢在怀里。素贞羞涩地低下头来。一抹斜阳照在他们身上,为这对情窦初开的情侣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金粉…… 晚上,在客栈的房间里,朦胧的灯光照着粉色的幔帐,仿佛在营造一种暧昧的氛围。刘吉宁搂着素贞坐在床榻上,激烈的热吻。不谙人事的素贞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似要被刘吉宁的激情熔化。刘吉宁轻车熟路地伸手探进她的衣衫,指尖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素贞拧着身子躲避着。刘吉宁得陇望蜀,动手欲解素贞的衣衫。 素贞的脸羞得通红,她紧紧护住衣衫,摇着头,低声说道:“吉宁,不要……” 刘吉宁喘着粗气道:“素贞,我们是相爱的。我会娶你的……我们……”手上进一步动作着。 “我们……应该进了洞房才可以……我们……是不是太快了……”素贞按住刘吉宁的手。 “没事的,素贞!你不是向往那些大城市的生活吗?那里的年轻人恋爱,都是这样的……只要我们是相爱的,嗯?!”刘吉宁加紧动作着。 素贞脸上的表情由羞变忿,她果断地抓住刘吉宁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她温柔而又决然地说道:“吉宁,你要真心爱我,就等到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好吗?” 刘吉宁看着她,脸上泛起复杂的表情——几分央求、几分愠怒、几分无奈、几分沮丧…… …… 第二天清早,睡梦中的刘吉宁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不耐烦地问道:“谁呀?”门外传来刘三的声音:“少爷,是我!”刘吉宁忙穿衣起身打开房门。 刘三闪身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地上的铺盖,不由一怔。和衣靠在床上的素贞羞涩地对刘三莞尔一笑。刘三急促地说:“少爷,快离开这里,那天跟咱干仗的几个日本浪人就在楼底下,八成是发现了咱住在这儿。”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把马牌撸子1递给刘吉宁,特意交待是老爷让带给他的。 1即勃朗宁m1903式手枪,因手枪握把上雕刻有一匹奔马图案而得名。 刘吉宁牵着素贞和刘三从后门快步走出旅店。刚一出门,就被几个日本浪人团团围住。日本浪人双手斜持着武士刀,慢慢逼近。刘吉宁护着素贞,脚步缓缓左右移动着,瞅准时机,抬腿对正面逼来的日本浪人的膝盖狠狠踹去,然后身体迅速下蹲,一个扫堂腿将左侧的日本浪人踢倒在地,顺势夺过他手里武士刀。一旁的刘三也迅即冲向两个日本浪人,双方你来我往地缠斗起来。 混战中,素贞趁乱跑开。一个日本浪人在身后紧紧追赶。素贞大声向刘吉宁呼救,脚下一个趔趄,被身后追赶的日本浪人踢倒在地,她望着狞笑的日本浪人高举的武士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刘吉宁循声望到素贞身临险境,猛然掷出手中的武士刀,“嗖——”,一阵破空声划过,武士刀不偏不倚插入日本浪人的后心。日本浪人鲜血汩汩而出,倒在素贞身上。素贞惊叫着连滚带爬跑开。 围着刘吉宁的三个日本浪人嚎叫着举刀朝刘吉宁砍下来。刘吉宁闪身避开,拔出撸子,对着他们连发三枪,三个日本浪人朝后倒下。又有两个日本浪人举着刀扑过来,刘吉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呯呯”又是两枪,将他们打倒。最后一个日本浪人满眼惊恐,手一松,武士刀“哐啷”掉在地上,呆呆地僵立在原地。 刘吉宁跑到素贞身边,拉着她的手,对刘三高呼一声:“快跑!”三人赶紧跑开。 一队警察吹着警笛从远处朝这边跑来。那个日本浪人缓过神来,对警察高喊:“八嘎!支那人打死日本人了!他们往那边跑了,快去追!”警察顺着日本浪人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 刘吉宁、素贞和刘三逃到火车站,沿街可以看到到处都是搜捕他们的警察和日本浪人。三人不敢大意,化妆混上了开往长春的火车,三人长舒一口大气。 一路上,刘吉宁跟素贞小声聊着天。看着飞驰的火车,素贞不禁又忧心忡忡起来:上次的事就让爹担心了好几天。这一回又跑这么远的地方,还不知啥时能回去,爹不知会愁成啥样。想着,她表情郁郁。 刘吉宁看出她的心事,安慰她说:“躲几天风头后,我就送你回家。顺便上你家去提亲。到时,你爹会原谅你的。” 一旁的刘三偷偷瞟了刘吉宁一眼,心说:你自己的麻烦就够大的了,回去看你怎么收场。 …… 第二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火车抵达长春站,下了火车,刘吉宁将素贞安排到客栈住下,交待一番,即带刘三回了刘府。 刘吉宁回到家,刘府上下自是喜出望外,摆酒设宴,为刘吉宁接风洗尘压惊,席间其乐融融,天伦尽享。 素贞一人躺在客栈的床上,辗转反侧,百无聊赖。她惦记着远方为她担忧的爹,思念着咫尺不得相见的刘吉宁,更憧憬着将来的美好生活…… 第二天,刘吉宁早早地出了门。胡小燕一人在家暗自不爽,就让刘三陪自己去逛街。 走在长春大街上,刘三远远看见刘吉宁和素贞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心下一骇,忙不迭地将将胡小燕哄进旁边一爿皮草行。刘吉宁也远远看到了刘三跟胡小燕,忙拉着素贞拐进另一条街道上。 二人看着街道的风景,边说边笑,慢慢走着。迎面驶来一辆黑色小车,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紧接着“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刘吉宁似乎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两个日本军官从一辆汽车上下来朝他们跑来。“快跑!”刘吉宁拉着素贞的手,奋力向前狂奔起来。“站住!”两个日本军官在后面紧紧追赶着。 跑过两条街,刘吉宁和素贞停住喘气。一日本佐官出现在他们面前,右手平端一把南部式手枪1,左手拎着一张展开的画像。 1南部陆式手枪是由日本人南部麒次郎设计的一款手枪。1925年(大正十四年)以其为基础设计生产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枪(俗称“王八盒子”)大量装备日军佐级以上军官。 这名日本佐官正是森口河野。“日俄战争”后,森口河野调回日本东京警视厅任职,1907参与组建满铁1调查课,现任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情报课长。刘吉宁在辽阳枪杀日本浪人,关东军司令部十分震怒,着令森口河野调查缉拿凶犯。森口河野到长春照会吉林军警方面协助调查,不成想撞上迎面而来的刘吉宁和素贞。 1全称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1907年在大连成立,表面上看是铁路公司,而实际上是“开发和经营满洲、推行日本大陆政策的殖民侵略机构”。 森口河野抖着手里的画像,持枪逼近刘吉宁。刘吉宁佯作恐慌,缓缓后退着,趁其大意,突然飞起一脚踢掉他的手枪。森口河野扔掉左手的画像,扑上去缠斗起来。两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不分上下。这时,两个日军军官追了过来,持枪逼住刘吉宁。 森口河野捡起地上的枪,怒视着刘吉宁,“啪”,搧了他一个耳光。素贞哭叫着拦在刘吉宁面前,森口河野将素贞踢倒在地,挥手喝令将他们带走。 一个日军军官上前用枪顶着刘吉宁的头,喝道:“走!” 人群中,胡小燕挤了进来,呆呆地看着刘吉宁与素贞。她疯了一样准备张口呼叫。刘三赶紧捂住她的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少奶奶!不能!不能叫!” 看着刘吉宁与素贞被三外日本军官塞进汽车带走了,胡小燕挣开刘三的手,对刘三一巴掌掴去,骂道:“你这个奴才,这是咋回事?说,咋回事?” 刘三哭丧着脸说:“少奶奶,我……我真的不知道!” 胡小燕又一巴掌掴去,厉声骂道:“狗奴才!我让你不说实话!我让你不说实话!” 刘三委屈地捂着腮帮子,不敢直视胡小燕喷火的眼睛。 …… 刘庆东威严地坐在刘府大厅的沙发上,刘母和胡小燕坐他的对面,胡小燕仍然在哭哭啼啼,刘母小声地安慰着她。刘三跪在地上,吞吞吐吐地交代着,不时偷偷观察主子的脸色。 “刘三,你这个狗奴才,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我们一家人,你这个狗奴才……”胡小燕抓起身边桌上的一个瓷杯冲上来就要砸刘三。 刘庆东轻咳了一声制止住胡小燕,转而交待刘三注意以后不得隐瞒刘吉宁的事,否则扒了他的皮,挥手示意刘三下去。刘三赶紧磕头称是,爬起来退着走出大厅。 胡小燕扑到刘母怀里哭诉,要他们为他做主。刘母无奈地好言劝慰。 一个奉军军官走进来大厅,向刘庆东报告了抓捕刘吉宁的日本军官的来历及下落,猜测刘吉宁可能关押在关东军驻长春办事处。待军官退下,刘庆东一筹莫展,尽管位高权重,但人命关天,且事涉日本人,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暗自思忖着,大厅外缓缓踱进一个人来,刘庆东、刘母和红着眼睛的胡小燕忙从沙发上起身,分别招呼道:“胡省长!”“亲家您来了!”“爹!”——来人正是胡小燕的父亲,奉军陆军军长、吉林省省长。 胡省长在沙发上落座,有下人奉上茶水。胡省长端起茶杯,细细呷了一口,尔后告知,吉林省府将下文着令刘庆东——陆军师长兼警察厅长——押解长春人犯刘吉宁和辽阳人犯张素贞,前往关东军大本营处决! 刘庆东一家听罢如五雷轰顶,大惊失色,胡小燕嚎啕着扑到胡省长怀里,苦苦哀求。 胡省长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表示,日本人要把刘吉宁交由关东军处理,他也是鞭长莫及,眼下只能从森口河野那里想办法。他让刘庆东准备一份厚礼和他一起去找河野求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再次长叹。 一家人长久对视,黯然无语…… 第二章(5)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天,胡省长与刘庆东来到关东军长春办事处,与森口河野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口摊开的箱子,箱子里金条闪着澄黄色的光。 河野冷眼看着胡、刘二人,对面前的金条不屑一顾,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刘庆东愕然,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河野对这大把的金条看都不看一眼,难道另有所图?他与胡省长对视一眼,胡省长当即表示只要河野愿意放人,他们可以答应任何要求。 河野心中窃喜,不动声色地提出给将公主岭以南再挪出五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供关东军驻军使用,要求跟辽东半岛的待遇一样。胡省长略一迟疑,表示此事需报告北平政府。河野蛮横地一挥手,限定他们三天内给出满意答复,随即下了逐客令。 胡省长和刘庆东只得起身告辞,在那一刹那,河野和刘庆东同时认出了对方。刘庆东脑海里闪现出十五年前张家屯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 驱车返回吉林省府的路上,胡省长和刘庆东商讨一番,觉得拿中国的土地换刘吉宁的性命,北平政府肯定不会同意,张作霖那里虽不敢对日本人咋样,但估计也不会同意。经过两人一合计,决定私下和日本人签个协议,把那块地借给他们,对外宣称划为军事用地了,把那里的居民强行赶走了事。最后胡省长说:“千万别漏了风声!这可是挨吉林乃至整个东三省老百姓臭骂的事情!” …… 关东军长春办事处的一间屋子里,鞭痕累累的刘吉宁与张素贞被反绑在柱子上。森口河野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他们。刘吉宁和素贞也冷冷地看着他。 河野用手拍拍刘吉宁的脸:“你幸亏有个好爹,不然,这次肯定宰了你。”说完,河野招手吩咐道:“放人!” 刘吉宁见素贞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估计再瞒下去没意义了,就把真实身份告诉了素贞,素贞脸上顿显不悦。正说着,两个日本士兵过来给他们松了绑,带到门外。 门口,停着一辆小车。刘庆东与胡省长站在小车旁。旁边,有一队身穿便服的警察和一队身着军服的士兵。刘吉宁走上前分别招呼了声:“爹!岳父!” 素贞一下子呆住了,刘吉宁的一声“岳父”仿若晴天霹雳在她耳边轰然炸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庆东与胡省长上下打量着张素贞片刻,刘庆东面色冷冷让刘吉宁上车,冲便衣警察摆了摆头。便衣警察一拥而上,将素贞架住,将一个黑头套罩住素贞的头。素贞拼命挣扎着,刘吉宁扑过去,推开几个便衣,怒斥着扯下素贞头上的黑头套。素贞眼含热泪,大声质问刘吉宁为什么骗她…… 刘庆东看到刘吉宁帮张素贞,火气上涌,怒喝着命令手下把刘吉宁押起来。几个便衣冲上去,掏出手枪,对准刘吉宁。 素贞目光幽怨地看着刘吉宁,紧紧逼问,刘吉宁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素贞抬起手,“啪”,一巴掌掴在刘吉宁的脸上,悲愤地大声嘶喊:“你……有老婆,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岳父!你……骗我!” 刘吉宁不敢注视素贞的眼睛,低着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素贞又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几个便衣又上前扭住她。素贞叫道:“你们这帮混蛋,要干什么?我没有犯法,放开我!” 刘吉宁欲上前,被两个便衣扭住。胡省长沉着脸走过来,猛地掴了刘吉宁一记耳光,怒斥着:“你这个混蛋!背着我的女儿,在外面偷鸡摸狗,还他娘的振振有词!老子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早一枪崩了你!” 刘吉宁的嘴角渗出血来,低头无语。刘庆东走到素贞面前,说可以放了她,让她马上离开长春。素贞双目含泪,不依不饶地要找刘吉宁讨个说法。这是她情窦初开的第一次爱情际遇,天堂、地狱的瞬间轮回,她接受不了这般的跌宕起伏。 刘庆东暗自好笑,真是个幼稚的女人。他使了个眼色,几个便衣又扑上来,用头套罩住素贞,拖上旁边的一辆马车。刘吉宁喊着素贞朝马车奔去,被一个士兵用枪托砸晕在地。 马车迅即向前奔去,嘚嘚的马蹄声久久回荡在长春城的街道上…… 第三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马车在长春郊外一座破房前停了下来,便衣将素贞拖下车,摘下头套。恍然有阳光照射,素贞微翕双眼四顾,赫然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正满面怒容地盯着她,身边环卫着几个身着军服的士兵――正是恭候已久的胡小燕。 素贞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胡小燕,正待开口,“啪!”地一声响,胡小燕一巴掌狠狠掴在素贞脸上。 素贞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愤怒地质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你勾引我的男人,你说我该不该打你?”胡小燕的眼睛充满怒火。 素贞顿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刘吉宁的妻子,她反驳道:“明明是他欺骗我――他说他没有老婆。” “放你娘的屁!你这个狐狸精!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这个**要不对他发情,他一个豪门公子,有家有室,会看上你这个村姑?”胡小燕妒火焚心,全然不顾大家闺秀的身份,如泼妇般怒骂道。 素贞一时无语,含泪委屈地盯着胡小燕,她想说要是知道刘吉宁有老婆,她是绝不会和他来长春的。但是又有谁会相信她的话呢?刘庆东不会信,胡省长不会信,眼前这个女人更不会相信。 胡小燕命令随从把素贞拖到一边枪毙了。两个便衣上前,将素贞拖到一颗大树下,拿枪对准她。 素贞泪流满面,嘴里喃喃着,扒在树上,边哭边拼命地捶打树干。胡小燕走过来,从便衣手里拿过枪,顶着素贞的脑袋。 素贞转过身子,满脸是泪,表情木然地道:“杀了我吧,我本来就该死。我还有什么脸去见我爹,还有许梅……” 胡小燕忽而收起枪,转身冲一个士兵招了招手。素贞木然地看着她,不明所以。一个便衣士兵上前,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一把大洋。 胡小燕背对着张素贞,傲慢地说道:“这是给你的盘缠,你马上离开这里。你回家,还是远走高飞,都随你的便!但是,你要再和刘吉宁勾勾搭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滚!” 士兵把钱塞进素贞的手里。胡小燕转身欲走,随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她指向东边对素贞说:“火车站在那边!”说完打开车门上了车,一行人驾车而去。 素贞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的钱浑然不觉的掉在地上…… …… 夜幕降临的长春郊外黑漆漆一片,素贞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踉踉跄跄走在往东的路上。前方出现了一点亮火,依稀可见一间小屋,素贞上前去叩门。 门开了,露出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的脸,素贞愣了一下,硬着头皮强装笑脸道:“大哥,我能不能……”话没说完,她的笑容凝固了。她看见屋内有四五个面相凶狠的男人冲她色迷迷的笑着,一对被绑着的老年夫妻蜷缩在地上,旁边横陈着一个下身**的姑娘――显然,她又遇到歹人了。素贞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跑。门口的男人拉开门,一把将她紧紧搂住,素贞尖叫着奋力挣扎,尖叫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这一伙人是附近东山上的胡子,匪首名叫余从强。这伙绺子没有几个人,所以专找寻常百姓下手,抢劫**,无恶不作。胡小燕揣摩素贞可能会坐火车回家,所以明知这里时有胡子出没,却故意告诉她火车站在东边,将她引向这凶险之地。 素贞被推到屋中间,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是掏出那袋银元,请求胡子放了她。 余从强哈哈大笑道:“咱不放你,你这银元也归咱了。” 素贞一把掏出几块银元,威胁道:“你们要不放我,我就把这银元吞进去。我死了,银元你们也得不到。” 余从强冷笑道:“小样儿,你唬我呀!你吞了,咱就开膛剖肚,从你肚子里取出银元。” 素贞不禁打了个寒战。两个胡子突然将她扑倒在地,抢走她手里的银元。素贞苦苦哀求,众胡子淫笑着逼向她。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胡子领着两个壮汉走了进来。 这两个壮汉是长春城公主岭妓院凝香阁的“大茶壶1”。余从强平日里从百姓家强掳的民女都是卖到这家妓院,这二人是专程过来“提货”的。 1旧时妓院中干杂役的男人,一般还充当保安的角色,南方叫龟公,北方叫大茶壶。 余从强指着地上横陈的姑娘尸体告诉他们说人死了。一个壮汉指着素贞,满脸疑惑。 余从强说道:“嘿,这个是自个撞上来的。还是个黄花闺女,至少得开了苞再卖给你们吧?” 另一壮汉一听,兴奋不已,赶紧对余从强说黄花闺女是稀罕货,他们老板可以出大价钱买。 余从强犹豫不决,他想把这个黄花闺女留着自己享受,但想到白花花的银元,不免心头一动,便坐地起价,要求再加一半的价钱。两个壮汉见素贞虽然满面戚容,但仍掩饰不住天生的丽质,于是爽快成交。 …… 第三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刘吉宁躺在刘府卧室的床上,默默流着泪,他用衣袖擦去,却很快又有泪水溢了出来。此时刘庆东走了进来,他声色俱厉地对刘吉宁讲了这件事的后果,说要不是胡省长,他得死在日本人手里。他要刘吉宁为整个刘家着想,去哄哄胡小燕,保证以后再要不拈花惹草。 胡小燕此刻正在刘母的房间向她哭诉,刘母不停地劝慰她。哭哭啼啼间,刘吉宁走了过来,一进房间,就问他们把素贞弄哪去了。胡小燕见他还惦记着素贞,哭得更大声了。刘吉宁不为所动,坚持要知道素贞的去向。恰好刘庆东进来,就告诉他胡小燕给了素贞一笔钱,让她回家了。刘吉宁转身就往外走,听任身后刘庆东的呵斥声、胡小燕的嚎啕声、刘母的絮叨声响成一片。 刘吉宁来到院子里,叫过刘三,要刘三跟他一起去找素贞。刘三不敢答应,只能极力劝阻。这时,刘庆东出现在他们身后,胡小燕站在旁边委屈又多情地看着刘吉宁。 刘吉宁吞吞吐吐地说:“爹,我只是担心弄出人命来……” 刘庆东怒斥道:“放屁!”转而对刘三吩咐道:“刘三,你给我传令卫兵,刘吉宁要是不经我的同意,走出刘府大门,可以就地开枪!”说完,狠狠地剜了刘吉宁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刘吉宁看着父亲的背影,恨恨地扭头上了楼。 刘庆东寻思着再怎么地自己就这一个独子,于是决定跟儿子好好谈一谈,他让下人把刘吉宁叫到客厅里,对他说:“吉宁哪,你不小了,也不再是留学生了。你马上就要到咱中国的军队里任职了,不允许再意气用事了!这么好的老婆,娘家钱有势,自个长得又水灵漂亮,你不好好守着,却要跑出去勾引别的女人,你说……” 刘吉宁不耐烦地说:“爹,不是勾引,是喜欢,我喜欢素贞。” “喜欢?你一个陆军师长、警察厅长的公子,曾留学日本、前程无量的未来军官,去喜欢一个村姑?”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看门第吗?” “你可以娶她吗?你可以休了胡小燕再娶她?” “我就不可以再娶个妾?现在的有钱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娶二房?主意倒是不错,那你要看胡小燕乐意不?胡小燕贵为省长的女儿,会让你再娶个二房?” 刘吉宁无应以对。 “告诉你,我和你娘不是没这样想过,但胡省长的态度很明确,决不允许别的女人和她的女儿共事一夫!”刘庆东转而又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作为一个男人,可以理解。但是,你这风流的代价也忒大了,闹得鸡犬不宁,还得向日本人割地求和才算平息。这,是一个成熟男人应做的事情?这事就到此为止了。那个女人,再用不着为她费心了。人也放了,还给了她钱,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她要死要活,听天由命吧!明天去你岳父胡省长家去道个歉、致个谢吧。要不是他,你还真被日本人给杀了。杀了六个日本人,却毫发无损,这事,你以前听说过没有?” 刘吉宁脸上挂着惆怅,静静地听着,满脑子却都是素贞那俏丽的身影、幽怨的表情、含泪的双眸…… …… 长春城公主岭西柳巷,素为烟花云集之地。一到夜间,这里便红笼连绵高照,脂粉团团逸香,红裙绿袄穿梭,莺歌**交织。 巷子中间有一间青砖瓦舍半月门的两进四合宅院,院门上方匾额上写着“凝香阁”三个大字,门两边有一副楹联,上书: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1。这是整条西柳巷最大的妓院,姑娘众多且姿色不凡,在整个长春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高官财阀、军警要员、豪绅巨贾往来如织。 1出自杜甫的《客至》,为诗圣杜甫在成都草堂写下的名句,表达欢迎朋友来访的喜悦心情。旧时妓院多附庸风雅,用在此处给人以无穷的遐想,尽显汉语的张力。 夜半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凝香阁门口。两个壮汉及两个跟过来收钱的胡子把装在麻袋里的素贞抬进妓院。**兰姑扭腰甩臀地迎了过来。壮汉上前禀告说余从强要求这个是黄花闺女得多付一倍的价钱。 兰姑素知余从**诈,冷哼一声,说照老规矩办,先验货。两个壮汉便把素贞抬进房内,几个女人进来按住她了的手脚。兰姑褪下素贞的裤子,把手指伸进她的**探摸一番,转而出了房间,让**小红把钱拿给两个胡子。两个胡子收了钱,向兰姑道谢告辞而去。 房间内,素贞眼含泪水,被反绑着双手,坐在围满幔帐的床上。一个老太婆站在她面情,面无表情地守候着她。 素贞看见兰姑走了进来,赶紧跳下床,跪下恳求道:“大姐,求你放了我!求你放了我!我是良家女子,家住辽阳,被他们强抢来的,求你放了我,我一定报答大姐。” 兰姑冷笑一声:“辽阳?哈哈,太好了,离长春远着呢。” 素贞不停地苦苦哀求兰姑放了她。兰姑不为所动,她出了高价钱买下素贞,可是指着她赚钱的。她已验过素贞是黄花闺女,这可是她的一棵摇钱树呢!兰姑要素贞安心地留在这里,好吃好住的,只要给把客人伺候好了,给她赚了足够的钱,她就会放她走。不然,只能让她死在这里。 兰姑叫过刚才那两个面孔凶恶的壮汉,吩咐道:“你们俩把她给我好好看着。从明天起,就让她接客,要是不从的话,就给我往死里打。要是让她跑掉了,我扒了你们的皮!” 素贞一听,欲哭无泪。 两个壮汉自是不敢怠慢,一直目不转睛地守在素贞身边。待到第二天黄昏时分,二人有点发困,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素贞趁机溜出房间,还没等跑出妓院大门,便被一个大茶壶发现,逮到了兰姑面前。 两个负责看守素贞的壮汉被兰姑怒斥一番,心中起气,拿起皮鞭狠狠抽打素贞,素贞痛苦不堪,嘶心裂肺的哭喊着蜷缩成一团。壮汉不住地抽打,素贞身上的棉袄绽开,白色的絮棉纷纷扬扬。素贞疼痛难忍,再也熬不下去,只得跪地求饶,向兰姑保证再也不跑了,愿意听她的话接客。兰姑便着人给素贞治伤,等她伤好了就让她接客。 …… 第三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红光迷蒙的西柳巷里,踉跄走着三个身着和服的日本人,赫然正是喝得醉醺醺的森口河野和两个关东军长春办事处的军官。三人歪歪扭扭地边走边说笑,一个军官向河野介绍着西柳巷各间窑子1的特色。说话间就到了凝香阁的门口,军官说这间是长春城最有名的窑子,里面的窑姐2可是又多又漂亮。河野目露淫光,却故作矜持,假意推辞。另一军官忙竭力相劝。如此拉扯一番,三人迈进凝香阁的大门。 1旧时妓院的俗称。 2旧时**的俗称。 **兰姑迎了上来,对一日军军官道:“哎哟,小田君,您可是好久不来了哟!” 小田伸手在兰姑的肥臀上掐了一把,问有没有新来的漂亮姑娘。 “哎呀,有啊,当然有啊!咱这新来了一个姑娘,咱给取了个艺名叫‘如花’,哎哟喂,那长得可真是像朵花一样啊!嘿,还是没有开过苞的黄花闺女呢!”兰姑见是日本客人,知道是肯花钱的主,便想到了素贞。 小田眼睛一亮,谄媚地看向河野。河野故作矜持的微微一笑,眼神中有掩饰住的淫邪之色。 兰姑转而又说道:“只是这丫头死倔,死活不肯。客人看她拼死不从的样子,也就没兴致了。不知小田君……” 小田哈哈一笑:“就是她了!”转头又对河野道:“森口君,我用中国的处女来隆重款待阁下!请吧!” **小红带着几个**走了过来,前呼后拥地架着搂着河野等人,朝楼上走去。 房里桌上点着烛灯,素贞双肘拄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坐在那里静静发呆。烛光透过红色灯罩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为她抹上一层薄薄的胭脂,亦照亮了她脸上淡淡的泪痕和浅粉色的伤疤。 小红领着河野等人走了进来。素贞低下头,未予理会。小红指着素贞对河野说她就是如花。小田走上前,抬起素贞的下巴,不禁一愣,咦!好面熟啊!河野也愣住了,这不就是跟刘吉宁私奔的那个女人么! 素贞抬头看见河野,也愣住了。她恐惧地推开小田,从河野身边跑过去。河野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质问小红道:“一个警察厅长的公子玩过的女人,会是黄花闺女?” 小红忙不迭说:“是啊。刚送来时,鸨母亲自给验过了。来这里后,她一次客都没有接过,拼死不从,客人都被她吓跑了。” 河野哈哈大笑着道:“原来刘庆东的儿子是个没用的东西!很好!就让我来给她开苞好了!” 素贞双手拉扯河野抓着她头发的手,大叫着奋力挣扎,河野将她拖到床边使劲往床上一推,三二下脱去自己的外衣。素贞惊恐地望着河野,挣扎着爬起来。河野劈头盖脸地朝她打去,边打边骂。素贞缩到床角,双手抱胸,怔怔地看着发了疯般的河野。 河野冷笑着说:“你竟敢和刘吉宁一道,杀死我大日本帝国子民!今天让我好好折磨你,你居然还是处女,这太刺激了!” 素贞无语而泣,她忽然跳下床,往房间外跑去。河野一把抓住她,摁在床上,左右开弓,使劲抽打她的脸,边打边骂道:“八嘎!敢跑?敢跑!!”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兰姑推门而入,跑了过来,拦着河野道:“先生!先生,再打就出人命了,她刚来的,您就包涵一下吧。” 河野光着上身,气呼呼地说:“这个女人,宁可被别人玩弄,也不卖身给我大日本帝国的上等人,实在可恶!” 素贞怒视着河野,拧着脖子对兰姑说道:“鸨母,我就是卖身,也不会卖给日本人。求鸨母给我换个中国人!” 河野恨恨地又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一把将素贞推到在床上。素贞拼命挣扎着。见素贞性情刚烈,河野冷笑着吩咐兰姑,让她叫两个人来,把素贞的衣服扒光,四肢绑起来。兰姑笑称好主意,当即着人按河野说的办。 两个大汉听命走了进来,将素贞剥得赤条条的,在床上绑成一个“大”字,顺手用破布堵住她的嘴。河野得意地踱到床边,猛地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小田匆匆跑了进来,大声叫着河野。河野回头凶蛮地瞪着小田,小田战战兢兢地急忙报告道:“河野君,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长阁下星夜来我办事处,令我们立即赶回去迎接!” 河野无奈地起身穿上衣服,和小田向外走去。直到门口,河野扭头悻悻地看了素贞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和遗憾…… …… 第三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没有素贞的任何消息,刘吉宁一直郁郁地待在家里,不时到刘府后花园练习枪法,以排解内心的苦闷。胡小燕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使出浑身解数,对刘吉宁尽展千娇百媚、万种柔情,稚嫩可爱的刘小胡时时穿梭其中,逐渐熔化了刘吉宁本已冰冷的心。他终于答应刘庆东去奉军任职。 长春奉军军营的操场上,一队军官正在训练。这些军官都是奉军的新进军官,有的来自保定军校,有的来自东北陆军讲武堂,有的来自关内军队,当然,也有曾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刘吉宁。按照奉军军规,新进军官都要接受为期十五天的军官培训,主要是熟悉奉军操令和准则,强化体能及军事素质,培训合格后即到部队任职。 十五天的培训终于结束。刘吉宁、张招忠等一众军官轻松地走出训练营地。张招忠提议大家一起去开开心,痛快地喝几杯。众军官纷纷赞同,这半个月的训练,还真把他们憋得够戗。 见刘吉宁落落走在一旁,张招忠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邀他同往。刘吉宁推辞说家里有事,但拗不过众军官群起力邀,只得无奈随众人而去。 众军官簇拥着刘吉宁来到一家酒楼,寻一雅间坐下。堂倌忙上前招呼,张招忠吩咐堂倌有好酒好菜尽管都上上来,堂倌高声应是。不大会儿,随着堂倌一阵吆喝,桌上就摆满了鸡鸭鱼肉等一众菜肴,桌边还放着两小坛“圣元春1”高粱酒。 1圣元春酒,是1913年建厂烧酒的百年东北历史名酒,号称东北酒王,为末代皇帝溥仪的专用御宴酒。 张招忠抱着酒坛给众军官一一斟满,举起酒杯道:“来,刘兄,弟兄们,为我们日后互帮互助,干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刘吉宁满腹心事,略一迟疑,也举起了酒杯。 见刘吉宁心事重重的样子,张招忠道:“刘兄,这些弟兄们,可都是因为有你,才愿意凑在一起喝酒的。你岳父大人是咱的军长,父亲又是咱的师长,你自己又留学日本,文武双全,家中还有美貌娇妻,可谓春风得意,前程无量啊!咱可是都指着你关照呢!你有啥不高兴的,就说出来,让弟兄们帮你排解排解!” 刘吉宁苦涩地笑了笑,道:“没啥,喝酒吧!”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众人也干了杯中酒,纷纷向刘吉宁表示以后还要承蒙他多多关照。 刘吉宁想了想,抱过酒坛,为众人把酒杯再次斟满,举起酒杯,站起来对众人道:“弟兄们,我刘吉宁虽然有个做省长和军长的岳父,一个做厅长和师长的父亲,但我刘吉宁的前程,绝对不会靠他们。我刘吉宁不是靠父辈荫泽的无能之辈,倒是以后希望和诸位兄弟,携手并进,共创前程!来,诸位,为我们以后互帮互助,成就一番大业,一醉方休!” 张招忠一众人站起来,高呼:“好,一醉方休!”…… 两坛高粱酒下肚,刘吉宁与张招忠一众军官醉醺醺走出酒楼,在大街上胡乱转悠着。转了一会,刘吉宁欲辞别众人回家,张招忠忙拦住刘吉宁,说要找个地方消谴消谴。刘吉宁借故不胜酒力,婉言拒绝。 张招忠激将道:“刘兄,你这样一身酒气地回家,也不怕令尊大人和你美貌如花的夫人和你过不去?”见刘吉宁愣怔住,便趁势道:“依我看,咱不如接着快活快活去,一呢,可以醒酒,二呢,放松一下。前面公主岭有间凝香阁,兄弟我请客,如何?” 众军官皆抚掌称妙。刘吉宁摇手表示不去那种地方,但架不住众军官激将起哄,于是半推半就地应下了。 众人摇摇晃晃地往西柳巷而去…… …… 王大龙、司马北、郑三刀骑着马,行走在长春城大街上。他们从辽阳挑1到长春落脚的第一仗旗开得胜,毫发无损,取了两万大洋。有了这么好的开头,他们有了长期在长春混的打算。抢了个火点2,司马北自是要喝花酒逛窑子的,得到王大龙首肯,三人纵马直奔大名鼎鼎的凝香阁而去。 1土匪黑话,意即转移。 2土匪黑话,意即有钱人。 王大龙三人到了凝香阁,将马交给一个大茶壶,走进大厅。**兰姑笑嘻嘻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一番,觉得他们像是有钱的主,顿时喜笑颜开,热情地将他们的往里让。 司马北掏出一摞大洋,拍在兰姑手里,让她赶紧安排几漂亮的姑娘。兰姑马上唤来小红领他们自己去挑姑娘。 小红和两个**上前,搂着王大龙三人笑嘻嘻上了楼。楼上的**们一个个从房间里扭出来,靠在门框上搔首弄姿。王大龙皱眉摇头,从她们身边走过。司马北和郑三刀赶紧跟上。 小红冲王大龙一甩手里的香帕,娇嗔地说道:“哎哟,几位老板眼光好高啊!前面我们有个姐妹眼光也是高得要命。从不接客的,看见您老几位,只怕再不会挑了。” 小红把王大龙带到了素贞房间门前,喊道:“如花,如花,来客人了!” 素贞坐在屋里发着愣,呆坐着不动。小红她们拥着王大龙一行推门进去。素贞苦着脸头也没抬。 司马北怒骂道:“妈拉巴子,抬起头来,在这个地方,还想给大爷们摆谱!”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素贞抬头望去,烛光映照下,冷艳的脸庞楚楚动人。王大龙三人瞬间愣住。 素贞也愣住了。半晌,素贞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你们?” 王大龙亦不解地问道:“素贞姑娘,你怎么到这里了?” 素贞默然无语,掩面而泣。 司马北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妈拉巴子,老子猜出来了,肯定是那个有钱的小白脸下山后,把她哄上床了,然后把她卖到了这里!他娘的,老子就知道那个小白脸不是好东西。哈哈,这就是相信小白脸的下场。” 郑三刀愤怒地道:“那个狗日的刘吉宁,早知这样,就不放他走了。” 司马北一把推开身边的**,走上去,将素贞抓起来,揽入自己怀里。素贞奋力推开他。司马北一巴掌掴在她脸上,怒骂道:“妈拉巴子的,你以为你还是良家女子啊?你现在不过就是个卖身挣钱的**!”骂完,将一袋钱扔在素贞的床上。 王大龙与郑三刀齐声劝诫司马北不要太过粗鲁。小红也赶紧上前劝素贞不要得罪客人,不然又该罚不吃饭了。她让素贞在王大龙三人中挑一位。素贞想了想,指了指王大龙。 小红和一个**嘻嘻笑笑地拥着郑三刀和悻悻的司马北关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素贞与王大龙,他们默不作声,相对而视。半晌,王大龙对素贞说自己不会勉强她干什么。素贞感激地看了王大龙一眼,在他面前跪下,王大龙忙俯身将她搀起,扶她坐到椅子上。素贞流泪向王大龙倾诉了自己的遭遇,王大龙直听得拍案而起,目光中满是同情和义愤。他决定替素贞赎身,还要帮她去教训刘吉宁。 素贞忙又起身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含泪说道:“恩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素贞回家后,一定凑齐银两,偿还恩人。至于报仇,素贞没想那么多,这都怪我自己瞎了眼。素贞不敢再劳烦恩人!”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王大龙警觉地朝外看去…… 第四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张招忠、刘吉宁等一众军官歪歪扭扭、大声喧哗着迈进凝香阁大门。来了一群军爷,**兰姑自是不敢怠慢,上前招呼后,即让小红和两个**把他们领到楼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挑选**。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过,军官们纷纷选中中意的**,进房间逍遥去了。张招忠则挑了两个**,左拥右抱着进向房间,走到门口,他回头看到刘吉宁还呆立在原地,便指着刘吉宁吩咐小红说这是最珍贵的客人,让她们的头牌出来好好侍候。 素贞在房间内听闻外面的****,知道又有客人来了,便对王大龙说自己不会再接客人了。王大龙说当然不用接了,他这就去找**赎人。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小红的声音:“如花!如花!你完事没有?有贵客来了!大买卖啊!” 王大龙见素贞看着自己,便拉着素贞去找**,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素贞拉开房门,便见小红架着有些醉意的刘吉宁站在门口,不禁一愣。 刘吉宁也呆呆地看着素贞,吃惊地道:“你……素贞?!”他的酒蓦地醒了一半。他推开小红,但没站稳,小红赶紧扶住他。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喃喃对素贞道:“你,你怎么……你,在这个地方!?” 素贞恨恨地看着刘吉宁,张大着嘴,半晌才说道:“你,刘吉宁,你,这个骗子!”眼泪刷地流出来,突然一巴掌朝他脸上掴去,悲愤地道:“这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刘吉宁不明白素贞为什么这样说,他急得涨红了脸,解释说他一直为她担心,还派刘三带人四处找她,但是没找着,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王大龙从门后闪出,一把将刘吉宁和小红拉了进房间,素贞忙关上房门。王大龙用枪指着刘吉宁要他坐下。刘吉宁瘫坐在地上,又爬着站起来,但明显因为喝多了酒,站不稳。小红吓得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松开刘吉宁,战战兢兢缩在一边。 王大龙一脚把刘吉宁踢倒在地,说道:“既然站不稳,就跪下来吧。” 素贞含泪怒喝道:“跪下!” 刘吉宁曲起双膝跪下,满面愧色地对素贞说道:“素贞,我跪下,我应该给你跪下!素贞,我只听胡小燕说,给你钱把你打发走了,没有想到你会……会被人……卖到这里。素贞,我现在就把你赎出去。现在!你放心,我一定对你负责。” 听到“负责”二个字,素贞的心像被针尖猛扎了一下,她冷笑着说道:“我这一生都被你毁掉了,你还要对我怎么负责任?你这个骗子,既然有老婆,为什么要说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长春来?” 这时,门一下被撞开了。司马北和郑三刀提着枪闯了进来。司马北看见刘吉宁,一愣,持枪指着他道:“是你?”接着他看着素贞,幸灾乐祸地笑道:“哈哈,一场好戏。” 郑三刀看着王大龙道:“大哥,上面好像来了不少军官,我们怕出了什么事,就赶过来了。” 司马北看着素贞调侃道:“咋回事啊?素贞姑娘,是不是这小白脸找**玩,正好就找到你这来了?”见素贞没有理会,他略显尴尬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天安排你们再碰面。老子今儿个就给你伸冤了。”他持枪对准刘吉宁,骂道:“你他娘的坏老子好事。把这女人从咱手里抢走,玩过后就扔了!妈拉巴子的!”他用脚猛踢刘吉宁,边踢边说:“你有钱是吧?可以玩女人是吧!” 王大龙喝止住司马北,然后说他要替素贞赎身,然后把她送回家。司马北自是不太乐意,说王大龙要是不想要素贞,就送给他做夫人,不能送回家。 刘吉宁见状,忙说他愿意为素贞赎身。郑三刀讥讽说还是算了,别又把人给送妓院了。 这时,赤手空拳的张招忠和几个军官忽然涌进房间,见郑三刀持枪指着他们,张招忠吃惊地问道:“你们,是胡子?” 郑三刀上前关上门,冷冷地说道:“识相的话,给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张招忠冷笑着说道:“我看你们要识相的话,马上给我滚蛋。要绑票,也不看看老子们是谁。” 司马北把枪顶在刘吉宁的头上说:“大爷我不是来绑票的,是来送他回老家的!” 张招忠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司马北。刘吉宁要张招忠他们不要乱动,说都是他认识的人。 王大龙对素贞说道:“素贞姑娘,我们走吧。这个姓刘的,你看怎么处置,是杀是砍,你说句话。你要是放他一马,那就到此为止,我们现在走人。”转而对缩在墙角的小红道:“去,把**叫来。不得惊动他人。” 小红战战兢兢地应着赶紧跑了出去。她刚一拉开门,就见身后跟着二个壮汉的**兰姑出现在门口。 兰姑一看王大龙等人手里的枪及跪着的刘吉宁,她愣了一下,以为是嫖客间争风吃醋,便赶紧打圆场道:“这……这是干啥啊,漂亮姑娘咱有的是;这美女呢,天底下也多的是。犯不着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嘛!”转而对素贞吼道:“你这个贱女人,要不就板着个死脸,要不就勾引男人动刀动枪,我看你还是欠打!” 王大龙走到兰姑面前问:“你是**吧?”他指着素贞说道:“这个女人我要带走,开个价吧。不过,可得想好了!” 兰姑看看一旁持枪瞪着自己的司马北,心里不禁一凛,忙赔着笑脸说道:“老板你要真想带她走,咱哪里敢留。这姑娘可是咱花大价钱从胡子手里买来的,看在各位爷的面子上,咱收个老本钱……两百块大洋,你们看,咋样?” 王大龙伸手拦住欲上前讨价还价的司马北,冲郑三刀点了一下头,郑三刀会意,准备从包袱里掏钱。 这时只听刘吉宁喊了一声:“慢着!”他毫不理会众人不解的目光,对兰姑说他愿意出五百大洋为素贞赎身。 刘吉宁对王大龙说道:“大当家的,好汉做事好汉当,素贞是因为我,才沦落到这一步的,理应由我把她赎出去。日后我也少受些良心的折磨。”接着又对素贞道:“素贞,先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绝不是你想像的要意要骗你。你就答应我,让我把你赎出去,送回辽阳。” 兰姑心里乐开了花,忙上前道:“哎呀,都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让老身好生感动啊!我看,就让姑娘自己说了算。她说让谁赎,就让谁赎吧。” 王大龙觉得兰姑说的有理,就让素贞自己来决定由谁来赎她。司马北自是不依不饶,王大龙好言劝慰一番,只得作罢。 刘吉宁诚恳地对素贞道:“素贞,给我一个机会吧。是我把你从辽阳带出来的,还是让我把你送回去吧。”见素贞冷笑着不相信地看着他,便指天发誓:“素贞,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还有,我这多兄弟可以作证,我刘吉宁要敢骗你,我在他们眼里是乌龟王八蛋!” 闹哄一番,张招忠自是看出个中名堂,他对素贞说:“这位姑娘,咱刘大哥出身名门,重情重义,他绝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以前的事,可能是出于无奈,也是没有料到。这次,姑娘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好了。我等兄弟们一起监督他。”众军官皆齐声附和。 素贞暗自思量:“刘吉宁虽然骗了我,但……毕竟不是土匪。这王大龙一伙,可是胡子。特别是那个司马北,太吓人了。跟他们走了,说不准就把我带上山做押寨夫人了……”踌躇片刻,她对王大龙:“大当家的,多谢你的好意,我就跟姓刘的走好了。” 王大龙一愣,内心一阵失落,他让素贞想清楚。素贞说她想清楚了,是刘吉宁把她弄出来的,理应由他带回去,不能太便宜他了。 王大龙见素贞主意已定,那就只能随便她了,他挥了挥手,大步向外走去。 郑三刀指着刘吉宁道:“你小子要敢再骗她,或者食言,下回见着你,老子不会放过你!” 司马北一脚将刘吉宁踢翻,骂道:“你个王八蛋,又让你捡回便宜!以后不要碰着老子。碰着了要你吃枪子!” 二人快步紧跟着王大龙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西柳巷的街路上响起一阵马蹄声,“嘚嘚嘚……”,逐渐远去…… …… 第四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凝香楼的大厅里,刘吉宁向**兰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声称隔日定将赎金如数奉上。兰姑听到刘厅长的名头,自是满口应允。众人呼拥着向门口走去。刘吉宁伸手欲扶素贞,素贞毅然决然地甩开了他的手。 一行人出了凝香阁,到了大街上,张招忠等一众军官取笑了刘吉宁一番,各自分头散去。 素贞自顾自朝前走着,刘吉宁赶上去问她要去哪里,素贞没搭理他,冷着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刘吉宁上前拦住她,让她先在客栈住一宿,自己明天送她回家。 素贞冷冷地看着刘吉宁,忽然挥起手,在他脸上连掴三掌,恨恨地说道:“虽然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是我自己瞎了眼,太轻率了。你今天把我救了出来,我们也算是两清了。你走吧。”说完,朝前走去。 刘吉宁一把拉住她,说道:“素贞!你不要犟了。就这长春周边,大大小小的绺子,就有几十股。难道你又要落在胡子手里?” 素贞愣住了,她还真怕再落到胡子手里。正好有一辆马车驶过,刘吉宁喊住了车夫。刘吉宁掀开车帘,对素贞说:“上去吧,素贞。我帮你找家客栈,你先住下。”素贞跟刘吉宁先后上了马车。马车跑动起来,不多时,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 …… 这一切,皆被一双冷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在客栈前方不远处,一辆黑色小车悄然停下,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了下来。半开的车窗里,露出胡省长冷冷的脸。刚才胡省长的车经过西柳巷街口,看见刘吉宁跟素贞在一起,便不动声色地一路跟了过来。胡省长吩咐车下的陈副官就守在附近,摸清刘吉宁和素贞住在哪一间客房,同时查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客栈内,素贞快步走进一间客房,刘吉宁紧紧跟着走了进去。 素贞转身喝问道:“你进来做什么?你到底要怎样?还想和我相好吗?你不会又是一见钟情吧?要是又对我一见钟情,那行啊,那就娶我吧。”见刘吉宁脸色一变,素贞冷笑着说道:“我不强求你娶我,我就让你金屋藏娇,背着你老婆把我养着,就算你地下的二房,行不?” 刘吉宁呐呐着:“这……” 素贞怒斥道:“呸!猥琐的人!我知道你就不敢!就算你敢,我也不愿意。别说我心里已经恨上你了,就冲你那做师长的爹,还有你身上这身皮,我也不会嫁到你家,更不会做一个偷偷摸摸被人**的二房。就算是明媒正娶的二房,我张素贞也不会愿意。” 刘吉宁心下一阵轻松,说:“我知道你不会。” 素贞冷冷地揶揄道:“既然知道,那还跟着我走进来做什么?想和我风流快活一阵?” 刘吉宁忙摆手解释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送你进房间,我这就走。明天,我来接你,送你回辽阳。” 素贞一脸讥诮地说道:“好了,你走吧,回家陪你老婆去,她正想着你咋还不回呢。闹不准,到西柳巷找你去了。” 刘吉宁结结巴巴地道:“素贞,凝香楼的事……是那帮弟兄强拉去的……他们……” 素贞轻蔑地看着他说道:“你说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回家去吧。滚!” 刘吉宁羞愧难当,狼狈地退出了房间。 素贞使劲关上门,泪涌如泉。她一把扑到床上,捂着嘴,伤心痛哭。继而扯开被子,用被子蒙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 刘庆东将愤然而至的胡省长送到刘府大门外小车旁,伸手拉开车门,一脸愧疚地说:“亲家,你放心,我一定要让那女人彻底消失。当然,也一定要好好教训我那犬子!” 胡省长摆摆手,默然上了车,小车绝尘而去。刘庆东站在门口,目送胡省长的小车消失在大街,关上门,转身往里走。一进刘府大厅,就见胡小燕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了。暗自垂泪。 刘庆东劝慰道:“你都知道了?放心,燕儿,我会给你做主的。不会让他们再有任何往来了。”这时,一阵叩门声传来,刘庆东说:“一定是那小子回来了,你去开门,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啊?!” 胡小燕略一迟疑,应了一声,上前打开院门,刘吉宁迈门进来。 刘庆东待刘吉宁进了大厅,故作毫不敌情,只就他为何迟不归家盘问了一番。刘吉宁想好说辞一一应答。胡小燕难过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见刘庆东并未深究,她上前,挽着刘吉宁朝楼上走去…… …… 第四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天清晨,素贞不想跟刘吉宁照面,不待他过来,就准备先行离去。刚走到客房门口,就听见“咚咚”的擂门声。她未及发问,门就被“呯”地撞开了,一队士兵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将素贞反架着,推出门外。 素贞不明就里,惶惑不已,质问为什么要抓她。军官说有人告她通匪,然后吩咐士兵将她带走!素贞大声喊冤,士兵们毫不理会,推着她往外走去。走出客栈,刚好刘吉宁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见此情形,他跑上前喊素贞。 素贞悲愤地骂道:“姓刘的,你……你这个小人,你又一次骗了我!” 刘吉宁也大惑不解,问道:“素贞,这是怎么回事?”转而他拉住为首的军官问:“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军官打量他身上的军服,回道:“有人告他通匪,我们奉命把她带走!” 刘吉宁走上前,推开押着素贞的一个士兵,说道:“通匪?谁告他通匪?放开她,她只是个平民女子。我知道!” 军官拔出手枪对准他说道:“兄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你让开。” 刘吉宁大声质问道:“是谁告她通匪?她通了什么匪?” “我告的!”刘庆东骑着马,带着几个护卫冲开围观的人群,奔了过来。 刘吉宁不解地问道:“爹,这是咋回事?为什么要抓她?” 刘庆东恼恨儿子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又跟素贞混到一块,惹怒了胡省长,他不耐烦地怒斥道:“少废话,有人告她通匪,我要把她带走。” 素贞大声喊冤:“我没有通匪,你们冤枉我!我没有……” “素贞!素贞!”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素贞惊愕地回头,看见她爹张老好艰难地拨开人群,泪水涟涟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心里不禁一阵酸楚,眼泪喷涌而出,叫道:“爹!”张老好扑过去搂住女儿,涕泗纵横:“素贞!闺女,爹找你找你找得好苦呀!” 那天早上素贞跟她爹说到辽阳城买东西,可到了晚上都没回家。张老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宿没睡,一个劲地在屋里转圈。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急急赶到辽阳城,到处找人打听,却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前半晌,他见满大街的警察在到处捉拿两个杀了几个日本人的一男一女,街上还张帖着他们的画像。他一瞅,这女的可不就是自个的闺女么?他又急又怕,可又不知道素贞躲在哪里。后来他想起几天前素贞和许梅跑出去几天没回家,寻思许梅可能知道些啥。于是,他又急忙赶回张家屯。 回到张家屯,张老好就找来许梅问她。一开始许梅啥实话也不肯说,只是重复那天编好的说辞。后来张老好说了辽阳城发生的事,许梅吓坏了,这才一五一十把那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并揣测素贞可能跟刘吉宁逃到长春城去了。张老好马上又赶到长春城,满大街找人打听。由于没有几个盘缠,每到晚上连最次的大车店都住不起,只能跟一个乞丐挤在避风的角落眯瞪一下。 这天张老好转到这边,远远看到一群人围着一群士兵,还有女人在哭喊,他依稀听出好像是素贞的声音,就急忙挤了进来。 素贞哭着说道:“爹,女儿对不起你。” 张老好摸着女儿的头说:“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他看了看素贞被绑着的双臂,问道:“闺女,你,这……这是啥回事啊?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素贞说:“他们……他们诬陷我通匪。” 张老好转身对刘庆东怯怯地问道:“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咱闺女知书达理、善良本分,怎么会通匪?” 刘庆东倨傲地说道:“你是他爹?你让开。本人不惜以厅长之身份亲自来缉捕她,足以证明她是一个要犯。你让开!人我先带走,等定下罪后,自会让你们见面的。” 张老好“卟嗵”一声跪在刘庆东面前苦苦哀求:“求求您啊!厅长大人,咱闺女不会通匪的。她不会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刘庆东怒喝道:“不会?那就是我刘庆东无事可做,一大早亲自来抓一个好人了?” 张老好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激动,手指哆嗦着指着他,问道:“你,你叫刘庆东?怪不得看上去面熟!你……你,就是在辽阳驻军的那个把总刘庆东?” 刘庆东脸色一凛,反问道:“你……你是谁?” 张老好悲戚地说道:“刘……刘大人……十四年前,辽阳张家屯,俄国人拿我的老婆做人质,你身为中**队的把总,带士兵在一边围观,任由日本人、俄国人在非交战区里交战,眼睁睁看着我老婆被日本人开枪打死,你不会不记得吧?” 刘庆东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直直地看着张老好;一旁的刘吉宁脸上布满疑惑,愣愣地看着刘庆东;被绑着素贞眼睛喷射着仇恨的火焰,恨恨地盯着刘庆东。 刘庆东看了看素贞说:“这个是你女儿?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张老好泪水涌出眼眶,愤然说道:“是的。当年,你身为朝庭军官,却任由日本人杀死我老婆,现在又要抓我女儿,刘大人,为什么?难道你和我张家天生有仇吗?” 刘庆东面呈尴尬之色,转瞬又变得凶狠,狡辩道:“当年,你老婆被俄国人当作人质,日本人要杀俄国人,误杀了她,我也无能为力。你不要往本将军身上泼污水。” 素贞指着刘庆东,眼含热泪说道:“这天下还真是小啊,原来,你就是……就是杀害我母亲的帮凶!”转而又朝刘吉宁看去,长叹道:“没有想到,我……我竟然会和杀死母亲的仇人的儿子……” 刘吉宁疑惑地望着刘庆东,刘庆东不禁恼羞成怒,喝道:“你这个通匪的刁民,我没空和你废话。你要认为本将军处理不公,去找大清皇上申冤去好了。带走!” 二个士兵推着素贞往前走,素贞奋力挣扎着大叫没有通匪。刘吉宁上前对刘庆东说素贞没有通匪。 刘庆东冷笑着,喝令一声,两个士兵押着兰姑过来了。 兰姑“卟嗵”跪下,说道:“我看见昨晚,有胡子和刘公子争夺这个女人,胡子要把她带走,后来,被刘公子带走了。我兰姑对天发誓,以上说的要有半句假话,甘受极刑。” 刘吉宁愤然说道:“真是荒唐,不过是有胡子要给她赎身,怎么就成了通匪了?” 刘庆东道:“她要不通匪,胡子凭什么赎走她?我告诉你,上次在辽阳,你们被胡子绑架,我就怀疑,是她通胡子的原因,为的就是和胡子一道分赃。”见刘吉宁欲要插言,怒斥道:“你要再吭声,为父决不饶你!”指着他向士兵喝令道:“把他给我押到军营去!把那个女人也带走!” 几个士兵推着素贞朝前走去。张老好大叫着“闺女”,头一阵晕眩,栽倒在地。素贞回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张老好,大声哭喊着欲跑过去,被士兵强行拖走。 几个士兵站到了刘吉宁身边。刘吉宁伤感地看着地上的张老好,对着刘庆东大喊:“这不公正!”欲朝刘庆东奔去,被几把枪迎面顶住…… 王大龙三人骑在马上躲在远处墙角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见人群散去,勒转马头,三匹马疾速朝前奔去。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顷刻之间,大街上已是一片雪白。 …… 第四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胡省长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刘庆东的汇报,当听到刘庆东跟张老好一家的渊源,他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咬牙切齿地对刘庆东说必须除掉这个叫张素贞的女人。刘庆东愕然不已。 胡省长放缓语气,给刘庆东分析道:“其一,她和你有杀母之仇,和你儿子刘吉宁又有感情纠葛。换言之,你杀了她母亲,刘吉宁玩弄了她感情。这样的人,会放过你,又会放过刘吉宁?更有甚者,会连累咱家燕儿。其二,既然有胡子愿为她赎身,那难保以后不会真的做胡子。她要做了胡子,那必定是恨你入骨的胡子,你,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了!咱家燕儿也不得安宁了。你说,她是不是必须得死?” 刘庆东如醍醐灌顶,欣然应允。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操作细节,刘庆东告辞而去。 回到刘府,刘庆东见胡小燕泪水涟涟又在的向刘母哭诉,就过去劝慰了一番,悄悄告诉她张素贞将被处决一事,并叮嘱她对刘吉宁保密。 刘庆东上了楼,就见刘吉宁等在书房门口,他默默打开门,偏头示意刘吉宁进去。 刘吉宁一进屋就激动说:“爹,你那样做太过份了。素贞没有通匪,是土匪一厢情愿地要救她。” 刘庆东沉静地看了刘吉宁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即便如此,她也必须被关起来。为什么?我和他有杀母之仇,你又欺骗过她,这样的人,会放过我们吗?她的心里,仇恨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反扑。这样的人不关起来,难道要她在大街上乱嚷嚷,坏你我的名声……更有甚者,她会投靠胡子,搅得我们一辈子不安宁。如果这个女人不关起来,小燕心里会放得下吗?你们小两口这辈子还有恩爱?”见刘吉宁愣住了,转而又道:“吉宁啊,你别忘了,上次你杀死日本浪人的事,都捅破了天,连北平政府和日本东京都知道了。要不是胡省长拿土地换你的人,你这小命早扔在日本人手里了。将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租给日军,这可是卖国的大事情,胡省长顶的压力有多大你知道不?胡省长为啥要顶这大压力救你?因为你是他的女婿。这事,咱要不照他的意思做,告诉你,胡省长随时可以把你交给日本人,再把土地拿回来!所以,你必须和小燕恩爱,必须清理所有拦在你和小燕面前的障碍。” 刘吉宁听到这些,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无奈地问道:“那,您打算判她多少年?” 刘庆东答道:“不会有很多年,等她变得老实以后,自然会放她出来。” 刘吉宁默然无语。 …… 长春郊外的一个小山坳内,白茫茫一片,地上堆满积雪。风大雪急,平日常在此处聒噪的老鸹也不见踪影,显得十分阴森冷清。这是一处秘密刑场,专门用来秘密处决一些不便公开的囚犯。 一辆囚车顶着风雪开到了刑场。车门打开,两个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把素贞拖了下来。素贞被反绑着双手,衣衫褴褛,表情呆滞。在她的背后插着一块白色的剑形牌子,粗粗的黑字写着“通匪要犯张素贞”,牌子上方一个硕大的“斩”字外面画着一个鲜红的圆圈。 素贞看了看四周,明白这是刑场,背缚着双手,忽然发疯地朝远处奔跑,边跑边大声喊冤。几个警察扑上去,把她按到在雪地上,随即拖向行刑位置。 素贞一面挣扎,一面泪流满面哭喊道:“刘庆东,你杀了我的母亲,现在又要杀我,你是杀人灭口!你们这群坏人?!有钱有势就可以草菅人命、任意欺负我们老百姓吗?” 警察将素贞按跪在雪地上,数名警察提枪列队站在前方。 …… 长春警察厅大门外,张老好身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身上披满了雪花,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厉声驱赶他。 张老好颤抖着冻得乌青的嘴唇,目光呆滞地喃喃道:“我闺女,我要我的闺女……” 警察冷冷地说:“还你闺女呢,快走吧!你闺女被法院判了死刑,拉到西郊的刑场处决了,你赶紧去收尸去吧!” 张老好瞪大着双眼不相信地看着警察,警察不耐烦地再次挥手驱逐他。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西郊跑去,身后卷起一片雪花…… …… 刑场上,行刑官高举右手,大声喊道:“举枪!――预备!”行刑的警察随口令端起长枪,将子弹上膛,持枪瞄准素贞。 素贞跪在地上,脸上泪水纵横,静静地闭着眼睛,一切恩怨情仇都离她而去了,只有雪花是那么真实地伴随着她左右,她在迎接子弹穿透她身体的那一刻。 枪声响起,素贞应声扑倒在地上。她依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们也舍得杀?!”接着耳边响起一片嘈杂的马蹄声和人声,随即枪声响成一片。 片刻过后,枪声住了。素贞懵懂地睁开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四周:地上躺满了行刑的警察,茫茫的雪地被洇得一片鲜红,王大龙、司马北、郑三刀三人擎枪立马满面笑容看着她。 王大龙对素贞笑道:“素贞姑娘,看来,你不通匪还真不行了。”素贞试图站起来,但冻僵的腿似乎不听使唤,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王大龙命人把素贞抬上马车,一声唿哨,众人策马急驰而去。 …… 张老好背着包袱,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在通往刑场的路上。口中念念有词:“闺女,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闺女……”……他跌跌撞撞跑到刑场,那里早已是人去马散,只留下遍地狼藉的尸体。他愣住了,悲绝地大声呼喊:“素贞……” 山坳中传来空灵的回音:素贞……素贞…… 第五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胡省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完刘庆东的汇报,重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推开椅子,在屋里转起圈来。刘庆东表情沮丧的坐在沙发上。胡省长不满地指责刘庆东不该把人拖到刑场上去,应该在牢里直接就地正法。刘庆东满腹后悔,垂头丧气。 胡省长走了两步,恨恨地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凝香阁想要赎她的那伙胡子干的。” 刘庆东忙应和道:“十有**。那伙胡子是从辽阳过来的,为首的叫王大龙,绰号震三山,两个手下干将,一个叫司马北,一个叫郑爽,绰号郑三刀。” 胡省长忧心忡忡地说:“看来,她落草是落定了。一旦她做了土匪,你,还有你家的刘吉宁、胡小燕,都会有麻烦了。” 刘庆东当即表示将尽快派兵清剿。胡省长向他建议要刘吉宁加入。最好让刘吉宁亲手杀掉张素贞,也好让胡小燕宽心。刘庆东自是满口应承。 …… 长春城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鸡皮山深处,矗立着王大龙新建的山寨。震三山名号近来在江湖上风生水起,这鸡皮山上又到处都是参天的树木,因而这座寨子建得巍峨壮观,气势不凡。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一片晃眼的白光。躺在床上的素贞被刺得睁开眼睛。她扫了扫四周,吃惊地坐了起来,她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眼露贪婪的男人,吓得赶紧用被子护住胸部。那男人兴奋的跑出了房间。 听到崽子喊素贞醒了,司马北首先跑了进来,王大龙和郑三刀随即也跟了进来。王大龙走上前说:“素贞姑娘,你醒过来了?” 素贞点点头,她想起来是王大龙他们救了她,便起身道谢。王大龙问素贞有何打算,素贞说要去找她爹。王大龙却说要先帮她报仇。 素贞思忖:他们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救她,现在还要为她报仇,难道就是想要她做压寨夫人。其实他们想要占有她,是易如反掌的事。 郑三刀看出了素贞的疑惑,便说:“素贞姑娘,咱大哥虽然是做胡子的,但为人有情有义,虽然也杀人越货,但多是对有钱的人和官府中人。大哥对你很有意思。早在辽阳第一次抓住你时,大哥就喜欢上你了。他本可以把你押在山上。你知道,做咱这行的,真要看上那个红票了,肯定是不会放人的。可大哥看你一心想走,就放了你。” 素贞眼含感谢看了看王大龙。 王大龙接话道:“素贞姑娘,我王大龙不逼你,但我对你实话实说,你是被当成通匪的要犯处决的人,之后又被咱救了。你这叫逼上梁山,你没法回去了,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你不是喜欢看《水浒》吗?这《水浒》里面的人都是被逼上梁山的,你也是。你就在咱山寨做梁山好汉吧。” 司马北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你又在长春城窑子里待过,你屯子里的乡亲们知道了,你还咋回去呀?” 素贞被他们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晚的山寨一片静寂,素贞呆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暗自流泪,心内波澜四起:难道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一个喜欢读《水浒》的女人,最终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司马北说的对呀,我一个从刑场和妓院走出来的女人,又能到哪里去呢? …… 穿着军服的刘吉宁气冲冲地走进刘庆东的办公室,正在伏案批公文的刘庆东抬起头问道:“吉宁?你不在军营,来这里做啥?” 刘吉宁气愤地说道:“爹,你太过分了!你亲口告诉我,说是只判张素贞几年刑,可是,你却私下把她押上刑场处决!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草菅人命!是风波亭!是徇私枉法!” 刘庆东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斥道:“放肆!张素贞被胡子劫走了,你知不知道?十五个法警被打死了,你知不知道?不错,我以通匪之名把她送交法院,要求判她死刑,也逼她画了押。但是,刚开始,我并没想要判她死刑,所以,我对你说,只判她几年。但随着案情的调查,我发现,她相好的那个震三山,不是一般的胡子,他为人狡诈、杀人越货,手段残忍,辽阳黑白两道都拿他没法。所以,张素贞就必须死!不死,我们就得死!再说这也是胡省长的主意。你是军人,胡省长和我准备派你去打探这些胡子的下落,并消灭他们。” 刘吉宁愤然道:“都民国了,你们还根据自己的臆想,任意处死犯人。剿匪的事,恕难从命,你另请高明吧!”转身摔门而去。 …… 第五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素贞坐在屋后林子里的一块岩石上发着呆,刘吉宁和王大龙这两个喜欢自己的男人交替在脑海里闪过。她和豪门公子刘吉宁两情相悦,一度曾深深地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爱情梦境里,但美梦醒来,却发现一切都已乾坤颠转。王大龙虽然是个啸聚山林的胡子,但却是一条有情有义的真汉子,在自己危难之际频频出手相救。她对王大龙虽然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内心里却满是敬重和感激。自己现在走投无路,莫如…… “素贞姑娘,想好没有?”郑三刀的声音把她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素贞一抬头,看见王大龙三人站在她面前。王大龙笑着对素贞说:“素贞姑娘,这山上吃的咋样?住的咋样?有啥不满意的,尽管告诉我。” 素贞笑了笑,说道:“吃住都很好,谢谢王大哥!” 王大龙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素贞叫他大哥,一声“大哥”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郑三刀开心地笑着问:“听素贞姑娘的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好了,同意了?!” 素贞害羞地把头侧向一边。司马北心里不是滋味,既高兴又有点失落,笑着说:“妈拉巴子,这就对了嘛。唉,看来我以后没机会碰你了!” 素贞站了起来,走到王大龙面前,对他说:“大哥,我答应你。但我有三个请求。” 王大龙咧嘴笑了:“说吧!” 素贞说:“第一,请你们找到我爹,给他一点钱,把他送回老家,让他好好过日子;第二,帮我报仇;第三――”见王大龙一一点头应允,素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第三,我还是清白之身,我们可以做夫妻,但,不经我的同意,不能碰我。” 司马北一听跳了起来,骂道:“妈拉巴子的,这算哪门子夫妻,你这不是耍我们大当家的吗?” 郑三刀也觉有些太过分,就说:“素贞姑娘,恕我直言啊,不进洞房,没有男女之事,这哪叫夫妻啊。” 王大龙沉着脸问道:“素贞姑娘,我只想问,你这是为啥?” 素贞略一沉吟,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哥,因为,我……还真没有和一个男人上床的准备,请大哥海涵,给我一点时间。” 司马北冷笑道:“真他娘的好笑。你和刘吉宁没有上过床?你在凝香阁没有和人上过床……你……” 素贞杏眼圆睁,生气地大声说道:“没有!都没有!” 司马北和郑三刀愣愣地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美丽的女子在历经这么多劫难后依然能守身如玉,可真太不容易了! 素贞平复一下心情,缓缓说道:“我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我愿意和大哥结为夫妻,但什么时候行夫妻之事,请大哥尊重我的意愿。一定会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的以身相许。” 王大龙笑了,他相信素贞说的话,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对自己爱的女人就要宠着她,她想咋样就咋样。 素贞非常感动,她觉得王大龙真的是胸襟开阔的男子汉,这一刻,自己的心仿若又与他走近了一步…… 当天晚上,山寨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山寨大厅一片喧嚣。大当家的成亲,一众大小胡子们尽情欢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笑闹声似要飘到鸡皮山外…… …… 张老好跑到吉林警察厅欲要回素贞的尸体,被告知素贞被胡子劫走了,然后被警察轰走。他在长春城盘恒数日,早已一文不名,他只得流浪在街头,靠沿路乞讨度日。 这天,张老好蜷缩在大街的一个角落里,手笼在袖子里,神情抑郁地闭着眼,面前放着的一只破碗里空空如也。正眯瞪着,那几天跟他一同露宿的乞丐跑过来,说带他去一个地方吃山珍海味。张老好睁开眼,苦笑一下,不相信那乞丐的话。乞丐二话不说,伸手拉起他,抓起地上的破碗,连拉带扯地把他拽走了。 乞丐领着张老好来到一破庙门口,他正犹疑着,被乞丐猛地拉进去了。王大龙、司马北、郑三刀闪了出来。 张老好惊慌地看着王大龙三人问道:“你们,你们是谁?” 郑三刀扔几块大洋给乞丐要他在外面帮着把下风。乞丐道谢后赶紧出去了。 王大龙让张老好不要怕,说他们是素贞手下办事的。接着他跟张老好胡编一通,说素贞没死,被一个喜欢她的大财主劫走了,现在嫁给了那个大财主。由于劫法场是杀头之罪,所以对外口风很严。那财主对素贞很好,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住的是又宽又暖和的大房子。 张老好听说闺女没死,激动得老泪纵横,他问能不能见女儿一面。王大龙说现在不行,等风声缓了,素贞自会回去看他。让他先回家去。郑三刀拿出一个包袱,说里面是他闺女带给他的几件绸缎衣服、一件棉袄和一百块大洋,还有他闺女的一封信。说完让他赶紧上火车回辽阳去。 张老好连声道谢,并托他们带话让闺女保重,接过包袱走出了庙门。 素贞从神龛后面闪出,泪流满面地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 …… 第五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余从强酒足饭饱躺在自己的匪窝里,意兴盎然的回味着长春城窑子里姑娘的味道,外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接着传来惨叫声,有崽子大叫:撞墙了1!余从强慌忙爬起,和两个贴身崽子往外跑去,刚到门口,两把飞刀飞进来,插进了两个崽子的喉咙。余从强举枪射击,又一把飞刀飞来,钉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惨叫一场,手枪应声落地。 1土匪黑话,意即遭劫了。 一阵急促的枪响,有的土匪甚至还没来得及拉枪栓,就被全部击毙。 余从强捂着受伤的胳膊,一脸惊恐看着郑三刀,寻思着:这是哪个山头的,自己好像没有得罪他们呀! 郑三刀把余从强押出了山洞,素贞与王大龙同骑在一匹马上立在洞前。余从强愣愣地看着素贞,脸色变了。 郑三刀把余从强往前面一推,余从强摔倒在马前,郑三刀问他是否还记得这个女人。余从强战战兢兢地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素贞怒骂道:“你这个畜牲,你、你忘了!你差点要污辱我,又把我卖到了凝香阁?” 余从强似乎认出了素贞,一下跪倒在地,嗑嗑巴巴地哀求道:“大嫂,你……我……我真不知你是……大……大嫂!大哥,兄弟,误会,都是一场误会啊……” 王大龙征询的目光看着素贞,素贞恨恨地说她要亲手杀掉他。王大龙从枪匣里掏出一支德国盒子炮1,上了膛,递给素贞。素贞接过枪,对准余从强,却扣不动板机。王大龙手把手如此这般教授一番,素贞双手握着枪,微抖着对准余从强,食指使劲往后一勾,“叭”,子弹从余从强头上飞过。 1德国毛瑟**(mausermilitarypistol)的俗称,在中国又称驳壳枪、匣子枪。 余从强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大嫂!大嫂,饶命啊!这位大哥,都是江湖上走的人,手下留情啊!” 素贞又一枪打去,打在余从强的肩上,他疼得一咧牙。素贞紧张得双手抖得更厉害了。王大龙示意素贞别发抖,不要怕。素贞镇定一下,再次双手举枪对准余从强。 余从强眼露凶光,孤注一掷地骂道:“妈拉巴子!老子这样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太他妈的窝囊了……”他发疯似地朝素贞扑过来。 素贞尖叫一声,扭头朝向一边,手指一扣,又打飞了。郑三刀一飞刀掷去,正插在余从强的后心。余从强惨叫着倒地。司马北从背上取下大刀,走上前,一刀砍掉余从强的脑袋。 司马北不屑地对素贞道:“大嫂啊,你开个枪都发抖,这以后怎么报仇雪恨啊!” 素贞嗑巴着道:“我……我从没有杀过人啊……我……我很紧张……” 王大龙笑着安慰素贞道:“你这样的女人刚开始杀人,不害怕,反倒奇怪了。这样吧,报仇的事先缓一缓,先跟着我学习一下江湖的规矩,练练枪法、武艺、骑马、胆量。要不,不光报不了仇,自己也会吃亏。” 素贞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果决的表情,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已有了自己的决定。 …… 鸡皮山山寨响起一阵一阵的枪声。一颗大树,中间剥了皮,做成靶心的样子。子弹有时中了靶心,有时打在树上。距大树一丈远处,素贞正单手举枪,对着靶心射击。王大龙站在她一边看着。她的动作明显规范了许多,许多子弹也落在树上的靶心里。 素贞射完一匣子弹,王大龙让她歇会儿,递给她一杯茶,称赞她练了一个月,长进不小。素贞问天天这么练,何时能赶上王大龙的枪法。王大龙说按照她目前这个势头,练半年就可能超过他了。素贞一听,心花怒放,她决心还要练双手打枪,左右开弓,做个双枪女侠! 王大龙笑着说好,他见素贞练了一天,有些许疲态,便带她却散步,一路上,给她讲**规矩。 “做我们这一行的,大股的叫‘绺子’,像我这股,就叫着绺子。人家都叫我们土匪,以为我们是乌合之众,实际上,我们有很多规矩的,组织也很严密。老大叫大当家的,其下有二当家的,司马北就是二当家的。再往下有四梁八柱。四梁分里四梁、外四梁,里四梁指的是炮头、粮台、水香、翻垛的。炮头执行行刑的。我的三当家的郑三刀就兼炮头……” “哎呀,好复杂,我不想听这么多,讲点别的吧,比如你们的黑话。”素贞说道。 一个巡山的土匪背着枪拐了出来,看见王大龙,赶紧点头哈腰招呼着:“大掌柜的!” 王大龙没有理他,带着素贞从他身边经过,继续讲:“黑话和行话就更多了,只怕你更不耐烦听。干胡子这一行,叫‘吃打饭’,长期做这一行,叫‘挂住’,打劫叫‘开差’、‘砸窑’。劫道叫‘别梁子’。杀人叫‘插人’,分钱叫‘挑片’。做我这一行的忌讳死,称死叫‘睡了’,睡了就叫‘躺桥’。又忌讳‘犯字’,所以,吃饭叫‘啃付’。忌蹲大牢的蹲字,故点灯叫‘上亮子’‘点明子’……” 素贞叹了口气,心说眼看着自己就成了一个满是江湖黑话的胡子了。如果娘在世上,可想都不会这样想啊。 王大龙像看穿了她心事似的,说道:“梁山好汉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叫胡子啊。胡子也不都是坏人。你看我很坏吗?我王大龙也是苦命人出身。还有三刀兄弟,都是受人欺负了,才上山落草的。” 素贞点点头说:“也许是宿命吧。喜欢看《水浒》,结果就成了《水浒》中人……那时看《水浒》,可没有把他们当成胡子啊!” 王大龙哈哈大笑着说道:“其实,他们就是胡子,不过是讲义气的、替天行道的胡子。” 素贞认真的说:“你也尽量做那样的胡子,行不?” 王大龙深情地看着她爽快应道:“行!” 素贞看着他,温柔地笑了……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素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不但苦练枪法,也勤习刀法。她很聪明,又能吃苦,刀法已经很见功底了。只见她闪展腾挪,一个飞跃,跳到一颗小树旁,手起一刀,将小树砍断,然后手腕使劲,很快,小树桩被砍成几截。 素贞学得快,进步大,王大龙乐不可支,着人牵马过来,他要和素贞纵马驰骋。一个土匪牵来两匹马,王大龙上了马。素贞也翻身上马,看上去,动作十分娴熟。她一夹马腿:“驾!”战马如箭一样朝前冲去。“驾!”王大龙追了上去! 山中的日子过得真快,春秋轮转,时光荏苒,已经又是下雪的时节。大雪封山,远山如玉。两人风驰电掣的身影没入茫茫雪山之中…… …… 第五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约摸又过了半月,因跳子1跟得紧,王大龙带着绺子开挑。素贞跟他并肩骑在马上,走在前面。好好的偌大一个山寨,说走就走了,素贞感到有些不舍。王大龙说他们现在只百把号人,小股的绺子,又被威武窑盯上了,只能满山沟里转了。按他们的老规矩,走到哪,看哪风水好,就在哪歇。说不准转一圈后,又转回鸡皮山去了。这就叫呼啸山林,和官军绕圈子,打游击。 1土匪黑话,意即兵、警。 迎面走过来一股土匪。两股人马走近了。 迎面的草上飞赵如虎拱手道:“在下‘草上飞’赵如虎!前面的弟兄请报上名号。” 王大龙拱手回道:“在下‘震三山’王大龙!” 二人互道久仰,拱拱手,两方人马背向而去。赵如虎从素贞身边走过时,眼睛都拉直了。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被“震三山”从法场上劫走的那个,果然貌赛西施三分,名不虚传。 山路上,王大龙领着人马继续滑1着。王大龙与素贞边走边聊,说起了胡子的报号。王大龙说绺子里做首领的,一般都要有个报号,证明他们的特点、手段和想法。他当初在辽阳时,辽阳附近的三座山都是他的地盘,无与争锋,所以,他就报号“震三山”。在吉林大小胡子有几十股,名号都有“云中雁”、“中霸天”、“穿山燕”……诸如此类,就像梁山好汉的绰号。刚才那个“草上飞”赵如虎来无影、去无踪,活动范围广,身手敏捷,一般的官兵都抓不住他…… 1土匪黑话,意即行军。 一路聊着,大队人马沿山路向大山深处蜿蜒而去…… 几个月后,已是春意盎然的日子。春风染绿了白虎山整座山林,处处鲜花盛开,郁郁葱葱。山坡上,瀑布飞扬。一阵欢呼声在原野上起伏。 素贞身跨白马,腰扎锦带,身披红袍,手执双枪,英姿飒爽,在原野上奔腾。她左右开弓,随着枪响,左右两边木板制成的靶子一一被打中,且均中靶心。身后,王大龙、郑三刀脸上露出欣慰、开心的笑容,和手下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司马北脸色阴沉,隐隐有一丝嫉妒的表情。素贞纵马到终点,然后勒转马头,往回跑来,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郑三刀真诚地向王大龙贺喜,王大龙高兴地笑着说素贞是绝顶聪明的人,悟性高,什么东西,一教就会。又能吃苦…… 司马北不服气,说要领教一下素贞的刀术了。王大龙点头应许。一个土匪上前递过两把鬼头刀。司马北拿着刀,一夹马腿,冲到素贞面前,勒住马。素贞见司马北冲过来,也勒住马。两人同时下马,伸手在马屁股上一拍,两匹战马跑开。司马北将一把刀扔给素贞,素贞稳稳接过。 司马北大吼一声,冲过去举起刀猛然下劈,素贞挥刀一架,“当”,两刀碰溅出一簇火星。继而只听“当当当当……”,两人在原野中央你来我往地缠斗开来。司马北刀刀见狠,似在发泄怨气。素贞沉着应对,生拙中显见功底。司马北身猛力沉,一时逼得素贞只有招架之功。电光火石间,素贞略一思忖,卖了个破绽,司马北岂肯错过,挥刀砍来。这回素贞没有用刀硬挡,灵巧的侧身一闪,避开刀锋。司马北一击而空,收势不住,素贞趁机一脚踢倒司马北,用刀顶住了他的胸口。 众人发出欢呼声,王大龙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司马北尴尬地爬起来,扔下大刀,素贞也立马扔下大刀。两人迎上去,赤手空拳再次缠斗在一起。素贞依然避实就虚,不与司马北拼蛮力,缠斗数十回合,素贞瞅准机会,腾空而起,一串连环脚,将司马北踢翻在地。 众人又发出一阵欢呼。司马北的红脸涨得发紫,但仍强忍着羞愤,挤出一点笑,对素贞抱拳致意。 郑三刀高兴地对王大龙说道:“大当家的,大嫂实在厉害啊!二当家的习武十几年,又真刀实枪鏖战沙场十几年,竟被她打败了。真是女中豪杰啊!” 王大龙含笑说道:“咱们可以到长春去了!” …… 第五章(5)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长春城刘府只现出隐隐的轮廓。王大龙、素贞一众人等皂衣夜行,悄悄摸到刘府后院墙外。素贞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一人进刘府,她猛提一口气,纵身一跃,双脚蹬墙,借力攀上围墙,翻身跃入院内。到得主宅后门,素贞拔出一把短刀,拨开门栓,轻轻推开门,走进大厅,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素贞上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下蹬一双软底统靴,腰插两把手枪,悄无声息地走着。忽然,一把手枪顶住了她的后脑勺,刘吉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素贞?这是来报仇的吗?”他从素贞腰间拔出那两把手枪,扔在地上,面带痛苦地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做了胡子,还做了他们的押寨夫人。” 素贞的眼泪流出来,恨恨道:“你真够无耻的。这不都是你们逼的!我不做土匪,就要在刑场上,被你们打死!”她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转过脸来,怒视着刘吉宁。 胡小燕闻声披着衣服从卧室冲了出来,喊着:“吉宁!吉宁,出了什么事?!”忽然,她看见素贞,吓得尖叫起来:“啊!张……张素贞……” 就在这一刹那,素贞左手虎口猛地叨住刘吉宁的手腕,右手迅即使劲向后一拧,刘吉宁的手枪“哐啷”一声落地。随即她猛击一拳,将刘吉宁打倒,弯腰欲捡枪。刘吉宁迅速爬起,一脚向她踢来,素贞闪身躲开,二人缠斗在一起。 胡小燕大声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抓张素贞啊!”伴着她的尖叫声,刘府房间次第亮起了灯。 一番恶斗,素贞打倒了刘吉宁,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掏出短刀,举刀欲刺。这时,刘庆东和闻声赶来的两个卫兵三支枪对准了素贞。刘吉宁趁机抱住素贞的脚,使劲一拉,将她拽倒,翻身骑在她身上,抓住她拿短刀的手。两个卫兵上前把素贞绑了起来。 素贞反绑着双手,被按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两个卫兵一左一右拿着枪对着她。刘庆东、刘吉宁、刘母、胡小燕四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刘母上下打量着素贞,问道:“哎哟,你就是张素贞啊?就是你勾引咱儿子的啊!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咋就当了土匪?” 素贞怒骂道:“我呸,谁勾引你儿子了?是你儿子不要脸,欺骗我!土匪怎么了?土匪也比你一家人要强百倍!看你一家人男盗女娼的模样!伪君子!” 胡小燕走过来,对着素贞猛掴了两巴掌,骂道:“你这个贱货!咋没在刑场上把你给毙了啊!**、贱货,**!” 素贞见胡小燕骂她,心头的火就直往上蹿,过去屈辱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她猛地一脚踢去,将胡小燕踢飞。胡小燕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一个丫鬟忙上前扶起她。 胡小燕捂着肚子,跑到刘吉宁面前欲夺他的手枪,叫道:“我要打死她!打死她!” “够了!”刘吉宁猛地推开她。 胡小燕愣怔着跑到刘母身边,抱着刘母呜呜痛哭。 刘庆东示意她们不要哭闹,然后问道:“张素贞,你是来报仇的?就你一个人?同党在哪里?” 素贞凛然回道:“当然是来报仇的,就我一个人。这是我自己的仇,我要自己报!” 刘庆东说:“你要报什么仇?你母亲的仇?她不是我杀死的,是日本人杀死的。我也无能为力!当时就算是大清皇上在场,也无能为力。” 素贞猛啐一口骂道:“呸!放屁!要不是你这个昏庸无能、在日本人面前像狗、在中国人面前像狼一样的狗官在日本人面前胆小如鼠,我娘会死吗?除开我娘的仇外,还有我张素贞个人的仇!是谁把我当成土匪送上刑场的?是谁草菅人命的?是谁在欺骗我?是谁把我逼走,故意指错火车站的方向,让我差点被土匪**,卖到妓院去的?这些,都是你们这一家人犯下的罪恶,你们咋好意思审问我?被审问的应该是你们!” 刘庆东气得大叫:“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刘吉宁看着刘庆东,说道:“爹,我看就放了她吧。也算是两清了!我们欠她的,这回一起还了。以后互不相欠了。”转而对素贞道:“张素贞,就算我们以前欠你的,你现在是胡子,又闯进我家行刺,这肯定是死罪的,我们放了你,就算我们两清了。你看怎样?” 素贞仰头大笑:“哈哈哈!你真是宽宏大量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报仇!我还是要报仇!来人!” 话音刚落,门“呯”地被撞开了,王大龙三人闯了进来,持枪对准他们。 郑三刀喝道:“震三山全伙人马在此?谁敢乱动,就打死谁!” 刘吉宁举起手枪,王大龙“叭”的一枪,正中他的手臂,手枪应声落地。郑三刀甩手扔去两把飞刀,两个欲举枪射击的卫兵胸口中刀倒地。司马北抖着枪对准刘庆东,刘庆东悻悻地把手枪扔在地上。刘母和胡小燕吓得紧紧搂在一处。郑三刀上前,给素贞解开了绳子。 素贞对王大龙说:“真对不起,本来想一个人解决他们的,没想到还是让你们进来了。”她笑了笑,她抓起茶几上她自己的两把驳壳枪,站了起来。 刘庆东强作镇静地问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司马北色迷迷的盯着胡小燕,坏坏地笑道:“男人统统打死,”他用枪指指刘母,“除她外,女人全部带走。” 胡小燕扑进刘母怀里,惊恐地叫道:“不要……不要啊……” 这时,一群奉军涌了进来,拿枪对准他们。郑三刀与司马北转身,双枪齐发,几个奉军倒地。其余的全躲在一边去了。 刘庆东趁机威胁道:“震三山,你们跑不掉了。放了我们,我保证你们可以出城。” 王大龙哈哈大笑,不予理睬。郑三刀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唿哨。只听门外响起枪声。刚才围上来的奉军要么倒在门口,要么赶紧跑远,跟着倒下,要么朝屋里跑来,被司马北、郑三刀一一击倒。不一会,一大群王大龙的手下端枪执刀,包围了大门口。 王大龙催促素贞赶紧动手。素贞对一脸惶恐的刘庆东开了一枪,刘庆东惨叫着倒在地上。 刘吉宁朝素贞扑来,骂道:“张素贞,你太狠毒了!”见素贞用枪对准他,他原地站住,说:“开枪啊!你有本事快开枪啊!” 素贞冷冷地看着他,扣动板机,一枪打在刘吉宁右肩上。刘吉宁捂着肩,说道:“好!有种!”素贞又一枪打去,打在刘吉宁左肩上。刘吉宁咬牙道:“好!再来!”素贞一枪,又打在他的大腿上,刘吉宁跪倒在地,道:“再来!” 见刘庆东还在地上挣扎着,素贞又一枪打去,打在他的肚皮上,刘庆东惨叫一声,不动了。 素贞持枪对准胡小燕。胡小燕吓得连连对素贞叩头求饶。 司马北忙阻拦说:“大嫂,别开枪!这个就留给我吧。” 素贞没有理会,毅然开枪,打在胡小燕肩上。胡小燕捂着肩夸张地在地上滚起来。刘母大叫一声,晕倒过去。 刘吉宁大叫一声:“娘!”他爬到刘母身边,抱起她,抬起头恨恨地对素贞道:“张素贞,我不杀你,誓不为人!除非你今天杀了我!” 素贞冷冷说道:“刘吉宁,你这个混蛋!你听着,你爹没有死。我打的是他的肚子。不打死他,是看在你刚才要我活命的面子上。打他两枪,一枪是为我母亲,一枪是为我。这个仇,还没有完。今天就到此为止,留着下一回再来找你们!”说完,她转身就走。 司马北不解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部杀了。素贞说刚才刘吉宁提出放了她,就决定暂且饶过他们,以后再算账。司马北劝她说慈不掌兵,做胡子的不能太仁慈。 王大龙一挥手,果决地说:“听大嫂的!走吧!” 随即一行人迅速走出刘府大门,上马急驰而去…… …… 第五章(6)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刘吉宁一家住进了医院。△頂點小說,刘庆东的伤势很重,子弹离心脏只差两毫米,是请日本医生做的手术,很成功,伤势在逐渐恢复。胡小燕和刘吉宁的伤势都不算太重,人又年轻,恢复得很快。 因探子已找到王大龙绺子的栖身之地,胡省长不待刘庆东伤势彻底痊愈,便在他的病房里和他商议派兵清剿之事。一番斟酌,刘庆东决定让刘吉宁安心养伤,另派张招忠率部清剿。 不日,张招忠率所部三百余装备精良的队伍悄悄围住白虎山,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势。由于奉军的火力占绝对优势,王大龙决定弃寨开挑。奉军攻占了山寨,士兵们四处纵火,整个山寨处于一片火光之中。 张招忠着令所部全力追击,他拿着望远镜四下观察,在一处山坡上,发现素贞一行正在奋力往山上狂奔。张招忠一阵狂喜,着令部下向该山坡方位追击。 王大龙和众人爬上了山坡顶。素贞环顾四望,沉思着。他们居高临下,也看到了追兵越来越近。素贞提出了三面埋伏之计,这个坡,两边是树林,只有这一条小路通向山顶。她们在山顶上埋伏部分人,在两边山坡的树林里埋伏部分人,围成一个口袋。待敌军追到这里,三路人马一起杀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是居高临下,保证可以打垮他们。王大龙三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当即动作,悄然布下口袋阵。 山坡下,张招忠督促着队伍往上爬着。眼看到了山顶,张招忠高喊:“弟兄们,就要到山顶了,加油。”士兵们沿着那条小路奋力往上爬。 王大龙与素贞躲在山顶,趴在石头后面看着他们。手下人等则在他们身后的山坡上抱着枪趴着。左右树林里,司马北和郑三刀分别带人依靠山石、大树隐蔽地埋伏着。 山顶上,王大龙眼见奉军只有两百来步了,便看向素贞。素贞点点头:“可以了。”王大龙喊道:“崽子们,开火!”说完,站了起来,对着山下开了两枪,两个奉军士兵倒下,滚下山坡。趴在他们身后的土匪一跃而起,迅速跃上山顶,对着山坡下,子弹、手榴弹一阵招呼。 正往上爬的奉军队伍顿时乱成一锅粥。张招忠暗暗叫苦:妈的,没想到这伙土匪竟设了埋伏。他喊道:“弟兄们,不要怕,狭路相逢勇者胜,给我冲!” 被打乱的奉军重新整好队形,跟着他往上冲。素贞举起驳壳枪,连开几枪,一个连长倒地,滚下山坡。王大龙与众土匪也不停地开枪射击。跟在连长后面的士兵见状,赶紧后撤。 张招忠朝天开一枪:“谁敢后退,就地正法!” 这时,右边林子传出枪声。郑三刀挥动手枪,带众土匪杀了出来。左边林子也传出枪声,司马北也带众土匪杀了出来。 奉军士兵一见,更是大惊,乱哄哄从张招忠身边跑了下去。张招忠吃惊地暗叫:三面埋伏!口袋阵!不好,我中计了。 一个连长退下来高喊:“营长,我们中埋伏了。三面埋伏。形势对我极其不利,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他连扯带推将张招忠往下拉。 山顶上的王大龙跳了起来,喊道:“崽子们,冲啊!” 众土匪一起往下冲去。奉军狼奔豕突四散而逃。不断有奉军被打倒在地,不断有奉军摔倒在地,滚下山坡。 王大龙做了个停的手势,众土匪停下了。王大龙在后面高喊道:“听着,张招忠,今天算给你个教训!以后要再招惹我们,我震三山保证把你们全部送回老家!” 张招忠被众官军拥着,回头看着素贞,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带着部下赶紧逃命。 山上传出一片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第六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白虎山一战,王大龙绺子因素贞的计谋险中取胜,但山寨被烧毁,还折损了不少兄弟。再则胡省长和刘庆东视他们为眼中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派更多的人手来围剿。王大龙决定化整为零,让众兄弟分散,以躲过风头。王大龙自己则和素贞回辽阳去看望素贞爹。 乔装打扮的王大龙和素贞坐在奔驰的火车上。经夜袭刘府和白虎山一战,素贞觉得自己跟王大龙的心更近了一些。素贞充满柔情地把头靠在王大龙的肩上,王大龙自然地伸出胳膊,恩爱满怀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路缠绵,火车抵达辽阳。 二人回到张家屯时,张老好正在院子里劈柴。他忽然听到素贞的一声“爹”,手中的斧子蓦然定住,落在地上。他呆呆看着素贞,嘴唇哆嗦着不敢相认。素贞扔掉手中的包,扑进张老好怀里。 吃过晚饭,张老好父女和王大龙坐在炕上唠嗑。听素贞介绍王大龙就是自己的姑爷,张老好非常高兴,张老好告诉素贞许梅嫁给了那个郑老蔫家的大少爷。素贞自是为好友高兴。三人兴高采烈的唠了半宿,直至深夜…… 次日一早,王大龙和素贞不敢在张家屯久留,借口家里生意丢不开,跟张老好依依惜别而去。走在出屯的路上,素贞屡屡回头张望,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睛…… …… 王大龙和素贞故伎重施,乔装打扮,坐火车返回了长春。两人刚走出火车站,就看见三个喝醉了酒勾肩搭背唱着歌横冲直撞的日本士兵,当众调戏迎面走来的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女人吓得大声尖叫。 “混蛋!在中国的土地上撒野!”素贞正要发作,被王大龙暗中拉住。 三个中**人跑过来,推开日本兵,嘴中喊:“嘿!嘿!”一个中国士兵对日本兵说:“这里,长春的有,不是日本军营!” 一个日本兵一巴掌掴在这个中国士兵脸上:“八嘎!支那猪!在中国,我日本军人,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挨打的中国士兵对同伴说:“我操他娘的!在老子们的土地上,就随便欺负中国人,老子受够了!老子真想揍这伙王八蛋!打吧。”说着一拳打在那个日本兵的脸上,骂道:“去你妈的!” 那个日本兵倒在地上。另一个日本兵叫了一声“八嘎”,扑了上来。双方三对三混战在一起。 一个中**官跑了过来,拉开中国士兵,骂道:“混蛋!你们干什么?怎么跟日本人打架?” 一个中国士兵说:“他欺负咱中国女人。” 中**官看了看日本兵,对中国士兵说:“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惹出了外交纠纷,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日本兵嘴里叽哩呱啦地骂着,一把抽出中**官腰里的手枪。中**官大惊失色,吓得直摆手:“你的,不要的,乱来!使不得的!” 那个日本兵扣动板机,中**官中枪倒地,随即对欲冲上来的中国士兵一一开枪,三个中国士兵全都中枪倒地。三个日本兵哈哈大笑开来。 看着地上躺着的四个中**人,素贞脑海里闪现出十多年前的一幕:辽阳张家屯,河野命令日军开火,子弹打在俄国人身上,也打在她娘身上…… “日本人,太器张了。”素贞恨恨说道,手伸向了包袱。 素贞欲拔枪的手被王大龙按住了。王大龙对素贞说他们暴露不得。素贞挣开王大龙的手,眼含愤怒大步走上前去。 一个日本兵看见她走上来,吃了一惊,接着对同伴笑着日语说道:“这个女人好像很生气。”三个日本兵叽哩呱啦一阵,最后都**地笑了起来。 素贞走近了。一个日本兵下意识地举起枪,做瞄准状。素贞一脚踢掉他手中的枪,跟着反身一脚,将他踢倒。另外两个日本兵愣住了,接着狂吼一声:“八嘎!”朝素贞扑了过来,被素贞三拳两脚打倒在地。他们从地上爬起,准备扑上来。 这时,两个警察骑着马跑过来,大喝:“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龙赶上来,拔出手枪,对着三个日本兵一人一枪,将他们全部撂倒。骑马赶来的警察大吃一惊。王大龙对着俩警察“叭叭”又是两枪。两个警察的帽子应声而飞,二人吓得掉下马来。王大龙上前抢过马缰,对素贞道:“快!上马!”二人翻身上马,朝郊外奔去。两个警察拨出枪,惶恐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射击……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第六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河野带着一个随从进了吉林省府大门,来到胡省长的办公室,强烈要求吉林政府立即找出凶手,并向日本帝国及帝国关东军致歉,否则,日军将越过租界区进行追捕! 胡省长谦卑地表态一定尽快查明,抓住凶手,给日军一个交代。并代表吉林省府暨吉林中国驻军,向日军致以深切的歉意! …… 王大龙和素贞风尘仆仆地一回到绺子的临时山寨,司马北就闹着去打点食。王大龙见寨子里食物不多,就同意了。 王大龙派插签的出去踩好盘子,就带着人马出发了。他们来到奉天与吉林交界处一个屯子旁的树林里隐藏起来。 这个屯子位于两省交界处,交通又较便利,是两省商货往返的中转之地,人丁繁茂,税赋也较少,里面颇多富户。 见王大龙细细观察着屯子,素贞知道这是要砸窑了,虽然她内心还不能接受,但也知道拦不住他们――胡子干的就是这个。素贞提出能不能不伤害普通老百姓,只抢富户和财主。王大龙觉得有道理,就下令只砸富户和财主,穷人家不许碰,谁要碰了,就是坏了他的规矩,决不轻饶! 王大龙带人杀进村庄内,只听前面已经喧嚣开来。五六个百姓迎面朝他们拼命奔来,嘴里喊:“快跑啊!胡子来了。”跑到王大龙等人面前时,几个百姓愣住了,吃惊道:“这里也有胡子,快跑啊!”他们又扭头往回跑,但很快又被对面的土匪挡了回来,他们赶紧掉身朝两股人马当中的方向跑去。 “妈的,和其他的绺子撞上了!”司马北骂道,“这块肉老子吃定了,谁他娘的也不许碰。弟兄们,准备好,把对面的那帮胡子给我干掉。” 对面的土匪也发现撞一块了,问他们是哪一路的。王大龙报上“震三山”名号,对面赵如虎闪了出来。二人拱手寒暄了一番,说明了来意――两帮人马都是听说这里有些油水,赶来砸窑的。赵如虎倒也爽快,喝令顺水1,把这块肥肉拱手相让了。 1土匪黑话,意即撤退。 王大龙抱拳道过谢,即令众匪行动,众匪蜂拥着向屯子冲去。 一个商铺前,老板正在上门板,关门,几个土匪冲过去喊道:“对不起了,震三山手下前来砸窑了。”他们推开老板,冲进去乱翻一气。老板哭喊道:“天啊!我们交税养的军队和警察都哪里去了啊!这光天化日之下,胡子说来就来,说抢就抢啊!” 一个财主家里,一群土匪有的翻箱倒柜抢财主家的东西,有的在院子里捉财主家的鸡。一个土匪推翻一个柜子,里面露出一个小洞,洞里放着一个箱子。土匪用枪托砸开箱子,里面露出上十根金条,土匪得意地去抓金条。 财主上前拉着土匪哭喊:“大爷!求你还给我,这是我祖传下来的家当啊!求你还给我!” 土匪一把推开他,取下身上的枪,对着他:“你要再嚷,老子插了你。” 忽然,前院传出尖叫声,财主赶紧往前院跑。几个土匪从前院高梁杆子堆里拖出财主的两个女儿,笑嘻嘻地摁倒在地,两个女孩尖叫着。财主赶上前,护住一个女儿:“求你们!东西我不要了,你们放过我闺女,求你们。” 一个土匪一脚将他踢倒,又扑到一个女孩身上。两个女孩奋力挣扎未果,转眼间就被扒光上衣。 “住手!”素贞纵马跑了进来。王大龙也跟了进来。一个土匪一面摁着一个女子,一面笑嘻嘻道:“大嫂,这是财主家。” “放开她们!”素贞下令道。 那个土匪愕然:“大……大嫂!”他看着王大龙。 王大龙说:“崽子们,听大嫂的。东西抢了就算了,把人放了!” 那个土匪不情愿地放了那个女孩。 在一个平民家门口,两个土匪抱着抢来的包袱出来。平民夫妇跟着出来拉扯,嘴中喊:“大爷,求你了,还给我们,我们只有这点家当!求你了!” 土匪一把推开平民妇人,骂:“滚开,再不滚,老子一刀劈了你!” 郑三刀骑马路过此处,大喝:“住手!谁要你们抢穷苦人家的东西的?” 两个土匪赶紧扔了包袱跑掉。 另一个财主家卧室里,司马北光着下身,从一个被她奸污了的姑娘身上爬起,心满意足地系上裤子。财主夫妇相拥着在一边悲愤地流泪。姑娘泪流满面,爬起来要去撞墙。 财主夫妇扑上来,抱住她:“女儿,使不得!使不得啊!” 司马北得意洋洋地捡起一边打好的包袱,将手枪别进腰间,嘻笑着道:“姑娘,以后肚子里要有动静了,别忘了去找我,啊!哈哈哈……”策马扬长而去。 素贞与王大龙勒马立在屯子中心。素贞脸色铁青,隐隐露出难过的表情――她为这些胡子的胡作非为感到痛心,为这些平白无故蒙辱受难的老百姓感到悲伤。 一些土匪们背着抢来的东西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一些财主跟在后面赶:“大爷,人给你们糟蹋了,东西还给我们啊!” 一个被污辱的女人哭喊着跑向远处。他们的丈夫在后面追赶:“老婆,不要啊!我不会嫌弃你的……” 素贞眼泪流了下来…… 王大龙见了,连忙劝慰道:“素贞,都没有违背你的意思,他们抢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这样。因为我也出身贫苦人家,所以,对他们还算有约束,其他的胡子还要凶残,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素贞无奈地长叹一声,然后勒转马头,朝屯子外奔去。王大龙跟了上去。素贞勒住马,含泪道:“比日本人还要坏!要知道做胡子是这个样子,我……我说啥也不会上山了……” 王大龙道:“如果啥也不做,崽子们也不会服我了,他们会干掉我,另选大当家的了。你说咱不干这一行,还能干啥?回家给人做工、种地,受人欺负,然后等着其他的胡子来抢我们财物和女人?还有,你我都是上了榜的通缉犯,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素贞悲哀又无奈地看着前面,一片茫然…… …… 第六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胡省长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文件,门口传来一声“报告”,他威严地道:“进来!”一身戎装的刘吉宁应声一瘸一拐走了进来,行过军礼,侍立一旁。 胡省长将目光从文件上收起,看着刘吉宁说道:“从各方报来的情报判断,杀三个日本军人的人,就是王大龙和张素贞。日军已经提出了严重抗议。所以,这事不可小视,务必要将匪首缉拿归案,给日本人一个交代。” 刘吉宁面无表情地说道:“可是,我听说是日本人先枪杀我方军人,被枪杀的一个连长、三个士兵是我们团二营张招忠的部下。” 胡省长厉声说道:“告诉你,日本人我们惹不起!不要说你、我,就是张大帅,也惹不起他们!当然,如果日本人枪杀了我方军人,我方也可提出交涉,现在王大龙、张素贞竟把日本军人给杀了!这才是问题的严重性!这个王八蛋,安心做他的胡子就可以了,他娘的怎么惹起日本人了?他王大龙、张素贞惹了日本人,我们政府给他们背黑锅!你说,我们该不该给他们背这个黑锅?”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你作好准备。伤好后,追捕王大龙、张素贞一伙的事,就交给你了!” 刘吉宁木然应“是”,对他又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日本人一方也在步步紧逼。森口河野在吉林警察厅门口截住刚刚出院的刘庆东,咄咄逼人地限他十天之内缉拿凶手,交给关东军司令部。否则,关东军必将出兵,即使踏遍东三省,也要剿灭凶手。 重压之下,刘庆东决定谴刘吉宁所属的71团兵分三路,搜剿王大龙。 …… 经过一番秘密侦察,获悉王大龙一伙又悄悄摸回了鸡皮山老巢,71团全团人马倾巢出动,携新式德国山炮1直奔鸡皮山。 1山炮是适于山地作战的火炮。它重量较轻,能做大部件的分解结合,可用骡马拖曳、驮载或用人力搬运。 面对势头凶猛的来犯之敌,王大龙三人和素贞在山寨大厅商讨退敌对策,外面寨子里不时有炮弹落地爆开。众人一致认为应该马上“顺水”,素贞又献上一计:“我观察过了,这个山头往西,有一条峡谷,我们往哪里撤。先派小股人马打阻击,再把他们往那里引,我们大队人就埋伏在峡谷两边,可以好好打他们一下。”司马北和郑三刀都认为此计已用过怕难以奏效,素贞说道:“兵书上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正是用过一回,才要接着用。他们不会想到咱还会接着再用一回。就像咱摸回鸡皮山老寨,他们不也是找了好久才发现么?” 一番斟酌,事情议定,事不宜迟,众人分头散去各自行动起来…… 大队奉军在炮火的掩护下朝山上强攻猛冲,郑三刀带领十多个土匪边打边向峡谷撤去,奉军在后面紧紧追赶着,地上散落着土匪们扔下的被子、绸缎、破鞋等物。团长得意洋洋地和刘吉宁、张招忠骑马跟在后面。 看到地上土匪遗弃的物什,团长认为跟着这些东西追击就能找到大股的土匪。刘吉宁望着峡谷两边的峭壁,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提醒说万一这十多个土匪只是诱饵,把他们引到相反的方向,或者引到某个包围圈,那就麻烦了。 团长自负地哈哈大笑着说:“刘营长,上次他们打了张招忠一个埋伏,难道还有第二回不成?土匪虽然没有什么妙计,但一条计谋也不能用二次吧?” 刘吉宁提议由他先带一个排追击,抓一两个活口来审问一下。团长同意了。他纵马向前,带着一排人马快速朝前跑去。团长随即命令部队原地休息。 王大龙与素贞在峡谷一侧山上紧紧地盯着峡谷里的奉军。素贞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发出了攻击的信号。峡谷两边山上的土匪居高临下,同时朝下面开火,奉军乱做一团,端枪朝上还击,但明显力不从心。 正朝前狂奔的刘吉宁听见了枪声,心说不好,又中计了。此时,山上有土匪朝他开枪,他翻身下马,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朝山上的土匪射击。 团长躲在一块岩石后面,不停地喊:“射击!快射击!”山上的素贞举枪朝团长射击,团长吓得躲在岩石后面不动了。 素贞心想,擒贼先擒王,她故意挺身大喊:“官军士兵们,我们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要逼我们!”团长听见素贞的声音,从岩石后站起来高喊:“就是她,这个女人,抓住她!”素贞快速举枪射击,正中团长眉心,团长迅即倒地。奉军再次乱作一团。 素贞认为奉军人多,等回过神呢,必会从缓坡处爬上来,来个反包围,到时就麻烦了。还是趁机早撤为妙。王大龙觉得有理,当即命令撤退。 刘吉宁抬头看见山上的土匪正在快速撤退,果断命士兵通报张招忠把队伍带上来,接着追击。但张招忠见团长阵亡,已经下令撤退了。刘吉宁跑过去跟张招忠争论一番,互不相让,最后决定张招忠带人撤退,刘吉宁带自己的一营继续追击。 …… 第六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王大龙与素贞说笑着带众土匪在峡谷里快速疾走。,突然后面传来枪声,一个插签的骑马上前报告说后面刘吉宁的一个营――约四百余人追上来了。 王大龙欲把人马散在两边,再打一个伏击。素贞认为此次他们肯定不会上当了。素贞问插签的奉军是什么阵形。插签的说刘吉宁派了一个连在前面,另外二个连跟在后面。此外,峡谷两边也各有一个班搜索前进。 王大龙感叹道:“这小子,学聪明了!我们要打他前面一个连的埋伏,后面的就扑上来包围我们;我们打他后面一个连的埋伏,前面的又回头支援。我们要在峡谷上埋伏,又会被他们提前发现。”随即下令队伍加紧往前走…… 刘吉宁望见两边峡谷上方自己派出的两小队士兵正在各自搜索前进,刘吉宁面露得色,命令部队加速前进…… 王大龙的人马一路疾奔,突然停住,前面是一面平地,有两条岔路向不同方向延伸。这两条路,一条路直通辽阳,另一条路通向大连,但那里是日军的租借地,中国人不能进去,附近有一个中队的日军驻扎。众人踌躇不前。 素贞提议穿过日军驻地,绕一圈,甩掉奉军。只有到了日军驻地,他们才不敢追。日军只有一个中队,可以趁其不备,干掉他们。司马北认为风险太大,与日本人为敌,以后日子更难过。素贞说早在长春火车站杀那三个日本军人时就已经与日本人为敌了,何况这是甩掉追兵唯一的路。最后王大龙一锤定音,决定采纳素贞的建议,从日军的租借地过。 队伍行至日军驻地附近,王大龙领众人埋伏在沟谷里。郑三刀与司马北悄悄摸到日军营地门口,一人一匕首,结果了两个日军哨兵。埋伏着的王大龙一挥手,带人冲进日军营地,将一间营房中一排排死猪样睡着的日军,一人一刀砍死在床铺上。一个日军突然惊醒,大叫:“来人!”一个土匪一枪将他撂倒。 另一间营房的日军听见枪声,赶紧起身。素贞领着几个土匪冲进来,素贞手持双枪,左右开弓,众匪持枪齐射,将日军全部击毙在床上…… 众土匪身上背着缴获的日式装备,一路说笑着往前赶。只有司马北心中郁郁,担心日本人这回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说笑间,前方探路的土匪报告发现日本人。众人忙躲进路边的树林里,看着大队日军一路狂奔跑向遇袭的日军营地…… 刘吉宁领着奉军赶来时,日军驻地已成一片火海,所有营房都在熊熊燃烧着。刘吉宁命令撤退――他不能也不敢再给日军以任何借口。还没来得撤退,就见大队日军气势汹汹穿过大火燃烧的营地,朝他们扑来。 日军大队长愤怒地喝道:“八嘎!中**队,竟敢攻击我大日本帝**队!准备战斗!” 日军机枪手迅速占领有利地形,架起机枪,其他日军端起枪,做好冲锋准备。 刘吉宁忙用日语解释道:“中佐阁下,你误会了。是一支土匪闯入你们的营地,攻击了你们。我们在追击他们,因是你们营地,未敢贸然进入。” 日军大队长吼道:“撒谎!一伙胡子能有本事端掉我一个中队的驻军?八嘎!攻击!” 枪声骤然响起…… 眼见一批奉军士兵被打倒,二连长也中弹阵亡,刘吉宁被迫命令奉军边还击边撤退…… 第七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胡省长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办公桌前,站着惴惴不安的刘庆东和不以为然的刘吉宁。胡省长指着刘吉宁严厉斥责他不该惹祸上身,跟日本人开火。刘庆东在一旁解释说如果刘吉宁他们当时不还手,就会被日本人活活消灭干净,请求胡省长和日本人通融一下。 正在这时,森口河野不待副官通报就径自闯了进来,他看见刘庆东和刘吉宁在场,目光停留在刘吉宁脸上,冷笑道:“刘吉宁?!太好了,你也在这里!你竟敢向我大日本军队开枪!竟然把土匪往我驻军营地里赶!你,你在我大日本帝国学军事,打土匪不行,玩女人和攻击我日本军队倒很卖力!你,还真是个人物啊!” 刘吉宁解释说他并不是故意把土匪往日军营地里赶,他们一直在追击土匪,为日军缉拿凶手,但没有想到,土匪竟胆大包天,冲进日军军营。他也不想和日军发生误会,但日军忽然向他们开枪,他们为了及时撤走,才被迫还击了。 河野不听解释,扑上来揪住刘吉宁的衣领,挥手不停地掴他耳光,嘴里骂道:“你这个没用的软蛋!竟敢和我争辩!混蛋!” 刘庆东在一边眼见儿子被打,十分心疼,忙上前劝阻。河野怒吼着一把推开他,继续狂搧刘吉宁。 刘吉宁用日语说道:“森口先生,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要是认为我做得不妥,可以向我国政府抗议并要求处分我,但你没有权利私自殴打我!” 河野冲着他冷笑一声,不理他,转脸对胡省长说:“省长大人,这事,你看如何处置吧?我今天是代表日本政府和日本关东军来找阁下谈此事的!” 胡省长忙站起身,唯唯喏喏地请河野息怒,坐下慢慢谈。河野不加理会,昂着头问胡省长到底想如何处置此事。 胡省长把他的处置方案和盘托出:一、调集一个师的人马,消灭王大龙绺子。二、给予日军以五万两白银的赔偿。此外,撤销刘吉宁营长之职。 河野冷笑着摇了摇头,端出了他的如意算盘:一、赔偿日军损失,共计白银十万两。二、由日军组成特别讨伐支队,进入奉军地盘讨伐王大龙、张素贞,所过之处,不许阻拦。 这第一条好说,第二条——让日军在奉军地盘自由行动,这涉及到太多层面,胡省长可不敢擅自作主,他笑着说不劳日军亲自讨伐,他保证在一个月之内,一定消灭王大龙、张素贞。 河野毫不让步,坚持他提出的这二条,威胁说如不同意,日本帝国将对中国发动战争!胡省长万般无奈,只得答应在向张作霖大帅禀报批准后同意河野的条件。 事关重大,胡省长当日便向张作霖夸大其词地作了禀报,张作霖未及细想,便批准了。次日,胡省长和刘庆东就安排人把白银送到了河野处,并告知同意日军不超过一千人的特别讨伐队在东三省自由行动。 河野大喜过望,马上赶到大连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向关东军司令请缨担任这支特别讨伐队的指挥官,执行此次任务。 河野自从少年时代,作为一名日本军人踏上这白山黑水以来,就喜欢上这片土地,他的抱负就是要把这片土地变成大日本帝国的土地,让大日本帝国的太阳旗飘扬在这片土地上空。河野恨中国人,更恨王大龙和张素贞,他们竟敢做中**队不敢做的事,肆意在大街上枪杀日本军人,还屠杀一百多日本军人!在他眼里,中国人只配做日本人的奴隶,现在,竟敢骑在日军头上!所以,他一定要亲手将胆敢冒犯帝**人的王大龙和张素贞置于死地。 关东军司令同意了河野的请求,任命他为特别讨伐支队司令,领一千关东军精兵追剿王大龙、张素贞匪徒。 河野高兴地领命而去,回到住处,意外发现一身关东军军服的女儿环子也在那里。河野十分兴奋,邀女儿与他一起到海边散步。 父女二人携手在海边的沙滩上漫步,边走边聊。环子告诉河野,母亲来信说很想她,希望她回国去工作。河野要环子就留在自己身边,留在为帝国效力的最前线中国,把自己锤炼成材。环子说母亲不想让她从事谍报工作,说这项工作太危险。河野却认为当军人,都危险。既然选择了当军人,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死亡之路…… 涨潮了,海水慢慢涌上沙滩,悄然打湿他们的脚背…… …… 第七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听说日军专门组成特别讨伐支队,越过分界线来攻打王大龙绺子,不少土匪都心生怯意。见此情形,素贞建议将众人召集起来,她来跟大伙说说。王大龙欣然同意。 王大龙将众匪集合在临时山寨的一块平地上,喝令众匪坐下,他与司马北、郑三刀也和众人坐在一起。素贞站在他们面前的一块岩石上,激情昂然地讲道:“兄弟们,日本人组成了讨伐队来攻打我们,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挺害怕,也后悔上次不该打日本人。我要告诉各位,打日本人,咱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咱要活命,咱必须从他们的地盘上走。再说了,就算咱不为了活命,打了又咋样?他们凭什么把军队放在咱中国人的土地上?放了,就算是侵略咱中国。咱虽然是做胡子的,但也是中国人。咱抢老百姓的,是为了生存,可咱至少还要懂得一点春秋大义,有一点爱国心吧?历史上的胡子,平日地抢劫百姓,但在外族入侵咱中国时,都敢掉转枪头,和入侵者干,这就是大义,是男人们该做的事,是血性的男人。咱们不拘小节,那就力行大义,日后死了,咱后人也不会把咱一杆子全打死。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土匪中有人交头接耳―― “也是啊。咱是胡子,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胡子,是懂大义的胡子。” “说的有理,咱打了日本人,后代会说咱有血性。” “……” 王大龙用欣赏又爱慕的眼光看着素贞,郑三刀用赞赏的眼光看着素贞,唯独司马北用不快的眼光看着素贞。 一个土匪喊道:“话是这样说,可咱要打得过他们啊。连官军都打不过他们,咱们这几个人能打得过?” 另一个土匪应和道:“是啊,杀日本人,做纯爷们,我不反对,可,要杀得过他们才行吧。再说,他们又没惹咱们。” 素贞朗声答道:“咱是打不过他们,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咋办?你们说打不过他们,我要说,未必。他们不就几百号人吗?咱就和他周旋,拖着他转,时不时咬他一口。在这白山黑水的土地上,大家想想,是我们这些啸聚山林的胡子厉害,还是人生地不熟的日本人厉害?”见众土匪点头应是,素贞又问前几次和官军打仗打得如何,众土匪都回答说打得好。素贞说:“这就行了。我和大家在一起时间不长,但大家也见识了我张素贞的手段的,我张素贞算不上足智多谋,但也算读过书的,也懂得一点计谋。再加上大当家的指挥有方,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勇猛无敌,各位弟兄英勇善战,难道我们还怕没有活路吗?不信,我们就和日本人面对面打一场,看看谁怕谁!” 王大龙带头鼓掌,众土匪跟着一起鼓掌。王大龙跳上岩石,对众土匪说道:“崽子们,要说的话,你们的大嫂已经说过了,我就不多说了。一句话,兵来将挡,土来水淹,咱和日本人结了仇,就和他干下去。谁要当孬种,怕日本人,我震三山执行家法,绝不手软。听清楚没有?” 众土匪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 河野率特别讨伐支队一路打探找到王大龙临时的山寨,当即在山脚下摆开阵势,准备攻山。王大龙、素贞带领众土匪在山上严阵以待。 河野见到山上的素贞,心头火起,大肆辱骂。素贞气急之下,拔出双枪即射,河野赶紧一偏头,子弹从他脸边擦过去,他猛一挥手中的指挥刀,下令攻山。众日军在迫击炮、机枪的掩护下,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蜂涌着向山上猛冲。王大龙喝令一声:打!众土匪用手中缴获的日军武器一阵弹雨招呼过去,一群日军被打得滚下山坡,其余的继续往上猛冲。 素贞举起手枪打了几枪,觉得不过瘾,将手枪往腰间一插,冲到一个抱着日式机枪的土匪面前,将他赶到一边,抓过机枪,“突突突”对着下面猛扫。几个日军在她的扫射下,滚下山坡。其余日军见土匪火力凶猛,抵挡不住,抱着枪往回跑。 岩石后的河野怒不可遏,拔出指挥刀嘶吼道:“八嘎!撤退者,斩!” 话音未落,素贞将机枪对着河野的方位一梭子子弹打过来,河野赶紧闪在岩石后面,身边的助手桥本“哎哟”一声,被打倒在地,其余的子弹打在岩石上,粉末四溅。 河野勃然大怒,挥舞着指挥刀欲亲自带队发起冲锋。桥本奋力挣扎着站起来,拉住他竭力劝阻。河野眼见众土匪气势旺盛,又居高临下,武器装备跟日军不相上下,觉得桥本言之有理,只得下令后撤。众日军用担架抬着参谋长桥本迅即朝山下撤去。 …… 第七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一轮夕阳挂在西边,红彤彤的余辉映照下来,似将临时山寨涂抹上一层浓郁的油彩。山寨里,众匪三五成群围坐在地喝酒,庆祝打了胜仗。 司马北得意地说道:“哈哈哈,妈拉巴子的,没有想到,堂堂的日本关东军精锐,竟然被我们面对面交手打败了。” 郑三刀兴奋地说:“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早先,关东军打吉林政府军,那可是如秋风扫落叶,所以,别看东北军欺负老百姓厉害,见着日本关东军,那愣是跟孙子见着爷爷一样。” 最得意的是王大龙,这一仗的胜利,让他这个震三山,不光是震三山,而且是震三军了!官军、关东军,还有那些不敢和他们硬碰的胡子!王大龙举杯跟众弟兄一饮而尽。 素贞因白日河野的辱骂,没有心思喝酒,愣怔着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些许闷闷不乐的表情。 郑三刀见了,上前来向素贞敬酒,他说:“大嫂,这几仗下来,我还真服了你。原来以为大嫂只是个良家女子,没有想到,大嫂还是个能文能武的穆桂英呢。来,大嫂,我敬你一杯!” 素贞缓过神来,端起酒杯,先跟郑三刀喝了一杯,然后又倒满酒,举起酒杯对大伙说:“这一杯我敬大家,谢谢大家打日本鬼子,长我中华民族威风,我在此发誓,必诛杀河野这个畜生。”说完,素贞一仰头把酒干了。 众人大声喝好,纷纷干了杯中之酒。 …… 桥本躺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一个军医在给他上药。河野走了进来,坐到了桥本床边的椅子上问桥本伤势如何。桥本说子弹打在肩胛上,动了个小手术,取了出来,已没有大碍了。 河野说通过这次正面冲突,了解了震三山的实力。硬碰硬,不一定能胜,且日军肯定会付出重大代价。桥本大为赞同。河野问他有何良策。桥本建议道:“今晚去偷袭山寨,可谓良机。原因有四:其一,土匪认为我军新败,肯定士气低落,不敢偷袭;其二,土匪亲眼目睹我中弹倒地,认为我军有主官受伤,必不会偷袭;其三,土匪认为他们在山上,我们在山下,占地利之优,必有所松懈;其四,借着夜色偷袭,即使中途暴露,也比白天硬攻要强。” 河野觉得有理,马上起身着手布置行动。他安排骑兵分队、炮兵分队和一个小队留在营地,并令留营的小队不睡觉,轮流守护,点燃篝火,让山上的土匪看见,以麻痹对方。他带一个中队和两个小队随即悄然出发。 山上,一片静寂。河野领着日军从树林里小心翼翼地悄悄往山上爬。一个士兵踩翻了一块石头,被河野小声怒斥。不一会儿,河野带着日军悄悄摸上了山顶。 两个日军士兵冲上前,照着哨兵一刀捅去,却愣住了。哨兵是一棵小树扎成的假人,挂着土匪身上的服装,扎得极紧。山项上,到处散落着土匪们遗弃的破枪、乱鞋、破衣服,还有几匹系在树后的战马。 河野愣住了,暗叫不好,中计了。他回头朝山下望去,心想土匪肯定去偷袭自己的大本营了。河野大声喊道:“鸣枪,快!回防!”日军士兵们忙鸣枪示警。 原来,素贞太过了解河野的性格,料到日军会夜袭山寨,于是决定将计就计,抄近路偷偷下山,来个反偷袭。为减小动静,她要求轻装上阵,连战马都留在了山上,反正山下有的是日本人的好马。 两队日军端着枪在山下日军营地交叉巡逻,王大龙和素贞带着人正悄悄向他们靠近。忽然,山上传来隐隐的枪声。日军巡逻队朝山上望去,以为偷袭成功了,暗自欢喜。 素贞对王大龙说道:“他们摸到山项上了。干吧,他们发现中计了,就要杀回来了。” 王大龙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出击,把那些在睡梦中的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正和衣躺在床上休息的桥本听见外面有异样,大吃一惊,跳下床,去抓挂在床头的手枪。司马北冲了进来,狞笑着说道:“哈哈!手枪?一定是个大军官!八嘎,死了死了的有!” 桥本单手抓过军刀,朝司马北劈来,司马北拔出背上的大刀架住,两人战了几回合。司马北道:“你是受伤之人,老子和你拼杀,对你不公。”说完,拔出手枪,对准桥本连开几枪。桥本捂着胸口,恨恨地道:“支那土匪,不……讲规则!”倒地身亡。司马北上前,一脚踢倒桌上的蜡烛,点着了帐篷。 几名日军骑兵跑进马棚,解开马缰,欲要上马。郑三刀领着一帮土匪冲了过来。郑三刀一枪打倒一个已骑上马的日军,其余土匪也打倒另外的日军。又一帮骑兵步行冲了过来,土匪们纷纷开枪,将他们全部打倒。最后一个日军骑兵挥刀朝郑三刀扑来,郑三刀拔出一把飞刀,掷过去,日军中刀倒地。 王大龙与素贞站在营区外面,两个日军端着枪吼叫着从黑暗里扑过来,素贞与王大龙一人一枪将他们打倒。又有两个日军分别从两个帐篷里冲出来,直朝素贞扑过来。素贞一枪撂倒一个,王大龙朝另外一个开枪打去,没打响,枪里没子弹了。那个日军挺着刺刀朝素贞捅来,素贞闪开,一脚踢掉他手中的枪,继而一脚将他踢倒,将手枪拖进腰间,用脚勾起地上的长枪,双手握住朝日军肚子捅去,将他捅死。王大龙一面换子弹匣,一面高兴地道:“漂亮!素贞,这下明白练武的好处了?” 素贞笑道:“早就明白了,要不,咋会那样用心的练!” 王大龙说:“就是,既然吃了舞刀弄枪这碗饭,本事就得过硬,要不,就是人家的刀下鬼了。” 郑三刀带着手下牵着马走了过来。营区到处燃起熊熊大火,所有的帐篷都烧着了。司马北带着几个人跑过来,其中,两个土匪背着两门迫击炮,另有两个土匪背着炮弹。王大龙见偷袭成功,全歼了日本守军,便命令往小黑山方向撤退。 河野领着日军气喘吁吁赶回营地,大火即将燃尽,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河野拼命朝桥本的帐篷跑去,只见到烧得半焦的桥本俯倒在一堆灰烬里。 河野走上前,跪在地上翻转桥本的尸体,凝视一眼,泪水夺眶而出,哭喊道:“桥本君,是我害死了你!桥本君,对不起!”他站起身,脱下军帽,对着桥本的尸体鞠躬。然后,他猛地拔出手枪,对着天空连连开枪,一面开枪,一面狂叫:“王大龙、张素贞,你们这帮支那土匪,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一定要抓住你们!杀死你们!” 枪声带着回音在营地上空久久回荡,逐渐消隐在山谷中…… …… 第七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天,河野着令士兵清理营地,自己专注地俯在一块石头写信: 尊敬的司令官阁下,此次剿匪,因我的大意,导致损失甚大,桥本参谋长也不幸殉国,共损失一个炮兵分队,一个骑兵分队及一个步兵小队。我恳请司令部给我以降职处分,但仍请允许我带领讨伐队追击震三山匪部。另,从实地作战情况来看,主要是山地作战,炮兵分队及骑兵分队均不需要。恳请司令部为我补充损失的一个步兵小队,另增派一支步兵中队及军需若干。此外,可否与吉林军方协商,由他们派一个联络员做我的中方联络员,并带一个营的步兵…… 不日,便有两百余日军在一个大尉的率领下向河野报到,并给河野带来了关东军司令的回信: 河野君,胜败兵家常事,此次失误,虽有损失,也折损了桥本君,但吸取教训,犹可大有作为。阁下不必过多自责。人员、军需均按阁下要求配备,中方联络员也有交涉。希望尽早看到河野君擒获支那匪徒的消息。 河野身着崭新的军服,骑在马上率部行军,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些沉稳。经过两次交锋的失败,他的锐气和霸道收敛了不少。 部队行至一个三岔口,刘吉宁正率张招忠的一个营列队等候着。河野挥手,队伍停住。 刘吉宁与张招忠骑马迎了上来。刘吉宁上前报告道:“东北军上校团长刘吉宁奉令担任关东军讨伐支队联络官,并带陆军一个整营,协助贵部行动。” 河野冷冷地笑了笑,说:“真没有想到,刘公子,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刘吉宁说:“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会有很多。” 河野感叹道:“是啊,正如我们都没有想到,阁下的前情人,一个**,会让我们都吃败仗。” 刘吉宁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但仍竭力做出平静的表情…… …… 雪花在黑暗的天空中静静地飘飞,小黑山深处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窝里,临时搭就的窝棚顶上已积起厚厚的一层白雪。山窝的入口处,几个背枪的土匪笼着手、跺着脚来回巡视着。山窝里隐隐有箫声传来,间或还有男人饮酒划拳的声音。 王大龙和素贞坐在窝棚里围着火堆促膝谈心。 素贞说:“这万籁俱寂的夜空里传来这缥缈的箫声,还真好听。” 王大龙:“是啊,我一直在听着,真想这家伙一直吹下去。” 素贞:“真没想到,三当家的还会吹得一手好箫。飞刀耍得好,人也忠心,你说,他像《水浒》里的什么人物?” “你这不是考我嘛?《水浒》我都没读过。只听说书人说过几段,都没听全。” “浪子燕青。” “浪子燕青?你这么一说,我看他和燕青还有些像,但也不全像。他啊,从前家境还算殷实,也念过几年书。后来他爹被胡子绑票了,他娘因被胡子羞辱自尽了。他爹被赎回后,看见他娘死了,就一病不起随他娘去了。他就投了另一股胡子,给爹、娘报了仇,之后就在绺子里练了一身的武艺。后来,他那股绺子内讧,他不喜欢新上柜的大当家,就投奔了我。” 接着王大龙又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王大龙家是地道的穷苦人家,爹、娘都是给人打长工的。他从小就跟着爹娘给人打长工,侍候东家的少爷。十八岁那年,他喜欢上东家屋里新来的丫鬟小芳,小芳也喜欢他。他们俩相爱了,开始偷偷在东家的后园约会。王大龙最喜欢抱着小芳亲吻,小芳的吻是那么香,那么甜! 可惜好景不长。东家的少爷是个见了女孩就不放过的恶棍,一天趁王大龙下地干活之机,竟然把小芳**了。小芳觉得无脸再见王大龙,就投河自尽了。王大龙找东家讨说法,东家的少爷不认账。他一怒之下,把东家的少爷打个半死,跑到小芳的坟上,磕了三个响头后,就离开了家乡。 王大龙后来在外面要过饭、给人做过苦力,什么事都干过。有一次在双城,一个卖艺的武师傅见他为人本分实在,就收了他做了徒弟。他们四处卖艺为生。一天到了佳木斯,当地称霸一方的司马北欺负他师父,被他师父暴打一顿。所谓不打不相识,司马北也成了王大龙师父的徒弟。师父因病去世后,他们俩就辞别其他几个师兄弟,回到家乡。这时他才知道,他走后,父母相继被东家迫害至死,他变成无牵无挂的人了。他和司马北一道,杀了东家全家,拉起一帮人,做起了胡子,一直做到现在。 第七章(5)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素贞听了王大龙的遭遇,不禁欷歔,沉默片刻,她问王大龙:“做你们这一行的,见过的女人很多,并且,很少能喜欢上一个女人,都是污辱后,就杀掉或扔掉的,为什么对我……” 王大龙搂着素贞说:“因为,我喜欢你,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你了。√∟頂點小說,” “为什么第一眼见我就喜欢上我?” “因为你漂亮,还因为……还因为,你长得像我从前喜欢过的那个姑娘小芳。” 素贞有点不高兴了:“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像她?看来你还是喜欢她,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不,不。你是长得有一点像她,可是,这不是我喜欢你的唯一原因。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喜欢。你漂亮、身材好,又白嫩,又知书达理,又能文能武,让我喜欢的地方太多了。你就是上天给我安排好的女人。我们的姻缘肯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那,你原先那个不幸的姑娘要在天上知道我俩结为夫妻的事,会高兴,还是……” “她肯定会高兴的,因为她也肯定会喜欢你的。她为会我找了这样一个好女人感到高兴。” 素贞笑了。 王大龙问素贞:“那你呢?你……你喜欢过我吗?就是说,爱不爱我?” 素贞顿了顿,说道:“你是个好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现在夫妻一场,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那,有没有……男女之间相爱时那种……那种心跳……动心什么的,就像小芳姑娘见着我的那种感觉?”王大龙真诚又紧张地等待着素贞的回答。 素贞内疚地说:“对不起,好像没有那种感觉。也许……也许……我刚刚经历了情感的伤痛,已经不会再去爱任何一个人了吧。” 王大龙伤感地说:“其实……其实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小芳喜欢我的那种样子,也是你刚开始,喜欢上刘吉宁的那样子……” 素贞温存地靠在王大龙的肩上说道:“大龙,对不起!我不能勉强我说假话。” 王大龙说:“没事,素贞,我也不想你说假话。” 素贞含情地看着王大龙说:“大龙,虽说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我对你的喜欢和感情一天天浓了起来……” 王大龙看着素贞,似乎有些不解素贞为何变得如此妩媚。 素贞娇羞地说:“大龙,我们……今天行一回夫妻间的事吧!”王大龙有些吃惊地看着素贞,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素贞含羞地说:“我不是说过,当我愿意的时候,我会答应你的。我……想,我们之间有感情了……” 说完素贞把头靠王大龙肩头上,王大龙激动地看着素贞,眼神里满是炽烈…… …… 两队人马疾驰在通往小山窝的林间小路上,前面是河野的日军,后面是刘吉宁的奉军。河野与刘吉宁骑马并排走在两支队伍中间。 小黑山当地警察局接山民报告说有一支胡子在那一带深山里活动,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看着像通缉令上的胡子震三山王大龙和张素贞。警察局派暗探化装成山民在四周查访,确认消息属实后即向上峰汇报,最后层层通报到河野这里,河野和刘吉宁二人便率部悄然而至。 河野故意说道:“看来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仗还必须得用中国人做猎狗,嗅觉才算灵敏。我要求派联络官的想法没错。” 刘吉宁听出河野的指桑骂愧,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恨自己国家的**,被日本人任意欺凌。国之不国,民何为民?他猛地打马向前奔去。 不多时,两队人马摸到了小山窝的一个口子外面,躲在林子里。山窝口,土匪李老黑正背着枪走来走去。两个日军士兵悄悄摸到他的身后,猛扑上去,一个把他紧紧抱住并捂住嘴,一个一刀捅进他肚子里。日军士兵把李老黑的尸体扔在地上,对着山坡林中做了一个手势。河野一挥手,与刘吉宁带着日军及奉军士兵成散兵状悄悄往前走去,慢慢接近那几个窝棚。 另一个山口上放哨的土匪发现正在悄悄前行的大队人马,定睛看了一下后,端起枪,照着天空扣动了板机,清脆的枪声传开去。接着他大声喊:“不好啦!官军偷袭来了!” 河野拔出指挥刀:“前进!” 枪声顿起…… …… 王大龙与素贞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边激情亲吻,一边宽衣解带。王大龙撩起素贞的胸衣,露出素贞如小兔般跳动的洁白挺拔的胸脯…… 外面枪声传来。 王大龙愣住了,与素贞对视一眼。素贞一把扯下胸衣,道:“不好,他们摸过来了!” …… 第八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小山窝里枪声四起。众日军、奉军分头包围了几个窝棚,疯狂地朝窝棚射击。王大龙和众土匪各倚有利地形,朝外射击。 眼见急促倾泻的弹雨,素贞明了这次日、奉两军兵力强劲,继续抵抗只会被困死,她让王大龙快带众人冲出去。王大龙忙对身边一个土匪下令吹号撤退。 号声响起,王大龙拉着素贞率众土匪从窝棚后门冲出去,司马北和郑三刀也带着其他土匪从各窝棚里撤出,众人依靠大树,边打边撤。 往后山去的树林里,司马北边开枪边骂道:“狗娘养的,我看见刘吉宁了,八成是这小子查到了我们的住处。日本人人生地不熟,查不到的!”王大龙要大家先冲出去,回头再找他算账。 日军疯狂地追了上来。河野要刘吉宁带着他的人绕到前面去,堵住土匪的退路。刘吉宁和张招忠听命率部从树林两边包抄过去。 众土匪依托大树,且战且退。素贞侧身靠着一棵大树,沉着地开枪射击,王大龙和司马北各抱着一挺机枪对着日军狂扫。此时素贞发现树林两边出现奉军的身影,忙对王大龙说不要恋战,奉军从两边包抄过来了。 王大龙赶紧下令快撤,他将机枪交给旁边的土匪,向素贞跑去,大喊:“素贞,快走!”素贞提着枪,转身就跑。 河野从身旁的士兵手里抓过一挺机枪,咬牙切齿地对着素贞扫射。王大龙眼见素贞危险,大喊:“素贞,注意隐蔽。”猛然一扑,将素贞推到一棵大对后面。 河野的机枪子弹成扇面飞来,王大龙扑在空中的身体猛地一颤,轰然坠地。素贞抱起王大龙,大声哭喊。王大龙忍痛挥手,叮嘱她注意隐蔽。素贞悲愤地举枪朝河野射击,子弹带着啸音从河野头上飞过。河野继续扫射,子弹打在素贞靠着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司马北怒骂一声,靠着一棵大树,端着机枪扫射,子弹打中河野身边的日军,河野赶紧闪到一颗树后,刘吉宁也闪身到另一棵树后。郑三刀跑到素贞身边,同时挥枪连连发射,打倒冲在前面的几个日军。 素贞察看王大龙的伤情,王大龙语气轻微而坚决地说:“快……走!”素贞将手枪插进腰间,从一个土匪手里抓过机枪,照着日军疯狂扫射,日军被打倒一片。 郑三刀让素贞快走,然后背起王大龙,对司马北说:“二当家的,你把大嫂带走!” 素贞抱着机枪发了疯似的一通猛扫,“咔嚓”一声,子弹打光了,她扔掉机枪,掏出手枪继续射击。司马北抱着机枪跑过来让她快走。素贞恨恨地看了看日军,又看了看两边围过来的奉军,赶紧朝前跑去。司马北带众土匪在后面紧紧跟上…… …… 初起的太阳久久隐在地平线下,迟迟不愿露出真颜,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凭着熟悉的地形,众人暂时摆脱日、奉两军的围追堵截,在小黑山一个山头上停下歇脚。 素贞、司马北、郑三刀蹲在躺在地上的王大龙身边,众土匪围在一旁。王大龙脸色惨白,显然已经不行了。垂危之际,他交待司马北和郑三刀让素贞做大掌柜的,要他们要全力辅佐她,继而又对众土匪交待一番。 素贞泣不成声地说:“大龙……我……昨晚我说的话,一定伤着你了,对不起,大龙……” 王大龙含笑说道:“你说哪里话,素贞……这辈子遇上你,是上天给我的缘分,我很开心……我……” 素贞紧紧抱着王大龙,大声说:“大龙,我爱你!” 王大龙看着素贞,开心地笑了,说:“谢谢你……” 素贞把脸贴在王大龙的脸上,泪水涟涟地说:“我遇上你,也是上天给我的缘分,很好的缘分……” 王大龙满意地笑了,一扭头,闭上了眼…… 在山林中找了个地方把王大龙葬下,众土匪们静静地站在王大龙的墓前,素贞神情悲戚地呆立在他们面前,还没有从悲哀中回过神来。司马北与郑三刀站在她的身后。 郑三刀靠近素贞,悄声说道:“大当家的,讲两句吧,要不讲,怕崽子们不服你。” 素贞清了清嗓子,说道:“崽子们……我……我都不知道讲什么……大当家的把你们交给我,以后咱该干啥,我暂时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对你们说吧……大当家的刚走,我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 众土匪交头接耳,闹哄开来―― “这都说的啥啊,这样的人做咱的大当家?” “咱散伙吧?” “要不,咱推举二当家的做咱的老大。” “……” 司马北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郑三刀站了出来,高声道:“崽子们,大当家的刚走,咱们新的大当家的正难过着,不大想说话,也没想好咱以后的打算,这是可以理解的,大家就不要嚷嚷了。要知道,咱的新掌柜,不比老掌柜差。这些日子,各位干仗干得舒服吧?从前啥时候干过这么舒服的仗?这些仗,都是咱新掌柜的主意。咱们老掌柜,对新掌柜都是言听计从的。你们想,有这样的当家的,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 站在郑三刀身前的一个土匪应道:“三当家的说的是。大嫂,不,大当家的能文能武,是穆桂英,咱相信她日后会给咱带来好日子的。” 郑三刀看了看司马北,司马北上前一步说道:“这就对了。大当家的会用兵,以前就是咱们的诸葛亮。老掌柜的死前,让我们大家拥戴她,咱们得听老掌柜的话。谁要不听她的,老掌柜的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他。” “二当家的说的好!大家都在老掌柜的面前发过誓的,谁要不从,决不轻饶!”郑三刀补充道。 土匪们不再议论谁来当大当家的了,他们觉得素贞作为新的大当家的,应该有个叫得响的名号。 素贞想了想,说道:“我就叫驮龙吧!我的身上驮着大龙,大龙在我身上,灵魂附体!” 郑三刀、司马北和众土匪一致称赞是个好名号。 这时,远处响起了枪声。一个放哨的土匪跑过来报告说日本人和官军又杀过来了。 众土匪正为王大龙的死伤心,听到日军来了,个个摩拳擦掌,要为王大龙报仇。素贞擦了擦眼睛,沉着地下令:“撤。”见司马北不愿撤退,素贞跳上一块石头,大声喝令道:“全体听我命令,撤!违令者,斩!” 司马北愣住了,郑三刀赶紧上前劝诫一番,司马北看了看王大龙的坟,垂头不语了。 …… 第八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素贞领着众人疾走,前面忽然出现一队奉军,端着枪对准他们。素贞挥手一枪,打倒前面领军的连长,众土匪一面开枪,一面冲了过去,奉军四散而逃。 众土匪继续往前冲,前面山坡上出现一队日军,端着刺刀对准他们。素贞一马当先,率众土匪冲上去,与日军混战在一起。 素贞双枪齐发,打倒几个日军,两个日军夹攻她,她一枪放倒一个,用脚踹倒另一个,抢过长枪,顺势捅去…… 司马北挥舞着大刀片子,切瓜般砍倒几个日军…… 郑三刀手中的飞刀横飞,左近的日军纷纷倒地…… 后面又响起了枪声,一队日军与奉军追了过来。 素贞命令郑三刀带一支队伍断后,她与司马北带着其余人马迅即撤退。跑不多远,河野、刘吉宁领着大队日军与奉军拦在前面。此时,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均涌出了大批日军与奉军。 河野狂笑道:“张素贞,这是十面埋伏,你跑不掉了,下马投降吧。” 素贞下令化整为零,各自突围,能冲出去,就冲出去。日后再集合起来。土匪们迅速分成几股,朝四面突围。 山坡上,刘吉宁暗自摇头。河野冷笑道:“他们分头突围了。张素贞,你犯了兵家的大忌。”他转头对刘吉宁说:“行动吧,带你的兵去围猎去,看谁先抓住张素贞。”刘吉宁平静地看前面,勒转马头,策马奔去。 山坡下,素贞手执双枪,往左边突击。她打倒迎上来的几个日军,杀出一条血路,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树林里,忽然站住了。前面,刘吉宁提着手枪站在她的面前。 刘吉宁举起手枪,对准了她。 素贞冷冷地看着他说:“开枪吧。” 刘吉宁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不闯到我家里冲我父亲开枪,我是不会开枪的。” “我已经朝你父亲开枪了,还对你开枪了。你开枪吧。”素贞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朝我开枪可以,但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他让你那么仇恨吗?” “他不应该让我仇恨吗?他身为朝庭命官,在中国的土地上,任由日本人杀害我母亲!他为一己之私,把我当成土匪,送上刑场处决,这样的人,不应让我仇恨吗?” “你母亲之死,我父亲也无能为力!处决你,也不是我父亲下的命令,是省长大人下的命令。” 素贞冷笑道:“省长大人?那不是你岳父吗?你一家从上到下,都没一个好东西,而你,还为他们辩护,只能让我更加憎恨你。开枪吧。”见刘吉宁拿着枪不动,素贞叫道:“开枪呀,你不开枪,我就会开枪了。” 刘吉宁放下枪,说:“你走吧。我放你一次,算是为我父亲和我妻子赎罪,以后再见面,我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素贞举起枪,冷笑道:“你手软了,我可不会手软,你不要忘了,我是强盗,你是官军。放下枪。” 刘吉宁悻悻地扔下枪:“你要杀死我?” 素贞没有回答。两个奉军出现在她的身后,举枪抵住她的后背,喝令她放下枪。素贞恨恨地把枪扔在地上。 刘吉宁捡起地上的手枪,开枪打死素贞身后的两个奉军。素贞惊讶地看着刘吉宁:“为什么要这样?” 刘吉宁说:“快走吧!日本人追过来了。” 素贞捡起地上的枪,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跑向树林。 刘吉宁对着悬崖的方向,连连开枪,然后上前,蹲着朝下面看。几个日军追了过来,刘吉宁用日语说他打中张素贞了。几个日军面露喜色,朝悬崖下看。河野纵马奔过来问刘吉宁是否抓住张素贞。 刘吉宁说:“我可能打死张素贞了。她在这里和我的士兵发生了战斗,我追过来朝她开枪,她滚下了悬崖。” 河野下马,朝悬崖下面看了看,又一脸狐疑看着刘吉宁道:“哼,你还真有运气。但愿她从此就消失了吧。” 黄昏的山野,残阳如血。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土匪和日军、奉军的尸体,一些士兵用担架抬着伤兵匆匆行走,一队日军站在跪成一排的被俘的土匪身后,夕阳的余晖给他们罩上一层深红的光晕。 河野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浮现出洋洋自得的表情。刘吉宁走过来,要求把俘虏交给奉军处置。河野冷笑着,没有理会刘吉宁的要求,他高举右手,猛然向下一挥,站在俘虏身后的日军上前,端起上着刺刀的长枪,对跪着的俘虏乱捅一气。俘虏们惨叫着,纷纷滚倒在地,鲜血迅即洇红了大地…… …… 第八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素贞提着枪,跌跌撞撞地在树林中奔跑,迎面碰到司马北。司马北告诉素贞他和郑三刀的人马都打光了,郑三刀不知去向。素贞很难过――王大龙和他十几年的本钱说没就没了,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不知该往哪去。只能走哪算哪了,她想。她对司马北说尽快离开这里,然后径自朝前走去,司马北略一思忖,跟了上去。 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空中,皎白的月光如水般洒进山洞里。 素贞和衣躺在山洞的地上,连日来疲于奔命,她不觉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躺在另一头的司马北却睡不着,不时偷偷睁眼瞟向素贞。见素贞睡着了,他忽然起身,悄悄摸到素贞身边,趴到她身上,喘着粗气,一阵狂吻。 素贞猛然惊醒,意识到什么,她奋力去推司马北,厉声道:“二当家的,你要干什么?” 司马北疯狂起来,开始猛扯素贞的裤子,喘着气说:“素贞!你就从了我吧,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做我的夫人好不好?我比大哥还要对你好……大哥已经走了,你就嫁给我吧!”他一边说,一边加紧撕扯素贞的衣服。 “你,混蛋,放开我!我是你大嫂,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我是大当家的!”素贞使劲推开压在身上的司马北。 司马北骂道:“大当家的怎么了?大当家的不也是女人?是女人不就要嫁人?妈的,你这大当家的不也是我们抬起来的?再说了,现在就一光杆司令了,还充什么大当家的……”他突然愣住了――素贞的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素贞喊道:“滚开!你给我滚开!再不滚,我就开枪了!” 司马北悻悻地从素贞身上爬起来,素贞用枪指着他,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司马北心有不甘地狼狈离去。 素贞浑身瘫软坐在地上,放下枪,忽然蒙上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似要将多日来的痛苦、压力和委屈一齐释放出来。 赶走了司马北,素贞茫然不知方向地胡乱走在山路上。走着走着,一座小破屋赫然出现在眼前,素贞朝小屋走去。 司马北坐在小破屋的桌前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大碗喝酒。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姑娘站在他旁边。司马北用**的眼神看了看姑娘,眼里露出色色的神色。 姑娘似觉察到什么,紧张地、下意识地要回房。司马北起身,扑上去一把搂住姑娘,得意地笑道:“姑娘,你要到哪里去?哈哈,怎么不陪老子喝酒!来吧!”他把姑娘拖到桌旁坐下,在姑娘脸上乱咬乱啃,姑娘挣扎着求他放开,司马北拉扯着她说:“别害怕啊,姑娘,陪老子喝点酒啊!哈哈……喝完了酒再陪老子睡上一觉,啊!” 老太婆上前求道:“大爷,求你放了她,她才十七岁啊,求你了。她要喝多了酒,就没人给你做饭了。” 司马北一脚把老太婆踹倒在地,忽然兽性大发,将姑娘放在地上,扑在她身上,开始扒衣服。 一双脚走到了他的面前,接着一支枪顶住他的脑门。司马北抬起头,看见素贞用衣衫蒙着脸站在他面前。素贞低沉而愤怒的喝道:“起来!站起来!”司马北老实地站了起来,素贞吼道:“滚!马上从这里给我消失。” 司马北恨恨地道:“你这个丧门神,疯婆子!窝里横的家伙!我呸!” 素贞打开手枪的保险,警告道:“你要敢再踏进这个屋子,让我再看见你,我非杀了你不可。” 司马北自认倒霉,认识了这个跟他前世有仇的丧门星,他恨恨地走了出去。 老太婆赶紧把姑娘扶起,对素贞道谢。素贞默不作声,打量四周,看见墙角一个散开的包袱里隐隐露出《水浒传》的封面。她将双枪插回腰间,走过去翻看包袱,见下面还有一本《三国演义》,她把两本书都拿了起来。老太婆解释说这是一个过路的客人在她这吃了一顿饭,把这两本书送给她当饭钱。素贞问能不能把书送给她,老太婆自是满口答应。素贞道谢后准备离开,老太婆见她孤身一人,就出言挽留,素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留下了。 三个女人,一起过起了平静的日子。素贞平日里帮老太婆干些家务,得闲就练练拳脚,也教那个叫小花的姑娘一些功夫。晚上,她则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看《水浒传》、《三国演义》,时而发呆,几年间的所有际遇一一闪过脑海…… 东北的冬天特别漫长,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素贞和小花像两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在雪地奔跑着,追逐着。雪地上,留下两行歪歪斜斜的脚印一直延伸向远方。 一头獐子从她们面前跑过,小花忙指给素贞看,素贞拔出手枪,上膛。獐子仿佛意识到什么,跑向远处。素贞抬手一枪,獐子倒地,小花高兴得大叫。 中午,三人对着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红焖獐子肉大块朵颐。三人开心地边吃边笑,老太婆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素贞心想:这样的生活该有多好啊!我真想一辈子就住在这里。为什么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都是一份奢望呢?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素贞在这里一住就是小半年,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山中,泉水奔流、百鸟争鸣,各种野花竞相绽放。 素贞和小花捧着一大把花,拎着一只中枪的野兔,有说有笑地走回小木屋,一下愣住――门口站立着三十来个身背长枪衣着各异的男人,郑三刀勒马而立。 郑三刀看见了素贞,忙跳下马,高兴地大声:“大当家的!终于找到你了!” 素贞招呼大家休息喝茶,郑三刀跟她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那天郑三刀带着几个崽子了冲出去,后来躲过奉军和日本人的追杀,不断搜罗弟兄,慢慢聚拢了三十来个人。他们一面躲着追杀,一面四处查找素贞和司马北的下落。后来听说素贞被刘吉宁打死了,他们难过了好一阵子。上个月,他们遇见了又拉了十几号人的司马北,他说素贞没有死,他在这里见过素贞。风声一过,郑三刀就悄悄摸到这里来找她了。原先想素贞也许离开这了,没想到,还真找着了。 “咱们走吧,大当家的。那个河野以为你死了,收队回大连去了。刘吉宁那边,更没动静了。你出山吧,咱们继续过快活日子去。”郑三刀说。 素贞平静地说:“你还活着就好,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去吧!我就留在这儿,开心、平静、无忧无虑,没有人打搅,也没有官府欺压。” 郑三刀一听急了,赶紧说:“可是,你是我们的大当家的啊!大龙哥把咱这些人都托付给你了。你不想给大龙哥――你的丈夫报仇了?他可是被河野打死的!” 素贞说:“大当家的我不做了,我只想过普通百姓的平静生活。再说,这世上的仇,哪报得完啊!我杀了那么多日本人,心里已经解恨了。” 郑三刀还想劝她,素贞说大龙了解她,他希望她过得好。他要知道她在这里很开心,他九泉之下会支持她的。郑三刀一时无语,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说服素贞出山。 素贞见老太婆及小花一脸紧张地站在一边,便要郑三刀带着人快走。郑三刀不情愿地起身带众人离开了。 郑三刀他们走后不久,素贞也收拾起了行李。小花依依不舍,哭着不让她走。素贞说她不走,郑三刀他们以后还会来找她的,会给小花她们添麻烦的,更怕官军和日军来找她们麻烦。再说了,她也想她爹了,她想回辽阳去看她爹。小花还是舍不得素贞,要跟她一起去。素贞思忖一下,就带着小花一起走了。 一路辗转,素贞带着小花回到了张家屯。近乡情更怯,她走到自家门前,略一犹豫,叩响了大门。张老好正在油灯下掰苞谷,闻声打开门――素贞带着小花站在门口。“爹!”素贞叫着扑在父亲怀里。 寒暄一阵,张老好得知素贞她们还没吃饭,就去做了一些简单的饭菜端了出来,他慈祥地看着狼吞虎咽吃饭的素贞与小花,问素贞:“素贞啊,你到底都在干啥啊?我听人说,你做了胡子,打日本人,打官军,去年,还被日本人和官军一起给消灭了。还有人说看见通缉令上的画像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素贞怕她爹担心,便说:“爹,您甭听人家扯犊子1,那不是我,是同名同姓的一个女胡子。我要做了胡子,会这样子回来?那还不是兵强马壮地站满一院子?” 1东北方言,意即说一些不实际的事物、瞎扯、瞎说。 张老好狐疑地看着素贞,没再追问。 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着杂乱的脚步声及喧嚣声远远传来,赵如虎带着一股土匪呼啸着冲进张家屯。 两个土匪砸开张老好家的门,闯了进来。二匪见素贞和小花长得漂亮,心生邪念,朝她们扑来。小花尖叫着四处躲闪,素贞三拳两脚将二匪打倒在地,从包袱里抽出双枪,指着土匪,将他们绑了。张老好看着素贞敏捷的身手和手里的枪,心中顿时明了。 素贞把自家院门打开一条缝,与张老好透过门缝朝外看。见乡亲们被土匪欺凌,张老好让素贞想法救救乡亲们。 素贞非常矛盾,思忖着:这叫我如何是好?我要出去,未必能镇得住这伙红了眼的土匪,就算镇得住他们,我的身份也挑明了,全屯人都知道我在做胡子,我爹以后怎么做人?我又如何在屯里待得下去? 正犹豫着,素贞看到一群土匪押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年轻姑娘朝赵如虎走去,许梅赫然在其中,李大婶哭喊着与许梅的丈夫郑少东跟在后面。 郑少东上前对赵如虎说不要带走他的女人,他是东沟屯郑老蔫家的大少爷,要多少钱,只管开口。赵如虎一听,心说,还正打算往东沟屯走一趟呢,现在不用了,肉票自己送上门了。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吩咐崽子们把郑少东绑起来。两个土匪迅即绑起郑少东。 赵如虎转而盯着许梅,见她还有几分姿色,便吩咐一起带走。许梅尖叫着往后跑,被两个土匪扑上去,按住绑了。 “住手!”素贞的老师苏先生出现在赵如虎面前,凛然说道:“自古匪有义匪,盗有义盗,梁山好汉就是义匪。天下不宁,百姓不安,遂使你们沦为盗匪。你们做匪,我苏某同情,但为何不做梁山好汉般的义匪义盗,为何不劫富济贫,和官府对抗,偏要欺负贫苦无依的百姓?……还请这位好汉手下留情!万勿做荼毒生灵、伤天害理之事啊!” 赵如虎嗤之以鼻,觉得苏先生迂腐,命人将他拖下去插了。 素贞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她手执双枪,押着两个被反绑着的土匪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九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赵如虎认出来人正是震三山的押寨夫人张素贞,连忙拱手打招呼:“原来是大嫂!没想到到会在这里遇上大嫂。是不是我这两个崽子得罪了大嫂?”他对被绑着的两个土匪怒骂:“混蛋!连威震天下的大嫂也不认识,找死?给我拿下!” 素贞也对赵如虎拱拱手,说道:“草上飞,算你还认得出来!这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乡亲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有的是我的伙伴,有的是我的长辈,有的是我的老师。我想请大当家的给个面子,放过这里,另找发财处。” 赵如虎知道素贞的本领,不愿轻易得罪,就说:“原来是大嫂的故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大嫂,要放人放财,还真有难处。这个屯子是我们打探了多时的,今日偷袭得手,这……要不,人,我都放了,财物呢,我带走,算我给大嫂,还有天上的震三山兄弟一个面子。” 素贞坚决地说:“不。我家乡父老乡亲的东西,一样也不能拿走。” 赵如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一边赵如虎的二当家的骂道:“他妈的,你以为你算老几?震三山死了,你手下的人也散了,一个孤家寡人,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大当家看在震三山的面子上,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你不要脸!” 素贞举起枪,一枪打去,二当家的应声倒下马来。众土匪大惊,赵如虎拔枪道:“张素贞!你……不要太嚣张了!我草上飞是给你面子的。” 素贞将面前的两个被绑的土匪猛地朝赵如虎面前一推,两个土匪撞在赵如虎马上,赵如虎的马打起转转。就这一刹,素贞冲上去,纵身将赵如虎抓下马来,用枪顶住他的脑袋。众土匪举枪围了过来,素贞顶着赵如虎的头喝道:“谁要动,我就打爆他的头!” 赵如虎惊慌地喝令手下不要乱动。这时远处忽然有枪声隐隐传来,一个土匪跑过来报告说辽阳的驻军和警察已追到离这里不到一里地了。 赵如虎忙说:“大嫂,我们赶紧走吧,要不会被他们咬上的。” 素贞说:“当然可以,命令你的手下把人放了,把东西扔下,赶紧离开!” 赵如虎为难地说:“大嫂,上回砸窑,碰上你和震三山大哥,我让了。这回,你总得让我一回吧?” 素贞坚决的说:“上次你让我们一回,我会记得的。但这回,我不是要砸窑,是要保护我的乡亲,我眼睁睁看着别的绺子抢我的乡亲,那我也太没面子了。今天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要不,咱们等官军到了,同归于尽!” 赵如虎无奈地说:“你……好吧,兄弟我就给你这个面子。大嫂,记住了。兄弟我赵如虎是够兄弟的!三哥在天之灵看得到的!崽子们,把人和财物都放了。” 土匪们把人放了,财物也就地扔下。众乡亲一拥而上,各自捡各自的财物。赵如虎让素贞做他们二当家的,被素贞拒绝。赵如虎和众土匪上马离去。 众乡亲围上来纷纷向素贞表示感谢。许梅跑过来,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紧紧抱在一起。苏先生走了过来,素贞扑进苏先生怀里喊了一声:“干爹!”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苏先生拍拍素贞的肩道:“素贞啊,我不知道你受了些什么苦,又有什么样的经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即便是做了胡子,肯定也是逼上梁山的。” 素贞抬起头说:“干爹,您放心。素贞就是做胡子,也是梁山好汉那样的胡子。您不是教导我做梁山好汉吗?” 苏先生拈着胡须道:“嗯,做梁山好汉好,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只是,苦了我的闺女啊,那要吃很多的苦的,是把脑袋系的裤腰带上的。” 枪声越来越近,一队警察和一队奉军正从村口朝村子里冲来。 素贞对大家拱拱手说:“乡亲们,我不能久留了,我得走了。后会有期啊。” 李大婶上前握住素贞的手,让她别走,和她爹一起过日子。张老好没有吱声,眼神却充满了期待。 素贞长叹一声道:“不是我不想做百姓啊,是这个世道让我没法做百姓。刚才胡子要是把你们带走了,你们还能好好地做百姓吗?” 张老好拉着素贞的手说:“素贞啊,一年能碰上几回胡子?再说,这警察和官军不来抓胡子了吗?” 素贞决然地说:“可是,我是官军要抓捕的人。爹,保重。乡亲们,保重了!小花,你就留在我家,陪着我爹,过几天我来看你。” 小花倔强地说道:“不,大姐,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素贞略一思忖,将小花拉上马来,让她坐在自己后面,对着众乡亲说:“乡亲们,谢谢你们没有嫌弃素贞。保重!”又对张老好和苏先生说:“爹!干爹,你们保重!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说完,含泪拍马而去。 奉军和警察已经追了过来,他们朝天开着枪,对素贞喊:“站住!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 众乡亲围了上去拦住奉军与警察,纷纷说道:“你们放了她吧,她是好人。” 奉军连长挥着手枪喝道:“你们闪开,通匪是要坐牢的。” 李大婶说:“我们没有通匪。是她救了我们!我们保她。” 奉军连长与警察局长愣住了…… …… 第九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素贞骑着马带着小花奔跑在山路上,突然一条绊马索拉起,素贞的马扑到在地,素贞和小花都摔下马来。一群土匪从两边树林涌出,拿枪对准了他们,土匪身后,站着笑吟吟的赵如虎。 赵如虎把素贞和小花带到自己的山寨,在大厅置下酒宴,桌上摆满珍馐。素贞冷冷地问赵如虎想干什么,让他有话直说。赵如虎说邀素贞上山,和他一起干。做他的押寨夫人,或者他的二当家的,随便她挑。 素贞冷笑道:“让你失望了。这两样我一样都不会选。” 赵如虎说:“这押寨夫人,我想,你一时不会考虑,但这二当家的,我劝你还是多思忖一下。我的二当家的可是被你打死的。你得赔我一个吧?” 素贞说:“对不起。这个,我赔不了。我只希望你看在大龙的份上,放我离开这里。本来我们已经说好了,各走各的道。但你在半路上偷袭我,这是你的不是,传出去,也会坏你名声。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现在放了我。” 赵如虎哈哈大笑道:“张素贞,你好天真。要放了你,没门。你就安心地在待在我这吧。”他看了看小花说:“放心,我不会碰你的。至于你身边这个小姑娘嘛……” 一个土匪进来报告说震三山的手下司马北、郑三刀前来拜访。赵如虎忙安排人把素贞和小花押到后寨,他亲自领一队土匪夹道欢迎司马北二人。 赵如虎让司马北二人的手下留在山寨大厅外面,将二人领到大厅坐下,吩咐崽子送上茶水。 赵如虎明知故问道:“不知二位兄弟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郑三刀说:“也是顺路凑巧。你知道我们的大当家的驮龙张素贞吧?大龙兄去世后,大嫂做了大当家的。但小黑山一仗,我们被打散,听说大当家的也被打死了。后来才知道,还活着。此次我们路过辽阳张家屯,顺便去打探一下大当家的,才知道,和你草上飞发生过冲突,又和你同一条路上走了,所以,就来找你打听一下。” 赵如虎故作惊讶,说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确实有过冲突。后来,我大人大量,看在大龙兄弟的在天之灵份上,没有计较,带人直接走了。她是怎么走的,嘿,我还真不知道呢!” 郑三刀说既然不知道,他们就告辞了。赵如虎请他们喝两杯再走,郑三刀说不用了。赵如虎终于图穷匕见,哈哈大笑着说道:“既然来了,何必就走呢?大龙兄弟不在了,我做你们大当家的不行?” 司马北冷冷地看着赵如虎问道:“什么意思?” 赵如虎说:“没啥意思!跟着我干,咱们还是兄弟;否则,只好刀枪相见了!”他喊一声“摆席”,门口一下涌出十多个土匪,拿枪对着司马北二人。大厅外,他们的手下也早被赵如虎的人控制住了。 郑三刀愤怒地说:“草上飞,你和我们当大当家的是兄弟,竟敢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赵如虎笑道:“据我所知,你们老大当家的震三山从前也做过这类事啊!” 司马北拔出枪骂道:“妈拉巴子的,现在是老子做大当家的,你这不是和我北霸天司马北过不去?” 对面的土匪拉开枪栓对准他。 赵如虎威胁道:“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么我们兄弟联手起来一起干,要么身上扎满枪子儿!” 司马北端着枪悻悻地与他们对峙…… 关押素贞的小屋里,素贞和小花坐在放满珍馐美味的桌旁。素贞寻思郑三刀他们可能有麻烦了,思忖一阵,她在小花耳边耳语,小花频频点头。 不一会儿,小花捂着肚子叫喊开来:“哎哟!好疼,好疼啊!”两个土匪跑进来问咋啦,小花叫道:“哎哟,你们给的吃的是不是有毒啊,咋吃了肚子疼呢?” 素贞在一边悄悄朝屋外看,见屋外还有一个土匪站着岗。素贞赶紧一捂肚子叫道:“哎哟,我肚子也疼起来了。你们这饭菜还真有毒啊,想毒死我们啊?哎哟!” 一个土匪笑道:“哪能呢?你是我们大当家的贵客,未来的押寨夫人,咋会毒死你们?”他把枪搁在桌旁,拿起筷子,笑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来尝尝,看有没有毒。”说完夹一口菜,尝了一口,说道:“好吃!好吃!” 素贞叫道:“哎哟,不行了,你们快找人去叫郎中来吧。快去啊!” 这个土匪也怕真的出事,他不好交差,便对门外的土匪:“去,去报告大当家的。”外面的土匪赶紧离去。 素贞捂着肚子上前关上门,嘴里说道:“门也不关上,让人看见了,真以为你们给我们下了毒,传出去多不好。”话音未落,一脚将这个土匪踢倒,抓起搁在桌旁的枪,对准两个土匪喝道:“不要乱动,动一动我就打死你。” 大厅里,郑三刀的手不自觉朝腰里摸去。赵如虎用枪指着他说:“郑三刀,你就别做小动作了。我知道你飞刀厉害,但肯定快不过我的枪子儿!”然后他手枪一挥,喝道:“绑起来。” 几个土匪上前,下了司马北和郑三刀的枪,把他们绑了起来。 司马北悻悻地对郑三刀道:“我说过了,用不着再找那个女人,你不听,这下好啦!咱又得有个新的大当家的!” 赵如虎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们找那个女人是对的,我做你们大当家,她做你们大嫂,何乐而不为?哈哈……” 看押素贞的土匪从门口跑进来,对赵如虎:“大当家的,不好啦。那两个女的吃了咱们的饭菜,闹肚子了。” 赵如虎问道:“闹肚子?怎么会?”他心说不会呀,那饭菜可口的很,他本来还准备和她们一块吃的。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道:“蠢货,你们中计了,快……” 话音未落,一杆枪从后面顶住他的脑袋。素贞带着小花从大厅后门悄悄进来了。小花拿着枪,守着后门口。 素贞笑道:“不错,你们确实中计了。放下枪。”又对其他土匪喝道:“都放下枪,不放下枪,我就一枪打爆你们大当家的脑袋!”转而命令一个土匪给郑三刀和司马北松绑。 大厅里的土匪全部放下枪,素贞抓过赵如虎的手枪。郑三刀和司马北各自把自己的枪和飞刀夺了过来。 赵如虎皮笑肉不笑地说:“哈哈,玩笑,一场玩笑啊!张素贞,你果真有本事,但是你没想到,这是一场玩笑啊。各位兄弟,咱们还是朋友,是不是?是兄弟,有难时相互帮一把的兄弟!欢迎你们来访。摆酒,咱们好好聚聚!” “喝酒就算了,咱还真怕你酒里有毒。”素贞不愿跟赵如虎多纠缠,就带着众人离开了赵如虎的山寨。 …… 第九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到了山下,素贞要与郑三刀等告别,郑三刀极力劝说素贞留下来。说她名声在外,在警察和日军那里都挂了号,如果不做胡子,只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众土匪也一起求她留下来。 素贞回想这一段时间,虽然躲在深山过了几个月的太平日子,但是一直都还有些提心吊胆。世道不安,哪里又有真正的太平日子? 既然不能成为生活中的好人,就做个历史中的好人吧,写就一段当代水泊梁山的传奇,让后人知道自己是好人,她想。 素贞问小花:“小花,要是我做了胡子,你还跟我吗?” 小花点头道:“你干啥我都跟着你。因为你是好人。跟着你又有饭吃。” 素贞决定留下,继续做大当家的,她说:“既然大家要我留下来做大当家,那就得听我的。”众土匪齐声高喊:“遵命!”素贞说:“那好,我们先离开此处,找个地方休整,避开官军的追击。出发。” 素贞带着众土匪到了辽吉边境的一座大山休整。素贞一路思忖,她觉得不能再让这支队伍像从前那样胡作非为,应该定些规矩约束他们。她找郑三刀商量,郑三刀大为赞同。 素贞将众土匪召集到一起训话。首先她宣布了这支队伍就叫“仁义军”,要像梁山泊好汉一样,替天行道,做仁义之师。 一个土匪问道:“大当家的,那,咱以后就不是胡子了?” 素贞说:“你说是胡子就是胡子,你说不是,就不是,反正咱叫仁义军。不是政府军,也不是日本人。” 这个土匪又问:“那,我们仁义军是干嘛的?还兴不兴叫大掌柜、二掌柜?兴不兴江湖黑话?兴不兴砸窑、别梁子、插人、挑片?大当家的还叫不叫驮龙?” 素贞说:“咱们以后要做的事,一是保护咱自己,谁要消灭咱,咱就和谁干仗;二,和官府对抗;三,劫富济贫;四,打日本人。至于称呼、黑话啥的,都和从前一样。我的大号仍然是驮龙!” 另一个土匪问道:“这里面咋没提砸窑和绑票的事啊?” 素贞说:“劫富济贫的劫富就是砸窑、绑票、别梁子,和从前不同的是,咱不许砸穷人家的窑,不许抢穷人家的东西,专劫富人。劫了富人的钱财,除了留一部分归公和分给各位外,多余的,还要接济给穷人,这就是济贫。大家看如何?” 众土匪闹哄起来,议论纷纷。 素贞接着说道:“还有,富户人家可以砸窑、绑票,干啥都行,但不许**人家的女人!**女人的,杀无赦!” 众土匪再次炸了锅―― “凭什么不能搞女人?不搞女人,那我们做男的还有啥意思?” “**个把女人,就要掉脑袋,这……搞的又不是皇帝的女人。” “大当家的,我们这还叫胡子吗?” “大当家的,不搞女人,我们咋泄火啊?” “……” 司马北说道:“嗨,我说大当家,这不许搞人家女人,也太那个了吧?就是政府军也做不到吧?” 素贞横了司马北一眼,说道:“没说不要你们搞女人,窖子里有的是女人,你们尽管去找。但不许**良家妇女!” “找个女人,还要上窖子,真是……” “就是。他娘的,这做胡子就跟做和尚一样,规矩还真多。” “……” 郑三刀见众人一阵咋呼,把刀在石头一敲,说:“都不许吵,听大当家的说。” 素贞脸色一沉说道:“既然我是大当家的,那就由我说了算,上面说的,就是咱的帮规!凡是违规者,就照我说的处罚,决不轻饶!从现在起,谁再敢多嘴,口出妄言,杀无赦!”说完,她掏出双枪,对天开了两枪。 众土匪愣住了,郑三刀一脸的严肃,司马北脸都气得有点发绿了。 素贞一脸的肃然与杀气,下令往吉林境内开拔…… …… 第九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关东军司令办公室,河野表情沮丧地接受关东军司令训斥。,对于张素贞死而复生,关东军司令命河野找吉林政府交涉,让他们务必给出答复,并速速缉拿张素贞。河野建议直接出兵讨伐张素贞,关东军司令否决了他的提议,他认为事关关东军的面子,一股小小的支那土匪,不值得他们多次出兵。只须给张作霖施压,要他敦促吉林方面尽力缉拿张素贞。 刘庆东被重重施压,他恼怒地对面前的刘吉宁发火:“你说你亲自打死了张素贞,可是,她现在又复活了。先是在辽阳她的家乡出现,现在又在吉林出现。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吉宁坦然地解释道:“我把她一枪打下悬崖,以为她死掉了。但也许她命大,当时并没有死掉,之后,又被她的部下救走了。这有什么奇怪。” 刘庆东一拍桌子吼道:“我看你是狡辩!日本人和胡省长对张素贞死而复活的事,都很不满意。日本人告状告到张大帅那里去了。张大帅命令胡省长严查此事。日本人说,要么以虚报战功给你治罪,要么以私放土匪给你治罪。大帅和日本人那边压下来,你岳父和我也没办法,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以虚报战功,暂时将你关押。”他吩咐手下缴了刘吉宁的枪,将他押进大牢。 河野接到命令,由他继续带领讨伐队,赴吉林讨伐张素贞。原来关东军司令得到情报,东北的保安军总司令、东北王张作霖近日将去吉林视察。因为张作霖跟日本人合作越来越阳奉阴违,关于铁路的扩充权、驻军的人员增加、还有铁路的经营权等诸多方面,和日本人分歧越来越深。所以,日本人决定除掉他,在东北寻找和日军贴心的代理人。于是关东军司令改变了主意,让讨伐队借讨伐张素贞的机会,干掉张作霖。 …… 仁义军成立后第一次砸窑,素贞勒马而立,脸色冷峻又复杂地看着在村子里抢劫的土匪们。她身后,一个土匪举着一杆大旗,上写“仁义军”三个大字。 一伙土匪在富户家里翻箱倒柜抢财物。富户一家畏缩在墙角,富户的漂亮女儿吓得发抖。一个土匪走到她面前,用手一摸她的脸,淫笑道:“妹子,很俊俏啊!” 郑三刀走了进来,喝住那个土匪,他对富户说:“你知道我们是干绺子的,不砸窑,说不过去。不过,我们只劫财不劫人,劫富不劫贫。老老实实待在一边,保你们没事。要主动交出银坛子更好,我们立马走人。” 两个土匪在富户卧室墙角挖开一个土坑,里面赫然埋着一个铁箱子。土匪把箱子取出,揭开盖子,里面赫然现一堆金元宝、黄金。 富户主人拉着土匪求情:“求你们了,求你们手下留情,这都是我们一辈子的积蓄,不容易。” 郑三刀对富户说:“你恁有钱,就施舍一点,接济周围的穷人和咱弟兄们吧。别太小气。太小气了,会有血光之灾的。好了,可以走了。”…… 村子中心,几个土匪牵着牛、猪,拖着堆满一袋袋大米的马车朝素贞站立的方向走来。 素贞说:“再去拖两车,送到村子里房屋漏风、一天烟囱只冒二回烟的人家,一家一袋。所有银两全部交给老粮台1收好。统一收支,如果有人敢私吞的,照帮规处死!” 1土匪黑话,意即绺子里管账、负责后勤的头目。 地主夫妻赶紧跪在素贞脚下求道:“大当家啊,这可使不得啊。我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要吃饭啊。” 素贞说:“使得。你们家粮食多了,就救济一下你的左邻右舍吧。这人为富也要有仁。” 地主对素贞说:“你们做绺子的,要钱要粮,我们孝敬你们一点就是了,何必再管人家呢?” 素贞笑了笑,说:“看见我身后的大旗了吗?我们是仁义军,讲仁义的胡子,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不抢你们的,怎么算劫富?古人说,均贫富,等贵贱,你们钱多粮多,理应贡献一些让大伙一起享用。你们走吧。我不许他们打你们、骂你们,也不许他们欺负你们女人,只是取点财物,合情合理,不用多说了。”…… 一个财主家里,司马北把财主老婆扑在床上,强行撕扯她的衣服。一个年轻女子衣衫不整地护着**的身子蜷在角落里哭泣。 财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大爷,求你放过我老婆。你把我女儿糟蹋了,还要糟蹋我老婆,你……你这是伤天害理啊。” 司马北大怒,起身抓起床上的手枪,对准财主喝道:“你再骂老子,老子一枪崩了你!” 财主不敢吭声了。司马北放下枪,又将欲要起身的财主老婆扑到在床上,扒她衣服。 素贞走了进来,大场喝道:“住手!” 司马北回头看了一眼,嘻笑着说:“大当家的,这是男女之事,你……你女人就不要在一边看了。”说完,又扒下财主老婆的裤子。 素贞上前一把将司马北拖下床,要他住手。司马北提着裤子,怒对素贞说:“你,你要干什么?” 素贞骂道:“你混蛋!你**良家妇女,想破坏咱们仁义军的规矩?” 财主扑上来,抱住素贞的大腿:“大姐,求你给我做主,我女儿已经被他……糟蹋了,他还想搞我老婆……” 司马北一脚踢到他,骂道:“妈的,老子做胡子的,上两个女人值个屁!” 素贞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把二当家的绑起来。” 几个土匪应声而入,上前来欲绑司马北。司马北扑到床上,抓起大刀片子和手枪,对准进来的土匪,喝道:“妈的,老子看你们谁敢碰老子!” 素贞掏出枪对准司马北。 司马北恼羞成怒,骂道:“张素贞?你想干什么?想绑老子?没门!你是谁?你的底细咱谁不知?你不就是我们抬起来做大当家的吗?咱要不是看在王大龙的面子上,谁抬你?你一个**,有什么资格做我们大当家?别他妈给你脸,你不要脸。” 素贞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司马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司马北继续骂道:“老子捧你做大当家的,听你吩咐,还他妈的咋啦!可是,你也别给你上架,就不下磨了。老子敬你一分,你也得敬老子一分。咱做胡子的,砸窑撕票、抢女人,天经地义,就你他娘的搞些**规矩,什么仁义军,狗屁!” 素贞开枪打在司马北的脚下,算是对他的警告。 司马北抬起手枪对准素贞:“咋啦?想火并不成?来啊?看我怕你不?” 双方对峙着。郑三刀冲了进来,赶紧拦在二人中间:“大当家的、二当家的,这……这是干什么啊?” 素贞用下巴点了点墙角的财主女儿:“你看他做的好事。” 郑三刀看到衣不遮体缩在墙角的女孩,明白了司马北又发了兽性。仁义军立了规矩,不许**妇女。司马北是狗改不了吃屎,难怪大当家的要处罚他。 司马北看到郑三刀看他的表情,心里明白郑三刀所想,他并不在乎,他想,狗屁的规矩。没有哪一个道上的胡子,有这种规矩。 郑三刀对司马北说:“二当家的,当时立规矩,你也可是答应了的。既然立了规矩,咱就都得遵守,要不,规矩不照办,那咱这规矩就不是一堆废纸了?以后,谁还拿规矩当回事?” 没想到司马北耍起横来:“哼!老子就坏了规矩,你想咋样?” 素贞见司马北不思悔过,厉声道:“坏了规矩,就照规矩处罚。照规矩,当斩首,但看你是二当家的份上,关你三天,当众打五大板子,以警告所有崽子。这次砸窑,你那份全部没收充公。” 司马北反驳道:“这处罚还不轻啊!你当咱真的是古时候的仁义之师?我们只是胡子,烧杀抢劫的胡子!” 一个土匪进来报告说政府军杀过来了。素贞下令马上集合离开。 郑三刀觉得素贞这样处罚已经很给司马北面子了,就劝他服个软领罚。没想到司马北坚持不受。素贞见司马北坚决不认错受罚,便让他离开仁义军。 司马北轻蔑地说:“你说要老子走我就走?凭啥啊!这里面大多数老弟兄,都是老子和王大龙大当家的带过来的,你算老几?” 素贞坚决地说:“就这样办,要么离开这,要么就认罚。我驮龙不希望咱们发生火并,惹他人笑话!” 司马北恨恨地看着素贞,气咻咻地说:“好,老子走!” 素贞说:“照理,入了某一绺子,轻易不得自行离开。这规矩你是知道的。凡有离异之心的,杀无赦。我让你走,但有个条件,你一个人离开,不许带走其他任何一个人,否则,一场火并,就在眼前!” 司马北用手指着素贞,恨恨地道:“好!算你狠!”转身离去。 郑三刀出言挽留,司马北未加理睬。 素贞把从财主家劫的财物,全部还给他,算是给他女儿的补偿。 众土匪举起火把带着“战利品”站在门外。司马北悻悻地上了马,看了看众土匪,似乎要招几个人走。素贞与郑三刀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司马北恨恨地瞪了素贞一眼,说道:“张素贞,我要你看看,我们谁混得更好!”说完,策马而去。 素贞平静地,冷冷地看着他离去…… 第十章(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仁义军在关东大地声名鹊起,队伍越来越兴旺,经常有几十个小伙子结伴入伙,加入仁义军。这些新入伙的小伙子说:“大当家的大名远扬,是常胜首领。跟着大当家的,不怕被政府军消灭。在仁义军有吃有喝,也不欺负穷人,跟着仁义军,脸上有光。不像其他胡子被百姓厌恶。” 素贞吩咐郑三刀把新来的人编成一个队,指定一个有经验、又能干的王大龙带过的老弟兄做队长。 仁义军山寨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平日里郑三刀里组织仁义军的战士习拳练武,喊声震天。寨后的山林里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那是素贞在教小花打枪,她在小花的枪管上吊上用绳子绑着的石块,督促她持枪瞄准…… 日复一日,仁义军不断在发展壮大…… …… 河野带领的讨伐队到了吉林,他们在山区四处寻找素贞的仁义军。一天讨伐队的谍报员收到电报,译好交给河野,电报纸上写着: 张已赴吉林,将往黑省。 河野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他对身边一军官下令:“明早出发,直往龙虎山。” 此时张作霖正坐在专列上,随行的有胡省长和刘庆东。张作霖听说打日本人的女人叫张素贞,便笑道:“妈拉巴子,一个女流之辈,倒很厉害,能打死几百个日本军人。还和我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我张家男的好做胡子,难道女人也好做胡子?”张作霖自以为风趣地笑了起来,胡省长与刘庆东也谄媚地陪着笑。 张作霖吩咐胡省长与刘庆东:“那个驮龙,我的张姓本家,你们就尽快消灭掉吧。免得日本人借这个理由在我东北土地上横冲直撞。老百姓看见了,会骂我张作霖的。” 胡省长、刘庆东忙立正应是。 河野等的行踪被仁义军插签的发现了,向素贞报告。素贞跟着他来到一片密林里,拿起郑三刀递来的从日军手里缴获的望远镜朝对面山坡望去。只见河野带着一百多日军穿着便装,坐在铁路旁背对着铁路一个小山坡上,吃着面包、罐头,身边摆放着清一色的日式武器,还有迫击炮。 素贞放下望远镜,问郑三刀:“他们为什么要换成便衣?就算知道我们在这座山上,也不用换成便衣啊。” 素贞分析:那片树林前面是连结奉天、吉林和黑龙江三省的铁路,河野这一次不一定是针对仁义军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仁义军就在这山里面。那么河野等人可能是针对火车的,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坐火车经过此处,日本人想劫持这个大人物。 素贞对郑三刀说:“不管他们想做啥,咱就这个机会,收拾他们。虽然无意中可能帮了政府一个忙,但也算警告政府,这群人和日本人勾勾搭搭,允许日本人在咱东北黑土地上恣意妄为,让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追杀咱中国人,没有想到,日本人却在算计他们。”她迅速调集人马向河野包抄过去。 小山坡上,一个穿便衣的日军跑到河野面前报告说火车过来了。河野起身,把耳朵贴在坡上听了听,果断下令:“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火车越走越近,河野举起手,他身边的士兵按着爆破摇控器,只等他下命令。 突然一阵枪响,一批日军背后中弹,纷纷倒地。河野赶紧回头,看到一批仁义军战士从日军后面开火,手持双枪的素贞大声叫着:“河野!我张素贞来找你了!”她挥舞双枪,一阵急射,那个拿爆破摇控器的日军中枪倒地。 河野脸色大变,气得哇哇大叫:“八嘎!给我打。” 第十章(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专列上,张作霖一行都听见了枪声,张作霖骂道:“妈拉巴子,遇袭了,遇袭了!停车,停车!” 列车紧急刹车,在滑行一段后终于停了下来,张作霖的卫兵及担任护卫的刘吉宁的人拉开车门,冲了下来。 素贞领着仁义军与河野的军队在小山坡上激战,两队人马对峙着射击。河野的人阻止素贞的人向前冲,素贞靠着岩石,手执双枪与河野激烈对射。 小花也拿小手枪与日军对射,她一枪打倒一个日军,高兴地喊:“素贞姐,大当家,我打死了一个!我打死了一个!” 一个日军从侧面朝小花射击,郑三刀看到了,纵身一跃,抱着小花滚到一边,子弹打在小花刚才倚着的岩石上,火花四溅。郑三刀反手一枪,将该日军打倒在地。小花羞涩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郑三刀说:“谢谢二当家的!” 刘吉宁领着士兵在列车下的原野上朝前匍匐着冲锋。刘吉宁挥舞着手枪大喊:“冲上去!给我按平时战术训练时讲的那样冲,注意借着障碍物掩护!” 士兵们果然训练有素,他们先在地上爬几步,然后跃起,朝前冲几步,再趴下就地一滚,如此反复,向前推进。 一股日军在山坡上用机枪朝他们扫射,士兵刚从地上跃起,就被打倒,根本无法靠近山坡。 仁义军已经冲进山坡上的日军队伍中,双方开始白刃战―― 郑三刀挥舞两把短刀与一个日军博斗着。素贞用一把上了刺刀的长枪,捅倒一个日军。一个日军士兵从斜刺里冲过来,一枪捅来,素贞闪开,一脚将他踢倒,“噗”,刺刀扎进他的胸膛。 河野挥舞战刀,砍倒一个仁义军战士,扭头看见了素贞。素贞也看见了他。二人跑到一处,素贞用上了刺刀的长枪,河野用指挥刀,厮杀起来。 一个日军挺着刺刀朝小花扑来。小花开枪,没有子弹了。小花检起一杆长枪迎战。日军力大,小花招架不住。郑三刀冲过来,将手中的短刀掷去,日军倒地。 素贞与河野拼杀着,河野渐渐抵挡不住。山坡上的日军越战越少,不停地后退。阻击刘吉宁的日军也不停地被刘吉宁所部击毙。 河野回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攻上来的奉军,似乎知道大势已去,大喊:“八嘎!撤退!”他对素贞虚晃一刀,素贞一闪,河野赶紧扭头跑掉。众日军跟着一哄而散,山坡上用机枪阻击刘吉宁的日军也扔下机枪,掉头便跑。 素贞急忙向河野追去,被三个日军拦住了。素贞以一敌三,格斗起来。众多仁义军战士围住三个日军。 郑三刀喊道:“快投降吧,饶你们不死。” 三个日军负隅顽抗,素贞上前,举起手枪对着三个日军的大腿一人一枪,三个日军“卟嗵”跪倒。仁义军战士一拥而上,将他们扑倒在地绑了起来。 此时刘吉宁领着奉军已经快冲上山坡,素贞站在山坡顶上,手持双枪,对着天空开了两枪,喊道:“站住!我有话说!” 刘吉宁看见素贞,一愣,赶紧挥手:“站住!停下!停下!”众士兵停下,张作霖的卫队长上前,责问刘吉宁为什么要队伍停下,刘吉宁朝素贞指了指说:“你没听见是她有话要说吗?” 列车下,已经下了车的张作霖与胡省长、刘庆东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山坡上这一幕。张作霖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庆东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山坡上的素贞,大吃一惊。 张作霖在望远镜里仔细地端详着张素贞,以前听胡省长、刘庆东和河野他们讲张素贞,觉得是个母夜叉式的女人,今天一见,反而觉得很有风韵。 胡省长说:“这个女恶魔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袭击大帅。” 张作霖却说:“我看不像是她在袭击我。刚才山坡上,有两股人在作战。显然,这两股人里面,都没有我的卫队和你的部下。” 山坡上,素贞轻蔑地看着刘吉宁说:“姓刘的,你今天立功了,救了火车上的大人物一命。我成全你,让你把这个功劳做大一点吧。来人,带过来。”几个仁义军战士将五花大绑的三个受伤的日军士兵抬了过来,素贞继续说道:“今天是日本人准备冒充中国的胡子袭击你们。这是我们抓住的三个俘虏。他们为何要袭击你们,你们自己去审吧。扔下去!” 仁义军战士们将三个日军扔下山坡,三个日军从山坡上滚下去,痛得大叫。 素贞大声说道:“听着,我们虽然是做胡子的,但也是中国人。不要逼我们逼得太狠,有本事就不要让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转而对身边的郑三刀说:“把阵亡弟兄们的尸体带上,撤!” 张作霖的卫队长举起手枪欲令手下开枪,手刚举起,刘吉宁拉住他说道:“卫队长兄弟,人家送我们一份大礼,我们也得礼尚往来吧。让他们离开后,咱们再上吧。” 列车下,张作霖用望远镜看着这边,频频点头,他放下望远镜,说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人想袭击我,有人要救我。” 刘吉宁带奉军走上山坡,站立,看着地上。山坡顶上,身着便衣的日本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刘吉宁默然无语,心说:素贞,你注定将成为一个传奇人物。他和卫队长押着俘虏向列车走去。 奉军士兵在前方铁轨找到了日军埋的炸弹,在铁证面前,三个日本士兵傲慢地说出了此次行动的真相,叫嚷着快把他们交给日本政府。 张作霖吩咐身边的军官,要军医好好给他们治伤,再通知日本关东军来领人。军官带走了日本士兵。张作霖骂道:“妈拉巴子,小日本想对老子下毒手啊!” 胡省长建议对关东军提出抗议。张作霖却说不仅不能抗议,还要保密,不要对外发布。他吩咐把俘虏交给关东军时就说张大帅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都说日语,不知是何身份,只好把被俘人员交给日本人处置了。胡省长等人大惑不解。 张作霖说:“他们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他们也很清楚,我张作霖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再说,我们审讯了俘虏,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已经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了。就来个彼此心照不宣吧,算是告诉他们,他们有把柄在我们手里,让他们放老实一点。” 胡省长与刘庆东茅塞顿开,连连称张大帅英明。 …… 第十章(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河野与二十来个身着便衣的残兵站在山坡上,一脸沮丧地看着张作霖的列车从他们前面的铁路上经过。河野瘫坐在地上,解开上衣,举起指挥刀,欲要剖腹。几个日军士兵赶紧扑上来,抓身子的抓身子,抢刀的抢刀。 河野喊道:“不要拦我!我没有脸去见司令官了!不要拦我!” 一个日军紧紧抓住他的手喊:“大佐!您不能这样,我们大日本帝国,真想让这个东北王死,还怕没有机会吗?” 另一个日军说:“大佐,求求您,您要自尽了,我们也活不成了。为了我们,求您放弃这个想法。我们目前还不想死啊!” 又一个日军也劝道:“大佐,听说您还有个女儿,您女儿并不希望您这么快离开她吧?” 听到这里,河野愣住了,拿着刀的手像僵住了一般,随即他浑身一软,瘫倒在地,手中的刀被一个日军夺去。 回到关东军司令部,河野**着上身、五花大绑、肩上背着一根木棍走进关东军司令的办公室,一下跪倒在关东军司令面前。 关东军司令正坐在办公桌前愁眉不展地撑着额头,见河野如此吃惊地问他这是干什么。 河野惭愧地说:“司令官阁下,在下无能,有负司令重托。在下实在没有脸面回司令部述职,只是部下力劝,才勉强回来。现仿效中国古代负荆请罪做法,特向司令部请罪,并请司令官责罚。” 关东军司令长叹口气,说道:“起来,河野君。此次行动失败,纯属意外。主要是张素贞忽然出现搅了局。天意!不能完全怪你,起来吧!” 河野说:“可是,我事先没有觉察张素贞的动向,也是失职。并且,在遭遇张素贞的袭击时,没有能击退他们,实在是太无能了!我实在愧对司令官阁下!” 关东军司令劝慰道:“这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件事就算了。不杀张作霖也行,目前在东北,暂时还没有可以取代他的人,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起来吧!” 河野站了起来,请求道:“司令官阁下,我请求补充讨伐队,继续缉拿张素贞土匪。” 关东军司令说:“现在,张素贞倒算不了什么了。张作霖那边打来电话,说他们抓获了三名袭击他专列的人,已招供是属于你的讨伐队的士兵。他想派人把人送还给我们。这个老滑头是话中有话。他想告诉我们,是我们想要刺杀他,他已经有了证据。” 河野道:“我们不认账就是了。” 关东军司令说:“认不认账都不重要。他那里已经记下了一笔账。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事捅出去,对外仍称是遭到胡子袭击,用意很明显。他是想告诉我们,我们和他之间还是有合作的余地,但,我们的把柄他已经抓到了。我已要他们把那三个被俘的士兵送到你的军营,由你验收。你可以当着他们的面把三个士兵以冒充我帝**人的名义处决,再以阵亡名义上报司令部。” 对于如此结局,河野无可奈何,他应声“是”,然后继续请求道:“司令官阁下,我请求补充讨伐队,继续讨伐张素贞。我争取尽快消灭他。” 关东军司令没有迟疑当即表示同意,河野道过谢,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张招忠很快将素贞俘获的三个日军士兵送到河野的军营。河野做了个手势,几个日军士兵将那三个被俘的日军士兵推到地上,举起长枪。河野下令:“开枪!” 几个日军士兵迅即开枪,三个被俘日军士兵倒地而亡。一边的张招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张招忠疑惑地问道:“大佐先生,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河野冷笑着中文说道:“他们并不是我们的士兵,我怀疑是土匪冒充的。” 张绍忠一脸愕然…… …… 第十章(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张作霖觉得自己被一个女胡子救了一命,得还她一个人情才对得起五百年前的张家祖宗。他要刘庆东派人去招安她,就说张大帅决定赦免她的罪过。如愿接受招安,回家做百姓,或做官,都可以。要做官的话,给她个县长做,她的手下可以人枪都保留,做县保安团,团长也由她这个县长兼任。 胡省长偷偷看了看张作霖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大帅,还请三思!招安一个胡子,就要他做县长,那东北大小胡子有上千股,哪有那么多县长给他们做?而我们那些勤勤恳恳的县长又做何感想?” 张作霖大大咧咧说:“东北是有上千股胡子,可是,有哪一股胡子救过我的命?又有哪一股胡子敢打日本关东军?妈拉巴子,都是一些欺软怕硬,欺负老百姓的胡子。” 胡省长说:“可是,这一县之长可是要有政绩的,就怕她一个土匪首领做不下来。听说,她从前还做过**……” 张作霖骂道:“妈拉巴子,谁说土匪首领就做不了县长?我张作霖当初在胡子里连首领都算不上,现在不是东三省的大帅吗?你是说我无此资格?我不管她以前是个窑姐,还是村姑,我只看在她救我一命的份上,还有能打败日本关东军的份上,我就得用她。我敢说,我手下的数十万军队,还没有人敢带几百号人打得过同样人数的关东军的。嘿,只有我老张家的人,才有这本事!”胡省长与刘庆东无言以对,张作霖继续说:“既然能做匪首,当然也能做县长。能管几百号胡子,还管不了一个县的几万人口?一个小小的县长,有那么难做?告诉你们,中国的官是最好做的。我的贴身护卫跟了我十年,我要他去做个县长,安慰他一下。他说他做不过来。我说,妈拉巴子,做官是最简单的,你做官都做不了,还能干啥?他只好去了。你们猜咋样?嘿,这小子,做得比谁都好!哈哈哈……” 胡省长与刘庆东在一旁陪着笑,胡省长说:“是啊,是啊。只是……就怕日本人不会放过她啊。日本人要知道我们不仅没有杀她,还招安了她,用她做县长,那怎么办?” 张作霖冷笑道:“日本人?日本人还敢追究吗?那你们就告诉日本人,说我张作霖被某些人袭击了,差点丢了命,是她救了我一命。咱中国人是讲知恩图报的。他们硬要交出张素贞,那好,你们就公布我被袭击的真相,公布那三个日本军人画押的供词,让他们交出河野。” 胡省长应道:“好吧,那,我就照大帅的意思去办理此事。” 胡省长和刘庆东决定派刘吉宁去招安张素贞。如果张素贞愿意接受招安,就任命她为双城县县长兼双城县保安团长,她的部下全部编成保安团。 为什么派刘吉宁去?因为胡省长和刘庆东都觉得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而且小黑山一战,张素贞死而复生肯定是刘吉宁私下放了她。这次打日军、救张帅、送俘虏,说明张素贞对刘吉宁还存在感情。有了这个做基础,刘吉宁去招安,不管效果如何,至少他可以安全回来。 …… 龙虎山仁义军山寨内,喊声震天,众仁义军战士在素贞、郑三刀的监督下操练武艺,小花也在其列。郑三刀的眼神时不时从小花身上瞟过,小花似乎意识到他的眼神,脸上微泛上红晕。素贞觉察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感觉,看看郑三刀,又看看小花,下意识地点点头。 一个士兵跑过来报告说政府军一名团长求见,素贞让士兵把人带进山寨大厅。 刘吉宁及随从刘三走进大厅,落座后刘三将一个皮包递给他,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份委任状,说:“这次你救的是咱们东三省的一个大人物,至于是谁,暂时保密。大人物很欣赏你忠勇的义举,特命令政府赦免你此前所有过错,并委任你为双城县县长兼保安团长。”说完将委任状递到素贞手里。 素贞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递给郑三刀。郑三刀看了看,道:“这就是说,你们要招安我们?” “是啊。我个人建议,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总是在这深山野林里转来转去,也不是回事啊。而且,一辈子背着胡子的名声……”刘吉宁劝道。 “是你们称我们为胡子。我们有个名号,叫仁义军。我们和梁山泊好汉一样,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素贞郑重说道。 刘吉宁劝素贞说梁山好汉最后也被招安了为国效力。素贞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郑三刀建议考虑后回复刘吉宁。 天色已晚,刘吉宁请求让他在山寨借宿一晚,素贞讽刺道:“寨子庙小,又简陋寒伧,可容不下你这样的富家少爷!”郑三刀火上浇油,挖苦道:“你不怕简陋寒伧,我们还怕你做探子,里应外合呢!”最后刘吉宁以军人的名誉发毒誓保证没阴谋,素贞才答应让他们在山上住一宿,并派两个战士看守。 将刘吉宁安排下去,素贞和郑三刀商量如何处置这件事。郑三刀认为他们上次袭击了日本人,河野肯定更加恼羞成怒,欲置他们于死地,以后更会紧紧追杀。如果政府真的有诚心,不妨暂时接受招安,以避风头。但一定要问清楚,刘庆东如何应付河野。 郑三刀说:“说实话,这胡子长久做下去,也真不是事,虽然咱打的旗号是仁义军,但到底能打多久,我心里也没有底。再说,他们给的归宿也算不错。” 素贞沉吟着点了点头。 三、奉命卧底(5)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兄弟,你是哪一部分的?”许彪坐在雪地上,喘着粗气,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打量着耿龙,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他从溅满鲜血的军服中掏出一杆大烟袋,装上烟叶,点燃深吸了一口,喷出的浓浓烟雾迅即笼罩了他疲惫的脸庞。 耿龙谦恭地道:“卑职马如龙,是海伦骑警中队中队长。奉命前往黑河增援,在半路上被一队叛军打散。全中队只剩下我一个,卑职正要往黑河城去寻找满洲军主力呢!” “哦,”许彪赞许地点头:“一个骑警中队长,倒有几分本事!真是好功夫!在家里习过武?” “是的。长官。”耿龙说。 许彪点点头:“嗯!我也是习武之人,很欣赏你的武艺。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就跟着我吧!” 耿龙故作犹豫,踌躇着并未搭腔。 许彪赶紧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彪。满洲军骑兵第三旅二团团副,奉命押运军需物资,遇上郑老根这伙土匪。幸亏你救了我一命!” 耿龙故作高兴地道:“卑职只是小小的骑警中队长,没见过大世面,多谢长官栽培!” 许彪露出满口黑牙笑了:“放心好了,我不嫌你是警察,也不嫌你职务低!我走南闯北多年,爱看本事论英雄!我会保举你的!今天要不是你,我性命难保,军需物资也会被抢走!” 稍停片刻,许彪又看着耿龙,语气豪爽地说道:“我早年也做过胡子,是讲义气的!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跟着我干肯定有前途!” 耿龙赶紧应道:“谢谢长官!” 许彪看了看四周,道:“天不早了,我们得赶路!你和我一起把这里收拾一下!” 许彪招呼躲得远处观战的民夫过来,一起把马车架好。地上还有几个受伤倒地没能逃走的土匪,许彪走过去,一人一刀结果了他们。然后他吩咐民夫把六、七个尚未战死的士兵抬到车上,便一同驱马往黑河城而去。 行得一阵,便遇见一队伪满军骑兵,在那队骑兵帮助下,很快就将军需物资运到黑河城下许彪所在二团的营地。交接完军需物资,许彪便领着耿龙径直去见他们的团长。 在团长帐篷内,许彪详细介绍了此次遇险以及耿龙营救他的经过,然后以赞赏的口气指着耿龙道:“团座,你看他,一看就是标准的练武的汉子,一表人材!呵呵,我许彪也算是习武之人,比他可差远了!” 团长打量了耿龙半天,不相信似地问耿龙:“是你救了许团副?” 耿龙答道:“卑职只是路过,拔刀相助。” 团长又问:“你是海伦骑警中队的?” 耿龙应道:“是!卑职是中队长,领本中队奉命赶往黑河参加攻打龙骑兵旅,不想半路上遇上叛军大队人马,损失惨重。只剩下卑职逃出!” 团长疑惑地道:“你有这等本事,怎么会被叛军杀得大败,只剩下你一个人?” 耿龙道:“这队叛军人多,我们人少。并且,我们轻敌了,只知道用马刀砍杀,****的叛军却开枪了。” 团长脸色一沉,道:“你的队伍没有了,你该回去复命,怎么到黑河城来了?” 耿龙故作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团长,然后小声道:“我的队伍都打光了,怕回去交不了差,就想来黑河城立个功,也好回去有个交待!” 许彪为他解围道:“团座,他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啊!” 团长看了许彪一眼,又问耿龙:“你是哪里人?” 耿龙道:“海伦人!” 许彪咧开大嘴笑着对团长道:“团长!他的口音就是海伦口音。我听得出!不假!哈哈!” 团长转过脸问许彪道:“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许彪果断道:“卑职想把他留在身边,一同参加黑河城之战。等打下黑河城后,就让他补缺,随便当个排长啥的。要是立了功,就更好了。” 团长看了看许彪,沉吟了一下,对耿龙道:“马副团长很器重你,你就留下,好好干,争取立个功!你可愿意?” 耿龙忙立正挺胸道:“愿意!” 许彪高兴地对团长说:“团座你放心!我会好好调教他的!这家伙确实武艺高强,我许彪走南闯北,像这样本事的,还真见得少!看他这样,也是老实本份的人!”说完脱了军帽,用手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咧开大嘴,憨笑着看着团长。 团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道:“你这么欣赏他,我能不答应你吧!我赏识你就好像你赏识他一样。” 许彪感动地道:“谢谢团座对许彪的赏识栽培!” 团长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挥挥手道:“好吧,你们出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攻城了。” 许彪和耿龙同时立正道:“是!” 当夜,许彪便给耿龙配齐了全部的行头:崭新的棉军服、配有黄、黑、白、青、赤五色五角星帽徵的军帽,锃亮的马靴,簇新的牛皮武装带,厚厚的羊毛袜,闪亮的新马刀和刀鞘。因耿龙已配有驳壳枪,便只配发了漆得瓦亮的木制枪匣。待披挂齐整,一个英武的青年军人便站在许彪面前,许彪啧啧不已,越看越欢喜。 耿龙穿着暖乎乎的棉军服,心中感叹不已。他想,如果义勇军士兵们能穿得这么暖,能吃得饱,弹药有补充,装备再好一些,还会打得如此艰苦吗?恐怕东北的大好河山早已经光复! …… 凌晨时分,关东军和伪满军忽然对黑河城发起了总攻。一阵排炮轰过后,日伪军如蝗虫般涌向黑河城。 四、黑河喋血(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黑河城位于松嫩平原南部,小兴安岭犹如一道绿色的屏障自西北向东南拱卫着全城,黑水河犹如一条黑色的长龙贯穿全境,黑河城因之而得名。 黑河城是松嫩平原重镇,也是中苏边境重镇。城墙南倚小兴安岭而建,高大坚固,高三丈,周长五里,有东西北三座城门,门上建有城楼,城外地势开阔平坦。 黑河城内有一座修筑于清代的楼阁——魁星楼,建筑宏伟,登楼远眺,可观十里黑水河翻腾奔涌之盛况,故被称为“十里黑水之目”。胡正峰的指挥部便设在这里。 伪满军于凌晨时分向黑河城发起猛烈攻击,因城墙高大,城外又是大片开阔地,伪满军只能依靠兵力上的优势,组成密集的冲锋集群,依古法架起云梯攻城。守城的龙骑兵旅将士在城墙上与敌人拼死激战。他们子弹不多,便用马刀、长矛、石块攻击架着云梯往上爬的伪满军。连日的苦苦征战,他们尽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勇猛顽强依旧,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轻伤者不下火线,重伤者则抱着顺云梯爬上城墙的敌人滚下城楼而同归于尽。 伪满军攻打半天,未能有一人爬上城墙,反倒损失惨重。总指挥田中一郎少将气急败坏,大声咒骂着令伪满军在前,关东军在后,一起往城墙上冲。 许彪端着机枪带着所部伪满军向城墙奋力冲击。耿龙下了马,提着马刀,混杂在士兵中一起往前冲。冲到城墙下,他一扬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手榴弹朝城墙上扔去。这是一颗拆除了引信不能爆炸的手榴弹,金玉林给胡正峰的那封信就塞在装引信的木柄内。耿龙知道,缺少弹药的龙骑兵定会捡起这颗手榴弹,也定会来拉引信,这时他们就会发现塞在木柄里的信了。但是,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龙骑兵旅捡到这封信——这样,金玉林的荒唐命令便失效了。 一排爬上城墙的伪满军又被龙骑兵旅用石头砸了下来,伪满军营地里吹起了无奈而沮丧的收兵军号,耿龙赶紧背起一个伤兵撤了回来。 伪满军撤出后,一个龙骑兵连长捡到了耿龙扔上去的手榴弹,发现了木柄里塞着的信,赶紧跑到魁星楼交给胡正峰旅长。 胡正峰展开信,只见冷冰冰的一行字—— 黑河城是义勇军撤往苏联的重要通道,不容有失!但剩一兵一卒,也要坚守。如有差池,你提头来见! 胡正峰看了信,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他默默地望着指挥部里忙碌的将士们,暗自含泪叹道:“这是置我二千余将士于死地啊!”他唤来警卫连长吕勉,令他带人将城墙下挖好的那个用于突围的密道堵上。随后便召集营以上军官来指挥部开会,宣读了金玉林的指令。 胡正峰缓缓站起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下面的军官,最后大声道:“诸位!自我而起,誓与黑河城共存亡!不多说了,各就各位!”语气充满了悲壮。 所有的军官都站了起来,一个一个走上前,表情庄严地给胡正峰行了个军礼,然后面带视死如归的之色匆匆走出指挥部。 军官们出去之后,胡正峰走到窗前,目光扫向被炮火摧残得如同一片废墟的黑河城,默然无语,一股悲壮的情绪油然而生。同时,他禁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这打的是什么仗啊! 胡正峰是黑龙江佳木斯人,一九○二年出生。十八岁入东北讲武堂,毕业时因军事技术出色而留任骑兵教官,期间结识同为讲武堂教官的****满洲特科秘书长赵唯刚,并被其发展为****地下党员。一九二九年初,经组织安排,胡正锋调任马占山任黑龙江骑兵总指挥的东北军骑兵营营长。 “九一八”事变后,马占山在齐齐哈尔就任黑龙江省政府代理主席兼军事总指挥,率领爱国官兵奋起抵抗日本侵略军。一九三一年十一月,马占山在江桥(嫩江铁桥)率所部将士英勇抵抗以修桥为名悍然攻击东北军阵地的日军,血战三天二夜,击退了日军的多次进犯,这就是驰名中外的“江桥抗战”。胡正峰在此战中率部英勇作战,战后升任团长。一九三二年二月,马占山诈降,出任伪黑龙江省长兼任伪满州国军政部总长之职。同年四月,马占山在黑河通电反正,再举抗日旗帜。他联合吉林的李杜、丁超和海拉尔的苏炳文,组成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胡正峰受命组建了龙骑兵旅并任旅长。在****地下组织的安排指导下,龙骑兵旅秘密传播进步思想,对日本侵略者残害东北各族人民的罪行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大力宣扬东北人民誓死不做亡国奴的民族精神,同时整肃军纪,强化训练,龙骑兵旅士气大振,焕发出无穷的战斗力。在马占山部义勇军对日伪军的多次战斗中,龙骑兵旅疾如风,快如电,所向披靡,打得日伪军惊惶失措,在日伪军中甚至有“遇胡则糊”之说。 在一九三二年冬日伪军针对义勇军发动的“大讨伐”中,马占山所部八万义勇军打得只剩不足万人,而龙骑兵旅因其强悍的战斗力,建制基本上得以保持完整。 此次龙骑兵旅突袭黑河城遭致十倍于己的日伪军围城,龙骑兵旅定好突围之策居然接到死守黑河城的命令,胡正锋为此困惑不已。 只要稍懂点军事常识就知道,骑兵的优势在于开阔平地上疾风闪电般的突击,以区区三千没有重武器、甚至没有多少枪弹的骑兵死守重兵围困的黑河城,只能是死路一条。到时不仅城守不住,反倒要葬送一支精锐之师,打通中苏边境通道又有何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弃城突围,方为上策。 马司令久经沙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胡正锋将金玉林的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忽然“金玉林”三个字印入眼帘,他仿佛一下看到金玉林那戴着眼镜的阴沉面容,心中不禁豁然开朗。 金玉林是河北秦城人,只比胡正锋大三岁,原也是保定军校的高材生,毕业加入东北军后便一直在马占山身边。金玉林为人阴鸷狡诈,且仗着当过马占山多年的副官并被其倚重,平素一向盛气凌人,排除异己。而胡正峰沉稳正派、光明磊落,自是不愿与此等人结交。胡正锋因能力出众深得马占山赏识,每有重大军事行动,马占山总是要先与胡正锋商讨。金玉林身为参谋长,职务犹在胡正锋之上,对此颇有怨言。况金玉林本就心胸狭窄,又岂能容他? 以金玉林之军事素养,不会看不清黑河城及义勇军的形势,只是没料到,金玉林在关键时刻因一己之恩怨,竟以临时处理军务的权力将他和他的近三千将士置之死地! “罢了,罢了!”胡正锋转念一想,就算龙骑兵旅成功撤出黑河城,又能怎样?一样会被追剿!以目前的形势看,各路义勇军如一盘散沙,缺乏配合策应,更缺少后勤补给,除了各自为营进行固守,与日伪军死拼至弹尽粮绝,又有何路可走?胡正峰不是悲观失望的人,但多年的戎马生涯使他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龙骑兵旅及义勇军的处境。既如此,又何不“血荐轩辕①”,与这三千将士在此共存亡呢?!只可惜了自己倾注心血打造的这支如龙之师! 【注】 ①血荐轩辕:出自鲁迅诗《自题小像》,全诗为: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喑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四、黑河喋血(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日晚,日伪军再次对黑河城发起总攻。耿龙原本准备趁乱赶回北安复命,但当数十门大炮发出震天憾地的轰鸣时,蓦地一下让他体内本就蠢蠢欲动的热血迅速沸腾。他毅然决定混在伪满军里,冲进黑河城——他要去保护他的胡正峰旅长。 炮声中,上万的伪满军涌向黑河城下,如潮水一般朝城头上冲去,一排一排地扑向着城头。城下的督战队面目凶恶地举着闪闪发光的马刀,但有后退的,便立马冲上去将其斩首。因战前作了动员,伪满军士兵的士气格外高涨,他们呐喊着,呼叫着,黑压压地往城楼上爬。城墙上的龙骑兵大多没有了子弹,除了零星的射击,都只能用石头、马刀、长矛阻挡着上万敌军的进攻。 许彪骑在马上挥动马刀督促士兵爬城,耿龙假意道:“大哥,让我带一队人马往上冲吧!” 许彪道:“用不着,这是****!人海战术!等会儿冲进城了你再立功去!” 说话间,城头喊起了杀声,只见一群伪满军装束的人杀上城头,将一些正在苦战的龙骑兵砍下城墙。耿龙不禁一愣。许彪笑道:“这是龙骑兵旅收编的满洲军反正了!哈哈……!” 城墙上的龙骑兵腹背受敌,一面要对付往城墙上爬的伪满军,一面要与城墙上哗变的伪满军砍杀,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稍顷,就有大批的伪满军趁机爬上了城墙,紧接着城门也被打开,伪满军从四面八面涌进城中,黑河城顷刻之间就被攻破了。 “大哥!该我上了!”耿龙未待许彪答话,双腿一夹马肚,抽出马刀,冲了出去。 从敞开的城门冲进城,只见整个黑河城被烈焰与血光所笼罩,犹如一支正在燃烧着、不断熔化的巨大红烛,火光将天空映得通红。城内不多的龙骑兵依据炮击后的残垣断壁与潮水般的伪满军进行着巷战,但这种抵抗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以马刀、长矛对付荷枪实弹、数倍于己的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随着一阵阵的枪声,龙骑兵旅将士的鲜血不断在火光中迸射飞溅。饶是如此,那所剩无几的龙骑兵仍在以他们的血肉之躯顽强抵抗着。 在黑河城的一处街巷里,两个伪满军士兵围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医疗队女兵拼命撕扯,女兵身上本就残破的衣服转眼间即被扯得稀烂,露出尚未发育完全的胴体。女兵奋力挣脱他们,咒骂着捡起地上的一杆长矛恨恨地捅去,却被伪满军的马刀直接磕飞。伪满军士兵淫笑着围着女兵兜着圈,不时用马刀拍打她的****和臀部。女兵自知即将受辱,猛地朝路边一堵墙上撞去,当即撞得脑浆迸裂…… 耿龙知道胡正峰的指挥部所在地,进城后即纵马直奔魁星楼而去。在女兵撞墙的那一刹那,耿龙正好经过,目睹这一惨状,耿龙怒火中烧,未待那两个伪满军有所反应,即挥刀砍去,那两个伪满军瞬间便人头落地。耿龙用痛楚的目光看了看卧倒在地的女兵,狠狠地用手抹了一把脸,随即默默向前冲去——他知道这种情形下做任何事都已于事无补。 街道两旁的房屋燃烧着,到处是枪声、金属的撞击声,以及混杂在一起的喊杀声、怒吼声、惨叫声…… 魁星楼眼看就要到了,巷子里忽然跑出三个徒步的龙骑兵,他们手里举着滴血的马刀,两眼似喷着火一般通红。借着四处的火光,耿龙认出是旅部警卫连吕连长和两名士兵,他亲热地喊道:“吕连长,胡旅长在哪儿?” 吕连长稍一愣怔,上下打量耿龙一番,耿龙身上的装束和被鲜血染红的马刀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脸色大变,嘴里怒骂一句:“叛徒!狗汉奸!”话音未落,就猛地扑了上来。 “吕连长,不要误会!”耿龙忙喊道。 “呸!哪来的误会?你身穿伪满军军服,和伪满军一道冲入城来找胡旅长,你想干什么?”吕连长怒斥道。 “不是!我是……”耿龙急道,话未说完,便看见吕连长身后闪出一个骑马的伪满军,正挥舞着马刀朝吕连长扑来。耿龙愣了一下,挥起马刀,准备上前挡住那个伪满军。 吕连长见耿龙挥刀冲来,浑然未觉身后的伪满军,便奋力跃起,一刀朝耿龙面部砍来。 耿龙的注意力全在那个伪满军身上,眼见刀锋袭来,扭头一闪,马刀从他右边脸上砍过继而落在的右肩上,他一阵剧痛,栽下马来。 吕连长直扑倒地的耿龙,挥刀欲砍,却被一把马刀磕开——许彪领几个伪满军出现在耿龙的身后。 许彪在街口看见耿龙被吕连长砍倒,当即纵马奔上来,一把挡住吕连长砍向耿龙的马刀,随即狂呼一声,挥刀朝吕连长劈来。吕连长忙举刀去迎,两把马刀“铛”地一声撞在一起。许彪骑在马上往下劈,吕连长站在地上往上迎,自是抵挡不住,不禁后退两步。许彪揪一把马鬃,那战马嘶叫一声,抬起前蹄朝吕连长踢去,吕连长被踢得飞出老远。许彪驱马上前,对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对着他无力地挥动马刀的吕连长猛力一刀劈下去,吕连长当即身首异处。 旁边,那两个警卫连士兵也早已被伪满军砍倒在地。 许彪跳下马,扶起晕倒在血泊里的耿龙,摸了摸他的鼻子,欣喜地道:“还有气!来人,给我速速送往战地急救所!” 几个伪满军赶紧上前,从耿龙身上撕下一段布条,将耿龙淌血的肩部紧紧扎住,然后将耿龙抬到一匹战马上安置妥当,就牵着马直往城外奔去。 “娘的,告诉军医官一定要救活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许彪对着那几个伪满军的后背吼道。然后,他气恨恨地踢了吕连长无头的尸体一脚,嘴里骂骂咧咧跨上了战马,领着几个伪满军继续朝前冲去…… 五、去而复返(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1 两个月后,在齐齐哈尔教会医院治疗的耿龙终于伤愈出院,刚走出医院大门,他便愣住了——一身戎装的许彪带着几个牵着战马的伪满军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外迎候着他。 甫一见面,许彪便震惊不已:站在医院门口的是一个相貌丑陋的独眼龙——他的右眼眼球被摘除,深深地凹陷着,如同树上生出的疤癞;右脸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刚长出的嫩红新肉仿似一条趴在脸上的蜈蚣。许久未刮的虬须胡乱地纠结在一起,那原本棱角分明、器宇轩昂的脸膛蓦然呈现出几分狰狞。这还是那个英俊潇洒的耿龙吗? 见耿龙面无表情站在医院门口一言不发,许彪忙上前安慰道:“不要紧,兄弟,男人的长相算个**?有本事才重要!” 耿龙依然没有吭声。他心里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伤感与悲痛。在医院里,他已经从《满洲日报》、《齐齐哈尔报》等一些报纸上看到:黑河城之战后,日伪军继续围剿义勇军。至一九三三年一月,多路义勇军基本上全军覆没。马占山、苏炳文、李杜、王德林等主要将领带着仅剩的万余人退入苏联境内。日伪军发动的大“讨伐”行动宣告结束。此次行动,各路义勇军计有十四万余人伤亡,四万余人投降、被俘,六万余人脱走。曾经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令关东军和伪满军闻风丧胆的义勇军就这样覆没了!就像一艘乘风破浪的战舰,被突然遭遇的风暴摧毁,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些许残破的风帆和木片在大海中随波翻涌。 想到这些,耿龙的心里空空落落的! “兄弟,我们赢了!胜利了!叛军已全部被我们消灭了。这些笨鳖①,好好的吃香喝辣的日子不过,偏要瞎折腾,偏要抗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下倒好,我全体将士英勇奋战,打得他们稀哩哗啦、溃不成军。哈哈哈……听说马占山、苏炳文跑老毛子②那边去了,我们正在悬赏捉拿他们。过些天,我们也要参加搜剿残余叛军的行动!”许彪用豪放的语调为耿龙介绍战况。 【注】 ①笨鳖:东北方言,意即傻瓜、笨蛋。 ②老毛子:东北人对俄罗斯人的贬称。 耿龙恨不得一拳朝许彪的脸上砸过去,虽然这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堆满豪爽与义气。 “兄弟,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我沾了弟兄们奋勇作战的光,已升任团长。鉴于你在作战时的杰出表现,大哥我已上报师部,上面批准,调你到我部一营任营长,接替阵亡的王营长!你不用再干那倒霉的骑警中队长了。”许彪高兴地说道,双眼充满希望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欣喜与感激。但他却大失所望——耿龙仍然阴沉着脸,而且,独眼里冲他射出一道瘆人的目光。他躲开那道目光,拍拍耿龙的肩膀道:“兄弟,不要难过了。打仗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想想那些战死沙场的弟兄们,你我都比他们强多了!” 说完,许彪让身后的勤务兵将耿龙的那匹战马牵了过来。“闪电”见了耿龙,欢快地摆摆头,咴咴叫着直往他身上蹭。 耿龙轻柔地抚摸着多日不见的战马,默然不语。 …… 当日,许彪便带耿龙到了双龙城的驻地,送他到一营上任了。 两天后,耿龙向许彪请假,称要回老家去看一看,许彪当即便同意了。 五、去而复返(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离开驻地后便纵马直奔黑河城,他要去凭吊战死的胡正峰旅长和龙骑兵旅那些死难的兄弟。 耿龙到达黑河城时,已是子夜时分。黑河城已恢复平静,只有城外一些尚未清理,稀稀疏疏、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雪原之上的龙骑兵的遗骸昭示着不日之前这里曾进行过一场残酷的血战。 耿龙骑着马,直奔报纸上报道的黑河城东胡正峰遇难处,竟找到了胡正峰的遗体。胡旅长破烂的军服上覆满残雪和污泥,因为天气一直在零度以下,遗体并未腐烂,但惨白泛青,并有了无数的尸斑。耿龙跳下马,含泪将胡正峰的遗体轻轻抱上战马,径往城南的小兴安岭奔去。 到了小兴安岭山脚,翻过一个小山坡,前面是一个山谷。耿龙正要驱马进入山谷,忽然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借着朦胧的月色,他看见谷地的深处有三个人正恶狠狠地边骂边踢打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苦苦哀求着。 从他们的骂声和哀求声中,耿龙听出这是伪满军在虐杀义勇军。 义勇军失败后,伪满军四处搜剿追杀义勇军残部和失散人员。抓到义勇军士兵后,有的关押起来,有的则任意折磨虐杀,全凭当事伪满军的心情和兴趣而定。 因为降兵容易反复背叛,伪满军一般不收留俘虏,抓到俘虏,多赶尽杀绝。伪满军的许多高级将官如于芷山等,多是以嗜杀俘虏或降兵而著名的。对义勇军,他们更是疯狂残杀。因为义勇军是日本人与伪满军共同的敌人。义勇军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骁勇善战,杀了他们很多人,光营级军官就伤亡一百多名,所以伪满军上下对义勇军痛恨至极,凡抓到义勇军,都竭力虐待残杀,并以此取乐。关东大地成了失散义勇军和被俘义勇军的人间地狱。因为滥杀战俘,伪满军已激起伪满洲国社会舆论的不满。更令人发指的是,伪满军残杀义勇军的手段王花八门,刀砍、石砸、活埋、点天灯、剥皮、挑喉、挖心,无所不用其极;对女兵则多是**后再残杀…… 对这些情况,耿龙在教会医院时就有所耳闻。眼前,就有残害义勇军暴行正在发生——那三个人打得兴起,举起手中的铁镐和铁锹就要砸跪着的两个人。 耿龙一夹马肚,飞快奔了过去。借着月光,耿龙看清那正在打骂的三个人一身当地老百姓的装束,且是阔气的富人装束,而跪着的两个人都很年轻,稚气未脱的样子,穿着破烂的军服,显然是两个义勇军士兵。 那三个人听见马蹄声,赶紧回头来看,见已至近前的耿龙一身伪满军军官装扮,相互看了一眼,停下手来。 耿龙奔到他们面前,勒住马,喝道:“你们干什么?” 三个人赶紧用不标准的姿式敬礼,一个胆大的小白脸道:“长官,兄弟我们是山脚靠山屯人,今天遇见这几个叛匪要饭到我们屯,就把他们抓住押到这里处决!上头说要配合政府抓叛匪的!呵呵!请问长官是哪部分的?” 耿龙朝他们旁边一个刚挖好的大坑看去——只见坑里横躺着两个被砸死的义勇军男兵和一个义勇军女兵的尸体。女兵裸露的尸体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一片惨白。 耿龙后槽牙咬得“咯咯”发响,脸上的伤疤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刺痛。 “你们是做什么的?”他克制着怒火,压低声音问。 “小的们是靠山屯的村民!”小白脸答。 “我是问你做什么的?”耿龙打断了他。 “我?小的父亲乃是本地保长!”小白脸谦恭地却带有几分优越感的答道,他指着旁边两人介绍道:“这位兄弟家里是这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那位兄弟开着一家赌坊!” 耿龙心里有数了:一个保长的儿子、一个大地主的少爷、一个开赌坊的二流子,都是该死的人。 “谁让你乱杀俘虏的?”耿龙怒喝道。他脸色铁青,右脸上的刀疤跳动了一下,那只独眼蓦然透出一股杀气。 “长官,送到政府和满洲军去,也是个杀。你们杀我们杀都一样的。”小白脸看着他的样子,有几分紧张,小心地讪笑道。 耿龙冷笑一声道,“我这里也杀了一个,还是个当官的。你们帮我挖个坑埋了他,单独的!” 这三人看到耿龙战马上胡正峰的遗体,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指着旁边的大坑道:“长官,坑都挖好了。长官只管把人扔进去就行了!” “不行,我要你们再挖一个!”耿龙大声命令道。 三人对视一下,悻悻地看了耿龙一眼,然后恶狠狠地喝令那两个跪着的义勇军士兵道:“再去挖一个!” “妈的,他们都饿成这样了,哪里有力气?你们去挖!”耿龙命令道,又从口袋摸出三块银元,扔了过去。 “这,长官要我们挖!我们哪敢不从!呵呵!我爹是保长,和你们的好多长官很熟的。为长官效劳是应该的。哪里需要长官的钱!”那小白脸眼珠一转,痞笑着捡起银元,走上前,还给耿龙。然后对那二人一使眼色,拿起工具在一边挖起坑来。 不多会儿,三人照耿龙的吩咐挖好坑。耿龙令三人跳进坑里试试坑有多深。三人带着不解的表情跳了进去,站在坑里眼巴巴看着耿龙。耿龙不动声色地拔出枪,满脸杀气地指着他们道:“****的,叫你们还杀义勇军?老子今天替他们报仇了!” 那三人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耿龙,未及张口说话,耿龙便扣动了板机,三个地痞应声倒在坑里。 旁边跪着的两个义勇军士兵也愣住了,胆怯地看看耿龙,又看看他战马上搁着的胡正峰的遗体。 耿龙问他们是哪部分的,这两个义勇军告诉他:他们是苏炳文部的,队伍打散后,逃往小兴安岭山中,几经辗转,结伴来到靠山屯。因为实在是又饿又累,就找到一个大户人家想讨点吃的,结果这家的少爷找来两个人把他们带到这里,因为饥寒交迫,他们无力反抗,只好任这三人处置。这三个人**了义勇军女兵后将她杀死,然后让他们挖坑,要杀死他们,刚才已经杀了两个了。说完,一个胆大点的义勇军仰头对耿龙道:“你一定是同情我们义勇军的人!” 耿龙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掏出一把银元,递给两个义勇军士兵,让他们起身,赶紧逃命。那个大胆点的士兵又道:“你,是同情我们义勇军的人?” “是的!快走!”耿龙低声喝道。这种情形下,他不想暴露自己,也没心情解释什么,他只想给他们一点慰藉,让他们知道:同情义勇军的人很多,用不着害怕。 那两个士兵赶紧接过银元,不解地冲他叩了个头致谢,然后起身,往山里走去。那个大胆点的士兵走了两步,又回头倔强地道:“谢谢你,恩人!你放心。我们还会打回来的!”说完抹一把脸上的泪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消失在山谷之中。 等他们走后,耿龙下了马,轻轻抱下胡正峰的遗体,放进大坑里摆正,又从坑外找到那个义勇军女兵的破旧军服,给她穿上,将她和坑里那两个被打死的义勇军士兵的遗体一一摆正,然后跳出坑,将他们掩埋,堆起一座土丘。 耿龙站在土丘前,呆立片刻,又拔出马刀,砍来一根粗壮的树枝,用马刀将一面细细地削平,插在土丘前。为免被人发现骚扰胡正锋的亡灵,他没有在树枝上留下任何文字。 做完这一切,耿龙静静地坐在胡正峰和几位士兵的合葬墓前,默默地怀想着——他想胡旅长这样一个生龙活虎的精壮男子、一个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优秀将领,一个久经沙场的爱国军人,竟死在那些卑琐、名不见经传的伪满军手里!这样一个英雄,竟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境遇,实在是令人心酸! 胡旅长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一个于他耿龙来说亦师亦友的好大哥! 记得“江桥抗战”时,日军出动大批次的火炮、飞机、坦克,以猛烈的炮火,将东北军的战壕及粮仓全部摧毁,空腹苦战的东北军将士面对数倍之敌毫无惧色,与敌拼死肉搏,最终因弹尽粮绝、阵地被毁,实在无力支撑被迫撤出战斗。耿龙在战斗中负了伤,他提着砍缺了口的马刀,坐在血泊里,看着如血的残阳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士兵尸体,禁不住泪流满面——他从没打过如此惨烈的仗。当时,时任骑兵营长的胡正锋从他身边经过,看见他难过的样子,停了下来,蹲在他面前,抚着他的肩,沉默半晌,然后,用饱经风霜的深沉嗓音凝重地道:“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胡营长!我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可是这一仗,实在是输得太惨了!”他哽咽着道。 “不要说输,兄弟!记住,无论在哪里,军人都要永不言败!”胡正峰昂然说道。 他抬起头,看着胡正峰亲切的目光和温厚的面容,夕阳照在他沧桑的脸膛上,泛着闪闪金光。他从这脸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力量,看到了一个大哥的关怀。 胡正峰经历过太多的战斗,见过太多的惨烈,战火已让他养成了在冷静与淡然中积蓄力量的心态,让他在血泊中永不言败。 是的,是军人,就要永不言败,就要接着战斗。可是,现在,这个永不言败的将军却无法战斗了,他永远留在了这个荒凉的无名山谷。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耿龙流着眼泪,默默念叨着。看看时辰不早,东边地平线已隐隐现出启明星,他赶紧抹一把眼泪,站起身,含泪向坟墓行了个军礼,说道:“胡旅长,您安息吧!我会给您报仇的!” 耿龙转身将那三个倒在他们自己挖的坑里的地痞草草埋了,然后翻身上了马,纵马往山坡上走去,他想穿过小兴安岭,进入苏联境内,尽快回到义勇军队伍里去。 六、故人重逢(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许彪对耿龙如此快就返回双龙城甚为疑惑,耿龙解释说在半路遇到一个老乡,了解到家里一切都好,便回来了,免得自己现在的这般模样吓坏家人。许彪这才打消疑虑,对耿龙道:“叛军虽已被我们打败,但还有很多散兵流落在乡间和兴安岭山林中。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随全旅一起行动,搜剿叛军余部。你回来正好,可以一道参加行动。” …… 不几日,耿龙带领所部随全旅一同进了兴安岭林区,执行搜剿义勇军残余散兵的任务。 兴安岭位于黑水河两岸,由大、小兴安岭和外兴安岭组成。黑水河南岸,嫩江以西称大兴安岭,嫩江以东称小兴安岭;黑水河以北,位于苏联境内的称外兴安岭,俄语称斯塔诺夫山脉。中国境内的大、小兴安岭山体相连,山峦叠嶂,林莽苍苍,山岭绵延起伏,逶迤千里;其北段是中国北部最寒冷的地方,冬季最低气温在零下五十度左右。 耿龙身着一身伪满军的棉军服,肥大的马裤扎在黑色高筒马靴内;伤残的右眼处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另一只独眼目光冷漠;两腮上浓浓的虬须依然没有刮,但修剪得齐齐整整;络腮胡旁依然是那条令人恐怖的刀疤;虽然腰板依然挺直如昔,但这般形象再不复往日之英武,倒显得有几分凶残。 耿龙手下有三个连长,一连长因有两颗硕大的门牙,绰号“大板牙”;二连长因在伪满军中以嗜杀俘虏而著称,被唤作“屠夫”;三连长因腿受过伤有点瘸,绰号“老歪”。三个连长都知他是团长的拜把兄弟,都不敢因他初来乍到而有所怠慢。 队伍沿着山道缓缓行进着,路上随处可见义勇军的尸骸——有的半埋在残雪之中;有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姿势趴在小山沟里;有的被火烧得漆黑如炭蜷缩在山道旁;有的被吊在树干上随风摆动;还有一些无法拼凑在一起的残肢断臂;另有一些已经被山林中的野兽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散发着老远就闻得着的臭味;所有女兵的尸骸全都是赤身裸体,下身插着木棍…… 耿龙压抑着心头涌起的深深恨意,但在此时此刻,他必须理智冷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壮怀激烈死去的义勇军不至于暴尸荒野。他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冷漠,下令所部伪满军将这些裸露在外的义勇军尸骸就地掩埋。 命令一下,伪满军队伍便炸了锅,三个连长疑惑地围着耿龙问为什么。耿龙说这些暴露在外的尸体臭气熏天,影响搜剿队伍的行动,稍顿一下,他又表情严肃地道:“而且,马上就要开春了,这山上的雪一化,让这些到处都是的尸体污染了水源,引起瘟疫,麻烦就大了!”三个连长还待要争辩,耿龙表情傲慢地厉声道:“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执行!”三个连长无可奈何,只得分派手下的士兵执行命令。 …… 临近中午,翻过一个山坡后,在左翼领着一连搜索的“大板牙”和几伪满军士兵押着三个面黄肌瘦、病恹恹的义勇军士兵走过来,报告说在前面树林里搜到的。耿龙令二连几个士兵下马,将三个义勇军士兵扶上马。二连长“屠夫”不解地问:“营座,这三个叛匪走不动就活埋算了。咋还要我的弟兄让马?” 耿龙道:“活埋了叛匪怎么对团长有交代?谁能说清我们今日个是在搜山还是在逛窑子?” “屠夫”道:“那就把三颗脑袋带回去!” 耿龙瘆人的脸一沉:“你没看过军政部的公告吗?公告上规定不许滥杀俘虏。” “屠夫”哑然失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张景惠的屁话营座也听?都知道他管不了咱们黑河警备军嘛!” 耿龙:“他一个军政部总长管不了谁管得了?再说杀俘的事传出去,全满洲国舆论一闹,这不是给咱们张文铸司令找麻烦?” “屠夫”笑道:“这里都是咱营里的弟兄,谁会传出去?就是传出去,全满洲国的人也只会骂溥仪、骂张景惠,会骂到咱头上?” 耿龙喝道:“你懂个屁!少废话!” “屠夫”不敢吭声了,乖乖地看着手下士兵把那三个义勇军俘虏扶上马。 六、故人重逢(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队伍继续往前走,快走近一个屯子时,只听前面一个大院里传来阵阵惨叫声。耿龙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只见大院里面,二十几个伪满军在折磨十来个被俘的义勇军——几个义勇军跪在地上,两个伪满军拿着胳膊粗的木棒狠命地在他们身上乱打,一个义勇军被打得头破血流,晕死在地上;在围墙一角,两个伪满军将一个义勇军装进麻袋,扎紧口子,往上面淋菜油,看样子是要将他点天灯……其余的伪满军哈哈大笑着在一旁观看。这户人家的男女老少也围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从衣着上看得出是富贵人家。 这帮人太过专注,以致于耿龙的战马闯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耿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大喝一声:“住手!”连人带马就冲了过去,他的人马也跟着涌进了大院。 院内的伪满军看到涌进来的大批人马,赶紧住了手。一个领头的伪满军跑到耿龙面前,举手敬礼道:“报告长官,我们抓到几个义勇军,正在教训他们!” “混蛋!谁让你们教训他们的?没看过军政部的公告?你们要往我满洲国防军脸上抹黑吗?”耿龙厉声训斥道。 伪满军呆立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耿龙正待继续斥骂,忽然里屋传来女人的呵斥声:“滚开,畜牲!” 耿龙脸上的络腮胡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他跃下战马,提着马鞭,阴沉着脸大步跨进屋里,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跨进东厢房。 东厢房内,一个尖嘴猴腮的伪满军正将一个女人摁倒在床上。他上身铁灰色的伪满军制服敞开着怀,下身的裤子已经褪到膝盖,装着驳壳枪的大枪匣子在皮包骨的屁股上晃荡,看得出是个伪满军头目。他大张着嘴呼哧呼哧在女人脸上乱啃,两只毛茸茸的手拼命地撕扯女人的裤带。他身下的女人两支胳膊被反绑着,双腿拼命蹬踢,瞪着惊恐愤怒的双眼边骂边躲闪着那喘着粗气的嘴。那伪满军见一时无法得逞,就松开解她裤带的手,左右开弓向她的脸上狂抽去,女人嘴角立马渗出鲜血。 耿龙跨过去,抓起这个伪满军的后领一把拎起,没待他回过神来,就一拳将他打倒在墙角。那伪满军大怒,瞪大了眼睛欲要发作,一看是个衔级比自己高的满洲军军官,顿时没了脾气,拎起裤子,不满地道:“长官,她是叛匪!” 耿龙没有理他,朝那女人看去。只见她上穿一件露出棉絮的斜襟棉袄,外面罩着一件翻毛羊皮背心,下着一条膝盖磨穿了的黑色棉裤,光脚趿拉着一双污浊不堪的烂棉鞋;披散的头发下一张瓜子脸虽然满是污垢,但依然遮挡不住那固有的俊美。她背缚着双手蜷缩在床榻角落,清秀眉毛下的一双充满灵气、黑亮的大眼睛带着几许恐惧、几许愤怒、几许悲哀,直愣愣地瞪着耿龙。 耿龙紧紧地盯着这个女人,忽然愣住了,心脏猛烈地狂跳起来,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他认出来,这女人竟是李月梅! 李月梅显然并没有认出耿龙,涨红着脸瞪着他愤怒地骂道:“你们这帮畜牲!有没有一点人性?你们家里没有母亲、姐妹,没有女人吗?” “长官,对女叛匪!都是先奸后杀!”那个伪满军已经系好裤带,满不在乎地说道,接着又笑嘻嘻道:“这个就让给长官先来,长官请!” 耿龙独眼里射出一道杀气,掏出枪对着他的胸部就是一枪。那伪满军瞪着满是惊恐、不解的眼睛,惨叫一声,瘫软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地抽搐着,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大板牙”听到枪声跑了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伪满军,惊慌地对耿龙道:“营长,你打死他了?” “这哪里是满洲国防军!十足的地痞!不杀不足以维护满洲军声誉!”耿龙恨恨地道,他将枪插回枪匣,又看了李月梅一眼,对“大板牙”道:“把她带上!好生看管!谁敢碰他一下,老子毙了谁!”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耿龙命令将那二十多个伪满军统统枪决。那伙伪满军一听,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求饶道:“报告长官!抓了叛军就杀!以前都是这样做的!” “屠夫”跑过来,劝道:“营长,不可乱来!杀自己人,上面要追究的!” 耿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满道:“我知道!吓一吓他们的!”然后他对那些伪满军训斥道:“你们这帮杂种,你们知道因为滥杀战俘,我们满洲国防军已经激起全满洲国的愤怒了吗?全满洲国的大报小报都在抨击我们。我们张长官面子上很不好受。新京军政部已经电告我们,不许再滥杀战俘了。虽然叛军是我们的敌人,杀过我们的人,可是,他们放下武器,就是俘虏了。对俘虏不许滥杀!听明白没有?” 那些伪满军们跪在地上,唯唯喏喏,连连称是。 “以后,谁滥杀战俘,虐待战俘,就是损我满洲军威名,就是和我满洲军过不去!” 那些伪满军们齐声答道:“是!” “刚才里屋的那个****的,败坏满洲军名声,被老子崩了。以后谁敢这样,被老子撞见,一样的下场!” 耿龙粗声粗气地训着话,原本狰狞的面容此刻显得更是凶狠,似一尊杀气十足的凶神。那户人家的男女老少缩在一旁,更是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训完话,耿龙令人将那些受伤的义勇军俘虏包扎了一下,然后让所有的义勇军俘虏都骑上马,便带着所部人马押着他们一同回了驻地。回去后,耿龙令人将他们关在一个破庙里,给他们换上伪满军的旧军服,并安排人送来了一些吃食。三个连长极为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 六、故人重逢(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当晚,耿龙打死伪满军头目的事就报到了旅部。旅长令许彪查处。许彪将耿龙招到团部责问。耿龙解释说,那伪满军小队长不听劝,还要对他动武,只好开枪打死了他,又解释善待战俘,只是为了维护满洲军的名声。许彪大骂了他一通,说他自作主张,擅自行事,就没再说什么了。许彪令他将能走路的战俘直接押送到旅部,其余的统统枪毙。 耿龙道:“我想把他们补充到我们营!他们都是当兵的,没有一个军官!那女的,如果团长同意,就留给我做老婆!” 许彪断然拒绝道:“不行!满洲军从不留战俘!”稍时,他拍拍耿龙的肩,爽快地道,“那女的一定很漂亮!要不老弟会看上?你放心!要是旅长不留下的话,我帮你要回来!” 耿龙道:“团座直接帮我留下来好了!” “你虎①呀!旅长知道你为女人打死了自己人,你留得住?至少也得让旅长看看这女的!”许彪从身上摸出大烟袋递给耿龙,耿龙挥挥手,表示不抽。许彪就自顾着杵进自己嘴里,点燃,美滋滋地吸一口,喷出一团烟雾,大声道:“放心啦,兄弟!我许彪是讲义气的!黑河城一战,你英俊的脸蛋没啦,大哥我得为你的终生大事操心!” 【注】 ①虎:东北方言,傻的意思。 耿龙无话可说了。他了解许彪的底细:许彪快四十岁了,以前当过胡子,后来加入东北军及至现在的伪满军,慢慢由排长升为团长。他会武功,打仗凶悍,以他的本事,这样的升迁不算太快。他为人讲义气,也很是豪爽。他既然这样说,就表明他已经尽力了。 回到营部,耿龙吩咐勤务兵将李月梅带来。 耿龙坐在寝室的马灯下,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他原本并不抽烟,但打入伪满军后,为了和手下的“屠夫”他们打成一片,他也不时抽上一支,顺便排解一下心内日益增长的憋闷。此刻,他心绪烦乱,一如这缭绕不散的浓浓烟雾…… 耿龙是在马占山部义勇军反攻齐齐哈尔时认识李月梅的。 东北抗日后援会在义勇军每次战斗后都会开展一些慰问和演讲活动,以鼓舞士气。作为后援会的“一枝花”,李月梅一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吸引着义勇军将士的视线。她不但拥有俊美的容貌、苗条的身材、优雅的气质,而且深明大义。她出身于长春一个书香门弟,父亲是前清的秀才,家里在长春城开着几家大药铺。在国难当头之际,奉天女子大学堂毕业的她毅然放弃优越的家境加入东北抗日后援会,辗转于白山黑水间的各路义勇军中。在演讲时,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所展现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能让义勇军一众堂堂须眉汗颜。因而,她成为不少义勇军官兵暗恋的对象。耿龙自然也不例外。 耿龙虽然读书不多,但懂得爱情,这似乎得归功于文武双全的胡正锋旅长。胡正锋不仅教会他马上功夫,还一直劝诫他要多读书。他在随马占山驻扎齐齐哈尔时,看过很多新派的书刊。他在这些书刊中找到了“颜如玉”,他知道了什么是爱情,也渴望爱情。他还曾有过一段恋爱经历,也是在齐齐哈尔时,有个富家小姐被他强健的体魄、英武的相貌以及正直刚烈的军人气质所吸引而喜欢上他。他们交往过一阵,最后因那姑娘家人的强烈反对而告结束。“九一八”事变后,他随马占山反正加入义勇军四处征战,就和那姑娘就失去了联系。 听过李月梅的几次演讲,耿龙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并且他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喜欢,远甚于对昔日那个富家小姐的喜欢。如果说那次是爱情,那也只是朦胧的爱情。现在他对李月梅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因为李月梅吸引他的不只是她的外表,更是她那充满强烈爱国情怀的心灵,这种喜欢是是真正的爱,并且随着战火的漫延而迸发。 不久,耿龙就找到了一次机会。那天后援会来龙骑兵旅慰问,他鼓足勇气,在路堵住了和好友罗英并肩而行的李月梅。李月梅略有些紧张,但柔和的目光却分明传递着她对耿龙这样一个一表人材、气质十足的军人的好感。 耿龙结结巴巴对李月梅自我介绍道:“李月梅小姐……我叫耿龙,是龙骑兵旅先锋营营长……我很喜欢你的演讲,我……我想和你认识一下!”没待李月梅说话,他就从口袋里取出一面铜镜又说道:“这是我在战场上缴获的,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李月梅有些意外,内心更多的是喜悦,但她还是矜持谢绝了。 耿龙红着脸,执着地对她说:“只是做个纪念!再说你们女孩子也需要的!” 身旁的罗英劝道:“月梅姐,就收下吧。” 李月梅就含羞带笑地收下了铜镜…… 后来耿龙托胡正峰旅长向李月梅求婚,却得知李月梅结婚了。后援会通常是随着苏炳文部义勇军行动,苏炳文的副官张俊杰看中了李月梅,便整日里对她献媚讨好,还请苏炳文司令给他做媒。李月梅架不住张俊杰的死缠烂打,又不好驳了苏炳文的面子,见这张俊杰也还算是模样周正,就和他结了婚。 自己忠爱的女神被他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了别人的妻子,耿龙为此痛苦不已。胡正峰旅长见他很难过,就安慰他,说他还年轻,等赶走了日本人,好姑娘多的是。耿龙也想努力地去淡忘,但每当见到李月梅,心中便隐隐作痛。 后来,耿龙还和李月梅见过几次面。李月梅每次见到他,都有些难为情。有一次,李月梅找到他,表情内疚的说:“耿营长,我……我想把镜子还给你……”耿龙却表情倔强、语气恨恨地道:“不用了!”然后就迅速转身离去。他明明是个很大度的人,为什么偏偏在李月梅面前表现出很小器的样子,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其实他心里明白,每在她面前多待一会儿,心里的刺痛便多一分,与其倍受折磨,不如远远逃遁。 那次耿龙解救了后援会,终于见到了李月梅的丈夫张俊杰。虽然同在义勇军,但因分属不同的分部,且战事紧张,时时辗转,他还从未见过张俊杰。但见过之后,他对张俊杰就毫无好感,只觉此人官气十足,言谈庸俗,且目光阴沉,缺少正气,应是与金玉林之流同等品行。想想李月梅委身于此等市侩之人,他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憎恨。但是转念想到张俊杰同为抗日队伍里在恶劣的环境下与日本人坚持不懈斗争的军人,耿龙又竭力驱散了自己对张俊杰的反感情绪。 在护送李月梅到北安的路上,李月梅几次要和耿龙搭话,他都未予理睬。因为他深深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李月梅的眷恋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更加强烈;与她离得越近,内心反而更加痛苦。他只能再次选择逃避…… …… 耿龙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一种境遇下与李月梅重逢。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六、故人重逢(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正坐在房间里痴痴地发着愣,勤务兵已将李月梅带了过来。李月梅一言不发地瞪着耿龙,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虽然眼前的这个人救过她,但他是伪满军,而且相貌是那么的凶狠瘆人。 耿龙令勤务兵出去,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然后,他关上寝室的门,慢慢走到李月梅面前。 李月梅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愤怒地瞪着双眼,用发颤的声音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撞墙了!” 耿龙轻声唤道:“李月梅!” 李月梅愣了一下,惊疑地看着耿龙。 “月梅!我是耿龙!龙骑兵旅先锋营营长!你还记得吗?”耿龙怜爱地看着李月梅,声音轻柔地道。 李月梅愣住了,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他,“你?耿龙?”接着,她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呸!土匪!撒谎也不会!我不认识什么耿龙!” “月梅!不要害怕,我真是耿龙!”耿龙诚恳道。 李月梅扭过头,脸朝向墙壁,没有答话。 “月梅,我送你的铜镜还在不在?还有,那天我接应你们后援会,你劝我把伪满军俘虏就地放掉,你还记不记得?”耿龙提醒道。 李月梅耳边如同响起一声炸雷,她猛地转过脸来,双眼噙满泪水,浑身颤抖地看着耿龙,激动地道:“耿龙?你真的是耿龙?” 耿龙小声地对李月梅讲起他奉令化装成伪满军往黑河城送信,又随伪满军冲进黑河城,被吕连长误会砍成重伤,伤愈后被伪满军收编的经历。 李月梅他细地端详着耿龙,认真地倾听他的讲述,终于,她从耿龙的声音、语气以及眉宇间残留的气质得到确认,她惊喜地喊道:“真的是你?!”悲喜交加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无所顾忌地倾洒下来,她像见了亲人一般,一把扑进耿龙的怀里,抽泣着说道:“耿营长……我们……我们太惨了!” 耿龙轻轻拥着她,身体微微颤抖,心里翻江倒海般的一阵悸动。曾经的情感创伤,曾经的无奈逃避,在这一刻都已成为过眼烟云。此刻,只有劫后余生的故人重逢,只有在艰难险境下对昔日梦中情人的万般呵护。 “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耿龙轻轻拍着李月梅的后背,安慰道。 李月梅停止了抽泣,抬起头,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勉力对耿龙苦笑了一下。耿龙扶她到椅上坐下,自己又拖过一把椅子面对面坐下。 李月梅红肿的眼泪望向耿龙,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心疼地道:“你受苦了!” 耿龙叹口气道:“受苦的是你们!比起你们,我这算不了什么?” 李月梅对耿龙说起了她的经历:马占山在撤出北安城时安排了一个排的义勇军掩护后援会撤退,结果在半路就被打散了。她随一帮义勇军士兵逃入兴安岭中,转了好几个月,一直没能走出去。后来就被搜山的伪满军给抓住了。耿龙问起起李月梅的丈夫张俊杰。李月梅说,听人说张俊杰在随苏炳文撤退时已经牺牲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说完,李月梅问耿龙。 “当然是去苏联,找义勇军!我设法把你们全部救出,一同到苏联去!”耿龙坚定地道。 “嗯,那太好了!”李月梅十分高兴,又揩了揩眼角残留的泪水。 七、拒之门外(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天一早,耿龙带一个班的骑兵将李月梅和二十余名义勇军俘虏押往驻扎在团林城的旅部。 东北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尽管已是西历三月,暖暖的阳光普照着犹有残雪的原野,但扑面而来的春风依然带着丝丝寒意,远处的小兴安岭依然是白雪皑皑。 被反绑着的义勇军连成长长的一行在前面行走,伪满军骑着马紧紧跟在后面。一行人马不紧不慢地走着,阳光下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到了一个小山包前,耿龙令义勇军俘虏靠着小山包站好,冷脸对他们骂道:“妈的,还要赶那么远的路,老子不想侍候你们这些叛匪了!来人,都给我毙了!” 耿龙命那一个班的伪满军下了马,成一排站在义勇军俘虏面前。耿龙从勤务兵手里拿过“花机关枪”①,“哗啦”一声上了膛,然后对伪满军命令道:“预备!” 【注】 ①花机关枪:MP18冲锋枪的俗称,1917年由德国研制,伯格曼兵工厂生产,因其可以如机关枪那般连发射击,以及枪管外套筒上很多散热孔,故在中国有花机关枪之称。 伪满军们齐齐地举起马枪。 耿龙站在义勇军俘虏和伪满军之间,但没有发令射击,而是对着伪满军一阵扫射。这一个班的伪满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纷纷中弹倒地。 勤务兵大惊道:“营长……”话音未落,便被耿龙一枪击毙。 耿龙将李月梅身上捆绑的绳索解开,又给她旁边的几个义勇军松了绑,然后让他们相互松绑。待他们全部解开,他对呆立在原处不知所措的义勇军俘虏道:“你们快上马,往北跑!” 义勇军俘虏们不明所以,呆愣着不敢妄动。李月梅见状急忙解释道:“大家照他的话做!他是自己人!” 一个年轻的义勇军率先冲出队列,捡起一把伪满军的马枪和一把马刀,此时那些义勇军才纷纷上前,捡起枪和刀,上了马。 突然,远方传来了枪声,耿龙朝枪响的方向一望,大吃一惊——只见一队伪满军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 耿龙眉头紧皱,对那些义勇军道:“留几个人随我阻击。其余的人上马。”转而对李月梅道,“月梅!你负责带着他们离开!” “耿营长,一起走吧!”李月梅焦急地道。 “不行!伪满军会追上你们的!必须有人阻击!” 几个拿枪的年轻义勇军士兵主动跳下马来,其余的士兵也要往下跳,耿龙一挥手道:“够了!能活一个是一个!把枪留下!快走!” 李月梅道:“耿营长,我不走,要死大家死一块儿!” 一个义勇军也喊道:“我们不能丢下你就走!” 耿龙喝道:“冲出去一个是一个!这是命令!” 李月梅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应该怎么办,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涨得通红,默默地看着耿龙。耿龙从枪匣里拔出驳壳枪,塞到李月梅手上,自信地道:“放心!我们会脱身的!” 远处赶来的伪满军已经朝这边开枪了,子弹带着破空声划过。 耿龙对李月梅大喝一声:“快走!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李月梅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对身边的义勇军道:“大家快走!”又对耿龙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保重!” 耿龙道声“后会有期”,在李月梅骑的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那马向北飞奔而去,李月梅表情哀怨地回头喊道:“耿营长,保重!” 耿龙命令留下的义勇军士兵赶紧收拢枪支,在小山坡上各找有利地形卧倒。耿龙将“闪电”也藏在山坡后面,然后趴在了一个土包后面。他数了数身边的人,共有六个,镇定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命令再开枪!” 伪满军已狂呼着奔近了,大约有三十多人,应该是一个排的武装。等双方相距五十多米时,耿龙大喝一声:“开火!”义勇军士兵手中的枪几乎同时响起,冲在前面的几个伪满军栽倒在马下,几匹战马也被打翻。其余的伪满军挥动着马刀继续冲着,耿龙猛地扣动“花机关枪”的扳机,一阵扫射,又打倒几个伪满军。伪满军退了回去,分成两路人马,一路展开队形在马上开枪射击,另一路继续朝前冲。 耿龙几人依地形居高临下射击,那一路冲锋的十来个伪满军瞬间只剩下了两人,义勇军士兵也两人中弹。耿龙打光了“花机关枪”里的子弹,随即抓起身边的步枪,一枪一个,把仅剩的两个冲锋的伪满军击毙,又向远处散开射击的伪满军开枪,却发现步枪也没子弹了,这时其他义勇军的子弹也都打光了。掩护冲锋的十余个伪满军见状,拔出马刀,狂呼着冲过来。 耿龙抓起马刀,一声唿哨唤来“闪电”,然后跳上马,大吼一声,迎着伪满军冲去。那几个义勇军士兵也举着马刀随耿龙冲了上去。 一阵厮杀过后,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耿龙环视四周,只见尸体纵横,除他以外,所有的伪满军和义勇军全倒在血泊里。他捡起伪满军扔掉的步枪,朝那些未死的伪满军身上各补上一枪,然后上了马,径直向北奔去。追了一阵,没有发现李月梅他们的踪迹,于是,他折转马头,一路往小兴安岭而去。 七、拒之门外(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不敢取道黑河城渡江到苏联——尽管那样最近,只因松嫩平原阔野一片,完全没有藏身之地。他只能钻入小兴安岭的茫茫山林中,一路向东而行。他寻思从小兴安岭向东穿越至佳木斯,然后再翻越完达山脉,即可到中国最东面的边境——抚远。最后只需趁夜穿越一个大草甸子,就可进入被苏军占领的黑瞎子岛①,到时进入苏联境内寻找义勇军应该不会太难了。 【注】 ①黑瞎子岛:又名熊瞎子岛,是一块江水冲积而成的三角洲,扼守着黑龙江-乌苏里江通航咽喉,隔江与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伯力)相望。黑瞎子岛因“中东路事件”于1929年被前苏联军队进占。“九一八”事件后,日本关东军与苏军沿边境对峙,黑瞎子岛成为苏军据守伯力的前沿阵地。在中苏关系正常以前,中国人上下黑瞎子岛不受限制。2008年,俄罗斯将黑瞎子岛一半领土归还中国。 尽管初春的小兴安岭积雪尚未溶化,但山林中俱是山珍野味,且遍布溪流水潭,耿龙自小便在小兴安岭的山中摸爬滚打,一路上的人食马饮自是不成问题。一路奔走,第四日清晨,他便到得抚远的通河边。 其时虽已是春天,冰雪开始消融,但尚未开江①,况去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此时通河的冰面应该还能行走。耿龙趁天色尚暗,牵着战马小心翼翼地渡过了半里来宽的通河,上了黑瞎子岛。没成想在岛上他居然找到了一支小股的义勇军。据义勇军驻地门口的哨兵讲,马占山等高级将领带着万余义勇军撤至苏联后,便在苏中边境几个交通重镇分派了几支小股义勇军建立起临时办事处,以接应投奔义勇军大部的失散人员,黑瞎子岛上的就是其中一支。 【注】 ①开江:东北冬天天气寒冷,气温低,河流都会被几尺厚的冰封冻,直到次年春天天气转暖,才会解冻,一般时间在四月中下旬。 哨兵把耿龙领到专门负责接待义勇军失散人员的一间简陋的房屋。屋里坐着几个正在抽烟闲聊的义勇军,听他说明来意,便派人去叫来一个原龙骑兵旅士兵,并解释说他们都是王德林所部义勇军,不认识他。 因耿龙破了相,被叫来的这名龙骑兵旅士兵一下没认出他来,但听他说自己是耿龙,瞬间勃然大怒,直朝他猛扑过来,被身旁的几个义勇军紧紧拉住。这名士兵气咻咻地对负责的义勇军军官说:耿龙已经叛变,他亲眼看见耿龙身着伪满军军服,领着伪满军冲进黑河城去抓胡正峰旅长,幸被警卫连吕连长拦住。吕连长砍倒了耿龙,自己却被伪满军砍死。后来,他又亲眼看见耿龙被伪满军营救。这个士兵还解释说,他当时受了伤,躺在耿龙与吕连长相遇街巷旁的一个大院里,混在死尸堆中未被发现,亲眼目睹了耿龙与吕连长相遇的那一幕。后来他被城中老百姓救下,藏了数日后,送出城外。他是龙骑兵旅少有的幸存者之一。 耿龙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了一通,说明自己是奉马占山部义勇军参谋长金玉林之命打入伪满军给黑河城的龙骑兵旅游送信的。办公室几义勇军交换了一下目光,那名义勇军军官道:“经查实,金玉林是伪满军的奸细,日前已在苏联被处决!” 耿龙懵了,呆愣了半晌才道:“他是奸细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奉命去送信!” “这我知道!”那军官面无表情,“但据马司令所部义勇军撤过来的人讲:金玉林在北安城突围前曾向马司令报告过,说你叛敌投降了!” “他胡说!”耿龙大声争辩道:“他自己就是伪满军的奸细,怎么可能对马司令说真话?!” 那军官严肃地问道:“你既是往黑河城送信,送完信就该回去复命,为什么留在伪满军中?又为什么和他们一道冲进城去?” 耿龙解释道:“我是准备回去复命的,因为想救胡旅长,所以没有回去!” 那军官反问道:“你一个人救得了胡旅长?作为一名义勇军军官,要从大局出发,完成任务就该回去复命,你不知道?” 耿龙一时语塞,那只独眼呆呆地看着负责的义勇军军官,嘴唇委屈地嚅动了一下,无言以对。 “还有,就算你当时是真的想救胡旅长,但你被伪满军营救,伤好之后,为什么不立即归队?”那军官又道。 “我是想归队,可是我不甘心。我想救一批失散的义勇军之后再来找大部队。”耿龙答。 “哼!”那军官冷笑道,“那你救了没有?” “当然救了。我救了抗日后援会的李月梅和一批义勇军俘虏!”耿龙答。 “李月梅?她并没有过来啊!还有谁能作证?” 耿龙愣住了,再次语塞,同时,他担心起李月梅的安危来。 那军官道:“你先在我们这里休息两天,我们弄清情况后再答复你吧!”然后那军官摆出一副不再理他的架式,吩咐几个士兵将他带到院子旁边的一间茅屋里去休息,并在门口安排了哨兵。他的马也被牵走,由义勇军士兵帮着喂养。 就这样憋闷地住了两天,第三天,那个负责的义勇军军官来到耿龙的住处,说已经对他的情况进行了初步调查,认为: 一,有士兵目击耿龙随伪满军冲进黑河城,并与警卫连长搏杀过,后又被伪满军救走,有叛变的嫌疑; 二,此后耿龙在伪满军中做了营长,未经任何上峰同意; 三,耿龙自述曾营救过李月梅等人,现在暂无人证实。 考虑到以上三点均查无实证,耿龙这种情况不予追究;但为了义勇军的安全,也不予收留。请耿龙自行寻找出路。 耿龙听完,心中一阵刺疼,他大声道:“长官,我是清白的。请再做调查!” 那军官面无表情地道:“清不清白,现在这样的形势,也无法再查下去!你走吧!” 耿龙的脸变得煞白,泪水倏地从独眼里涌了出来,难过地道:“你们真的拿我当叛徒?!” 那军官怔了一下,看着他,似乎从耿龙真诚的表情看出他所言不虚,不由现出一丝尴尬,但稍瞬又板着脸道:“总之,你现在无法证明这段历史的清白,我们也无法证明!而且,这是上峰的命令!我们不会留下你!”说完,他带着手下人走了出去。 耿龙呼吸粗重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胸部剧烈起伏,体内的鲜血疯狂翻涌。他大脑一阵眩晕,顿觉天旋地转,终于一头倒在了床上。“啊——”,他发出了一声如狼般的嗥叫。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突然快速地爬了起来,含着眼泪,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马刀、马鞭,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这时,只见哨兵又领着两个衣衫褴褛、污浊邋遢、蓬头垢面的义勇军士兵走进大院,看得出是历经九死一生逃过来的。大院内认识他们的义勇军士兵都呼啦涌了上去,拉着他们嘘寒问暖,而这二人也像是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孩子,抱着迎接他们的战友呜呜大哭。那些义勇军亲切地安慰着他俩,有的去取来一些衣物,有的拿来一些吃食,然后拥着他们往院内走去。 耿龙涌起一阵酸楚,心中只感觉一种被遗弃的孤独。他长叹一声,大步向院外走去。 大院门口,一个士兵已牵着耿龙的“闪电”等在那里了。耿龙抓过马缰,飞身上了马,猛一抽马鞭,战马风一样地奔了出去。他想快快离开那个义勇军军官的视线,晚一步就多一份羞辱。他耿龙,向来堂堂正正,视忠诚为根本,竟被人视为叛徒,竟被人弃之如敝履,用蔑视的目光逐出自己视之如家的义勇军!是可忍,孰不可忍!! 耿龙一路策马狂奔,一直冲到通河边。他下了马,仰天长叹一声,牵着战马,缓缓地行走,泪水从独眼里涌了出来。被人误解冤枉已够痛苦了,而被人轻视像狗一样被赶走则更让他心酸心痛。他如今怎就落到了这一地步?早知如此,还不如像那些黑河城的龙骑兵旅的士兵一样战死沙场,也可落个壮烈的英名。或者,就在胡正峰旅长的墓前自尽好了! 耿龙怏怏地走了几步,看着通河平滑如镜的冰面,仿佛看到了那冰面下涌动的暗流。他茫然四顾,禁不住叹了口气。现在到哪儿去呢?他想到苏联去,去找马司令申诉。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其一,他是义勇军军官,去苏联一样会受审查,甚至比这里更严格,也更说不清。关在临时办事处的两天里,他已经知道些情况了:凡是过来的义勇军,都是要接受审查,脱队的时间越长,受审的时间也越长。其二,黑瞎子岛是去苏联的必经之路,没有临时办事处的接应,他根本无法通过苏军的防区。犹豫了半晌,他决定回黑河,到胡正峰军长墓前祭拜一下。同时看能不能找到李月梅——李月梅是可以为他作证的。 耿龙在岛上找了一个树林猫了半天,待夜幕降临,他又牵着战马踩着冰面,趁夜渡过了河。然后一路披星戴月,按原路直奔黑河而去。 这日子夜,快到海伦地界。此时星光灿烂,天空一片浩瀚。耿龙勒住马,正考虑是不是该顺便回家看看时,迎面奔来的一队伪满军骑兵…… 八、比武夺美(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这队伪满军是驻扎在海伦的黑河警备军第二旅的骑兵,共二十余人,此刻正在执行巡逻任务。他们看见一身伪满军军官装扮的耿龙,便拦住了他,问他是哪部分的。 耿龙答道:“我是黑河警备军第三旅二团许彪团长麾下一营长马如龙,近日回家探亲,正要回队伍上去!” 这队伪满军领头的军官上下打量了一下耿龙,说道:“对不住!兄弟!我们要请上面查实!跟我们走一趟!”随即令手下将耿龙带到海伦,将他身上的马刀等一应武器收缴,关进一间屋子。然后与驻扎在团林城的第三旅联系,旅长当即便通知了许彪并责成其妥善处理。 许彪得到“马如龙”被海伦守军关押的消息,又喜又气。喜的是终于有了“马如龙”的消息,气的是“马如龙”这个家伙,带一个班的士兵押送叛军俘虏,竟让叛军全部跑掉,几十个满洲军士兵却全部死掉了,他本人也失踪了!这事的确有些蹊跷,旅部怀疑“马如龙”和叛军互相勾结,许彪自己也曾怀疑过,但最终还是不相信:其一,“马如龙”曾单枪匹马从众多胡子手里救过他,他不愿相信“马如龙”会与叛军勾结;其二,他曾亲眼所见“马如龙”被龙骑兵旅警卫连吕连长砍成重伤,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差点丧命,“马如龙”为此成了独眼龙,至今脸上还有一道难看的伤疤,他与义勇军有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与义勇军勾结!于是,许彪向上峰拍了胸担保“马如龙”绝不是叛军或叛军的卧底。而且,他也不想“马如龙”是奸细,如果那样,他自己也彻底完了,非被军法从事不可。可是,以“马如龙”的本事,怎会被几个叛军俘虏打得那样惨?而且“马如龙”也失踪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有了“马如龙”的消息,他赶紧和副团长带着几个士兵直奔海伦。 到了海伦,与第二旅旅部交涉接洽后,许彪直奔关押耿龙的房间。 耿龙见许彪闯了进来,赶紧站了起来,脸上故意现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想,此时主动辩解反而有“此地无银”之嫌,不如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然后再见机行事。 “你!他娘的干得好啊!”许彪用马鞭指着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骂道。 耿龙脸色沉静,没有吭声。 “说话啊!投叛军去了?”许彪怒吼道。 耿龙没好气地回答道:“就是想投人家,人家也不要啊!人家嫌我杀过他们的人!” “那为什么把叛军给放跑了?”许彪将马鞭扔给身后的马弁,烦燥地抓下头顶上的军帽,露出光光的脑袋,一只手在脑袋上挠了几下。 “是我一时大意!”耿龙沉着地回答道。 “说,咋回事?”许彪焦急地道,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大烟袋,身边的马弁赶紧上前给他点上火,他狠狠地猛吸一口,喷出一团烟雾,又盯着耿龙。耿龙此刻的表情让他有些满意: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至少说明他不会是叛匪。 “押送途中歇息时,我想干那个女人,结果中计了!”耿龙低下头,恨恨地道。 “嗯,我想到你就会受骗!叛匪狡猾得很!咋中的计?”许彪似乎得到很想要的答案,脸上现出几分开心,惬意地吸了一口烟。 “我拉着那女的到一边,那女的也假意顺从,趁我不注意时突然掏出了我的枪,顶住我的脑袋!” “妈的,这女叛匪好厉害!”许彪骂道。 “她要我的弟兄们放下枪!弟兄们怕我遭遇不测,就都放下了枪。其他的叛俘就捡起我们的枪,把我们给看住了。这时恰好又来了一帮失散的叛军,一起上来,把我们押到山包下,先杀了弟兄们,又要杀我!这时,远处响起枪声,一队我们的骑兵冲了过来,我就趁那个拿枪的叛俘不备,撞掉他手里的枪,结果,被另一个叛俘一枪托打晕!” “后来呢?”许彪有些遗憾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醒过来时,已是尸横遍地。我想可能是叛俘和营救我们的骑兵交上了火,打死了我们的人,就跑掉了,也顾不上杀我了。我很纳闷,我们这多人马,竟打不过几个叫花子!”耿龙叹道。 “不要低估了叛军的实力。他们很能打仗的!”许彪又抽了口烟,埋怨道:“也怪你给他们吃得好,不然他们哪来的力气?他们打败仗,是因为没吃的,也没有了军心。他们若是有枪弹和粮食,还是能拼的!” “下回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要他们尝尝我马如龙的厉害!”耿龙咬牙恨恨地道。 “你他娘的扒瞎①!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一定是你私通叛匪。你不说实话,老子崩了你!”许彪后面的副团长忽然恼怒地拔出手枪,指着耿龙,半是试探,半是恐吓。 【注】 ①扒瞎:东北方言,撒谎的意思。 “你不信?那你就枪毙我好了!反正我无能失职、违反军纪,都是逃不掉的,和私通叛匪的罪差不多了。你就当我私通叛匪吧!”耿龙冷笑一声,对副团长道。 “妈的!你以为我不敢?许团长顾及情面,我可不会顾及你!”副团长骂道。 “随便。反正我被女人算计了,心里也不好受,凡事都没有兴趣了!”耿龙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你以为老子……”副团长又骂。 许彪摆了摆手,打断了副团长的话,然后他绷着脸对耿龙道:“出事后你咋不回来报告?” “人放跑了,枪也丢了,我哪里还敢回去?”耿龙低下头道,“我就往山里走,想找到那些叛俘,夺回我的枪,将功折罪。可惜,没找到。我怕受军法处置,也不想干了,就想跑回家去休养,结果撞见了骑二旅的人。” 许彪脸上现出释然的表情,接着又板起脸来骂道:“意气用事!和老子年轻时一样!以后要出了事,马上报告我,听候命令!看在你从军不久,队伍上的事知道不多,这次就原谅你了。上峰那里自有我打圆场!” 耿龙立正道:“谢谢团座关照,马如龙日后决不敢再犯!” 许彪叹道:“你啊,本事是有,就是在军队里的时间太短了,经验不足!这回阴沟里翻船,长些记性!你救过我的命,我会记住的!大事我会为你担着!可是,你也要多长进才是!” 耿龙连忙道:“谢谢团座,如龙知错了!” 八、比武夺美(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天,耿龙便跟着许彪回了双龙城驻地。 回到营部,耿龙的情绪依然十分消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缥缈无依,那种强烈的孤独感时时包围着他。偶尔,他会想,能找到李月梅就好了,她或许能给自己证明一下。但李月梅能证明他在黑河城的事是误会吗? 时光就在耿龙寂寥的心绪中慢慢走过。这些日子他们的任务还是搜山,每当看见义勇军士兵的遗体,他还是会令部下掩埋;遇见伪满军残杀被俘的义勇军士兵,他仍是竭力阻止。虽然自己被义勇军抛弃,但这些义勇军士兵却都是昔日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能抛弃他们。 这天,耿龙又带着队伍上山去搜索散落的义勇军。 东北的春天虽然来得很晚,但此时也已是春意盎然。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冰雪开始消融。小兴安岭雪峰上融化的雪水顺着山间的小溪淙淙流淌着奔向黑水河。山间一片郁郁葱葱,漫山遍野蔓生的小草似一张巨大的绿毯,争相绽放的野花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点缀其间,披着鲜艳羽毛的鸟儿蹦跳着在林间的枝头欢快地鸣唱。 群山峰顶的雪尚未融化,雪白的残雪像横卧在山岭与蓝天间的一条扭动的白色长龙,又好似给那葱绿的山岭戴上了一顶顶雪亮的银盔,在明媚的春光照射下,放出耀眼的光芒。 目睹如此景致,若是在义勇军队伍里,即便是忍饥挨饿,耿龙的心情也会愉悦之至。记得反攻齐齐哈尔时,义勇军曾穿越杜尔伯特大草原①,那一望无际、缀满如繁星般野花的草原让他和他的战友们豪情万丈地纵马奔驰,流连忘返;而那些女兵则如孩童般嘻闹着扑入草原的怀抱,陶醉在那蓝天、白云、绿地之中。可是现在,面对眼前历经了寒冬之后的小兴安岭万物复苏、草木茂盛的美景,耿龙却没有丝毫兴致,反而因此情此景让他记起历历往事,使本就烦闷的内心更添一丝愁绪。 【注】 ①杜尔伯特大草原:是指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境内众多草原的总称。位于黑龙江省大庆市、齐齐哈尔市与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的交界处及周围。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耿龙感到身上涌动着一股令人胸闷的莫明躁热。 翻过一个小山坡,几个放羊人赶着一群羊迎面走了过来,到得近前,看清是尽皆穿着破烂的一个老人、两个小孩和几个中年人。耿龙无神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忽然,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个中年人的身上。这个中年人穿着当地寻常百姓穿的黑色对襟棉袄,腰里胡乱系着一根草绳,顶着一头又脏又长的乱发,黑瘦脸上的胡须亦是长而凌乱。他弯腰持着羊鞭,眼睛盯着羊群,表情有些情张;而其他几个牧羊人却大方地打量着耿龙一行人。耿龙断定:此人定是化装的义勇军。如是本地百姓,即便穷困潦倒,但须发不至于这般凌乱;而且,此人神态紧张,不敢直视他们;口中也没有像其他牧羊人那样吆喝,挥鞭的姿势也极其僵硬。 等这中年人走近了,耿龙大吃一惊:此人竟是苏炳文部义勇军旅长李殿庭。李殿庭原是东北军的团长,是苏炳文的老部下,“江桥抗战”时,苏炳文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一个团分派给马占山指挥,团长就是李殿庭。一九三二年九月,苏炳文在海拉尔宣布起义,成立东北民众救国军,李殿庭率部积极响应,在“二战富拉尔基”后被提升为旅长。耿龙在东北军时就认识他。 李殿庭见耿龙在打量着他,赶紧故做镇定地抬头恭敬地冲耿龙笑一笑,又往前走。 “站住!”耿龙低沉的声音喝住他,“你,是哪里人?” 李殿庭抬起头,愣了一下,看着耿龙,咧着嘴,做着手势,嘴里一阵咿哩哇啦。旁边的牧羊老汉赶紧奔过来,对耿龙解释道:“长官,他是个哑吧。我们都是山后李家屯的人!” 耿龙故意吓唬道:“我看他像个叛军!并且是个大官!” 李殿庭眼神里闪过一缕惊恐与紧张,竭力做出镇静的表情,傻笑着。 牧羊老汉赶紧道:“长官,你这不是吓唬老汉我嘛!这叛军都打光了,逃掉的也被你们抓去杀了,哪里还有?就是有,也不敢大白天里出来啊!” “哼!我看他就像个叛军!而且像匪逆苏炳文手下的旅长李殿庭!”耿龙继续试探道。 李殿庭额上冒出冷汗,僵硬地做出痴呆的表情傻笑着。这时,跟在后面的“大板牙”走上来了,耿龙赶紧对李殿庭挥一挥手,恶声恶语地说道:“滚吧,滚吧!吓唬你们的!快走!” 李殿庭忙赶着羊往前奔去。 耿龙领着“大板牙”紧紧追上前面的队伍。上了坡顶,耿龙举起胸前的望远镜,朝李殿庭离去的方向望去——只见李殿庭辞别那个牧羊老汉,神色慌张地左右四望一下,匆匆独自离去。耿龙回味方才吓唬李殿庭的一幕,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恶作剧似地逼问李旅长。是想对他暗示什么?亦或是一种潜意识的嫉妒——嫉妒李殿庭虽然狼狈,但毕竟还是义勇军的人,一旦脱离虎口,在义勇军还是会受到热烈的欢迎,并且可以马上重返沙场,建功立业!而他呢,就是救助了再多的义勇军,就是立了再大的功,也是个被拒之门外的人,也是伪满军的人!而不再是义勇军!沉思半晌,他叹了口气,心里默念道:“李旅长,祝你好运!” 八、比武夺美(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日当正午,山林里蒸腾起些许热气。队伍懒洋洋地行走着,“屠夫”开始咒骂起来,说找了大半天,没发现一个可疑的影子,二营、三营这两天都搜了不少的叛军,还有女叛军。 拐过一个山口,爬上一个林木茂密的山坡,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叫骂声。只见前面一片空地上,一百多名伪满军骑兵和几十个伪满军步兵正押着十余个衣衫褴褛的义勇军俘虏迎面走过来。随着队伍渐渐走近,耿龙蓦然发现了俘虏中的李月梅,她被反绑着双手走在被俘的义勇军中间,默默地望着前面,旁边的两个义勇军好像是他上次私放的俘虏。 “屠夫”瞪起眼睛羡慕地嚷道:“妈的,二营又抓了大帮俘虏!” 这队伪满军是许彪团二营的人马,营长姓彭。 “给我跟上!”耿龙大喝一声,赶紧领着队伍奔了过去。 彭营长见是耿龙领人奔过来,高兴地笑道:“哈哈,原来是马营长!兄弟我今天收获不小,分你几个!” 耿龙道:“彭营长,这些叛匪都是上回从我手里跑掉的。请彭营长给个人情,交给我处置。” 彭营长慷慨道:“拿去吧!反正里面没有做官的。不过那女的我得留下!” 耿龙道:“彭营长,那女的也是上回从我手里跑掉的!那次我就是看上她了,才误了事!看在兄弟的份上,让我带走!” 彭营长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坚决道:“不行!这女的,我看上了!” 耿龙笑道:“老兄,请给个方便!我发誓一定要抓住她的。你让给我,我大恩必报!” 彭营长摇摇头道:“什么都可以让,哪有让老婆的!那些叛军都给你,我算很给你面子了!”然后对手下人喊道,“把这女的给老子看好了!谁要放了她,老子杀了谁!” 耿龙脸色陡变,猛地拔出手枪,对准彭营长:“谁敢带这女人走,老子就杀了谁!” 彭营长愕然地瞪着耿龙,接着也拔出手枪,指着耿龙道:“马如龙,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老子好意把抓到的叛匪送给你,你还要抢老子的女人?!” 耿龙蛮横地道:“要送就都送我好了!把这女的也送我!” 彭营长怒道:“不要以为你是团长的救命恩人就可以骑在老子头上拉屎!你既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了!”然后对手下喝道,“走,所有的俘虏都给我带走!” 耿龙喝道:“兄弟们!架枪!抢人!” 双方的士兵都架起了枪,那些义勇军俘虏吓得赶紧后退。 “大板牙”一脸的紧张与惊慌,赶紧跑到耿龙面前道:“营长!请息怒!都是自家人!”又对彭营长喊,“彭营长,请息怒!自家人好说话!” 彭营长怒道:“你们营长他娘的欺人太甚!你让他先放下枪,我们各走各的路!” “大板牙”劝耿龙道:“营长,这事是我们的不对,算了吧!” 耿龙蛮横地道:“今天我不抢下那女人,我就不算男人!” 彭营长冷笑道:“那你有本事就来抢!”又对手下的士兵和伪满军喊:“都给老子听着!老子说开枪就开枪!不管他娘的是什么人!” “屠夫”幸灾乐祸、满脸亢奋的看了看耿龙,又看了看彭营长,脸上怪笑一下,上前几步,笑嘻嘻地对耿龙道:“营长,抢女人是男人间常有的事!我提议你们俩公平比武!” 耿龙看了看“屠夫”,冷笑一声,对彭营长道:“彭营长,这是个好主意!公平较量,谁赢了,这女人归谁!” 两边的士兵都吹起了唿哨,表示同意这个主意。彭营长冷笑道:“看在团座的份上,老子答应你!” 于是,两边的队伍自动地拉开场子,围成一圈。那十余个义勇军俘虏被押到一边,一群伪满军士兵上前拖开地上被杀害义勇军的尸首,将场子腾空。 耿龙与彭营长骑在马上,对峙着。彭营长拔出马刀,瞪着耿龙道:“来吧,放马过来!” 耿龙拔出马刀道:“得罪了!”然后,一磕马蹬,冲了上去。 彭营长嚎叫着挥刀迎了上来。二马相错,两把马刀空中撞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溅起耀眼的火花。然后,二人错开,又掉转马头,冲过来,你来我往,砍杀在一处。 五个回合之后,耿龙虚晃一招,放彭营长刀砍下来,纵身闪过。然后,反手猛砍一刀,砍在彭营长脖颈上,彭营长的脑袋骨碌滚出老远,洒下一路鲜血,然后不动了,眼睛仍一动不动地圆睁着;那无头的身子端坐在马背上,好一会儿才栽下马来,颈口不停地喷涌着鲜血。 耿龙的士兵一阵欢呼。彭营长的士兵则大惊失色,发出沉闷的叹息声,呆呆地看着地上彭营长的脑袋。 耿龙潇洒地挽了一个刀花,将马刀插入刀鞘中,然后对“大板牙”道:“把俘虏都给我带走!” “大板牙”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彭营长的脑袋,半晌,才结巴着对耿龙道:“营长,你……你砍死了彭营长!” “砍死了,又怎样?瞧你那熊样!关你屁事!”耿龙恶狠狠地道。 “是啊!砍死就砍死了!干我们这行的就是杀人和被人杀!”“屠夫”应和着耿龙道。 耿龙眼一瞪,对二营的人喝道:“所有的俘虏都归我!谁要不服,就来和我过两招!” 二营的士兵惶恐地看着耿龙,敢怒不敢言。 “大板牙”赶紧令手下将李月梅和俘虏们带了过来。耿龙面无表情地喊了声:“收队!”然后押着李月梅和十几名俘虏往驻地而去…… 九、假扮夫妻(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回到驻地,耿龙令部下将义勇军俘虏们关起来,便将李月梅带到自己房里来进行“审问”。 李月梅告诉耿龙,那天他们被他救下后,打马奔逃,不料在小兴安岭山脚下遇上伪满军,伪满军发一声唿哨,他们座下的战马就将他们甩下,跑向伪满军那边。那些战马都是被伪满军训熟的,伪满军独特的唿哨声就是对它们发出的号令。他们只好徒步往山里奔跑,牺牲了几个士兵后,剩下的人终于跑进深山,此后,他们就在山中与伪满军周旋,枪里没子弹了,就埋在了山里。后来先后遇见了数十名失散后躲在山中的义勇军士兵。有个苏炳文部义勇军的士兵告诉她说亲眼看见张俊杰牺牲了。坚持了几天后,今天早上,有老百姓在下面喊:“义勇军弟兄们,你们出来吃点东西吧!”他们因为饿慌了,加上那些人看着确实像老百姓,就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不想被彭营长的二营包围了,原来那群百姓是伪满军的人假扮的。 耿龙默默听完李月梅的讲述,安慰道:“你活下来就好!义勇军失败了,但义勇军还在!以后会打回来的!会给张副官和战死的兄弟们报仇的!” 李月梅又问耿龙上回放了他们,是怎样脱险的。耿龙便将如何脱险,如何被义勇军拒之门外,又如何重新获得许彪信任回到伪满军里的经过讲了一遍。 李月梅听了,难受地道:“他们怎么不会慎重一点啊!” “慎重?”耿龙苦笑道:“不杀我已是够慎重了!” 李月梅叹口气,拉着耿龙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以后我会帮你向他们解释的!相信会调查清楚的!” 耿龙抬起头,仰天叹口气,摇摇头,道:“我看难!从当时他们说话的态度和表情看,很难了。” “不!我可以给你作证明!”李月梅继续安慰。 耿龙摇头道:“你只能证明我救过你,却不能证明黑河城的事。” 李月梅一时无语,用安慰同情的目光望着他。 “真是好笑。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抛弃了!说我是叛徒!”耿龙不甘心地自我解嘲道。接着,他摇头笑一笑,泪水从独眼里缓缓流了出来。他赶紧转过身子,背着李月梅,脸上的刀疤扭曲地抖动着——此刻他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迷茫、痛苦,就像一颗饱经风霜的老树,正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摧残。 李月梅难过地低下头,一阵心酸,一时也不知怎样劝他了。 忽然,耿龙转过身子,望着李月梅,咬紧牙关,表情坚毅地说道:“没关系!义勇军不认我,我自己认就行。我血管里流的就是义勇军的血。昨天我是义勇军,明天我还是义勇军。我要代表义勇军接着干,向伪满军宣告:义勇军没有失败,还在战斗!义勇军不会让他们乱砍乱杀的!” 李月梅眼里放出惊喜的光芒,看着他道:“太好了!耿营长!你这样振奋就好了!”稍顿片刻,又道:“是的!在我心里你还是义勇军的人!还是那个忠勇的耿营长!并且,你可以用自己现在的表现证明自己!你还是可以回到义勇军去的!” 耿龙看着李月梅,脸色凝重,点点头道:“谢谢你,月梅!谢谢你信任我!能回到义勇军当然好。回不去,我也要干下去的。是男人,就要永不言败。我会干下去的!” 李月梅感动地道:“太好了,耿营长!你的态度让我心里亮堂多了!”接着又看着耿龙问道:“那以后……?” “以后我就利用我的身份尽力营救战友!救得越多越好。我回不了义勇军,但可以让他们回义勇军!”耿龙认真地道。 “谢谢你,耿营长!”李月梅上前抓住了耿龙的衣袖,他有些不自在地甩开了。 沉默片刻,李月梅又担心地问耿龙下一步怎办?贸然就砍死了彭营长,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许彪追究下来怎办?说不定两个人都会出事。耿龙镇定地吸口气,劝她不要担心。他告诉李月梅,他知道许彪是个讲义气的人,以许彪的为人,不会太为难他的,大不了关禁闭。至于李月梅,他会向许彪要求分配给自己的。伪满军抓了义勇军女兵,不是杀,就是分配给军官做老婆或小妾。他让李月梅受审时,万不可太较真,否则会被处死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耿龙赶紧对李月梅道:“许彪来了!你配合一下!假装我在欺负你!”说完,他一下将她摁倒在床上,大声骂着:“老子叫你不听话!不听话!” 李月梅一边用手抓他的脸,一面大声怒骂:“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土匪!我死也不会答应你!死也不会!” 门被一脚踢开了,许彪手提马鞭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喝道:“马如龙!” 耿龙赶紧松开李月梅,站起来。李月梅从床上爬起,拢紧被扯得半开的衣襟,眼里泪花点点,照耿龙脸上就是一巴掌。耿龙回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老子杀了你!” 许彪迎头一马鞭抽在耿龙肩上,咬牙切齿道:“他娘的,为了一个女人竟敢杀死彭营长!” 耿龙平静地道:“报告团长!说好了两人公平决斗的!” 许彪脸都气歪了,骂道:“公平个屁!人是人家抓住的,决斗个啥?你****的是抢人家的女人!” “是的,人是他们抓住的,可是,是从我手里跑掉的!我要带她回来。我非要她不可!” 许彪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看中就看中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旅长会不知道?” 耿龙低下头道:“那只有就请团座包涵了。占龙哪怕这个营长不当了,也要娶这女的!” 许彪瞪了他一眼,从桌上抓过马灯,举在李月梅面前仔细打量一番,恨恨地骂道:“妈的,还真是个漂亮娘们!难怪为这女人都他娘的命都不要了!” 耿龙恳求道:“请团长把她赏给我,我今生不忘团长大恩!” 许彪又一马鞭抽在耿龙身上:“脑袋都要掉了,还赏你女人!来人!把两个都给我绑了!押送团部!” 许彪身后的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将耿龙和李月梅绑住,押到外面马车上,带到团部,分开关押起来。 九、假扮夫妻(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第二天,许彪将李月梅提到团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讯。 “你叫啥名?是叛匪哪一部分的?”许彪喝问道。 李月梅坐在椅子上,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说话!告诉你,我们杀叛军是不会留情的!”许彪喝道。 李月梅瞪了许彪一眼,冷冷地道:“李月梅!东北救国后援会的!” “参加叛军前在做什么?” “学生!念书的!” 许彪骂道:“妈的!学生不好好念书,抗他娘的哪门子日?打打杀杀、烧烧抢抢!” 李月梅柳眉倒竖,怒道:“烧烧抢抢的是你们!我们是文明之师!你们杀了我们多少义勇军士兵!” 许彪骂道:“娘的你们要不来占我们的地盘,我们会杀你们的人?自找的!活该!” “我们只是要打日本人!是你们要和我们打仗的!” “放你妈的屁!我们要不包围你们把你们消灭掉,这关东大地哪还有我们的立脚之地!”许彪骂道,接着摇摇手道:“够了!你一个学生的,懂个屁?不和你谈这些了!老子是军人,对政治也没兴趣!我问你,上回是咋跑掉的?” “想跑就跑了呗!”李月梅道。 “给老子老实点!不老实老子现在就要兄弟们**了你!”许彪喝道。 李月梅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假装害怕地瞪了一下许彪,说道:“你那个独眼龙营长想污辱我,我将计就计,哄住他,然后下了他的枪,拿他做人质,就这样跑了!” “看不出你还是个女中豪杰呢,竟把我的马兄弟给放倒了!”许彪气哼哼道,“就你们那几个人杀掉我们近一个排的骑兵?” 李月梅反问:“不相信?给枪我们再试试看?” “你!”许彪被噎得说不出话,上下打量她,从脸到颈到胸,直看得李月梅心里发毛,然后他悻悻对身边的副团长道:“这女人又漂亮又有味!要不是看在占龙的面上,老子一定要上她!” 副营长看着李月梅的俊美的脸庞和高耸的胸脯,附和着淫笑起来。李月梅柳眉倒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扭过脸去。 许彪喝道:“把她带下去!谁也不许动她一根毫毛!”两个士兵上前,将李月梅押了下去。 旁边的副团长趋身说道:“团座!你要想这娘们,就要了他!我听说漂亮的女叛匪都被长官们分了!” 许彪摇摇头,说道:“这女人很有味道!我还真喜欢她!但我不能对不住马如龙!做人不能不讲义气!” “哦,那也是!唉,团座真是义薄云天啊,有关羽关云长之风啊!”副团长赶紧拍着马屁道,“别说在外面,就是在我们满洲军,像团座这般讲义气的人实在不多!能够跟随团座左右,实是卑职的荣幸!” 许彪看了看副团长,好像是认可他的话,脸上泛起自负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 第二天,许彪去了旅部,将耿龙的事向旅长作了报告。旅长又气又怒,狠狠地训斥了他一番,说他太重义气。本来上回让叛俘跑掉就要处理“马如龙”的,这回他竟为了一个女人杀死彭营长,真是胆大包天。再不军法处置,恐难服众。他要求把“马如龙”押到旅部由他处置。许彪一个劲地为耿龙求请,称“马如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说“马如龙”二十好几的人了,尚未娶妻,又在黑河城之战中破了相,找老婆有些困难,好不容易看上了女叛匪,才有了此次冲动之举,这次自己再帮他一次,就算把情还清了,以后无论他再怎样,都与自己无关了。 好说歹说,旅长终于答应了许彪的请求,饶了“马如龙”。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再当营长肯定是不行了。于是,旅长对许彪说:“那好吧!我就撤了他的职,正好上面派了个投诚的叛匪到我旅做参谋,我就派他到你那儿做营长吧!” “那,马如龙呢?”许彪问道。 “当兵去!他还能做什么?”旅长不快地道。 “团座,占龙还是很能打仗的!再说,营里的弟兄们也服他,我看,还是弄个副营长当当吧。那个新来的营长是叛匪那边投诚过来的,弟兄们未必会服啊!”许彪道。 “这个……”旅长愣住了,沉吟半晌,旅长爽快地道:“好吧,就让他做营副!妈的,老子算给足你的面子了!” 许彪高兴地立正道:“谢旅座!旅座对我许彪的情义,我许彪会记得的!我许彪是讲义气的人!” 团长一摆手道:“够了,够了!你把那女的给我带过来好了!” 许彪脸色大变:“这……”旋即,他满脸堆笑道:“旅座,我已答应把那女人赏给马如龙做老婆。旅长既然已宽恕了马如龙,干脆就好事做到底,把李月梅配给他。如不这样做,马如龙日后必有牢骚与不满,于士气不利啊!” 旅长一脸的不快,气恨恨地看着许彪。 “旅座,干脆好事做到底算了!”许彪谄媚地笑道。 旅长用手指点一点许彪,无可奈何的骂道:“妈的,我答应你!” 许彪立正道:“谢旅座!我许彪是讲义气的人,旅长大恩,许彪必报!” 团长道:“够,够了,你把新营长带去吧!”然后对卫兵道:“去叫刘参谋过来!” 不多一会,一个军官被带了过来。 许彪一看此人,心里就有些不喜。此人中等个头,偏瘦,鹰勾鼻子三角眼,典型的小人模样,与高大魁伟、气宇轩昂的耿龙反差太大了。 旅长对那军官道:“刘参谋,这位是二团团长许彪。” 那军官对许彪谦恭地行了个军礼。 旅长对那军官说:“从今天起,你就到许彪团去任一营营长!”转而又对许彪道:“他叫刘寄生,原是叛匪的副团级军官,因厌恶叛匪,投靠了我军。” “我们满洲军不是不收降俘的吗?”许彪不快道。 “也有例外的嘛!”旅长道。 刘寄生很识趣地又对许彪行了个军礼,谦恭道:“请许团长多多关照!” 旅长告诉许彪:刘寄生是东北讲武堂毕业的高材生,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原是龙骑兵旅的副参谋长,后因犯了“花事”被降职,做了龙骑兵旅先锋营营长。因在义勇军中怀才不遇,加上看透了义勇军内部的相互倾轧,遂在北安突围后投诚,帮助搜查出了不少义勇军。 介绍完刘寄生的履历,旅长对许彪叮嘱道:“回去告诉弟兄们,不要因刘营长做过叛军就怠慢他!谁要对刘营长不敬,严惩不贷!特别要告诉那个马如龙,不要有任何不满!” 九、假扮夫妻(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在旅部吃过饭,许彪就带着刘寄生回到团部。 到了团部,许彪使人将耿龙带了过来,宣布了旅部对他的处理结果,接着将刘寄生介绍给耿龙。 “马如龙,这是你营新来的营长,叫刘寄生。原是叛匪里的军官。你给我好好配合他做事!”许彪训斥道。 耿龙看着刘寄生,大吃一惊,这个刘寄生,原来竟是降职到他龙骑兵旅先锋营当副营长的那个刘寄生,难道他叛变了? 对刘寄生,耿龙虽然没多少接触,但也算早知其人,并且一直无甚好感。 耿龙记得当初反攻齐齐哈尔时,曾抓到一个伪满军的团长,这个团长冥顽不灵,拒不接受义勇军的劝降,还破口大骂义勇军,胡正锋旅长便决定将他就地正法。当时就是由时任龙骑兵旅副参谋长的刘寄生负责执行处决任务。处决的方式很残酷——刘寄生命人将那团长推进土坑,然后令那团长投降的部下围着土坑用石头砸他,谁不砸,谁就是假投降,是奸细。那团长的部下都不忍心砸,结果有一个部下当场被刘寄生一枪给摞进深坑。那个团长为了部下不受牵连,急得直哭,在坑里喊部下快些砸他。于是,部下们含着热泪将这个团长活活砸死了。当时龙骑兵旅大部分官兵都目睹了这残酷的一幕。 还有一次,马占山部义勇军急行军时,一批士兵掉了队,耿龙奉命转回去接应,结果,正遇见走在后面的本部义勇军参谋长金玉林和当时尚为龙骑兵旅副参谋长的刘寄生抓住了那几个士兵,说他们是逃兵,要处决他们。耿龙据理力争,坚决阻止。金玉林和刘寄生都很蛮横,拒不放人。幸亏被后面带所部负责掩护的苏炳文遇见,出言阻止,金、刘二人方才放了那几个士兵。 后来刘寄生因强暴救国后援会的女学生罗英,惹得马占山、苏炳文、王德林都勃然大怒,令将他处决,幸亏与其关系密切的参谋长金玉林及他东北讲武堂的同窗、老上级——龙骑兵旅旅长胡正锋等人求请,方才免于一死,但被降为龙骑兵旅先锋营副营长,并在北安与耿龙一道侦察敌情,并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和共同战斗的经历。 他居然叛变了?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 耿龙想了想,很快做出了判定,从那次与刘寄生对话时他消沉的情绪,以及他此刻表现出的志得意满的神态,他断定,刘寄生十有八九是真叛变。以他的为人及品行,他不会假叛变或执行卧底任务。 以耿龙如今之模样,刘寄生自是认不出他来。他打量一下耿龙,端着架子,故作笑容可掬地伸出手,说道:“呵呵,马副营长,久闻大名!在旅部就听说你英勇善战,救过许团长的命!” “哪里!”耿龙冷冷地说了一声,同刘寄生握了个手,表示欢迎。 “如龙,那个女人我也替你求了请,就归你了!能不能放倒她就看你的本事了!”许彪对耿龙说道,随即便令人将李月梅带过来。 李月梅一过来,刘寄生就愣住了,失声道:“是你?李月梅?” 李月梅也愣住了,她一时没有认出换上伪满军军装的刘寄生。 “我是原龙骑兵旅先锋营的刘寄生!罗英的丈夫,不认识了?”刘寄生亲热的说道。 李月梅这下认了出来,她愕然地看了一眼耿龙,接着很快移过目光,看着刘寄生。 “是你?刘寄生?你……叛变了!”她脸色一变,怒道。 许彪问道:“你们认识?” 刘寄生赶紧介绍道:“当然!这是救国后援会的一枝花!和我太太共事!”说完,他酸酸地对耿龙道,“耿副营长真是好艳福啊!” 许彪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刘营长!她现在是马副营长的太太!你们要精诚合作!你们两人在我这里共事,你们的太太以前又一起在叛军里共事!有意思!哈哈!” 刘寄生道:“是啊!只可惜我太太如今下落不明!”接着又问李月梅:“你知不知道罗英的下落?” “呸!你好意思提罗英?你对得起罗英?你这个叛徒!”李月梅骂道。 “我不是叛变!我这是投奔光明!叛匪是满洲国的敌人!我投奔政府,不再和叛匪一道杀人放火了!”刘寄生正色道。 “胡扯!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李月梅骂。 刘寄生冷笑道:“你一口一句叛徒,请问你嫁给满洲军的军官,又算什么?算不算叛徒?我只是背叛了我马占山,你这小娘们不光背叛了苏炳文,还背叛了你那个叛军丈夫!又算什么?你丈夫好像是苏炳文的副官吧?!” “你……”李月梅愕然,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愤怒地瞪着他。 “放肆!”耿龙赶紧对李月梅暗使眼色并骂道,“你这个娘们,敢在老子面前放肆?告诉你,以后你就是老子的老婆,不许在老子面前提你以前在叛匪里的事!” “你这个娘们,以后不许你在老子的军营里搞反动宣传!”许彪也对李月梅吼道。 耿龙用不怒自威的语气对刘寄生说:“这女人以前是叛匪,以后就是我老婆了!她以前做什么的,我不管,我只要她对我好,听我的话,给我烧火做饭,伺候我就行了!谁也不要提她从前的事。她有说错话的地方,刘营长也不要介意。”说完了,又哈哈大笑道:“女人嘛,就是被男人骑的,成不了大气候!管她抗不抗日嘛!” “就是!女人嘛,她爱说啥让她说!只要给男人骑就行了。我们满洲军不少军官都是抢的女叛军做老婆,日子不都过得蛮好?”许彪摘下军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道,转而又对刘寄生道:“放心好了!刘营长!我会给友军打招呼的,找到你太太,一定带过来!” “这个,就不劳团座费心了!女人多的是!日后我要像马副营长那样抓回个女叛军来,团长可要分配给我!”刘寄生谦卑地笑道。 “呸!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老婆罗英如今生死不明,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李月梅骂道。 刘寄生白皙而精瘦的脸上现出几分难堪,脸皮微微有些涨红,他瞪了李月梅一眼,对许彪和耿龙讪笑道:“这个女叛匪匪性不改!” “嗯!确实是匪性不改!”许彪看着李月梅摇摇头,又对耿龙笑道:“占龙,看你的本事了!把一个匪性不改的女叛匪摁在床上干,很有味道!哈哈哈!” 在场的人都笑了,耿龙假装附和地跟着笑了笑,对许彪道:“团长放心!没有我整不服的女人!” 当下,耿龙带着李月梅和刘寄生一起回到了一营,耿龙自觉地将自己的住房兼营部让给了刘寄生,自己搬到隔壁一个院落里住下。 晚上,耿龙和李月梅在卧室商谈着下一步的打算。 “月梅!我们就这样先做假夫妻,你得配合一下!”耿龙一本正经地道。 李月梅脸上泛出一缕羞涩,爽快地笑道:“有什么关系?听说大城市里,共产党为了开展地下工作,有很多扮假夫妻的!” “你这样想就好!我想等稳定一段时间后,找机会送你到苏联!反正你现在名义上是我妻子,不会有太大危险!” “嗯!听你的!这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多救一些义勇军士兵,特别是女兵!”李月梅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安慰耿龙道,“你的事不要担心!到时我给你作证明,我想义勇军会考虑的!” 耿龙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现在义勇军是暂时撤到苏联,但肯定是要想办法打回来的,哪有那么多工夫来考虑我的事?!这个以后再说吧!反正,我自己把自己当义勇军!当成自己的人。” 当晚,耿龙睡在外面房间的地上,李月梅睡在他的卧室里。耿龙一夜未眠,心里有种隐隐的兴奋:他曾喜欢过的李月梅竟以这种假扮夫妻的方式与他在敌营中同居一室!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当初暗恋李月梅的情景…… 十、一往情深(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日子归于平静。每天白天,耿龙随刘寄生领着队伍去搜山,晚上回来,李月梅已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着他。 漂泊多年,终于有了一个热乎乎的 “家”——尽管只是名义上的家,耿龙还是感到特别幸福。逢部队休息,耿龙就会带着李月梅到双龙城集市或周边市镇,给她添置些衣服首饰。 经过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再打扮一番,李月梅愈发显得水灵白嫩,光彩照人,走在双龙城的大街上,男人见了无不垂涎三尺,女人见了则暗生嫉妒。 同在一个营部大院,李月梅和刘寄生自是天天都能碰面,但刘寄生每次见到李月梅都有些不自然,背地里有些坐立不安,甚至蠢蠢欲动。 对李月梅,刘寄生曾有过一段往事:当初刚见到李月梅时,他也被她吸引,暗自打起她的主意,每次见到李月梅都殷勤备至,甚至大胆表白,但李月梅对他毫无好感,直接拒绝了他,他只能悻悻地将口水咽进肚里。 后来,刘寄生得知李月梅与苏炳文的副官张俊杰结了婚,他没见过张俊杰,只听说此人相貌平平,品行一般,他心里便嫉妒横生、愤愤不平。 一次后援会来龙骑兵旅慰问,刘寄生喝得醉醺醺的去后援会住地想找李月梅宣泄一通,却没见到李月梅。 李月梅的同屋罗英说李月梅活动结束后便被张俊杰接回苏炳文部驻地了。 刘寄生不禁一阵失落,失望之余,他发现罗英也是一个娇楚动人的曼妙女子,酒壮色胆,他竟将罗英强暴了。 事后马占山十分愤怒,执意要毙了他,因胡正锋等人求请,才饶他不死,将他降职到先锋营任副营长,并令他与罗英结婚。 刘寄生虽然因祸得福与罗英结了婚,但他对李月梅仍是贼心不死。他一向自视颇高,在他看来,也只有李月梅这样才貌双全的绝色女子,才配得上他。 可是自刘寄生与罗英结婚后,李月梅对他更是不屑一顾了,见了他如见到瘟神一般,躲得远远的。 而且李月梅还对罗英说他刘寄生心术不正,要罗英多提防他。刘寄生因此对李月梅心生怨恨——被人蔑视与鄙夷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现在山不转路转,这李月梅竟沦落到这一地步,成了他刘寄生手下独眼副营长的老婆! 真是好笑!这下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又凭什么来教训自己?更重要的是:这下,自己或许有机会了! 刘寄生暗暗想:一定要把这个曾让自己心动的女人摆平! 十、一往情深(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这天晚饭时,刘寄生来到耿龙的屋嚷着要喝酒。耿龙赶紧要李月梅加碗加筷。二人对饮起来,李月梅添了菜,就坐在一边给他们斟酒。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刘寄生谈到他自己,说他不该跟着义勇军瞎闹,漂泊多年,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寄人篱下,老婆也弄丢了。耿龙故作不知刘寄生的底细,问他老婆是哪儿的,咋弄丢的。刘寄生连连叹气,说他老婆罗英是奉天人,最后一次是见面是在北安,后来便音讯全无。“一定是死在乱军之中了!”刘寄生叹道,眼圈也红了,“妈的!老子三十多岁了,没有老婆,没有后代,对不住祖宗啊!”眼里竟挤出了几滴眼泪。 耿龙端起酒杯,跟刘寄生碰了一下,安慰道:“找找看,说不定可以找到她!以后遇见友军,请他们关照一下!” “妈的!谁知她现在是人还是鬼!听天由命吧!” 这时,李月梅从厨房里出来,冷笑一声道:“哼!就是找到罗英了又怎样?她会理你?” “连你这样的铁杆反日分子,都做了咱马副营长的媳妇,罗英她会不理我?”刘寄生一双色眼贪婪地盯着李月梅高耸的胸部,反唇相讥道。 李月梅愣住了,无言以对。 “够了!你现在就是我媳妇!不许谈以前在叛军里的事!”耿龙对李月梅喝道。 李月梅假装顺从地低下了头。 “马兄弟,你真有本事!把这个最铁杆的反日分子都摆平了!”刘寄生悻悻地道。 “我?什么样的女人摆不平?再说,征服女人,也不全靠武力!我马如龙对女人好,女人自然就归心了!”耿龙得意地道。 李月梅假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呵呵,我看一定是马兄弟这样强壮的身体让她满足了!这样让她动心了!”刘寄生色迷迷地又盯向李月梅的胸部,带着几分醉意地怪笑起来。 李月梅狠狠地瞪了刘寄生一眼。 刘寄生肆无忌惮地继续盯着李月梅,带着几分激愤的情绪冷笑道:“你说这女人他娘的也怪!老子做叛军时,这女叛军看不上老子!嫌老子官小!现在成了俘虏了,连敌人的副营长都嫁!女人啊,就是墙头草,还他娘的假正经!” 耿龙有些愠怒地道:“刘营长,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马老弟,你……知不知道这女人的来历?她男人是匪逆苏炳文的副官。妈的!苏炳文亲自做的媒!我没见过那人,只听说年纪又大,长得又不咋的,又没多少水平,只是官大一点,还还是靠着苏炳文狗仗人势!兄弟,你得把她看紧点!女人是看谁有权有势就找谁的,小心她给你戴绿帽子!哈哈!” 李月梅涨红了脸,怒喝道:“你……给我滚出去!滚!” 刘寄生愣了,呆呆地看着李月梅,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杯都蹦了起来。 “妈的!你放肆!你……还以为你是谁?呸!你是俘虏!要不是马营长看上你,老子早叫一个营把你奸了再点天灯!” 啪!李月梅一巴掌打在刘寄生的脸上:“无耻!无耻的叛徒!” “**的反了!你敢打老子!”刘寄生一手捂着脸,挥掌朝李月梅搧去,耿龙在空中抓住了他的手臂。 “刘营长!就算她以前是叛匪,可现在,她是我老婆!我没管教好她,是我的不是,我接着管教。今天这事就算了吧。”耿龙语气冰冷地道。 “你!**的放开!”刘寄生要收回手,可怎么也收不回。他的脸涨得痛红,恼羞成怒地瞪着耿龙。 耿龙独眼盯着刘寄生,恨恨将他的手往前一掼,松开他。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再说一次:她现在是我老婆!不是女叛匪!我保证她以后不再在你面前提叛匪的事,但你也不要和她谈从前的事!”耿龙声音低沉地说道。 刘寄生羞愤地瞪着他,脸上时红时白,浑身颤抖着。忽然,他抬起头哈哈一笑,用手点着耿龙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妈的,今天算老子喝多了!喝多了!好!好!马如龙!你厉害!告辞了!”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刘寄生走后,耿龙对李月梅说:“你今天有些不妥啊!就是恨他,也只要恨在心里!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满洲军军官的老婆!你指责他,他随便回敬你一句,你也受不住。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李月梅也知刚才太激动了,也有些内疚,忙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对不起了!” 收拾一番,两人就歇了。一如既往,李月梅睡里间卧室,耿龙睡在外面的房间。 半夜里,刘寄生的马弁忽然叩响耿龙的门,称营长叫他。耿龙吓了一跳,令马弁在外等着,赶紧将被褥搬到李月梅卧室里。李月梅的卧室没有插拴,这是二人约定的。李月梅猛地惊醒,赶紧坐起,朦胧的夜色里,耿龙急隐隐看见她丰满的胸部和红色的丝绸抹胸,心里一阵悸动。这抹胸是他专门在齐齐哈尔为她买的,是有钱人家的女人才穿的。李月梅被耿龙热辣辣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用毛毯裹紧全身,侧转过身子,裹着毛毯的曼妙身材更加婀娜动人。耿龙醒过神来,赶紧难为情地扭过脸,转身从卧室走到外屋,开了门。 刘寄生正站在门口。 “什么事?有军情吗?”耿龙绷着脸,冷冷地问道。 “这个……方才兄弟我喝多了,多有得罪!”刘寄生悻悻地道。 “说哪里话呢!兄弟我刚才也喝多了!”耿龙不卑不亢地应道。 刘寄生的目光下意识地朝耿龙卧室方向瞥了一下,说道:“兄弟我睡不着觉,有没有兴趣陪我一道查查岗,再一起喝两杯?” “既是你上门来叫,我哪有不遵命之理?” 于是,二人走了出去。营部院内除他们二人住的是老百姓腾出的房子外,其余士兵都住的是用土砖垒成的简易房屋。他们在驻地走了一圈,将打瞌睡的哨兵训斥了几句,又查看了营房里熟睡的士兵。 查完岗,刘寄生又提出到耿龙家一起喝酒,耿龙推辞说半夜三更李月梅不会起来做菜了。刘寄生只好和耿龙到了营部,令营里的伙夫弄了几个下酒的菜,就和耿龙在营部里喝了起来,边喝边闲聊着。刘寄生问了问耿龙的经历。耿龙知他今晚的用意是要笼络自己,就很配合地一一告诉他了:海伦人,原是骑警中队长,救过马团长。黑河城之战受了重伤破了相。其实这些,这些刘寄生已经知道了。 然后刘寄生又谈他自己,谈他的烦恼,说他要不是跟着义勇军胡闹,现在最少也可混个满洲军旅长,吃香的喝辣的,讨个老婆娶房妾,闲来逛逛窑子,不知有多快活……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边闲聊边喝酒,一直喝到下半夜。 十、一往情深(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几日后的一个黄昏,耿龙和李月梅吃过晚饭,骑着马走出营地,迎着日落的方向慢慢散着步,一直走到离营地很远的一个叫落马滩的地方。 一路上,耿龙告诉李月梅:再过几天搜索义勇军失散人员的任务就结束了。由于伪满洲国舆论的影响,伪满军滥杀俘虏已有所控制,现在他们将俘虏编成队去修路或做其它苦力。过几天二团将接替其它部队看押义勇军俘虏修路。他想借这个机会营救一批义勇军。在这之前,他想找机会把李月梅送到苏联。 李月梅一听坚决不同意,她一脸决然地说道:“不!耿营长!我不要单独离开!这样伪满军会怀疑你的!我必须留下来和你一起,掩护你营救义勇军俘虏!我们设法救出一批义勇军后,再一起走,不是更好吗?” 两人争执了一番,最终,耿龙拗不过李月梅,同意让她留下。尽管耿龙想送走李月梅后,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营救义勇军俘虏,一旦有所差池也不必担心李月梅的安危。但李月梅说得也有道理,她可以为他作掩护,日后也可为他作证明。 二人达成共识,一脸轻松地骑在马上望着远方。 此时,西天布满鲜红的火烧云,使天空显得更加雄浑、辽阔。一行马队驮着沉重货物从霞光下走过,如走入一个太虚幻景。长满高粱和玉米的黑土地一望无际,沐浴着夕阳,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条石砾铺就的大道横穿黑土地,直往齐齐哈尔城而去。两人披洒着晚霞的光芒,尽情地观赏着这关东风景,眼睛里满是欣喜与陶醉。 “真美啊!”李月梅感叹道,她下了马,将马拴在近旁的树上。 “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耿龙随口吟道。 “你会古诗词?”李月梅惊喜地看着他。 “呵呵,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当年在东北军时,跟着胡正锋旅长又学了些!和你这样的大知识分子是不能比了!”耿龙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也不错了,在义勇军里,这样也算个知识分子了!真看不出你不光武艺高强,还懂古诗词呢!”李月梅笑道。 “哪里话,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耿龙笑道。 二人说着话,沿着一条土路走进一片白桦林。夕阳下的白桦林,如同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纱,显得分外迷人。 在我的窗前, 有一棵白桦, 仿佛涂上银霜, 披了一身雪花。 毛茸茸的枝头, 雪绣的花边潇洒, 串串花穗齐绽, 洁白的流苏如画。 在朦胧的寂静中, 玉立着这棵白桦, 在灿灿的金晖里 闪着晶亮的雪花。 白桦四周徜徉着 姗姗来迟的朝霞, 它向白雪皑皑的树枝 又抹一层银色的光华。① 【注】 ①《白桦》,【俄】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叶赛宁。 李月梅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描写白桦树的诗,让耿龙听得如痴如醉。夕阳洒在她粉嫩的面颊上,更显俏丽妩媚。 耿龙望着李月梅,心不禁怦怦乱跳,随即又涌起一股强烈的自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上的刀疤。 忽然,李月梅沉默了,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忧郁。“耿营长!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那么多义勇军士兵在受苦受难,我们却在这儿赏风弄月!”她语气幽幽地道。 耿龙默默地望了望前方,又看着李月梅安慰道:“你不要难过!失败和欣赏风景并没有冲突!越是失败,才越要乐观一点,才越不能垂头丧气!说不定,我们那些突围的义勇军士兵看见这壮美的风景也一样会赞叹不已,并因此更加热爱生命,更加坚定了突围的信念!” 李月梅想了想,点点头,秀美的眼睛看着耿龙,赞许道:“嗯!是这样的!我曾在苏炳文司令的东北民众救国军听杨传绪营长给坚守海拉尔阵地的士兵们作动员,号召士兵们要像这关东大地的白桦树一样,风吹不倒,雪压不弯,越是在恶劣的环境里,越是要挺直胸膛。只可惜他后来牺牲了!” “是啊!他牺牲时才二十三岁!二十一岁就当了营长,是义勇军最年轻的营级军官!”耿龙道。 “是啊,真是可惜!”李月梅说。 耿龙拍着一棵白桦树的树干,说道:“不错!他的话不错!人就是有一种永不言败的精神!”接着,他凝望着天边的彩霞,轻轻叹口气道:“照理说,我是够失败的人了,咱们义勇军失败了,我也被义勇军抛弃,不明不白地成了伪满军中的一员,人生对我好像都没有意义了!” “不!耿营长!……”李月梅想要劝慰。 耿龙挥手制止住他,“我也曾消沉过,也曾失落过,但现在我心里很亮堂了!在被大火烧毁的森林里,总是白桦树最先生长出来,最先形成树林!我也要像这白桦树一样,永不言败!我就是不服输,我们义勇军没有败,还会卷土重来。我也没有败,我还在战斗,我把自己当作义勇军中的一员。我不会服输的。”耿龙望着远方,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太好了!耿营长!我很欣赏你的精神!”李月梅看着他,眼眸里反射着晚霞的光芒,她的脸庞被夕阳勾勒出优美的轮廓,曼妙的身材在夕阳下楚楚动人。 耿龙转过脸来,笑了笑道:“这没什么。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嗯!”李月梅赞同地点点头。 耿龙其实很想对李月梅说:“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有你和我一起战斗,所以我充满力量!”但终觉难以启齿,没有开口。他偷偷地看了李月梅一眼,就低下头去。 起风了,带着一股白桦树的馨香,吹起李月梅的齐耳短发,露出她白皙的后颈脖,身上丝绸质地的连衣裙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把她苗条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动人。耿龙的目光被霞光笼罩下裙裾飘飘的李月梅深深吸引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她,心中一阵悸动,旋即意识到自己走了神,脸不由微微红一下,扭过头去。 李月梅也意识到了耿龙的异样,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白桦林一片沉寂,天边那一抹红霞终于隐去,暮色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李月梅说。 “嗯!”耿龙点着头。 二人走出白桦林,跨上马,往驻地走去。 骑在马上,耿龙凶神恶煞的脸上隐隐现出一丝笑意,他感到暖暖的春风拂进心底,吹走了他心里的严冬,融化了他那被冰雪封冻的心湖。 十、一往情深(4)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一如往昔,耿龙和李月梅各自在约定俗成的房间睡着。 半夜时,李月梅起来在后院茅房入厕回来,不小心踩到了睡在地铺上耿龙的胳膊,站立不稳,“哎哟”叫唤一声,倒在耿龙身上。耿龙被惊醒过来,暗夜中,李月梅裸露在睡衣外如雪的肌肤和苗条的身影令人心跳,一缕成熟女性馥郁的体香沁入耿龙心脾,耿龙身上瞬时有一股激流浩荡而来。他呆呆地看着李月梅。李月梅慌乱地想爬起来,脸上荡漾着令人痴迷的柔媚。 “月梅!”耿龙猛地坐了起来。 “干什么?”李月梅似乎意识到什么,本能从耿龙身上撑起来,娇羞地扭转身子,把高耸的胸部从耿龙脸边挪开,又回头对耿龙羞涩地一笑,语调十分温柔。 “你……没事吧?”耿龙喉结滚动了一下,压抑着沸腾的心绪和越来越重的呼吸,独眼直勾勾地盯着李月梅的胸部,声音有些发颤。 “没……没事!刚才不小心!”李月梅柔声答道。 感受着李月梅曼妙的身姿、诱人的体香、娇羞的神态、温柔的声音,“月梅,我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耿龙在心中大声呼喊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躁动,他一把抱紧准备起身离开的李月梅,呼吸粗重地叫道:“月梅!”然后将她揽入怀中狂吻起来。 李月梅“啊”地轻轻叫了一声,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耿龙激烈的拥吻让她喘不过气来,他充满男性魅力的气息让她几乎眩晕。她惊慌地挣扎着,压低声音急促地喊着:“耿营长!放开!求你放开!”可是,耿龙反而越来越狂热,李月梅急了,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耿龙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李月梅趁机从他怀里挣脱,跑进了卧室。 耿龙低下头,似乎清醒过来,脸上布满羞愧、难堪和沮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狠狠一拳砸在被褥上,猛地躺下,把毯子拉上来,将头、脸死死蒙住。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穿上军服,带上门,走了出去。到了马厩旁,他解开马缰,牵着马出了营部大院,然后跃上战马,猛地一抖马缰,“闪电”张开四蹄,直往茫茫原野奔去。 耿龙出去后,李月梅再也睡不着了。她躺在被子里,有几分羞涩,几分震颤,几分兴奋,还有几分莫明的躁动。方才耿龙强有力的拥抱让她慌乱,甚至有些愠怒,但此刻,却如同一只神奇的手伸进她的心里,勾起了她的躁动,也勾开了她的紧锁的情感大门。当听见耿龙拉开门走出去时,她心里不禁隐隐泛起几分歉疚。她翻来覆去地回想着她的情感经历,脑海里不断闪动着耿龙和张俊杰的影子。 当初,耿龙自我介绍并送她一面战场上缴获的铜镜时,她对这个英武潇洒、一表人材的年轻军官很有好感,对他善解风情,送她一个铜镜的做法也很为欣赏——这样既表达了爱慕之意,又那么含蓄,那么浪漫,这样的爱情表达方式是她这样一个生长于大城市、毕业于奉天女子大学堂的新派女学生一直向往和追求的。 可是,苏炳文的副官张俊杰看中了她,终日死磨硬缠不说,还托苏炳文司令给他做媒。她不好拒绝苏司令的好意,又想到自己加入救国后援会的目的就是支持义勇军将士抗日,这张俊杰虽说长相不算英俊,但也还周正,她想,就权当是以实际行动支持抗日吧,就同意了和张俊杰结婚。后来,龙骑兵旅的旅长胡正峰专程来找她,说代他的部下先锋营营长耿龙向他求婚。她一听便知是那个送铜镜的耿龙。可惜,太晚了。她只好无奈歉疚地告诉胡正锋,自己马上就要和张俊杰举办婚礼了。几天后,她与张俊杰举行了婚礼,马占山、苏炳文、王德文等高级将领都参加了。她至今都记得那个新婚之夜她痛苦绝望的心情和张俊杰当时的兴奋表情。张俊杰就像一个捡到金子的穷人似地兴奋地大叫:“处女!你是处女!见红了!”她听了这话,心中顿生悔意,她恨自己不该轻率地将自己委身于一个如此庸俗的委琐男人。 那个晚上,她有一种被强暴的感受。 此后,这种感受一直陪伴着她直到义勇军全面败退。 因为战斗频繁,义勇军的驻地每时每刻都在迁移,夫妻间也就不是常常见面。结婚以来,她和张俊杰见面不过七八次。见了面,张俊杰就拉着她到没人的地方干那种男女之事。因为见面少,两人也没有多少矛盾冲突,所以,夫妻也算和谐,加上她觉得张俊杰虽然有些庸俗,但待她也算不错,而且人也聪明,所以,虽没有爱情,但慢慢也有了些感情与牵挂。只是,偶尔见到那个叫耿龙的英武军人,看着他痛苦压抑的目光,她多少有些内疚。 没有想到,义勇军失败后,在她噩梦般的历程中竟然遇见了耿龙,并被耿龙几次拯救于水火之中。虽然耿龙相貌的变化令她惊讶,但他身上那种英武、凛然、刚毅的军人气质仍然没有改变,仍然打动着她。当然,在这样严酷的环境里,在大批义勇军还在被伪满军残杀的气氛里,她根本没有考虑个人情感,也没心思去考虑。况且,她是有丈夫的人,虽然丈夫已经牺牲了,但她的心中暂时还没有给另外一个人腾出位置。所以,情感的大门还一直封闭着。 可是方才,耿龙强有力的拥抱与狂吻,一下就打破了她心中的禁忌,拉开了她情感的闸门,唤醒了她心中莫明的躁动。虽然她嗔怒、慌乱、不知所措,但心中,那种叫“爱”与“情”的东西似乎开始在她内心徘徊了,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惆怅且慌乱,甜蜜且烦躁的狂想之中。少女情窦初开时刻那种对爱情的美妙幻想与憧憬又回到了身上。一股曾经有过、但消失了很久的东西在身上涌动着、撞击着,让她羞涩,让她慌乱,让她莫明的兴奋,也让她迷茫与牵挂,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她没有一丝睡意,木然地躺在床上,浮想联翩,心中隐隐牵挂起跑出去的耿龙来……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耿龙也一夜没睡,他在空旷的原野上吹了一夜冷风,天亮后直接回营部参加了早操。 十一、反败为胜(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十一、反败为胜(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带领一连、二连赶到了营部,随许彪出征。 路上,许彪向耿龙介绍了郑老根的底细。 郑老根是许彪早年当胡子时一个绺子里的兄弟,郑老根是绺子的二柜①,许彪是炮头②。当时绺子的大柜有一个女儿,长得玲珑有致、温婉可人,两人都喜欢上了她。可这女子却只忠情于豪爽仗义的许彪,对阴鸷狠毒的郑老根不屑一顾,郑老根因此而怀恨在心。有一次他们绺子与另一个绺子起了纷争,发生火并,混乱中郑老根趁机向大柜开了一枪,大柜当场毙命。回去后郑老根理所当然地坐了大柜位置。没几日郑老根便宣布要娶老掌柜的女儿做压寨夫人。成亲那天,许彪趁郑老根和一帮土匪喝得酩酊大醉,带着那女子偷偷跑了。因此郑老根恨死了许彪,发誓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后来许彪从了军,两人更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一个是官兵,一个是土匪,于公于私,都势不两立。 【注】 ①二柜,土匪队伍的二号头目,亦称“二当家的”。 ②绺子里的先锋官,在行动的时候负责“前打后别”。 郑老根主要活动在小兴安岭一带,最盛时人马有一千余人,是小兴安岭一带势力最大的土匪。他既打伪满军,也打义勇军;平日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干着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勾当,是地道的土匪。那次郑老根在黑河城附近袭击许彪的运粮队,幸亏是撞上了耿龙,被耿龙打得溃不成军,不然,许彪的性命还真落在了他的手里。 这次,郑老根流窜到许彪的防区,既为逃命,更可能是找许彪的麻烦,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许彪的部队在小兴安岭山中搜寻了一整天,没有任何发现。第二天,队伍进入一个开阔的山谷。这个谷地约有一里来宽,两边都是葱郁的山林,山谷中间分布着众多不足十丈的小山包,一道从两峰间倾泻而下的小溪沿着这些小山包蜿蜒流淌,发出潺潺的声响,给空旷的山谷平添几分生气。山谷两边的山林一片寂静,偶尔听见鸟儿啾啾地鸣唱。 前面负责侦察的小分队过来报告说没有发现土匪的踪迹。许彪令部队继续前进。耿龙看了看地形,劝阻道:“此处地形复杂,小心些!得多派几支小分队往前搜索!” 话音未落,就听得山林间群鸟“卟卟”惊起,右边山坡上倏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如炒豆一般。随着枪响,许彪队伍里靠近右边山林的几个士兵落下马来。耿龙抬头向那山林望去,只见那山林里有数十个衣着混杂的土匪,手持步枪,倚着树木居高临下朝他们射击,一颗大树后,有一挺机关枪正朝着下面喷吐着火舌。许彪赶紧让耿龙带人占领前面的山包掩护,接着命令二营往土匪占据的那个山坡冲锋。 耿龙带着自己的一连、二连冲上前面的山包,架好机枪,冲着土匪开了火,掩护二营冲锋。许彪跟在后面也爬上这个山包指挥战斗。可是没一会儿,他们身后也传来了枪声,只见左边山坡上,一股土匪骑着马冲了出来,耿龙赶紧令“屠夫”带二连的士兵上马,阻击冲下来的土匪。“屠夫”领命带着二连上了马,呐喊着冲了上去。 耿龙心知他们中了土匪的埋伏,便仔细看了看冲下来的那股骑马的土匪,不下于八十人,料想“屠夫”未必能挡得住他们;他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斟酌一番——两边山坡上都有土匪,山谷里有许多小山包,他们只是占领了其中一个,若其它的山包上再出现土匪,那他们就插翅难飞了。于是,他对许彪建议道:“团长,快撤退!土匪有准备!我们会被包围的!” 许彪一边观察着二营冲锋,一边说道:“怕他个鸟!我也有五百来号人!” 这在这时,山谷前后两边的山包上忽然冒出了很多土匪,举枪朝他们开了火。 顿时,枪声四起。四面八方密集的子弹在空中穿梭着朝他们飞来,犹如一张子弹织就的大网;山包前手榴弹次第炸响,驮着伪满军的战马被惊得四处乱窜。 这时,往右面山坡冲锋的二营扔下十余具战马和士兵的尸体退了下来。许彪大怒,命二营再发起第二次冲锋。士兵们见四面都出现了土匪,有些慌张,畏缩着停滞不前。许彪拔出枪,对着士兵们喊道:“给老子冲!谁敢后退,老子就枪毙了谁!”士兵们只得无奈地奋力往前冲去。但土匪的呐喊声和枪声更加密集了。伪满军不少士兵中弹倒地。 此刻,在左路进攻的“屠夫”的队伍也折损了十多个人溃退下来。那边的土匪也不急于冲锋了,都下了马,或躲在树后、或趴在地上,朝他们射击。 许彪的队伍依托山谷中间的这个小山包,围成一圈,抗击着土匪四面的进攻,因地势之故,明显处于下风。一些战马受了惊,炸了营,惊恐地跑散,一些中了流弹,倒毙在地。 “妈的!有马的给我上马,没马的拔刀,准备冲锋!”许彪大怒道。这时一颗子弹从他头顶上划过,将他的军帽打落,他面不改色地弯下身子,将军帽捡起,放在手里拍一拍,重又戴上,怒骂道:“郑老根是老子的手下败将,不要怕他!” 这时,对面山林里有土匪喊道:“对面的许团长,停止射击!咱们大掌柜的有话说!” 随着喊声,土匪们的枪声断断续续停下了,伪满军也停止了射击与冲锋。郑老根站在对面山坡上,腰间宽宽的皮带上插着双枪,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与冷酷。他一挥手,土匪们的枪声全部停下了。 “二彪子,站出来说话!大哥我决不放冷枪!”郑老根大声喊道。 许彪毫无惧色地走上前,昂首喊道:“郑老根,许彪在此!你想咋地?” 郑老根冷笑一声道:“姓许的,想当初咱们都是一个绺子挂柱拜香的兄弟。但你抢走了老子的女人不说,上次在黑河还杀死我二、三十个弟兄,你怎么说?” 许彪道:“绺子的事你没资格提,你****的打死了老掌柜,还要霸占老子的女人,你他娘的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牲畜!上回黑河城的事怪不得我,是你要抢我的军需品,幸亏我的马如龙兄弟相救,要不老子今天还见不到你了!你还认不识识他?”说着,将耿龙拉上前,拍拍耿龙的肩。 郑老根打个寒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被耿龙砍过一刀的右肩,远远地打量着耿龙,问:“你就是上回帮许彪的那个人?咋变成独眼龙了?” 许彪大声道:“他现是我的一营副营长。他在战斗中光荣负伤,是为满洲国受的伤。不像你****的,成天打家劫舍!” 郑老根反唇相讥道:“哼,老子打家劫舍,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是穿军服的土匪!”随即对耿龙喊道:“那个救许彪的,报上名来!” 耿龙朗声道:“本人马如龙!现为许团长麾下一营营副!” 郑老根又下意识地耸了耸右肩,挺挺胸,怒道:“马如龙,你杀了老子十几个弟兄,又砍了老子一刀,老子今天就是来报上次一箭之仇的!识相的话,你就下马投降,留下枪弹马匹,我可饶你不死!” 耿龙笑道:“老子是堂堂满洲军军官,咋可能向胡子投降!你快下马投降,否则,格杀不论!那天要不是你跑得快,老子早砍下你的头当夜壶了!” 郑老根冷笑道:“好!今天看谁砍下谁的头!老子话不说二遍!告诉你们,老子现在包围你们的有五、六百号人马!快给老子投降!” 许彪道:“你来吧!老子等着!”说完,对手下喊,“弟兄们!给我死战,后退者杀!立功者赏!” 郑老根恶狠狠地一挥手,对土匪们喊道:“抓住许彪和那个马如龙有重赏!” 枪声又炒豆般响起,土匪们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几棵手榴弹在许彪前面不远处同时爆响,十多名士兵被炸飞。 十一、反败为胜(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在东北军和义勇军里前后征战好几年,更曾任龙骑兵旅先锋营营长,战斗经验非他人可比,见此情形即知不能硬拼下去。他皱眉想了一下,赶紧对许彪道:“团长,我们被胡子包了饺子,不能硬拼!” 许彪虎目圆睁,瞪着耿龙说道:“不硬拼能怎办?狭路相逢勇者胜!” 耿龙道:“我有个主意,可保我们全身而退,甚至反败为胜!” 许彪急道:“别他娘的磨叽①,快说!” 【注】 ①东北方言,啰嗦之意。 耿龙道:“我们先从来路上杀出去——你看,断了我们退路的那个山包上的土匪不多,我们兵力占优。而且,硬拼是求死,往回杀是求生,弟兄们自然肯卖力。等杀出去后,我带一个连断后,且战且退,团座带大部人马就埋伏在山谷两边,突然再杀个回马枪,土匪必败!” 许彪脸上溢出喜色,两只大眼绽放光芒,擂了耿龙一拳道:“娘的,好主意!”当即与耿龙商定了具体方案。 随即,许彪便将二营的人马分作三路,一路留在他们占据的山包上阻击前方山包上的土匪,他和二营长各带一路人马大声呐喊着向两边发起佯攻,以牵制这两面山坡上的土匪。 耿龙则骑上战马,带着自己的两个连旋风般朝后退路上的那个小山包扑去。 耿龙令“大板牙”的一连骑在马上展开队形开枪掩护,自己带“屠夫”的二连发动冲击。不出耿龙所料,士兵们见是杀出撤退的血路,都来了劲,挥舞马刀,狂呼乱叫,直冲过去。耿龙好久未上战场的憋闷此刻全部发泄出来,多日来因失恋困扰他的痛苦此刻也化成一股愤怒疯狂地宣泄出来。他挥刀劈砍着,一路横扫过去,不一会儿,就带人冲上了小山包。小山包上的土匪要么被“大板牙”的手下用枪击毙,要么被耿龙和“屠夫”手下的骑兵劈倒在地,剩下的土匪完全被耿龙的气势所震慑,纷纷四散而逃。没用多长时间,耿龙就占领了这个来路上的这个小山坡。 许彪见耿龙得手,便命二营的三路人马不停地呐喊着,依次撤了下来,爬过耿龙现在占据的小山包,沿着山谷,直往来路退去。耿龙带“大板牙”的一连架起六挺机枪扼守在小山包上阻击土匪。 山林里的郑老根见下面突然没有了动静,情知中计,便领着大队土匪冲下山来,向许彪撤退的方向径直追去。追到小山包前,却遭到耿龙密集的火力封锁。郑老根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由得气急败坏,令众匪拼命冲锋。 耿龙知道自己的行动事关整个战斗的成败,便令士兵拼死阻击。一个士兵见土匪人多势众,一时胆怯,后退了几步,耿龙骑马奔上前,一刀将他砍翻。其余士兵见耿龙杀气腾腾,再不敢心猿意马,横下心来投入了战斗,各自依据有利地形拼命地射击。那六挺机枪更是歇人不歇枪,不停地倾泻着弹雨,枪管打得通红。土匪们的一次次的冲锋均无功而返。坚持了约半小时,耿龙估摸许彪那边已经埋伏好,便在机枪的掩护下,扔下三十多具阵亡伪满军的尸体,带着剩余人马,佯作狼狈地向后奔逃。 郑老根率领数百土匪冲过小山包,在后面狂追,边追边喊着:“抓住许彪!抓住马如龙!” 此时,许彪已依耿龙之计,在山谷两边埋伏好,眼见得土匪被耿龙引进了伏击圈里,大喝一声:“开火!”顿时,枪声大作,跑在前面的土匪纷纷从马上栽下来,后面的土匪以为遇上了大部队,忙勒转马头,一窝蜂地往回狂奔。郑老根一见中了计,赶紧下令后撤。许彪命号手吹响冲锋号,伪满军从谷地两边冲出,纵马奔驰,呐喊着朝土匪杀过去。耿龙勒转马头,带着刚才“狼狈逃窜”的队伍返身杀回。他一马当先,左劈右砍,刀锋过处如切瓜剁菜一般。土匪一时大溃,直往后面狂奔。 许彪、耿龙领军直追了十余里地,在一个密林中,发现了郑老根的临时匪窝,许彪便令停止追击,捣毁了这个藏在大山洞里的匪穴,俘获了看守匪穴未来得及跑掉的众多土匪。 当日现场统计战果,伪满军共打死土匪一百余人,俘获一百余人,基本上消灭了郑老根的半边人马;而许彪部阵亡七十余人,伤三十余人。虽然自身伤亡也很大,但毕竟是打了胜仗,且是一场堪称经典的战斗——成功地从四面合围的艰难险境下虎口脱险并反败为胜,无疑是令人振奋的。众所周知,这场战斗的胜利,耿龙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屠夫”、“大板牙”等众多军官无不对他心服口服——以前只知耿龙骁勇,此时方知其智勇双全。 扫视着胜利后狂欢的场面,许彪十分高兴,他欢喜地搂着耿龙的肩膀,嚷道:“老弟啊!**的真行啊!回去后我一定上报旅部给你记大功!重赏你!”随即又感叹道:“幸亏老子保了你!要不然哪有今天!老子还真是保对了!这一仗足可洗刷你前两次的过错!妈的!以后谁要敢和你过不去,老子为你出头!” 当晚,许彪令队伍在郑老根的匪穴住了一晚,第二天,方带着伤员和阵亡士兵的尸体,押着俘虏,班师回到营地。 十二、两情相悦(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带着一营的人马回到营部,安顿一番,便骑马往自己的住处而去。李月梅正在屋里看书,听见马啼声,知道耿龙回来了,心里一阵狂跳,赶紧迎出门来,招呼道:“回来啦!”她接过耿龙手里的马鞭,将他迎进屋里,然后去倒茶。耿龙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接过李月梅端来的茶水。 “辛苦了吧!”李月梅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还好。”耿龙低头喝了口茶。 “有没有发现失散的义勇军?”李月梅问。 “没有,和土匪打了一仗。”耿龙仍然低头喝茶。 “我真担心你受伤了呢!”李月梅伸手温柔地掸去他肩上的灰尘。 “打几个小土匪哪里会受伤!”耿龙难堪地笑了笑,抬起头看了李月梅一眼,见她脸色绯有些红,正柔媚地望着自己,不禁心旌荡漾,赶紧低头闷闷地说了句,“我回营部去了!”放下茶杯便出去了。 李月梅充满失落地愣在那里,半晌,她追了出去,大声喊道:“站住!” 正要跨出院门的耿龙站住了。 “你可以不理我!可是,我被别人欺负了,你也不管?”李月梅的眼圈红了,泪水溢出眼眶,委屈又怨恨地看着他。 “谁欺负你?”耿龙转身问道。 “进来,我告诉你!”李月梅双目含泪,气鼓鼓地道,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耿龙跟了进去。 “是刘寄生那个狗叛徒!”李月梅含泪恨恨地道,她边擦眼泪边给耿龙讲述了昨天发生的事。 耿龙随许彪出征后,刘寄生就来找李月梅,说都在义勇军里干过,要来叙叙话,李月梅不开门。刘寄生竟翻过围墙进来了,强行闯进屋里。到了屋里,刘寄生先是挖苦李月梅一个义勇军怎么下嫁给伪满军军官了,随即便动手动脚。李月梅搧了他一巴掌,赶他走。刘寄生毫不理会,反而变本加厉,如疯了一般将她扑翻在地欲行非礼。李月梅狠命推开他,抓起桌的菜刀,警告他说:要是再无礼,她就杀了他,再自杀。刘寄生见她动了真格的,只好悻悻地离去。临走丢下一句话:“一个义勇军的烂**,还他妈假正经!”并警告他不许告诉耿龙。 “这个无耻的叛徒!”讲完,李月梅羞愤又委屈地嘤嘤哭道。 “妈的!”耿龙骂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出去。 “不会影响什么吧?”李月梅在后面追问道。 耿龙没有搭理她,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营部迈去。 刘寄生正跷着二郎腿坐在营部办公室的椅子上,嘴里哼着****小调,两眼望着屋顶自我陶醉着,见耿龙满脸怒容走进来,他顿时露出紧张、惊恐的表情,赶紧站起来,故做镇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哈哈!耿营长!你成英雄了!不回去和老婆亲热,来营做什么?” 耿龙面色铁青地走到刘寄生面前,挥手一拳朝他脸上打去,将他打翻在地。 刘寄生一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惊恐、愤怒地瞪着耿龙道:“你反了你!你干……干什么?” “你对我老婆怎么了?”耿龙压低声音道。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刘寄生无赖的口气道。 “你这个无赖!”耿龙上前一步。 刘寄生吓得赶紧退后一步,捂着腮帮子,指着耿龙道:“你……不要乱来!我是你的上司!” “以后给我放老实点!不要打我老婆的半点主意!要不然老子宰了你!”耿龙冷冷地盯着刘寄生道,一张脸显得格外狰狞,脸上的虬须及刀疤抖动着,眼里喷射着逼人的杀气。 刘寄生惊恐地看着耿龙的脸,心惊肉跳,不敢吭声。 耿龙转身大步离去。他没有回家,骑着马径自奔向茫茫的原野,在原野上疯狂地来回驰骋。 十二、两情相悦(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这天黄昏,耿龙和李月梅又在营地外的原野上散步。两人亲密地相互依偎着,欣赏着辽阔的原野上美丽壮观的落日,李月梅不时嘻笑着举着小拳头追打耿龙,而耿龙则挂着宽厚而开心的笑容绕着树躲闪着。 刘寄生带着马弁和 “大板牙”、 “屠夫”从城外办事回来,路过此处,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刘寄生阴沉着脸,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 他原以为李月梅是被迫的,没想到二人如此恩爱,二人脸上满溢的甜蜜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据他了解,凡是被迫嫁给伪满军军官的义勇军女兵,大多和她们的 “丈夫”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这李月梅倒是个例外。看来安逸舒适的生活享受可以使任何人改变信念,甚至放弃尊严、爱情,他想。 “妈的!真不明白这个女叛匪怎会迷上长得像丑八怪的马如龙?!”刘寄生痴痴地望着郎情妾意的耿龙和李月梅,在马上愤愤地骂道。 “哈哈,一定是马副营长床上功夫厉害,干得这个女人很爽。女叛匪也是女人嘛!” “屠夫”淫邪地笑道。 “这也说明我们满洲军有魅力!叛匪都被吸引过来了!” “大板牙”一本正经地说道。刘寄生闻言一愣,羞愧而恼怒地瞪着他。 “大板牙”自知失言,赶紧在自己脸上轻轻掴了一巴掌,冲刘寄生做了个鬼脸。 刘寄生悻悻地叹了口气,一挥马鞭,往前奔去。 十三、杀俘立威(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1 一晃到了六月下旬,伪满军搜寻义勇军失散人员的活动已经结束,被俘的约八千余义勇军全部分到吉林、黑河各地,在伪满军看押下做苦役——修公路、架桥、修干渠、淘金、采煤、洗羊毛等。 许彪的二团受命开到呼兰附近的小兴安岭余脉拉哈岗下看押义勇军俘虏修筑黑吉公路。在呼兰修路的义勇军有一千二百余人,被编成一个叛俘团,共三个营,许彪的三个营各负责看押一个营。耿龙的一营负责看押修筑最南边这段公路的义勇军俘虏。 所有营房都是一排排用土砖垒成的简易屋子,士兵与俘虏分开住在里面。一营营部设在当地一个百姓的院子里,里面的几间房分别做了营部、刘寄生的卧室和马弁的寝室。耿龙和自己的马弁住在隔壁的一个小院里,与营部大院相距不过二、三十步。 一营看押的义勇军俘虏共四百人,大多是苏炳文部和王德林部义勇军,耿龙不认识。但其中不少义勇军认识刘寄生,因为刘寄生以前任龙骑兵旅副参谋长时专门负责与友军的联络,与苏、王等各部义勇军接触很多。一营接管这些义勇军俘虏后,刘寄生对他们进行集中训话。训话时,一些俘虏认出了刘寄生,对此刘寄生倒也无所谓,他大肆宣扬伪满军对俘虏的仁慈,告诫俘虏们要听话,并将义勇军痛骂了一通。 黑吉公路是黑河沿小兴安山脚直通吉林的公路,一营负责的这段路共四十余里长。义勇军俘虏被编成三个连,伪满军三个连长各管理一个义勇军俘虏连。和义勇军初败时相比,现在义勇军俘虏的待遇有所提高,每天有半斤杂粮的定量,虽然份量少,但毕竟有得吃,另外每人发一套粗布衣服并鞋、袜、绑腿和帽子。但若有俘虏生病,则一律活埋。若逃跑,抓回来后直接枪决。 这天,耿龙随刘寄生一同巡视工地。义勇军俘虏们正紧张地在工地上忙碌着,因为天气热,不少人光着膀子、赤着脚干活。他们稍有懈怠,监视着他们的伪满军就上前拳打脚踢或用马鞭抽打。有一些俘虏即使干活很卖力,但伪满军若看不顺眼,也免不了挨一顿鞭笞。不时有体弱生病的义勇军俘虏干着活一下栽倒在地,再也醒不过来。因为义勇军俘虏平常病了,是不敢报告的——对生病的义勇军俘虏,伪满军多是就地活埋,理由是怕传染给他人。 看到昔日的兄弟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耿龙心里很是沉重。 义勇军俘虏中有认识刘寄生的人,见他过来,便趁他不注意时用鄙夷、仇恨的目光瞅一瞅他。跟在后面的“屠夫”看见一个义勇军俘虏用愤怒的目光瞅着刘寄生,就一鞭子抽了过去。耿龙制止道:“无缘无故抽人做什么?” “屠夫”道:“这些义勇军俘虏,你看他们的眼睛,很不老实!” “那有什么?”耿龙看了刘寄生一眼,挖苦道:“他们是看见了以前的老战友!” “屠夫”会意地笑了一下。 刘寄生铁青了脸,瞪着耿龙道:“马副营长!你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我想他们对你很亲热!”耿龙笑道。 “哼!你不要以为你有些本事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刘寄生就是在义勇军里,也算得上一个人物!当初在龙骑兵旅,胡正锋也得敬我三分的!”刘寄生反击道。 耿龙微微一笑,不吭声了。 忽然,刘寄生的眼睛盯住一个义勇军俘虏不动了。那个义勇军俘虏二十来岁,中等个头,长得眉清目秀。他似乎看见了刘寄生,绷着脸,冷冷地做着自己的事。 刘寄生走了过去,眯起三角眼,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叛军苏匪部的苟宝贵吗?我们好像在北安城下见过面。见了长官还要躲吗?” 苟宝贵站住,猛地甩开肩上的担子,怒道:“叛徒!算你记性好!是又怎样?” “宝贵啊,你发脾气我不生气!好歹我们有缘。我以后会照顾你的!”刘寄生说完,得意地耸耸肩,朝前走去。 苟宝贵愤恨地怒视着他的背影。 “屠夫”一脚踢在苟宝贵身上,喝道:“忙活去。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苟宝贵瞪了他一眼,捡起扔在地上的土筐,又挑到肩上,在“屠夫”的怒视下去忙活去了。 耿龙目视苟宝贵的背影,独眼里露出一缕不易觉察的欣赏的目光。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个挑着土的义勇军俘虏走过他们面前时,忽然撑不住,连人带筐一下倒在地上了。 耿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看上去很老相的义勇军俘虏道:“他病了好几天了!” 耿龙对身后的伪满军道:“快抬回去!叫医官来看看!” 两个义勇军俘虏走上前去抬这个生病的义勇军俘虏。 忽然传来一声枪响,生病的义勇军俘虏身子一挺,眉心处冒出一股鲜血,四肢一伸,不动了。 旁边,刘寄生冷冷地吹吹枪口,将枪装进了枪套。 耿龙怒道:“刘营长!下手也太狠了吧!” 刘寄生一愣,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他:“狠?你会觉得狠?” 耿龙强压怒火道:“现在已非从前,义勇军俘虏都编成了我们的补充团,都打死了谁来修路?” 刘寄生冷笑:“我刘寄生原在叛匪里做过,尚且不同情他们,没想到你马如龙反同情他们,奇怪!听说上回有叛匪在你手里跑掉了,现在想来,莫不是你同情他们,放跑了他们?”没等耿龙说话,又转身对在场的伪满军士兵喊,“弟兄们!你们说,对叛匪该不该狠!” “应该!”所有在场的士兵也像发现了美味的野兽一样狂呼开来。 刘寄生得意地笑了。他要在队伍重建威望,收人心,看来他已经做到了。 “弟兄们!把生病的义勇军俘虏都给我找出来!”刘寄生命令道。 一群士兵不一会儿就拖来了十几个面黄肌瘦、满脸病容的义勇军俘虏。 刘寄生命令道:“给我留下三个,其余的都处决了!” 那些士兵狂欢着应了一声,将伤病员拖到路边,一阵枪响。几名义勇军俘虏倒在血泊里。 “住手!上面不允许杀俘虏!”耿龙怒喝道,“弟兄们,满洲国军政部禁止杀俘虏啊!这样会影响我们满洲军的名声的,加上,现在义勇军俘虏都已受到了训化,编成我们的补充团来为我们修路,就不用杀他们了,大家说是不是?” 士兵们不置可否,有的甚至小声嘘了起来。 “马副营长,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刘寄生恶狠狠喝道,“来人!把他们拖到两百步外!”刘寄生指着剩下的三个义勇军俘虏命令道。 几个士兵连忙将那三个义勇军俘虏拖开。刘寄生掏出枪,对周围围观的伪满军道:“弟兄们!我的枪法不说是指哪打哪,也算是百步穿杨的!今日给诸位露一手!” 伪满军士兵们鼓起掌欢呼起来。 刘寄生示意义勇军俘虏旁的伪满军解开义勇军俘虏的上衣,露出他们的胸口。三个义勇军俘虏不喊不叫,麻木地默默看着前面,似乎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又似乎已见惯了这一切。 刘寄生一抬手,“呯呯”连发两枪,两个义勇军俘虏还未及吭声,就倒下了。这两枪正中他们的胸口。 旁边观看的伪满军齐声喝彩。 刘寄生正要举枪打第三个,忽然对耿龙道:“马副营长!久闻你武艺高强,枪法也不错,可否也让兄弟见识一下?” 耿龙脸色铁青,冷冷地道:“本人从不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营长要和本人单刀单枪比试武艺,本人倒乐意奉陪!” 刘寄生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一挥手,一枪打在那个义勇军俘虏的右腿膝盖上,义勇军俘虏惨叫一声,就要歪倒,还未及倒下,刘寄生又是一枪,打在他另一只膝盖上,义勇军俘虏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扑,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时,刘寄生又是一枪,打中他的心口,他扑倒在地。 伪满军又是一阵欢笑。不少伪满军士兵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刘寄生。“屠夫”大声嚷道:“营座!好样的!是我们满洲军的骄傲!兄弟我今天服了你!”又对手下的士兵喊:“弟兄们!服不服营座?”一群伪满军鼓噪道:“服!营座是满洲军的骄傲!” 刘寄生三角眼里露出一缕得意与狡黠,看了看“屠夫”和众伪满军,又挑衅地看了耿龙一眼,将枪插入枪套,命令道:“干话了!” 伪满军驱赶着义勇军俘虏们干起活来。耿龙默默望着义勇军俘虏尸体,内心默念道:“刘寄生!我一定会拿你的头来祭奠他们!”他知道刘寄生是要拿义勇军士兵的鲜血来建立在伪满军中的威信。因为,凶残的伪满军一般情况是不会轻易服从一个被打败的义勇军叛徒的。 十三、杀俘立威(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2 晚上回到家里,耿龙对李月梅说起白天的事,李月梅也气得咬牙切齿,怒骂道:“这个叛徒,在东北军和义勇军里干了那多年,对昔日战友竟比敌人还要凶狠!” “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不是为了将这四百多乃至全团一千多义勇军俘虏全部营救出去,我真想将刘寄生一枪打死!” “救他们,你想好办法没有?”李月梅问。 耿龙想了想,道:“想好了——暴动!” “暴动?就我们两人?”李月梅不解地问。 耿龙平静地道:“我一直在考虑这个计划:土匪郑老根和许彪有旧仇。郑老根一直想杀了许彪。我寻机与土匪郑老根一伙取得联系,鼓动他来袭击修路的许彪,我再联系几名义勇军俘虏,趁伪满军乱成一团时,里应外合,暴动出逃!” “那郑老根凭什么来?” “就凭他和许彪有旧仇,我再想办法说服他!这是个机会,他会考虑的!”耿龙答。 “好啊。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可以试试!”李月梅支持的说道,然后她建议耿龙迅速在义勇军俘虏中找几个能帮得上忙的骨干。 耿龙说:“肯定的!我会的!” 第二天,耿龙和刘寄生又骑着马在工地上转悠,耿龙正准备借机与苟宝贵联系时,刘寄生忽然叫住了路边抬土的一个义勇军俘虏。 那个义勇军俘虏三十来岁,胡子拉碴,又黑又瘦,肩上挑着一筐沙砾,下面穿着磨破了的粗棉布裤,上面的衬衣已经湿透了,脚上穿着伪满军发的破烂的布鞋。听见刘寄生的叫声,赶紧站住,低眉顺眼地立在一边。 耿龙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人竟是张俊杰——李月梅的丈夫!虽只见过一面,但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他是李月梅的丈夫,不免格外留意。此刻的张俊杰,已没有了往昔的神采,整个一个小老头。而且,又黑又瘦,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抬起头来!”刘寄生的三角眼紧紧地盯着他,命令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叛军里是什么职务?什么时候被抓的?” 耿龙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听得出,刘寄生至少现在认不出张俊杰。 “我叫赵亮,是东北民众救国军的马夫,在富拉尔基突围时被抓的!”张俊杰谦恭的答道。 刘寄生直盯着张俊杰:“不,你不是马夫!你是叛军中做大官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很面熟啊!” 张俊杰强作镇定地道:“长官你真会说笑话,我怎么会是做官的,你不信问他们。”说完他指一指身边的几个义勇军俘虏。 耿龙机警地叫住一个义勇军俘虏,问:“你说,他是不是马夫?” “是!他是我们旅长的马夫!”其他几个义勇军俘虏围拢过来一齐道。 刘寄生仍然狐疑地打量着张俊杰,耿龙笑道:“刘营长,你一表人材、智勇双全,在义勇军里也只是个团级军官,这人呆头土脑的,怎么会是大官?我看他确实像个马夫。” “不,我看他面熟。他不像是马夫!”刘寄生仍死死盯着张俊杰。 “那倒未必。长得像的人多的是!”耿龙道。 刘寄生横了耿龙一眼,又悻悻地打量一下张俊杰,喝道:“滚!” 当晚,耿龙毫无睡意,望着偎在他怀中、挂着甜密笑容安然入梦的李月梅,他怎么也睡不着——只因那突然冒出来的张俊杰! 张俊杰居然没有死!而且,出现在工地上!这下可怎么办?他可以只当没发现张俊杰一样,置之不理。可是,刘寄生盯上他了!时间长了,如有人出卖了他怎办?他可是苏炳文司令的副官,掌握着太多军机秘密。他绝对不能让敌人发现他。他有个办法可以保护他:就是将他领回来做自己的马夫,藏在屋里。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和李月梅就得分开了。从此,李月梅就不属于自己了,如今这般恩爱甜蜜的生活就不复存在了。这,可不是他愿意的事情。 到凌晨时,耿龙仍未想出结果。他想,看看再说吧,也许把他放在身边更不安全呢? 第二天,一个做过军级军官警卫员的义勇军俘虏被刘寄生认了出来。刘寄生将他拖了出来,软硬兼施,问他俘虏里面有没有义勇军团以上军官。刘寄生知道,作为军级军官的警卫员,他肯定认识一些高级军官。这个义勇军俘虏刚开始死也不说,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未吐口。后来刘寄生令人用棉絮裹住他,淋上汽油,威胁他如果不说就点天灯烧死他。这个义勇军俘虏终于承受不住——他见识过被点天灯的痛苦。于是,他供出了义勇军俘虏中的一名团长。这名团长被刘寄生提出来,押往营部去了,据说当天就被处决了。为此第三旅旅部奖了刘寄生两百大洋,刘寄生在许彪的二团中很是风光了一阵。 事后刘寄生对全体义勇军俘虏宣布:凡是供出义勇军俘虏中团以上军官的,一律优待或释放。凡知道团以上军官而不报的,一经查出,就地处决。凡义勇军团以上军官不主动坦白的,一经查出,就地处决。 耿龙当时不在场,如果在场,他一定会设法阻止那个义勇军俘虏,这件事让他很是难受。这天晚上,他把这事告诉了李月梅,李月梅也很难过,问他道:“你不认识那个团长?” “不认识!”耿龙答。 “哎!要是你认识就可以事先保护他。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高级军官。你最好想法查一下,暗中保护!”李月梅道。 耿龙心里格登一跳,他有些慌乱地避开李月梅温柔的目光。 这日晚上,想着白日里李月梅难过的目光,耿龙又失眠了。他想,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张俊杰会被伪满军发现的。箭在弦上了,必须把张俊杰转移一下,否则,麻烦就太大了。目前,最好的方式就转移到他身边,再设法让他逃掉。毕竟,在身边,可藏在家中,不让他出去。可是,李月梅,身边的李月梅呢?怎么办?从此,他就再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 这一夜耿龙完全没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光放亮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想,他是个义勇军!是义勇军就应以大局为重,是义勇军就不能有占有同仁妻子的私心!张俊杰和李月梅是义勇军众所周知的夫妻!而自己和李月梅只是伪满军认可的夫妻!何况,张俊杰和他们在一起,也多个暴动的组织者! 十四、一女二夫(一)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翌日,耿龙和刘寄生又来到工地。 刘寄生看见张俊杰,又想去盘问他,一边的耿龙对刘寄生道:“这家伙看上去老实巴交!正好我太太没有马夫,又不好占士兵的名额,就要他给我太太喂马好了!” “马副营长,你只是个营副,就要一个马弁加一个马夫?”刘寄生奚落道。 耿龙笑道:“是过分了,我降职为营副,不该再用马弁了,原来的马弁就让他归队吧!我只要这个义勇军俘虏给我做奴隶!”见刘寄生阴沉着脸犹豫着,耿龙接着道,“如果你不好开口,我自己找团长说去!” 刘寄生悻悻地道:“你领回去吧,原来那马弁先留着吧!”说着,一扬马鞭,往前走了。 当天收工后,耿龙就将张俊杰带回了家。他让马弁出去遛马,带着张俊杰进了前院,并关上了院门。 李月梅听见前院的声响,笑盈盈推开门出来迎接他,一眼就看见了张俊杰。她像遭了电击一般,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张俊杰,半晌,惊叫道:“天啊……” 张俊杰也呆住了。耿龙平静地对张俊杰道:“进屋说吧!” 张俊杰看了看耿龙,又看看李月梅,卑微地假装不认识李月梅似地随耿龙进了屋。 耿龙请张俊杰坐下后,对李月梅道:“你对张副官说吧。” “不,我不是什么张副官!长官,你们弄错了!”张俊杰像被蜂刺了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地道。 李月梅愣愣地看着耿龙。 耿龙脸色平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磕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没有吭声。 “俊杰!”李月梅调整一下情绪,对张俊杰道:“你不记得他了?那天,你护送救国后援会到北安城,路上遇上敌人,就是他领人救的我们。龙骑兵旅先锋营营长耿龙!” 张俊杰定定地打量着耿龙,眼睛亮了一下,道:“真是你!现在……咋变成这样了?” “受伤了,眼珠摘掉了!”耿龙平静地道。 “那,那你现在……”张俊杰上下打量耿龙的军服,“和刘寄生一样……” “俊杰,你听我说吧!”李月梅打断了他。然后,她慢慢给张俊杰讲了一路发生的事情。 张俊杰听完了,大喜过望,赶紧握着耿龙的手:“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这下我有救了!耿营长,你做得好!义勇军感谢你!我代表义勇军感谢你!” “不要大声嚷嚷!小心隔墙有耳!”李月梅提醒道。 “是的!是的!”张俊杰兴奋地搓搓手,“我太兴奋了。真是没有想到伪满军内部还有我们的人!耿营长,你放心,你是不是叛徒的事,我给你作证。你快想法救我们吧,把我救了,你的历史就清白了!即使是有问题,也是将功折罪!” “看你说的,人家就是没有问题!”李月梅不满地道。 “好,好,有问题、没问题都不是现在谈的事。”张俊杰仍然有些兴奋,接着他伸出手,对耿龙道:“烟,烟,快给我一支烟抽!” 耿龙从烟盒中磕出一支烟递给他,给他点上火。 张俊杰使劲地抽了两口,美美吸进肚里,然后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雾,又闭上眼,陶醉地享受了一会,又睁开眼,继续抽一口,一下将烟雾又吐出。 “对了,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是说……同居,没关系。特殊情况嘛。我会给你们向上级讲清楚的!啊,没关系!”张俊杰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夹着烟,对二人道。 “这个以后再说,说说你的情况吧?你不是牺牲了的吗?”李月梅打断了他。 “唉!我啊……”张俊杰叹口气,告诉他们:从富拉尔基突围时,他大腿负伤,昏迷过去,因为被战友的尸体压住了,所以伪满军没发现。醒来后他从死尸堆中爬出来,一瘸一拐地逃进了大山,路上碰到几个失散的义勇军士兵,一起在山中躲藏。这几个士兵中有个卫生兵,对他悉心照顾,伤竟慢慢好了。后来,他们被搜山的伪满军抓住了,又赶上黑河省慰问团来前线慰问,要求参观俘虏,伪满军为了做样子,就没有杀他们,再后来,就被押到这里来修路了。 “没有想到!差点被刘寄生那个叛徒给认了出来!幸亏以前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张俊杰感叹道,接着他又吸了一口烟,感叹道:“没有想到会遇上你们啊!”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你还活着!没有想到会遇上你!”李月梅也擦着眼泪感叹道。 “那个刘寄生一直盘问我,幸亏耿营长救了我!”张俊杰感激地道。 “我把他要过来,做你的马夫!以后就跟着你!”耿龙对李月梅平静地说。 李月梅身子轻轻颤动一下,看着耿龙,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目光。 “谢谢你了,耿营长!我代表义勇军感谢你做的工作!你放心,你的问题我一定帮你说话!有我作证,你一定会重新回到义勇军队伍里来的!”张俊杰握住耿龙的手。 “谢谢!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是想法得救你们出去!”耿龙抽出手平静地道。 “耿龙已有了好主意!他想把修路的义勇军都救出去!”李月梅在一旁补充道。然后,她说了耿龙的计划:借着许彪和土匪郑老根有宿仇,找机会说动郑老根袭击许彪部,他们这里里应外合,趁机举行暴动。 张俊杰听了,高兴地握着耿龙的手道:“很好!我同意!” “还有!”耿龙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张副官,你和月梅是夫妻,现在,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把她还给你!” 张俊杰脸上露出喜色,接着,做出为难的样子道:“这个,就尊重既成事实吧!” 李月梅脸上露出一缕欣喜,看着耿龙。 “不,你们是在义勇军举行过婚礼的夫妻。原先不知你还活着,现在知道了,我就得面对现实。”耿龙低下头,平静地道。 李月梅愣住了,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耿龙。 “呵呵,这个以后再说。耿营长可真是仗义啊!不错的!不错的!”张俊杰笑道。 耿龙避开李月梅失落的目光,对张俊杰说:“刘寄生是个很狡猾的人,张副官你要多加小心,你的身份是李月梅的马夫,对外要装得像一些。有时当着外面人,我会吼你,甚至会用马鞭抽你的,你要包涵些!” “这个你放心!战火中滚过多年的人了,这点经验我能没有?”张俊杰正色道。 当晚,耿龙默默地取了床褥铺在了外面房间的地上。张俊杰则和马弁一起睡在院子东边的厢房里。 半夜,月色从窗棂透过,照在耿龙的脸上,他翻动着身子,时不时地,从鼻翼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独眼里隐隐有些潮湿。 李月梅也睡不着。这件事太突然了。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和耿龙就不再是夫妻了。可是,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耿龙,现在,要她回过头来接受张俊杰,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内心里甚至有些埋怨耿龙,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将她推到张俊杰身旁。难道他不爱自己了?他怎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别人身边?当然,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可是,他竟那样果断,没有一丝留恋?她故意将翻身的声音弄得很响,希望耿龙能听见,潜意识地更希望耿龙推开她的门,可是,耿龙那边自始自终都没有动静。她带着失落与怨恨幽幽地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西厢房里,张俊杰也没有睡着。他没有想到会被自己人搭救,而且见到了妻子。想到这里,一阵隐隐的兴奋搅动着他的心。可是,想到妻子仍然与耿龙同处一室,而他却住在隔壁,他又有了些醋意。 “妈的,叛匪,起来!去马槽里加些草!”黑暗中,一声粗鲁的喝骂响起,接着,有人一脚踢在他裹着毯子的身上——是隔壁床上的马弁。和这个义勇军俘虏同住,马弁很不服气。 张俊杰应了一声,顺从地爬起身,披上衣服,去外面马厩里加草去了。到了院中,他从草料堆中抱过草料加入马厩里,顺便侧着耳朵听了听耿龙、李月梅房里的动静。 十四、一女二夫(二)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过了几天,耿龙带着马弁去了工地。走到苟宝贵面前时,他故意将马鞭落在地上,“捡起来!”他命令苟宝贵。 正在用铁镐挖土的苟宝贵倔强地看了看耿龙,没有动。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耿龙独眼一瞪。 苟宝贵恨恨地捡起马鞭递给他。 “过来,给老子擦马靴!”耿龙接过马鞭喝道,然后纵马朝路边一树下去了。 到了树下,耿龙下了马,从旁边拖过一个长条板凳坐下,令马弁带着自己的马去远处遛遛,伸出脚,对苟宝贵命令道:“擦!用你的衣服!” 苟宝贵脱下上衣,给他擦起马靴来。 “宝贵!你听我说,不要紧张!也不要说话,假装一直擦靴!”耿龙看看四周没有伪满军注意这里,小声对苟宝贵道。 苟宝贵一愣,看了看他。 “不要看我!低头擦鞋!”耿龙小声道。 苟宝贵机警地赶紧低头擦靴。 “宝贵,”耿龙接着道,“我是龙骑兵旅先锋营营长耿龙,就是在北安城外,救了救国后援会的那个耿龙,记得不?” “啊!”苟宝贵大吃一惊,抬头看着耿龙。耿龙独眼冲他眨了一下,又板起了脸,喝道,“妈的!快点擦!” “我现在是化装打入伪满军内部,张副官被我弄到家里做马夫保护起来了。”耿龙说。 苟宝贵又抬头打量了一下他。耿龙认识张副官,这让他有了几分相信。 “现在看我像不像?”耿龙问。 “你这么一提醒,我就看着像了。你咋成这样了?”苟宝贵边擦鞋边问。 “这个以后谈。我和张副官商量了,有机会组织暴动,救大家出去。你有空时,多联络一些骨干!” “嗯!” “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是耿龙,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耿龙说。 “嗯!那刘寄生呢?也是……”苟宝贵问。 “他是真正的叛徒,你们要小心提防他。记住,联络骨干,准备暴动!” “是!”苟宝贵小声道。 耿龙见说得差不多了,就大声嚷道:“够了!干活去吧!” 苟宝贵赶紧起身,转身去干活去了。 …… 晚上收工后,张俊杰照常来叛俘营吃饭。因怕敌人怀疑,耿龙没有让张俊杰在自己家里吃饭,让他还是同其他义勇军俘虏一起吃,怕他吃不饱,每天晚上都让李月梅给他留下些饭。 张俊杰端着饭碗蹲在墙角,冲苟宝贵使了一个眼色,苟宝贵装着若无其事地端着饭碗走了过去,也蹲在了那里,两人边吃饭边交换了一下意见。张俊杰对苟宝贵证明实了耿龙其人其言的真实性,苟宝贵表示将尽快联络骨干,为暴动做准备。 十四、一女二夫(三)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这天黄昏,吃过晚饭后,耿龙称自己要到附近营部去办事,要张俊杰陪李月梅出去散散步。 李月梅骑在马上,张俊杰恭敬地牵着马,直往广袤的原野而去。 “耿营长对你还不错吧!”走了一阵后,看看四周无人,张俊杰拉开了话题。 “嗯!”李月梅答道。 “唉,也是老天有眼!幸亏耿龙没有被义勇军收留,才有机会救我们!”张俊杰感叹道。 “你怎么这样说啊?!他被义勇军拒绝,已经够难受了!”李月梅看了张俊杰一眼,不满地道。 “那是另一回事。反正,坏事变成了好事!”张俊杰道,他望着前方行将没入地平线的硕大红日,和洒落在辽阔原野上如血的霞光,感叹道:“惨啊,义勇军真是惨啊!我打了这多年的仗,从没有败得这样惨!这回伪满军简直是不要命,我从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敌人!唉!” 李月梅没有应声。 张俊杰不满地道:“你怎么不说话?这地方没有伪满军听见!” “你的心情我以前都有过!但都过去了!现在我想的是怎样把这些义勇军俘虏救出去!”李月梅平静地道。 “那是,那是!”张俊杰看了看李月梅,恳求道:“下马走走好不好?” 李月梅下了马,与牵着马的张俊杰并排走着,但明显保持着距离。张俊杰竭力想靠近她,均被她看似无意地竭力避开。 红日已落入地平线,原野又陷入无比静寂的清冷暮色里。西边天际依稀可见一抹微红中泛白的云霞。 “月梅!你对我很陌生了。”张俊杰道。 “没有啊,你怎会这么想呢?”李月梅不自在地笑一笑,用手搓着身上的蓝色碎花连衣裙——这是耿龙当初在齐齐哈尔城找人帮她订做的,刚开始她不敢穿,说像有钱人家的姨太太,耿龙说是为了掩饰身份的需要,再说她现在本来就是军官太太,她才扭扭捏捏地穿上了,谁知一穿就爱不忍释了。 “你看你,说话和我离那么远!我说话,你也不理!”张俊杰不满地道。 “太近了怕敌人看出什么来嘛!”李月梅道。 “月梅,你和耿龙同居,我不怪你,你也不知我还活着!”张俊杰故作大度的道,“所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你,我们还是夫妻!” “这个……俊杰,我想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啊!”李月梅道。 张俊杰无语了。两个人默默地走着。 此时,走到一片白桦林旁边,张俊杰将手搭在了李月梅的肩上,李月梅身子猛地一弹,赶紧跳开,看着张俊杰惊愕的目光,似乎意识到过分了,赶紧赔个笑脸,强挤出几分温存道:“俊杰,让敌人看见了不好!” “这里哪有伪满军!你……我是你丈夫啊!”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伪满军发现了咋办?”李月梅反驳道。 “那……我们到树林里去!”张俊杰忽然抱住了李月梅,眼里流露出欲火,呼吸也急促起来,嘴在她的脸上、身上狂吻起来。 “不要!俊杰,你冷静些,冷静些!被人发现了就坏事了!”李月梅红着脸拼命挣扎。 “这里哪有什么敌人!”张俊杰继续狂吻着,拼命将李月梅往林子里拉。 “你干什么!”李月梅忽然大吼一声,使出力气,将他猛地往后一推。 张俊杰愣住了,呆站在她面前,脸涨得通红,愤怒地道:“你是不是爱上耿龙了!?” 李月梅整了整衣服,脸色依然通红,她放缓口气道:“俊杰,伪满军为防止义勇军俘虏逃跑,经常派人巡逻的,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我二人牺牲事小,也连累了耿营长,还有那么多义勇军俘虏!再说,现在形势这样严酷,我们就先把儿女情长放在一边,好吧?”说完,从他手里抢过马缰绳,骑上马,往营地奔去。 张俊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十五、鹤城获援(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1 这天,耿龙在营部无意从一张《齐齐哈尔报》上看到一条消息,大喜过望。 这条消息是: 【本报上海廿二日电】匪逆马占山近日从苏俄辗转欧洲抵沪面见蒋公中正,不日赋闲津门英界…… 耿龙知道马占山回国,自是欢喜。因他当过马占山的警卫员,知道马司令在齐齐哈尔城有几个密友,都是民间爱国人士,马司令回国必会与他们联系。自己只需前往齐齐哈尔城找到他们,便可知马司令以及义勇军现在的情况,也可以想办法与马司令取得联系,向他解释自己在黑河城的所作所为,同时汇报自己现在正在密谋的战俘暴动行动。相信马司令知道他的情况后肯定会理解并支持他,也肯定会让他回到义勇军的。他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自己的希望,义勇军俘虏们的希望。 晚上回到家,吃了晚饭,他就赶紧把张俊杰叫了过来,把马占山回国的消息以及他的想法告诉了张俊杰和李月梅。 “真的?”李月梅欣喜不已,“要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们就有希望了!” 几个人当即议定,让耿龙尽快去齐齐哈尔找马司令的密友,并设法与马司令取得联系。 李月梅要求和耿龙一同去。张俊杰不同意,说两个人一起出入齐齐哈尔城,会引起敌人怀疑。耿龙也不同意李月梅同去,他认为张俊杰说得在理,而且,他要避嫌,要尽量躲着李月梅。 李月梅见二人都反对,只好闷闷地作罢。 事情议定,张俊杰自回自己的房间,李月梅则默默地为耿龙准备干粮和衣物。 夜里歇息时,李月梅走到外屋,想同耿龙说什么,但耿龙假装睡得很沉,呼呼地打着鼾。李月梅擦了一把眼泪,又悄然回到了内室。 耿龙一直没有睡着。约凌晨时分,他穿好军服,到院中马厩悄悄取了马,出了院门,他跃上战马一夹马腿,纵马往原野深处奔去。奔驰了约十里地,他停了下来,跳下战马,走上一个小土包,坐了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抠出一支点燃,默默地吸了起来。荒原上的劲风吹动着他的衣襟,星光映射着他苍凉的脸膛。他静静地抽着烟,默默地凝望着远方。当红日在荒原上跃起的时候,他的脚下已堆满了烟蒂——那是整整一盒烟的烟头。 第二天,耿龙到营部找刘寄生请假,说要回老家探亲。刘寄生乐得耿龙出去,自己好在军中建立威信,当即批了假。 耿龙骑着“闪电”上了路,直往齐齐哈尔城奔去。 刚上路的时候,耿龙有些兴奋,也有些恍惚,有些难过,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迷茫和无助。他莫明地想起李月梅。两个炽烈相爱的人,同居一室却又不能亲近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从大局来说,似乎应该这样做;可是,李月梅那多情且幽怨的目光又让他难过,让他心痛。重要的是,他深爱着李月梅!但如今二人却只能忍受内心的折磨,拼命克制住情感,这种滋味太难受,太别扭,也太痛苦了。只要一回到那个家,只要夜色来临,只要一想到从前那甜蜜的夫妻生活,他就难受,就痛苦,就觉得压抑憋闷。他从张俊杰的目光里看出张俊杰对李月梅的爱,也看出张俊杰因为无法亲近李月梅而对李月梅及他的怨恨。他不想让张俊杰恨他。他现在出来了,可以在外多呆些日子,既是为了公事,也算是给张俊杰一些机会吧。可是,李月梅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啊,现在他却主动让出来,主动给机会让别的男人来和她相亲相爱,这种滋味,对一个男人而言,又如何忍受? 好在此行的目的令他振奋。马司令回国了。看来,自己和义勇军俘虏们返回队伍是有希望了。这个美妙的前景让他心里充满阳光,很快便将那因感情纠葛而生的惆怅忘得一干二净。 “还是以抗日大业为重吧!感情的事放在后面!能把这么多兄弟救出去,让他们能回到队伍里畅快地打日本人,才是最幸福的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么想着,他一扬起马鞭,战马如闪电一般在空旷的原野上奔驰起来,直往齐齐哈尔城而去。 十五、鹤城获援(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找了一家小客栈,将“闪电”交与伙计带至后院马厩喂养,然后让伙计把他带到楼上一间空房。待伙计走后,他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裹,取出准备好的绸缎长衫和礼帽,穿戴好,将手枪掖进怀里,囫囵吃了一些李月梅准备的干粮,就匆匆出了门,直奔纸条上写的****地下组织的秘密联络点。 这个联络点也是一间商行,耿龙迈着方步踱了进去。商行柜台内一个戴着眼镜的年长账房先生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旁边两个年轻的伙计出出进进忙碌着。耿龙掏出徐继才的信,对账房先生说,徐记商行的徐经理有封信要面呈商行朱经理。账房接过信仔细看了看,将信递还给耿龙,说声“随我来”,将他带到了商行后堂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坐着一个瘦高个子、面色白静、蓄着一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账房先生对耿龙道:“这位便是鄙商行朱经理。”又走过去附在中年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便退了出去。耿龙拱了拱手,将信交给朱经理。朱经理从信封里掏出信,展开认真看了起来,稍顷,他站起来,直到耿龙身边,拱手道:“原来是耿营长,久仰,久仰!鄙人朱长文。”随即便请耿龙坐下。 徐继才的信中只粗略将耿龙的情况介绍了一下,朱长文又向耿龙仔细地询问了一番,耿龙坦诚地如实相告。朱长文听了欷歔不已,他对耿龙说,他将尽快将耿龙的情况向龙江特支(****龙江特别支部)汇报,并建议上级与苏共联系,将情况反馈至旅苏的义勇军高层。耿龙听了欢喜不已。 已近黄昏时分,朱长文叫人弄来几个小菜,要耿龙先吃饭再说。此时耿龙的心事已去了一半,不觉感到饥肠辘辘,便爽快地答应了。朱长文又把商行襄理陈汉良叫来一起陪耿龙。 饭桌上,朱长文向陈汉良介绍了耿龙,陈汉良一听到耿龙的名字,顿时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耿龙,惊愕地道:“耿龙?是你?你真是耿龙?我听说过你,也见过你……你……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到底是怎回事?” 见耿龙也是一脸愕然,朱长文忙向他介绍起陈汉良的经历:陈汉良早年投身东北军,曾任黑河省骑兵第二旅连长,后辞职在齐齐哈尔城经商,被****地下组织发展为党员,现以商行襄理身份从事秘密抗日救国活动。接着朱长文又向陈汉良讲述了耿龙的经历。 陈汉良听完站了起来,双手拢住耿龙的肩膀,眼圈发红地说:“天呐,真的是龙骑兵旅的耿龙,你受苦了!真的受苦了!你以前给马司令当警卫员时我见过你,后来听说过你在龙骑兵旅当营长。没想到你竟有如此传奇的经历!” 耿龙独眼里含着热泪,默默地看着陈汉良,一股暖流在心头涌动着——这是他到齐齐哈尔城后第三个如此信任、如此关心他的人。 朱长文见二人有些激动,忙道:“都坐下,边吃边说。” 几杯酒下肚,朱长文对耿龙道:“耿营长一腔热血,忠勇无敌,实在令人钦佩!只是义勇军大部远在境外的苏联,对国内日益严峻的抗日形势,恐怕也是鞭长莫及啊!与其千里远足,莫若就近加入****领导的几支义勇军,虽条件艰苦,但能战斗于抗日一线。以耿营长之勇武,定能成就大事!” 耿龙加入东北军便是在****地下党员胡正锋的骑兵营,经耳濡目染及胡正锋的言传身教,对中国共产党向来颇多好感,闻听此言,便道:“只要能抗日,哪里都行!只是我现在所在的伪满军营地里看押着一千多做劳工的义勇军俘虏,每日饱受伪满军欺虐,我想将他们营救出来。” 朱长文对耿龙道:“是啊,这些吃尽了苦头的义勇军将士,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精华,是宝贵的财富。是得营救出来,将来可都是抗日战场的有生力量。” 耿龙道:“我有个想法,准备组织义勇军俘虏暴动。”然后他将暴动计划向朱长文和盘托出。他说,小兴安岭山中活跃着一支的土匪,和许彪有宿仇,可以利用他们攻击许彪部,义勇军俘虏理应外合,趁乱暴动脱逃。 “哦?”朱长文眼里闪动着兴奋,“你有把握说服土匪攻击许彪吗?他们又打得过许彪?” 耿龙点点头:“应该能。这个行动如能成功,对土匪来说,既报复了许彪,又可以得到许彪部的枪支和物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这股土匪有一定的实力,而我们很多义勇军俘虏都有了暴动准备,对付许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至少跑出大部分没有问题。” 朱长文高兴地对陈汉良道:“我看,可以一试!” 陈汉良犹豫道:“不妥吧。要是土匪打不过许彪呢?就算暴动成功了,义勇军俘虏们能够安全撤到苏联吗?” 耿龙道:“只要郑老根愿意合作,里应外合,对付许彪是没有问题的。义勇军俘虏们逃出来,又有了枪,在山中边打游击边慢慢往苏联撤,应是可以的!”停了一会,他又感叹道:“很多义勇军俘虏都渴望这么干一场啊,渴望自由,渴望尽快地回到抗日前线!即使暴动时牺牲了,他们也愿意!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这是很多义勇军士兵都有的想法。” 稍顿了一下,耿龙继续道:“你们不知,伪满军是很残暴的。路修完了,说不定会怎么处置这些义勇军俘虏。就是现在,伪满军还随时以杀义勇军俘虏为乐!” 朱长文对陈汉良道:“耿营长说的有理!唯有拼死一搏,方能脱离牢笼。至于暴动逃出的义勇军俘虏,我看不一定非得远涉千里到苏联去,如果愿意,可以就近参加我们的抗日队伍。只是这场暴动对耿营长来说风险太大,一旦走漏消息,耿营长就不好脱身了。” 耿龙凛然道:“只要能将这一千多义勇军俘虏救出来,我耿龙即使血洒沙场也在所不惜!” 朱长文感叹道:“耿营长真乃死士也!”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会向上级建议让呼兰当地的地下组织与你联络。还有,我****满洲省委前军委书记赵尚志目前在抗日义勇军‘朝阳队’任参谋长,‘朝阳队’目前就活动在距呼兰二百来里地的宾城一带,我会尽快派人联络赵参谋长,让他们接应你们的行动。” 耿龙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他站起向朱长文鞠躬道:“朱先生,真是太感谢您啦!这下我们的义勇军俘虏有救了。太好了!……太好了!”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朱长文道:“同为中华儿女,抵抗外侮是义不容辞之事!你回去后尽快将暴动的时间及安排定下来,告之呼兰地下组织。”转而他又对陈汉良道:“汉良,我看就由你去联络‘朝阳队’,你当年不就是在孙朝阳手下干连长吗?干脆这样,你就专门负责‘朝阳队’与耿营长之间的联络,只是会很辛苦。” 耿龙不禁喜极而泣,随后他频频举杯向朱长文和陈汉良敬酒,当下喝得几乎大醉…… 。书趣阁_ 十六、单刀赴会(1)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十六、单刀赴会(2)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离开家乡,继续往南而行,快到明泉地界时,耿龙决定去小兴安岭山中寻找郑老根。他在呼兰军营里曾听说,郑老根最近活动到了这一带。既然已经获得****地下组织的支持,那么就该赶紧实施一直酝酿的那个可行的计划:暴动。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这是他的人生信条,他相信,只要是男人,都会这样想的。那些义勇军俘虏们,也会这样想的。与其被伪满军无期限地折磨,不如奋起一搏,为自由、为返回抗日战场奋力一拼,即使牺牲了也在所不惜。他想,所以义勇军俘虏肯定都会支持他的计划。实际上,他也从苟宝贵那里了解到义勇军俘虏的思想状况,大多义勇军俘虏都是渴望奋力一搏、支持暴动的,只是苦于没有枪、没有机会。而利用土匪来举行暴动,自然是最好的机会了。况且,有****地下组织和“朝阳队”义勇军的支持,暴动成功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成。 第二天晚上,耿龙找到土匪活动的那片区域。他见山脚下有一个小屯子,住着三五户人家,便想在此投宿,明日再进山。 还没进屯子,就听见山里面隐隐传出枪声,耿龙立时改变了主意,重又跨上马,往山里奔去。翻过一道小小的山梁,只见山沟里有一个屯子,也只有几户人家,几间房子正冒着火,火光映红了夜空。外面场院地上横陈着几具尸体,一些人围在死尸旁呼天抢地地哭喊着,更多的人则忙着救火。他想八成是遭土匪袭击了,便一抖马缰,冲进屯子里。 路过一个较大的院子,耿龙听见里面有叫骂声,就冲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财主模样的人跳着脚又哭又骂:“这些该死的胡子啊!哎哟哟!”旁边一个老太婆和几个小孩也附和着骂。看见身着伪满军军装的耿龙进来,他们如见到救星一样扑上前来。 “哎呀,长官,你快救救我家老婆啊!救我一家老小啊!”财主抓着耿龙的马嚎叫不已。 “咋回事?”耿龙问道。 “胡子刚洗劫了我们屯子!把我的大老婆、小老婆都给抢走了!长官快为我做主啊!” “他们往哪边去了?” 财主指一指正前方:“往山里面走了,估摸着没走多远。长官,我也帮你们出过力,杀过叛匪啊!我的小老婆就是女叛匪,被我抓了,归顺了……” 听到此话,耿龙怒火冲顶,一鞭子抽在他白胖的脸上,喝道:“妈的!你能杀义勇军,怎么没本事杀胡子?” “哎呀!长官!胡子人多,又有枪,我哪敢碰他们?叛匪都是败军溃兵,我假装给吃的他们,就杀了他们!”财主捂着被抽出血印的脸,委屈地道。 耿龙恨不得一枪崩了这财主,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掉转马头,奔出院门,照财主指的方向赶去。 天空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远处小兴安岭的群峰投下巨大的暗影,像一副线条简洁、轮廓清晰的暗调水墨画。 翻过两座山,已是下半夜,连土匪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耿龙却迷了路,而且人困马乏。他下了马,将马系在一棵树上,找了个避风的崖石背面坐下,吃了点母亲让他带着的吃食,便蜷着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矇眬中,耿龙听到“闪电”在嘶叫,他赶紧睁眼伸手去拔枪,却看见一群土匪围成一圈正拿枪指着他,示意他举起手来。两个土匪上来,下了他的枪和马刀,将他绑了起来。 一个头目踢了耿龙一脚,命令手下道:“带走!” 土匪押着耿龙拐过一个山口,钻进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的洞壁四周点着松明火把,数十个土匪在里面吃酒赌博。正当中上坐着的一个土匪,正是郑老根。他左拥右抱着两个年轻的女人,正大口吃着肉,大碗喝着酒,忙得不亦乐乎。 土匪头目把耿龙推到郑老根面前邀功道:“大当家的,您看这是不是上次让我们吃亏的那个人?碰巧被我们抓住了!” 郑老根眼睛大放光芒,仰头哈哈大笑道:“哈哈!这不是马如龙兄弟吗?这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啊,怎被我巡山的兄弟给抓住了?” “哼,就凭你们?抓得住我?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耿龙冷笑道。 “找我?上门找死?哈哈哈!”郑老根大笑道。 “不!是来找你做买卖的!”耿龙平静地道。 “我俩有什么生意好做?你要投奔我?”郑老根冷笑道。 “你让她们俩走开,兄弟我们单独谈!”耿龙看了看郑老根身边的两个女人道。蓦然,他的目光停在右边一个披头散发、丹凤眼的女人脸上。这个女人个头不太高,略施薄粉,约二十来岁,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穿着绸衣绸裤,故意装出来的欢笑里隐藏不住深深的戚苦与忧愁。 耿龙认出这个女人是救国后援会的罗英,刘寄生的老婆,李月梅的好友。 郑老根凶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耿龙,好一会儿,对身边两个女人道:“回屋去!” 罗英和另一个女人温顺地欠欠身子,转身朝里面一个深洞里走去。 “我卖枪给你!”耿龙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沉沉的洞里,压低声音对郑老根道。 “卖枪?” “宾城‘朝阳队’的义勇军出重金让我想法放了在呼兰修路的义勇军俘虏,我答应了,也收了金条!” “与我有屁的关系?”郑老根细眼一瞪道。 “你带人袭击许彪,我里应外合,趁机制造混乱,放了义勇军俘虏!你正好可夺得一个团的枪支!还可找许彪报仇!这是不是卖枪给你了?”耿龙道。 “这是做生意?妈的,要抢枪,用得着想这个歪心思?老子直接抢就是了!” “别吹呼①了,直接抢?哼,你没那本事!你忘了黑河城外你抢许彪的军需品事了?只有趁许彪的队伍修路时放松戒备,加上我做内应,才是抢枪复仇的好机会。”耿龙道。 【注】 ①吹呼:东北方言,吹牛之意。 “那次要不是你,老子早要了许彪的命,抢了他的东西!”郑老根恨恨地瞪了耿龙一眼道。 “未必!他们毕竟是满洲军!”耿龙道。 郑老根鼻子里哼一声,眼珠一翻:“老子不想帮你咋办?” “随便你了!反正日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再过些日子,满洲军又要搜山打土匪了,就你那几杆破枪,能撑多久?你看着办吧!”耿龙淡然地道。 郑老根怔住了,阴沉沉地看了耿龙好一会儿,冷笑道:“你可是许彪的亲信,就只是为了金条出卖许彪?” “不错,我曾经是他的亲信,但那好日子过去了!”耿龙低下头,使劲一摆手,做出很烦躁的样子说道,“你不知道,我前些时因为抢女人,违了军纪,被许彪重罚,降为营副。旅里另派了一个义勇军的叛徒来我的营做营长。此人心狠手辣、工于心计,和我水火不容。” “哦。失宠了!受挤兑了,就他娘的想吃里扒外,想心事了?”郑老根挖苦道。 “哈哈哈!”耿龙仰头大笑,“这有何奇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啊!有何奇怪?大当家的你不是在老掌柜那里失了宠,就干掉老掌柜的另立山门了?我原本就不喜欢队伍上的约束,想弄了金条,正好带着我的女人远走高飞,过神仙日子!” 郑老根盯了耿龙半天,忽然脸一沉,眉毛一挑,眼里露出一道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喝道:“那我们之间的仇怎么算?我挨了你一刀怎么说?” “做大事的不计前怨,你就是杀了我,也还不了你死去弟兄的命。你要觉得心里不痛快,再砍我一刀就是了,我绝无怨言!”耿龙摆出一副江湖中人爽快、仗义、豪气的架式与表情。 “痛快!来人!”郑老根板着脸喊道。 四名土匪应声走了过来。 “把这狗娘养的拉出去给我砍了!”郑老根喝道。 四名土匪上前架住耿龙就要往外拖。 耿龙不吭声,任他们拖,拖了几步,郑老根喊道:“慢着!” 四个土匪停住了脚步。 “你就要命丧我刀下了,还有什么话说?”郑老根板着脸问耿龙道。 “没什么说的了。我马如龙找你来办事,你因为有前怨要杀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谁要我以前得罪过你呢?”耿龙冷笑道。 “你想激将我?”郑老根冷笑。 “没兴趣。”耿龙耸耸肩,一脸的蔑视与超脱。 郑老根又盯了耿龙半天,忽然一拍自己的大腿,仰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有胆量!是个男人!好!老子也不是针鼻儿心眼的人。看你马营长是个人物,老子交了你这个朋友!” 四个土匪又把耿龙推了过来。 郑老根指一指面前的石头,做个手势:“请坐,马副营长!” 耿龙不卑不亢地坐到郑老根对面的石头上。 “拿酒来!”郑老根又喊。 一个土匪给耿龙拿来碗,斟上酒。 “兄弟,从今天起,往事不究,你我算朋友了。我郑老根欣赏你是个人物!”郑老根端着装满酒的碗碰过来。 “哈哈哈!”耿龙大笑,端着碗迎上去,口中道:“我知道大当家的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计较宿怨的,果然如此!今天咱们就算兄弟了!” 两只装满酒的大碗碰在了一处,铛的一声响,两只碗里的酒都溅了些出来,然后两人举起碗,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倒过碗来亮向对方。随即,两人哈哈大笑。 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几句热话说过后,两人定下了行动的时间。因为郑老根近日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目前不能行动,只好将时间定在十天后即八月一日晚子时。到时,郑老根准时袭击许彪的营地,耿龙在营地中接应郑老根摸进营房。 “老弟,你来得正好,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满洲军攻打老子,手下都打散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七八十号人了,老子做梦都想报仇!我们联手搞掉许彪,弄些武器,重振旗鼓!来!干!”郑老根有些兴奋,也有些醉意,举着碗,拍着耿龙的肩膀,大声地道。 耿龙这才知道郑老根只剩下了这点人马,不免有些失望,但想想也够了,还有上千义勇军俘虏呢。他拍拍郑老根的肩,说道:“老兄,我们同心协力,各得其所!你可不要食言,误了我的大事!” “我郑老根守信用的!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就******一定会做!谁******食言,谁******是王八蛋!”郑老根眼睛发红了,信誓旦旦道。 “好!干了这杯!谁食言,谁******不是人!”耿龙也嚷道。 两人都豪气地一干而尽。 喝了好一会儿,郑老根觉得不过瘾,让人把在内洞里睡觉的那两个女人叫过来一起喝。那两个女人很快就来了,郑老根搂着两个女人灌她们的酒。耿龙指着罗英问郑老根这女人是哪儿弄来的,郑老根回答是昨夜山脚下抢的一个财主家的老婆。“妈的!这个小娘们没准是个女叛匪!一口官话①!”他拧着罗英的脸道。 【注】 ①官话:官方标准语。汉语官方标准语早期称“雅言”,明清称“官话”,1909年起称“国语”,1956年起大陆称为“普通话”。 耿龙看着罗英,沉吟着。郑老根见耿龙打量这女子,以为喜欢她,就将她推了过来,笑道:“哈哈!老弟要喜欢这女人,就陪你玩好了!我给她取了个名叫‘大白萝卜’。呵呵……” 耿龙假意高兴地搂着罗英,继续和郑老根喝酒。等到天色已大亮,洞里的土匪大多睡着了,郑老根也有几分醉意,耿龙提出要赶回去。郑老根要留他玩两天,耿龙说离队时间长了怕许彪怀疑,于是,两人又客套一番,郑老根令人将耿龙的刀枪和马都还给耿龙。耿龙趁势提出要求,说自己喜欢那个陪着自己喝酒的女人,请郑老根送给他玩两天,日后奉还。郑老根拍着肚皮哈哈大笑一阵,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不用还了!”当下令“大白萝卜”——罗英跟着耿龙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十六、单刀赴会(3) - 长篇小说:双枪 - 老鬼火山 耿龙翻身上马,又令罗英坐在自己身后,然后告别郑老根,往山外而去。 路上,经耿龙询问,罗英老实地告诉耿龙说她叫罗英,奉天人,原是救国后援会成员,在北安城突围时被打散,跑进山里,和几个士兵一道躲了些日子后,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那个姓白的财主家讨口饭吃,结果被那姓白的财主哄到院子里全绑了起来,后来那姓白的财主将几个男士兵打死甩到山沟里,将她强暴了,强迫她留下来做了小老婆。 罗英说完自己的经历,含泪问耿龙道:“长官,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耿龙道:“到我的营地里去!” 罗英一下滚下马来,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长官,我不去!” 耿龙跳了马,问道:“那你想咋地?” 罗英哭道:“长官你行行好,把我送到白老爷家里去吧!就算你从土匪窝里救出了我!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报答的!” 耿龙生气地道:“你一个救国后援会的知识分子,竟去给一个土财主做小老婆!而且那人又是杀害你战友的人,你不感到羞耻?” 罗英的哭声更大了:“长官,那也比到你们营地里好,你们伪满军折磨人那真让人受不了啊!”说完,她爬起来拼命地朝远处跑。耿龙赶紧追上去将她抓住。 “听着!我保证不伤害你!到了营部也不会!可是你要跑的话,老子就剥了你的皮!”耿龙用凶狠的语气道。 罗英瘫坐地上,惊恐地看着耿龙狰狞的面孔,眼中含泪,浑身发抖。 耿龙令她先上马坐在前面,然后自己骑了上去,往山外走去。 下午,二人走到了那个白姓财主家附近,耿龙道:“恨不恨那个白老爷?” 罗英含泪道:“恨!可是有什么办法……” 耿龙要罗英下了马,用绳子将她绑在树上。然后,一抖马缰,直奔白财主家中。 白姓财主见耿龙回来了,一家老小赶紧涌上来,问找到他老婆没有。耿龙说很多女人都被救了,但不知哪个是他老婆,要他去认认。白姓财主家人都要跟着去。耿龙喝道:“去一个就够了!”那姓白财主忙不迭地骑马跟着耿龙去了。 见到了罗英,白姓财主大喜,赶紧下马,转头又对耿龙道:“长官,这是咱二老婆。咱大老婆呢?你不是说有很多女人——”话没说完,便愣住了,只见耿龙拔出了马刀,一脸杀气地瞪着他,脸上的络腮胡微微颤抖着。 “长官……”罗财主瞪大了眼睛。 “你这个杂种!我叫你杀义勇军!”耿龙咬牙道,一刀劈下去,将白姓财主劈成两半。罗英在一旁吓得尖叫一声。耿龙从他身上搜出数几封银元和一根金条——这大约是白姓财主准备来酬谢他的。然后,耿龙将他的尸体掀进一个山洞里用杂草盖住。 做完这些,耿龙给罗英解开绳子,令她骑上白姓财主的马,随自己往前走去。出了大山,他不知该如何处置罗英。把她带回去吧,她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憎恨刘寄生当了叛徒,那么势必会为刘寄生所杀;二是顺从刘寄生,安心做刘寄生的老婆。可是,她如果因此认出了张俊杰,并且说出了自己与郑老根的事,咋办?若不带她回去,怎么安置她?让她一个人去苏联?显然不可能。送到自己家乡海伦隐蔽?可是,到处都在搜查失散的义勇军,她一口官话,不仅会被搜出,而且还会连累自己的家人,甚至暴露自己。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将她带回驻地,相机行事。也许她能让刘寄生的狼性收敛一点呢。但带回去,必须让她不要乱说话。 当天晚上,耿龙带罗英在芦镇一家旅店住下,然后和她谈话。 “罗英!你在义勇军里有相好的没有?”耿龙面无表情地问道,长满胡须、刀疤隐现的脸显得阴沉可怕。 “长官!我在义勇军里是有丈夫的!”罗英低眉顺眼、小声地道。 “他在义勇军是干啥的?”耿龙问。 “他原来是龙骑兵旅副参谋长!” “还是个不小的官的呢!”耿龙道,“那他叫什么?现在哪里?是不是被我们打死了?” “他姓刘,叫刘寄生。他后来怎样了我不知道。我们早失散了!”罗英悲戚地道。 “刘寄生?是不是长得很瘦、三角眼,关内人?”耿龙假装吃惊地道。 “是啊!是啊!你认识他?他们被你们抓住了,还是……?”罗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耿龙,有几分紧张、几分惊恐,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耿龙嘴里说出刘寄生还活着的话。 “妈的,这世界真******太小了!原来是刘营长的老婆!”耿龙大大咧咧地骂道。 “刘营长?什么刘营长?”罗英小心地问。 “告诉你,你交好运了!幸亏遇上我。你男人刘寄生从义勇军那边归顺了我们,现在和我共事!是我们营的营长!” “什么?他……他……我丈夫还活着……他叛变了?他还活着?……”罗英又惊又喜,不敢相信似地看着耿龙。 “什么叛变?是归顺满洲军!”耿龙假装生气地道。 “是!是归顺满洲军!他归顺了你们?他还活着?”罗英眼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 耿龙肯定地点了点头。罗英的眼泪流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太好了!长官……真是老天保佑……求你带我去见他!长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说完,扑嗵跪了下来。 “带你见他是没问题,但你不能说我是从土匪窝里救你出来的,说出去,人家会以为我违反了军纪。你呢,给土匪做小老婆,刘营长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要你了!”耿龙严肃道。 “是的,是的。我不说,你也不要说我被土匪抢去了。长官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罗英的眼睛泪光闪闪,赶紧道。 “你就说我在回营地路上,发现你像女叛匪,就抓了你,得知你是刘营长的女人,就带你回来了!” “嗯!我一定照长官说的说!”罗英不停地点头道。 “你要是乱说话,老子就杀了你!”耿龙脸一沉,目露凶光,原本就凶巴巴的脸顿时变得狰狞无比。 罗英吓得脸色发白,两条小腿打着颤,小心地看着耿龙,用发颤的声音连声道:“长官你放心!我绝不乱说一个字!都照你的话说!长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敢不听你的话?” 耿龙严肃而凶狠地看着她,心里满意地笑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