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度家废物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简朴的木屋里,老人盘膝而坐,花白的胡须拖到地上。 老人面色红润,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模样。 木门嘎吱的推开,穿着白袍的年青人端着粥进来,道:“爷爷,我听说你已经两个月未进食了,虽然你辟谷术有成,但还是要吃些东西养养身子。” 老者仍然闭着双眼,声音有些飘渺:“这长生奥秘,我总感觉摸到了门道,但就是推不开这扇门,一百五十岁该受的天劫将至,我要潜心思虑,你没事也别来打扰我了。” “我的爷爷,您也知道您都要一百五十岁了,您毕生的精力都花在探究长生的奥秘上,不觉可惜吗?” “没事就出去吧。” “爷爷,您只想着靠自己的力量参破长生之秘,没想过借助外力吧?” “修法修心自当循环渐进,不可投机取巧走歪路,千秋你定力不够,以后别走了歪路才好。” 年轻人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爷爷,蓝飞家族最后一任神医蓝飞冰逝世时留下的东西,不知道算不算歪门邪道?” 老人忽然睁开双眼,尽管他尽力压制,声音还是带着几分激动:“你知道此物在哪?” 簌簌雪粒从空落下,在泥土地上铺起厚厚一层。 夫子摇头晃脑的念着之乎者乎,他一张嘴便吐出白白的雾气,干木在墙角烧得噼啪作响,但并未为屋里添加多少热气。 度落之打了个哈欠,无聊的趴在桌上。 夫子眯着眼睛看向这边,白胡子里吐出一堆白气:“度公子,你来解释一下道德经前两句什么意思。” “啊?”度落之连忙站起来回答,“就是说人刚生下来的时候,人性本是善良的……” 坐在堂里的其他弟子哄堂大笑,度落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错了错了。”万俟离让忙提醒他,“是道可道,非常道。” 夫子叹了口气,道:“坐下吧度公子,正值年华,偏偏不学无术,可惜了呀。” 度落之涨红着脸瞪了周围的人一眼,才慢慢的坐下。 在众人听得昏昏欲睡时,一个时辰的早课结束了。 “臭老头,不就会念两句诗嘛,害我出丑,死老头臭老头!”度落之顺脚踢起一块石头,石头砸在一名少年头上。 “哎哟,谁暗算我。”少年回头,看到度落之,脸色变了变,怪笑道,“原来是万俟师兄和,和度师兄。” 万俟离让淡笑着应了一声,算是回礼了。度落之则是目不斜视的走开。 “就他了,连道德经和三字经都分不清。” “你说度师叔怎么生了个这种儿子,我听说啊,他在法术的修练上也是马马虎虎。” 度落之才走几步便停脚,侧耳听他们说。 “他们懂什么,也就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万俟离让道。 “可不是嘛,什么都不行,还总是自以为是,也只有万俟师兄理他了……”少年话音未落,脚下的土地忽然一阵抖动,突的出现一个大坑,少年猝不及防,掉了进去。 穿着绿裙的少女笑着走过来,声如黄鹂:“我告诉你们,别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我哥坏话,不然我收拾你们。” 少年们看着这个轻灵美丽的少女,呆若木鸡的点头。 “还有你,”少女指向一名少年,纤细的手在空中一转,不远处的水塘里打起一朵浪花,向他扑面而来。 少年吓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为,白影一闪,万俟离让已飞身过来,手一挥,浪花又化作一道水柱飞了回去。 “万俟师兄,你干嘛呢。”少女微嗔,十分不满。 “念雪,吓吓他们就好了,这天气这么冷,把他们弄伤着了,病着了,就不好了。” “你,哼,我不想和你说话。”度念雪一跺脚,转身走了。 万俟离让追上去牵住度念雪的手,道:“念雪,念雪你别生气嘛,我是师兄,看着你欺负师弟们当然要阻拦了,再说……” “你说什么?”度念雪眉头一挑,甩开他的手,“我欺负他们,明明是他们在诋毁我哥,你没长耳朵听不见吗!我要回去,别跟着我了!” 水珠顺着房檐滑落,房门大开,冷风灌进来,宽阔的房间里,度落之呆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紧,又缓缓松开。 “哥?”度念雪抱着书卷走进来,她见度落之在屋里有些惊讶。“你不去和是师兄弟们练剑吗?” 度落之嬉皮笑脸道:“不想练,那种幼稚的剑法。” 度念雪知他心头苦闷,笑道:“我前几日在经阁抄了五行法术的基本修练,你不想练剑的话就看这些吧,对你修练会有帮助的。”她把书卷放在桌上,墨香袭来,透过纸背可见另一边的字秀娟工整。 “有我天下第一美武功卓然超群的好妹妹保护我,我还怕什么。”度落之笑嘻嘻的过来搂着度念雪的肩道。 这话对度念雪很是受用,她满意的点点头:“那倒是,谁敢欺负你我揍得他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我去练剑了,你还是看看书,有不懂就问我,还有万俟师兄,记得看哦。” “好,我知道了。” 看着少女出去,度落之脸上笑意渐敛,手放在书卷上,忽的腾起蓝色幽火将其烧了个精光。 青雨阁在昆寒神州算是个大门派,主修五行法术,阁主是年岁过百的古稀婆婆,在她之下有五位长老,分别是李怀仁、度怀义、徐怀礼、叶怀智和武怀义,门中共有四百余弟子。 度落之虽是度怀义和叶怀智之子,但他的愚笨,在青雨阁是沦为笑柄的,不论是学术还是法术,他都毫无成就,连青雨阁主修的五行法术他都练不成,而且他偏偏胡闹捣蛋,一般弟子想着他的身份也不和他计较,也有人偏偏不买他的账,有时非弄得大打出手。 都是好胜和热血的年华,谁愿意低头认输。 漫天飞雪,童宁领着弟子练剑,雪落在他们肩头,地上积雪之厚,浅蓝色的长袍几乎都要被雪盖住。 度落之坐在边上,手里拿了根木条无聊的敲打雪地,呆呆的看着练剑的弟子,一个雪团不知从何处飞来砸在他脸上,雪团落地,里面包裹的石头露出来,他觉得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血珠一颗一颗落在雪里。 “弋阳,你眼瞎吗?砸到度师弟了,还不快道歉!”卢西辰见度落之血流出来,踢了身边的师弟一脚。 “是是,度师兄,师弟多有得罪,还望师兄不要往心里去。” 度落之伸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道:“算了,没事。” 卢西辰怪笑着道:“对了度师弟,近来我在驭水术的修练上不得其要领,始终没有突破,度师叔和叶师叔想来对你的修练管理也十分严厉,驭水术的造诣远高于我,不妨你给我指点一二吧。” 看着卢西辰怪笑的嘴脸,便知他是有心刁难,度落之有几多废物是青雨阁都知道的事,他哼道:“卢师兄是徐师叔的大弟子,有徐师叔亲自教导,我这个师弟怎么敢随意指手画脚,若是师兄尽力了都还练不好的话,估计是这双手废了,不如剁了重新接一双。” 卢西辰冷笑道:“是吗?那我倒要向双手极棒的度师弟请教几招了。” 他俯身将手覆在雪上,指间冒起丝丝白烟,随即手一提,一道冰箭从雪地迸出。 冰冷通体透明,正泛着寒光,卢西辰并指成诀在空中一划,指向度落之:“度师弟,请赐教。” 冰箭在空中缓缓转了个方向,呼啸着朝度落之冲来。 度落之的手握紧,又缓缓松开,闪身躲开。冰箭擦着他的发梢飞过,射入雪地。 卢西辰手变爪状,五只晶莹剔透的箭从雪地里嗤的射出来。 度落之手负于身后,已捏好驭火诀,冰箭划破空气奔来,在烈火就要呼啸而出,一股寒气打在他胸口,他细哼一声,摔进雪地。 眼见着冰箭直直飞向度落之,一道剑气横斩而来,五只冰箭齐刷刷的从中而断,掉入雪地。 剑气尚未散去,向卢西辰袭去,后者右掌推出,掌力逼散剑气,剑气刚散,红色的剑便逼来,他屈指弹在剑身,仙剑一声清吟,偏了方向。 一只玉手抓住剑柄,随手一划,将剑收于身后,卢西辰躲闪不及,衣袍的胸口处被划出一道口子。 少女执剑而立,目光漠然。 “苏师妹,你是何意?”卢西辰低头看了下吊着的布,怒气布满脸,要不是看对方是师妹,早就冲上去收拾人了。 苏倾清蓝色长裙及地,容貌极美,却是面无表情,语气也冷漠得让人不敢轻易亲近:“剑脱手了,惊到师兄,师妹赔礼了。” “无恙,无恙。走。”卢西辰冷笑两声,也不好发作,气得拂袖而去。 苏倾清转身离开,视线也不曾扫过度落之。 “哎,等等,你等等。”度落之追上苏倾清,拦在她身前,“你是不是武师叔门下被夸青雨阁第一美人的苏倾清?果然不负盛名。” 苏倾清目光淡淡的扫过他,绕开他继续走。 “你怎么不说话?不管怎么说,刚才多谢你出手解围,在下度落之。”度落之不依不饶,跟着她旁边。 “不过剑脱手了,不必谈谢。” “不不,还是要谢谢,我看你好厉害,要是打起来,估计卢西辰也不是你的对手吧?你这剑好漂亮,是在剑冢认主的还是武师……” 苏倾清停下脚步看着他,眼里闪过几丝厌恶,道:“我还要练剑,度师弟没事的话请走开。” 度落之愣了一下,忽的笑起来,道:“没事,只想告诉你,我看上你了。” “哦。”苏倾清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开。 第二章 少年情义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雪虽停了,但夜里异常寒冷,挂在阁楼边角的纸灯晃的厉害,像是随时会掉下来,里面蜡烛的火苗也忽大忽小,不知什么会时候熄灭。 “你确定要偷琥珀赤镯?我们会不会被师娘打死呀。” 万俟离让趴在房顶上,警惕的看下面。 度落之黑纱蒙面,手麻利的揭瓦,道:“你话真多,我娘许久没戴那镯子了,放着都积灰了,我拿走了她也不知道,想起镯子时,估计也会怪自己粗心不知道丢哪去了。” “你说你偷师娘的镯子去送苏倾清,别说她和你不熟了,就算熟也不会收的,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哪呢,天呐,哎哟!” “哎你别拉我啊,哎哟!” 度落之一慌,从他刚揭出来的窟窿掉进屋里,还顺手拉了万俟离让。 一日之计在于晨。夫子还没到,估计因年迈,现在还被弟子搀着在路上,但学堂已七七八八的坐了些许弟子。 苏倾清正在练字,度落之忽然出现坐在她桌旁。 “我给你看个东西。”度落之挑着眉头笑。 苏倾清继续练字,没理他。 度落之将头放在桌子上,看着她,道:“我有东西给你看,你给点反应嘛。” 苏倾清手一颤,在纸上划一笔,原本一篇写得工整美丽的诗词就这么毁了。她放下笔,目光也不曾落到度落之身上,冷漠道:“度师弟,学堂里人多,你扰谁都好,麻烦不要来扰我,昨日之事真是无心之举,也望你不要多心。” “可我偏偏多心了,记在心里了。”度落之嬉皮笑脸道。 苏倾清面色一寒,忽的抬手点在度落之胸口,后者眉头一皱,轻哼一声,表情有几分痛苦。 “昨日我无意替你解围,今日故意伤你,想来你心中对我存有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了吧,不送。” “你,你……”度落之弹起身,附在苏倾清耳边轻声道,“这样我更喜欢。” 无聊的对话在夫子进来的时刻结束了,度落之悻悻的回到桌前,坏笑着对万俟离让道:“万俟,一会儿你帮我把苏倾清的桌子弄坏吧。” 万俟离让白他一眼:“你脑袋有包吧?” “不行吗?那我只能给我妹说,你睡觉磨牙打呼噜,脚还特臭。” “你胡说,我哪脚臭了?” “和你睡的是我又不是我妹,你觉得她信我还是信你?” 万俟离让离让握住度落之的手,道:“哥,不说了,我一会儿就去厨房拿菜刀,别说弄坏桌子,剁成木渣都没问题。” “度落之,万俟离让,你们俩安静点,再说话就出去罚站。”夫子拿教鞭敲得度落之桌子啪啪响,“朽木不可雕也。” 度落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待夫子从他身边走过,又转头对万俟离让道:“没让你这么大张旗鼓,你用个驭木术把桌子弄成两半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啊?没问题没问题,你等着啊。” 万俟离让双手放在桌下捏诀,口中还念念有词,几丝微弱的绿光在他指尖闪烁。 “你行不行啊?怎么没反应?” “你别催我,五行法术中我最差的就是驭木术,马上好。”万俟离让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吃力,绿光在他手上吞吐,几息后,便听到啪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清脆入耳,随即又是咚的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看向苏倾清,只见她的桌子二分为三,往两边倒,接着咚咚的裂成好几块。 宣纸书案落了一地,苏倾清手拿毛笔还悬在空中,没反应过来好好的桌子怎么会坏。 京墨最先起身道:“苏师妹,若不嫌弃,京墨愿让出桌子。” 度落之慌忙起身道:“苏师姐,我的位置离夫子更近,你不妨坐这来。” 卢西辰也起身道:“苏师妹,这寒冬腊月的,冷得人都不清醒,我这里火堆最近,坐我这最好。” “苏师姐坐我这。” “苏师妹坐我这。” 短短几息时间,就有过半男弟子站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倾清,后者仍是面无表情,但眼里多了几分迷惑。 夫子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点头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人之其术,当以德为先,再是才,尔等孺子可教。” 正尴尬时,度念雪笑嘻嘻的走过来牵苏倾清往自己位置上去,道:“苏师姐,和别人挤着坐最不舒服了,你来坐我的桌子吧。” 度念雪不管苏倾清乐意与否,将其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转身坐在万俟离让身旁。 “甚好甚好,度念雪牺牲自己成就别人,乃成大器者作为,尔等该多向她学习。”话音刚落,堂中众人哄笑,夫子眯着眼四处瞅瞅,道,“笑甚?吾之所言有何不慎?” 京墨憋着笑行礼道:“夫子所言有理,我等受教了。” 夫子摇摇脑袋,道:“我们来看下面这篇文章。” 从度念雪坐到万俟离让旁边,后者和度落之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刻未离开过,看得她头皮发麻,道:“你们俩,干嘛这样看着我?” 度落之手托着腮帮,作沉思状道:“我在想,你都说了和别人挤着坐不舒服,为什么要和万俟坐,就算你为了让位置给苏倾清,可我是你哥,于情于理你都该来和我坐吧?” 度念雪脸突的红了,道:“哥,夫子在讲解文章,别影响我听。” 万俟离让怪笑道:“小落你不懂了吧,师妹的意思是,和别人坐不舒服,我又不是别人,和我坐当然……唔……”话为说完,度念雪手肘就打在他肚子上,他又不敢叫唤,硬生生把声音吞了回去。 屋外,又飘起大雪,夫子由弟子搀着回厢房,其他的弟子如脱缰的野马,争先恐后的从学堂冲出来。 “你等等,哎你等等。”度落之追上苏倾清,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苏倾清目视前方,极轻巧的绕过他继续走,根本不理他。 “你就不能说说话吗?不说也没关系,你走慢点呀,我要跟不……”苏倾清忽然停下转身,吓得度落之一顿,“上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倾清冷漠问道。 “不干什么,就是看上你了呗。” 苏倾清眼里闪过几丝怒意,冷笑一声,道:“少扰我。” “我哪扰你了?我不就像个跟屁虫在你身边话多嘛,你的桌子坏了绝对不关我的事,我有几斤几两青雨阁所有人都比我清楚,我哪有那本事,对吧?” “你没有,万俟离让有,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我以后再无瓜葛。”苏倾清转身离开,漫天飞雪下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却仍旧十分美丽。 度落之无奈的摇头,自言自语道:“冰山美人,可遇不可求,哀哉。” “门中女子尚多,你偏喜欢冰山美人,活该。” 度落之回头,便见着穿着整齐,头束白玉冠的万俟离让,不禁微怔,道:“万俟你什么时候换的这一身正经衣袍?让人好不习惯。” 万俟离让理理袖子,又低头看了看胸前,道:“我也不愿这样穿,只是华音洛宗和拓门的师兄弟们来了,我得代表师父去迎接。你也随我一同去吧。” “打住,别,别,我没空,忙着呢,你找别人吧。” 亭子里的蜡烛,火苗跳动,红色剑影在停在舞动,一招罢,剑气激荡,亭子里的蜡烛尽数熄灭,只剩石桌上最中心的一根。 啪啪的掌声想起,度落之从屋檐跳下来,笑着看她,并不言语。 苏倾清对这块粘人的牛皮糖已经见怪不怪。 度落之微微挑眉,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你每次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能不能换一下。” “好,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不看。”苏倾清收了剑转身便走。 度落之连忙拦住她:“那这样好不好,我们俩斗法,我如果能挡你三招,你就看我要给你看的东西。” “三招?”苏倾清淡淡一笑,眼里尽是鄙夷。 “看你眼神好像很瞧不起我呀?虽然我确实是公认的废物,但接你三招也不成问题吧,你也不用鄙视得这么明显吧。” “我确实瞧不起你,是因为你有度师叔和叶师叔亲传,却自恃无人敢惹,不潜心修行,青雨阁入门未满一年的弟子接我三招都不成问题,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不怕辱了两位师叔的颜面。” 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度落之忽的拍手笑起来,道:“妙哉,妙哉,你和我说话,总算超过十息了。既然这样,我就再加两招,我接你五招,如何?” “十招。” “好,不过先说好,不能打脸……”话音未落,红色仙剑便扫来。 度落之左躲右闪,慌乱的后退,脚下毫无章法。 “一,二,三,四……”度落之后仰,剑从他门面上方不到一寸处扫过,“好险,五,六……” 度落之被逼到亭柱旁,脚猛的一蹬,翻身进亭子,苏倾清在空中转了个身紧追而至。 “九,十,十,十……”度落之一会儿翻到亭外,一会儿翻进亭内,好几次险些绊倒,“十,十,三十,七十,你怎么还不停,九十,两百。” 度落之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未翻出亭子,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你,你耍赖啊。”度落之喘着气,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苏倾清。 少女面色如常,收回剑淡淡道:“你一共接了我十八招。” “还不错吧?”度落之谄笑,“其实我是高手。” “你要让我看什么,快点吧,以后别来扰我了。” “别急嘛,保证你……”度落之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双手在身上乱摸,念道,“不会吧,哪去了?不会是我换衣服的时候丢桌上了吧?” “正好,我回去休息了。”只见苏倾清反手将剑一送,剑便消失了。 第三章 顽劣年华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晨钟刚响,度落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翻身又睡去。 “小落,快起来。”万俟离让一脚踢开房门,扑到床边把度落之提坐起来,“今天不上晨课,我们要去建木桩台,四方试的时候用。” 度落之身体软绵绵的似若无骨,仰着头闭着眼,声音含糊不清,道;“我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万俟离让硬是把度落之拉下床,拿衣服披在他身上,念道:“你看看你,哪有个师兄的模样,让其他弟子看到你懒成这样,非笑掉牙不可。” 度落之忽然睁大眼睛,脸上倦意褪去,推开万俟离让爬回床上,哼道:“被笑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万俟离让知无意戳中他的痛处,只好悻悻道:“那你再休息一会吧,记得起来吃早点,我先去忙了。” 四方试,乃五年一次,由青雨阁、华音洛宗、拓门、龙飞殿四个门派各选出八名年轻优秀弟子进行的斗法比试,重在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四方试举办的时间不长,到今年也不过是第三届。 往年斗法的擂台都挺普通的,今年李长老突发奇想,将普通擂台换成梅花桩擂台。斗法难度噌的提高了。 一根木桩长八尺,重两百余斤,一个擂台有百根木桩,共四个擂台。先在泥地上挖深三尺的坑,再由弟子将木桩插入,压紧泥土才算好,忙活一上午,也还没弄好两百根。 “卢师兄,累坏了吧?”度落之跟累得面红耳赤的卢西辰打个招呼,靠在他身旁的木桩上。 “还好。能者多劳。”卢西辰不冷不热道。 度落之刚靠着木桩,木桩就向后倒,他结实的摔在雪地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每根木桩倒下都撞在另一根木桩上,插好的木桩一根接一个倒下,眨眼间就倒下了三四十根木桩。 卢西辰目瞪口呆的看着木桩倒下,待木桩倒完,转头看向度落之,吼道:“你找死吗?” 度落之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屁股,看着七倒八歪的木桩,惊道:“天呐,卢师兄你们负责的木桩全倒了?白忙活一上午了,师弟愧疚,真不知你们栽的木桩竟会轻轻一靠就倒,真是对不住了。” 卢西辰一把抓住度落之的衣领,脸凑到他面前,怒道:“木桩入地三尺,就算推也推不倒,怎么会靠倒,分明是你在捣鬼。” 度落之冷笑,道:“卢师兄功力高深都推不倒,难不成我比你还厉害?” 冰箭横飞而来,卢西辰余光瞄到,一把推开度落之,自己闪身躲开,冰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万俟离让站在不远处环抱着手看着他,脸色不善。 “万俟离让,你想打架吗?” “你自己没把木桩建好,还赖别人,真乃小人也。” “万俟离让,我敬你是师兄,给你几分面子,你别得寸进尺。” “那做师兄就该教导师弟做人的道理。”万俟离让瞬间来到卢西辰身前,一掌拍在他胸口。 卢西辰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手刚捏诀,耳边就传来咳嗽声。 京墨站在一旁,身后是一众华音洛宗弟子。 “京墨师兄。”卢西辰和万俟离让都识相的收了手,向京墨行礼。 “两位师弟行事冲动莽撞,让晖笛师弟见笑了。” 晖笛忙道:“两位师弟正值好动的年纪,行事风格自与我们不同,真是值得怀念的舞象之年。” 京墨笑了笑,道:“度师弟,华音洛宗的师兄弟们闲着无事,便想过来同你们一起建擂台,你帮衬着。万俟和卢师弟,你们跟我来。” 藤条在空中划过,度落之嗷了一声,随即又是万俟离让嗷了一声。 “我让你们私自斗法,翅膀硬了,要出师了是吧?”度怀义是个健硕的中年人,脾气暴躁一激动就满脸通红。 万俟离让和度落之并肩跪着,两人背上已隐隐有血印透出。 “爹,人是万俟离让打的,不关我的事,你打他就好了。”度落之疼得泪汪汪,“娘,你再不管,爹就要打死我了。” 度怀义啪的一藤条抽在度落之脸上,骂道:“小兔崽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先挑事,万俟怎么会为了你动手。” “是啊师父,我要不出手那卢西辰就要打小落了,这事能怪我吗?”万俟离让更委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你也闭嘴,你作师兄,不管好师弟,还打伤同门,你是怎么当师兄的!” “爹,别打了,我错了。” “师父我也错了,你再打下去我就废了师父,我错了。” 门被猛的推开,叶怀智快步走进来挡在二人身前,道:“怀义,他们已经知错了,就别打了。” 度怀义怒气未消,道:“这两个兔崽子,一天不学好,到处惹事,前几天武师弟才来给我说这两个小子在他的清风堂后面架柴烧鸡,把他的清风堂烧去大半!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今天中午就和同门私斗,是被京墨送过来的,让我这个做师叔的脸面往哪搁。” “而且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鸡是从山下镇子里偷的!”度怀义脸色十分难看的补了一句。 叶怀智微微皱眉,拉着度怀义坐下,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藤条,道:“你打这么久也累了,你休息下,我来收拾他们。” “娘。”度落之见叶怀智举起藤条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叶怀智眨眨眼,往门的方向看。 度落之心领神会,拉起万俟离让夺门而出,跑得不见影儿。 入歌剑剑影如飞,苏倾清握住剑柄刷的一扫,剑气激荡。 一道黑影从苏倾清身边掠过,身形之快,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什么人?”黑影一闪而过,苏倾清追了上去。她练剑时就感觉有道气息在周围,她以为是度落之便没理会,如今看来不是的。 黑影跑得极快,苏倾清追在后面也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夜幕之下,她总算把人追丢了。 红色的光芒渐渐亮起,苏倾清握紧的手中的剑。 寒光泛起,一把剑从树后刺来,苏倾清连忙抬剑相抵。 蒙面人从树后出来,并没有逃窜,和苏倾清斗起来。 “入歌?好剑。”蒙面人嗓音阴阳怪气,分不出男女,他屈指弹在入歌剑上,剑身轻吟。 “你是何人?竟会我门的断水剑诀。” “不止会,而且比你厉害。”蒙面人怪笑,“今日太晚,不陪你玩了。” “哪里走。”苏倾清紧逼而上,蒙面人快一步逃窜,只撕下他的一块衣角。 度落之见自己的厢房里亮着,不禁心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是度念雪坐在里面,松了口气,才走进屋,道;“妹儿,天色已晚,你怎么在我屋里?” “娘说你今天被爹打得重,让我给你送药来,不过看你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似乎没什事呀。” 度落之扶着腰,趴在床上,道:“那真是麻烦你了,我才刚去万俟那里上药回来。你要看他的话明早再去吧,毕竟现在夜深了,过去不太好。” “哥,我怎么没见着上次我抄给你的五行法术基本修练书卷呢?你不会拿烧火了吧?” “怎么会,我可是背得炉火纯青了,然后又烧成灰来冲水喝,我都感觉我五行法术大有长进。” “真的吗?”度念雪吹灭一根蜡烛拿过来,道,“那你点蜡烛试试。” “啊?”度落之面露难色,但看着度念雪一脸期待,又不忍拒绝,“真的要点?” “嗯,试试。” 度落之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咬着牙,捏驭火诀,然而十几息过去了,蜡烛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度念雪还是拿着蜡烛在他面前纹丝不动,尴尬的汗水从他额头滴落。 度落之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眼角微跳,嚯的一声,蜡烛上跳起一团火苗。 度落之松了口气,忽的听度念雪叫起来。 “哥你的床着火了,桌子也烧起来了,救火啊,救火啊。” “哟,度师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外面呀?”弋阳见度落之扎马步站在屋外便和他打招呼。 其实发生了什么事已经闹得整个青雨阁都知道了,度落之练五行法术失手烧了自己的厢房,夜里风大火势迅速蔓延,最后惊动五位长老同施驭水术才把火灭了,但已经烧毁七间厢房。 “受罚呐,看不见吗。”度落之没好气的答。 “度师兄你放心,我马上去向度师叔求情,虽然你无意犯了错,但也是为了修练吧,你看你驭火术都练到烧房子的程度了,大喜事一件呀,哪该受罚。” “呵,谢过弋阳师弟了。” 雪又下起来,不一会就积在度落之肩上,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件大氅搭在他身上,他回头见来人,道:“娘,我错了,放我回房吧。” 叶怀智面带浅笑,柔声道:“你还想回房?你惹了这么大的事,你爹正在气头上,万俟和念雪还跪在屋里帮你求情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必要这样罚我吗?” “你再说一遍。” 度落之低下头不说话了。 “还有,我的琥珀赤镯不见了,你拿哪去了?” “我哪有……”度落之见叶怀智脸色不善,低声道,“我就拿来玩,我要拿送人的。” “那怎么行,那是你爹去东海寻的琥珀为我打造的,怎么能随便送人。” “娘,你那么多镯子,干嘛非要这一个嘛,娘,我要拿送人的。” “送谁?”叶怀智问道。 第四章 粘人牛皮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剑气荡过,雪地划出一条深痕。 “下来吧。”苏倾清收了剑,目视前方。 “哎哟,被你发现了。”度落之从亭顶跳下来,摔在雪地里。 “你没被师叔们打死吗?还有闲心跑我这来。” “我人贱命大,还打不死。” “今日怎么没有好东西让我看了?”苏倾清淡笑。 “呃,忘带了。”度落之跳到苏倾清身旁,后者下意识的微退,他道,“我是来陪你练剑的。” 苏倾清看着他,没说话,眼里却有笑意。 “怎么?不信我?我可是高手。” “是高手。”苏倾清点头,“恐怕万俟师兄都没本事放火烧厢房。” “你,”度落之气极,折下一根树枝,树枝在他手中,顿时覆上一层紫光,道,“你可敢与我比试剑法,若你能斩断我手中的树枝,我给你做一个月的跟班。” “我不需要拖油瓶。” 度落之将树枝横在胸前,随手一划,道:“师弟度落之,请苏师姐赐教。” 在紫光的包裹下,还看不出里面是根树枝,紫光吞吐,看上去似有几分架势。 噌,入歌剑出鞘,红光一闪,入歌回鞘。 度落之手中的树枝断作两截,一截握在他手里,一截躺在地上。 “断了。”苏倾清淡淡道。 “是么?”度落之面带惊讶,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半响,他丢掉手中的树枝拍拍手道,“既然我输了,只好给你做一个月的跟班了。” “不需要。” “不行啊,我爹从小教我,要做言而有信的君子,不能做小人的。” “你可以走了,别影响我练剑。” “不行啊,我现在是你的跟班了,得跟着你。” “滚。” “不滚。” “这么晚了,别再跟着我了。”感觉到后面来人,苏倾清无奈的回身道。 夜色下,蒙面人站在她面前。 “你……”话未出口,蒙面人便出剑向她刺来。 苏倾清疾速后退,右手在空中一画,凭空拉出入歌剑。 来者使的和苏倾清一模一样的剑法,而且他的修为显然更高于少女,他出手虽快,但并不凛冽,并无伤人之心。 “姑娘,练剑不要分心。”来人剑锋疾走,苏倾清有些心不在焉,剑锋从她脸颊划过,蒙面人大惊,反手将剑转回甩入夜色中。 夜色下,两人站着,静静的看着对方。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你......”苏倾清秀眉轻蹙,“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你若做出危害青雨阁的事,我不会饶过你。” 对方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温和:“不会的,你要好好休息。” 三思之下,苏倾清将黑衣人的事告诉了青萱。 “师妹你的意思是此人会断水剑诀,修为又高于你,但又不偷东西又不伤你,两次找你都只是练剑?”青萱手撑头思考。 “此人古怪至极,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师父。” “据你所说我觉得他更像是给你喂招,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青雨阁的人?” 苏倾清不解道:“师姐你怎么会这样想?” “四方试将至,你肯定会参加,但先不谈其他三个门派,光是我们门里的京墨师兄,当韵师姐,童宁师妹三人你都难敌,门中爱慕你的人众多,也许是谁借着这个机会给你喂招,好让你在比试前修为有所提高,不过门中修为高于你的,恐怕只有京墨师兄吧?” 苏倾清微微摇头,道:“师姐想法,过于荒谬。” “要不,明天你练剑,我在旁边躲着,等他出来我就把他面纱摘了。” “吃苹果不?”度落之嘴里啃着苹果,将一个苹果递在苏倾清面前,后者没理他。 “那香蕉呢?梨呢?”度落之如同变戏法,拿出各种果子,入歌剑在他身前划过,惊得他后退。 度落之端着水果走进亭子,亭子里坐着一女子,容貌美丽,相比苏倾清的冷漠,更多了几分温柔。 “这位是师姐?武师叔门下的?” 青萱起身回礼,道:“在下是五长老门下大弟子,青萱。” “哦,见过青萱师姐,师弟度落之。”度落之坐在她旁边,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吃花生吗?” 青萱浅浅摇头,道:“我知道你,度师弟怎会来这?” 度落之笑道:“小弟不才,昨日和苏师姐比剑时输了,守信做她一个月的跟班。” “是么?”青萱有些惊讶,看了眼练剑的苏倾清,“苏师妹竟会收跟班。” “可能因为我长得俊吧。” 青萱噗嗤一笑,道:“度师弟,你是不是喜欢我家苏师妹?” 度落之的脸突的红了,吞吞吐吐道:“是,是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苏师妹颇受男弟子爱慕,度师弟你的话,还得努力哦。” “努力?还请青萱师姐给透个底” “呵,我哪有底透给你,我家苏师妹性子喜冷,不与生人往来,她肯让你做她的跟班,你已胜出其他弟子许多了。苏师妹也没什么喜好,唯独爱喝清荷粥。” “清荷粥?”度落之起身对青萱微微行礼,“谢师姐提醒。” “什么?你让我教你煮清荷粥?哥你没病吧?”正在练功的度念雪无缘无故被度落之拉进厨房,在后者说明意图后发出抱怨。 “托你的福,我好着呢。” 见度落之不像开玩笑,度念雪才道:“哥啊,就算你要学做清荷粥,现在寒冬腊月的,哪有清荷花啊。” 度落之奸笑,拿出纳物袋,将里面的东西全抖在桌上,道:“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你,天呐,清荷花!你不会去李师叔花圃里偷的吧?李师叔要知道你偷她的花,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青雨阁这么多人,谁会知道是我偷的。” “青雨阁里,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无聊。” “我好歹是你哥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是。” 度落之语塞,摆手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你快教我煮粥吧。” “那你添柴。”度念雪舀了水放锅里,疑惑道,“你一向不是爱喝八宝粥吗?怎的今日转了性子改喝清荷粥?” “屁话真多,少问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你……”度念雪把瓢扔了正准备威胁度落之,万俟离让的声音便传来。 “你有所不知,你哥不是转了性,是你哥爱慕的苏师姐爱喝清荷粥。” 度落之白了万俟离让一眼,道:“你话更多。” 度念雪看了眼度落之,又看向万俟离让,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苏师姐?我怎么听不懂?” “简而言之就是你哥爱上武师叔门下的苏倾清,准备煮粥去讨好人家。” “天呐。”度念雪一脸兴奋,“哥你怎么不说,我好帮你呀。” “你能帮我什么?”度落之反问。 “我,我,我能替你激动啊。” “哟,好巧啊。”度落之提着食盒,见青萱和苏倾清从饭堂出来,连忙迎上去装作偶遇。 青萱扫了眼度落之提的食盒,笑道:“巧啊度师弟,我和苏师妹正打算四处走走,你有空闲不妨一起吧?” “师姐……” “自然乐意。” 若是在春天或者秋天,走在林荫小道风景自然是极致,可以现在是冬天,除了白茫茫一片,再无它物。 “有我在,苏师姐看上去有些不悦呀?”一路上苏倾清都冷着脸,只有青萱偶尔说几句话,度落之倍感尴尬。 “十分不悦。”苏倾清漠然答道。 “看来我这块牛皮糖十分不招人喜欢,不如这样吧苏师姐,我俩再比试一次剑法,若我败于你,便再做你一个月跟班,若我侥幸胜了,便立刻滚出你的视线,不再扰你,如何?” “甚好,即刻便比。”苏倾清心里暗想,绝不出手,只待度落之剑刺出手,自己便败。 “好,到前方亭子处比试。” 亭子如同一个分界线,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却温暖如春。 “小弟才疏学浅,未能配剑,求青萱师姐借剑一用。” “好。”青萱双手捏诀,祭出黄色仙剑,冷颖。 度落之接过剑在手中舞两圈,摆出架势,道:“师弟度落之,请苏师姐赐教。” 苏倾清握着入歌剑没有反应,看度落之的目光如两把利刃。 度落之一蹬地面,剑向前挺,张牙舞爪的朝苏倾清扑去。 苏倾清握剑的手松了几分,正在找时机准备弃剑装败。度落之忽的脸色一僵,微微抽搐,猛地倒飞,重重的摔在地上。 冷颖剑掉在地上,失了光芒。 青萱慌忙的站起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倾清也是一脸疑惑。 “咳咳。”度落之十分勉强的爬起身,行礼道,“苏师姐武艺高超,师弟鞭长莫及,甘拜下风,愿再做一个月的跟班。” 青萱看了看一脸虔诚的度落之,又看看未有所动作的苏倾清,呵呵笑起来。 “不需要。”苏倾清脸色更冷,坐回亭子里。 “累了不?吃点东西吧。”度落之打开饭盒取出清荷粥,碗经过他的手时,粥忽然腾起阵阵热气。 “怎么就准备了一碗,那我只能看着苏师妹吃了。”青萱笑道。 “还好我多备了一碗,青萱师姐请。”度落之打开食盒下层,又取出一碗粥。 “嗯,味道不错。”青萱淡淡的抿了一口,“看不出度师弟还有那么一手。苏师妹,你也尝尝吧。” 苏倾清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粥,还是不想下口。 “尝尝嘛。”度落之眼里满是乞求。 “没毒,我替你试过了。”青萱替度落之解围。 青萱都这么说了,苏倾清也不好不吃了,只得拿起勺浅浅抿了一口。 度落之张大了嘴,一脸贱笑道:“好喝不?” “清荷花,是从李师叔花圃里偷的吧?”苏倾清反问。 度落之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变为无奈,道:“我说,咱能不能不提这个,你别管花哪来的,只管喝粥就好。” “要是李师叔知道了,你得掉层皮吧?” “你怎么还提这个……” “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我就不告你。” “你,”度落之一拍桌子站起身,“走就走,哼!”说罢翻出亭子。 见度落之走远,青萱又喝了口粥,道:“这粥煮得真不错。” “是师姐你告诉他的吧?清荷粥。” “我不过随口一提,谁知他就记心上了,刚才比试,呵,他这人是真有几分意思。” 提到比试,苏倾清无奈的摇头,道:“师姐若觉得他有意思,尽管把他带去,让他少来烦我才好。” “那可不行,人家钟意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你看你近日苦修,有他陪你玩闹解闷,也是好事不是?” 第五章 四方试初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见万俟离让叉着腰,走路姿势极为奇怪,度落之上前踢了他屁股一脚,前者嗷一声,趴倒在地上。 “你脑袋被驴踢了吗?”万俟离让怒吼着捂着屁股爬起身。 度落之连忙扶住他,笑得撑不直腰,道:“怎么了?你屁股被驴踢了?” 万俟离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笑,你偷了李师叔的花,李师叔四处寻你没寻着,正好碰到我,尽管我极力解释,她仍认为我是你的同伙,揪我打了一顿出气。” “是吗?哈哈”度落之忍不住大笑,“都怪你平时坏事做多了。” “我回去敷药,等我好了我再找你算账。” 度落之一路笑着,扶着万俟离让一瘸一拐的回房间。 “万俟师兄。” 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一道人影扑了上来,度落之着实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度落之松了口气,道:“老妹,万俟的房间在隔壁,你走错了。” “是吗?人家哪找万俟师兄了,人家是来找你的。” “是吗?”度落之一脸怪笑,“真是让妹儿挂心了。” “对了,哥,那你桌上怎么会有《五行修神》?那可是五行法术的高阶书,连驭火术都介绍到了最高阶的离火,我还以为是万俟师兄的,你不应该看点基础的书吗?” “什么《五行修神》?我没借这本书啊,可能是万俟看了丢我这的吧。好了,万俟在隔壁,刚被李师叔打了一顿,你快去安慰他吧。”度落之一边说一边把度念雪推出门。 “苏师妹,我先到亭子顶上去了,我把师父的千丝万缕绳也拿来了,擒他也多了几分胜算。” “师姐手下留情,莫伤着他。” “师妹多虑了,能给你喂招的人,他不伤着我就阿弥陀佛了。”青萱脚蹬在亭柱上飞上亭顶,衣袂飘飘如同仙子。 一道黑影倒着飞下,银光泛寒。 入歌剑凭空而出,黑影一路紧逼,苏倾清手舞如飞,步步后退。 白色的网从天而降,苏倾清飞身退开,蒙面人一怔手中一阵乱舞,剑影如花,千丝万缕网没有丝毫损伤,反倒是他手中的剑尽寸折断。 眨眼间千丝万缕网来到蒙面人身前,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推出,忽的腾起一团蓝色火焰,蓝色幽火,如同从巨龙嘴里喷出,耀眼至极,蒙面人周身三尺之内积雪尽数化作水泽。 火焰一闪而逝,青萱从屋顶飞下,抓住千丝万缕网的两角扣下,苏倾清也抓住另外两角扣下,网面落下地上,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青萱抬头四处张望,忽的觉得脚下有异,水泽不知何时凝为冰块覆在她脚上,将她定在原地。 冰块又瞬间化成水躺下,上方传来笑声,蒙面人坐在屋檐,两腿悬下在空中摇晃着,道:“两位姑娘真是吓着在下了,是准备擒了在下拿去清蒸吗?” 青萱微微行礼,道:“师兄不要多心,青萱只是听苏师妹提到师兄作为后好奇师兄是何人,便有了今日闹剧,青萱给师兄赔罪了。” 蒙面人话音里全是笑意,道:“你尚不知我是谁,便一口一声师兄,若我摘了面纱是你师妹,岂不折你颜面?” “师兄驭火术已练到幽火阶段,青雨阁年轻一辈中只有一人修练至此,师兄身份既已暴露,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哈哈,姑娘莫乱猜忌才好,再说我黑衣夜行,自然有不方便露面的缘由,今日在下告辞了。” 夜幕下,蒙面人的身影不知所踪。 “幽火,京墨。”苏倾清轻念。 窗户被拍响,苏倾清走过去推开了窗,寒风忽的一股劲往里灌,抚起她的秀发。 “嘿。”度落之的头倒着从窗框上方露出来。 “你又玩的哪一出。” “我去亭子那没找着你,只好来这找你了。” “你若闲着没事,可以练剑或是修五行法术,何必一天四处晃荡,虚度光阴。” “呵。”度落之翻身落地,将一个食盒递到窗前,“清荷粥,紫薯山药糕。” “你别再给我送吃的了,无功不受禄。” 度落之淡笑道:“我生怕给你的不够多,哪管有功无功。” 窗外,白雪纷飞,窗内,温暖如春。 白雪积满了度落之的肩,他的手伸着,尚未收回,风吹乱了他的发,但他仍眉宇含笑。 他的模样,不似青雨阁广传的废物。 苏倾清看着他,忽的心软了,接过食盒道:“你先进来吧。” 度落之却是摇摇头道:“不能有让人说你闲话的作为,我这样和你说话便够了。” 风雪,吹得苏倾清的眼神乱了。 “度师弟,你待我,为何与待别人不同?” “因为我喜欢你。” 苏倾清望着漫天飞雪,也望着度落之,道:“你喜欢下雨天吗?” 度落之不知苏倾清怎么会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还是点头道:“喜欢。” “那雨天你打伞吗?” “当然打,不打不淋成傻子了吗。” 苏倾清点了下头,向前走几步,身体几乎贴着窗框,一字一句道:“恋雨偏打伞,叶公惊龙王,只言片语短,相思谴倦长,郎君说爱我,不敢细思量。” “啊?”度落之愣住,“这是什么个道理,下雨打伞都不行?但是那个叶公惊龙王什么意思?” 苏倾清的眼神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道:“晨课夫子讲过,一个叫叶公的人,平时表现得很爱龙,龙王被他感动,下凡见他,他却被吓得半死,夺窗而逃。” “是吗?哈哈。要是有条龙突然出现在我家我也会被吓得半死啊。”度落之哈哈大笑,随即表情严肃,道,“苏倾清,从今日起,别说下雨,就算天上下冰坨坨下刀子我也不会打伞,也会不躲。” 夜深,火苗跳动,总算稳定的在蜡烛上燃了起来。 “第三阶,木刃。”苏倾清坐在桌旁,翻动着手中的书卷。 啪啪啪,是窗户被拍响的声音。 推开窗,外面站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蒙着黑纱,掩在夜色里,苏倾清差点没看着他。 “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不在亭子练剑,只好我来找你了。” “你先出来吧,还有半月便是四方试,我陪你练五行法术。” 四个梅花桩擂台被分为甲乙丙丁,分别由李怀仁,度怀义,徐怀礼,叶怀智四位长老主持。四个门派挑出的三十二名弟子已各自规整列于沧云殿前,等候分配。 度落之难得的穿得规矩,身后跟了两名弟子,抱着个大箱子从沧云殿出来,朗声道:“第三届四方试,现在开始,只为各门派切磋武艺,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忌恶意伤及同道。此箱中共有红黄白黑四色蜡丸,分别对应在甲乙丙丁的擂台斗法,每种蜡丸有八粒,都写了数一至八,红色蜡丸一号对八号,二号对七号以此类推,其他颜色蜡丸这是如此。各位同道可还有不懂之处?” “没有。” “那好,现在便开始抽签,一会便有第一场比试,每日都有两场比试,到每个擂台都只有一人胜出争前四排名时,比试时间再另作安排。” 场下弟子一片窃窃私语。 “保佑我别抽到晖笛。” “保佑我别抽到京墨。” 蜡烛不过半个手指大小,得到的弟子们仔细瞅了瞅,又四处张望。 “黄色三号,谁是黄色六号?” “我的是黑色……七号。” “你是几号啊?”度落之跑到苏倾清身旁看了她的蜡丸,“白色一号,那就是丙台第一场比试,我去给你看看对手是谁。” 度落之绕着众人跑了两圈,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道:“还好还好,是龙飞殿的一个弟子,我不认识,应该不怎么厉害吧。” “你不应该让各个擂台的弟子站在一起认识一下吗?人人都像你一样四处跑着寻人,岂不大乱?” “是是,你说得对。”度落之不住的点头,朗声道,“从最左边开始,依次站甲乙丙丁台的弟子,大家互相认识一下,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以后,就去擂台边稍作休息,准备比试。” “天呐,我是乙台二号,下午比试对晖笛。”青萱和苏倾清走在一起,总是淡笑的脸上笑不出来了,“第一场便败,要给师父丢脸了。” 苏倾清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关系,你只管全力以赴便好,丙台里没有京墨师兄和当韵师姐,我会给师父争脸的。” “你这妮子,现在还调侃我。度师弟,你怎么来了?”青萱看度落之走来,亲切的朝他招手。 “青萱师姐。”度落之微微行礼,然后看向苏倾清道,“你怎么样?紧张吗?饿吗?口渴吗?” “还好,我先去擂台那边了。” “哦哦,那我等下来找你,你走路别摔着了,打不过就认输,别伤着自己。” 苏倾清没有答话,拉着青萱快步走了。 青萱一路笑魇如花,完全忘了自己要和晖笛比试这件事,道:“师妹,我见度师弟很紧张你呀,你走这么快做甚么?” “师姐还是多担心下午的比试吧,要给师父丢脸了。” “快走快走,听说丙台的苏倾清是个绝世美人,晚了挤不进去了。” “是了,上一届四方试我见过她,那时不过是个小姑娘跟在长老身边,但看得出来是个极美的美人胚子,那时我便记住她名字了。” “你说这青雨阁的弟子怎么个个都美得不像话,哪像我们门里的简直不堪入目。” 万俟离让看着不断从他身边穿过的人流,用手肘捅了捅度落之,笑道:“你看他们的嘴脸,八成要看上你媳妇了。” “我看谁敢,非把他打残了不可。” “我帮你拿刀。” “哥,万俟师兄。”度念雪冲他们招手,“好啊你们,我要比试了不来给我加油,勾肩搭背的要去哪。” 万俟离让一脸卑微的贱笑,道:“师妹,我这不来找你了嘛,至于你师兄嘛,他要去看他心上人,你懂的了。” 度落之抱着大氅悻悻的笑。 “哥,你重色。”度念雪一跺脚,拉着万俟离让走了。 丙台的人,岂是一个多字能形容的,那简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聚在这了,其他擂台只有寥寥十几人。 度落之尚未挤进去,就听得周围一阵欢呼,随即是徐怀礼的声音:“青雨阁,苏倾清胜。” “太快了吧,我人影都没看到。”度落之在人群里拼命的挤,依稀见不远处一道倩影跳下擂台。 站在度落之右前方的弟子见他一脸焦急的挤,安慰他道:“这位师弟,别挤了,比试已经完了,苏倾清也走了。” “太精彩了,身形快不说,只是一掌便把对手打下台,这是何等修为啊。” “又厉害又漂亮,娶之真是三生福气啊。” “万一她是个母夜叉呢?娶回家又打不过,岂不被人笑死?” 众人抚掌大笑。 度落之扭头看向说话的少年,握紧拳头猛地朝他打去。 第六章 少女情义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疼,疼,轻点。”度落之被打得满脸淤青,万俟离让憋着笑给他上药。 “万俟师兄你还有比试,你先去吧,我照顾我哥就好。” “那你不看我比试了?” “我……”度念雪有些难为情,“哥他被打成这样……” “去,去,你俩都去,留我清净会儿,念雪你也别留下,人在我这心在他那。” “哥……” “我没说气话,我躺躺就好了,你俩回来时在厨房给我拿俩肉包子就好。” “那我们走了。你就别到处跑了。” “你话真多。” 待两人关了门离去,度落之估摸他们走远了,才嚎起来:“疼啊,好疼啊。” “疼死你活该,谁叫你不规矩。”武怀信推开门走进来,他个子高大,长得气宇轩昂,看容貌不过二十出头,实则已四十出头,他是五位长老中年纪最轻的,脾气温和,颇受弟子们喜欢。 “武师叔,疼啊。”度落之见他来,嚎得更凶。 “你小子别装,你爹让我给你传话,他现在没空收拾你,让你去经阁跪着背书,今日不许吃晚饭。” “武师叔,我是真疼。” 武怀信没好气道:“你小子还装,拓门那弟子被你打晕了现在还没醒,要不是几位师兄和你娘拼死拦着你爹,他非过来扒了你的皮。” “我问其他弟子了,那弟子又没惹你,好端端的你打人家干嘛?你说你,一天尽惹事。” “哼。”度落之别过头。 “不说就算,去跪着吧,我一会儿给你送两个大窝窝头去。”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寂静的经阁里,只有度落之一人的声音,他坐在地上趴在桌上,无聊的翻看手中的书卷。 守经阁的两个弟子已经溜了一个出去看比试,另一个也窝在外房里烤火,度落之拉了拉衣领,感觉似乎有些冷。 一只白皙的手拿着药瓶放在桌上,穿着浅蓝色长裙的苏倾清在度落之对面坐下来。 “哟,来看我了?看我伤成这样,有没有心疼?”度落之嬉皮笑脸的拿起药瓶打开闻了闻,“武师叔的活血化瘀散。” “我听说你被打了,又被罚跪经阁,给你拿药来。” “我哪被打了?我是和别人打架,受了点小伤。” “度师弟你……不必对我这么好,倾清受不起。” 度落之把药放回桌上,笑道:“你总算感觉到我对你好了,可你还是不打算接受我吧?” “我听罗师弟说了,当时那个拓门弟子说了我不好听的话,你才会对他大打出手。度师弟的情意倾清心领了,可倾清已心有所属,度师弟对我越好,我心中便越愧疚,今日向度师弟吐露,谢过度师弟往日对倾清的照顾。” 度落之的笑容僵在脸上,几息后缓缓敛去,漠然道:“千万别告诉我他是谁,不然我会砍死他的。” “见过武长老。”守阁弟子的声音传来,两人皆吓了一跳。 “倾清,你怎么在这?小子,让你跪着,你在这坐这。” 苏倾清起身行礼,道:“师父。” “行了,坐吧。你们在谈什么呢?” 度落之连忙接道:“苏师姐来此借书,我恰巧书卷上有不懂之处,正请教她呢。” “是吗?何处不懂,来我给你俩说说。” “呃,师叔,弟子已弄明白了,就不麻烦师叔了。” “师父,弟子还要练剑,先退下了。”苏倾清难得的脸红,忙离开经阁。 “漂亮吧?”武怀信撑着头目送苏倾清离去。 度落之完全被少女的背影吸引了,不住的点头:“太美了。” “你小子。”武怀信转过来在度落之头上重敲一下,“我就猜到你打我弟子的主意,还在这给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师叔,疼。”度落之捂着头,眼泪都要出来了。 “来,窝头。我告诉你啊,你爹那暴脾气,我可不敢把倾清嫁到你家去。” 度落之吃着窝头哽了一下,道:“师叔你想到哪去了,还没到那一步。不过苏倾清有什么心仪的人吗?” “心仪的人?倾清性子冷漠,不愿与人亲近,心仪谁我不知道,但心仪她的倒是有一大堆。” “师叔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 武怀信抬手朝度落之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小子说话越来越不知道大小了。” “师父,拓门的那位师弟醒了,拓门长老想要见您。”擂台上在比试,京墨附在李怀仁耳边道。 这位青雨阁的大长老看上去气质优雅中年妇女模样,谈吐间显露着贵气。可这位对谁都十分慈爱的青雨阁大长老,在遇到万俟离让和度落之时可以瞬间变母夜叉。 “墨儿,你去请武长老去见拓门长老,他胡搅蛮缠最有一套了。” 房间里是浓浓的药味,拓门弟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道:“范师叔,你要为弟子做主啊。” 范长老哼道:“长岐,你放心,有师叔在,一定叫打你的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武怀信放下茶杯,站起身道:“范长老,此事不过是弟子间言语不和打了一架,没必要闹大吧?而且我阁弟子度落之也被伤得重,现在还被罚跪在经阁,此事不如……” “哼,武长老,你青雨阁弟子无故出手伤人,罚跪就算了吗?起码得让他规规矩矩的来赔礼道歉吧!” 武怀信带着几分冷笑,道:“范长老,我也找弟子了解了当时的情况,是这位弟子先对本阁弟子出言不逊,落之才会出手,事头是这位弟子先挑起的,怎么还怪到我们青雨阁了。” “我看武长老活糊涂了吧,长岐不过说几句话便遭到暴打,照你所说还是我们拓门的错不成?” 武怀信大笑,道:“好,既然范长老这么说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今日我走出这门,便会昭告天下,拓门的范长老有断袖之癖,而且还与自己门下弟子耳鬓厮磨。” 范长老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指着武怀信道:“你,你堂堂青雨阁长老,怎么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范长老还要暴打我不成?我还没当着众人说,范长老便气成这样,那贵派弟子当着那么多人面诋毁我阁女弟子,只是被打一顿,已算轻罚,我还怪落之下手轻了,要是换作我听到,非把他打废了不可!”说到后面武怀信声音渐渐提高,说得范长老哑口无言。 没有月光,没有烛光,窗外是一片黑暗,苏倾清望着窗外发呆,度落之在经阁领罚没来扰她,她还有些不习惯。 忽的,黑暗中亮起一团幽幽青火,她一愣,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青火旁又亮起一团红火,又亮起一团黄火,接二连三的亮起了七八团拳头大小的火焰,将外面照得明亮。 一个蒙面人站在外面冲她招手。 “听说你一招便赢了,想必进前四不成问题吧。” “倾清进步飞快,多谢师兄这几日的指点。” “不知你驭水术练到什么地步,你捏个诀我瞧瞧。” 苏倾清应了一声,右手捏了个诀扬手一指,一条蓝色透明的龙从雪地里飞出来。 在三种颜色火团的照映下,六尺长的龙身显露出各种颜色。 忽的,两只红色火焰凤凰从天而降,飞舞在龙身旁,龙晶莹剔透的身体开始滴水。 龙在空中盘旋,凤凰穿梭在它周围。 蒙面人退到苏倾清后面,右手捏诀抬得与苏倾清右手同高,挨在旁边。 他的左手缓缓握住苏倾清垂在身侧的左手,后者一怔,手缩了一下,可他握得更紧。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能听见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蒙面人手一招,两只火凤凰冲天而起,撞在一起,红火消散,一只白色火焰的凤凰扑腾着翅膀飞下来。 “龙飞凤舞,好看吗?”蒙面人附在苏倾清耳边轻声道。 八团火焰渐小,陡然变大,冲天而起,噼啪几声,化作灿烂烟花。 咚咚咚的声音把度落之吵醒,万俟离让忽然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拉起来,道:“还不起,苏倾清的比试你还看不看了?” “累啊,再睡……苏倾清的比试?”度落之慌忙的跳起来穿衣服,“我怎么给忘了。” 接下来就有了度落之抱着大氅和万俟离让在路上狂奔的一幕。 “我说你冷就把大氅穿上,抱着累不累啊?” “这是给苏倾清准备的,她比试出汗会冷的,生病了怎么办。咦,老妹,这儿呢。”度落之看见度念雪,拼命的向她招手。 “哥你怎么才来,苏师姐都比试完了,你不用去了。” “什么?又完了!哪有这么快的?” 度念雪双手交叉抬在下巴处,一脸崇拜,道:“你是不知道,她连剑都没祭,几招就把弋阳师兄打败了,这等修为,我真是望尘莫及啊。” 度落之一脸失落,道:“唉,又没看到她比试。” “别叹气嘛哥,待会儿我和万俟都有一场,你有没有想好要来看谁的?” 第七章 怒废尚宣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度落之谁的比试都没去看,度念雪赢了比试。万俟离让的比试输给了李怀仁门下的当韵,还受了点伤。 “哥你心里一天想着的只有苏师姐,也不理我们了是吧。” “这万俟输了不怪我啊,他打不过当韵师姐,我怎么办啊。” “你好歹也在擂台边给他鼓掌啊,只知道到处玩。” “师妹,这事真不能怪你哥,当韵师姐确实比我厉害,有没有他在我都会输的,再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还没见过你哥这么正经的喜欢过一个人,你就别怪他了。” 度念雪跺脚,嗔道:“万俟离让,我是在帮你说话,你们兄弟感情深,反倒是我无理取闹了,那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妹儿,我的大美人妹儿,是我错是我错,别气了,明天你进前四的比试,我和万俟一定去擂台看你,别气了。” “对对对,我和小落穿大红色的袍子去,方便庆祝你进前四好不好,再带点花儿,红的黄的都有,让你哥在台下举着舞,好不好?” 度念雪白了他一眼,想着万俟离让描绘的场景忍不住笑了,道:“大冷天的,哪来的花。” 度落之松了口气,道:“好了好了,笑了就好了,你高兴了我也高兴了。” “啊嚏!” “啊呀,你把头扭过去啊,鼻涕喷我衣服上了!”度落之抬起手往万俟离让身上噌。 “你还好意思说,昨晚还不是你把被子全裹走了,不然我会这样吗。” “还怪我咯?昨天采花回来你非要赖我房里睡,那么小的床睡两个人,你一直挤我我一宿都没睡好。” “拜托,要不是你把被子裹走了我会一直往你那挤吗?” 武怀信见着他俩穿着一身大红袍,连发带都是红色的,每人手上还抱着花,笑得前扑后仰,道:“你俩,你俩穿成这样是要拜堂成亲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武师叔你真是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 “你们别走啊,穿成这样也不怕被同门笑死吗?哈哈哈。” 时辰将至,甲乙丙丁擂台下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毕竟今天是进前四的比试,而且这四个擂台分别华音洛宗第一俊的晖笛,青雨阁三美的当韵,苏倾清和度念雪,所以甲台下少女最多,余下三个台则是少年居多。 “落儿你今日怎的穿得如此艳丽?”叶怀智看度落之抱着花来站她身旁,万俟离让站在她后面,“离让你也是。等等,你俩抱的这花是不是我房里的百日艳?” “娘,我这不穿喜庆点庆祝念雪比试赢嘛,不会伤着你的花的,一会儿就给你放回去。” “尚宣?”万俟离让看着桌上度念雪的名字和尚宣的名字并在一起,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师娘,师妹这一场的对手是尚宣?” 叶怀智点了点头,脸上隐隐有担忧之色。 “尚宣是谁?你们为何如此紧张?” 万俟离让再也笑不出来,眉头几乎拧在一块,道:“上一届四方试中,尚宣是第三名,险败给晖笛,他斗法特别拼命,不死即伤,当时若不是晖笛被他伤着了,估计第一名就不是京墨师兄了。” “离让,不要胡说。”叶怀智轻喝,万俟离让忙闭了嘴。 度落之看了看站在梅花桩上的尚宣,身材颇为壮实,大冷天穿着短袖长褂,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隆起,大臂比自己小腿还粗。他有些担心了,这肌肉大汉看起来一拳就可以把自己的妹妹锤飞。 度落之咽了下口水,手心开始冒汗。 “拓门,尚宣。” “青雨阁,度念雪。” “比试开始。”叶怀智拿锣锤敲了身后的铜锣,万俟离让被吓得一跳。 尚宣眼里闪过一丝异光,腾身而起,一步踏两根木桩,向度念雪逼来。 度念雪不慌不忙,双手捏诀,一个花印在她胸前扩散,地下嗖嗖飞出数只冰箭朝尚宣飞去,接着飞身而起,手上腾起一道红光,紧跟着冰箭冲向尚宣。 尚宣身形如鬼魅躲开冰箭,顺带一弯腰躲开了度念雪,后者手拍在他肩上借力飞回,手中已多了一把黄色仙剑。 黄色剑气呼啸而出,如同利刃飞向尚宣,尚宣刚跳起,他脚下的木桩就被剑气划成两截,他站在另一根木桩上,双手握*叉于胸前,隐隐可见的气流聚在他拳头上。 第二道剑气斩来,尚宣目视剑气,双拳猛地打出,啪的一声。微带白色的拳力和剑气撞在一起,余波散开,周围的木桩立即毁了七八根。 “第二拳!”尚宣收回拳头再次打出,啪的一声,两道拳印打出。 度念雪反手将剑横在身前,一道黄色的结界渐现,将她罩在其中。 拳印打在结界上,结界颤了两颤,度念雪脸皮涨红,一口血涌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第三拳来如风,不等度念雪有所喘息,就打在结界上,啪,结界破碎。 “住手!比试结束!”叶怀智面色凝重,忙站起来。 尚宣似若未闻,身形一闪而逝,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度念雪身前,双拳打出。 第四拳! 少女身体被高高抛起,口中鲜血狂涌。 叶怀智和万俟离让同时朝度念雪落下的地方飞去,一道身影抢在他们之前接住了度念雪。 怀中的少女已昏过去,度落之抱着她缓缓落下,一手抱着她一手搭在她胸口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 “念雪不怕,哥哥在。” “念雪。”叶怀智落下,接过度念雪抱在怀里。 “叶师叔,小侄侥幸赢了这场比试,叶师叔不该通告一声吗?”尚宣站在擂台上,口气嚣张至极。 叶怀智脸色波澜不惊,眼里闪过连连怒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丁台第七场比试,拓门尚宣胜。” 山下,酒楼。 “多谢尚师兄出手替师弟报仇了,今日那度念雪看起来伤得很重啊。”祝长岐笑眯眯的给尚宣和其他两个师兄弟倒酒。 尚宣喝得满脸通红,说话舌头也不利索,道:“本来那妮子看着不错,我也不想伤她这么重的,谁叫她是度落之的妹妹呢,要怪就怪度落之惹我们拓门头上来了,还要什么狗屁武长老,只会护短,青雨阁的人自恃清高,是该教训教训了。” “尚师兄,天色渐暗,你明日还有比试,我们不妨先回去吧?”一名弟子道。 “你懂什么,尚师兄想喝酒,就要喝到尽兴,再说苏倾清不过一介女流,女人有什么怕的,师兄的四响拳就算京墨也要忌惮几分,更何况一个女人。” 尚宣摆手示意祝长岐住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听说苏倾清这几场比赛都是一招败敌,不容小觑,今日且回去罢,待我拿了第一在请你们喝酒,走。” 邻桌的戴着斗笠的白衣人收了扇子,待尚宣走过他身旁时,便悄悄伸出脚。 若是常人没见着定会被绊个狗啃泥,好在尚宣是修练之人,被绊后往前趔趄两步便站稳。 “你瞎么?踩着我脚了不知道吗?还不赔礼道歉,什么人啊。”白衣人站起身怒吼。 “你……”尚宣嘴角抽了抽,想着这是别人的地盘,还是道,“这位兄台,是在下过错,给你赔礼了。” “赔礼就算了,我这人最好交朋友,如今我们算是认识了,不知阁下可愿来喝一杯,屈尊与在下交个朋友?”白衣人倒了杯酒在桌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哪是询问,分明是强迫,尚宣走到桌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刚才失礼了。” “不碍事,不碍事。”白衣人说着,手碰到盘子边缘,盘子里的菜都飞洒在他衣服上,他顿时暴跳道,“这位兄台你是何意,你踩了我就算了,我好心请你喝酒,你还拿菜泼我!” 祝长岐三人没走过来站在另一边,视线被白衣人的背挡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尚宣放下酒杯,脸上带着几分冷笑,道:“我看兄台是故意找茬的吧,尚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兄台多多包涵。” “我不包涵。”白衣人淡淡道。 “呵。”尚宣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冷不防有东西无声无息的打在他膝盖上,正好打中大穴,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哟,我相信兄台刚才不是有意为之,怎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白衣人走到尚宣身前双手环抱,即使有斗笠遮面,也不难想象他脸上的贱样。 尚宣想站起来,偏偏双腿发麻使不上劲,只得吼道:“你们发什么呆,过来扶我!” 祝长岐如梦初醒,忙过来把尚宣扶起来。 “打他。”尚宣一挥手,三人冲了上去。 酒楼里的客人见这架势纷纷躲到柜台后面去和小二挤在一起。 哗啦一声,白衣人展开一把白玉扇,扇子上无山水画,只有如故二字。祝长岐最先冲过来,白衣人冷笑一声,随手一扇,扇子打在他脸上,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层纸,打在他脸上像是被锤子狠狠锤了一般,半边脸肿得老高,疼得他眼冒金星,身体飞了出去。 白衣人步法诡异,只见他身体一转,便来到另两人身上,扬手一扇,两人一声惨叫纷纷飞了出去。 “第一拳。”尚宣双手握*叉于胸前打出。 白衣人收了扇子欺身而上,白玉扇打在尚宣手臂上,便听得啪的一声,尚宣眉头一皱,面露苦色。 “好拽的四响拳,今日我便废了你的爪子!”白衣人厉声怒吼,抓过尚宣另一只手一扭,又是咔咔两声,后者手臂不可思议的扭曲,手臂肌肉变形。 “啊~”尚宣惨叫,尚好的一只手握拳打出。 “我废你爪子!”白衣人抓住尚宣手腕,高举白玉扇打下,有如千斤巨锤锤在他手上,手臂骨断裂从手肘处挤出来。 白衣人展开扇子啪的扇在尚宣脸上,后者双眼翻白,在原地转了两圈倒在地上。 “小二。”白衣人喊道,小二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小二!”白衣人加大了音量,语气有些不善。 小二身体抖得同筛子般走过来,道:“这位,爷,爷有何,吩咐?” 白衣人丢出银子在桌上,道:“大张旗鼓的给我把这几个废物送到青雨阁去。” 第八章 京墨败落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吃完饭的弟子们正四处散步,都被正门的吵闹声引了过来。 看着拓门几人的模样,众人忍不住笑起来,他们每人的半边脸都肿得老高。 “废物!”范长老狠狠的扇了祝长岐一巴掌,后者跌坐在地上,鼻血流出来,另一边脸也肿起来。 看模样就像是偷了两个包子塞在嘴里,一边一个。 尚宣躺在地上,已昏死过去,左手手臂不可思议的扭曲,多半是废了,右手更惨,骨头从手肘处露出一截,看了怪怕人。 “一群废物,被打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师父,那人戴着斗笠,看不见容貌,使的是一把扇子,我们真不知道。” “闭嘴!被扇子打成这样,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咳,范长老,还是先送这几个弟子去药庐医治,我们青雨阁再派弟子下山协助贵派调查,如何?”武怀信在一旁脸色严肃道。 “不用!走,我们回拓门,请门主做主!”范长老袖袍一挥,率先走了,后面的弟子跟了上去。 “什么?尚宣双手被打断了?”度怀义紧皱的眉头松开,“太好了,打得好。” 徐怀礼却是眉头微皱,忧道:“师兄,你也不管管,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会出什么事?难不成我青雨阁会怕他拓门?谁欺负我女儿谁就该死!” “师妹。”徐怀礼见度怀义对此事不重视,便将目光投向叶怀智。 “徐师兄,你别劝我,我也觉得打得好。” “叶师妹,他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次绝对是他干的,真得管管。” 叶怀智眉头轻挑,道:“徐师兄这是什么话,妹妹受了委屈,当哥哥的帮她出气并无不妥之处,哪来那么多规矩。” “徐师弟不必再说了,我的孩子我自己会管教,若真出了事,我会向师父请罚的。” “算师弟多嘴再说一句,事关青雨阁存亡,还请度师兄把握事态严重。” “哥,你来了。”度念雪在和万俟离让说笑,见度落之进来,撑着身体要坐起来。 “快躺下,起来做甚。”度落之忙把药放桌上,走过来扶度念雪躺下。 “我没事了哥,看你紧张得,我不过就被打了几拳,现在好多了。”度念雪笑道。 “是,是,我的大美人妹妹最厉害了,什么都伤不了你。” “念雪你是不知道,你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小落飞得比师娘还快,最先接住你,当时我都惊呆了。”万俟离让道。 “是吗?”度念雪看着度落之,笑道,“哥哥御空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上个月我们掏鸟窝你还从树上掉下来呢。” “当时一着急,只想着接住你,哪管会不会御空术。对了,我听说尚宣在山下被打了,好像是惹了个高人,高人一怒之下把他双手都废了。” “天呐,太好了。”万俟离让不住的鼓掌,“只可惜被别人打了,不然我非收拾他一顿不可。” 度念雪白了万俟离让一眼,道:“又吹牛,四响拳是拓门绝学,还好你没遇到他,不然非被揍成肉饼不可。” “是,天下第一美的度念雪最厉害了。”万俟离让和度落之齐声道。 “在想什么呢?尚宣走了,你明日就没了对手,直接进前二了,不该高兴吗?”蒙面人从天而降,看着正在出神的苏倾清。 苏倾清回过神,看着蒙面人,微摇头道:“我在想,若是最后一场比试,我碰到师兄你,该如何应对。” 蒙面人将手覆在苏倾清头上,轻抚她的秀发,道:“那你大可放心,你不会遇到我的。” “师兄你为何到现在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你左一句师兄右一句师兄的,喊得我都不自在了,叫我小草吧。” “师兄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觉得我像度落之吗?” 苏倾清愣了一下,摇头道:“不,度师弟他虽然对我也是极好,但他为人闹腾,玩世不恭,而师兄处事稳重,谈吐得体,与他完全是两个极端。” “是吗?你这样夸我,真是让我汗颜啊,那姑娘你是喜欢度落之的玩世不恭呢?还是更倾心在下这种谦谦君子?” 苏倾清脸颊不可察觉的一红,没有接话。 寂静几息后,蒙面人转头看天,道:“可惜现在是冷天,看不了星星,不然咱俩并肩看星星,多有趣。” “是挺有趣的。” 蒙面人忽然转过来,看着苏倾清,眼眸深邃,似有流波,他道:“你可不可以闭上眼睛。” 苏倾清照做了,一张冰冷的唇印在她额头上,她眼皮颤了颤,没有睁开。 夜幕下,呼啸的风,冰冷的雪,惊鸿一吻。 “好冷啊,我对京墨师兄和晖笛都不感兴趣,不想去看他们比试。” “真是磨磨唧唧的,拉你去见见,长长见识,免得你施个驭火术都把屋烧了。” “万俟离让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甲台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今天只有这一场比试,而且分别是华音洛宗和青雨阁最出色的弟子斗法,自然吸引人了。 度落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挤到苏倾清身旁,她怔怔的望着擂台上,眼睛一眨不眨。 据度落之对苏倾清的了解,后者绝不是这种喜好热闹的人,更不可能为了看一场比试挤在人群里。 “咳,苏师姐这么专心看谁呢?要说长相的话,我可不输台上两位师兄。” “哦。”苏倾清淡淡应了一声,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 擂台上的余波击来,靠擂台最近的一圈弟子被逼得后退,包围圈顿时扩大了一圈,度落之下意识的抓住苏倾清往自己身后拉,自己向前靠。 苏倾清的视线,从台上转移到度落之身上,他的身体挡在她前面,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高手斗法就是不一样,光是余波就要将人震飞。”度落之转过头来,见苏倾清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伸手在她眼前晃,道,“苏师姐你怎么了?不会被余波震傻了吧?” “你才傻了。”苏倾清抽回自己的手,又将目光投到台上。 “没事,傻了我也娶你。”度落之附在苏倾清耳边轻声到。 这场充满悬念的比试以京墨跌下擂台晖笛胜出告终,台下响起一片哗然。 “师姐,我收了一帮小弟,可师弟我的剑法实在拿不出手,你帮我指点他们一二可好?”秦少汐对比试本来就不感兴趣,也不关心谁输谁胜,现在比试终于结束了,他还有几分高兴。 “不好。” “苏师姐你想啊,你指点了他们,算帮了我一个忙,你又重温了剑法,一举两得的好事,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度落之嘴上虽在询问,手使劲拉着她的袖子走。 度落之拉着苏倾清来到没人的地方,自己蹲下身两只手掌放在石阶上,几息后起身让苏倾清坐下,自己坐在她身旁。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衣服穿厚了,苏倾清竟觉得这坎石阶是热的。 度落之两指相并,指尖泛起淡淡的蓝光,他们眼前的雪地动了一下,一个个巴掌大的小雪人从雪地里爬起来,手里还连着剑模样的雪条。 “老大。”雪人齐刷刷的朝度落之微微弯腰,看上去滑稽至极。 苏倾清看着雪人,又看了看度落之,眼里似有笑意,道:“你竟然会腹语?” “我会的还多着呢。这是你们的师母,过来行礼。” 苏倾清手肘拐了度落之一下,道;“休胡说。” “好,好,这是你们的二师父,大师兄带弟子们来行礼。”度落之指尖蓝光更盛,站在最前面的雪人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在鞠躬时弯得太深,啪的一下,拦腰中断,倒在地上,融入白雪之中。 “呀,大师兄死了。” 苏倾清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见着她笑,度落之也乐了,招招手道:“二师兄带师弟们行礼。” 雪人们齐刷刷的上前三步鞠躬:“二师父好。” 度落之折了根树枝,站到雪人后面,道:“请二师父指教。” 雪人与度落之齐刷刷的立剑于胸前。 “断水剑诀第一式,北斗打牛。” “从前有个村民,他上山砍柴的时候,看见一只狐狸,顿时玩心大起,对着那只狐狸喊大胆妖怪,快快现形。狐狸站起来扭头四处看,十分惊恐的说哪有妖怪哪有妖怪?那村民只是个普通人,哪见过会说话的狐狸,顿时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狐狸就跟在他身后大喊哪有妖怪啊,我怕啊,我去你大爷的别丢下我啊,等等我!” 度落之比着动作形容得绘声绘色,苏倾清手撑着头看着他,呵呵的笑。 “不过会说话的狐狸我也没见过呢。” “我也没见过,有机会下山的话我们一起去找找。” “咳。”武怀信站在亭子外敲了敲柱子,“我不想打扰你们两个的,可你们聊了一天了,我有事找倾清说。落儿,你爹在找你,快回去吧。” 度落之不满的站起来,道:“你分明就是想支走我。” “没有啊,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估计又要被你爹骂了。” 度落之哼了一声,对苏倾清道:“那我先走了,明早再来找你。” “师父。”武怀信走进来,苏倾清起身行礼。 “没事,坐吧。明日就是最后一场比试了,你紧张吗?” “弟子不紧张。” 武怀信点点头,道:“我来过好几趟了,度落之陪着你,从上午笑到现在,你哪还知道紧张。” “师父。”苏倾清忙站起身,“弟子知错。” “呵,看你,刚说你不紧张你就开始了,你哪里有错,坐下吧。落儿陪你玩一天就为了让你不紧张,我现在害你紧张反倒是我的不对。我是想说明日的比试,晖笛好歹这是华音洛宗的楚翘,你与他斗法多多少少有些不及,若是比试时力不从心或是敌不过了,就别硬撑,千万别伤着自己,青雨阁名声虽重要,你的安危更再其之上,知道吗?” “谢师父关心,可弟子不该全力以赴吗,为何师父……” “你这孩子,我就怕你这么做,总之你自己千万别受伤,知道吗?你若伤了,那晖笛恐怕也回不了华音洛宗了。” “师父此话何意?” “你无需明白,记住便可。” 第九章 离火反噬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这么晚还不关窗休息,莫非在等我?”窗外,蒙面人落下,带起一片雪粒。 “我知道你会来,你没来,我心不安。” “明日,放心比试吧,晖笛敌不过你的。” “事关青雨阁颜面,我自当全力以赴。” 四方试最后一场比试,青雨阁五位长老围台悬空而坐,台上晖笛和苏倾清已就位,擂台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人贴人的,哪是看比试啊,分明是受罪。”万俟离让将度念雪护在怀里,自己被挤得站不稳脚,向度落之抱怨。 度落之使劲往后靠了靠道:“谁挤你你挤回去呀。” 晖笛果然长得玉树临风,风吹动他的腰带,额前碎发飘扬,他手中拿着碧色竹笛,躬身行礼道:“华音洛宗晖笛,请苏师妹赐教。” 台下女弟子同时哇了一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青雨阁苏倾清,请晖师兄赐教。”苏倾清手拿入歌剑,声音冷漠。 台下男弟子唔了一声,满眼桃花。 晖笛看着苏倾清,也不由愣了神,那是一个没得不沾人间烟火的女子,绝不愧青雨阁第一美人之名。 度落之使劲掐着万俟离让的手,念道:“敢这么*的看我媳妇,非要你好看。” 一声锣响,把晖笛唤回了神,想着刚才的失态,他不由得脸一红,低声道失礼了,将竹笛放在唇边吹起。 华音洛宗,所修如其名,以乐器为兵,以乐为攻。 笛声悦耳,却震人心神,连台下弟子都感觉心神不宁,真气涌动不受控制。 那笛声仿佛有魔力,苏倾清的所有进攻在晖笛周身三尺之外都被化解了,她也受到笛声影响,感觉体内真气涌动,竟有些力不从心。 反观晖笛,站在桩上一动不动的吹笛子,一副淡然模样。 苏倾清收了剑,指尖泛起绿光,晖笛感觉脚下有动,跃身而起,不料他脚下木桩及周身木桩同时冲天而起,他一时没了落脚之处,只得借力倒飞,木桩一根接一根飞起,晖笛无处停顿,慌乱之中吹错了一个音符,曲子戛然而止。 红光一闪,入歌剑斩下,晖笛闪身掠过,竹笛与入歌剑碰在一起,啪的一声,两人倒飞。 晖笛站稳脚,竹笛放在嘴边,又吹起来。 苏倾清不及收剑,右手捏诀推出,一个太极图案浮现在她背后穿过她的身体挡在她前面。 笛声被太极图案隔绝,晖笛手指如飞,曲子吹得越来越快,太极图案的光芒渐渐黯淡。 “晖笛这是在化解倾清的真气?”武怀信脸上有淡淡的惊讶,“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真是不容小觑,难怪京墨会败。” “以乐为攻本就少见,是我们见识浅薄了。”度怀义道。 竹笛碧光蒸腾,渐隐去晖笛的脸,他修长的手指转动竹笛,忽的一挥,两道绿光直奔苏倾清去。 太极图案在一瞬间消散,苏倾清手握入歌剑一挥,两道绿光被剑气扫散。晖笛紧追而至,两把神兵再次交锋,苏倾清屈身横扫,入歌剑划过晖笛发梢,一缕黑丝飘飘落下,引得台下女弟子一片尖叫。 晖笛不退反进,抬手点向苏倾清锁骨大穴,后者转身后退,不料她脚下踩的已是最后一根木桩,但她身体已探出,脚踏了个空摔下。 台下又是一片惊呼。 苏倾清脚勾住旁边木桩,猛的一蹬,跃身而起,她双手捏诀立于胸前,一只白色凤凰腾于她身后。 “天,离火!”台下弟子呼声更大。 “连京墨师兄都只修到幽火,她竟修到离火!” 晖笛的眉头微皱,飞身回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 空中五位长老脸色不一,有惊讶,有疑惑,有兴奋。 “武师弟,你这弟子竟有如此修为,隐藏得真深啊。” 武怀信一言不发,看着苏倾清,眉头微皱。 “哥,你怎么了?”度念雪见度落之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不由得吓了一跳。 度落之眼睛死死的盯着擂台,没有答话。 万俟离让这被他吓着了,拍了下他的肩,道:“小落,你别吓我们。” 度落之脸皮忽的涨红,哇的吐出一口血。 苏倾清身体一震,气血翻涌,一口血噗的喷出来,她身后的离火凤凰颤了一下,消失。 晖笛看着苏倾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本来要吹的竹笛也顿住了。 “小落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你身上怎么那么烫?”度落之脸色异常的红,万俟离让慌了。 度落之擦去嘴角血迹,有气无力道:“最近枣子吃多了,气血太盛,吐两口没事的,我去那边坐坐,你们别跟着我。” “哥……” “别跟着我,一会比试完,倾清若是胜了,你们替我祝贺她,若是败了,替我安慰她,别跟着我。”度落之脚步虚浮的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苏倾清平定几息,脸色渐恢复正常,一只蓝色凤凰腾起在她身后。 晖笛如梦初醒,竹笛放在唇边还未吹响,凤凰便化作闪电穿过他的身体。 度落之扶着树,又吐了一口血,瘫跪在地上。 人影一闪,武怀信出现在他身前。 “武师叔……”度落之费力的抬手伸向武怀信,又无力的垂下。 “娘,我好难受,娘,娘。”度落之脸色红得可怕,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住的颤抖。 叶怀智拉住他的手眼里满是心疼,柔声道:“落儿不怕,娘在这,娘陪着你呢。” 武怀信抱着手在屋里走动,李怀仁和度怀义坐着,眉头紧皱,徐怀礼忍不住道:“早给你们说了,落儿太顽劣,要多管管,你们个个都惯着他,现在出事了吧。” “娘,我难受……”度落之低声呢喃。 叶怀智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离火烧身,可以把人活活烧死,她顾不得度落之的手有多烫,只管紧紧的握住。 “徐师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责怪谁也没用,还是要先想办法压制离火反噬才行。” “五行法术的修练重在均衡,落儿他驭火术已练到第五阶,其它四行才是三阶,五行失衡,离火反噬,得五阶驭水术方可压制,还不能外力施压,如今如何是好?” “难不成,我们请师父出关帮忙?” “不可,师父一百五十岁天劫将至,我们万不能去扰她。”李怀仁沉吟,“不如我们封住落儿体内大穴,让真气无法流畅,那不出三日,离火便散。” “是了,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武师叔武师叔,”武怀信刚出门就被度念雪拦住,“我听弟子说你把我哥带走了,我哥他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武怀信看着度念雪和万俟离让一脸焦急的模样,笑道:“你哥啊,他偷你娘的阿胶枣吃,体内阴阳失调气血不顺,吐两口血没什么的,现在在屋里休息,你们别去扰他。” “噗。”万俟离让没憋住笑了出来,度念雪瞪他一眼,他连忙收住。 “娘。”屋里,度落之睁开眼睛,觉得身体疲惫不已,然后他看见床头坐着叶怀智。 叶怀智叫她醒来,脸上一喜,道:“落儿你醒来了。” “我错了,娘。”度落之看上去十分委屈。 “好了好了,这次我还没怪你你倒先开口了,这次的事算过去了,你那几位师叔也不会责怪你的,只是以后行事不要如此莽撞知道吗?” “那晖笛太厉害了,我只是想让苏倾清赢。” “落儿,先不谈你的做法是不是破坏了四方试的公平,若是让大家知道你修为极高,你当如何处置?你平常小打小闹我和你爹也由着你,可你忘了婆婆闭关前怎么和你说的吗?” “娘,我都认错了,你也说不责怪我了,怎么又说教起来了。” “娘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前想一想,这么做对不对。这次离火反噬,情况紧急,我和你几位师叔就暂时封了你的穴道压制离火,你现在是真的没修为了,别再捣蛋了,听见没?” “知道了娘,比试结果如何?苏倾清赢了还是输了?” “你连幽火都使了,她还能不赢吗?” “那太好了!”度落之爬起身慌张的穿鞋,“她现在肯定老高兴了,我要去找她。” “你身体还没好呢,哪也不许去。” 度落之哪管这么多,道:“没事的娘,我不会惹事的,倾清现在那么高兴,我得去陪她高兴才行。” “落儿醒了?你不守着他了?”度怀义见叶怀智回来,笑了起来。 “醒了,屁颠屁颠的跑去找苏倾清了,拦都拦不住。” “这小子,就没个安稳的时候,罢了,年轻人,随他去玩了。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这小子拿你的琥珀赤镯要送人,就是送给什么苏倾清吧?” “是啊,我哄也哄了,吓也吓了,死活不还给我,只好由着他了。” “你呀,就惯着他吧。” “我镯子有许多,落儿却只有一个,我不惯着他惯谁呀。义哥你不也是吗?” 度怀义哼了一声,道:“康烈来信了,他开春后回来,让我们去他那坐坐。” “好啊,落儿和枭儿好久没见了,常常念着他呢。” 第十章 古稀出关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近来,多谢京墨师兄指点,若非京墨师兄,我也不会胜过晖笛师兄。”很难得的,苏倾清和京墨并肩走在一起。 一向谈吐得体,温文尔雅的京墨此刻有些腼腆,道:“苏师妹修为如此之深,真乃我青雨阁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我当多向你学习才是。” 两人就这样走着,又找不到话语,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京墨师兄你的离火……”苏倾清知自己的驭火术不过青火阶段,今日比试时的离火凤凰是有人暗中相助,并不是她唤出来的,但她话语未落,就听京墨哎哟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抓他。 京墨也下意识的抓住苏倾清,定睛一看,原来是地上有个坑,他右脚的都埋在雪里。 两只冰冷的手,就这么握在一起。 四目相对,苏倾清脸上多了一抹绯红。 京墨干咳一声,站起身来。 “咦,度师弟。”京墨看着苏倾清背后,笑着打招呼。 苏倾清扭头,见着一脸呆滞的度落之,嘴慢吞吞的咀嚼,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另一只手拿着完好的苹果。 苏倾清忽的慌了,连忙抽回了手。 “度师弟我听说你今日呕血了,可是有哪不舒服吗?” 度落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度师弟你……”苏倾清想说点什么,但一时找不到话头。 度落之脸色忽的一红,噗的一口血吐出来,捂着胸口,缓缓跪到雪地里。 血珠落在雪地,绽放成一朵朵红色的妖娆花朵。 “度落之。”苏倾清连忙跑过来扶他,碰到他的手时,被烫得缩回了手。 “你快去告诉度师叔,我给他运气。”京墨过来扶度落之。 度落之脸色已经红得发紫,血一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他甩开京墨的手,冷声道:“不要你管。” “度师弟……” 度落之手捏驭水诀,对着京墨一指,雪凝成冰爬到后者身上,一直冻到腰部。 “度师弟你要做甚么?” “我不要你管。”度落之捂着胸口勉强站起来,一步三摇的走了。 “京墨,京墨!”度落之脸色狰狞,双掌击出,池子里的水炸开,飞起七八尺高。 度落之脸皮一抽,噗的又是一口血喷出。 忽的,不知何处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什么石门打开的声音,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抓住度落之,连在他身上拍几掌,最后抬手点在他额头。 “落儿!”来者一声轻喝,惊得度落之睁大眼睛。 眼前的,是一位头发全白个矮微胖,面带微笑的老奶奶,杵着一根比她还高的细长拐棍。 “婆婆?”度落之清醒过来,看着古稀,立刻上去抱着她。 “落儿长高了,两年前婆婆没闭关时你还没婆婆高呢,现在高婆婆那么多。”古稀摸着度落之的头,一脸慈爱,“落儿刚才险些走火入魔了,是修练太勤了吗?” 度落之情绪忽然低落,道:“婆婆,我不明白,我虽不是奇才,但也不傻,一直勤恳修练才有今日之成,但为何婆婆爹娘和几位师叔都要我隐藏自己,装作什么都不懂的顽劣少年,受尽嘲讽,我明明比京墨优秀,但大家都以京墨马首是瞻,而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笑话。” “原来是因为这事,当年你还小,婆婆怕你不懂,就没告诉你,今日就告诉你罢。”古稀拉着度落之坐下,苍老的声音开始诉说很多年前的事。 “百年前,蓝飞家族最后一代神医蓝飞冰逝世,留下了一个纳物袋,相传纳物袋中有长生不老药和起死回生丹,引得世人争夺,机缘巧合之下,纳物袋落在我手中,我师姐为了纳物袋和我闹翻,已出走许久,我总怕纳物袋在青雨阁的消息会传出去,引得各门派抢夺,那样便会给青雨阁带来灭顶之灾。于是在你爹娘那一辈,我便想出个法子,让怀礼装出一个顽劣子弟的模样,若是有朝一日秘密泄露,就告知神州众人是徐怀礼背叛青雨阁带纳物袋逃脱,这么做是因为一个愚笨的弟子,受尽嘲笑,想要偷纳物袋里的东西,动机更大,更让人相信,再者别人想着是一个修为马虎的人偷了纳物袋,派去追杀的人刚开始都不会太强,怀礼有能力应付,我们也有时机安排他逃脱。如今他们老了,这个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 度落之有点不能理解古稀的话,眼里全是迷茫,道:“那为什么会选中我?也就是说如果出了事,我就要背上背叛青雨阁的罪名?” “选你,是因为你是怀义之子,与收入门的普通弟子不同,这是你的家,你比他们更在乎青雨阁的安危。” “不,怎么会挑中我。”度落之不可思议的摇头,“怎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我来做叛徒?我在乎青雨阁,可我也不愿意背叛青雨阁。” “落儿,你可知你为何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修为,在你年少时,你爹娘和三位师叔就轮流替你易筋洗髓,如今恐怕连华音洛宗的晖笛都不是你的对手。有得必有失,你得到了这么强的功力,自然也要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可是……” “落儿,你自己想,你爹娘和三位师叔,他们和你斗法,就算你敌不过,也是个平手,他们修练了几十年才有如此修为,而你,不过十五。当年怀礼也不愿担这个责任,但现在不也安然无事吗?事情又不一定会真的发生,这样的安排这只是为了有备无患,难道你还想不开吗?” 这么一说,度落之倒着想通了,道:“婆婆,那你为何不将神药吃了,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纳物袋我打开过,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药,除了一本医书,再无它物,而且医书字体繁杂,与我们现在写的字不同,我也不尽知医书上记载了什么。” “我竟然要为了守护看不懂的医书当叛徒。” 古稀拉着度落之坐在石桌上,道:“落儿你看你,还是看不开。” “我看得开,看得开。” 古稀勾着度落之肩膀,道:“想来你在山上这些年也挺无聊的,我想想近来我有没有什么事可以交给你下山去办,也让你出去玩玩。” “婆婆你要放我下山?你不是说过我不能下山的吗?”度落之有些诧异,因为他身份特殊,在山上闹腾还行,但绝不允许被放下山。 “有什么奇怪的,你还是个孩子,玩玩无伤大雅的,四方试应该也快到了,待四方试结束我就让你下山去玩。” “婆婆您老糊涂了吧,四方试最后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了,武师叔门下的苏倾清拿了第一名,华音洛宗的晖笛第二,京墨师兄第三。” “完了?难道我算错日子了?京墨定是败给了晖笛,这苏倾清应该是个年纪和你相仿的弟子吧,我都没什么印象。老五教了个这么厉害的弟子,真是出息了。” “婆婆,您是没见着苏师姐,容貌极美,气质极佳,整一个不沾人间烟火的女子。” 古稀笑着点头,道:“看你泛桃花的样子,我大概能想着她的样子。” “师妹,今日赢了比试,怎的却愁眉苦脸的?”自从苏倾清回房,就没再出来,也没再说话,青萱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师姐,我好像同时爱上了京墨师兄和度师弟,他们二人,我一个也不想伤害。” “怎么会……师妹,那蒙面人真是京墨师兄?” “幽火,断水剑诀第八式,除了京墨师兄,没人使得出来。” “这么想也对,可是他们二人,师妹你须得做了断,这种事拖不得的。” “他们二人都待我极好,我不想伤害其中任何一个,可是我不知道怎样选择。” 青萱沉吟,道:“京墨师兄成熟稳重,度师弟幽默风趣,我倒是十分欣赏度师弟,但在我看来,他毕竟年少,口中的爱恨或许只是少年情意,难以长相厮守。京墨师兄修为高深,或能护你一世,只是他过于温文尔雅,日后生活会乏味。两人各有各的好,最终还是得看你心里怎么想。” “我就是不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我感觉我心里好乱,为了不伤害他们,在我想清楚之前,我是不是应该谁也不见?” 次日,沧云殿。 古稀坐在最高处,五位长老在下分立,身后排着自己门下的弟子,一直排到沧云殿外。 “我本昨日出关,想着天色将晚,也就没告诉你们,四方试的结果落儿告诉我了,老五,你教导有方啊。” 武怀信脸上都笑出一朵花了,还是谦虚道:“不敢当,是倾清天资聪颖,又勤学苦练,才有今日所成。” 古稀满意的点点头:“大家都很不错,我闭关这两年,门里可有什么事?” “回阁主,几位长老将青雨阁管理得井井有条,一切安好。” “那就好,有你们管着,我放心得很。我昨日算了算时日,帘水山庄的老庄主是我旧友,他下月该是一百三十的寿辰,我年纪大了不便跋涉,只能请几位弟子去帮我祝贺,这几日准备下便出发。” 第十一章 初离青雨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不行,师父,我坚决不同意落儿下山。”只有六个人的厢房里,徐怀礼有些激动,“他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清楚,他怎么能下山。” “师父,我也不赞同落儿下山。”武怀信道。 “你俩觉得呢?”古稀看向度怀义和叶怀智。 “师父,不管落儿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也不管他有多厉害,在我看来,他是我的孩子,我还是希望他留在我身边。” “师父,我的想法和怀义一样。” “是,是,你们都是明大理的人,是我老糊涂了。怀仁你觉得呢?” 一直没开口的李怀仁道:“师父,其实落儿还是个孩子,放他下山走走也没什么,但他身份特殊,不知师父为何会突然想让落儿下山?” 古稀眼睛半眯着,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的声音十分苍老:“当年,我选中的是怀礼,他每天都是跟着我练功,而你们,总是趁我不注意偷溜下山,在茶楼里听整日的戏,吃着东边的油茶玩着西街的面具,偶尔也有给怀礼带两串冰糖葫芦回来,说说城里的闲谈,怀礼,当时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徐怀礼愣了一下,老实答道:“心里很苦闷,因为过得不能像其他师兄弟一样洒脱随意。” “那如今怀礼你自由了,你身上的重担已经卸下,你可以吃无数的冰糖葫芦,也可以随时上街买面具喝油茶,你去吗?” “师父您别说笑了,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吃什么冰糖葫芦。” 古稀点点头,道:“闭关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青雨阁的阁主,为什么却要以荒唐的方法把守护青雨阁的责任交到一个孩子身上?落儿这几年又真的过得开心吗?小时候我们都有想追求的东西,长大了再得到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们要把落儿在这山上关三十年,四十年?在他只活在别人的故事里?让他做第二个怀礼?” 屋里沉默下来,没人接话。 “岁月难留,不会重现。为了守护青雨阁,我们一定要牺牲落儿吗?如果青雨阁有危险,老身一定身先士卒,而且只是放落儿出去两三个月,你们都放宽心吧。” “师父说得有理。” “那你们不反对我让落儿下山了?” “师父,您年纪大了,会不会打不动坏人啊?”武怀信问道。 古稀抬手指着武怀信,脸上带着笑道:“你,过来。” 武怀信乖乖走到古稀身旁,冷不防后者忽的扬手甩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 “疼吗?” “疼。”武怀信捂着脸,委屈得紧。 古稀看着自己的手,满意的点点头,道:“还有力气,宝刀未老唉。” “你不自己有钱吗?干嘛要抢我的钱。”万俟离让从度落之手中抢回钱袋,捂着后退。 度落之坐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摇个不停,道:“你这样想,我和苏倾清出去,她看上什么好看的簪子,我得出钱买吧?她想去听个曲儿,我得拿茶钱吧?她要是饿了,我要请她吃叫化鸡桂花糕吧?人生何处不用钱呀?特别是和女子出门,她看上绣花布匹了,我得买来请师傅给她做衣裙吧?她睡得不好脸色差了,得买胭脂涂涂吧?你说我那点钱怎么够?” 万俟离让惊得嘴都合不拢,不住的摇头道:“度落之,你丫的不做情圣真是可惜了,还有呢?” “不然你以为我像你,呆头呆脑的,要不是我妹看得上你,你哪能跟她在一起。这样,你给学费,我教你怎么讨好女人。”说着度落之的手就朝钱袋伸去。 万俟离让却是阴笑,将手背在身后,道:“得,不过夸你两句,别当真了,钱可以给你,不过算是借的,你回来要加倍还我。” “不是吧,这么小气?” “就是这么小气。”万俟离让拿着钱袋在度落之眼前晃,“要不要?要不要?不要我揣着了。” “要要要,加倍就加倍。” 度落之穿得油头粉面,手里白玉扇扇着,悠哉悠哉的走来,其他人已在青雨阁石碑旁等他。 此次被古稀派出去的,有京墨,当韵,卢西辰,苏倾清和度落之五人。 “嘿。”度落之朝苏倾清挤眉弄眼,然后作揖道,“抱歉,小弟初次下山,我娘交待的话太多,来晚了。” “不碍事。”京墨展开一幅手绘地图,道,“刚才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度师弟你看地图,我们此行的目地是泸州,中途要经过邳州和洛河城,一月时间行路绰绰有余,今日我们便先到朝阳村歇一晚,明日再走,你可有什么建议?” “一切听京墨师兄安排。” “好,我和师弟妹们商量,这一路上由我们带你施御空术。” “呵,京墨师兄你真是小看我了,我自己能飞。” “那也行,若是累了就说一声,我们便休息。”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为了照顾度落之,其他人飞得特别慢,而度落之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得老快,又没有方向性,吓得众人跟在他身后不敢离远。 “吃苹果吗?”度落之从纳物袋里拿出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苏倾清。 “不吃,谢谢。” “哦。”度落之收回手自己吃起来,嚼得清脆悦耳。 京墨看着飞得歪歪扭扭的度落之忍不住道:“度师弟,还是我带你吧。” “不要,我自己会飞。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下来,度落之连忙伸手挡在苏倾清头顶。 “我们先下去避雨。” 地面的泥土湿润软稀,一眼望去只有光秃的树木,无避雨之处,他们出门偏偏又没想着带伞,一时不知所措。 京墨剑诀一引,身后飞出一把蓝色仙剑,插进众人中心的土里,将将一人高的结界以剑为圆心扩散,勉强将众人罩住。 仰头便可见无数雨珠压下来,雨珠落在结界上便滑落。 京墨笑道:“我修为不深,只能如此,献丑了。” “京墨师兄真是谦虚,你乃青雨阁大弟子,是我等榜样,说这样的话,我等羞愧。” 面对卢西辰的客套,京墨也只是笑了笑,未作回答。 度落之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道:“这场雨来时有风,雨水先稀后密,雷声震耳,怕是要下两三个时辰。此地离朝阳村差不多还有二十里路,我们现在应该多休息,才有精力赶路,在天黑前到。” “度师弟言之有理,我们倒没所谓,你确实要休息,不然会拖累大家的。”卢西辰阴阳怪气道。 “咳,一会赶路疾速御空,确实该稍作休息。”当韵帮度落之解围。 度落之冷哼一声,对苏倾清道:“你要不要坐下休息?” 苏倾清看了眼地上,道:“不了。” 度落之咚的坐下,伸直了脚,拍拍自己的腿,对苏倾清道:“地面冰,坐这。” 卢西辰看着度落之眼里有几分鄙夷,鼻子发出一声轻哼。 苏倾清愣了一下,慌忙的别开头,淡淡道:“不了。” “度师弟对苏师妹真是与众不同。” 度落之碰了个硬钉子,只好转移话题,道:“当韵师姐,此次拜万老庄主寿辰,婆婆让你带了什么寿礼?” “阁主给了我一个天麻,一张食谱,并让我到泸州买一只喂了两年以上的公鸡,三物一同作为贺礼送上。” “婆婆让你送只鸡?哈哈,太寒酸了吧,到时候报礼人喊一声青雨阁送活鸡一只,我们不被笑死才怪。” 京墨忍不住低笑,道:“度师弟,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好一个情意重,献礼那天咱们等着看。” 朝阳村。 “好萧条的村子,会不会没有客栈啊?”度落之手里拿着烧鸡,啃着鸡腿四处张望。 “看样子是不会有了,趁着还没天黑我们找个农舍借宿吧。” “那样太不方便了,再看看吧。” 寒冬不用务农,村民们也基本躺在家里炕上不出门,街上的人少得可怜。 寒风凛冽,度落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烧鸡收起来。 前方一穿着白衣的男子摇着扇子迎面走来。 “这么大的风还扇扇子,这人有病吧。” 卢西辰白了度落之一眼,道:“你这是在骂你自己吗?” “我有扇子,但我没扇,那是我的法宝,打架用的,懂了没?” “呵,你打得过谁啊?” “我……呵,狗眼看人低。” 转眼间,那人便来到他们跟前,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模样。 京墨上前作揖,道:“兄台请留步,请问兄台可知村子里哪有客栈?” “前行十五步左转。” “谢过兄台。”京墨抬头见对方目光呆滞,竟是盯着自己身后的两位师妹。 “咳。”京墨站上前挡住对方视线,再次行礼,“谢过兄台。” “哦?不谢不谢。”对方胡乱应着,偏着头又盯着当韵苏倾清二人,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度落之皱了皱眉,扭着腰走上前,手作兰花指指向对方,尖着嗓子道:“臭男人,看什么看。”说罢拉着苏倾清和当韵的衣袖一扭一扭的往前走。 那人被度落之恶心到,打了个干呕,作揖道:“失礼了,便匆匆离开。” “以我的见识来看,此人不是采花贼就是色鬼。”见对方走远,度落之揉着胸口吐气,刚才他也被自己恶心到了。 “度师弟你,那人要再这么看下去估计我们都要打起来,你这办法太绝了。” “不用谢我,我都被自己恶心到了,让我缓缓。” 卢西辰哼道:“当韵师姐,你和度师弟相处不多,不知道他鬼点子多着,毕竟谁也打不过,只能靠坑蒙骗来脱身。” 度落之嘴角微勾冷笑,声音带着几分不屑道:“只知道打和哭才是最没出息的。” 第十二章 一路波折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所谓的客栈,不过是一座两层楼的农房,写着酒字的破旧幌被风吹得要飞起来。 写着客栈二字的牌匾已摇摇欲坠。 “这个客栈……老板还没放弃它吗?” “没得选了,将就住一晚吧。” 客栈里光线十分暗,就只有两张桌子,还积满了灰尘,整个屋子里蔓延着难闻的酸味。 “几位客官住店吗?”苍老的声音忽的在度落之耳边想起,吓得他怪叫着往后跳。 借着微弱的光线,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佝偻老者,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打量着几人。 京墨犹豫道:“老人家,我们住店,有没有五间房?” “住店呀。”老者点点头,“房间有,跟我来吧。” 老者点了根蜡烛在前面引路,说话的声音如蚊子哼:“村子小了,外来人少,客栈没什么生意就败落了,也没什么吃的,你们要是饿了就去厨房煮面。” 破旧的木梯发出嘎嘎的声音,度落之每踩一脚它都要抖三抖,怕度落之一个不小心这朽木便断了,摔他个四脚朝天。 度落之被作为重点保护,睡在最中间的房间,两边分别是当韵和苏倾清,京墨卢西辰睡在最外面。 推开房门,几只老鼠仓皇跑过,度落之点燃了桌上的半截蜡烛,到床上躺下。 在青雨阁待了十五年,除了偶尔偷偷山下,还没这么光明正大的出过门,想着将要去最热闹的洛河城,他就压抑不住内心狂喜。 怪异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苏倾清忽的睁开双眼,黑暗中只见一袭白衣。 “你是谁?”苏倾清抬手朝那人打去,发觉自己浑身没劲,提不起半分劲。 “我的美人儿,别害怕,迷香只会让你安静会儿,不会伤着你的。” 这声音,竟是今日给他们指路时*看着他们的白衣男子。 “你离我远点,我喊人了!” “哈哈,尽管喊,五个房间我都吹了迷香,看你能把谁喊来。我知道,你们是修道之人,所以我特地加重了份量,其他四个估计现在躺在床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倾清暗自运功解毒,睁大眼睛瞪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举动。 “美人看你这样,放心吧,哥哥很怜香惜玉的,和我小白龙一夜春宵后的美人们,都对我念念不忘呢……” 话音未落,小白龙忽觉身后有异,身体硬生生横移三尺,一道紫光斩下。 来者只穿了亵衣,暗中本来就看不清他的模样,还拿了块白布蒙面,更看不出他是谁了。 小白龙脸上笑意渐减,冷声道:“哪位朋友来访,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来者双手结印,青色火焰喷出,逼得小白龙连连后退。 “苏师妹,你还好吗?”门外传来京墨的声音。 青火忽的收回,来者撞窗而出。 听到屋内有异样,京墨撞门而入,小白龙慌张逃窜,苏倾清忽的起身拦住他。 哗啦一声,扇子在小白龙手中展开,一阵粉末被扇向苏倾清,后者惊叫一声,捂住眼睛后退,京墨中途变了方向朝这边来,小白龙趁机逃窜。 京墨吹燃了火折子,见苏倾清捂着双眼,急道:“你伤着哪了?” 苏倾清眨几下眼睛,又捂上,道:“眼睛刺痛得厉害,看不清东西。” 隔壁屋里又传出一声惊叫,京墨和苏倾清连忙赶过去。 蜡烛光芒暗淡,当韵站在度落之房中,看着乱糟糟而空无一人的床。 “我发现屋里被人放了迷香,怕有事发生,逼了余毒就过来想看度师弟,可是房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怎么了?”卢西辰慌张的跑来,一脸倦意,衣袍只穿了一半。 “度师弟不见了。” “怎么会?”卢西辰使劲嗅了嗅,道,“屋里有迷香的味道。” “我那屋也被放了迷香,你们都中了?”京墨道。 余下三人点头。 “这样,当韵你和我出去追,卢师弟,你和苏师妹在这守着。苏师妹眼睛受伤了,你帮她看看。” 这时,响起一个声音。 “咦,你们都在我屋里干嘛?”度落之穿着亵衣端着碗面,吃着走进屋,不明就里的看着众人。 京墨松了口气,道:“度师弟,你哪去了?吓死我们了。” “我就去煮了碗面吃,不至于吧?” 卢西辰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慢慢谈吧,我回去睡了。” “苏师姐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度落之见苏倾清捂着眼睛坐在桌边,连忙把面放下。 “苏师妹眼睛被小贼用东西伤了,苏师妹,你把手拿开我看看。” 苏倾清双眼微闭,睫毛颤抖得厉害,眼角还有残留的白色粉末。 “是梧桐粉,专伤眼睛,中者眼睛刺痛,两日不能见光,但好在两日后便自行恢复,不会影响视力。” “这贼真有意思,不拿辣椒粉拿梧桐粉伤人。” “既然现在没事了,大家都休息吧,今日我守夜,有事喊我。” 苏倾清看门,便见一团黑影在外面,惊得她差点一脚踢上去,定睛看了几息才看出在靠着楼梯睡着的度落之。 度落之听见声音,也醒了过来,见苏倾清出来,喜道:“苏师姐你起了,眼睛要紧吗?” “不打紧,只是看不清东西,有些刺痛。” “我不过随口问问,你还真是随口答答,梧桐粉是什么我不知道吗?哪会不打紧,你先把眼睛闭上,不要勉强睁开会好些。” 度落之拿出黑纱折了又折,折成长条覆在她眼上,手绕过她的头伸到后面系结,声音十分温和:“眼睛不能见光,不然会更痛的。” 如果眼睛看得见,苏倾清非常想看现在度落之的模样。 一个将她暖在心窝的少年。 冰凉的东西落入她手中,如玉佩般润滑。 度落之握着白玉扇的另一段,缓缓前行,道:“放心吧,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再走两步下楼了。” 因为苏倾清眼睛受了伤,无法御空,一行人只好步行。 天寒地冻的日子,雪花飞舞,尽管很冷,苏倾清握着的白玉扇却十分暖和,甚至暖过她的手。 雪地里忽然冒出两根绿藤,缠住度落之的脚,把他扯飞起来。 苏倾清只觉得扇子突然抽离她的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度落之惊叫。 “救我啊,救我啊。”藤条捆着度落之在空中甩大圈,他的声音拖得老长。 噌的一声,入歌剑出鞘,苏倾清跃身而起,红光闪烁,嗤的一声斩断一根藤条。 地面又冒出藤条,将苏倾清捆了个结实。 红色火焰呼啸而来,烧得藤条嗤嗤作响,缩回地面。京墨捏了个诀一引,一团火焰便飞向缠着度落之的藤条。 藤条被火缠上,甩得更疯狂,只听得度落之阵阵惨叫。 “金木水火土,青火!”当韵俯下身右掌拍地,地面的雪瞬间冒烟化水荡开,离她五尺外土地炸开,一道红光飞了出来。 哎哟一声,穿着红肚兜的小孩摔在地上。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娃娃,羞不羞啊?”小孩跳起来捂着屁股,破口大骂。 “原来是小树精,快放了度师弟,不然我收了你。” 小孩哼道:“他踩了我鼻子,教训他是应该的,你们还这么凶,就不放。” “小树精,你若不放,我可要捉你烧火了。”当韵笑盈盈道。 小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当韵,口水都流了出来,含糊不清道:“好标致的大姐姐。” 他打了个响指,道:“易,放人。” 藤条抡了个弧线把度落之甩了过来,咚的掉在地上,他摇晃着爬起身,顾不上自己,拍着苏倾清的肩安慰道:“不怕不怕,没事了。” 京墨指间金光闪烁,一条金绳飞出,把小孩捆起来。 “臭道士,你什么意思?” “妖孽害人,当斩妖除魔。”京墨拉住金绳的一端,小孩身上泛起绿光,呜呜大哭。 “我又没害人,是他先踩我鼻子的,我又没吃人,易救命,呜呜。” 雪地里一道绿光射出来,化作一个壮实黑呦的青年,喝道:“臭道士,你快住手。” “京墨师兄,算了吧,一个小娃娃。”当韵道。 “再小也是妖,不容姑息。” 度落之趴在地上,吐得脸都白了,有气无力道:“京墨师兄,放过他吧,树精修练不易,我也没伤着。” 京墨哼了一声,收回金绳,小孩瞬间就来到他们跟前,吓得他们退了一步。 小孩站在当韵面前,抬头看着她,道;“我叫修能,大姐姐,你这么漂亮,等我长大了嫁给我好吗?” 噗,度落之喝进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当韵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继续行路吧。” “你们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小弟弟你别闹了,回家吃饭去吧。” 修能嘟起嘴,指着度落之道:“井底之蛙,你信不信不出五息,我可送你们到你们想去的地方。” “哟呵,那爷几个要去邳州,麻烦你送送了?” “度师弟。”京墨阻止他,对方敌友不辨,不可相信。 “易,送他们去邳州。”修能气得小脸通红。 “少主,没族长命令,我不能使百川镜的。” “现在我最大,让你送就送。” “哦。”易应了一声,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再一拉,金光闪烁,一面金色的古镜出现在他手中。 “谢过阁下,我们自己会走……”京墨正婉拒,百川镜金光耀眼,逼得他闭上眼睛。 “大姐姐,等我长大来找你哦……”修能的声音渐飘渺。 待京墨再睁开眼睛,已身临喧嚣的街道,两边是叫卖的小贩。 “兄台,打扰一下,请问此处是何地?”京墨拉住从他身边路过的一名男子。 男子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答道:“这里是邳州。” 修能竟真把他们送到邳州了,随即京墨发现一个让他冒冷汗的问题。 第十三章 邳州失散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哎哟。”度落之从半空摔下来,过路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苏师姐,你有没有摔着哪?” “还好。” “我垫在底下,你能不好嘛。” 度落之扶苏倾清站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四处张望,道:“奇怪,京墨师兄他们哪去了?” “我们没和京墨师兄们在一起吗?” “没有。你紧张什么,我能保护好你的。” “我们怎么会走散,难道树妖真把我们送到邳州了?” 度落之看着邳州城门,脸色有些凝重,重重的点了下头:“没错,我们在邳州。” “好奇怪的人呀。” “竟不束发,真是大不敬。”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茶栈里坐了一名男子,正好坐在窗口处,他一身白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随风飘逸的长发竟也是白色! 他无视众人指指点点,慢吞吞的喝着自己的茶。 “怎么了?”苏倾清下意识的抓紧度落之。 “没事,一个打扮奇怪的人罢了。饿了没?要吃点什么?我这有苹果花生烧鸡还有馒头。” “不饿,我们先找到京墨师兄要紧。” 度落之脸上笑意渐敛,声音也不如刚才温和:“京墨京墨,你时时刻刻都在提京墨,没了他我们便活不下去了不成?一路上谁在照顾你谁对你好你感觉不到吗?跟我在一起就这么委屈你不成?” 苏倾清愣了一下,松开度落之,摘下眼上的布条,道;“你累了便先找地方休息吧,我去找他们汇合。” “苏倾清你什么意思,你是嫌我保护不了你,一定要寻京墨是不是?” “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我不想解释。” “好,好。”度落之点着头冷笑,“你寻你的京墨,我吃我的饭。” 苏倾清勉强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度落之模糊的容貌,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他现在一定很生气。 度落之指着苏倾清身后,道:“去,寻京墨,我们各走各的。”说罢转身便走。 他的身影渐渐埋没在人海里,苏倾清没想着一向温和的度落之竟会发这么大的火转身便走。 “你看什么。”走了几步度落之便停下来,见先前在茶栈见到的怪人靠着墙盯着他看。 “看笑话。”对方的声音十分漠然。 “有病。”度落之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苏倾清缓缓前行,感觉有人挡在她前面,睁眼一看,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好俊的妞,要不要陪爷喝两杯?”中年人一张嘴,一股浊臭便喷了出来。 苏倾清脸上闪过一丝恶心,换了个方向走。 中年人又跟了上来,手搭在她肩上,道:“别害羞呀,爷请客,去喝两杯。” 红光在苏倾清指间闪烁,入歌剑即将祭出的瞬间,中年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度落之身影一闪便到中年人跟前,哗啦一声,白玉扇展开,扇在后者脸上,后者再次飞了出去,被扇的半边脸肿的老高。 “走吧。”度落之背对着苏倾清,收了白玉扇递在她身前。 苏倾清嘴角似有笑意,手握在白玉扇上,白玉入手温润。 度落之第一次进大城,张望的眼睛睁得比灯笼还大,拉着苏倾清到处看。 面团捏的小人儿,木雕的面具,各种模样的香囊,样样都吸引着他。 “来咯来咯,刚出笼的荷叶糕。”小贩抬起蒸笼,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度落之松开了扇子走过去,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拉住苏倾清,“给我装十个。” “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盯着我们看。”度落之把荷叶糕放进嘴里,烫得直呵气。 “可能因为你长得俊太惹眼了吧。” “是吗?我也这样想,哈哈。” “我只是在复述你心里的想法。” “那就因为你容貌美太惹眼了吧。” “度师弟,今日先找客栈休息吧,明日再寻他们。” 度落之扭头看她,笑道:“苏师姐,你总算想通了,邳州有三街六坊,我们走完倒是不难,只是容易和京墨师兄他们错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今天先休息,明日城门一开就在去往洛河城的城门口等他们。” “你怎么不早说?” “你一心要寻京墨,便让你寻罢,到处走走也好。”度落之吹凉了荷叶糕送到苏倾清嘴边,“尝一个,好好吃。” 邳州的客栈和和朝阳村的客栈差了不止一个天地,度落之看着雕花刻凤的柜台,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就这了,真不错。小二,给我开一间房。” “好勒爷。” “一间房?你不睡?” “咱俩睡一间啊。” 苏倾清冷漠的扭过头,道:“麻烦开两间房,谢谢。” “一间足矣。” “两个一间房,谢谢。” “师姐,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有你在我更不放心。” “你别光看我长得俊就妄下定论呀,我为人正直,人品极佳,尽管放心。” “客官,请问你们到底要几间房?” “一间。”度落之话音刚落,苏倾清松开扇子便走,前者忙拉住她,笑道,“两间,两间。” 桌上菜香扑鼻,度落之狠狠的嗅了几口,道:“自出了青雨阁我就没吃到什么好的了,邳州虽是小城,吃的看起来倒是非常可口。” 度落之一个劲往苏倾清碗里夹菜,还不忘介绍:“烧鹅子,清蒸排骨,酱猪蹄,算了你看不见啃不了猪蹄,清炒虾仁,有素瓜,还想吃什么?” “够了,你也吃吧。” “哇,你们的菜好香啊。”穿着黄衣的少女凑过来,看着桌上的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哥点的那些哪叫菜啊。大哥哥,这个是什么菜啊?好香啊。” 度落之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还叫自己大哥哥的少女,眼皮直跳,还是礼貌道:“这是蚂蚁上树,由粉条和肉末炒的。” “我还以为真有蚂蚁呢,看起来好好吃,大哥哥,你介不介意我和你们坐一起吃?我可以把我们的菜端过来。” 度落之哭笑不得,指着不远处的小二道:“小妹妹,你看那,那位伯伯叫小二,你过去给他说你要一份蚂蚁上树,他会给你端来的。” 少女看了看小二,笑声如铜铃清脆,道:“大哥哥你眼神真差,那明明是个叔叔。” “原来你看得清啊。”度落之不冷不热的说一句,继续给苏倾清夹菜。 少女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苏倾清还好,什么也看不见,苦了度落之实在不好意思吃了,道:“小妹妹,你看我身边这位婶婶……唔……”度落之面露苦色,改口道,“你看这位大姐姐,她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吃饭,所以呢,你快回去吧。” 少女看了看苏倾清,一脸惊奇,道:“哇,好漂亮的姐姐,可是姐姐你眼睛看不见吗?我听说过眼盲戏子,姐姐你会拉二胡吗?会不会吹箫?” “你真会聊,这盘蚂蚁上树送给你了,快端过去吃。”度落之被折腾得无奈了,把菜端给少女几乎是推着她离开的。 “这姑娘,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讨人嫌了,今日算见着师父了。” “她尚不足你万分之一。” “咳咳。”度落之刚扒的一大口饭呛在喉咙里。 几息后,黄衣少女去而复返,度落之见她来,眼睛都瞪直了。 少女端着菜放在桌上,道:“大哥哥,我哥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让我拿这个给你。” 度落之躺在床上,困意来袭,想着昨晚发生的事,他揉揉眼睛,不敢入睡,但几息后,上眼皮和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真烦。”度落之索性坐起身,从纳物袋中拿出烧鸡,烧鸡冰冷,油已凝固,他拧了个鸡腿拿在手中,鸡腿上的油登时滋滋作响,沁人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 闻着这香味,他的睡意登时去了七八分,寂静的屋子里就听见他吃鸡腿的声音。 在他抱着鸡啃的时候,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屋顶上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度落之轻手轻脚的站起身,耳里只听得瓦碰撞的轻微声音,心里算着对方的方位,忽的如射出的箭飞了出去,房瓦被撞开,夜色之下,模糊见到一道更黑的影子晃荡。 度落之正好出现在他身后,抓住他的一只脚,拉对方摔了个狗吃屎。 那人爬起来便跑,度落之紧追了两步不敢再追,便折了回来,一红一蓝两道光同时亮起,互相斩去。 度落之双手握拳打出,两道紫光飞出,打向蓝光那边,红光扫了个空,又横扫而来,度落之飞到两人之间,手上腾起紫光,空手截住入歌剑。 蓝光奔来,锏在度落之眼中渐渐放大,他手上又腾起紫光截住。 红蓝紫三道光缠绵不休,豆大的汗珠从度落之额头滴下,若他不躲,两边受力,一个不留神就会爆体而亡,若他躲了,两边定会互伤。 度落之的手有些颤抖,他低吼一声,身后腾起一直蓝色火龙奔向左手边,锏的主人吓得连连后退,度落之身形一闪,来到对方身前,右手握拳打在他胸口。 对方闷哼一声,身体直直落下。 入歌剑清吟,紧逼而至,度落之折回身抱住苏倾清,身体往一边倾,掉回屋里。 两人翩翩落地,度落之还保持着抱着苏倾清的姿势。 还好现在夜色浓,度落之看不清苏倾清,还好苏倾清眼睛还没好,她不知道抱她的是度落之。 几息后,度落之松开苏倾清,干咳道:“天快亮了,你再休息会儿,莫再出去,在下告辞了。” “等等,”苏倾清忽然伸手拉住度落之,“师兄能不能等等再走?” 第十四章 夜客又访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怎么了?你不会怕一个人吧?” “我,隔壁睡的是我师弟,我眼睛不方便,想请师兄看看他是否安好。” “这你大可放心,我刚才瞧着了,他睡得如死猪一般,鼾声如雷。” “那便好了。”苏倾清松了一口气,手上依旧没有放开,“师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那晚打走小白龙的这是你吧?”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呀,只是你不知道。”度落之柔声回答。 “一直在我身边?”苏倾清怔了一下,“我一直当你是京墨师兄,可那日你和京墨师兄同时出现,我便知道你不是他。可惜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不然我最想看到的,是你。” 度落之嘴角上扬,反握住她的手,眼柔情似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会陪着你。” “我多希望白昼不要降临,夜幕长绵,那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了。”苏倾清声音里也是一片柔情。 “白天不也有度落之陪着你吗?和他在一起,我见你也挺开心的,有他替我照顾你,我也放心。” “度师弟待我极好,可我待他没法坦诚相待。” “其实,你喜欢度落之吧?你看你刚才多紧张他。” “我,”苏倾清语气里有几分困惑,“我不知道。” “倾清,”度落之的声音依旧温和,目光定在苏倾清身上,“不管你喜欢谁,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夜色下,少女的容颜清丽无双,如同黑暗中绽放的幽兰。 “我也曾困惑过,你和度师弟,我究竟更倾心谁,在见着你之前,我尚能和度师弟相处,见着你了,我就无暇顾及其他了。” “原来你是如此的三心二意。”若苏倾清能看见,此刻度落之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不,我没有……” 话音未落,度落之便展开双臂拥住她,吻在她额头上,冰冷的唇,深深的吻。 “好好休息,我一直在。” 回房的度落之顺手把屋顶的瓦铺好,困了一晚上,总算浅浅睡去了,在他印象里才刚闭眼睛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度师弟。”苏倾清在外面敲门。 度落之不满的哼了一声,拉过被子把头蒙住。 苏倾清敲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一时心急,噌的一声,薄如蝉翼的入歌剑划断门梢,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度落之裹得像个粽子,在床上呼呼大睡。 “度师弟,该起来了。” 度落之翻了个身接着睡。 “度师弟,你再不起我要施些手段了。” “我再睡会儿,累。” “那我先去了,一会儿回来找你。” “我,妈的我,”度落之掀开被子坐起来,“我真是,哪来这么多屁事!” 度落之语气里已是十分愤怒,他看了苏倾清一眼,没好气道:“出去等我,马上来。” 苏倾清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出去,关上了门。 “怎么又发火了。”度落之揉揉眼睛,打着呵欠站起身,“觉也不让睡,烦死了。” 度落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跑到门边拉开门,见苏倾清靠在墙边,双手环抱,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苏师姐你……眼睛看得见了?”度落之小心翼翼的问。 “恩?嗯。”苏倾清回过神来,点了下头,“今天起来就看得见了,我没太注意。” 这时,两个店小二抬着一昏迷的年轻人从他们身前经过,青年脸色惨白,气息奄奄,手里握着一柄锏垂下,锏从地面划过,发出咯咯的声音。 “你说这公子在屋里好好的,怎么会睡外面去,害咱们还得去请郎中。” “他不是还有个妹妹住隔壁吗?今早我敲了许久的门也没反应,进去一看,人没在……”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抬着青年进了度落之隔壁的隔壁的屋子。 妹妹不见了…… 度落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冲进那间屋子,小二正把青年放在床上,看见冲进来的度落之,茫然道:“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郎中,我可以救他。” 小二上下打量了这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道:“公子,这位公子在外面冻了许久,恐怕不太好治,公子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 “屁话真多。”度落之推开小二,拉起床上的青年,右手并掌拍在他身后大穴上。 苏倾清也过来,见度落之在给青年疗伤,一语不发的站在一旁。 青年头上白烟直冒,白得寥人的脸上多了两分血色。 “妹妹……”青年呢喃,缓缓睁开眼睛。 度落之收了功,青年无力的倒下,靠在他肩头。 “还真救过来了。”小二看着度落之,眼神与刚才截然不同。 “有没有什么说的,要说快点。” “你,你是谁?” “屁话真多,你管我是谁,我救了你。” 青年皱了皱眉头,忽的挣扎起身,道:“淑尤,我要去看淑尤。” “如果淑尤是你妹妹的话,你不用去看,她不见了。” “什么!”青年转过头,一口血呕出了,跪倒在床边,“淑尤……少侠,我求求你,救我妹妹,救我妹妹。” 青年抓着度落之的衣摆,吓得后者连忙站开,道:“我是青雨阁弟子度落之。你想好一句完整的话再和我说可好?你姓甚名谁,何许人也,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一概不知,只嚷着让我救你妹妹,我凭什么要救。” “在下谢耀灵,赤幽神州人,与妹妹淑尤初来昆寒神州游玩,刚到邳州,听闻邳州附近有座嶂石山,山上有匪,专抢外来女子回山。昨夜我不敢深睡,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晚间待我听到动静冲出去,一红一紫两道光便压下来,来者这是修道之人,两人夹击我一个,在下才疏学浅,敌不过被打晕在客栈外。” 度落之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不关我的事,我完全不必管,妹妹自己救吧。” “度少侠,淑尤与少侠也算有一面之缘,就是昨晚拿凉拌藕片换你蚂蚁上树的少女。我如今身受重伤,肯定上不了嶂石山,求少侠出手救我妹妹,我是望舒阁少主,日后定重谢少侠。” 度落之皱着眉看苏倾清,苏倾清面无表情,微微摇头。 “我现在和我师兄们走散了,人我可以帮你救,但你要举着一块牌子在北门找我师兄,我写一封信给你,你替我交给他们。” “好,好,多谢少侠。” 度落之写了一张纸,折了又折,递给谢耀灵,道:“度落之是我名字,你举着写我名字的牌子去北门,他们见着了便会和你搭讪,两男一女,别找错人了。找到后,不管他们问什么,你都只说见信便是。” “好,好,我现在就去,多谢少侠。” “完事后你就在这家客栈等我,别乱跑,我懒得寻你。” “好。” “终于可以行侠仗义,大显身手了。”度落之伸了个懒腰,“苏师姐你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嶂石山了。你看着好像不太高兴?你不用怕,山匪再凶悍也敌不过度爷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已经摇头了,你为何还要管这档子事?” “你摇头了?我没见着啊,再说了苏师姐,要不是昨晚你打伤了谢耀灵,人家今天就上嶂石山救谢淑尤了,哪还用得着低三下四的求我,我们不是在帮他,是在还债。” “你怎么知道的?”苏倾清略有失态。 度落之反而是一脸迷茫,道:“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胡说八道。” 苏倾清知度落之不会再说什么了,叹气道:“救人我一人去就行了,你在客栈里等我吧。” “活是我揽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人耍威风的,你该不会是嫌我修为低会给你拖后腿吧?” “是。” “我……”度落之哭笑不得,“你觉得以我的性格,你不让我去,我会不会悄悄跟在你后面?” “度师弟,修道之人虽然比普通习武之人厉害,但你……真不好说,还是留在客栈里安全。” “你这是瞧不起我?” “你要这么理解的话,算是吧。” “你,你,苏师姐,在青雨阁时你比剑胜了我两次,我要做你两个月的跟班,如今时间未到,就算你再嫌弃我我也得跟着你。这个理由够正当了吗?” “这……”苏倾清面露难色,想不出应对之策,只好道:“那在嶂石山上,你不得轻举妄动,若生异变,你需先逃。”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嶂石山以石多闻名,山上无一花一草一树木,夏来无法纳凉,冬到无以挡风,实在是一个冬冷夏热的好地方。 “俊男寨。”度落之眯着眼看清远处的寨名,不住大笑,“这土匪头子真够直接的,我到想看看里面的人有多俊。” “估计和你一样,没有自知之明。” “我……”度落之登时语塞,只好转移话题,“苏师姐,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躲,然后飞到屋顶,找到谢淑尤后悄悄带她走,书里都这么写的。” “直接进去,没人敢拦。” “苏师姐你听我给你分析,若是我们惹怒了土匪头子,他倒伤不了我们,可我们离开邳州后他恐怕会迁怒于邳州百姓,要么就把土匪杀光,要么就别惹他们,靠智取。如果你想选第一种办法的话,恕师弟年少,杀不了几个人,只能靠你了。” 苏倾清看着他,眼神与以往不同,道:“你看到哪本书这么说的?” “经阁里很多书啊,难道你平时不看书吗?” “你那么爱看书,怎么会不知道叶公好龙的意思?” “我,我忘了不行吗?你哪来这么多问题,看路,别看我。” 第十五章 狗熊救美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度落之和苏倾清如同做贼,在屋顶上蹑手蹑脚的走着,好在寨子不大,他们找人也不费力气。 “还是有好几间屋子,你看左边那排,我找右边这排。” “慢,”度落之拉住苏倾清,“苏师姐你回去真得多看书,土匪窝里最中心最大的都是土匪议事的地方,土匪头的房间一定是离议事厅最近的一间,就那。” 度落之指了指议事厅旁的矮房。 苏倾清无奈道:“这个歪理,你又是从哪本书看来的?” “哪看的你甭管,你若不信,我们就打赌?” “不赌,我就从来没赢过你。” 说话间,两人已飞到矮房之上,里面隐隐有声音传出,度落之比了个嘘的手势,缓缓拿开两块瓦。 “丑八怪,我爹是望舒阁阁主,你要是敢碰我,他一定会扒了你的皮的!” “嘿嘿,美人儿,完事之后你拿刀砍我都没事。”男子声音难听至极,如同鸭子叫。 接着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伴着少女的轻啼:“丑八怪,你离我远点,呜呜。”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度落之连忙把头别开。 “你在这等着。”苏倾清嘱咐一句,便跳了下去。 “什么人?”房中男子*,只穿了条裤衩,他见到苏倾清后丑陋的脸咧嘴一笑,“哇,来了个更美的美人儿。” 男子丑陋至极,斗鸡眼,招风耳,塌鼻梁,两颗大门牙露在外面,胡子拉碴,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 入歌剑清吟,红光一闪便朝男子刺去,男子躲闪不及,胸前被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男子摸了摸浸出来的血,怒道:“臭女人,敢伤我!” 说罢忽的他浑身变成金色,向苏倾清抓去。 入歌剑刺在男子身上,发出铮的一声,竟是金属交接的声音。 “金刚不坏之身?”苏倾清微怔,入歌剑从男子身上划过,没伤到他半分。 “今日竟碰着个如此美人,非要把你睡了不可。”男子表情猥琐,一双眼睛骨碌碌在苏倾清身上打转。 苏倾清心生怒气,入歌剑光芒更盛。 “苏师姐,戳他眼睛,刀枪不入之身死穴都是眼睛。” “你快下来带谢淑尤走。” 度落之应了一声,跳了下来,见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的谢淑尤,立马用手遮住眼睛,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脱件衣服给她穿不就好了吗,快点。”苏倾清的声音有些急促,她虽修为不低,但第一次和金刚不坏之身斗法,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哦。”度落之仍是闭着眼睛,胡乱脱了件衣服递到谢淑尤面前道,“你快穿上吧。” 谢淑尤脸上泪水尤挂,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度落之,道:“我动不了……” “真是麻烦。”度落之抖了抖衣服,给谢淑尤披上。 “你手往哪摸呢?” “我看不见嘛。” “度师弟你快带她走,我随后便到。” “谁也走不了!”男子怒吼着上前,抵在他胸前的入歌剑竟有微弱的弯曲,一股力量从男子身上传来,入歌剑震荡,发出阵阵龙吟,苏倾清被震得虎口一麻,剑竟脱了手。 度落之连忙上前扶住她。 “苏师姐,你太差劲了,连这么差的金刚不坏之身都破不了。” 不等苏倾清说话,男子便是怒吼:“臭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把你锤成肉饼!” 度落之哼道:“我说你这么差劲的金刚不坏之身,我不出五招便可破解。” “好,小子,你过来,五招破不了你会死得很难看。” “有没有搞错,我破不了就死得难看,那我若破了呢?” “你想怎么样?” “我若破了,你便给我磕三个头认我作师父,并且一生都不许再欺霸良家妇女。” 男子沉吟,点头道:“好,不过你若破不了,你不光要死,这两个美人得留给我享用。” “我不!”谢淑尤怒吼道。 “度师弟……”苏倾清欲言又止。 度落之转身握住苏倾清的肩,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她的双眼,轻声道:“苏师姐,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 苏倾清沉默了几息,重重的点了下头。 “我不同意,喂,我不同意。” “不同意那我们就走了不救你了。” “我……”谢淑尤无话可说,安静下来。 “出招吧,小子,让你先出招。” “承让了。”度落之拿出白玉扇紧紧握在手中,忽的一转,朝男子膻中穴点去,男子随手一抬,打在度落之胸口,后者皱了皱眉头,摔在地上。 苏倾清一声惊呼。 “哈哈,不过如此,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挑战我?” 度落之却是诡异一笑,忽的弹起身,哗啦一声,白玉扇展开。 “送你一把胡椒面。”白玉扇一扇,夹在扇中的胡椒面便扇到男子眼中。 “再加点蒜末。”度落之反手再扇,男子捂着眼睛后退,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一身金色退去,度落之紧逼而上,扇子抵在男子喉咙处。 苏倾清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我的徒儿,你服不服?” “臭小子,你使诈!” “该叫师父,真是没规矩。”度落之两脚踢在男子膝盖,后者嗷一声,咚的跪下。 “起来吧徒儿,这次师父原谅你了,没下次了。” “臭小子你等着!” “还不服是吧?”度落之扇子一转,对着他扇起来,深色的胡椒粉不知从哪钻出来,被扇得直往他脸上扑。 “你服不服?服不服?” “不服,啊嚏,我不服。” “还不服?”度落之捏了下扇柄,扇出一把辣椒面进男子的眼里,疼的他哇哇乱叫,“服不服?我就问你服不服。” “服!徒弟服了,求师父放过我吧。” “早点服了不就好了嘛,真是欠收拾。看在你叫我师父的份上,我教你点东西吧,你要女人呢,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想吸引女人,要么你得有钱,要么你得有才,要么你要长得俊,但像你这样,三点都不沾边。你既然长得丑那你就要爱干净,刮胡子多洗头,穿着打扮稍微好一点,别拿两块破布围着了事,由外至内的改变,见人微笑没事看书,总会有人喜欢上你的,当土匪是让人瞧不起的,谁不想过得光明磊落呢?对吧。我要教的东西说完了,你自己悟吧,我走了。” “等等,小……师父,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为你好我屁话这么多干嘛,要不这样,你把你学金刚不坏之身的秘籍交给我,我再教你点东西?” “不要。” “不要?”度落之眉头一皱,哗的展开扇子,洒出一把辣椒面,“给不给?” “给,我给!”男子捂着眼睛大嚎,丢了一张羊皮纸给度落之。 “好累啊,我终于体会了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度落之怀抱在谢淑尤,走在苏倾清后面,“苏师姐你刚才也不提醒我叫土匪给她解穴。” “哦。” “大哥哥,你刚才真应该杀了那个丑八怪,他作恶多端,真是该死。” “我要是杀了他,寨子里一样会选出新头领,一样作恶多端,可我说的话要是对他起作用了,他就会带着小喽啰们改变,比杀了他更有效,古人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那也得浪子肯回头。”苏倾清漠然道。 “大哥哥你说得对。”谢淑尤偎在度落之怀里,脸紧贴着他的胸膛。 少女的体香不断往度落之鼻子里钻,他的外袍围在少女身上有些宽大,少女的肩头无意的露出来,肌肤白如羊脂,更可隐隐看见…… “咳,你,我,你……”度落之连忙移开视线,只觉得口干舌燥,话也说不清了,“哎哟!” 度落之脚下一个踉跄,抱着谢淑尤骨碌滚下去。 “苏师姐,救命啊!”度落之一手抱紧谢淑尤,一手护住她头使劲捂在自己怀里。 苏倾清飞身而下,抓住了度落之的衣带,更尴尬的是,少年的衣带被她拉掉了都没停下来,还是朝山下滚去。 度落之闭上眼睛,只听得耳边算是嗡嗡的声音,忽的,他只觉腰间一阵剧痛,他和谢淑尤躺在地上没有再滚动。 “我,我……”度落之一脸痛楚,嘴角抽了抽,呕出一口血。 淡淡的药香弥漫,腰间胀痛,忽的一阵冰冷。 度落之哼哼唧唧的睁开眼,没醒还好,醒来他只觉得腰疼更甚,苏倾清正用木条挑了药膏,往他腰上敷。 “你撞在岩石上,腰都肿了,敷药会有点胀痛,忍忍就好了。”苏倾清声音十分温柔,给度落之上药的手也十分小心翼翼。 度落之趴在床上,唔了一声,道;“那谢淑尤呢?你一个人把我们俩扛回来的?” 度落之想着苏倾清一手扶他一手扶谢淑尤下山一步三摇的模样,心中感动至极,不想苏倾清说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扛不动,我把谢淑尤拴在你身上,拖着你回来的。” “什么?你把我从嶂石山拖到这?”度落之一扭头,哎哟了一声,又乖乖的趴着。 “谢家两兄妹受了惊,已经先走了,谢耀灵说他寻到了京墨师兄,京墨师兄们看了信也往洛河城方向去了,你在信里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先行一步,半月之后,洛河西门会。”度落之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欣喜。 “为什么要把他们支走?和京墨师兄同行你就这么不高兴吗?” “并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看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有卢西辰看你含情脉脉的眼神。” 苏倾清的手顿了一下,收了药罐,拿出一块精铁令牌给度落之,道:“这是谢耀灵留下的,说你若有闲到赤幽神州,可以去望舒阁坐坐,若是有麻烦上身,望舒阁将赴汤蹈火相助。” “那我要是缺钱了他们会给我多少黄金呢?”度落之接过令牌打量,精致的牌面雕了一个小小的舒字。 “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苏倾清鄙夷的摇头。 “不存在的,不存……”度落之摆摆手,手忽然顿在空中。 他的手腕上栓了一块手绢,手绢的一角绣着一个黄色的淑字,他偷瞄苏倾清一眼,后者在给他敷药,并没有看他。 度落之飞快的把手绢塞到枕头下。 第十六章 争风吃醋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度落之本想着把京墨他们支走了,自己有半个月的时间和苏倾清游山玩水,哪料到他这腰伤害得他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天,剩下的时间只得匆匆的赶往洛河城。 洛河城门口,卢西辰环抱着手,百般无聊的看着进出的人。 京墨和当韵在城里逛街,他看得出当韵对京墨有意思,不好意思跟着两人,便自告奋勇的在城外等苏倾清。 好在他没等多久,两人便来了,度落之走在苏倾清后面,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苏师妹,这儿。”卢西辰迎了过去。 度落之见卢西辰一脸欣喜的走来,忽的身体前倾靠在苏倾清背上,两只手环抱着肩,头也靠在她肩上,*道:“苏师姐,我腰疼,走不动了。” 苏倾清拉着度落之手腕,一手搭在他肩上扶着他,道:“走慢点吧,不急。” 卢西辰的脸狠狠的抽了一下,笑容有几分僵硬,道:“苏师妹,度师弟这是……” “他伤着腰了,尚未痊愈。” 度落之靠着苏倾清,得意的冲卢西辰眨了下眼睛,后者顿时明白,他是装的。 “度师弟,我背你吧,你这么大个人压着苏师妹她也够累的。” “我无大碍,不敢劳烦师兄了。” “苏师妹,京墨师兄和当韵师姐在逛街,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不如我先领你们在城里逛逛吧?” 卢西辰引着两人进城,进了城度落之也没那么猖狂了,只是微靠着苏倾清,看他笑的那样,哪像有什么腰伤,分明高兴得很。 卢西辰眼角微微抽动,却是放慢脚步,走到了度落之后面。 度落之料到卢西辰会阴他,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卢西辰已伸出五指,闪电般点在他腰上。 “嗷!”度落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猛的站直身子。 “哎呀,度师弟你不是伤着腰了吗?怎么还这么有活力?”卢西辰阴阳怪气道。 度落之疼得呲牙咧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度师弟……” “哎哟!”卢西辰身子歪了一下,抓住苏倾清的手臂,一脸痛楚,“我崴脚了,哎哟。” 苏倾清下意识的往后退,卢西辰却抓得十分牢固,哎哟*个不停。 “你先站好,别拉我。” “哎哟我的脚,动不了了……” 度落之捂着腰,疼得直吸凉气,卢西辰这么一点,就算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还有伤。 浓香飘来,度落之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上来拉住他,手帕拍在他脸上,呛鼻的香味熏得他直想吐。 “哟这位公子,都到我们门口了还不好意思进去,还要我们姐妹几个来请。” “公子里面请,姐妹几个会把您服侍舒服的。” 几人说着,边把度落之往旁边的楼里推。 “你们谁啊?拉我去哪?” 醉月楼。度落之看了眼牌匾,脸色变了变,道:“不不,我不去……” “呵呵,公子真有意思,姐妹几个不会让你失望的。” “别推我,我真不去,苏倾清,苏倾清救我……”度落之硬生生被几个风尘女子拽进了醉月楼。 “苏师妹,我们歇脚的客栈离这不远了,能麻烦你先扶我回去吗?哎哟好痛啊。”卢西辰忽然瞪直了眼睛,道,“度师弟不是有腰伤吗?怎么还,还……” 苏倾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度师弟真是风流啊,刚进城就去这种地方,是有多饥渴难耐。”卢西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故意把音调拖得很长。 “闭嘴。”苏倾清推开卢西辰,大步朝醉月楼走去。 “姑娘,我们着只做公子生意,不做女人的。”站在门口的女子见苏倾清要进去,拦住了她。 苏倾清扭头看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得让人见了心生畏惧。 “哎哟别摸我腰,我媳妇在外面,你们放我出去吧。” “公子一直推辞,莫不是嫌我们姐妹丑陋?” “不敢不敢,我媳妇真在外面,你们……” 话音未落,便听得咚咚几声,站在外面的风尘女子飞进来摔地上。 一道白影,缓缓走来,走得极慢,她面色冷漠,眼里带着几分怒意,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倾清……” “啪!”清脆的一巴掌,度落之脸上顿时浮起五个手指印。 度落之周围的女子见这架势,都悄悄散了。楼里的其他人又继续做自己的事,这种情形他们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你冷吗?手怎么这么冰?”度落之抓住苏倾清的手,紧紧握住。 苏倾清皱了皱眉头,抓着度落之的衣袖,把他从勾栏里拖了出来。 “慢点慢点,我腰疼,慢点。”度落之哀叫不止,听得苏倾清心软了,放慢了脚步。 “你听我解释啊,是她们拉我进去的,我没打算进去的,好吧,我有那么一点歪心思,但我真没打算进去的。” “苏师妹,你怎么把度师弟给抓出来了,这不毁他兴致吗?” 度落之冷眼看他,道:“姓卢的你闭嘴。” “度师弟你放心,回青雨阁我绝对不会告诉两位师叔的。” 度落之左手被苏倾清抓着,右手还是捂着腰,哼道;“卢西辰你别太过分了。” “自己做了还不让别人说不成?” “卢师兄脚不疼了吗?”两人争吵不休,苏倾清听得心烦,漠然问道。 卢西辰眉头忽的皱起,脸上浮现出强忍的痛楚,哼道:“我都给气忘了,哎哟,苏师妹你一提又给疼起来了,估计走回客栈都成问题,哎哟。” “那就麻烦卢师兄爬回去吧。”苏倾清冷漠道。 “天,我们要住这个客栈吗?天上人间。”度落之看着眼前的客栈,眼冒金光。 眼前的客栈足有四层楼,门两旁各站了四个穿着统一的小二,见有客人来了,小二立刻迎上去点头哈腰的带客人进店里。门上是两座雕刻精致的石狮子,高挂的牌匾四周镶金,与寻常客栈不同的是,寻常客栈都是在门两旁贴对联,而天上人间的客栈是深深刻在门柱里的,一笔一划,浑然天成。 “这边。”卢西辰冷冷回答,转进天上人间对面的巷子里。 冷清的巷子里,冷清的客栈。 “苏师妹,这洛河城是我们神州最繁华的地方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不了,行路劳累,我想歇歇了。度师弟你,你怎么趴在板凳上?” “我腰疼……”度落之细哼,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几日不都好许多了么?怎的今日复发了?你过来我给你上点药。” “腰疼,动不了。” 卢西辰冷笑道:“都到客栈了,你别装了。” 度落之脱下外袍,搂起衣服,露出红肿布满瘀血的腰,软弱无力道:“真的疼。” “怎么变这样了?你是不是撞到哪了?” 度落之看了卢西辰一眼,道:“撞倒没撞到,被一个王八羔子点了几下。” 卢西辰看着度落之伤成这样的腰,有些慌张,他当时以为度落之是装的,才出手点他一下,谁知道伤成这样,忙道:“苏师妹,快带度师弟找郎中扎针放血。” “不,我不扎针。”度落之下意识的抱紧凳子。 “瘀血堆成这样,哪由得你。” “我不扎针,我不扎!” 卢西辰和苏倾清没再废话,两人很默契的一人抬一头板凳,把度落之抬了出去。 药堂里,郎中每扎一针,疼得度落之嗷呜一声,听得等在外面的苏倾清和卢西辰心惊肉跳。 “少侠,老夫求你别叫了,外面排队的病人都被你吓跑了。” “可你真的扎得疼啊。” “老夫下针是重了两分,但这样扎完针你的伤也就好了。”郎中针扎进度落之腰上,一股污血便流了出来。 “嗷,嗷。” “卢师弟,苏师妹你们怎么了?”京墨和当韵匆匆赶到,一脸急促。 “我们没事啊,京墨师兄你怎么来了?” 京墨长舒一口气,道:“我们回到客栈,听见小二说你们去找郎中了,就找了过来,度师弟他怎么了?” “度师弟前几日撞着腰了,来扎针放瘀血。” “怎的这么不小心。那日树精把我们吸进怪镜子后我们都到了邳州,你和度师弟是怎么回事?还耽误了这么这些时日?” “此事说来话长,闲时再谈,中间也确有些麻烦,好在度师弟修为不高,人够机智,都化险为夷了。” “那个惹事精,不害人就不错了,还能救人?苏师妹真是夸大他了。” 苏倾清别过脸,没理会他。 “卢师弟,度师弟正年少,贪玩闹腾也是常理的事,再过几年就静了。” 卢西辰摇头轻哼道:“你们都惯着他,早晚会出事。” “对了,苏师妹,如果度师弟能下地走路的话,我建议我们今日就动身前往泸州,洛河城近来不太平。” “京墨师兄何处此言,洛河城出了什么事吗?” 京墨欲答,紧闭许久的房门打开了,老郎中端着一碗瘀血走出来。 还不等几人开口,他便道:“少侠已经没事了,等他缓过气儿来就可以走路了。” 第十七章 玄叁作乱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哎哟喂,老郎中下手太狠了,现在腰倒是不疼了,其他地方疼个没完。” “针眼不过皮肉伤,好得很快的。”京墨拧了毛巾来搭在度落之腰上。 “可是疼啊。” “你像个娘们样有完没完?扎个针至于吗。”卢西辰白了他一眼,没注意到身边的两位同门脸色不太自然。 “卢师兄,你这话侮辱了我没关系,你可连带着把两位师姐给骂了。” “我……”卢西辰自知言语有失,乖乖闭了嘴。 “京墨师兄,你刚才说洛河城近来不太平,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们在洛河城这短短几日,就有八位修道之人失踪,三日前其中两人的尸体在一偏僻小巷中被找到,尸体已干枯,只剩双眼凸出,是被人吸干了全身精气而亡。我打听了一下,洛河城这一月以来,失踪的修道之人竟有二十个之多。据我猜测,应是有人在练邪功,吸修道者的精气来提高自己的修为。果不然,今日我和当韵在接近城门的地方救了一昏迷的青年,他醒后告诉我,洛河城东出三十里,有一座地牢,牢中关了十几个修道者,他是合众人之力从里面逃出来的,而关押他们的,是一个自称玄叁的人。” “玄叁是何人?” “百年前天陆神州有三大邪君,其中的阴阳道人一身邪功专吸人精气,阴阳道人一生收了两名弟子,大弟子贪他的功力,竟反过来想吸他精气,最终被打死,阴阳道人也身受重创,于死的前一年收了一个十岁小童作关门弟子,就是玄叁。” 京墨看着度落之眼里全是赞赏之意,点头道:“度师弟知道的真多,正如度师弟所说。玄叁不如他师父名气大,行踪也不定,这几年来知道他的人不多。既然此番他在洛河城出现,我们还是避开为妙。” 卢西辰正色道:“京墨师兄,玄叁害人,我等修真为道,自该行侠仗义,剿灭魔徒,视而不见,实非我等作为。” “卢师兄所言甚是,我等愿视死如归,随京墨师兄同去剿灭妖邪,护世间太平。” “你们二人都说得对,若此次只有我一人独行,我一定杀到魔窟与玄叁一决生死,以扬我青雨阁之名,救众人于水火。可我还带着你们,我必须保证你们每个人的安全,多少人出来,就要有多少人回去,玄叁是强是弱,我们都不得而知,退避,是我和当韵共同商议的。” “京墨师兄有自己的顾虑是正常的,可我们修道不就是为了除魔为道,维护天下苍生吗?若因心有顾虑而放弃初衷,修道的意义何在?” “你们说的我都懂,可若此番除魔,折了一两个人,我回青雨阁该如何向阁主交待?如何向几位长老交待?” “无需交待,为道亡,为拯救苍生而亡,无上荣耀。” “好个无上荣耀,度师弟,若不幸牺牲的是你,青雨阁里度师叔和叶师叔,他们也会觉得无上荣耀吗?” “会,我视死如归。” 众人寂静,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模样,与在青雨阁时的顽劣截然不同。 “你们不用这样看我吧,就算打不过我逃命的速度一流的,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许久后,京墨微微点头,道:“好。” 躺在床榻上的青年双眼比常人凸出,一脸倦意,他还是勉强撑起身朝京墨几人行礼,道:“在下田龙宇,多谢兄台救命之恩,请问兄台大名?” “田兄快躺下,不必多礼。在下青雨阁京墨,后面这几位是在下师弟卢西辰,度落之,师妹当韵,苏倾清。我们有要事问田兄,只得打扰了。” “兄台请说,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请问田兄,玄叁关人的地牢布局如何?玄叁可有同伙?” “兄台有所不知,玄叁只是一人,关人的地牢表面覆有泥土,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无异,地面隐了三面招魂小幡成阵,只要踩入阵中,修为便减半,阵下便是地牢,牢中还关了十二人,招魂幡每日都会吸我们的精气,所以我们被关在牢中很难逃出。” “招魂小幡又是何物?”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面黑色小旗,旗中收了五只不得转世投胎的厉鬼。” “五只?”度落之脸色有些凝重,“田大哥可看清了?” “看得清清楚楚。”田龙宇惊道:“你们,你们莫不是要去地牢救人?千万别去,玄叁魔头功力深不可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千万别去。” “多谢田兄提醒,我们自有安排。” 待次日众人整装待发,度落之裹了床被子慢吞吞的走出来,不断的打喷嚏。 “度师弟你这是?” “头晕,眼花,还走不动路,啊嚏,我病了。”度师弟扭头打了一大个喷嚏,道,“京墨师兄,师弟昨日也想了一晚,我实在修为低微,跟着你们只怕会拖你们的后退,恐怕我被玄叁吓得腿软逃命都跑不动,正好田龙宇身体虚需要人照顾,不妨我留下来照顾他,点一桌好菜等你们凯旋庆祝。” “度落之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卢西辰指着度落之破口大骂,“昨晚是谁义正词严要扬青雨阁名声的,你废物也就罢了,还如此软骨头,真是枉做人!” “卢师弟,住口。” “师兄,这废物绝对是装病的……” “度师弟,既然你不舒服留下来也好,那我们先行一步,你就在这等我们,不要乱跑。” “是。” “京墨师兄……” “好了,我们出发吧。” 苏倾清转身的一瞬间,度落之忽然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眸深邃。 小心。 度落之似乎动了下嘴唇,松开了手。 寒风凛冽,,树叶落光的树只剩下干枯的躯干在风中颤抖着,看上去张牙舞爪的狰狞得可怕。 “等等。”京墨忽的停下脚步,俯身摸了摸湿润的泥土,道:“下面有人。” 京墨手覆在泥土上,闪烁着微弱的光,道:“附近有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 “那应该是地牢在附近了,在找出招魂幡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走动,免得误入阵法。” 京墨手一招,祭出擎挚剑,剑柄镶了块蓝色宝石,剑身有蓝色细丝游走。他反手横剑于胸前,擎挚剑蓝光大涨,在他手中摆动不定,他一掌拍在剑尾,擎挚剑抡了半圈横在他胸前,他抓住剑柄猛地斩下,蓝色剑气哗的一声,闪电般穿过树丛,两棵树应声炸开,露出一面黑色小旗。 京墨手腕一转,连出两剑,绚丽的剑气一前一后,听得砰砰两声,又是两面黑色小旗露出来。 他们四人,正好两面旗的旁边。 卢西辰吐了口浊气,道:“好险,就差一点。” 擎挚剑蓝光更盛,在京墨手中发出阵阵龙吟,京墨脸色沉重,转身双手握剑斜斜斩下。 砰的一声,又一面黑色小旗露出来。 约莫着京墨一行人走了许久,田龙宇才起床慌乱的穿了衣服,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他理了理心绪继续走,走到城门口拐进偏僻的巷子里,他转身看了没人跟来,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阁下身子欠佳走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忽的传来冷漠的声音,田龙宇大惊,抬头便见着度落之坐在房檐摇着扇子看着他,眼神有些不善。 “你,你怎么没去杀玄叁,跟着我做甚么?” “玄叁有我师兄们收拾,我对你的身份更感兴趣一点。”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度落之跳下房檐,站在田龙宇身前,摇着扇子道:“因为我读书多,知道十鬼小幡,百鬼大幡。” “看来你和你师兄们真是不同,可就算你知道小幡十鬼又如何?你的几位同道估计要命丧黄泉了。” 扇子在度落之手上一转,点住了田龙宇的穴道,他继续摇着扇子道:“那可能要叫你失望了,我的几位同门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区区三十只厉鬼算什么,就算对付一面大幡也绰绰有余。” “他们对付一面大幡确实不难,可若我说,小幡不是三面,是五面呢?” “不过再加二十只鬼,京墨师兄一剑便……”度落之忽的住了嘴,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他没能抓住,只是碎碎念道,“五幡……成阵……阵……” “五幡成阵,归阴阵。”田龙宇笑着提醒。 归阴阵三个字如惊雷炸如度落之脑海中,一时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归阴阵是邪气最重的阵,与修道之人的真气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若是修道之人误入归阴阵只有两种结果,误入者比施阵者修为高,归阴阵则对他毫无影响,若修为低于施阵者,一身真气便会被归阴阵化解,功法无法施展。 修为最高的京墨对玄叁,恐怕…… 度落之心头一跳,压住怒火问道:“我们和你有什么仇,你要如此害我们?” “我没想害你们,只是我害的恰好是你们……”话音未落,田龙宇便觉得脖子一凉,全身的血都在往这涌,争先恐后的要离开这个身体。 第十八章 归阴救人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我没想杀你,只是我杀的恰好是你。”度落之淡淡的道。 “归阴阵。”度落之收了扇子冥想,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冷静,若是他匆忙冲进阵中,修为又没有玄叁高,非但救不了人,更是与找死无异。 “归阴阵,归阴阵,招魂幡……佛渡鬼!”度落之猛地回过神,“佛渡鬼,找和尚。” 五面小幡将他们围住,地面亮起红色线条,交错复杂。 刚才还是白天,转眼间乌云密布,阴风阵阵。 “我们误入阵法了,阵法有古怪,大家靠在一起。” 四人警惕的看着周围,背靠在一起。 一缕又一缕的黑气从小幡里钻出来,变幻着一张张朦胧的脸向他们扑来。 凄厉的叫声缠绕在众人耳边,丌霜剑挥过,打散了一只厉鬼,卢西辰发现自己体内真气停滞,竟使不出来! 在他出神之时,金色鞭子从他面前抽过,打散了一团黑气。 “卢师弟,不要愣神,阵法有异,化解了我们体内的真气,千万不要大意。” 被打散的黑气又重新聚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厉鬼朝他们扑来,将他们围住。 淡淡的白气从他们体内抽离,失去了光芒的入歌剑被苏倾清紧紧握住。 小心。 她想起临走前度落之看她的眼神。 “呃……”苏倾清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挥动入歌剑,打散缠在她身边的厉鬼。 度落之知道些什么?会来救他们吗? 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离,脑袋里是撕裂的痛。 “苏师妹。”京墨抓住苏倾清的肩膀拉着她后退,擎挚剑狂舞,挡住身前厉鬼,“苏师妹,清醒点。” 一张陌生美丽的脸,吻上京墨的唇,他感觉浑身一寒,松开了苏倾清。 身体如掉入冰窟般寒冷,干燥的唇似乎又带着暖意,让人沉沦,不愿清醒。 “当韵……”京墨轻哼一声,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开,反手握擎挚剑一挥,击散了身前的孤魂。 他侧头,便见卢西辰和当韵躺在地上,无数黑气围绕在他们旁边。 “当韵,当韵!”京墨脚一蹬,跃身来到当韵旁边,紧紧将她抱住,一团黑气撞在他身上,他噗的吐出一口血。 “找和尚,我只能上因劫寺请位大师相助,可时间耽搁,京墨他们……”度落之正犹豫着是去搬救兵还是自己去救人,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小沙弥。 “施主,青菜要四十斤,还有二十斤土豆,明日送到因劫寺。”沙弥说罢微微行了个礼,付了定钱,手就被一只手抓住。 “小师父你是不是真和尚?” “阿弥陀佛,小僧是因劫寺的伙房沙弥,法号空鱼……” “什么鱼都没关系,是和尚就行。”度落之来不及解释,拉着空鱼一路狂奔。 “小师父你倒是快点呀,救人如救火。” 空鱼跟不上度落之的速度,他感觉自己脚不蹬地,几乎被拉飞起来。 “施,施主,小僧只是,”空鱼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话都说不出来,“小僧只是因劫寺的小沙弥,你要带我去哪?” “有妖魔作乱,我需要你帮忙。” “可是小僧不会收妖,不如施主先和小僧回因劫寺,请主持带法宝再来?” “是魔不是妖,你会降魔就行。” “可是小僧也不会降魔……” 度落之猛地停住脚,眼神怪异的看着空鱼,语气十分嫌弃,道:“你不是和尚吗?怎么不会降魔?” “施主,小僧是因劫寺的伙房沙弥,专负责买菜,不曾修练,更别说有降魔的能耐了。” “你什么也不会怎么不早说!” “小僧还没来得及说。” “我……”度落之强忍住一巴掌拍死空鱼的冲动,道,“你会不会念经?道德经不,往生经,超度鬼魂之类的经?” “诵经小僧倒是会……” “会就行。” “施主,施主你慢点,小僧跟不上。” “小师父,一会儿我们去的地方有很多厉鬼,到了你就负责念经,专挑超度鬼魂的经念。” “施主,厉鬼就是无法转世的鬼魂,它们对往生经十分恐惧,不会听我念经的。” “我没闲心去超度他们,就是要它们不敢出来。” 阴煞之气弥漫,度落之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不远处,空无树木,只有五面黑旗插地,黑旗围成的范围里黑气蒸腾,一团团黑影在里面窜来窜去,地上已经躺了几个人。 “快念经。”度落之惊呼,连忙跑过去。 空鱼原地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双手合十。 归阴阵中的黑影似有感应,飞出阵法化作一道人形朝度落之扑来。 法号响起,金色的万字从空鱼周身飞出,黑影出发凄厉的叫声,飞回归阴阵,阵中黑影乱飞,眨眼间等等钻回黑旗中。 旗面随风猎猎作响,一张张狰狞的脸浮在旗面惨叫,却没敢飞出来。 归阴阵的光芒登时暗了下去,困在阵中的京墨等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倾清。”苏倾清熟悉的容貌就在眼前,只是脸色惨白,度落之越是着急,越走不过去。 一双手忽然抓住了度落之的脚,死死的扣住。 度落之惊呼,另一只脚猛的踹那双手,往死里踹。 “度落之……”卢西辰的声音十分虚弱,只睁了一条缝的眼睛随时可能闭上,“你快走……快走……” “卢师兄。”度落之蹲下身扶他,卢西辰话音未落,头已垂下。 度落之肩上扛,手上拉的,硬是把四人拖出了归阴阵。 “小师父,快搭把手,把我师兄们送到城里。” “啊?好。”空鱼睁开眼睛,站起身。法号刚停,黑旗里的厉鬼忽的冲出,变换着一张张模糊的脸朝度落之扑来。 度落之双手捏诀,往前一引,烈火从他手中喷出。黑影发出滋滋的声音,在烈火中被烧得无影无踪。 空鱼大惊,忙坐下再度念经,度落之收回手再次推出,烈火呼啸着只奔招魂幡去。火焰刚至,五面招魂幡忽的黑气大增,度落之眉头一皱,竟被弹飞起来,重重的摔在空鱼旁边。 “施主……” “别管我!”空鱼正要扶度落之,就被他喝止。度落之捂着胸口,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何方神圣,竟要毁我招魂幡。”一声怒喝传来,一名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悬在空鱼和度落之前方。 “一个小和尚,一个娃娃,竟敢毁我招魂幡?哈哈哈。”玄叁大笑,“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 度落之擦去嘴角血迹,站起身行礼道:“在下青雨阁苏倾清,请玄叁前辈放了抓来的修道之人。” “放人?笑话!”玄叁不屑的看着地面的少年,微带冷笑道,“青雨阁多有本事,有管不了我玄叁做事,你这娃娃看起来根骨不错,想必也有点修为,正好吸了你助我练功。” “既然前辈敬酒不吃吃罚酒,晚辈失礼了。”度落之一跃而上,手中多了一柄剑,速度快得可怕,等玄叁反应过来,硬生生横移三尺,但袖袍还是被割下一截。 度落之手中的剑平平整整并无剑脊,剑槽刻着深色梵文,黑色的剑柄,剑格也是直的,并无弯曲,剑身与剑护交接的地方镶着黑框。 玄叁看着度落之手中平淡无光的剑,脸色变了变,道:“这是青雨阁度怀义的谪奕剑,你竟是他门下?” 度落之冷笑道:“前辈还认得这把剑,敢情也还记得二十年前被度道长重创之事吧?今日我再问你一遍,是你放人,还是我动手?” 玄叁摇头道:“度怀义当年伤我,我不过有八面小幡,今日我倒要试试你有什么本事敢叫我放人!”玄叁手一招,忽的一面黑色大旗出现在他手中,他双手斜握黑旗,阴煞之气扑面而来,一张张狰狞的脸在旗面抽动,争先恐后的要飞出来。 度落之不敢大意,凌空后退一步,谪奕剑泛起紫光。 玄叁左手捏诀点在招魂幡上,忽的一声一团团黑影飞出来。金色的万字飞来,一堆黑影忽的又全钻回旗中。 “原来是你这个小和尚在作怪。”玄叁收招魂幡在身后,化作一道黑影向空鱼抓去。 谪奕剑轻吟,飞去截住玄叁去路,度落之随后赶到,抓住谪奕剑便斩下。 剑气四散,玄叁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度落之欺身而上,谪奕剑挥出如舞,逼得玄叁连连后退。招魂幡失去作用,犹如玄叁的修为被废去大半。 “出!”玄叁一抖招魂幡,数只厉鬼呼啸而出。金色的万字立刻打来,一团黑影被打中,登时化作黑气消失。 万字的力量似乎很弱,无法一举消灭厉鬼。 玄叁发觉空鱼的经文无法消灭一堆厉鬼,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黑光更盛。 五面招魂小幡中的厉鬼一同飞出,黑压压的一片朝度落之压来。 空鱼慌了神,面微有惧色,经文也念不下去了,他一个伙房沙弥,能把往生经念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度落之被百鬼围攻,空鱼压住自己的恐惧,继续念经,一个个金色的万字从他身体周围飞出,直飞向那团黑色的大球。 “小和尚,你也该死了。”玄叁忽然出现在空鱼面前,伸手抓住他。 第十九章 袒露心扉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白色飘渺的气息从空鱼身体流向玄叁,空鱼脸色渐白,苦不堪言,感觉身体里什么东西渐渐抽离,身体变得空虚,在精气抽离身体的痛楚中,他神志渐渐模糊,他似乎看见自己穿着袈裟,成了因劫寺的方丈。 蓦地,百鬼围成的球炸开,凄厉的叫声四起,一只白色的凤凰腾身而起,度落之脚在凤凰翅膀上微蹬,掌间亮起紫光朝玄叁拍来。 玄叁丢掉空鱼,转身双手交十护于身前,黑色的结界腾起将他护住。 啪,度落之拍在结界上,结界微微颤抖,度落之面色一寒,双手聚气猛地拍在结界上,黑色结界轰然破碎。 玄叁脸色一僵,一口血吐出来。 招魂大幡出现在玄叁手中,他一舞,幡中仅剩的厉鬼飞出。白色凤凰飞过,招魂幡旗面染上白色的火焰,迅速燃烧,厉鬼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度落之祭出谪奕剑,双手紧握,霍然斩下。 紫色剑气激荡,所过之处树木粉碎。 谪奕剑浩然一击,纵然黑色结界再次腾起也被击得粉碎。 玄叁身体倒飞口中鲜血如注,硬生生拦腰撞断了三棵成年男子腰粗的树才停下。 度落之追至,玄叁忽的腾起身,右手变爪向他抓来。度落之矮身躲过,手腕转动剑柄撞在玄叁胸口。 玄叁跌倒在地,化作一道黑影疾速逃窜,度落之身体微倾,以谪奕剑撑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师父,小师父。”度落之不敢歇,为空鱼渡了真气,勉强把他叫醒。 “阿弥陀佛,苏施主,我们是不是都被魔头杀害了?小僧只是个伙房沙弥,不会降魔,真的尽力了。”空鱼说话有气无力,脸色白得厉害。 “小师父,我们没有死,玄叁已经逃了。” “是吗?”空鱼不相信,使劲拧了自己的脸,一脸伤心道,“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这么疼?” 度落之无奈道:“小师父,玄叁被我打伤逃了,我们真没死,你看我师兄们都在那躺着呢。” “真的吗?”空鱼哭得两眼泪汪汪,总算信了度落之的话。 度落之起身对空鱼行礼道:“今日多谢小师父相助,我才能救人,苏倾清代表青雨阁和地牢中被关的同道谢过小师父。” 空鱼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回礼道:“苏施主不必客气,小僧才疏学浅,没能帮上什么忙,苏施主少年英才,日后必成大器。” 两个少年郎,相视一笑。 幽静的房间里,度落之趴在桌上,目光不时扫过睡在床上的苏倾清。 少女双眼紧闭,眉头轻蹙,本来就白的脸更没有半分血色,苍白至极。 笃笃,木门敲响,少女睫毛动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 度落之蹑手蹑脚的去开门,门外站了一名穿道服的男子,他对度落之鞠了个躬,刚要说话,就被后者止住。 度落之关上了门,把他拉到墙角,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又鞠躬,道:“在下将行,特来向苏少侠告辞,谢过苏少侠救命之恩。” “这位道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少侠修为高深,又有斩妖除魔之心,实在青雨阁之幸呐。” “道友过奖了,青雨阁比我强的师兄不止一二,小弟不才。” “少侠谦虚了。对了,我想请问少侠,少侠可曾见过一个叫田龙宇的人?他是在下的师兄,前几日被玄叁从地牢中捉了去,我便没见过他。” 度落之顿了一下,道:“不曾见过。” 男子神色黯淡,叹气道:“唉,估计已经遇害了吧。” 送走男子,度落之回房,还没坐下,门又响起来,外面站着笑得十分开心的空鱼。 “苏兄弟。”空鱼笑嘻嘻的看着他,“伤得重的人我都安顿好了,伤得不重的也基本都走了,我也要回因劫寺了。” 度落之点头,双手合十行礼道:“也好,你一路小心。” “阿弥陀佛,苏兄弟,经这一难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日后你有闲,就到因劫寺来坐坐吧。” “好啊,以后再除魔,我就来找你。” 空鱼离开,总算没人再来扰,度落之回到房中,又坐在凳子上发呆。 床上的少女,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在度落之听来却十分清晰,他立刻抬着凳子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若是苏倾清知道睁开眼看见的是度落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一定会装睡,可是四目相对,她没法儿再闭上眼。 “有没有哪不舒服?”度落之关切的问。 苏倾清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坐起身,头晕得还有些厉害。 “哎,你现在身子虚,得躺着……”苏倾清的眼神如同两把刀子,看得度落之头皮发麻,说不下去。 然而苏倾清仍旧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你……傻了?”度落之伸手在苏倾清眼前探了探。 少女的眼眶蓦地红了,泪水积在眼眶里,随时会滴下。 度落之急了,忙道:“是不是伤着哪了?是不是哪疼,你告诉我,哪疼……” 苏倾清探过身体,一把抱住度落之,哭出声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度落之身体如遭点击,登时僵硬,几息后,他才轻拍着苏倾清的背,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苏倾清趴在度落之肩头,仍是哭个不停,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好了,不哭了,我在呢。哭了就不美了,笑了才好看。”度落之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度落之。”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苏倾清紧紧抱着度落之,声音有些呜咽。 “因为我喜欢你呀。”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啊,我骗你什么了?你是不是被哪个王八羔子骗财骗色了?” “我都看见了,我什么都看见了。” 度落之一头雾水,奇怪道:“你看见什么了?” “离火,断水剑诀。”苏倾清看着度落之道。 度落之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什么离火?你是说京墨师兄驭火术练到离火阶了?” “度落之,我没有昏死,我看见你和玄叁斗法,使出了离火。” 这下度落之沉默了。 “在青雨阁陪我练剑,陪我看龙飞凤舞的人是不是你?” 度落之知道瞒不过了,只好道:“是我。” “偷亲我的人也是你?”苏倾清一字一句问道,听不出喜怒。 “是。”话说出来,度落之心头狂跳,感觉松了口气,藏在心里的事,总算见天日了。 “在青雨阁中你陪我练剑,教我五行法术,一路上你爱我护我,却不敢露出真面目,任由我误以为陪我的一直是京墨师兄,如果不是我无意看见,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避现实,为什么你明明修为极高却要假装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你明明智勇双全却甘心装作笨蛋受人嘲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度落之笑了笑,解下系腰上的纳物袋,手指点在纳物袋上,一道淡淡的紫色花印一闪而逝。 度落之手伸进纳物袋摸索几息,拿出一只红色的镯子。 镯子如火一样红,又如玉石般略显混沌,如同裂纹的细丝蔓延在镯子表面,或深或浅,浑然天成。 度落之拉过苏倾清的手,将镯子戴在她的手腕,火红的镯子把她的手衬得更白了。 “这只镯子,我娘叫它琥珀赤镯,是我爹在东海寻的赤琥珀,请师傅打造来送我娘的,我娘十分爱护,平常都舍不得戴生怕磕着,所以都装在盒子里。我本想偷来送你,不过到手没几日,我娘便发现了,要我还给她,我死活不给,在她逼问之下,我只好如实说我偷镯子是为了送给她未来的儿媳妇,苏倾清。这样她才默允了。” 苏倾清脸上泪水未干,眼里的怒意化作震惊,漫天红霞飞上她的脸颊,道:“你胡说什么。” “你在卢西辰欺我时帮我解围,我只是为你容颜而倾倒,可后来相处,我竟然无法控制的,想要对你好,只要你笑,我愿倾尽余生博之,你之所愿,我愿赴汤蹈火求之,我想这一生,我都会爱你爱得疯狂吧。” 苏倾清脸更红了,眼里似有流波转动,她慌忙的松开度落之,道:“我没有问你这些。你骗我这么久,就算说了可人的话,我还是不想理睬你。” 度落之苦笑道:“四方试临近,我知道你想拿第一,想帮你但又不能暴露自己,无奈之下只能蒙面陪你修炼,但你一直以为我是京墨,当真是气死我了。我不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是有我的苦衷,中间太多缘故,我无法与你细说,你只要知道,我可以保护你,我会陪着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信你的。” 两人对视,浅浅笑起来,深邃的眼眸中只有彼此的倒影。 这深深的一眼,能记多少流年? “你今日为何不同我们一起走,又中途来搭救我们?” “本来我打算和你们一起去的,可我越想越觉得田龙宇话有蹊跷,是在骗我们,我决定留下来看他耍什么把戏,才临时装病的。果不然田龙宇和玄叁是一伙的,就是要把我们引上山一网打尽。你们误入的阵法叫归阴阵,我们练的功法与玄叁的相反,误入其中一身真气会被尽数化解,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事,拉了个小和尚帮忙,把你们救了出来。此番我救人之事,皆是报你的名字,你也不要把这事说漏,我在众人眼里还是那个不经世事的顽劣少年。” “我知道了。”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师兄他们,然后给你们弄点吃的。那镯子,”度落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戴了就不能摘下来哦。” 第二十章 生当相伴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客栈里醋味弥漫,逼得客人们都皱了皱眉。 京墨卢西辰苏倾清三人一同下来,度落之已叫了一桌子菜等着他们。 “当韵师姐怎么没下来?” “当韵她不舒服,我叫小二给她送碗粥上去了。” “点这么多菜,度师弟真是大手笔啊,可惜败的都是度师叔的钱,有这么一个窝囊败家的儿子,度师叔想必很无奈吧。” 度落之嘴角抽动几下,冷漠道:“我爹愿意拿给我败,用不着卢师兄操心。” “败家也就算了,偏偏还没有出息,可惜了。” “卢师弟,吃饭了。”京墨厉声喝止卢西辰。 “姓卢的,你骂谁没出息。”度落之把手中的筷子砸了,怒视着卢西辰。 “谁没出息我说谁。对了度师弟你今早不是病得厉害吗?怎的现在说话中气十足?”卢西辰阴阳怪气,嘴上丝毫不饶人。 “多谢卢师兄关心,师弟病好了。” “也是,软骨头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了,少做口舌争辩,都坐下吃饭。”京墨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喝止。 度落之乖乖坐下,卢西辰不甘道:“师兄,这种人你也要护着他?” “我说吃饭,都别说了。”京墨冷声道,卢西辰不敢造次,也静静坐下。 “京墨师兄,如今玄叁祸害已除,你有何打算?” “近来我们行路匆匆,此次到了洛河城,离万庄主大寿也有些时候,我想大家在这休养几日,度师弟你很少出门,正好可以在城中逛逛,这里有许多稀奇玩意。” “真的吗?京墨师兄安排甚中师弟心意,谢过师兄了。” “没什么。对了苏师妹,在山上时当第五面小旗露出来,我们脚下亮起一个阵法,当时我觉得自己浑身真气都被化解了,你当时也是的,可是后来怎么……” “呸,这么酸怎么吃啊!”卢西辰把刚塞进嘴的红烧肉吐了出来,“度落之你故意的是不是?” 度落之舀了碗汤,摆头道:“不吃拉倒,有钱自己去买,没钱就等着饿死。” 啪,卢西辰掀翻了桌上的一个盘子,油飞溅了度落之一身,也溅到旁边苏倾清身上。 “卢师弟!” 啪,卢西辰坐的椅子腿忽然断了两条,他始料不及,摔得四脚朝天。 “度师弟!” “看我干什么!”度落之毫不避让京墨的目光,与他对视。 “度落之你找死啊!”卢西辰拍在屁股狼狈的站起身,指着度落之破口大骂。 苏倾清手缩进衣袍中,淡淡的光芒闪烁。 “自己长得丑把椅子吓断了也要怪我吗?” “我……” 京墨啪的放下筷子,桌子微微一颤。 “你俩还要怎么闹?说不听是吗?”京墨的声音压制着怒意,想来他也被这两人闹得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 卢西辰气得满脸通红,点头笑道:“好,你们都偏袒他,我不吃了总可以了吧!”说罢一拂袖袍便上楼了。 “你们慢慢吃,我去休息了。” “京墨师兄我也……” “度师弟……”京墨见苏倾清也欲走,忙唤住她,“苏师妹,你别跟着他们闹,我们今日被阴气侵体,唯有这酸气能逼散污秽,度师弟叫的这一桌菜虽难以入口,却能助我们调养身体,他也是良苦用心啊。” 京墨这么说,苏倾清反倒不好离开,只得悻悻的又坐回来。 “对了苏师妹,你是怎么破开玄叁的阵法把我们救出来的?我记得你也晕在阵中。” “我当时尚未晕死,正好有个和尚走过,吓退了厉鬼,我就趁机爬出阵法,后来玄叁来了,我就和他一起击退玄叁,归阴阵就被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四方试上你拔得头筹我还心有不甘,如今是心服口服了。”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度落之身上泛起的金光尽数散去,他眉头微皱,一缕黑气爬上他的眉间。 “门没锁。” 嘎吱一声,苏倾清端着托盘走进来,一股酸味立刻弥漫在屋里。 “我给你拿了点吃的过来。” “还知道我没吃东西呀?我还以为你和京墨师兄交谈甚欢,把我给忘了呢。” “京墨师兄只是问了我今日的情况,没说什么。” “知道了。” “你还在为今天的事生气?其实卢师兄就是脾气太大,没什么坏心,你别往心里去。” “卢西辰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来当他的说客?” “罢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快吃吧。” 度落之将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嚼着含糊不清道:“我懂你的意思,卢师兄这人不但不坏,反而是非常有气节有血性的汉子,只是看不惯我这种没出息的小人,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我,我也懒得和他计较,只要不打我,爱怎么闹随他了。” “原来你也怕被打啊。”苏倾清掩嘴轻笑,“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打着疼,当然怕了,不过都是我打别人的多,今日要不是你出手快弄断了卢师兄坐的凳子,恐怕我都要与他打起来了。” “我就是怕你俩打起来,才先出手教训了他。” 度落之拍拍手上的馒头屑,笑道:“怎么,怕我被他打伤,心疼我了?” “怕你把他打死。” 度落之鼻子发出哼的一声,没有说话。 “拓门的尚宣被打,双手骨折,是你干的好事吧?” “是啊。那王八羔子赢了念雪还不算,还把她打成重伤,我看从今往后他还怎么使出四响拳。” 苏倾清点点头道:“难怪四方试最后一场比试我对晖笛,师父再三嘱咐我敌不过晖笛便认输,千万不要勉强伤到自己,不然晖笛就回不到华音洛宗了,当时我当是师父太担心我了,现在我算是弄明白其中缘由了。” “啧啧,你师父真了解我。” “若是我无意被晖笛伤了,你真会打他?” 度落之语气里满是不满道:“我看那晖笛懂得怜香惜玉得很,对你处处手下留情,伤不了你的,若是无意伤了,伤了就伤了吧,我是讲道理的人。” 忽然,度落之眉头一皱,一股黑气爬上他眉间,他并指点在胸口大穴,黑气一跳,渐渐散去。 “把这个喝了吧。”苏倾清端着醋递到度落之面前,“我听京墨师兄说了,酸能去污。” 度落之嫌弃的把头扭开,道:“好酸,不要喝。”随即又把头扭回来,带着几分坏笑,“要不,你陪我喝吧?” 苏倾清浅浅的抿了一口,眉头轻蹙,又把碗递给度落之,道:“剩下的都是你的。” “哪有这样陪的,过来。”度落之笑着勾勾手指,接过碗猛地喝一大口,身体向前探,吻在苏倾清的唇上。 酸味在苏倾清嘴里荡开,醋汁顺着嘴角滑落。 苏倾清半睁着眼睛,看着度落之的容颜。 “哇,这个面具会变脸,好好玩,老板我要四个。” “怎么买这么多?” “我还要给万俟和念雪带回去。” 在客栈休养了两日,度落之一行人总算开始好好的逛洛河城了,这座号称昆寒神州最繁华的城,果然有独特之处。 房屋的构造鬼斧神工,搭得高的小楼都有四五层,而且与常见的房屋外观有很大差别,这里的房屋在上色,外观等各方面显得更大气,让人叹为观止。 度落之拉着苏倾清走在前面,嘴里啧啧个不停,京墨当韵卢西辰三人走在后面,其他两人还好,卢西辰看度落之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吃了。 “苏师妹这两日简直性子大变,特别是对度师弟,和以前完全是两个模样。”京墨随口道,完全没注意到卢西辰本来就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分。 当韵笑道:“师兄且看苏师妹左手上的镯子,看着眼熟吗?” 京墨定睛看了看,会心笑道:“往日确实没见苏师妹戴镯子,那这镯子多半是度师弟送的吧?” “师兄不识得那只镯子,若我没看错,那是叶师叔的琥珀赤镯,是叶师叔心爱之物,平常不舍得戴的。” “这么说他俩……” 京墨当韵两人相视一笑,卢西辰环抱着手,发出轻轻的哼声。 “这冰糖葫芦好酸啊,我尝尝你的……噫,你的更酸,你吃我这个吧。” 苏倾清和度落之不知何时买了冰糖葫芦,走在前面互相喂了起来,后面的人没吃冰糖葫芦,看他们的模样也觉得嘴里发酸。 当韵感觉有人拍了自己的肩一下,一回头,见京墨嘴里含着冰糖葫芦,手上还拿着一串递到她面前。 “一转眼二十好几的人了,都不好意思吃冰糖葫芦了。”当韵咬了一个山楂,淡淡的酸涩味在嘴里荡开。 “小时候咱们下山不也经常吃嘛,现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师兄,年少时我们下山,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串冰糖葫芦,便我俩分着吃,你总是让我多吃两个,虽然每次都吃不够,可我觉得那时的冰糖葫芦,是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京墨笑了笑,道:“你没变,我没变,冰糖葫芦也没变。” 卢西辰走在他们后面,拿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舔个不停,把表面的糖舔完后,他嫌弃的看眼山楂,随手丢掉。 “沾水会跳的青蛙真有意思,洛河城的稀奇玩意真多。你快看这楼,涂得花花绿绿的,白天点着灯笼,叫醉月楼,还真是好……”度落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声音登时没了中气,“难看。” “那边人多,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度落之拉着苏倾清,在一片胭脂味中仓皇而逃。 “刚才门口的几位姑娘挺漂亮的。”苏倾清不冷不热道。 “是吗?我没注意看到哪有什么姑娘。”看着前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度落之登时又来了兴趣,“这边,这边。” 第二十一章 青雨凄凉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累了一天,大家都早早入睡,夜幕之下,忽然有一道气息闯入,苏倾清猛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并指向前点去,听得一声闷哼,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抓住她的手。 “是我,别打,别打。”度落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火光跳动几下,桌上的蜡烛燃了起来,昏暗的烛光把屋里照得暗黄。 度落之揉着胸口笑道:“你刚才那一指要不是我退得快,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和你说话了。” “你不敲门非要翻窗,下次我直接把你踢出去。” “这样才好玩,太规矩就没意思了。”度落之很自然的坐到桌上,翘起二郎腿,“我大晚上闯你厢房,你不应该把我赶出去么?” 苏倾清指了指打开的窗户,道:“请吧,顺便把窗户帮我关上。” “哎。”度落之走到窗边翻身坐到窗台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笑道,“坐这,给你看个好玩的。” 窗外一片漆黑,只见鹅毛大的雪花正随着烈风漫天飞舞,冰冷的空气吸进鼻子里,便是一窒。 黑暗的苍穹下,两个并肩坐在窗台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黑暗的大嘴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静悄悄的夜里,不知从哪传出咻的一声,接着砰的一声,夜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了半个天际。 “你,你买的烟花?”苏倾清声音有些颤抖,彩色的光映入她的眼眸,仿佛在转动。 “冬天没有星星,我只能陪你看烟花了。”度落之颇不以为然的叹了口气,“其实也蛮好看的。” 烟花散去,星花噼里啪啦的飞上天,带着微弱的光芒在夜空中闪烁。 天空中出现了几个黄色的字: 生当长相伴。 死也不会忘。 度落之转头凝视着苏倾清,语气里是万分柔情:“倾清,你涉世未深,我就带你看遍世间繁华。” 苏倾清的目光,化为温柔。 “妈的大晚上吵什么有病啊。” “你爹死了啊,大晚上放炮。” “再吵老子睡觉弄死你!” 烟花声未尽,附近已起一片骂声。 “还有金刚不坏之身的秘籍。”度落之拿出一张破旧的羊皮卷放进另一个纳物袋,“都装完了,应该没什么了。” “金刚不坏之身你尚未练成,这样给万俟师兄送去吗?”苏倾清问道。 “没事儿,我都背下来了。我先去送东西,你给我点份酱猪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别乱跑。” “知道了。” 度落之系好绳子,指尖亮起紫光点在纳物袋上,一个转动的花印闪烁几下,融进纳物袋里,消失不见。 “公子,我们送信骑的都是千里马,价格虽高,但速度很快,养匹好马真不容易,二两银子是最低价了。” 洛河城的信差比别处的信差拽,送一个纳物袋到青雨阁就要二两银子。 度落之心头不舍,还是拿出银子,心里暗暗的把这笔账记在万俟离让头上。 “少主,青雨阁那边……古稀……” 回去的路上,在与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度落之似乎听到了青雨阁三个字。 “说吧,怎么样了?” “青雨阁中,古稀老太婆已死,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至于五位长老,估计也差不多了。” “好,好,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不要露了马脚,我们现在先去泸州给万老庄主祝寿,若是看到青雨阁的人……”男子将手横在脖子前划了划。 门被忽然的推开,苏倾清一惊,几乎要出手,看见慌张的度落之后硬生生停住了。 “我要回青雨阁,你和京墨他们去泸州。” “出什么事了?我同你一道回去。” “不必,我只是回去看看。你去给帘水山庄祝寿,不要买什么公鸡了,只需将菜谱呈上,别人不但不会嘲笑我们,反而会好奇我们送的是什么稀世佳肴的菜谱,到那为人处事要大方得体,不要失了青雨阁的门面。” “好,我记住了。” “还有,倾清,若是你听见所有人都说我背叛了青雨阁,你要信我?” 苏倾清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眼里带着渴望和期许,纵然她此刻有太多的疑问,但是到了嘴边,最后都化作重重的点头:“我信你。” “记住,我爱你。”度落之拉过苏倾清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身体如风般消失。 苏倾清看了看桌上的一盘猪蹄,腾起来的热气正渐渐减弱。 度落之一路未歇,硬生生飞了两天两夜,才看到青雨阁的大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脚一软几乎要摔倒。 然而,他抬头看见的是一片雪白,白色的幡随风舞动,写着青雨阁大字的牌匾被白花和白布裹起来。 守门的弟子看到他有些惊讶:“度师兄?” “这,这是怎么回事?”度落之的声音控制不住颤抖,“怎么回事?” 一名弟子红着眼眶,声音呜咽道:“阁主婆婆她,她应天劫而逝……” 咚,度落之全身失去力气,跪在地上。 “婆婆……”度落之手抠着地面的土,血顺着他的指甲流出来。 “度师兄。”两名弟子上前来扶他,度落之双眼霎时变得血红。 度落之甩开两名弟子,眼里是浓浓的杀意,他踉跄的向前走,口中念道;“你们骗我,我要找我娘,你们都在骗我!” 平时他一步能跨五阶的台阶,此时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婆婆离一百五十岁天劫还有十年,不可能死的,不可能……”度落之扶着墙费力的上台阶。 青雨阁中静悄悄的,除了守在各个地方身着素衣的弟子,很少再见到有弟子走动。 “度师弟……你们到帘水山庄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京墨师兄呢?阁里出大事了!”一名走过的弟子见到他,十分惊讶。 “我知道,我娘呢?” “师父把万俟师兄叫到了清风堂,我们青雨阁……”那弟子话没说完,只觉一阵轻风拂过,已然不见了度落之身影。 清风堂门窗紧闭,似乎有低微的哭泣声从里面传出。 度落之走上前,抬手欲敲门,便从门缝里看到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叶怀智跪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泪痕斑斑,她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声音带着卑微的乞求:“让儿,求求你,求求你……” 男子背对着度落之,手中的剑颤抖个不停,剑身布满血渍,血凝聚在剑尖,一点一点滴落。 啪嗒,啪嗒…… 那个背影,度落之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日日陪他玩闹的兄弟! 那是爱他护他的师兄! 那是知书达礼的万俟离让! “师娘……”万俟离让身体抖得如同筛子。 “求你了……”叶怀智眼里含着泪水看着万俟离让,声音飘渺,听不真切。 “对不起,对不起师娘,对不起……”万俟离让猛地举起清欢剑,剑锋化作一道寒芒。 不好的预感从度落之心头升起,他猛地推开门,吼道:“不!” 寒光一闪,暗红色的血涌了出来,叶怀智的头滚到度落之脚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屋里不光有叶怀智,还有李怀仁,徐怀礼,度怀义,武怀信的尸体,皆是尸首分家,头颅滚得离身体老远。 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不,娘……万俟离让,你这个畜牲!”度落之呆了两息,双眼血红,扑上前抓万俟离让。 万俟离让本能后退,横剑抵挡,道:“度落之,你听我说……” 此刻的度落之哪里会理他,握紧拳头狠狠的打在他脸上。 “你为什么杀我娘!我娘临死都在求你!她是你师娘啊!你这个畜牲!” 度落之步步紧逼,万俟离让只是一味的退让,今日的度落之与往日的有些不同,仅仅两招夺下清欢剑,抵着万俟离让后退,后者退到了墙边,清欢剑毫无预兆的,刺进他的身体。 剑身进两寸,殷红的血立刻染红了万俟离让的白衣。 “小落……”万俟离让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抓着剑,他丝毫不怀疑现在的度落之会杀了他。 听到动静赶来的弟子围在清风堂门口,看清里面的情况纷纷惊呆了。 血顺着万俟离让的嘴角流下,他眼神慌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度落之一眼,厉声道:“度落之弑父弑母,欺师灭祖,快将他拿下!” “这……”门外的弟子互相看了几眼,没有上前。 “啊!”度落之仰面咆哮,掐住万俟离让的脖子,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血浸了出来。 “呃。”万俟离让神色痛苦,脸变成猪肝色,双眼可怕的凸出。 “拿下!”万俟离让用尽全身力量怒吼一声,清欢剑再入一寸,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淋在度落之脸上。 度落之满脸是血,看着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杀意。 捆仙绳横抽而来,在度落之身上绕了几圈,猛地一拉,将他掀翻在地。 咚的一声,度落之摔在叶怀智的头颅旁边,那双昔日温情的双眼此刻木讷的盯着他。 清欢剑被带了出来,一溜血水飞溅,万俟离让瞬间失去所有力量,摔倒在地,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 第二十二章 命结休遥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沧云殿上,度落之被捆仙绳绑着跪在殿中,两旁站满青雨阁弟子,萧凯风站在殿中,威严的看着他,厉声喝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杀害五位长老,打伤万俟师兄?” “我没有,是万俟离让杀我爹娘,我没有!” 啪,一记鞭子重重的抽在度落之背上。 没了真气护体,度落之疼得眼冒金星,冷汗汵汵落下。 “度落之,万俟师兄被你重伤,现在卧床昏迷,你以为不承认就死无对证了吗?清风堂里发生了什么,众弟子看得清清楚楚,你还要抵赖吗?” “不是我,不是……” 啪,又是一鞭子抽来,度落之身体一颤,几乎要倒地。 “住手!”万俟离让一手捂着伤口,被度念雪扶着,缓缓走进来,他的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红痕,亵衣下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度落之看着他,他也看着度落之。 萧凯风稍微往一旁移了移身体。 “你做错了,还不认错吗?”万俟离让的声音虚弱,眉头几乎拧在一起。 “万俟离让,恶人自有天收。” “你认错啊!”万俟离让突然大吼,一把推开度念雪抓住度落之的衣领,“做错了要认错啊!” 度落之嘴角微微抽动,忽的弹起身,整个人重重的撞在万俟离让身上,硬生生把他撞飞出去。 万俟离让咚的摔在地上,一口血吐出来。在场众弟子短暂混乱后又安静下来,上前压住度落之。 “万俟离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度落之红着眼,挣扎着大骂,其他弟子死死把他压在地上,生怕再发生意外。 万俟离让被扶到一旁坐下,脸色十分痛苦。 “度落之,你以为万俟师兄活不成就死无对证了,现在万俟师兄就坐在这,在这沧云殿中,当着四百弟子和度落之,万俟师兄,请你把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万俟离让半靠着,眉头已经拧成一个结,众弟子的目光都望向他,沉默几息,他缓缓开口道:“阁主仙逝,青雨阁群龙无首,师父师娘和几位师叔把我叫到清风堂商议,京墨师兄不在,他们身体渐弱,想要让我暂承阁主之位,我本推辞,不料度落之怎么会在清风堂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一时心急,心魔作祟,就,就……冲进来杀了毫无防备的五位长老,又打伤了我……” 殿中鸦雀无声,只有万俟离让断断续续低弱的声音。 “不,不会的,我哥他虽然顽劣,但绝对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不会的,万俟师兄你记错了,不是的……” “度师妹,清风堂中只有万俟师兄和度落之两人,不是度落之,难不成是万俟师兄?度落之所作所为,我们是亲眼所见的!”弋阳喝道。 “可就算五位长老毫无防备,依度落之的修为杀他们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青萱思索道。 “依青萱师姐的意思,是万俟师兄杀了五位长老又栽赃给度落之了?”弋阳反问道。 “青萱师姐,清风堂里度落之打伤万俟师兄是我们亲眼所见。”罗成道。 青萱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被压在地上的度落之,忽然发出怪异的笑声,他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万俟离让,双眼血红的看着他,发出咯咯的笑声。 “度落之,我再问你,阁主仙逝,我们已传书到帘水山庄,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京墨师兄他们呢?” “说不定京墨师兄几人早已遭这魔头毒手了!”弋阳咬牙道。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对着度落之指指点点。 度落之不回话,只是笑,胸中气血激荡,涌了出来,他也是咯咯的笑,配着两排血淋淋的大牙,让人听了瘆得慌。 “度落之罪大恶极,逐出青雨阁,即刻处死!”萧凯风也被他笑得心头发麻,一甩袖袍定了度落之死罪。 “不!”度念雪和万俟离让同时叫了出来。 “萧师弟,度落之有错,但你我做不了主,此时当务之急应是安顿五位长老,至于度落之该如何处置,当等京墨师兄回来大家再决议。” “呵,京墨师兄生死未卜,难道他一辈子不回来,度落之就一辈子不受罚了吗?” “度落之罪大恶极,即刻处死!” “对,处死!这种人死不足惜!” 众弟子纷纷附和,万俟离让皱着眉头,咳了两口血出来。 “万俟师兄,我们知道你和度落之感情好,可他做的事当真无法饶恕,你若再袒护,当以包庇罪一同受罚!” 万俟离让不由得握紧了椅子的把手,修长的手指惨白,他看向青萱,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而青萱只是无奈的摇头,动了动嘴皮。 卿本佳人。 最后一点希望落空,万俟离让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了,道:“好,我要亲自杀他。” 龙溟崖上狂风怒号,百丈深渊之下是奔腾不息的休遥河。 度落之的脸色平静了许多,两名弟子押着他,解开了他身上的捆仙绳。 一声龙吟,清欢剑亮起绿光。 万俟离让似乎伤得很重,身体抖得像筛子,他勉强捏了个诀,清欢剑清吟着朝度落之飞去。 划破风的声音,划破空气的声音,穿过身体的痛楚。 度落之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绯红,仿佛身处红色的天地,弋阳,萧凯风,青萱……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似乎有人惊呼,有人啜泣,他都听得不真切,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似乎还有潺潺水声。 “京墨师兄,我们刚到帘水山庄就走,会不会有失礼数?” “阁中有变,必须先回去,顾不了这么多了,苏师妹,度师弟先为什么会先回青雨阁?苏师妹?” “嗯?”苏倾清回过神来,“他说他想他娘了。” 京墨无奈的摇头,道:“也不知阁里出了什么事,希望度师弟回去能帮忙吧。” 重重的脚步声伴着水滴落的声音传来,万俟离让一身泥血的走进祠堂,看他的模样,仿佛失了魂魄般。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贴在他身上,正冒寒气,脸上还敷着泥土,他顿了顿脚步,咚的一声跪下,把窝在角落里烧纸的青萱吓一跳。 “师娘,我错了师娘……我在休遥河岸寻了三日啊,师娘,师父……” “他死了,他死了……” 见万俟离让哭成这样,青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气宇轩昂的七尺男儿,如今像孩童一样哭得肝肠寸断。 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万俟离让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青萱,正惊恐的看着他,他理了理情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晚上风大,注意别着凉。” 说罢便要走,青萱叫住了他。 “万俟师兄,昨日洛河城寄来了一封信,是给你的,我收了下来。” 淡黄的信封上,字迹清秀,以前万俟离让经常笑度落之的字没有阳刚之气,像姑娘写的。 万俟离让亲启。 泪水滴在干了的墨迹上,离字瞬间晕开。 万俟你个大笨蛋,你猜我在哪?我在洛河城,昆寒神州最繁华的洛河城,这里可热闹了,不是我们周边的小村庄能比的,我还给你和念雪带了好多好玩的,够你玩一阵子了,等你玩腻了我就回来陪你了。 帘水山庄老庄主祝寿,婆婆派京墨师兄祝寿,你猜帘水山庄老庄主是什么关系?万庄主的哥哥和婆婆是一见钟情的恋人,两人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万庄主的哥哥被追杀至死,只留婆婆孤独一人,具体我也不大记得清了,你可以去和婆婆聊聊。此番若不是婆婆身子不便,估计她也想出来走走,见见万老庄主吧,婆婆给万老庄主准备的贺礼是一张菜谱一个天麻,十年天麻炖公鸡就是万老庄主年轻时最喜欢吃的东西了。婆婆好不容易出关一次,万俟你多陪婆婆说说话,婆婆年纪大了,很多东西记不住,总想找个人唠唠,爹娘师叔他们又不愿听婆婆碎碎念,你就当帮我个忙,多陪陪婆婆吧。 再给你说件好事,我和苏倾清在一起了,她也收了我娘的琥珀赤镯,以后就是我度家的人了,那我借你的钱就不还你了,以后我俩办喜事你的礼钱就不用给了。纳物袋里有张羊皮纸,你别小看它,它是金刚不坏之身的修练秘籍,我是卖艺又卖身换来的,你要勤学苦练,不要每次被我爹和师叔们打了就赖我,好了,纸不够了,到了帘水山庄我再给你写信,照顾好念雪。 万俟离让含着泪看完,看到落款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英俊的少年。 纳物袋里是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除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其他的东西成双成对的,一份是他的,一份是度念雪的。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先回来,你这个白痴,你这个草包!为什么,为什么!”万俟离让怒吼,把桌子凳子全部踢翻,趴在地上无助的哭起来,“我没有想害你的啊,小落……” 第二十三章 死亦相伴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夜黑风高,白色的灯笼在屋檐上摇晃,发出惨淡的白色的光,十分瘆人。 黑衣人躲过巡山的弟子,悄悄溜进了灵堂,灵堂里整齐的摆着六副棺材。 他推开一副棺材的盖子,恶臭喷了出来,他眼角微微抽搐翻了进去。 一团黄色火焰腾起在他手上,把棺材里照亮,他小心翼翼的蹬在棺材两边,避免踩到下面的尸体。 武怀信的脸依旧英俊,只是变成了青色,他的脖子上有一条蜈蚣疤,是石伯把他的脑袋和身体缝在一起留下的。 黑衣人看着他,眼里噙满泪水。 “对不起师父,弟子冒犯了。”黑衣人拿出银针扎在武怀信心头,两指压在他心口,勉强挤出一滴血装进瓷瓶里。 他推开棺材盖跳出来的时候,万俟离让正好走进来,他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两息,后者手一招祭出清欢剑。 他一脚踢在剑身翻身再踢在万俟离让后颈,少年身体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在地上,摔得不省人事。 巡山的弟子闻声赶来,黑衣人夺门而出。 “快追,这边。”众人拿着灯笼在后面追,火苗闪烁,随时可能熄灭。 “站住!” 黑衣人对地形十分熟悉,跑到后山后飞身上树消失在夜色中。 一声破空响,京墨等人落地的时候都惊呆了。 守门的弟子皆着素衣,青雨阁的门牌被白布裹着,两旁挂着白幡,写着大大的奠字。 守门的弟子用十分惊恐的眼神看他,脚打颤的后退,道:“京,京墨师兄,你,你从哪里来的?” “我到帘水山庄看到信便赶回来了,阁里出什么事了?” “你,你们没死吗?是人还是鬼?” “你废话真多,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卢西辰忍不住怒吼。 吓得那弟子瘫坐在地上,几息后疯了似的往回跑,大喊道:“鬼啊,阁主,鬼来了!” 清风堂外飘着白幡,房门大开,隐隐可见里面摆满了东西,一个人,披麻戴孝,背对着门跪着。 “阁主,京墨师兄他们回来了。”弋阳对着那人行礼。 “进来吧。”那人声音有些沙哑。 屋内,俨然摆着六副棺材! 京墨腿一软,几乎要跪下了。 万俟离让跪在棺材前,两眼布满血丝,身体微微颤抖。 “这,这是?”京墨神色震惊,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和他们说说话吧,明天就要送他们走了。”万俟离让扭过头看着京墨,眼睛是红的,带着几分恨意,他特地看了苏倾清一眼,少女脸色苍白,没有太多的表情,容貌依旧清丽。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俟离让缓慢的,把沧云殿上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平静,不悲不喜。 苏倾清跪在最后一副棺材前,低着头不语。 “不敢相信,度落之平时只是顽劣,竟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万俟师弟所述,简直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我所言句句属实,若非发生了,我也不敢相信度落之他会做出这等事。” “我就说度落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个个都要惯着他,让着他,还不如在洛河城时给他一刀,把他弄死也不会出这档子事,这不让天下笑……”卢西辰话未说完,苏倾清忽的站起身,掐住他的脖子,抵着他退到墙边。 卢西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满脸通红,觉得自己喘不了气了。 “苏师妹,你要做什么!” 苏倾清看着卢西辰,眼神冰冷而可怕,道:“你知不知度落之走前给我说了什么!卢西辰,度落之不是你能诋毁的。” 卢西辰手乱舞着,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 “苏师妹,事已至此,度落之做错事已无法改变,当初他中途折回,也是你包庇的,放下如此大错,我们该思己之过,不是迁怒同门!放手!” 万俟离让走过来,一点点掰开苏倾清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苏倾清直视万俟离让,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若所有人都说他背叛了青雨阁,我要信他。” 万俟离让身体如遭雷击,退了一步,放开苏倾清,只觉得少女手上的镯子,红得格外扎眼。 “万俟师弟,那度落之如何处置了?” “逃了。”万俟离让停顿几息回答。 “那怎么行,我立刻安排弟子,不论天涯海角,这一定要把度落之抓回来!” “不了。”万俟离让看青萱一眼,“京墨师兄们长途跋涉,想来疲惫,要休息了,青萱你带苏师妹回去吧。” “我不想走,我想多待一会。” 好在青萱理解了万俟离让的意思,连哄带拉的把苏倾清拉出去了。 “万俟师弟,这度落之……” “京墨师兄,刚才苏师妹在我不便说,我给你们说实话,逆徒度落之,已在龙溟崖被处决……” “倾清!”外面传来青萱的一声惊呼,万俟离让心头道糟糕,追了出去。 龙溟崖上狂风猎猎,如同刀子割在苏倾清如羊脂般的脸上。 衣袂飘飘,身影窕窕。 万俟离让在后面追,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飞这么快过,他的喊声被狂风吹散,他的眼泪被风干,他只见眼前的白影忽近忽远。 龙溟崖之巅,风更大,吹起苏倾清的衣摆,往远处扯,她直直站立,身影单薄。 她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狂风随时会把她卷下山崖,她伫立着,漆黑的长发如飞如舞。 “不,不要倾清,不要。”万俟离让 停下来不敢再向前,看着她微微摆手,“不要。” 苏倾清似若未闻,脚再踏一步,踩在了边缘,狂风吹得她的身影微微摇晃。 苏倾清要做什么,万俟离让很清楚。 咚,万俟离让跪下,对着苏倾清,对着苍穹,跪在没有黄金的地上。 “我求你。倾清,我求你了……” “生不能长相伴,死亦不会忘……”苏倾清展开双手,身体微微前倾,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毅然扑下。 “不!”万俟离让嘶吼,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摔在坚硬的地面。 风沙吹进万俟离让眼里,咯得他眼泪止不住的冒。 龙溟崖下百丈深渊,视线被雾气遮挡,看不见休遥河,看不见峭壁,什么也看不见。 京墨等人赶来,龙溟崖上空有万俟离让一人。 天未亮,弟子们陆陆续续的来清风堂烧了香,又退到门外等着,等着午时出殡。 度念雪靠着门发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啪的滴落。 啪嗒,啪嗒,水珠滴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落在每个弟子的耳中。 啪嗒,啪嗒,声音越来越近。 万俟离让缓缓走了过来,仿佛每走一步,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啪嗒,啪嗒,水珠从他衣服上滑落。 他一身白衣已染成泥色,混着血迹带着绯红。 他的肩头冒着白烟,令人打颤的寒气从他身上发出。 他的眼里,覆盖着死灰一般的混浊的白色,眼皮耷拉着随时会闭上。 门外的弟子震惊的看着他,青雨阁的新阁主,怎会如此狼狈?一脸的泥,一脸的血。 万俟离让走到清风堂前,咚的跪下,额头青筋凸起。 他的膝盖已经淤青,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苏倾清……死了……”他的声音格外的轻,像是对着他自己,又像是对着门边的度念雪。 “苏倾清……死了……” 他扭头看着哭麻木的度念雪,如死水一般的眼里总算泛起微弱的涟漪,向她伸出手,轻声道:“念雪,以后我会像哥哥一样保护你。” 空地上架着柴堆,六具尸体分别放在上面,青雨阁弟子齐齐下跪,三叩九拜。 寒风吹动他们的头发,吹不散埋在每个人心里的阴霾。 “时辰到了,点火吧阁主。” 万俟离让咽了下口水,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双手捏诀,指间红光闪烁。 “不,不要。”度念雪抓住他的手摇头,“不要。” 万俟离让闭上眼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双手一指,木架上腾起一串火焰,火焰见风便涨,眨眼间已烧成熊熊大火。 “不!爹!娘!”度念雪泪流满面,呐喊着向火焰跑去。 万俟离让一把抓住她,道:“念雪,不要这样,念雪。” “你放开我,那是我的爹娘,你放开我。”度念雪拼命挣扎,万俟离让抓得更紧。 万俟离让眉头微皱,一口血涌到嘴里他又吞了下去,被度念雪扯这么两下他身上的伤口裂开,血从他的白衣里浸出来。 度念雪还是摆不脱万俟离让,她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泪水滴在他手上。 火光映在度念雪眼里,映红她的半边脸。 血明明流出来了,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将阁主和五位长老的骨灰葬入青雨冢,另在青雨冢为苏倾清列衣冠冢,至于那人……我来处理吧。” “从今日起,青雨阁封山闭派,不与外界有任何来往,众弟子在门中独善其身,不可做出越规之事。” 火焰依旧很大,粉碎了青雨阁的荣誉。 第二十四章 流落戏班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饿,饿……”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发出微弱的声音,随即响起一个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醒了,三姐你救的小白脸醒了。” “胜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中气十足女声传来,床沿微倾,似乎有人坐了上来。 忽如其来的锥心的痛楚顺着手臂传遍全身,度落之怪叫一声,猛的坐起身。 床头坐着一名穿着鲜艳,裹着头巾的女子,女子虽打扮怪异,眉宇间却透着英气,眼神也有几分凌厉。 “娘!娘……”少年含糊不清的叫着,忽的推开女子跑下床,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胡乱跑的喊道,“万俟,万俟……” 少年在屋里跑了几圈,撞到凳子摔在地上,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一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撑着地后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被唤作三姐的女子走过来,蹲在少年前面,柔声道:“你是被我们从休遥河里救起来的,你可还记得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少年看着女子,忽的伸手朝她抓去,来势之快,其他人忍不住惊呼。 女子面不改色,抓住少年的手一拉,另一只手砍在他的脖子上,后者脸一抽,如烂泥般倒地。 一少女长舒一口气,道:“三姐,这家伙八成是个疯子,咱把他扔了吧。” “盈儿,怎么说话呢。”胜子冲少女使眼色,“三姐不就看这少年英俊才救他的嘛,哪舍得丢。” 三姐转过头来看着胜子,语气有几分不悦,道:“你有空不妨练练唱腔,少在这嚼舌根。他应该是受刺激,现在神志不清,你把他抬床上去。” “姐,你说咱到处唱戏,什么王孙贵族遇不到?也不缺这个傻小子,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养着多麻烦。” “你管得还真宽,王孙子弟我玩够了,想换换口味,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记住了,这小子从今以后是我杜若琴养的男人。”三姐一脚踹到胜子身上,后者哎哟一声顺势摔倒。 杜若琴模样看上去三十出头,皮肤保养得极好,水灵灵的与十七八岁的少女无异,她看着喝粥喝得呼呼响的少年,眼里不易察觉的闪过几丝媚色。 “傻小子,你慢点吃。”杜若琴心疼的看着少年,“你真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了。” 度落之手顿了顿,没有抬头,没有说话,手继续趴着碗里的粥。 杜若琴眼里多了几分失望,叹气道:“罢了,不记得算了,我就叫你大个吧,傻大个的大个。你慢些吃,不够还有,吃完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你是不是听不到我说话?还是你不会说话?” 度落之发出一声轻哼,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 “我们戏班,组成已经快一年了,班主是我舅舅,加上我,一共有二十六个人,我们没有固定住处,唱戏唱到哪就住哪,我们主要的收入就是给达官显贵唱戏,还有半个月是杜府杜员外的寿辰,我们过几天就要去杜府住下。” 度落之微哼了一声。 “算了,吃饱了你还是在屋里歇着吧,你才刚醒来身子正虚,好好养几天。” 夜里清凉,度落之盘腿坐在床上,身上闪着微弱的紫光,他眉头紧皱,紫光忽明忽暗,忽的全消失了。 度落之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门嘎吱一声推开,一道人影走到床边,有轻微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人影缓缓坐到床上,借着微弱的光芒,度落之看到了杜若琴妩媚的双眼,登时一惊,弹起身。 就这么一动,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拽着般疼痛,度落之面露苦色,脸皮微微抽搐。 “你不用一惊一乍的,你是我养的男人,自然该服侍我睡觉,过来吧。” 度落之靠着墙,没有动。 “你是不是不清楚你的处境?如果没有我罩着你,你明天就会被赶到街上要饭,你应该要想尽法子取悦我,让我留下你。” 度落之动了动嘴皮,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扯过被子,躺桌上蜷缩成一团睡起来。 杜若琴看着背对着她睡在桌上的度落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见过她的男人,没一个不饥渴难耐的,这个小傻子竟有几分定力。 “你说说,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天天躺在屋里什么也不做,三姐偏偏好吃好喝的宠着,还让咱们端茶送水,简直是有病。” “可不是吗,咱们戏班接活本来就不多,有时候还是勒着腰带过日子,哪有钱养这么个闲人。” “算了,小声点吧,他听见了不好。” “怕啥?他一个哑巴,怕是我打他一顿,他都没法给人说。” 门被猛地推开,度落之皱了皱眉,冷眼看着进来的两个青年。 两人皆是一身麻布粗衣,脸上挂着对度落之的厌恶毫不掩饰,他们都是戏班的人,一个叫顺利,一个脚有点瘸,大家叫他陈瘸子。 “臭哑巴,吃饭了。”两人毫不客气的将托盘跺在桌上,汤都洒了一半出来,桌面油光光的。 度落之靠在床头,缓缓收回眼神,闭眼静养,不再理会无理取闹的两人。 “吃了滚出来干活,我们戏班不养残废,别以为有三姐罩着你,你就什么都不用做。” 也不怪这两人嫌弃度落之,杜若琴平时勾搭的男人,要么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闲来无事就撒把银票给他们去玩;要么就是能说会道的白脸小生,一张嘴硬是能把人夸上了天。唯独就这度落之,哪一种都不是,还整天阴着张脸,自然讨人嫌了。 他也就这张脸有几分姿色,被杜若琴看上了。 “你和他废什么话呀,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乞丐,走吧走吧。”顺利不耐烦的摆摆手,没注意到度落之睁开眼,带着几分杀气的死死盯着他。 不知从何处侵入一股寒气,屋里的温度急剧下降,肉眼可见的白气弥漫在屋里,墙上竟开始结薄霜,两人迷茫的看向四周,心里一阵没由的害怕,寒气爬上两人的身体,冷得让人失去知觉。 仅仅一瞬间,寒气尽数退去。 度落之脸色霎时惨白,没了一丝血色。 “走,走……”两人惊魂未定,也不知刚才发生的是不是幻觉,惊慌失措的离开了屋子。 天才刚亮,淅淅索索的声音便把度落之吵醒。 外面有压低的说话声,有搬东西的声音。 哐当的一声,门被推开,冷光照射进来,陈瘸子站在外面,一瘸一瘸的走进来,掀开度落之的被子,骂骂咧咧道:“昨天就说了今天早上去杜府,你他娘的不干活就算了,还要我来喊你起床,还不死起来去搬东西。” 陈瘸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度落之往外拽,咚的一声,后者摔到床下。 “我让你叫大个起床,你在干什么!”杜若琴中气十足微带嗔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瘸子立刻换了副笑脸,道:“三姐,大个不愿起,我正拉他起来。” “出去吧。”杜若琴偏了一下脑袋,背着光走进来,她的影子被拉长,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她的脚步声,却铿锵有力。 度落之坐起身,拍拍胸口,体内紊乱的气息又平定下来。 杜若琴蹲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大个,我救你养你,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辜负我哦。” 那一笑,带着几分玩味,既有女子的妩媚,又有男子的英气,看得度落之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 “走吧,我们要去杜府了,有得吃有得喝了。” 两辆马车拖着几个大箱子,一行人就上路了,出了城门,便是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众人脸上还挂着疲惫的神情,麻木的跟着马车走,度落之有幸和杜若琴坐马车,班主杨定鑫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好香啊,这味道像是茉莉的香味。”杜若琴深深的吸了一口,浅浅笑了起来。 “三姐,春天还没到,你就开始思春了?哈哈哈。”胜子大声嚷嚷,众人跟着哄笑,笑得路都晃了起来。 “我咋看着地晃得这么厉害?” “大家闭气,这香味有古怪!”杨定鑫话音刚落,像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走在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连拉车的两匹马也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蒙面的土匪从四面八方跳出来,人数不下二十。 杨定鑫半靠在马车上,觉得全身有气无力,知晓是这帮土匪下了*想要劫财,无奈道:“好汉,箱子里有几两薄银,好汉尽管拿去买酒喝,只求饶了一班子人的性命。” “我们是有原则的土匪,只拿钱,不杀人。”土匪头使了个眼色,立刻上去几个土匪把马车上的箱子都抱下来了。 “二爷,二爷你来看这个妞,长得真是水灵。” “是吗?”被唤作二爷的人也不看,直接手一挥,“带回去献给大当家的。” “你们敢!”杜若琴双目圆睁,忿忿的看着土匪,若不是她现在四肢乏力,非跳起来抽这群胆大妄为的土匪一顿不可。 “带走。”土匪蜂拥而上,将她扛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无能人欺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放下她。”一声冷喝传来,却不见人影。 “阁下露尾藏头的,非好汉哉。” “二,二爷,你烧起来了……”一个土匪惊恐的指着他,他低头一看,自己整条右腿的裤子都烧起来了,而他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他立刻躺在地上滚来滚去,而这火怪得出奇,竟然越变越大,熊熊火焰把他给吞噬了。 “发什么呆,帮我灭火啊!”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不停的在地上翻滚。 其他人如梦初醒,连忙脱了衣服上前打在他身上,但火势汹汹,其他人的衣服也跟着烧起来。 那火正燃得盛,烧得土匪惊慌失措,忽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灭了。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燃烧的火就不见了,若不是空中有黑烟和烧焦的味道,它的存在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还不滚吗?”冷喝再次响起,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是,是,是。”这帮土匪不过凡夫俗子,见这怪火便被吓破了胆,当即丢下箱子和杜若琴便跑,还不忘了抬他们被烧晕的二当家。 见土匪逃窜,众人皆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多谢高人相救,敢问恩公贵姓?” 周围静悄悄的,没了一点声音。 “大个,你过来扶我。”杜若琴面色疲惫,勉强撑起来坐着。 度落之脸上写满不情愿,还是慢吞吞的跳下马车去背杜若琴。 稍作休息后,众人又再度出发,杜若琴估计是刚才被吓得厉害,一直紧紧靠着度落之。 而度落之就稍微往边上挪,杜若琴又靠过来,他又挪。 “再挪你就掉下去了。”杜若琴不满道,“让我靠一会儿就这么委屈你吗?” 度落之身体再挪一下,没动了。 “舅舅,刚才暗中帮我们的是何人?你认识吗?” 杨定鑫摇头道:“不认识,是修道之人,应该是路过顺便出手帮我们一下。” “修道的?就是会飞的那种?”杜若琴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情,这种神情还是度落之第一次见到,“要是加入我们戏班,那我们……” “咳。”杨定鑫轻咳一声,杜若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众人走了一截,沿着溪边歇息,杜若琴像是十分劳累,一直靠着度落之,就算坐在溪边,她也将头靠在度落之肩膀上,靠得少年浑身不自在。 “大个呀,你说你不是哑巴该多好,就可以和我说话了。可惜了,白长这么俊,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 度落之喉头滚动,嘴唇动了动,终究化作无声的叹息。 杜若琴自说自话,声音越来越小,化作一声声均匀的呼吸声。 女子靠在度落之肩头,浅浅的睡去,清风轻轻拂过,女子的睫毛微微颤抖,又往度落之怀里缩了几分。 杜府。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出来接待他们。 “杨班主长途跋涉,辛苦了,我是杜府的管家,老爷和夫人出门游街了,晚点才回来。早已备好厢房,几位稍作休息,饭菜马上送到。” “谢过老管家。”杨定鑫微微施礼。 “大个,陪我出去走走。”杜若琴推开度落之的门,后者正靠在桌上吃饭。 杜若琴拿过凳子坐下,认真的看度落之吃饭,道:“等你吃完我们在杜府逛一圈吧,这么气派的宅子。” 度落之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我是在告诉你,让你陪我散步,不是在问你。” 度落之没理她,继续吃饭。 杜若琴耐着性子等度落之吃完,笑道:“走吧。” 度落之看都不看她一眼,爬上床就睡。 “你……”杜若琴气急败坏,上前掀开他的被子,把他往床下拽,“你给我起来。” 咚。度落之掉在地上,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你就睡死在屋里吧。”杜若琴踢了度落之一脚,忿忿离去。 过了几息,度落之睁开眼睛,揉着肩膀坐起来。 花园里花开争艳,杜若琴随手摘下一朵,折成几节扔在地上。 不远处隐隐有笑声传来,忽然,一道黑影不知从哪棵树后窜出来,抱住杜若琴,后者大惊。 “我抓到你了美人儿,先亲一个。”眼睛被黑布蒙着的男子紧抱着杜若琴,亲在她脸上。 男子摘下黑布,看见杜若琴,脸上笑意一顿,道:“你是?” “小女子杜若琴,是随戏班来杜府唱戏的。”杜若琴见到风流倜傥的男子,登时笑容满面。 “哦,你是我爹请来唱戏的,在下杜飞……”男子话未说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四面跑来,嘴里少爷少爷的喊着。 “今天不玩了,你们先退下。”杜飞一双眼睛在杜若琴身上骨碌碌打滚,被她容貌所摄。 “少爷。”其中一女子上前拉扯他的衣袖。 “我说退下。” 几个女子白了杜若琴一眼,一个个不爽的离开了。 “不知小爷我是否有幸,邀请姑娘在晋都游玩一圈呢?” “小女子十分荣幸。” 杜飞搂着杜若琴欣喜的出了杜府,度落之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坐在屋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离去的两人,远处是繁华的街道。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万俟真的是为了掌门之位杀害我爹娘和诸位师叔的吗?不,万俟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娘,是什么让他不惜背上弑师的罪名?度落之躺在亭子里,闭着眼睛脑海里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我,到底为什么?度落之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为了蓝飞冰留下的纳物袋,为了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度落之猛地睁开眼睛,长生不老药,起死回生丹,为了一个不存在的虚名丹药,万俟离让竟然灭他满门! 念雪! 度落之忽然想到自己的妹妹,万俟离让会不会对她下手?万俟离让杀长辈是为了纳物袋,那么他是真的爱度念雪吗?或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呢? 现在整个昆寒神州都知道青雨阁出了个叛徒度落之为了掌门之位弑父灭祖,那么苏倾清是不是也会相信?京墨回到青雨阁能不能夺回掌门之位不让万俟离让奸计得逞?能不能救下青雨阁众弟子? 那么,又有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还他公道呢? 倾清。 度落之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我爱的人,你是否安好? 我爱的人,你身在何处? 我爱的人,你要相信我。 我爱的人,我爱的人…… “倾清……”度落之情不自禁的哽咽,“我要怎么办倾清,你会帮我吗?我要怎么办?” 初华凝露,杜若琴从杜飞屋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不远处的亭子里,座位上躺着一个人。 “大个?”杜若琴不知度落之为何会出现在这,但有些诧异。 “琴琴,怎么了?”杜飞只穿着亵衣从屋里走出来,他看到躺在亭子里的度落之,“他是谁啊?” “我未嫁的夫君。”杜若琴淡淡的回答。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哑巴夫君?”杜飞点点头,“来人!” 四个衣着整齐的家丁立刻跑过来,杜飞指着度落之,道:“给我打,打傻为止。” “你要干什么?”杜若琴没料到杜飞要动手。 杜飞笑着拉杜若琴,半拉半哄的把她往屋里拉,道:“你都是我的人了,还要他做甚么,不过是一点小教训,昨天我在街上看到一副耳坠好漂亮,我带你去买好不好?” “可是……” “还有项链,珍珠项链,好吧?走了走了。” 度落之正出神,忽的就走来四个家丁,一脸凶相把他拽摔在地上,拳脚相加。 “你们,你……”度落之被踹几脚后拉住一个家丁的衣角跳起来,踹在其他几人身上。 度落之翻身跳在座位上,摸了摸脸上的灰,冷漠的看着四个杜府家丁。 四个家丁互看一眼,向度落之扑去。 度落之指尖亮起褐光,几息后又黯淡,一个家丁飞起一脚硬生生的踢在他胸口,他面色一顿,身体朝后倒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度落之盘腿坐在床上,他脸色涨红,面带痛楚,身体发出紫色的光芒。 度落之双手变化一个个花印,身上的紫光忽强忽弱,脸上吓人的红色一点点退去。 自他被就醒就发现自己经脉大损,真气停滞无法运转,今日被那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丁一顿乱揍,反倒打通了他堵塞的经脉,修为竟恢复了大半。 度落之双手缓缓收拢,身上的紫光渐渐退去,如今连吐纳他都觉得顺畅多了。 “大个。”杜若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度落之连忙扯过被子躺下盖上。 “大个,你怎么样了?”杜若琴推门进来,“杜飞要教训你,我喊不住,那帮家丁下手狠吗?” 度落之背对着她,没有出声。 “你让我看看,他们要是打伤了你我给你打回去。” 度落之没有动。 “被打得动不了了?”杜若琴的语气有几分焦急,掀开度落之的被子来抬他的头,“大个,哪不舒服?” 度落之睁眼看了她一眼,拉过被子盖上,睡到更里面去。 “你再生气吗?大个,不是我不帮你说话,我还不能得罪杜飞,有些事还得仰仗他帮忙。” “我没想让他打你的,大个你给点反应行不行?” 窝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 “大个,你难道不清楚你的处境吗?我养你护你,你非但不给我好脸色看,还要我处处哄你,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休遥河里或是在街上要饭了,我真是忍够了,你再给我甩脸色我真要叫你滚了!” 窝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明天再是这个样子,你真的没有在戏班待下去的必要了。”杜若琴又一次气得摔门而去。 黑暗中,度落之睁开了双眼。 是啊,该滚了。 第二十七章 青雨悲情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龙飞殿被灭门! 这个消息传遍昆寒神州,引起众人恐慌。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只知道每一个龙飞殿弟子都被砍去双手,尸体被绳子拉着朝北而跪。 晖笛坐在沧云殿中,坐在他身旁的是京墨。 “我们青雨阁已闭派十五年不问世事,此番多谢晖笛师弟前来通告,我们会提高警惕的。” “那就好。京墨师兄,恕我无礼,贵派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如世间所传?” “十五年前之事,我也忘了罢,好在有万俟阁主主持大局,才有青雨阁今日安康,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京墨师兄说的是,是晖笛无礼了,万俟阁主临危不乱,真当不出世的奇才,可惜我来的时间不对,万俟掌门正在闭关,他日有机会,我再造访。今日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好,恕不远送。” 青雨阁大门萧条而寂静,连个守门的弟子都没有,晖笛走下长梯,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无奈的摇头,一个名门大派竟如此没落,他想问的人,也没有问出口。 听说,她从龙溟崖跳了下去。 “京墨师兄,若晖笛所述为实,那我们神州怕是要大乱了。”当韵坐在一旁听了晖笛的话,忧心仲仲。 “此事确实重大,我得去禀报阁主。” “可是师兄,青雨阁已不问世事,外界纷扰与我们无关,阁主闭关许久,我们不用去打扰他了吧?” 京墨看着当韵,眼里是深深的担忧,道:“当韵,龙飞殿朝北方是何处?” “龙飞殿朝北方?这……我不清楚。” “龙飞殿朝北,是龙溟崖。” “龙溟崖……”当韵脸色变了变,“师兄的意思……” 京墨摇了摇头,道:“十五年前青雨阁遭大劫,长老一辈皆遇害,度落之顶了罪,在龙溟崖上被处死,按理说他不应该还活着,但我感觉龙飞殿被灭门和十五年前青雨阁大劫有瓜葛。” “京墨师兄认为,当年度落之是被冤枉的?” 京墨脸色一变,捂住当韵的嘴,轻声道:“这种话休要胡说。可是当年,我们不过比度落之晚回来几日,他们已匆匆处死度落之,其中必有蹊跷。” 京墨和当韵走出沧云殿,走在林荫小道上,两人并肩而行。 “我当年也怀疑过事有蹊跷想要调查,可事发后阁主受了惊吓,立刻闭派闭关,我也无从下手,调查就搁了下来。” “师兄还是觉得度落之是被冤枉的?” 京墨看着当韵,正色道:“度落之修为是什么水平,你我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杀得了师父和四位师叔?”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度落之是一个高手,只是假装什么都不会而已?” “这才是事情的可怕之处,如果度落之是个高手,又杀了师父和四位师叔,那他一定有一个目地,也会有同谋,那这次龙飞殿之事……”京墨没再往下说,当韵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所以我要将事禀告阁主,做好两手准备。” 小山洞的石门紧闭,京墨站在外面将晖笛所述一五一十复述。 自十五年前万俟离让闭关起,鲜少露面,一切事物皆交给京墨打理,京墨上次见到他,已是一年前的事。 “好,我知道了。”万俟离让的声音从石门另一边传出,带着些许疲惫,不似曾经活力十足。 “阁主,我们不采取应对办法吗?” 里面沉默了许久,才传出声音:“京墨,通知所有弟子,一刻钟后,穿戴整齐,聚在沧云殿,我有要事要说。” “是。”京墨领命而去。 寂静已久的沧云殿,很久没有这样弟子齐聚了,他们也听闻了龙飞殿被灭门的事,议论纷纷。 度念雪站在最前面的边上,双目放空。她已经从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长成了婀娜女子,眉宇神态间,都带着淡淡的忧伤,她不再像当年活泼好动,她的话越发的少,能和她说话的人也越发的少。 可即使如此,万俟离让还是把她与京墨,当韵,青萱,卢西辰四人并列为五长老,掌管青雨阁大小事物,而万俟离让自己,终日闭关。 “都过这么久了,阁主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忘了吧?” “阁主才多少岁,又不是糟老头,怎么会忘。” “阁主当年受度……那人之事打击挺大,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恍惚得很。” “闭嘴,找不到说的了吗?”卢西辰喝住多嘴多舌的师弟,他剑眉竖立,轮廓刚毅,长年板着的脸与面色温和的的京墨完全是两个极端。 正说着,万俟离让身着普通弟子的蓝色衣衫,缓缓走了进来,他右手抬着一套墨绿色衣服,左手袖子随着他的走动一摆一摆的。 见他走进来,沧云殿顿时安静下来,待弟子们定睛一看,殿中响起惊呼之声。 按时间算来,万俟离让如今不过三十二三,可走进来的人,一脸沧桑,皱纹深刻,左脸还有一条从额头一直延到下巴如蜈蚣般狰狞的刚结痂的疤。 还有他空荡荡的左袖。 只有轮廓依稀还认得出来。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万俟离让,或者说看着这个陌生人。 他真的是十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吗? 一向沉稳的京墨也失神,几息后才回过神行礼道:“参……见阁主。” 众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行礼。 “阁主,出什么事了?”京墨轻声问道。 万俟离让摇摇头,示意他别担心,随即高抬右手,朗声道:“青雨阁弟子京墨听令。” “弟子在。” “我现命京墨接青雨阁阁主之位,即刻上任。” “什么?”京墨失声,“阁主……” “青雨阁弟子京墨接阁主令牌。”万俟离让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语气中带着深深地疲惫。 其他人看着殿中二人,不明究里。 度念雪看着容貌沧桑的万俟离让,眼眶蓦地红了,这个男人,她该爱,还是该恨,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此刻自己很心痛,她想上去揪住他,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响后,京墨单膝跪下,高举双手,道:“弟子领命。” 墨绿道袍和令牌放到京墨手上后,万俟离让勾了勾嘴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参见阁主。”沧云殿中除了万俟离让,所有人下跪行礼。 “我还有一事要说。”万俟离让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殿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睁大眼睛看着万俟离让,等着他的下文,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他要解释他断掉的左手?还是要解释他脸上的疤?或者是他闭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容貌会苍老了二十岁?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要替一个人申冤。”他眼眸低垂,声音低沉缓慢,带着凄凉与痛心,“十五年前,他正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蒙冤含恨而亡,龙溟崖上,休遥河岸,无葬白骨。” “他的名字叫,度落之。” 一个尘封许久的名字,在众人脑海里被唤起,那是青雨阁的禁忌,十五年来没人敢提。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感觉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十五年前的一幕浮现在众人眼前,那个弑父灭祖的逆徒,杀红了的双眼,让人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十五年前,京墨,当韵,卢西辰,苏倾清,度落之五人被派去帘水山庄祝寿。这段时间,阁主古稀婆婆天劫忽然提前到来,阁主应天劫而亡。”万俟离让整理情绪后,缓缓开口,“众人正陷入哀痛,偏偏祸不单行,五位长老,渐渐发现自己身体不适,起先几日四肢乏力,嗜睡,短短几日后,身体溃烂,真气外泄,终日痛不欲生。因阁主刚仙逝,他们不敢声张,暂时将各类事物交于我打理,同时暗中召回京墨,可是我没能联络上京墨一行人。为了不让弟子恐慌,五位长老将此事隐瞒,他们终日苦熬,那痛犹如蚀骨啄肉,导致他们神志不清,甚至有时候会发狂,在屋里互相残杀!” “李师叔料想自己身中怪毒,多番查书无果,几日后,度师叔整个人疯癫,逃出房间,在后山竟,竟杀了两名弟子!” 万俟离让声音有些颤抖,说出一段让不为人知的往事:“再过两日,徐师叔也疯癫,此毒古怪至极,几位师叔越是清醒,身体越是无力动弹,在严重时甚至无法下床,阴霾笼罩在大家心里,另外三位师叔商议之下,求我,” 万俟离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道:“求我杀掉他们。” 殿中弟子已听得震惊,忘了哗然,他们心里泛起惊天波涛,不可置信的看着万俟离让,看着他有泪滑过的脸。 纵然是京墨,心中也如雷劈,这段往事,他只字未闻。 “我开始不肯,几位师叔再三跪求,他们痛不欲生,已经等不到京墨回来主持大局了,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打算,最后,只好应允。” “临死前,他们告诉我一个关系青雨阁存亡的秘密。” 第二十八章 谁的十五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青雨阁中有一物,是百年前蓝飞家族最后一代神医蓝飞冰仙逝后留下的纳物袋,相传里面有稀世奇宝,惹得众人虎视眈眈,这也是青雨阁会遭到横祸的原因。” “五位长老临终前,嘱咐我立京墨为阁主,查出下黑手之人,守护好青雨阁。清风堂里,清欢剑悲鸣,五位长老,死于我之手……” 万俟离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犹如孩童,哭尽十五年来的心酸委屈。 这个故事,是大家万万没想到的。 若照万俟离让所述,那他才是弑师灭祖之人,他才是该死之人,他还间接害死了度落之和苏倾清! 度念雪双眼泛红,忽的冲过来抓住万俟离让,撕心裂肺道:“万俟,你给我说,你说的是假话,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度念雪如同疯了般捶打万俟离让,哭得不成样:“万俟离让,你在说谎,你胡说……” 万俟离让眉头紧皱,心疼的看着度念雪,无力道:“对不起,念雪,对不起。” 他眉头皱得更深,闷哼一声,一口血噗的吐出来。 京墨这才如梦初醒,拉开度念雪。 万俟离让露出个惨淡的笑容,声音更加虚弱道:“我不知为何,小落会折回,看到我在清风堂中残忍的杀了五位长老,他受惊过度,不听我解释,最后把其他弟子引来了,我还未查出幕后使坏之人是谁,弑师的罪名重要有人背,青雨阁危在旦夕,可我不能说出来,我一狠心就把弑师的罪名推给了他。” “我本想暂时将他关着,找时间给他解释清楚,偷偷放他下山,可是你们,”万俟离让的抬起颤巍巍的手,“立刻审问他,要处死他,我从中再三斡旋都没用,还威胁我如果不治度落之的死罪,将我与包庇罪同罚!五位长老不知被谁所害尸体尚未下葬,青雨阁中不知有没有奸细,我什么都不能说出来,只能被你们逼着,亲手杀了度落之!” 万俟离让眼里是浓浓的恨意,他顺着看过所有弟子的脸,咬牙道:“龙溟崖上,我妄想小落掉下休遥河能苟活,我在休遥河岸寻了三日,河水汹涌,他已尸骨无存。” 当年他真的用尽全力保护度落之,但终究是徒劳。 卢西辰不敢相信的摇头,嘴里仿佛叨念道:“不可能,不可能……” 两行清泪顺着万俟离让的脸滑下,青萱总算知道十五年前在她守灵的一夜,为什么万俟离让会脏兮兮的回来跪在叶怀智棺材前哭了。 他曾用尽手段想要保下度落之,可是都没能成功。 “更可怕的是,我还间接害死了苏倾清,她从龙溟崖上纵身跳下深渊,随着小落去了。在她死前,我刚收到小落从洛河城寄来的信,我害了他,也护不住她!” “我无法忘记师娘跪在我面前乞求我杀掉她,我无法忘记度落之被我推下龙溟崖时看我的眼神,我无法忘记苏倾清站在龙溟崖上,纵身跳下的身影,我不敢看度念雪,我不敢奢求她再爱我,我不敢爱我所爱!这一幕幕如同噩梦,我一闭眼,它就出现在我脑海里。十五年来,我不敢休息,我拼命修练,就是为了报仇。” “我被折磨了十五年啊!十五年啊!” 万俟离让狰狞笑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查到,五位长老中的毒叫丧瓦离,无药可解,中毒者最后会四肢断掉,全身溃烂,痛苦的死去。而这个毒的来源,就是龙飞殿!” 照万俟离让这话,那么龙飞殿的灭门…… 京墨不敢细想,万俟离让所述的这一切,太疯狂了。 “十五年了,大仇终于得报,我忍了十五年,我煎熬了十五年!五日前,我灭了龙飞殿满门,龙飞殿所有人朝龙溟崖而跪,向苏倾清和冤死的小落谢罪!向五位长老谢罪!”万俟离让哈哈大笑起来。 怪不得万俟离让少了左臂,怪不得他毁了容,怪不得他会让出阁主之位,没有人知道,这十五年他经历了什么。 “小落啊,当年我对不起你,今日还你清白了。”万俟离让转身对着京墨,重重的跪了下去,“京墨阁主,万俟离让罪孽深重,愿承担一切后果与罪恶,请阁主昭告天下,还度落之清白,将我逐出师门,我愿拿命抵罪。” 众人看向京墨,这个疯狂的逆徒,他会如何处置? 京墨脸皮抽了抽,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他抬起脚,重重的踹在万俟离让胸口。 这一脚毫不留情,把万俟离让踹飞起,重重的摔在沧云殿门槛前,他闷哼一声,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他捂着胸口勉强爬起来跪下,看着京墨沉着脸,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沧云殿中气氛凝重,只听得万俟离让沉重的呼吸声和京墨的脚步声。 京墨站在万俟离让面前,后者将头埋了下去,道:“万俟离让愿承受一切惩罚。” “起来,万俟师弟。”京墨的声音平静,伸手来扶他,说的话出人意料,“刚才那一脚,所有是非恩怨已勾销。这十五年来,苦了你了,接下来的一切,青雨阁与你一同承担。” “秦隐宫少主到。”站在端王府门前的小厮大喊,端王莫世风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 “小王成亲,秦少主于百忙之中抽身来祝贺,小王不尽感激。” 秦少汐穿着一身带红条的黑衣,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手下,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漠然道:“端王言重了。家父近来琐事缠身,无法来道贺,还请端王不要多心。” “哪里哪里,秦宫主日理万机,秦少主能来,已是幸事。” 莫世风虽是王孙贵族,却衷心修道,曾在望舒阁修行几年,以他的身份与大多门派都熟捻,唯独不熟的,就是名震光宏神州的秦隐宫和花宗的两大杀手组织。 可以说在光宏神州谁都能得罪,唯独不能得罪的就是秦隐宫和花宗,秦隐宫宫主秦时汉和花宗二宗主苏白都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认钱不认人,只要出高价,九州人头随你指,片刻给你取来。 莫世风正引秦少汐进屋坐,又听得门外小厮报:“花宗二宗主到。” 人未至,花香先沁鼻,一道淡淡的紫色身影,如影如幻,瞬间飘到两人身前。 “看来今日我来晚了,让秦少主抢了先。”女子穿着薄薄的紫衣,戴着紫色面纱,声音悦耳。 “先行一日,不过快花宗主一刻。”秦少汐淡淡回答。 “苏宗主来了,请里屋坐。”莫世风脸上笑意盈盈。 莫世风吩咐下人好好招待两人,又去门口迎客。屋里贴着大大的喜字,瓜子苹果应有尽有,满屋的客人,声音嘈杂,秦少汐眼里闪过几丝厌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听说秦少主前段日子收了重金,帮人灭了昆寒神州一个门派?这等好事,怎不让我加一份?” “花宗主道听途说,不可信。” “那秦少主可否能讲讲细节,让我开开眼界?” “那人押了一条手臂给我,求我杀一人,剩下的人都是他杀的。” “秦少主分文未取?这可不像秦隐宫的作风。” 秦少汐没有答话,起身理理衣袍,道:“苏宗主,我先行一步,再会。” 走廊回旋,屋舍哑白,紫色的滕草从屋檐坠下,花宗四处,建着水塘,莲花处处可见,至于花香,在这里待久了自然闻不到了。 “二妹,近日又要你走一趟了。”美艳少妇随手摘下一朵莲花,玩弄于指间,“昆寒神州龙飞殿少主为报灭门之仇,出七百两黄金,请我们出手杀掉青雨阁阁主,若能灭掉青雨阁,他再加钱。” “姐姐安排,我尽管去是了。” 少妇注视着苏白,浅浅笑道:“妹妹你如此花容月貌,为何非要戴着面纱呢?你可知你的容貌会让世间的男人都疯狂。” “容貌虽美,却不是人人都配看的,世间男儿皆看我,我就不方便办事了。想摘我面纱的人很多,能摘的却没有。” “秦隐宫近来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动静,只是端王大婚,那秦少汐竟然去了,我与他碰了个对面。” “哦?竟有这等事?”少妇眼神微变,“十五年了,秦时汉终于不把他的宝贝儿子护在秦隐宫里了,光明正大的放他出来了?真是件稀奇事。不过此人邪乎得很,十五年前明明重病垂死,秦时汉都给他准备了后事,不知为何竟莫名其妙的好了。” 苏白沉吟道:“姐姐,我听说秦少汐病好后沉默寡言,性格怪癖,最怪的是,他的承影剑,已经许久没人见他用过了。” “不用法宝?那他以什么取人命?” “叶片。” 光透过琉璃,折射成七彩的照射在地上,秦少汐走到桌边,凝视着一把黑色剑鞘的剑,他伸手,缓缓握住。 剑鞘扁平,金线勾边。 铮!承影剑出鞘,银白的剑身泛着寒光。 冰冷的剑柄被秦少汐握在手中,他一点也感受不到与承影剑的联系。 承影剑在秦少汐手中一转,他回身,剑尖正好抵在一黑衣人喉头。 第二十九章 万俟休矣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黑衣人面不改色,行礼道:“参见少主。” 他是秦隐宫七杀手之一的天璇。 “怎么了?”秦少汐收回剑,淡淡问道。 “少主,宫主请你去一趟。” “哦。”秦少汐把剑丢给天璇,“给我放回去。” “少主你……”天璇欲言又止。 “说。” “恕属下多言,据属下所知,一个修道之人只能控制一件法宝,除非以前的法宝被毁或被遗弃,不然无法控制其它法宝。少主无法驾驭承影剑,莫非承影剑不是少主的法宝?” 秦少汐皱了皱眉头:“可是承影,一直是我的法宝,只是自十五年前我重病之后,它就不再听我使唤。” “不光承影不受我控制,我试过其它法宝也不行,莫非,我有其它的法宝?”秦少汐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秦隐宫闻名光宏神州,不止因为提供杀人服务,还因为它的建筑,它建于街市,琉璃打造,睱光逸彩,美轮美奂。 “汐儿,有件事,难办,别人我信不过,只能派你去。”秦隐宫宫主秦时汉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容貌简直和秦少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眼角多了几分皱纹。 “父亲请说。” “昆寒神州有一件宝物,是一个纳物袋,里面装着蓝飞家族神医的遗物,你务必找到,给我带回来。” “好。” “此事暗中进行,不可声张,我派天枢天璇助你。” “是。” 龙飞殿毒害青雨阁五位长老陷害度落之,青雨阁阁主万俟离让隐忍十五年,灭龙飞殿满门报仇之事传遍昆寒神州,引起哗然。 青雨阁重新开山立派,屹立在山顶的沧云殿,高耸入云。 “阁主师兄,你如此昭告天下,怕是会给青雨阁引来大劫啊,你怎么都不事先和我们商量?现在到处都是议论声,说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卢西辰靠在椅子上,一脸愁容。 京墨不吱声,默默的将一柱香插在香炉里。 “那我该如何昭告?隐瞒龙飞殿毒害五位长老的事实?隐瞒万俟师弟屠龙飞殿的事实?” “师兄,你为了还度落之清白,这么说固然没错,万俟离让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保全青雨阁,你现在图一时之快,将青雨阁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们保全青雨阁,是因为它能保护更多的人,不是为了它能长存。” “可是为了一个度落之,你会害死大家的!”卢西辰暴怒,在他看来,为了一个真相,京墨已经失了分寸。 “卢师弟,京墨师兄自有打算,你稍安勿躁。”青萱见两人几乎要吵起来,连忙接话。 京墨的脸有些沉,正色道:“被毒害五位长老,煎熬十五年的万俟师弟,冤死的度落之,跳崖的苏倾清,每一笔,都值得青雨阁全力以赴。” “你若是怕了,你现在就可以下山。”京墨补充道。 “我不怕,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大家都活着!” 世间确实有风言风语在传,京墨充耳不闻,众弟子该修炼的修炼,该上早课的上早课,谣言伤不了人。 京墨想过其他门派会孤立青雨阁,会有好事的门派来讨伐青雨阁,但这一天,来得太快,而且来的人,是京墨始料不及的。 京墨接到弟子传报赶到沧云殿,殿中已经站满了人,和被打伤的弟子。 “阁主。”卢西辰正和一男子对视,见他来便退了下去。 这男子衣衫褴褛,不是别人,竟是龙飞殿掌门的儿子耿千秋。 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一戴着紫纱的女子,女子明眸点漆,柳眉微挑,手中把弄着一片素色花瓣。 京墨眼皮一跳,觉得这女子面熟得很。 “叫万俟离让滚出来!”耿千秋见京墨,对他怒喝。 京墨摆摆手,示意两旁的弟子退下,自己拂袖坐到掌门之位上,道:“在下京墨,是青雨阁阁主,阁下有什么事尽管说。” “京墨。”男子咬牙切齿的指着他,“万俟离让杀我龙飞殿两百余人,别以为你能护住他,你们青雨阁的都拿命来赔!” 京墨剑眉倒立,轻抬眼看着眼前人,带着不可抗拒的肃穆意味道:“杀得好!可惜让你逃了。既然你送上门来,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你!”耿千秋气急,脸皮涨红。 “耿千秋,你龙飞殿毒害我青雨阁五位长老,究竟为何?” 耿千秋忽的仰头大笑,道:“哈哈哈,死得好,今天青雨阁的人一个也活不成,蓝飞家的纳物袋照样是我的!” “活不活得成,看阁下的本事了。”京墨正欲祭剑,一把剑已横在他身前,将他挡住。 卢西辰握着剑,缓缓往前走,道:“不劳师兄大驾,师弟替你收拾这个孽障。” 耿千秋哼了一声,祭出一把剑。 铮的一声,两剑交锋。 剑气四散,两剑再次相交,剑身拉过,交锋划出火花,卢西辰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耿千秋。 青雨阁的今天,都是他害的! 卢西辰大吼一声,掌间运气朝耿千秋拍去,后者连忙抬掌抵抗,啪的一声,两人皆是倒退。 “请苏姑娘出手。”耿千秋退到苏白旁边时轻声道。 耿千秋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女子身影如同鬼魅,悄然无息的移到卢西辰身前,手中花瓣划过一道弧线。 卢西辰也不是等闲之辈,感觉有异香扑鼻而来,脚下一蹬,身形暴退,花瓣在空中划了一圈,飞回苏白手中。 苏白身形之快,卢西辰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股力量重重的击在他身上,他的身体不可遏制的高高抛起,口中鲜血如注。 京墨飞身接住卢西辰,接上苏白一掌,倒飞回座位旁。 苏白紧追而至,指尖弹出数道精光,京墨一手抱着卢西辰退,一手挥动,将攻势尽数化解。 殿中忽然响起惨叫声,耿千秋趁没人注意他,手中拿着剑,已经连伤几名弟子,弋阳和青萱连忙上前截住他,三人纠缠在一起。 京墨余光瞄了一眼,不敢分神,运气准备接苏白下一招,忽的,他腹部绞痛如刀割,全身失了力量,从半空摔在地上。 他感觉左手麻木动弹不了,紫色的气已爬满他的手背。 异香分外浓郁,不知轻风从何处吹来,吹动苏白的面纱,京墨看着紫色的身影一点一点放大,另一边正在赶来的当韵,他一咬牙,丢开卢西辰,手猛的拍在地上,脚蹬地整个身体腾起,强行运气接上苏白这一掌。 一道绿光从天而降,真气激荡! 苏白双手变换,紫光与绿光撞在一起,她后退了些,飘然落地。 银色刀片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穿过那到绿光,带着一溜血水,叮的钉到墙上。 刺眼的绿光散去,露出万俟离让的身形,他反手握着清欢剑横于胸前,白衣的左胸正泊泊的往外冒血。 咻的一声,苏白一惊,连忙侧身,一片绿色的叶子与她擦肩而过,钉在墙上,血正凝聚成血珠缓缓滴落。 苏白身后的耿千秋身体如烂泥般倒下。 穿着黑红相间长袍的秦少汐缓缓走了进来,沉着的脸上不带一点表情,右手指间还夹着两片树叶。 万俟离让噗的吐出一口血,瘫坐在地上。 苏白见秦少汐走进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正常。 “有我在,谁也不许动青雨阁。”秦少汐看着苏白,平静的开口。 京墨看着秦少汐,实在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但听他的口气是护着青雨阁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专心运功解毒。 “秦少主是什么意思?要坏道上的规矩吗?”苏白语气柔和,眉宇间略带笑意。 “你的雇主已经死了,而且,你也杀了青雨阁的掌门。” 众人这才注意到,耿千秋躺在地上,人已经没了生息。 苏白看着靠墙而坐的万俟离让,温热正从他身上一点一点散去。 “一命抵一命,恩怨两清。看在秦少主的面子上,我就不对青雨阁赶尽杀绝了。”苏白转身要走,一把剑却横切过来,拦住她。 “萧师弟,放她走。”京墨勉强压住毒性蔓延,一说话,便全身绞痛,他深知此女子绝非常人,若再纠缠,青雨阁讨不到好处。 萧凯风冷哼一声,收回了剑。 “万俟师兄!万俟师兄!”度念雪托着万俟离让,眼泪哗哗的流,他的一身白衣,已染成绛红色。 秦少汐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万俟离让,蹲下身指尖亮起紫光,点在他胸口。 万俟离让轻哼一声,身体一颤,闭上的眼睛勉强睁开条缝。 “念雪……” “万俟师兄。”度念雪见他转醒,破涕为笑。 秦少汐指尖紫光更盛,漠然道:“你救不活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念雪……此生我……负你……”万俟离让嘴唇微张,声音虚弱。 度念雪泪水滑落,不停的摇头。 “我不负……青雨阁,不……负天下,唯独负了你……”血从万俟离让嘴里泊泊冒出,他说话变得十分艰难,“和……小落,我,我……终于……可以死……了……” 男子惨白的脸上带着解脱的笑意,头缓缓偏向一边,秦少汐指尖的紫光,没有预兆的,忽然熄灭。 第三十章 繁华落幕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万俟师兄你不要死,不要,不要,万俟离让!”度念雪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她抱住万俟离让,泪如雨下。 秦少汐忽然单膝跪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冷汗泠泠,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痛,如同刀割,仿佛要四分五裂? 沧云殿外,花宗弟子青翘青葙与天枢天璇站在一起笑盈盈的聊着,因为出任务经常遇到,花宗五魅和秦隐宫七杀关系非常熟捻。 “聊完了吗?”苏白走出沧云殿,见几人这么熟络,不自禁笑了起来。 “二宗主。”青翘青葙连忙行礼。 天枢天璇也象征性的喊了一声苏宗主。 “天枢,你家少主目中无人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苏白笑着问天枢,她没什么架子,只要不在她出任务的时候干扰她,她几乎不会发脾气,偶尔还和属下打趣两句。 天枢尴尬的笑了笑,道:“苏宗主,我家少主只是话不多,并不自大。” “走吧,回去了。” “二宗主,这青雨阁的人还没杀我们就走了?” “耿千秋已经死了,杀不杀都没意义了,走吧。” “把解药留下。”秦少汐环抱着手走出来,走向苏白。 “秦少主这么有本事,自己来取。” 话音刚落,咻咻声起,两片绿叶便旋转着向她飞来。 苏白面色一寒,右手随手一划,银光闪过,两片叶子失了力量,飘散落地。 秦少汐手一引,一串叶片又朝苏白飞去。 “天枢,你家少主怎么还和女人动手。”青翘见秦少汐来真的,压低声音道。 “我家少主不讲究的,不论男女老少都动手。咱要不要劝劝?” “劝谁谁会听呀,静静的看吧。” 苏白双手推出,泛起淡淡的紫色,一道平整的结界挡在她身前,叶片打在结界上,纷纷落地。 秦少汐的身影紧随而至,他右手紫气蒸腾,挥在结界上。 一深一浅两道紫光绚丽夺目,结界颤了颤,啪的破碎,秦少汐转了一圈,手朝苏白腰间抓去。 银光一闪,一把长刀片插进秦少汐的肩头。 袖中刀,是苏白的法宝。 秦少汐的手已经搭在苏白腰带上。 两人僵持着,没有动作。 几息后,秦少汐修长的手指夹住腰带旁的一个小纸包,缓缓伸了回来。 别看两人斗法简单,高手过招,一招一式皆关系到胜负。 苏白抬眼看了秦少汐一眼,抽出刀片弹向地面,刀身如切豆腐般轻松,全部末如地里。 “我们回去。”苏白不冷不热道。 “少主。”天枢天璇连忙过来查看秦少汐的伤势。 “无恙,把解药送进去。”秦少汐看着天璇道。 没人再来找青雨阁的麻烦,青雨阁总算清净了下来。 没有人讨伐,没有人谩骂,只是其他门派,都在不动声色的孤立青雨阁。 一个长辈暴毙,晚辈无才人辈出,又不被其它门派扶持的青雨阁,就这样落幕了。 度念雪疯了。 年少父母双亡,哥哥含冤而死,十五年来她心里唯一挂念的万俟离让也死了,谁又知道她心里是如何痛苦。 当日她捡起清欢剑本要自杀,被青萱拦住了,她仰头大笑,终究还是疯了。 十五年前她就要疯了,可是她忍过来了,可还是没忍完这一生。 秦少汐躺在床上,想着当日的一幕不禁摇头。 秦隐宫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当初万俟离让背着一身家当来找到他,求他出手杀掉龙飞殿掌门,可酬金实在太少,秦少汐不为所动。他就屋前跪了三日,一遍遍的复述着一个叫度落之的少年如何冤死,青雨阁陷入怎样的困境,竟说得他有些动摇,最后他答应出手杀掉龙飞殿老掌门,事后万俟离让以一臂作为酬金。 秦少汐要他一臂有何用?只是规矩不能坏罢了。 龙飞殿大战,万俟离让身泛金光,冲进人群杀红了眼,清欢剑一次次刺穿别人身体,鲜血飞溅,一刀刀砍在他身上,他察觉不到丝毫痛楚。龙飞殿众人死后,那个男子身受重伤,没有任何犹豫,自断一臂,失血过多昏迷的他,还是秦少汐悄悄送回青雨阁的。 “蓝飞家的遗物,我该去哪里找?”秦少汐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少主,宫主急信,让你速回宫里。”天璇拿着信敲门进来。 “出什么事了?”秦少汐坐起身。 “不知道,宫主只是说让你速回。” 青雨阁里,静悄悄的,连说话的人都非常小声,仿佛怕是惊动了什么。 后山,又添了一座新坟,墓碑上的字红得触目惊心。 青雨阁阁主万俟离让之位。 度念雪在坟旁搭了个茅草房,终日疯疯癫癫哈哈哈的笑,唯一不变的是她会摘许多花来放在碑前。 京墨远远的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背着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握住。 “最可怜的人,是度师妹吧。”当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京墨无奈的摇摇头:“希望日落西山的青雨阁,能护她这一世吧。” “当韵,你可知道我们阁中藏有蓝飞家族的纳物袋一事?” “万俟师弟不是提过吗?我没有见过。蓝飞家族我也不清楚,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吗?” “我查阅过,蓝飞家族代代人都被称作神医,没有治不了的病,据说还让人能起死回生,蓝飞家族最后一代神医蓝飞冰百年前逝世,相传她留下了一个纳物袋,里面有长生不老药,起死回生药,还有各种失传法术,但纳物袋一直下落不明。” “我记得万俟师弟说过,这个纳物袋就在青雨阁,也是因为它,龙飞殿才对青雨阁下毒手的。” “对,可这个纳物袋在青雨阁里那么多年,我们竟都没见过,若它真的在,我们是不是该把它找出来毁了?” 华丽的琉璃秦隐宫中,重伤的天玑天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富家长子离奇惨死屋中,富老爷受了惊吓,出两百两黄金让我们保他小儿子安全,天玑天权到那的第三天,就被伤成这样,他儿子倒是没什么事,现在我先派玉衡瑶光过去了,暂时没什么变故。” 秦少汐蹲下身,摸了摸天权的脖子,有些烫手。 “他们二人受的是内伤,对方下手真狠。” “能把天玑天权伤成这样的,除了苏无姬和她手下那帮妖女,我还真想不到有谁。所以我先让你回来,去富府调查这件事,其他的事我先办着。” “好。” 富府门口被拿着木棍的壮汉围了一圈,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每一个走过门口的人。 “干什么的,不许进。”秦少汐走到门口,两个壮汉拦住他。 “秦隐宫秦少汐。” “什么狗屁,走远点,再不走打你!”壮汉恶狠狠的挥动棍子。 秦少汐屈指一弹,啪,棍子断作两截。 “住手!”大门打开,瑶光冷喝一声走了出来。她是秦隐宫七杀手中唯一的女子。 “参见少主。” “嗯,有什么情况吗?” “回少主,没有事情发生。” “知道了,你和玉衡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是。少主请。” 秦少汐看了那个打他的壮汉一眼,跟着瑶光进了富府。 富府花园,百花争艳,蝶飞蜂舞。 一道紫色身影坐在亭顶,穿着浅紫色长靴的脚悬在空中。 苏白扭头,正巧看见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继续往前走的秦少汐,轻轻一跃,便落到他身边。 她的面纱被清风微抚,露出微勾的嘴角,道:“又是什么大事,要劳烦秦少主亲自出马?哦,秦隐宫七杀手折了两个,秦宫主被吓着了,就请秦少主来了?” “是。”秦少汐面无表情的回答,继续往前走。 “少主,富家二少爷在那。”瑶光喊住秦少汐,指了指在花园里玩闹的十一二岁的少年。 “这里有苏宗主,用不着我们。带我去房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秦少汐懒散的睁开双眼。 花园里传来少年的嬉笑声,富鹏和几个家丁在花园里玩摔跤,苏白就坐在亭子里,烧了一壶茶,看着他们玩。 “秦少主,日上三竿,您终于肯起床了?”苏白见他来,阴阳怪气道。 秦少汐没有说话,倒了一杯茶默默的饮。 “秦少主,我们俩都是富老爷重金请来看护富鹏的,你不管不问的,好像不太好吧?” 秦少汐抬头看着苏白,若有所思,几息后缓缓点头:“哦。” 两人无话,秦少汐靠在柱子上抱着手看着在园子里玩闹的富鹏,竟看得出神了。 “那里有只蓝色的蝴蝶,快抓住它。”富鹏看着落在花上的蝴蝶,兴奋得跳起来,让家丁去抓它。 一个无忧的少年。 秦少汐浅浅的笑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的身上此刻竟没有半分煞气。 苏白无意扭头看到他,那一刻,时间定格。 男子笑得如此纯粹,仿佛能融化世间的冰雪,她看得入迷,忘了移开视线。 秦少汐脸色一顿,笑意散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股黑气爬上他的脸,他的手紧紧抓住护栏,红得发紫。 苏白看着他,眉头也轻蹙,上前几步道:“秦少汐,你怎么了?” 第三十一章 黄兽刺红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没事。”秦少汐面不变色,抿紧了嘴唇,缓缓往屋里走。 “喂……” “别多管闲事。” 进屋关好门,秦少汐瘫坐在地上,一丝丝黑气在他眉间若隐若现,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 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像有一根棍子在里面搅动,一缩一胀的,随时要炸开。 他抬起颤抖得不停使唤的手,点在胸口,闭上眼睛开始运气。 在他记忆中,这个病第一次发是在十二年前,整个人瘫在床上抖得像个筛子,神志几乎不清,一条命只剩半条了,当时秦时汉都被吓哭了,时时守着他为他渡气,他才缓了过来。第二次发病是五年前,秦时汉已经找到了能救他的办法,也就没受多大罪。 每次发病,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秦少主,你还好吗?”苏白在外面敲门。 他额头上亮起一个血色字符,红得仿佛要滴出来,黑气被一点一点压回他体内,指尖的紫光忽强忽弱,最后褪去。 血色字符失去光芒,最后融进他皮肤里。 苏白从门缝里往里看,秦少汐拉开门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你刚才怎么了?”苏白问道。 “没什么。” 秦少汐不想说,苏白也不好再追问。 一个家丁跑过来道:“秦公子苏姑娘,少爷他闹着要出去玩。” “哦。”秦少汐点点头,“不关我的事。” 啪的一声,秦少汐回屋里关上了门。 “这……苏姑娘?”家丁看向苏白。 苏白哭笑不得,道:“外面人多眼杂,还是在府里安稳的呆两天吧。” 不远处的富鹏听到了不高兴了,过来恶狠狠的的盯着苏白,道:“喂,你是我爹重金请来看护我的,连让我出去都不敢,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不如滚蛋算了!” 月挂梢头,淡黄色的月光照着大地,不远处的草堆里发出虫的低鸣,富鹏喊了一帮下人陪他在花园里捉迷藏。 “呵~”苏白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今晚就请秦少主看护富鹏了,我睡觉去了。” “好。” 幽静的房间里,富鹏呼呼大睡,秦少汐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哥!哥!”睡着的富鹏忽然坐起来大叫,把秦少汐吓了一跳。 “蝴蝶!蝴蝶!”富鹏双眼紧闭,脸色有些痛苦。 “富鹏,醒醒。”秦少汐摇着富鹏,后者仍旧双眼紧闭,嘴里乱喊个不停。 秦少汐两指点在富鹏心口,少年抽搐一下,安静下来。 “少爷!少爷怎么了?少爷!”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有人大力的拍着门。 秦少汐拉开门,刺眼的火光,逼得他眼睛不由得一闭。 “秦公子,少爷怎么了?”管家富园问道。 “没事,做噩梦了。” “少主,少主。”天枢进了富府拉住秦少汐,“少主,你还好吧?” “还没死。” “咳,少主,天权醒过来了。” “哦,他有说什么吗?”秦少汐把自己还没吃的荷花酥掰一半给天枢。 “天权说,打伤他的是谁他没看清,只看到一对翅膀。” “有翅膀的多了,蜜蜂,蝴蝶,哪个人会长翅膀?”秦少汐忽然想到什么,“等等,如何他没看错的话,蝴蝶?” “少主,哪有蝴蝶会伤人的。”天枢语气里满是嫌弃。 “怎么可能……”秦少汐没有理天枢,自顾自的说,轻轻捂住他的心口,那里面在剧烈跳动。 “那我昨晚能活着,得多么幸运。” 又是夜,富鹏一人睡在屋里,一道纤细的黑影如闪电般探了进来。 熟睡的富鹏身上弹出一道紫色光屏,黑影如受大击,猛的缩了回去。 睡在两旁房间的秦少汐和苏白同时睁开眼睛,身形一闪,进了富鹏的房间。 一道黑影正好伸进来,秦少汐手上泛起紫光,猛地拍下,黑影再次缩回。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富鹏均匀的呼吸声,刚才的动静并没有把他吵醒。 秦少汐和苏白下意识的靠近了些,他们能感觉一道气息就在附近徘徊,却判断不了他的强弱。 扑通,扑通,扑通…… 安静的房间里,是秦少汐急促的心跳声。 他在害怕吗?苏白心里想,有什么东西会让秦少汐害怕? 两道黑影咻的伸了进来,秦少汐和苏白同时一扭头,一深一浅两道紫光亮起,瑞气蒸腾,偶有电丝游走。 借着昏暗的光芒,见得两条触手蠕动,还有白色粉末从上面抖落,恶心至极。 触手的力量大得可怕,秦少汐两手结结界,只能勉强挡住它,触手打在结界上,闷响一声,结界颤一下。 缠着苏白的那只触手忽然横抽而来打在秦少汐腰上,他细哼一声,身体一歪,这只触手缠住他的脚把他往外扯,他一急,抓住苏白的手臂,女子惊呼一声,触手缠上她整条左臂,两人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就被触手拖了出去。 触手缠着他们在空中乱甩,树枝啪啪的打在秦少汐脸上,打得他生疼。 银光一闪,苏白手中甩出两块刀片,削铁如泥的袖中刀打在触手上,如同嵌进去般,纹丝不动。 不远处发出怒吼,缠着秦少汐的那只触手疯狂的甩起来,秦少汐拦腰撞断几棵大树,疼得几乎蜷缩起来。 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秦少汐抓住触手,一道蓝色火焰从他手中喷出,顺着触手燃到另一头去。 黑暗中传出阵阵低吼,触手松开了秦少汐和苏白,两人被抛到地上。 “唔。”秦少汐捂着腰,脸色扭曲的站起来。 苏白就地而坐,点住左肩的穴道,脸色有些苍白。 一道淡淡的红光一闪,异香扑鼻,秦少汐双手护在胸前退后了两步。 淡红色的光芒在空中勾勒成一对翅膀的模样,翅膀轻轻煽动,光芒闪烁。 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立在空中,辫着一根麻花辫,几缕碎发滑落在她脸颊两边,她站在暗中,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身后翅膀的光芒温和而神圣。 秦少汐和苏白看着她,顿时呆了。 “凡人。”女子开口,语气温柔却让人不敢轻视,“你为何阻扰我?” 被女子盯着,无形的压力压的秦少汐喘不过气,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他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你身为黄兽,杀害凡人,不觉羞耻吗?”秦少汐重重的吐了口气,硬着头皮说出句话。 黄兽! 苏白皱了皱眉头,顿时大惊失色。 阴招地界,住着无数妖兽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天地玄黄四大古兽,天兽老龙残烛,地兽灵鹤贺楠宥,玄兽魁狮狂夼,至于黄兽,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修炼成精的蝴蝶刺红。 刺红,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前。 “我想杀谁,与你何干?”刺红语气忽变,和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秦少汐看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兽神息怒,是我们冒昧了,我们立刻就走。”苏白站起身,对秦少汐使了个眼神。 “多有得罪。”秦少汐身体微微一欠,快步走到苏白身旁。 苏白和秦少汐并肩而站,她一手压着左肩,微微靠在秦少汐,实则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他身上。 “扶着我。” “嗯?”秦少汐顿了一下。 “我中毒了,别回头,快走。”苏白轻声道。 秦少汐扶住女子,他感觉到她在尽力压制,但身体还是颤抖得厉害。 两人缓步前行,背影暧昧至极。 “伤了我的触须,还想走么!” 身后风声响起,秦少汐拉过苏白,自己挡在她身前,右掌推出,触须变了个方向,横打在秦少汐身上,这一下有如百斤巨石打在他身上,他脸一抽,一口血噗的吐出来,半截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推入土中。 触须又向苏白打去,她手一招,手中多了把花扇。 哗啦一声,花扇展开,紫气蒸腾,看似弱不禁风的纱扇竟挡住了刺红的一只触须! 苏白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手一横,扇锋从触须上划过蓝色的液体立刻淌了出来,刺红怒吼连连,另一道触须甩来缠住苏白将她的身体高高抛起。 蓝色火焰如鬼魅缠上两只触须,触须甩开苏白缩了回去。 秦少汐跃身而起,接住掉下来的苏白,将将落地,他放开女子,转身双掌推出,紫光刚刚亮起,刺红已到他跟前,红光耀眼,一股力量打在他身上,秦少汐身体飞出许远。 触须缠住秦少汐的身体,又把他拉了回来摔在地上,红光笼罩着他,犹如巨石压在他身上使他动弹不得。 秦少汐趴在地上,脸色发紫,双眼鼓出,额头和手臂的青筋一根根冒了出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这诡异的红光似要将他挤爆。 苏白手中花扇一转,想救秦少汐,刚运气一股刺痛便闪电般传遍她全身,仿佛有一只大手攥住她的心脏,狠狠的捏下去,她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刺红看着奋力抵抗的秦少汐,不屑的摇摇头,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点。 红光一闪,巨大的触须对着秦少汐,直直砸下! 第三十二章 古怪雪原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少汐一咬牙,手拍在地上,脚一蹬,勉强翻过身体,一把剑凭空跃出握在他手中。 嗤,朴实无华的剑身被紫光包裹着,刺穿了刺红的触须。 这一剑,用尽秦少汐全身的力量。 刺红发出凄厉的叫声,蓝色液体滴落在秦少汐脸上,他缓缓闭上疲惫的双眼。 “要是所有人都说我背叛了青雨阁,你要相信我。” 少女的脸渐渐模糊,场景转换到一个喧嚣的地方,四周都是看不清的脸,伴着阵阵谩骂。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们相信我啊,你们相信我啊。”他无力的呐喊,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临冰窖,寒气布天盖地的将他包裹。 “相信我……”秦少汐低念着,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白得秦少汐都以为自己瞎了。 秦少汐抬手想拍拍昏沉的脑袋,刚一动,全身就绞痛,感觉就像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全搅在一起了。他简单的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右手骨折,经脉受损,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时日调养。 随即他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天空和雪是一样的白色,茫茫无边。这雪似乎只是冰冷,并不冻伤人,不然他虽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但已经被冻成傻子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秦少汐勉强坐起身,雪地与天际连在一起,看不到尽头。 秦少汐捏紧自己骨折的右手,把骨头正位,四处看了下,没有能捆绑的东西,只好自己捏着。 茫茫雪地,他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仿佛世间遗弃了他,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走两步,他便被绊倒在地,他轻哼一声,坐在地上深深的呼了几口气,身上的痛楚才慢慢减弱。 一块紫色的衣纱裸露在雪地中。 秦少汐轻轻拂去表面的雪,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露了出来。 女子双眼紧闭,眉头轻蹙,紫纱下的嘴角似乎也抿着。 “苏白,醒醒。”秦少汐拍打着女子没有温度的脸。 “喂,醒醒。”秦少汐把苏白从雪地里拽出来,后者整只左臂都是紫色的。 “我尚自身难保,没有精力救你,你自求多福吧。”秦少汐放下苏白,继续往前走。 秦少汐走了两步,又倒回来,看着苏白,念道:“我若救了你,花宗就欠秦隐宫一个人情,那苏无姬就不会处处挤兑我爹了。” 苏白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绵长的梦,她许久没有睡得那么久,那么踏实了,她醒来,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冷……”女子轻昵。 冰天雪地,有寒风在吹,有一个身影,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雪。 男子左手箍着右手,将她抱在怀中,她看见白净的天,和男子的下巴,有刚长出来的胡茬。 她知道男子在前行,脚步有些蹒跚,抱她的手有些颠簸。 “秦少汐……”她无力的开口,她的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量。 “我们在哪?” “雪地。” “什么雪地?我们不是在……” “不知道。” “你受了重伤?” 男子没有回答。 “别管我了,我中了刺红的毒,带着我,我们两个都活不了。” 男子的脸一动不动,目光直视前方,雪地上印出他忽深忽浅的脚印。 “秦少汐……” “安心睡吧。”秦少汐淡然的回答。 他的声音,让苏白心头一暖。 还好,死前有人陪着她。 她在他的怀里,安然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这里的白天格外长,秦少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实在走不动了,跌坐在雪地里,四周仍是茫茫白雪,没有一丝生息。 天总算渐渐黑了下来,不再是那刺眼的白,风雪却大了起来,秦少汐摸到苏白没有温度的手,忽的心悸起来。 她死了,这里是不是只剩他一个人了? 温热的手掌抵在苏白的后背,真气断断续续的输进后者体内,秦少汐的脸色越来越差,密密的汗珠布满他额头。 直到听到女子微弱的呼吸声,他才停手。 苏白左手发紫,右手却是正常的,但左边锁骨处颜色要比右边深些,看来她把左臂的穴道封了,但毒还是一点一点浸了过来。 若不解毒,苏白必死无疑。 秦少汐看了看四周,费力的把苏白抱起来,继续前行,在这里,这种时候,他不能休息。 同样是茫茫白雪,坐在雪地里堆雪人的男子忽然停下手,看着荒芜的四周,手中亮起白光,道:“该变山洞了。” 他手中白光暗了下去,他又继续堆雪人,他一身红色的衣衫和没有束起来的火红的长发,在雪地里分外扎眼。 “秦少汐。”苏白再次睁开眼睛,天还是和雪一样白,秦少汐紧紧抱着她前行,像是从未停下过。 毒素在她身上蔓延,她的眼睛半睁着,已经看不清东西,就连秦少汐的脸,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丢下我吧,我不行了。”她轻声的说,她不是轻易求死的人,但这里离秦隐宫有多远,一路会遇到什么,都是未知,重伤的秦少汐带着她,两个人都活不了,她不想死,但也不想拖累别人。 她道:“你若有心,通知我姐姐,来给我收尸吧。” “安心睡吧,我会带你出去的。” 前方的雪地隆起高高的一块,依稀可见还没被雪覆盖的石门。 山洞! 秦少汐心头一跳,麻痹的四肢登时有了力气,只要有地方养伤,他们就有救了。 不知什么时候,寒风不在耳边呼啸,淡淡的暖意包裹着周身,让人舒服得不愿意醒来。 我还没死吗?苏白睁开疲惫的眼皮,先映入眼帘的跳动的火焰。 黑红色的外袍盖在她身上,秦少汐就躺在她身边熟睡,呼吸声均匀,脸色有些苍白。 我和秦少汐一起死了?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苏白连忙否定了。 苏白动了动手,居然可以抬起来,虽然身体还是感觉乏力,但已比早些要死不活的时候好多了。 可是她明明中毒了。 苏白的视线从左手移到左肩上,她脸色大变。 一条紫色的纱带紧紧的绑在她胳膊上。 她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 “嗷!”秦少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猛地坐起身来,苏白刚才慌乱坐起来的时候无意压着他骨折的右手。 苏白被吓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 秦少汐揉了下朦胧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女子。 女子面带病容,朱唇皓齿,火光如霞照在她脸上,更显得清丽无双,姿容无人能比。 见秦少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苏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多了两抹绯红,面带愠色,抬手向秦少汐扇去。 “你干嘛?”秦少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苏白的手腕。 “你摘我面纱做甚?” “你中毒了,我给你包扎伤口。” 苏白看了看绑在胳膊的面纱,气极道:“你不会撕一块衣摆包吗?” “我不是乞丐,不穿撕烂的衣衫。”秦少汐完全搞不懂苏白为什么会生气。 你不会撕我的啊!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硬是被苏白吞了回去,随即,她的脸色大变。 “你给我解的毒?” 秦少汐看着苏白气变色的脸,犹豫着点了下头,补充道:“我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 “闭着眼睛你怎么解毒的?” “我……”秦少汐面露苦色,那个字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啪,清脆的一巴掌扇在秦少汐脸上。 冰面凿了一个大洞,穿着红色长袍的男子半躺在高高堆起的雪上,看着纹丝不动的鱼线。 “真有意思。”他淡笑着拉起鱼竿,把死死咬住鱼饵的鱼扯了下来,丢回水中。 “那就来点更有意思的。” 被苏白扇了一巴掌的秦少汐默默的坐到火的另一边去睡了,两人无话。 也许太累了,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一觉就睡了两天。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右手骨折的地方被红黑相间的布缠上。 他的外袍衣摆被撕了一大个口子。 火焰烧得更盛,苏白就坐在角落里静养,脸上戴着紫纱,她的肩头也裹着红黑相间的布。 “你这一觉睡了两天,我还以为是我下手重了把你打死了。”苏白收回真气,身上的紫光暗了下去。 秦少汐皱眉道:“你怎么没走?” “你在洞口设了结界,我强行打开必然伤你,再说你救我护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走。” 山洞外寒风凛冽,漫天飞雪遮挡了视线,苏白在外面站在眺望几息,悻悻的回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她问秦少汐。 “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 “真是奇了怪了,我们在富府外和刺红打斗,怎么会到这来?而且现在到处都是炎夏,我们怎么会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地。” 秦少汐没接她的话,闭着眼睛静养,这几日他受了重伤又过度劳累,再不好好休养怕是回不了秦隐宫了。 “莫非……”苏白秀眉轻蹙,“刺红捉了我们,把我们带到了阴招地界?” 第三十三章 隐世涅圣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少汐你说句话啊。” “累。” 苏白看着洞外的漫天飞雪,脸色缓和下来,道:“你带着我,在这个地方走了多久?” “两天一夜。” 白昼夜晚交替着,苏白呆在洞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洞里没有水粮,干柴也烧得差不多了,但秦少汐就是不肯走。 唯有的一点干草分成两份,两人分睡在篝火的两边。 睡在干草上的秦少汐轻哼起来,苏白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了?”苏白问。 “痛……”秦少汐双眼紧闭无意识的回答。 “哪痛?” 秦少汐忽然睁开眼睛,见苏白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目光关切。 他稍微移了移身体,缓缓坐起身,道:“怎么了?” 苏白看秦少汐表情迷茫,知他刚才说的痛是熟睡时无意识吐露的,他身上应该受了很重的伤,便问道:“你是不是哪伤得重?” “没有。”秦少汐见苏白还欲说话,忙道,“刺红伤我时,多谢苏宗主中棠扇相救,我才保住性命。” “你这话就见外了,是你多番救我在先,没想到秦少主还习过五行法术,驭火术竟达到第四阶,苏白自愧不如。” “驭火术?”秦少汐皱了皱眉,他不曾记得自己习过五行法术,他忽然又想到伤了刺红的那把剑。 那不是承影剑,虽然他没来得及看清楚,但他敢肯定。 “秦少主你……还好吧?” “嗯。” “你若是伤得重,我可以帮你疗伤,这洞中无水无粮,外面又天寒地冻的,我们须得早些出去才行。” “哦。” 外面的雪仍旧在下,积雪已淹没到小腿。 “帮我扯下袖子。”秦少汐左手举着右手放到苏白身前。 苏白不知道秦少汐要做什么,还是按照他说的做,拉住他右手的袖子。秦少汐身体微往前倾,黑红色的外袍脱了下来落在女子手中,他再顺手一拉,外袍搭在女子的肩上。 “我不穿破衣服。” 茫茫雪地一片白,看不到边际。 “这里根本分不了东南西北,你从哪边来的?”苏白问道。 秦少汐四处看了下,最后道:“忘了。” “那我就看看这积雪之下到底是什么。”苏白脸色严肃,双手并掌亮起淡淡的蓝光,猛地拍向地面。 她的手臂没到积雪之中,宽大的黑色袖袍覆在雪面。 带着不易察觉的细微声音,平整的雪面竟缓缓坍塌,不过几息,苏白双手周围的雪就化作一滩水,积雪以她的手为圆心,竟在融化! 混浊的水泽下是泥土地,雪下得更大了,落在水泽上,风一吹迅速结成了冰,苏白连退三步跳到旁边的积雪上。 “此地有古怪。”苏白看着又被白雪覆盖的冰面道。 “看出来了。” 这时,地面忽然摇晃起来,苏白惊呼一声,抓住秦少汐。 “嗷。”秦少汐抽回被抓住的右手。 “呜~”低沉绵长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地面晃得更厉害。 秦少汐苏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飞起。 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高高拱起一块,伴着低沉的吼声。 雪粒沙沙落地,长着白色长毛的东西移动起来,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自己面前悬空的苏白和秦少汐看。 “这是……雪怪?” “退!”秦少汐拉住苏白身形暴退,怪物正好抬手扑了个空。 秦少汐抓着苏白的手臂,感觉像抓住一条冰块,寒气逼人。 “你……”秦少汐扭头正欲开口,怪物庞大的身体向前走一步又向他们抓来,他感觉背后一凉,长满白毛的手与他擦肩而过。 怪物两次都没能抓到他们,怒吼一声,抬起巨大的脚向他们在的地方走来,它每走一步,大地就颤抖一下。 银光闪过,苏白轻咳着将袖中刀尽数抛出,用力之大,以致她悬在空中的身体有些不稳。锋利的刀刃穿过怪物的手掌,钉在它厚重的皮毛上。 “呜!”怪物张嘴大嚎,一股冷气从它嘴里喷出。 秦少汐两指夹着叶片抛出,叶片划着弧形直取怪物眼睛。 怪物见局势不利,猛地跃身倒在雪地上,白色厚重的长毛帮助庞大的身体向远处滑去,雪地留下浅浅的痕迹。 “追它。” “好。” 怪物与雪地融为一体,不仔细根本看不出它在哪里,苏白飞在秦少汐前面紧追着雪怪,忽的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顿时涨红。 咳意不减,仿佛整个胸腔都扯着疼痛,体内真气失控,尽管苏白极力克制,身体还是摇摇晃晃的朝地面坠去。 一只手抓住了她。 秦少汐翻手将她护在怀中,速度不减的追雪怪。 苏白蜷缩在秦少汐怀里,衣袖掩住嘴还在咳嗽。 不远处,白茫茫的雪面出现一点红,红如朱砂,十分醒目,等秦少汐飞近了,才辨出是个人躺在雪堆上。 雪怪撞上雪堆,雪粒四处飞起,红色的人影也被撞飞起来,不知是不是秦少汐眼花了,那人身形一闪不见,再见时已直直站在地上,他拍着身旁的雪怪轻声道:“小泗你又胡闹了。” 秦少汐翻身落地,苏白顶着惨白的脸站在他旁边。 这荒原里竟然有人。秦少汐微微惊讶。 “打扰阁下,请问这是哪?” 男子的目光全在雪怪身上,修长的手轻轻整理它的皮毛,不冷不热道:“我家。” 秦少汐眼角微微抽搐道:“打扰阁下了,不知我们怎么会误闯此地?” 男子扭头看着秦少汐,后者和苏白皆是一窒。 男子深邃的眼眸带着妖异的红色,容貌精致俊美,有男人的英气,也有女人的秀美,无论是做男人还是女人,容貌都无人能及。 “我从刺红手中救下你们,你们应该谢谢我。” “啊?”秦少汐面露迷茫,思索着男子的话。 能从古兽手下逃命的人屈指可数,能从古兽手中救人的,九州大陆却只有一个。 付零! 被尊称为涅圣,与九州同生,存活了不知多少年,有毁天灭地力量的怪物,非魔非圣非人非灵,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制衡九州,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也鲜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说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也有人说她是妩媚的女人,如果不是神州遇到灭顶之灾,他不会出现在寻常人视线中。 “阁下是……涅圣?” “涅……圣?”苏白念着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几百年没出现过的古兽她见了一次,传说中的涅圣此刻就在她面前,也不知是奇遇还是噩梦。 “刺红杀害凡人的事我知道了,也训斥了她。”付零眼帘低垂,语气平淡,“我把她送回残烛身边了,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哦。你……真是是涅圣?”秦少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付零的存在只是一个传说,让人铭记却鲜有人相信的传说。 “我顺手救下你们,是因为刺红犯了错,你们出去后别跟人提见过我。”付零手随意一挥,苏白和秦少汐的身影便消失。 眼前一片漆黑,眩晕感涌上头,一只似若无骨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 嘈杂声不绝于耳,阳光也十分刺眼,秦少汐睁开眼睛,不由得眨了几下,才适应过来。 苏白茫然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几息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到了城中。 两人站在人群中,秦少汐看着苏白,目光如炬。 苏白察觉到秦少汐在看她,面纱下的脸多了两分绯红,奇怪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痛。”秦少汐看了眼自己被苏白紧捏着的手腕。 苏白面露尴尬,连忙松开手。 “既然已脱险,就此别过,再会,苏宗主。”秦少汐面无表情的说完一句话,转身欲走。 “秦公子留步……”苏白忙喊出,男子停下脚步微微偏头。 “多谢秦公子救命之恩。” 秦少汐转过身来,道:“苏宗主,我救你一命,是有条件的。” “秦少主请讲。” “十五年来,家父隐居,秦隐宫名声地位大减,远不如花宗,希望苏二宗主能和苏大宗主说一声,做事别太绝,给秦隐宫留条路。” “好,我会给姐姐说的。” “再会。” 苏白欲言又止,秦少汐已转身离去。 琉璃屋就在眼前,大门处站了四个守门的人,秦少汐拍拍胸口,平定内心掀起的狂潮,这次真是太险了,下回这种危险的活绝对不干了。 书房门大开,秦少汐大步走进,坐在里面的天玑天权抬头看了一眼,连忙起身行礼。 “少主,您回来了。” “宫主呢?” “宫主休息了。少主你这一个月去哪了?宫主都急了,把玉衡瑶光派出去找你了。” “受了点伤,在外养伤,我去见宫主。”秦少汐本要走,余光瞟到桌上的一张烫金白帖,直接走过去拿起来。 秦隐宫接的单分四级,从低到高依次是红帖,白帖,烫金白帖,烫金黑帖。红贴出价不超过一百两黄金,白帖出价一百两黄金以上,烫金白帖出价八百两黄金以上,烫金黑铁出价一千五百两。 秦少汐抚摸着封面,硬纸面很舒服,烫金白帖,已经里面没有在秦隐宫很久了。 帖里朱砂红字分外刺眼。 一千两黄金,取望舒阁阁主谢耀灵项上人头。 第三十四章 少汐相亲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这单谁出?”秦少汐问道。 “少主,宫主的意思这单是要等你回来出的,但雇主催得紧,三天前天枢天璇被派出去了。” “谢耀灵什么来头,他们有把握吗?” “管他什么来头,天枢出任务,少主尽管放心。” “嗯,我去见宫主。” 秦少汐失踪,秦时汉急得心力交瘁,病倒在床,听到秦少汐回来,顾不得身体不舒服,被子一掀就爬起来了。 “你,你给我跪下。”秦时汉气得直发抖,拿着藤条又舍不得抽秦少汐。 秦少汐皱着眉头站着,一动不动。 “一个月不见人,你是要急死我呀。”秦时汉气得咳嗽,把藤条摔地上。 秦少汐印象中,除了九年前的那次发病,他从没见父亲如此失态过。 秦时汉的两鬓又冒出许多白发,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秦少汐忽然响起,他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也许是这十几年来殚精竭力,他的容貌与普通人的衰老程度是一样的。 “父亲,我受了伤在外休养,没法联系你。” “你受伤了?伤哪了?快让我看看。” 秦少汐下意识的退一步,道:“已经好了,父亲。” 秦时汉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最后无奈的叹气道:“罢了,少汐,你也三十几了,别走我的后路了,还是找个媳妇安稳过日子吧。” “啊?我……不……” “少汐,听爹的,我打听过,邱府邱员外千金邱秋今年十九,闺中待嫁,精琴棋书画,懂三从四德,你在家休养几天,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不相亲。” “不相亲你倒给我找一个回来。” 秦少汐转移话题,道:“父亲,我听说有张烫金白帖你交给天枢天璇去出了?” “嗯,望舒阁阁主谢耀灵,没听说过,天枢稳重,他出我放心。” “我要去看看吗?” “你?”秦时汉眉毛一横,“在家呆着。” 尽管苏白极力压制,咳嗽声还是萦绕着屋子,酷暑天气,她的房里竟烧了火炉,她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蚕丝被,手里捂着小香炉,咳嗽个不停,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苏无姬端着碗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也不禁秀眉轻蹙。 “妹妹,你也知道这身子骨早年受寒落下病根,受不得冷,你说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苏白喝了汤药,淡淡笑道:“我没事,害姐姐担心了。” “你出任务我是最放心的,这次这么多天没音讯,我真是被你吓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你可猜得到杀害富虎是什么人?”苏白语气一变,带着几分神秘,“说出来你都不信。” “秦时汉?” 苏白摇摇头,道:“四大古兽之黄兽刺红。” “黄兽刺红……”苏无姬在脑海里思索,脸色一变,“古兽刺红?” “嗯。” “天呐,从来没有人见过四大古兽,我也一直以为是个传说,竟真的存在,那你和她交手了?你如何脱身的?” “我被刺红打伤,是秦少汐救了我。” “秦少汐。”苏无姬眼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怒色。 苏白见苏无姬脸色不善,小心翼翼道:“姐姐,近来秦隐宫声名愈下,秦少汐救我一命,我们还他个人情,能不能不要针对秦隐宫了?” “我针对秦隐宫?秦时汉自己镇不住秦隐宫关我什么事?怪我针对秦隐宫?那他当年背信弃义伤害我,又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他和……”苏无姬察觉自己失态,理理情绪道,“我自有分寸,你无需多问。” “姐姐,我还有一事禀报。” “什么事?” “是秦少汐,我觉得他有古怪。” “我知道他有古怪,练引灵术的人重病垂死却没死,能不古怪吗?” “姐姐你先听我说,我和他在富府的时候,偶见他灵气动荡,阴气缠身,他慌张躲回屋里,我也没再多问。” “灵气动荡?他也修炼过引灵术,莫非走火入魔了?” “不应该,他走火入魔就不能和刺红斗法,可他还救了我。灵气动荡,除了走火入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身体和灵魂互相排斥。” “可是他的身体和灵为什么会互相排斥……”苏无姬面露惊色,看向苏白,后者点点头。 苏无姬想通了所有事的前因后果,脸色煞白,道:“秦时汉真是疯了,难怪十五年来他深居秦隐宫不出,原来秦少汐十五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秦少汐不过是个被禁锢在秦少汐身体里孤魂!好一个秦时汉,他为了这个贱种,竟把大部分力量都拿来禁锢他的灵了!” 苏白的身体,剧烈一颤。 苏无姬深深看她一眼,道:“那个贱人死了这么多年,秦时汉对他的儿子倒是宝贝得很,竟然用这种办法让他‘死而复生’。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姐姐,前尘往事既然过了,还是不要再提了。”苏白也明白那段往事让苏无姬有多么痛恨,以至于这么多年来,秦时汉的三个字是苏无姬的禁忌。 苏无姬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道:“二妹,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我有任务交给你。” 桌上是丰富的饭菜,秦少汐板着个脸坐着一动不动,开阳和他同坐一条板凳,手撑着头,慵懒的目光到处扫。 “少主,你别板着个脸,人家姑娘来了看着多不好。” “腿麻。”秦少汐挺背而坐,双手放在大腿上,面无表情,目光空洞。 “少主,宫主吩咐了不能给你解穴,你会跑的,你就委屈委屈吧。” 不一会,六个家丁先进了酒楼,站在两旁,再进来的是一个嬷嬷,嬷嬷看着酒楼人声鼎沸,嫌弃的皱了皱眉,又回过身伸手出去。 嬷嬷搀着一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念叨道:“小姐,这秦家真不懂规矩,在这种脏兮兮的小酒楼约小姐出来。” “没关系的奶娘。”邱秋身材纤细,容貌不是极美,却带着几分宁静和蔼的气质,让人看了颇为舒服。 开阳见了她们,起身迎接她们,面带笑意道:“邱小姐,这边请,我家少爷等你多时了。” 嬷嬷见秦少汐坐着也不起来招呼,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更为难看。 邱秋见了秦少汐,暗淡的眼眸变得有神,眼前的男人,脸上似乎带着病容,又隐隐有几分不悦,双目有些无神,坐着一动不动,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似乎不该出现在这喧嚣之地,他应该坐在茅草屋前,对着竹林抚琴。 他像是书剑恩仇的杀手,又带着几分书生的哀怨。邱秋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 秦少汐随意扫了一眼,便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老嬷嬷在开阳对面坐下来,开始得意的述说邱秋的家世,语气高高在上。 “我家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年方十九,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向来深居闺中,甚少出门,家中父母健在,有一哥哥。城中两房,城外十地……”嬷嬷滔滔不绝的说起邱家家业如何,邱小姐家教如何,刚上桌的热菜也凉了,开阳也听得坐不住了,秦少汐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秦公子家业如何?是否门当户对?”嬷嬷总算把邱府介绍完了,带着几分自豪,问秦少汐。 开阳看向秦少汐,后者微垂着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答道:“我家少爷饱读诗书,父亲健在,城中有一房,下人些许。” “一房啊?”嬷嬷拖长语气,带着几分不耐,“那秦府可否供起马车?” “没车,我一般都骑猪。”一直沉默的秦少汐开口道。 对面的邱秋用手帕遮住嘴,不禁笑了起来,嬷嬷的脸都快垮成马脸,开阳连忙道:“家中有马车,还有百头肥猪,我家少爷爱说笑,让邱小姐见笑了。” “那还差不多。”嬷嬷的脸色稍有缓和,继续道,“我家小姐嫁过去要持家,你要纳妾需经过我家小姐同意,至于聘礼……” “这位姑娘,里面坐,要吃点什么?” 秦少汐视线无意扫过门口,戴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走进来坐下,他的一直飘荡视线定住了。 “一壶茶。” “好勒,姑娘稍等。” 苏白扭头,正好对上秦少汐的目光,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 秦少汐微微勾了下嘴角,扭回头。 “刚才我说的这些,秦公子觉得怎么样?”嬷嬷说得口干舌燥,喝了杯茶问道。 秦少汐不知道老嬷嬷说了些什么,看向开阳,后者点头道:“依得依得,都依邱小姐意思办。” “秦公子也出来相亲了?”秦少汐背后传来苏白的声音。 开阳见到苏白,脸上笑意收敛,道:“苏二宗主,别来无恙。” 苏白双手环抱,走了过来,道:“这位姑娘,秦家家大业大,秦少爷年过三十还未娶亲,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苏白,你什么意思?”开阳听苏白语气不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嬷嬷好奇的看着这个神秘的女子,听她的口气秦家似乎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好奇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第三十五章 京墨大婚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苏白浅浅笑道:“秦少爷身患怪病,会不定时疯癫,疯癫起来会打女人,他的结发妻子就是被他打残了逃跑的。” 嬷嬷和邱秋倒吸一口凉气,看秦少汐的眼神都变了。 “苏白,你在这胡说什么?”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秦少爷本人。” 大家的目光聚在秦少汐身上,秦少汐抿了下嘴,脸色有些难看,缓缓道:“是的。” “少主!”这下轮到开阳脸色难看了,他脚下一动,一退一进间,来到苏白身前,厉声道,“苏白,你在胡说什么。” “这病连下人都有吗?好吓人呐。”苏白惊恐的拍着胸脯道。 见开阳面露凶相,嬷嬷也被吓着了,忙拉起邱秋,道:“秦公子,结亲之事我们改日再谈,我们先告辞了。”说罢拉着邱秋逃似的跑了。 开阳见邱府的人走了,看一眼看好戏的苏白,脸色微沉,手一翻,多了一把短刀,向她砍来。 苏白足尖一点,身形后退。开阳虚跨两步,松开刀柄,左手拍在刀尾,短刀化作一道白光直奔苏白。 女子侧身掠过秦少汐身边,伸手在他胸口连点几下。 开阳抓住白光一挑,白光褪去,刀锋寒气逼人,直指苏白。 秦少汐忽然站起身,矮身右手探出,点在开阳胸口,后者眉头一皱,身体动弹不了。 “少主?”开阳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少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出手。 秦少汐甩甩手脚,把开阳的短刀别在他身后,道:“你在这呆着,我回去了。” “少主,你不会要把我丢在这吧?放了我啊少主。” 苏白轻咳一声,秦少汐停下脚看她,道:“什么事?” “秦少主不该谢我吗?”苏白问道。 “谢你骂我有病?”秦少汐反问。 “秦少主,刚才是你求我救你的。我没理解错吧?” 秦少汐看了眼前女子一眼,摸出一根金条放在桌上。 “小二。” “客,客官有什么吩咐?”被吓得躲到桌底的小二颤抖着爬出来。 “记清楚这位姑娘的模样,她这个月来这吃饭的钱从这里扣。”秦少汐指指桌上的金条。 小二看了苏白一眼,道:“好,好。” 秦少汐出了门,见苏白还跟着他,道:“苏宗主还有事吗?” 苏白看了看四周,道:“今日风和日丽,四处走走未尝不可,难道秦少主要回秦隐宫枯坐着吗?” “对。” “那多无趣,恐怕这丰都中秦少主还没好好逛过,不如你我结伴,正好走走?” “没空。” “秦少主不要多想,你在雪原中救我护我,于情于理我都该答谢一番,所以邀你逛一圈,买些薄理答谢。” “不用。” 秦少汐软硬不吃,苏白实在笑不出来了。 秦少汐轻手轻脚的推开笨重的琉璃门,里面的人影转过身来,他一惊,忙道:“爹?”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和邱姑娘谈妥了吗?”秦时汉问道。 “没成,姑娘家看不上我。” 秦时汉深深的看着这个儿子,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吧。开阳呢?” “开阳还在酒楼里……吃。” “你跟我来。”秦时汉双手负于身后,先走了出去。 一间位置偏僻的房间里,阳光投射进来,肉眼可见的灰尘漂浮在空中。 秦时汉掀开床上的白布,开阳的尸体露出来,他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嘴唇发白。 他一袭白衣,一丝殷红点在心口处。 “这……”秦少汐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床上的尸体,“怎么会这样?” “你和开阳辰时出去,午时不见回,我让瑶光到酒楼看看情况,瑶光却带着开阳的尸体回来。据她所述,酒楼里不见你们的身影,她便询问小二,小二语气有异,前言不搭后语,在她逼问之下说出,开阳和一蒙面女子起冲突,你帮她定住开阳,在你走后没多久,在你走后没多久,一把刀片飞进来钉在墙上,开阳就倒地没气了,酒楼老板怕惊吓到客人,就让人先把尸体背到后院,准备天黑丢到郊外。” 秦时汉拿起开阳头边的刀片,刀片长三寸,宽一寸,薄如蝉翼。 “你和苏白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爹,我和苏白不熟,只是出单遇见过几次而已。” “那开阳之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开阳的死,我确实不知情,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不必了,开阳既死,我会重新选出开阳,眼下,宫中并无大事,我还是要派你去昆寒神州。” 秦少汐看着秦时汉为开阳盖上白布,回过神道:“还是找蓝飞家的纳物袋?” “对,必须找到。” “昆寒神州地广人多,我实在找不到地方下手,难道父亲毫无线索?” 秦时汉闭着眼睛冥想几息,道:“找一个叫……古稀的人。” “是,我准备一下就动身。” “少汐。”秦时汉犹豫着开口,“九州女子,你爱上谁都没有关系,但一定不能和花宗两位宗主拉扯不清。” 秦少汐答道:“父亲放心,我对苏二宗主绝无半点情意。” 昆寒神州。 一道气息跟在秦少汐身边已许久,他故意绕了几里路也没能甩掉。 他勾起嘴角冷冷笑了笑,忽然回身,右手屈指一弹,两片树叶划着弧线一左一右朝一棵树飞去,树后忽然闪出一道紫光,两片叶子被划作四瓣,飘飘落地。秦少汐身形一转,并指点在树干上,树干嗤的一声,猛地炸开,紫光横切过来,他矮身躲过,探出手抓住一只手腕。 苏白的身影被他拉了出来,中棠扇敲在秦少汐手背上,他吃痛松手,哗啦一声,扇面展开,苏白退了一步,缓缓扇着扇子。 秦少汐手中射出一道银光,苏白反过扇子,扇骨打在银光上,她伸出两指夹住银光,正是她的袖中刀。 “你帮过我一次,但杀了开阳,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开阳死了?我杀的?”苏白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秦少汐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秦……”苏白话未出口,两片叶片飞到她脚边没如地里。 “别跟着我。” 青雨阁中,灯笼高挂,四处都贴着喜字,裹着红条。 秦少汐穿着一身绯色衣袍,站在山脚,看着高耸入云的石梯。 鬼使神差的,他又来到这。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无法与这里割舍。 刻着青雨阁几个字的石门高挺,与往常无异,却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秦少汐看到贴在门柱上的喜字时微微一怔,脚踏上了石梯。 石梯是从山中刻出来的,最多够三个人并肩走,多年来,梯子被磨得光滑平整。 今日青雨阁阁主京墨大婚,却没有其他门派的人来道贺,经龙飞殿一事,青雨阁在昆寒神州失去了地位和名声,甚至有部分弟子离开了师门。 饱经打击沉寂已久的青雨阁总算有一件喜事,弟子们格外兴奋,笼罩在心头已久的阴霾总算散开,帮着忙前忙后。 “阁主你怎么出来了?”忙碌的众人见穿着红衣的京墨出来,立刻围住他。 “现在不能见新娘的,快回去。” “我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没有没有,快回去。”众人一边说一边把京墨往沧云殿旁的屋里推。 “我就看看……” “别想找借口去偷看新娘子。” “我是真的想帮忙呐,看你们忙前忙后的。” “不用不用,你回去坐着吧。” 众人推推搡搡,京墨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目光穿过人群,定住了。 众人顺着京墨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绯色长袍的缠着白腰带的男子缓缓走来,他们刚才顾着打闹,没察觉到有人来到校场。 京墨脸上笑意收敛,伸手将师弟妹们拉到自己身后,看着来者。 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秦少汐停下脚步,看着京墨。 风吹动他的衣服,他面无表情。 “不知光宏神州第一杀手秦少主光临青雨阁有何指教?”京墨语气不骄不躁,在秦少汐上次救过青雨阁后,他细查过他和蒙面女子的身份。秦少汐和苏白,是光宏神州现在并列第一的杀手,看钱办事。 苏白是耿千秋请来对付青雨阁的,秦少汐的出现解围京墨也不知为何,他和苏白一样不是什么善人,不过好歹秦少汐救过青雨阁,他还是要客气些的。 “有件事,我想请教京墨阁主。”秦少汐漠然道。 京墨刚欲说话,青萱便抢先道:“秦公子,今日我们阁主大婚,若不嫌弃可留下来喝杯喜酒,请教之事,不妨明日再议。” 秦少汐看着校场拼接的桌子,看了青萱一眼,点头道:“好。” 他一点头青萱就后悔了,青萱只是想今日把他支走以免他闹事,谁曾想他脸皮竟如此之厚的答应了。 再说秦少汐本十分厌恶人多嘈杂的地方,但不知为何,竟违背心意的点头答应了。 京墨脸色如常,道:“卢师弟,请秦少主请屋里坐。” 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的笑声越来越大,应该是京墨和当韵拜堂,秦少汐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在场,便在屋里呆着。 屋里光线有些暗,窗户大开投射进来模糊的影子。秦少汐坐在凳子上,左手紧紧压住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何时,他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宁,有些难受。 “秦公子,阁主请你到校场吃喜酒。”门外突然多了道影子,敲响了门。 门无声的打开,秦少汐身影如同鬼魅出现,不知是不是他背对光线的原因,他的脸有些发黑。 校场四周架着篝火,周围屋舍的屋檐都挂着纸糊灯笼,里面的火苗有黄色,红色,青色三种,灯笼在清风拂过时轻轻摆动,里面的火苗也跟着晃动。 长桌一张一张接一张绕了校场一圈,中间是一张大圆桌,铺了大红色的薄布。 众人已纷纷入座,秦少汐被请来坐圆桌,与京墨,当韵,卢西辰,青萱,弋阳几人一桌。 当韵穿着浅红色长纱,脸上抹了胭脂,两颊微红,而嘴唇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她脸上带着恬静的浅笑,对着每个来敬酒的师弟妹微微点头。 校场人多喧嚣,秦少汐觉得自己心跳得更快,隐隐有些难受,周围的笑声落入他耳中变得十分刺耳,每个人的表情落在他眼中都被放慢。 京墨倒了杯酒端到秦少汐眼前,道:“秦少主,这杯酒我敬你,谢你上次救了青雨阁。” “我恰巧经过而已。”秦少汐慢条斯理的嚼着菜,补充道,“我不喝酒。” 京墨悬着的手有些尴尬,卢西辰见状举杯道:“秦少主,我也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京墨也顺势将酒饮下。 “万俟,万俟。”忽然,秦少汐左手方向一穿着蓝色衣服的女子站起来大喊两声。 人声鼎沸,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随即她被身边的人拉坐下。 “弋阳师弟,度师妹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吗?”京墨注意到那女子,问道。 “回阁主,我每日都调药给度师姐调理,可是……”弋阳摇了摇头。 京墨点了点头,道:“辛苦弋阳师弟了,还得师弟多多费心。” “师兄言重了,我定当不遗余力。” 一片模糊的黑影渐渐朝众人靠近,有将他们围起来的势头。 众人只管喝酒说笑,没人发现异常。 秦少汐抬眼看了一眼,手肘碰了碰京墨。 “怎么了?”京墨扭头看秦少汐,忽觉劲风扑面而来,还不等他出手,一团蓝色火焰横喷而来,悄悄探过来的树枝染上幽火,飞了回去。 更多树枝张牙舞爪的从四面八方伸来,没有察觉的弟子立刻被树枝紧紧勒住全身。 “众弟子警惕!”卢西辰跃身挡在京墨和当韵身前,四周的弟子一阵推搡后纷纷祭出各色法宝,帮身边的同门斩断树枝。 青萱弋阳手握仙剑,警惕的看着四周,只有秦少汐还淡定的坐着夹菜。 “阁主。”卢西辰眼神示意京墨看秦少汐,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京墨摇了摇头。 藤条从地上无声的爬了过来,缠上卢西辰的脚,一扯,他唔了一声,双脚叉了个一字马。 藤条再拉,卢西辰翻身而起,手撑在地上,青萱手中剑一挥,斩断了藤条。 卢西辰双手捏驭木诀推出,他双手绿光大盛,在空中正向他们伸来的树枝如同受到控制,不再向前,反而抖动起来。 “藏头露尾的,是何人擅闯青雨阁?”卢西辰厉声怒喝。 几息后,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当韵,我让你等我,你居然和这个臭道士成亲了!” 京墨看了一眼当韵,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几分,示意她没事。 卢西辰目光看向树枝伸来的地方,手上变了一个诀,绿光变深,抖动的树枝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纷纷嘭的爆开。 “哎哟!”一道绿色的身影从黑暗中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人刚摔出来,立刻有数十个法宝架在他身上。 众人这才看清,摔出来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十六七岁的少年。 又一道身影从黑暗中飞出,身形之快,飞脚踢飞围在少年身边的青雨阁弟子,一把拽起少年飞身而退。 白色的网从天而降,男子手一翻,多了把木柄匕首,匕首划过网面竟激起了火花,但还是没能划破网线。 青萱手中弹出四道白光,分别钉在千丝万缕网四角,千丝万缕网收紧,将两人紧紧的罩在其中。 “树妖?”卢西辰看清两人后,皱了皱眉。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五年前与他们有一面之缘的修能和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容貌竟然一点没变。 “臭道士,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木族少主!”少年不满的登着卢西辰。 “妖道,为何擅闯我青雨阁?” 少年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不是找你的,快放了我。” 卢西辰祭出亓霜剑,冷笑道:“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树妖。” 和少年一起被困在网中的男子紧盯着卢西辰,右手缓缓张开。 “卢师弟等一下。”京墨忽然喊了一声。 千丝万缕网中忽的金光大盛,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卢西辰除了一片花白再看不到其他,他身形微退右手并掌拍出,感觉像是拍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 男子手中拿了一面金色的镜子,被镜子发出金光照的桌子立刻消失不见。 青萱一把拉过卢西辰,镜子的金光紧追而至,站在后面的当韵和京墨一人拉一个,把他们拽到一边。 “住手!易!”少年推了男子一把。 男子手一歪,金光照到秦少汐身上。 秦少汐身形化作残影,待众人再看见他时他已站在少年身旁,手搭在后者脖子上。 “秦少主手下留情。”当韵急忙喊出。 少年只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脖子,滑到了后面。 秦少汐反手一弹,绿色叶片飞上天际,消失在夜幕下。 血顺着少年的脖子缓缓滑下,他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刚才,他和死亡只差半步,叶片只是划破了他的脖子,若是再深入一分,必死无疑。 几息后,少年才重重的出了口气。 “你是修能吗?”当韵柔声问他。 少年睁大了眼睛,惊道:“姐姐你,你记起我了?” “没事了,你去安排同门休息吧。”京墨轻声对卢西辰道,又对修能道,“小树妖,你闯我青雨阁闹这么一出,所为何事?” 修能朝他做了个鬼脸,道:“姐姐,我来娶你了,我不会让你嫁给这个臭道士的。” “可是,我和京墨已经拜堂了。”当韵笑着,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修能呆了一下,面露愠色,道:“臭道士,你,你!那我就住在这破山上不走了,等哪一天姐姐把你甩了!” 京墨动了一下,当韵拉住他,摇了摇头,他拍拍女子的手,示意她放心,道:“有朋自远方来来,不亦乐乎。萧师弟,给这位修能少主安排间房,他要在我们青雨阁长住了。”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虫鸣,兴奋了一天,众人早早入了梦乡。 秦少汐盘腿坐在床上,身上的紫光忽强忽弱,他眉头紧锁,脑海里像有一根棍子搅动般难受,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身体。 “呃。”秦少汐轻哼一声,右手封住胸口大穴,难受的感觉才减弱了些。 “到底怎么回事?”秦少汐检查了自己的身体两遍,并无异样,不知为何就是很难受。 “这边,你们去那边。”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门外是明晃晃的火把。 秦少汐收了功,打开门,外面全是青雨阁弟子,正朝一个方向跑去。 “怎么了?”秦少汐随手抓住一个弟子问。 “有人闯青雨阁。”那弟子说完便匆匆跑了。 “秦公子没睡吗?”青萱走了过来,见他站在门外,问道。 “还……没。” “有人闯青雨阁,秦公子注意安全。” “等等,我……跟你去看看吧。”秦少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关心青雨阁安危。 青萱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几息,最终点头道:“好。” 追至后山,已经没了闯入者的踪迹,倒是住在后山的度念雪被吓着了,神神叨叨个没完。 追来的弟子们手持火把站在两边,萧凯风见了青萱,行礼道:“师姐,人不见了。” 青萱看了黑漆漆的深处,又看了受惊的度念雪,道:“阁主难得休息,此事先不要惊动他。萧师弟,你安排弟子巡逻,各处派弟子值班,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是。”萧凯风指挥着弟子到校场去巡逻。 弟子们迅速散去,后山点了两盏灯笼,发出幽幽光芒。 “念雪,不怕了。”青萱走到度念雪身旁蹲下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我们在呢,别怕。” 度念雪泪眼婆娑,看着青萱,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看到站在后面的秦少汐忽然睁大眼睛,冲去抓住他的衣服,傻笑道:“哥,哥你回来啦,哥……” 第三十七章 旧忆渐醒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少汐觉得自己心神一震,呆滞的看着度念雪。 度念雪。 度念雪。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拉扯着放大。 度念雪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眼泪鼻涕哭得满脸都是,喊道:“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了,哥哥,哥……” 青萱见状连忙拉住度念雪,道:“灵霏,带念雪去休息。” “哥!哥……万俟……”度念雪被冯灵霏半拉半哄的带进新搭的屋子里,还在喊个不停。 秦少汐感觉自己的脸冰冰的,伸手一摸,竟流了一滴泪,他为什么会流泪? 秦少汐伸手捂住头,感觉头痛欲裂。 “度师妹受了刺激,神志不清,让秦少主见笑了。”青萱浅笑着回头,一只手拍在她肩上,她吓了一跳。 秦少汐额头亮起一点血红,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死死的看着她,目光如炬。 青萱不知秦少汐为何如此,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到喉头了,强自镇定道:“秦公子……” “青,萱……” “师姐……” 秦少汐额头的点已经蔓延成一个符号,他声音沙哑的喊道。 “你,你叫我什么?”青萱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的目光,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只身跪在沧云殿中的少年。 秦少汐眼皮一沉,身体无力的倒下。 青萱连忙伸手抱住他。 秦少汐再次睁开眼睛,屋里也明亮,他惊坐起来,脑子里杂乱无序,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起来了。确定自己无恙后,他才下床打开房门。 阳光刺眼,秦少汐感觉有些目眩,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守在门外许久的弟子见他出来,道:“秦少主,阁主吩咐你若醒了让我领你去瀚海院见他。” “劳烦带路。” 穿过了校场,那弟子领秦少汐走上一条泥泞小径,小径两旁的杂草足有半人高,草堆里也开着五颜六色的花,若仔细看还是看得见开花的地方有栅栏围住,与杂草分开的。 泥泞小径走到头,是一条湖泊,瀚海院就在湖泊中间,有一座竹桥可通。 “阁主在瀚海院中,秦少主请。”弟子到桥头便站住,没有过去的意思。 “多谢。” 秦少汐踩上竹桥,脚下拼接在一起的竹子微微抖动,发出细微的声音。 还未至门前,茶香先飘了出来,守在门边的弟子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应了后他打开门,待秦少汐走进他轻轻把门拉上。 院内陈设简朴,地面铺有凉席,除一矮桌几个坐垫外再无其它。 京墨本坐在矮桌一边拨弄茶壶,见他来了,起身道:“秦少主请坐。” “昨日我成亲,秦少主来访,我无暇顾及,还请秦少汐不要多心。上次秦少主出手救青雨阁于危难之中,我还要多谢秦少主。”两人刚入座京墨又起身作揖。 “是我突然来访,惊扰了京墨阁主。我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向阁主打听一个人。” “秦少主请讲。” “他是我父亲故友,我奉命寻他,只知他名古稀。” “古稀?”京墨神色思索,“未曾听过,不知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好派弟子打听一下。” “既然京墨阁主不知,我再到别处打听。打扰了。” “秦少主留步,不妨在阁中多住几日?”京墨挽留他,语气十分诚挚。 “不必了,多谢阁主好意,告辞。” 经阁里肉眼可见的灰尘飞扬,桌上高高的摞了数本书,青萱一手拿一本书,视线匆忙扫过,时不时在宣纸上画几笔。 一名少年在经阁里走了一圈,才见到身影几乎被书遮挡完的青萱,走过去行礼道:“青萱师叔,师父请您去瀚海院议事。” 青萱头也不抬道:“封岚,这几日我有事,你转告阁主,有事的话请他交与你卢师叔和萧师叔办。” 少年点了点头:“哦。” “昨天来的那个人醒了吗?” “哪个人?师叔是说修能还是冰块脸?” 青萱秀眉轻蹙,道:“冰块脸。” “冰块脸到瀚海院和师父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走了?”青萱抬起头,秀美的脸上隐隐有几分不安,“没事了,你去吧。” “是,弟子告退。” 漳州的一间客栈房里,苏白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川流的人群上。 岁月静谧,盛世太平。 “参见二宗主。”门外传来青翘的声音。 “进来。” 穿着浅红色衣衫的青翘走了进来。 “你约我见面,宗主有何指示?” “回二宗主,宗主说若是不便查秦少汐的身份,就找机会将他抓回花宗。” 苏白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刚掐断的花,嗔怒道:“我就不明白,秦少汐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定要咬着他不放?” “二宗主,这都是宗主的意思。” 苏白脸色缓了缓,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开阳?” “这……”青翘面露难色,谈吐迟疑。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谁杀的开阳?为什么杀他?” “二宗主,开阳是宗主派青莲杀的。” “也就是说我那天去接近秦少汐,青莲跟踪我?” “是……” “而且是用我的袖中刀动的手,目的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恶化我和秦隐宫的关系?” 青翘见苏白脸色无常,才缓缓开口道:“宗主说秦少汐救过你,怕你们走的太近,要在你们之间制造隔阂。” 苏白笑了起来,说不出高兴还是生气,摇头道:“荒唐,简直荒唐。” 青翘拿出一个黄色药包递给苏白,道:“二宗主,这是宗主让我带给你的。” “这是什么?”苏白打开药包,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百花神癫粉。” 苏白手颤了一下,连忙把药包上,道:“这毒只有宗主有解药,拿给我做甚么?” “二宗主,宗主的意思是,让秦少汐服下它。” “师父,我们打着屯粮的借口去青雨阁找麻烦,被门主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喧闹的客栈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为师顶着。当年四方试你在青雨阁山下被废了双手,定是青雨阁中人报复所为,可惜他们当年封山,不与外界联系,如今有机会讨回公道,有什么怕的,古稀老太婆死了,李怀仁五个老鬼也死了,区区一个京墨,何以畏惧。”留着花白胡须的老人不屑道。 “可是事情过了……” 男子还想说什么,坐在另一边的青年接道:“师兄你别怂,有师父在,自然会给你讨回公道。” “那师父到了青雨阁,如何找出伤我的人?” 老人哼道:“你范师叔向来脑袋不灵光,当年事发后一怒之下就离开青雨阁,也不讨要说法。青雨阁中年轻一辈没人有本事那样伤你,老一辈现在都死光了,我们只需要赖上京墨讨说法就好,青雨阁出了几件丑事,在昆寒神州早已孤立无援,让人厌恶,我们此番去,若是逼急了,还能逼京墨让出阁主之位,收了青雨阁。” “师父你……”尚宣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们,认识古稀?”秦少汐忽然站到桌边,声音阴沉。 “你谁啊?说话这么不懂规矩。”青年人看着他不满道。 一道绿影在空中划过,青年人眼睛忽的睁大,表情僵硬,目光奋力的看向尚宣,身体缓缓后倒。 尚宣和施泉筌呆了一下,前者忙扶住倒下的青年,但他已经没了气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你,你……”尚宣一手指着秦少汐,惊得说不出话来。 “古稀在哪?”秦少汐不急不慢问道。 尚宣怒视着他,忽的挥拳向他打来。 秦少汐斜眼看着尚宣,竖起右手一挡,顺手抓住他的手臂,猛地拉过来,听得啪的一声,尚宣面露苦色。 劲风袭来,施泉筌双手握*叉于胸前,向秦少汐打来。 秦少汐飞脚踢翻桌子,右手猛地一送,咔的一声,尚宣仰头惨叫,他的左手手臂骨头从手肘透出,上面还附着隐隐跳动的经脉。 施泉筌一拳将桌子打成两半,双手变了个方向,带着淡淡的红光打来,喝道:“第二拳!” 秦少汐右手一转,猛的推出,紫光和红光撞在一起,施泉筌身体欺进,脚下转了半圈,收回左手猛地打出,紫光顿了一下,红光打在秦少汐身上,秦少汐身受重击脚下不稳,连着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 “第四拳!”施泉筌高举双手跃身打来,他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隆起,双拳红得发紫。 拳头未至,拳风先来,秦少汐感到一股力量死死的把自己往墙上挤,他背后的墙开始龟裂。 秦少汐看着施泉筌那双充满怒气的眼睛一点点放大,他双手立于腹前画了个怪异的图案,图案迅速旋转着放大,和秦少汐背后的墙一样大。 施泉筌的拳头打在怪异的图案上,力量被尽数化解,秦少汐身如闪电穿过图案,两指点在施泉筌胸口大穴,后者闷哼一声,抓住秦少汐的肩膀右脚向秦少汐踢来,同时另一只手握拳朝他门面打来。 第三十八章 玄叁吸魂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少汐面不改色,抬脚勾住施泉筌的脚,抓住他的拳头,手如灵蛇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头,拍下一掌。施泉筌皱了皱眉,身体一转想要远离秦少汐,后者却不放过他,抓住他的右臂把他的右手扭到身后,听得啪的一声。 施泉筌面色苍白,想要后退左脚又被秦少汐勾着,他现在俨然成了对方手中的玩物,他勉强左手捏诀,指尖刚泛起红光,秦少汐脚一转,他被勾住的那条腿不可思议的扭曲变形,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不等他缓过来,秦少汐脚一送,把他踢飞到墙边。 尚宣拳头横打来,秦少汐右手一挥,重重的一掌拍在他身上,他噗的吐出一口血。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施泉筌连声高喊,对方修为多高他感觉不出来,但对方出手既快又狠,招招阴毒,绝不是他能敌对的。 “古稀是谁?”秦少汐看着跌在墙边的两人,声音漠然。 “不要伤害我师父。”尚宣往前坐,挡住施泉筌的身体。 “我说,我们说的古稀是青雨阁阁主古稀,不知与公子说的是不是同一人。”施泉筌捂着胸口,面色恐慌。 “青雨阁阁主不是京墨吗?” “京墨是才接任的阁主,十五年前青雨阁是古稀任阁主,据说是应天劫而亡,然后是万俟离让接阁主之位十五年,最近京墨才接任。” “你说的是真话?”秦少汐脸色有些阴沉。 施泉筌听他语气不善,忙道:“句句属实,青雨阁十五年前未有变故,常与我们几个门派办四方试切磋技艺,我见过古稀几面。”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秦少汐停下脚步问道。 四周鸦雀无声。 秦少汐手一引,一串绿影穿过层层树叶,飞到空中,树枝摇曳,被绿影划过便掉了下来,树叶颤抖得更厉害。 秦少汐抬头看了眼,蹲下身折下树枝上的鲜绿叶片,屈指一弹,咻咻几声,叶片如闪电般穿过绿荫。 悉悉嗦嗦的声音传来,一道紫色身影缓缓飘了下来。 “秦少主真是不讲道理,路这么宽,你走得,我苏白走不得?” 秦少汐看着苏白,道:“你杀了开阳,我说过,再见你我不会留情。” “开阳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证据。” “有人陷害我,袖中刀都用了,我能有什么证据。” “所以我可以认为是你杀了开阳。”秦少汐语气一变,叶片咻咻的朝苏白飞去。 秦少汐的叶片杀人不见血,苏白不敢怠慢,右手两指夹着一块刀片挥舞,叶片被斩成两半,失了力道,飘飘落地。 “秦少主,你身上是有多少树叶?”树叶围着苏白转个不停,渐渐的她有些力不从心。 “对付你,绰绰有余。”秦少汐跃身抓住一根树枝,手一撸,一串嫩叶就被撸在他手中,顺手抛了出去。 苏白转身蹬在树干上跳开,紧追来的叶片无声的钉在树干中,看似薄弱的叶片没入半截之多。她再转过来时手上已多了把浅紫色的纱扇,扇面绣花。 中棠扇紫气蒸腾,在苏白手中左右旋转,大部分叶子被打掉在地上。 苏白趁叶子还没飞来的瞬间欺身而上,眨眼来到秦少汐身前,后者一怔,侧身右手抓向中棠扇,两道紫光相交,吞吐不定。 “秦少主怎么这么大火气?”风吹起苏白的面纱,可见她嘴角带笑。 秦少汐皱着眉头,毫无预兆的抬手拍向苏白的肩头,女子抡过扇子接下这一掌,两人皆后退几步。秦少汐脚刚落定,便觉阴风扑面,刚才还是艳阳高照天,眨眼就阴云密布。 “秦少汐,你踩到什么了?”苏白惊呼,她的面容在秦少汐眼里有些模糊,秦少汐低头,见自己踩在一条红线上,红线发着光,一圈圈将他围住。他俨然误入一个阵法中。 凄厉的叫声不绝如缕,一团团黑气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化作数张苍白的脸向秦少汐冲来。 叶片旋转着向人脸飞去,那人脸似虚幻之物,叶片直接穿了过去,人脸还是朝秦少汐飞来。 秦少汐手捏诀,却发现自己体内竟然没有半点真气运转,真气仿佛消失了般。黑气缠住秦少汐的双手,令他动弹不得,人脸和秦少汐的脸贴得极近,鼻子几乎贴在一起。 人脸容貌精致,看不出男女,他嘴唇微张,秦少汐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苏白站在阵外,看着阵内飞窜的怨灵,不敢轻举妄动,中棠扇亮起紫光,扇柄似有紫色电丝游走,她猛的一划,肉眼可见的气旋朝秦少汐飞去。 虚空中亮起红色的屏障,气旋打在屏障上,屏障红光大涨,将气旋化解。 重任就交给落儿了。 落儿不怕,娘亲在。 臭小子你烧了我的屋子。 都是你哥害我被揍的。 生当长相伴。 这些是什么!模糊嘈杂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秦少汐脑海里,画面如同零星的碎片,一闪而过,秦少汐挣扎着,面带痛苦。 “秦少汐,你忍忍。”中棠扇在手中转了一圈,苏白捏了个诀,紫光从扇面投射到屏障上, 屏障红光越盛,中棠扇紫光愈强,两光纠缠,越来越刺眼。 “好奇怪的人,竟然吸不出他的灵。”苏白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穿宽松黑袍的中年人,他看着阵法若有所思,忽的拿出一面黑色大旗,对着秦少汐一引,秦少汐身体一震,淡淡的白气从他身体抽离。 苏白见他出手,立刻腾出左手,打断他吸秦少汐的灵。 男人咦了一声,视线移到苏白身上,忽然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道:“竟是同道人,好极好极,你和他的灵我都要了。”说罢手中大旗一挥,旗面出现数个狰狞的脸,争先恐后的冲向苏白。 苏白见此架势瞬间想到了对方的身份,阴阳道人的徒弟玄叁!专吸人真气,抽人灵魂练招魂幡的怪物! 苏白面不改色,右手拿中棠扇攻阵法屏障,左手捏诀挡住怨灵。 玄叁露出阴笑,眨眼间来到苏白身旁,伸手抓她,苏白岂是常人?她脚后跟着地,仰身后退,身体几乎与地面齐平。 秦少汐困住阵内,双眼紧闭,他觉得周身乏力,想要睡去,偏偏身体里有东西被抽离的痛楚让他冷汗淋漓,越发清醒。 “唔……嗷!”秦少汐仰头惨叫,一口血喷了出来,额头上亮起一个血色字符。 苏白扭头看他,一咬牙,跃身靠近,身体几乎挨到屏障,她忽然一收手,怨灵没有了阻碍,纷纷冲过来撞在她身上,她脸色苍白,嘴角浸出一丝血。 她眼里带着几分固执与决绝,双手捏诀催动中棠扇,中棠扇紫光大涨,猛的射在屏障上,屏障红光大涨,在耀眼的红光中,出现了一个小口,小口慢慢变大,又有合拢的趋势。 “秦少汐,手给我!” 谁,谁在喊他? 秦少汐勉强睁开眼睛,强光之中,有一只手努力向他伸来。 那是,谁的手? 秦少汐勉强伸出手,盛光之下,两只手紧紧抓在一起。 一股大力,将秦少汐拉出阵法,他摔在地上,细哼一声,看见苏白苍白的脸,和眼里的痛。 玄叁见秦少汐出了归阴阵,脚下一蹬,身体转向他倾去,同时右手亮起一个奇怪的符号,拍向他。 那个符号,苏白再熟悉不过了,她猛的推开秦少汐,自己挡住玄叁。 玄叁的手停在苏白额头,白光照在她脸上。 “倾清!”秦少汐睁大眼睛,喊得撕心裂肺。 那个白色图案,是引灵魂离开身体的诀。 苏白意识渐渐模糊,她竟然愿意替秦少汐去死,想到这她不禁笑了起来,因为他在雪原里不顾自己安危这样救她吗?还是因为他在富府露出的如孩童般纯净的笑容?那个笑容,仿佛能融化世间的冰雪。 他好像喊了什么?是她的名字苏白吗?听起来撕心裂肺。 苏白觉得耳边都是呼呼声,她已经听不清了。 紫色剑气横斩而来,斩断玄叁苏白之间的连接,苏白失去了力量支撑,摔在地上,涣散的瞳孔一点一点聚神。 玄叁看着秦少汐,又看了他手中的剑,脸色变了变,道:“谪奕剑?” 秦少汐双手握剑,转动剑柄,猛地前刺,剑气激荡,纵然玄叁捏诀相抵,又真气护体,还是被逼得后退,地面拉出一条深痕。 玄叁靠在一棵树上,嘴角流出了血。 剑,从秦少汐手中滑落,插进土地里,秦少汐极力撑着剑,还是跌坐在地上。 “秦少汐。”苏白坐过来扶住几乎要倒下的秦少汐,给他渡真气。 “原来是强弩之末。”玄叁笑了笑,手中招魂幡挥动,一团黑气向两人卷去。 “阿弥陀佛。”低低的叹息传来,一道金光不知从何处打来,打散了黑气。 须臾短禅杖倒飞,被一只手握住。 “阿弥陀佛。玄叁,我们有见面了。”来者是一个年轻和尚,长得白白净净,穿着袈裟,面带浅笑。 第三十九章 一往而深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和尚?”玄叁脸色不悦,他练的功法正好与佛教功法完全相反,一个会念经的普通和尚都能让他吃大亏。 “小僧是因劫寺主持,法号空鱼。” 玄叁心知自己对这和尚定会吃大亏,便道:“老夫买因劫寺一个面子,今日就放过这两人,告辞。”说罢收起招魂幡便走。 空鱼见玄叁离去,收了须臾禅杖,忙来扶秦少汐苏白二人,道:“两位施主伤得可重?” “救他,先救他……”苏白指了指秦少汐,两眼一翻便晕倒。 笃笃的敲门声,把半睡的秦少汐吵醒。 秦少汐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去开门,却觉得全身乏力,只是勉强撑坐起身,道:“进。” 空鱼手中拿着把剑,推门而入,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小僧本不该打扰,但小僧行程紧凑,需马上起程,特来辞行。” “是大师救了我们?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请问大师名号?”秦少汐双手合十道谢。 “小僧来自因劫寺,法号空鱼。” 秦少汐挑挑眉,有气无力道:“大师年轻有为,多谢搭救。” “施主不必多礼,除魔为道,就是小僧的责任。再说是施主的那位同伴舍命救施主,小僧不过来吓走了玄叁而已。” “我同伴?”秦少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白,“大师是说苏姑娘吧,她现在人在何处?可有大碍?” “女施主在隔壁休息,她受邪气入侵,又被玄叁所伤,身体十分虚弱,需要调养。施主你身体也受损,要多休息。” “知道了,多谢大师相助。” “施主莫再客气,敢问施主怎么称呼?怎么会惹上玄叁那等妖道?” 空鱼主动问他的名字,他有些惊讶,想到空鱼救了自己,还是老实道:“在下秦少汐,路过林子误入他的阵法,那阵法着实怪异,我们就被困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施主,这是你的法宝,掉落一旁,小僧给你带了回来。”空鱼一手托住剑柄,一手托住剑身,递到秦少汐身前。 “我的……法宝?”秦少汐看着空鱼手中的剑,微微迟疑,掀开被子缓缓移下床,伸手抓住剑柄。 剑柄冰凉,秦少汐不由自主的握紧。 空鱼收了手,淡笑着看着他,漫不经心问道:“秦公子此剑刃如秋霜,世间难寻,不知承自何人?” “这剑……我……”秦少汐自己都不知道剑是哪来的,他挠脑袋正在想要怎么编。 空鱼见他有意隐瞒,道:“恕小僧言语冒昧。小僧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秦少汐顺手把剑放床上,起身行礼道:“大师慢走,恕不远送。” “施主留步。” 空鱼走后,秦少汐坐回床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感觉积在胸口的闷气舒坦了些。 他伸手握住剑,黑色的剑柄有些沉重,剑身朴实无华,剑槽刻着深色梵文,剑身与剑格交接的地方镶着黑框。 “这是我的法宝?我的法宝不是承影?”秦少汐手慢慢摸过剑身,摸到剑柄末尾凸起的字。 谪奕。 “谪奕剑。”秦少汐端详着它,“谪奕。”他的手滑过刀锋,血立刻染上剑身。 秦少汐像是感觉不到痛,还是轻抚着谪奕剑。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秦少汐忽然将它抛起,双手捏了个诀,空中出现一个发光的花印,谪奕剑被吸入其中,消失不见,花印也迅速消失。 他下意识的捏了个诀,竟收了谪奕剑! 他捂着胸口轻咳两声,无暇顾及其它,当即运气调理身体。 苏白推开他时,他心痛至极,那一刻,他宁愿去死也不要她受到伤害,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像喊了什么? 那个诡异的阵法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少汐盘腿坐在床上,运气调理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头晕乏力,他脑海里一片混乱,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空鱼这个法号听起来怎么那么熟?谪奕剑为什么出现? 秦少汐心神恍惚,感觉体内真气乱窜,气血翻涌,他不敢再胡思乱想,忽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身上紫光退去,费力的喘气。 他刚才,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一番胡乱调理后,身体比之前还难受。 秦少汐顺了顺气,走到隔壁敲响苏白房间的门。 没人答应,门没上梢,秦少汐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女子睡在床上,面纱之下呼吸声均匀,秀眉轻蹙,脸色白得几近透明。 秦少汐拉过凳子坐下,注视着昏睡的女子。 他的视线移到女子右手手腕戴的镯子,红得晶莹剔透,仿佛要滴出血来。 那红色,如同朱砂,刺痛他的眼睛。 黑气缠上苏白的脸,她双眼紧闭,平静的脸登时变成几分难受。 秦少汐见了,忙扶她坐起来,右手运气拍在她的肩头,真气一点点输进她体内,黑气渐渐散去。 “噫。”女子发出一声轻吟,缓缓睁开眼睛,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楚楚动人,那些时光,仿佛没有变过。 秦少汐额头有汗滑落,还在替苏白运功。 “秦少汐,住手。”苏白抓住秦少汐的手臂,声音有几分虚弱,“我没事。” 秦少汐没有理苏白,继续运功,苏白抓着他的手,看着他,没再说话。 房间里温度不断升高,苏白发梢有汗水凝聚滴落,她苍白的脸多了一丝血色。 末了秦少汐收功,感觉头晕得更厉害了。 “多谢。”苏白知道,秦少汐尽力将她体内大半邪气逼散大半。 “该是我谢你。” “你不杀我了?”苏白笑道。 秦少汐低头沉思,发现自己坐在苏白床沿,脸一红,起身走开,转身深深的看着她,道:“你如此舍命救我,天大的情仇都该抵消了。” 苏白扭头看着他,眼里似有流波转动,温声道:“你不也救过我吗?” 秦少汐笑了笑,转身看着窗外夜色渐浓,道:“你好生休息吧,我回去了。” “秦少汐,”苏白眼里带着期许,喊住男子,“陪我坐坐吧。” 秦少汐开门的手顿了一下,道:“你好好休息。” “开阳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了。” 是门关上的声音,屋里只剩苏白一人,听她喃喃细语。 “你知道了,可是你不信。” 小二送了碗粥来后,再没人来,苏白坐床上疗伤,她苍白的脸忽然涨红,噗的吐出一口血,脸色又变得苍白。 忽然,她睁开眼睛,跃身而起,朝窗边抓去,一双纤细的手抓住她的手。 “二妹,是我。”一个声音响起,暗中的人往蜡烛边站了些。 “姐姐?你怎么来了?”苏白看清来人,缩回了手。 苏无姬脸上抹了腮红,又涂了大红嘴唇,一双凤眼含情脉脉,既美艳又妖娆,她开口道:“许久未收到你音信,我也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二妹你,受伤了?”苏无姬见苏白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气血两虚,声音充满了担忧。 “没什么,小伤而已。”苏白勉强笑了笑,给苏无姬倒了杯水。 “谁能把你伤成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白坐下身,伸出手挽起袖子。 苏无姬给苏白把完脉,脸上笑意渐敛,道:“秦少汐伤你的?” “不是的。”苏白摇头,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苏无姬脸色有些难看,目光飘向一堵墙,道:“玄叁这等老鬼竟还没死。秦少汐真是古怪,那他住在隔壁?” “姐姐。”苏白知道苏无姬在想什么,“放过秦少汐吧。” “二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姐姐,错在秦时汉,不在秦少汐,你放过他吧。” 苏无姬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回去再罚你。” 苏无姬刚走两步,一股力量从后面,禁锢住她的双脚,再难抬半分,她回头,看着苏白,女子双手捏诀,交叉于胸前。 苏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二妹,你为了秦少汐,要和我动手?” 苏白摇了摇头,道:“不。” 苏无姬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手一挥,桌子便向苏白飞去。 苏白手上变换,紫光打在桌子上,桌子砰的一声炸成几半,她后退两步,将涌到嘴里的血吞了下去。 几息后,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伴着秦少汐的声音:“苏姑娘,出什么事了?” 苏无姬看了苏白一眼,身体化作一道残影,闪电般朝门边去,苏白脚下一动,跟上苏无姬,将她拉住,朝门外道:“没事,我打翻了杯子,多谢秦公子关心。” “哦,有事喊我。” 门外的人走远了,苏白才缓缓放开苏无姬,微微喘息。 苏无姬看着苏白,眼角微微抽搐,道:“二妹,你,是不是爱上秦少汐了?” 苏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无姬权当她默认了,厉声道:“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就是前车之鉴,你若不引以为戒,我和秦时汉的今天,就是你和秦少汐的明天!” “我知道了。” “伤养好后,回花宗。我不能再放你跟着秦少汐了。” “是。” 第四十章 一往而深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豪气冲天的秦少汐包下了客栈,桌子拼在一起,每张摆满各种酒菜,除了他和苏白,再无第三个人。 苏白看着一屋子的酒肉,不解道:“秦少主这是何意?” 秦少汐拉过凳子示意苏白坐下,目光温和如水,道:“苏宗主救我一命,无以为报,如此酒菜,权当答谢。” “那,那也吃不了这么多菜吧。”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邳州能做的菜都做了一份,你尽管吃。” 苏白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唯独眼眶有些发红,点头道:“你有心了。” 糖芋乳猪皮酥肉烂,入口清香微甜,油而不腻,苏白唔了一声,闭着眼睛回味。 秦少汐看着她的模样,勾了勾嘴唇,拧了个烧鸡腿啃起来。 “这个好吃,你尝尝。”苏白揪下一块乳猪,身体微微前倾递到秦少汐嘴边。 糖芋汁沾到秦少汐嘴皮,沁人的香味往他鼻子里,他拿鸡腿的手顿在空中,抬起眼帘看向苏白,眼里有几分惊讶。 女子的手悬在空中,秀眉似乎轻挑了一下,把猪肉塞进秦少汐的嘴里。 秦少汐缓缓咀嚼,拿过酒樽倒了两杯酒,递给苏白,道:“苏姑娘,这杯酒我敬你。” 叮,瓷白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秦少汐喝了酒,见苏白看着酒杯发愣,道:“苏姑娘不喝酒吗?” 苏白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敬的酒我怎会不喝?”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秦少汐你,明天和我在城里走走吧。”苏白漫不经心的冒出一句话,认真的看着秦少汐。 “没空。” “我看你来昆寒神州也是天天闲逛,既然如此多个伴有什么不好的?” “不用。” “你真是软硬不吃,你不是说我救了你你无以为报吗?那你明日和我在城中走走,就算报了。” 秦少汐看向苏白,女子脸上若有病容,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他不知为何,愚钝的痛楚从心头蔓延,点了下头:“好。” 邳州不是昆寒神州最繁华的城,但相比其它地方还是好得多。 苏白换了一袭浅蓝色长裙,梳了个普通女子的发髻,更难得的是没有戴面纱,倾城容颜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秦少汐穿着白袍,腰寄大红腰带,见路人多半男子的目光落在苏白身上如同失了魂魄,不再移开,不由得笑道:“苏姑娘今日怎的不戴面纱了?” “那是杀手苏白戴的,今日,我想作寻常人。” 秦少汐甚少与苏白讲话,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干走了半条街,苏白正觉尴尬,想着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视线顿时被路旁的一处摊位吸引去了。 台板上摆了些精致的挂件小玩意,如玉雕的老虎,鹤之类的,都只有手指头大小。 “好看吗?”苏白看了一会儿,拿起两个挂件高举手臂递到秦少汐眼前。 秦少汐定睛一看,女子左手拿的是一只玉箫,通体碧绿,约半边手指头粗,右手拿的是一把古琴,约比大拇指长一些,玉色混浊,有些发白。他眼里隐隐露出几分不屑,还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小贩见苏白对挂件有意,忙道:“姑娘好眼光,琴萧最般配了,你和这位公子……” 眼见小贩要胡说八道了,秦少汐将一锭银子放到台板空白的地方,道:“买了。” 苏白笑了笑,见秦少汐一点不感兴趣,忽的伸手去拨他的腰带,后者一惊,微怒道:“你干什么?” “这玉箫挂你身上多好看。”不过两息时间,苏白已将玉箫系在秦少汐腰带上。 秦少汐低头看玉箫,正在他腰带旁左右晃动,嫌弃道:“我不要。” “又不是我买的。”苏白把古琴系在自己身上,没再理秦少汐,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们一会儿吃什么?”秦少汐默默的和苏白并肩走,后者问道。 “随你。” “邳州荷叶糕挺出名的,我们尝尝吧?” “好。” “邳州人美小吃多,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请你吃茶点吧?”不知何处走来一男子,穿着一身白袍,长得白白净净,连说话的声音都细腻温柔,手中拿着白扇缓缓扇动,一双桃花眼正含情脉脉的盯着苏白。 苏白看了他一眼,绕开他继续走,男子不气不恼,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看着女子。 秦少汐却停下脚步,细细看着男子,仿佛在哪见过。 “怎么了?”苏白见秦少汐不走,又倒回来挡在他和那个男子中间。 “你去吧。”秦少汐收回目光淡淡道。 苏白不明白秦少汐在说什么,道:“什么意思?” “他请你吃东西。” 苏白这下明白秦少汐的意思了,见他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恼色十分平静,看他的眼神便带着几分怒气,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他。” “呵,这位公子真是不解风情呀。”男子忽然大笑起来,走到苏白的侧面,“姑娘,不妨跟我去玩吧?” 苏白扭头看着男子,脸色冰冷,忽的浅浅一笑,这一笑如春风迎面,万里冰川融化,男子不由得看呆了。 “伸手来。”苏白看着男子漠然道。 男子呆呆的伸出手,他只觉得就算此刻这位倾城美人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苏白抓住男子的手臂一弯,男子自己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女子如何把力道全传到他手上,他连着后退几步,才稳住脚。 男子拿扇子遮住自己脸上的窘态,缓缓移开扇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眼里还带着几分狂热,他收了扇子缓缓道:“姑娘真是好身手,看来白某要请教一番了。” 说罢男子扇子一收,朝苏白打来。苏白见秦少汐无动于衷,拉过他挡在自己的前面。 秦少汐觉得自己手中一凉,中棠扇不知何时落入他手中,苏白站在他身后,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朝男子打去。 啪,两把扇子打在一起。 “开扇。”苏白的声音低低的在秦少汐耳边响起,秦少汐手指转动,中棠扇打开,扇面淡紫色的花露了出来,女子握着他的手臂反抡回来,扇峰从对方鼻尖划过。 苏白改抓秦少汐后背,踢起左脚朝男子踹去,男子抬起右脚后踏,秦少汐踢了个空,脚落在地上几乎撇了个一字马,他微微偏头余光督了苏白一眼,女子的脸几乎和他的脸贴在一起。 “好玩不?”苏白笑着看他,轻声道,热气吐在他耳朵上,有些痒痒。 秦少汐翻了个白眼,扭回头。 对面的男子见两人如此戏弄他,登时大怒,道:“真是不知好歹。”说罢跃身而来,手中扇直指秦少汐。 苏白抓住秦少汐两腰衣衫,踢起他的右脚挡男子的扇子,男子一矮身手中白扇一转,重重的打在秦少汐小腿上。 秦少汐忽的伸手抱住苏白,右脚落地左脚抬起踹在男子胸口,男子正欲欺身而进,被秦少汐这一脚踹得连退好几步,秦少汐放开苏白脚下如生风,在男子尚未站稳就来到他身前。 哗的一声,中棠扇展开,狠狠的扇在男子脸上。男子被扇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无趣。”秦少汐收了中棠扇回身递给苏白。 “是你反应太慢了。”苏白嫌弃的摇摇头,又笑起来道,“走吧,地痞解决了,我们去吃荷叶糕了。” 街道两旁都是叫卖荷叶糕的小贩,荷叶糕不大不小,刚好一口一个,软糯香甜,又有嚼劲,只是特别烫,烫得苏白直呵气。 “尝一个,好好吃。”苏白吹凉一个荷叶糕喂到秦少汐嘴边,“小心烫。” 秦少汐伸手去接,苏白躲开了他的手,依旧伸在他嘴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少汐偏了偏头,移开视线:“不吃。” “你不吃我就一直这样,满大街的人都看着我们,直到你吃为止。” “这样有……” “有意思。” “堂堂花宗二宗主竟是如此无赖之人。” “对。” 秦少汐见苏白语气坚决,一口把荷叶糕咬进嘴里,荷叶糕只是表面凉了,芯正烫着,男子眉头不由得拧在一块。 苏白见他的模样,轻声笑了起来:“都给你说了小心烫。” 秦少汐瞪她一眼,没说话。 秦少汐吹了蜡烛,正准备休息,忽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盛夏夜空满星,在无际的星空下,苏白提着灯笼站着,朝他招手:“秦少汐,快过来。” 她的身影在星空下显得那么的渺小。 秦少汐翻过窗户飞了下去,在苏白身旁站定,道:“怎么了?” “看星星。”苏白抬头看着夜空,“好多呀。” “你自己看吧。”秦少汐不满的哼道,转身要走,被苏白一把拉住。 苏白把灯笼放到地上,硬拉着秦少汐坐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自己坐在他旁边。 “你天天窝在房间里就不怕发霉吗?” 星空就像是一块纱,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镶嵌着钻石,这纱又撒上了钻石粉末,然后铺在夜空上。 咱俩并肩看星星,多有趣。 一个声音在秦少汐脑海里响起,那是谁的声音?不可言状的痛意从心尖一点一点蔓延,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他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记得了。 心中有扇门,锁着意中人,落花流水,忘谁?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随着姐姐,就这样了,可我遇到了你,我的心意变了。”苏白温柔的声音落在秦少汐耳里渐渐清晰,他回过神来。 忽然,苏白没了声音,秦少汐正要扭头看她怎么了,一张冰冷的唇印在他脸上。 那唇分明还有些颤抖,秦少汐身体如遭雷击,睁大了眼睛僵坐着一动不动。 几息后,秦少汐微微转过头,苏白吻在他脸上的唇移到了他的嘴角。 女子眼睛平静的闭着,如同睡着了般。 “苏白。”秦少汐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女子移开脸,坐直了身体,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对不起。” 夜色下,谁轻声叹气? 苏白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心已沧桑,那我带你游玩四方。我可以等。” 第四十一章 京墨质疑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请一张烫金黑帖。”戴着斗笠的人拿出淡黄色的信封,上面用金色宽丝带系了朵花。 天权接过帖单,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全身穿得严实的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子请宫里坐详谈。” 对方抬头,视线透过黑纱打量着眼前两层楼的琉璃屋舍,道:“让你们宫主亲自来请我。” “嗯?”天权愣了一下,点头道,“好,请一会儿。” 天权边走边翻来覆去打量着信封,想着谁的命会值一千五百两黄金。 “宫主,我是天权。”天权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吧。”几息后,里面传出秦时汉的声音。 天权双手恭敬的将信封递给秦时汉,道:“宫主,有人请烫金黑帖,我请他进来详谈,他说要宫主亲自请才肯进来。” 秦时汉嗯了一声,解开丝带,拿出信封里的白纸,朱色笔写的出价黄金万两红得触目惊心,天权微微抬头,也看到了这一栏,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当今世道,谁的命能值黄金万两? 万两黄金旁写了几个小字,天权没看清楚,却见宫主的手剧烈一抖。 纸上赫然写着取花宗宗主苏无姬项上人头! 秦时汉脸色如常,折了纸放回信封里,道:“请帖的人在哪?” “就在宫门外。” “我去看看。”秦时汉站起身,“你马上召集所有人戒备,若发现生人混入,直接杀死。” “是。”天权见秦时汉没有拿帖单给他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宫主,这单不接吗?” “不接。” 天权一震,黄金万两,秦时汉竟毫不犹豫的推脱了,他不由得更好奇究竟是谁的命这么值钱。 秦时汉来到门外,见一穿着严实的人正靠在树上摇晃,见他出来便站直了身体。 “公子这帖单秦隐宫不接,请公子另请高明。”秦时汉双手将信封递上。 对方却没有接的意思,双手负于身后道:“秦宫主,这可是万两黄金,都请不了你出手吗?” “秦某无福消受,公子请回。” 见秦时汉要走,那人又道:“我听说秦宫主和苏无姬有仇,秦宫主不报吗?” 秦时汉脚步顿了一下。 “秦宫主,我家主人在兰亭水榭,他说十日内秦宫主必会来寻他,随时恭候。” “请转告你的主人,我不会去。” “秦宫主一定会来的。”对方语气坚决,说罢便走。 “宫主,宫中无异常。”天权过来禀告情况,余光飘向那道离去的背影。 “知道了,这几日都不要放松戒备。对了,少主有消息吗?” “回宫主,少主在前段时间来信说找到要找一个人后便没有音信了。要属下把他找回来吗?” “不用了,现在的秦隐宫并不安全,就让他在外面呆着吧。” 对不起。 你不引以为戒,我和秦时汉的今天就是你和秦少汐的明天! 床上的人忽然惊醒,坐起了身。 苏白揉了揉太阳穴,精神好多了,她才起身收拾好,去隔壁叫秦少汐吃东西。 隔壁房门打开,屋里整整齐齐,小二正在擦桌子,不见秦少汐。 “请问这屋的人呢?” 小二头也没抬,道:“住这屋的公子今天寅时就退屋走了。” “他往哪走了?”苏白脸色微沉,这么久都没跟丢的人,在睡一觉起来居然就找不到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总不能追出去看吧。”小二抬头,见到苏白愣了一下,道,“姑娘是住隔壁的苏姑娘吗?” 苏白想到是秦少汐给小二交待了什么,点头道:“是的。” “这位公子走的时候让厨房煲了粥准备了吃的,吩咐了你醒来就给你送来,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在昆寒神州秦少汐无亲无友,唯独熟捻的就是青雨阁,此次他多半又去青雨阁了,苏白想定,也不等小二拿吃的来,立即动身往南门去了。 青翘也在邳州,她受了宗主指令要对秦少汐动手,苏白不想惊动她,悄悄的溜了。 她察觉到一道陌生的气息正向她靠近,刚转过身,一道异香便沁如口鼻,她还没看清对方模样,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因劫寺空鱼大师拜访青雨阁,京墨派了卢西辰和青萱亲自下山迎接。 据说空鱼本是因劫寺伙房的沙弥,因一次下山买菜,重伤在洛河城作恶的玄叁,救出十几个被困的修道者,登时名声大噪,回到因劫寺被方丈淡愚大师看中收作关门弟子,传授一身绝学,十五年来他斩妖除魔,心系苍生,和华音洛宗的晖笛共同成为正道的领袖人物。 “小僧刚参加完佛会便冒昧来访,确实有要事,还望阁主不要多心。”空鱼穿着白色纳衣,说话语气平缓,脸上时刻带着温和的笑意。 “大师言重了。当年还要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现在卢长老当韵长老也在,这位是青萱长老,不知大师有何要事?” 空鱼看了几人,心里忽然升起悲伤的情绪,那个和他斩妖除魔的少年,如今安息在何处呢? “阿弥陀佛。”空鱼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一句。 “京墨阁主,容小僧冒昧问一句,当年苏少侠所带的谪奕剑现在在何处?” “谪奕剑?”京墨不知空鱼为何这样问,答道,“谪奕剑是我度师叔的佩剑,当年他逝世后剑就没了下落,翻遍青雨阁也未曾找到,苏师妹的佩剑好像是……” “入歌,苏师妹的佩剑是入歌剑。”青萱答道。 “苏师妹?”空鱼眼神迷茫,“京墨阁主和我提的好像不是一个人,我说的是一少年,在玄叁手中救人的苏倾清。” 京墨被说得摸不着头脑,道:“当年下山的除了我们三人就是苏师妹和度,度师弟,一共五人,莫非大师记错了?” 难道当年苏兄弟报给我的名号是假的?空鱼心中暗想,又道:“京墨阁主,当年昏厥在归阴阵中的有四人,没在的人是谁?” “是度落之。”卢西辰脸色微沉回答。 果然是度落之给他报了假姓名,想来他这么做是为了隐瞒什么,看京墨几人的反应,似乎也不知道当年是度落之救了他们,但如今逝者如斯,也没什么要隐藏的了,如果那把剑真的是度落之的佩剑,一定不能让它落入别人之手。 “阿弥陀佛,就是度落之,他的佩剑在何处?” “度落之修为太差,没有佩剑,大师口中所提的谪奕剑是度师叔,就是度落之父亲的佩剑。”卢西辰不耐的答道。 京墨看了卢西辰一眼,温声道:“大师有什么疑惑请直接问,我尽力解答。” “似乎卢长老对苏,度兄弟颇有微词?本来度兄弟逝世已久,又是青雨阁中人,小僧不该多说,前尘往事小僧也不该再提,但度兄弟于我的恩情非一点一滴,他堂堂血气方刚少年,不顾生死与玄叁恶斗救出诸多修道同门,在卢长老眼中似乎有些不堪,小僧必须为他正名。” “等等,你说度落之与玄叁恶斗?是怎么回事?” “十五年前,小僧只是因劫寺的伙房沙弥,只管下山买菜做饭,一次小僧在洛河城买菜,被气喘吁吁的度兄弟拉住往城外跑,他问我是不是真和尚,说要带我去斩妖除魔,我说明了我的身份,并告诉他我一点斩妖除魔的本事也没有。但当时十万火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待我们赶到时,你们昏厥在阵法中,恶鬼猖狂,他让我在一旁念往生经,镇住厉鬼,让阵法失效,把你们救了出来,他在救其他人的时候无意引来了玄叁,他用谪奕剑与玄叁一番恶战,被百鬼围攻,最终将其大败,救出众人。” 除了空鱼,其他四人的眼神变为震惊和不敢相信,在他们心中一直废物无能的度落之怎会有如此本事,他们认识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当年不是苏师妹和大师救出我们吗?” “你……在胡说八道吧?”最不敢相信的是卢西辰,他一直欺辱的师弟,莫非是隐世奇才?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所言句句属实。正是如此,小僧沾了度师弟的光,才有今日所成。”空鱼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脚踩白色凤凰的少年,他飞过百鬼脸上带着决绝,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大师,据我所知当年是苏倾清师妹与大师联手败敌,被救的人口中皆是谢苏倾清。” “当年度兄弟在救人后,也告诉我他叫苏倾清,他故意隐瞒姓名,这也是小僧将才知道,也不理解的地方。” 只知道打架和哭才是最没出息的。 卢西辰忽然想到这句话,眼眶蓦地红了,他一直以为度落之最没用最没出息,原来没出息的是他,度落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大家,化解了一场又一场的干戈,他明明才是最有本事最厉害的人,却一直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度师弟……”一切的一切卢西辰都想得通了,他伸手抹了一下脸,“那日在归阴阵那我见过度师弟。” 第四十二章 京墨质疑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京墨吃惊,“你怎么没提过?” “那日我倒在阵中,当时半昏半醒,我看见度师弟朝我们走来,我拉住他让他快逃,他反而踹我两脚,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幻觉……” 京墨的脸色反而变得凝重起来,道:“我还是不明白大师来青雨阁的目的。大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小僧半月前,见到了谪奕剑。” 空鱼的话再次引得众人震惊,没人注意到青萱忽然脸色惨白,身体猛地一颤。 “小僧见到了谪奕剑,不知是不是贵派遗落的,所以特来求证。” “持剑人是谁?是度落之吗?”卢西辰急切的问道。 “阿弥陀佛,不是。”空鱼摇了摇头。 “依大师所言,那度师叔把谪奕剑传给了度师弟,度师弟已死多年,那谪奕剑就是无主之剑,应该是被谁拾了去。大师能肯定见着的是谪奕剑?” “千真万确。小僧别无他意,度兄弟有恩于我,谪奕剑是他的遗物,若要夺回,小僧当全力以赴。” 京墨忽然站起身,对空鱼行大礼,道:“大师,度师弟有挚友如此,九泉之下定能瞑目,我替他谢过你了。” 空鱼连忙起身回礼:“阿弥陀佛,阁主多礼了,度兄弟蒙冤而死,小僧却无能为力,实在惭愧。” “大师严重了。至于谪奕剑之事,我还需调查,大师不必再为此劳心费神,不管如何处理,我一定会告知大师。” “好,多谢京墨阁主,小僧还要回因劫寺,就此告辞。” 京墨和当韵亲自送空鱼出去,青萱跟在他们后面,回头却见卢西辰站在原地,便喊他一声。 卢西辰眼神放空的盯着前面,忽然咚的一声跪下,头无力的垂下。 “卢师弟,你怎么了?”青萱吓了一跳,连忙倒回来。 “是我……对不起度师弟……”卢西辰声音颤抖,抬起头时已泪流满面。 “我身为师兄,却瞧不起他,带头欺他,他该有多大的胸襟才能忍受这一切,他该有多高的心境,才能整日嬉笑……”他声音低沉,微微抽泣,哭得像个孩童。 青萱本就对度落之颇为欣赏,当年之事更让她对度落之心怀愧疚,卢西辰的话语感染了她,惹得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安慰卢西辰:“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做的混账事,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他在替大家背负黑暗,是他在默默的承受一切,当年在这沧云殿中,人人都要他死,他该有多么心寒,如果那时我能在场,知道真相,哪怕为他说一句话也好啊!” “可我回来后,竟还在诋毁他!”卢西辰双手猛的捶地,“我对不起度师弟……” 青萱脸色苍白,当年沧云殿上,那个孤身跪在殿中的身影,那么单薄,万俟离让投向她的那个眼神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无助的眼神,那个绝望的眼神。 他当时多么希望这位师姐说一句话,给他机会争取救下度落之。 可是如今,谁也没能留下,谁也没活着。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青萱流着清泪,轻轻拍着卢西辰的肩,安慰他,也安慰她自己。 自空鱼来过后,身旁的人已经连续几日辗转未眠,当韵也无法安睡,趁着天尚未黑,止住了要吹灭蜡烛休息的京墨。 “师兄几日未眠,还在为谪奕剑之事烦心吗?” “我在想度师弟。” 提到度落之,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而伤感,当韵轻叹一口气,道:“度师弟是个苦命人呐。” “当韵,我在想我们是因为觉得度落之死得蹊跷,所以相信了万俟离让所说的真相,相信度落之是冤死的。但度落之修为高深,且有谪奕剑一事却无人知情,师父在世时我也未曾听过她提及此事,如果师父和师叔们都不知道此事,那度落之一身修为从何处学来?谪奕剑究竟是度师叔亲传还是度落之下山前偷的?在去泸州的路上为何度落之匆匆折回又恰巧碰上万俟离让杀害五位长老而被陷害?万俟离让十五年后灭了龙飞殿说出真相为度落之洗清冤屈,我倒觉得这些事像是策划好的。” “师兄怎么看?” “也许是度落之在路上想起了什么折回青雨阁,与万俟离让和五位长老发生争执,一怒之下杀了五位长老,而引发争执的,应该是阁主之位或者是他们口中的蓝飞家族的遗物。至于龙飞殿,应该是他们许诺拉拢的门派,事后万俟离让想私吞那样东西,害死了度落之,又灭了龙飞殿满门灭口。十五年后,万俟离让让出阁主之位,那他初定的目标就不是阁主之位,他应该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再需阁主之位做掩护,就把烂摊子丢给了我。” 当韵静静的听京墨讲完,眉头紧锁,她觉得既不可思议,又头头是道,道:“万俟师弟在接阁主之位后,封山闭派十五年,若真心里有鬼,早就会对龙飞殿动手了,不会等这么久。” “封山闭派我们就失去了和其他门派的联系,那他没什么可怕的,他反倒有大把的时间去找他要的东西,你想想这十五年他以闭关为由,不与我们见面,难道他真的在闭关吗?现在度落之和万俟离让已死,本没有什么担心的,可空鱼的话点醒了我,度落之是个隐藏的高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什么同伙?万俟离让已死,传闻中蓝飞家族的纳物袋就失去了下落,还会引什么人来争抢我们无法猜想。就算度落之和万俟离让两人都说的是实话,是清白的,那龙飞殿为了纳物袋给五位长老暗中下毒,害死五位长老,那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纳物袋?我们身边是否安全,五位长老的悲剧会不会重来,一切防不胜防啊当韵。” “也许度师妹对度落之的事知晓一二,可是她已经疯了,现在想查当年的事太难了。” “不,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石伯。” 当韵思索几息,才想起京墨说的是何人,道:“当年青雨阁大变后,石师叔收弋阳师弟作药庐弟子,将他带到药庐教导五年后便离开青雨阁,我们去哪里能寻到他?” “我们不知道石伯去了哪,弋阳一定知道。” “那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我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不让任何人伤害青雨阁,也不让任何人蒙冤。” 京墨轻轻将当韵揽入怀中,道:“当韵,我走了青雨阁就交给你了,你万事小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兰亭水榭是光宏神州最大的水榭,碧水蓝天,规模宏伟壮丽,于二十年前被隐秘贵族买下,再没让普通人进来游玩过。 优雅的琴声传遍各个角落。 金汉亭中的人背对着他们,双手抚琴。秦时汉被少女引着一步一步走近,亭中人的背影越来越清晰,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宗主,秦宫主来了。”少女把秦时汉带到门口就离去,抚琴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一曲罢,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得鸟鸣。 纵然秦时汉心里有过猜测,但看着那个背影还是免不了震惊,他的声音因惊讶而颤抖:“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见我。” “三十年来,一直是师兄躲着我吧?”那人转过身来,美艳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若不是我在帖单上涂了毒,师兄也不会来找我吧?” 秦时汉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缩在袖袍中已经发紫的手,道:“当年是我负你。” “对,是你负我!”苏无姬仿佛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恬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秦时汉,当年我一心等着嫁给你,是你负了我!你和杜倩那个贱人你情我侬,是你们负我!还生下秦少汐这个杂种,师兄,贱女人死了,你好像很爱你这个儿子呀,甚至于他死了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活过来?” 听她这口气,似乎知道了什么,秦时汉慌了,忙道:“你有气冲我来,不要伤害少汐。” “少汐?哈哈哈!”苏无姬仰头大笑,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道,“秦时汉,你现在修为减了大半,又身重剧毒,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少汐喊得真亲切呐,他是你的心头肉吧?我舍不得你死,我偏偏不让他好过!” 秦时汉看着女子,女子也看着他,时光仿佛静止了般,许久后,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道:“师妹,你想怎么样?” 苏无姬忽然怔住了,一声师妹,把她的思绪拉到很久以前,那段光阴。 那段不为利益,无忧无虑的时光。 阳光照在秦时汉冷峻的脸上,照在她雾蒙蒙的眼睛上。 “放过少汐吧,你要什么我都给。” 秦时汉的声音把苏无姬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的面孔依旧冷峻,只是爱的再不是她了。 第四十三章 秦苏回忆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苏无姬放开秦时汉,眼里的仅有的一点柔情化为乌有,她转身往回走,语气平静而冷漠:“我只想要你,师兄,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 她走到软塌边,拉过长裙坐下,露出红色的绣鞋,脚轻轻的摆动,她看着自己的鞋,漫不经心道:“我鞋子好像脏了。”说罢抬起头看秦时汉。 秦时汉眼角抽搐了一下,缓缓走了过来,在苏无姬身旁蹲下身,捏住袖子在她的鞋面轻轻擦拭。 绣鞋边缘沾了泥,秦时汉一点一点把它擦掉。 “秦时汉!” 苏无姬眼神一凛,抬脚踹在秦时汉胸口,把他踹倒在地,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愤怒,更有几分痛心。 “你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傲骨铮铮,什么时候沦落得这么低三下四!你站起来,站起来。” 秦时汉捂住胸口轻咳,目光平静的看着苏无姬。 “秦时汉,你带给我的痛,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你,我不会放过秦少汐的,凭什么杜倩的种能活到现在,我的念儿却活不了!只要我苏无姬活着,秦少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念儿?秦时汉面露惊恐,睁大眼睛看着苏无姬。 “下个月我就带你会秦隐宫见父亲,然后我们就大办婚宴,好不好?”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英俊的青年搂着漂亮的少女走着,他低着头高兴的说着话。 “好啊,等我们生了儿子,我们就给他取名念儿,让你天天挂念着我。” “那生女儿叫什么?” “也叫念儿。” “女孩叫念儿不好听。” “就叫念儿。” “好,好,就叫念儿……” “让开!让开!”不远处传来马嘶鸣的声音,健硕的马两只前蹄高高抬起,踢在一老伯身上。 秦时汉飞身而起,接住被踢飞在半空中的老伯后缓缓落地。 “师兄,你没事吧?”苏无姬跑了过来,撞人的马车却没有停留的意思,两个车轱辘继续往前滚。 苏无姬顺脚踢起脚边的小石子打在马蹄上,马蹄子诡异一弯,马摔在地上,马车也被拉翻。 “无姬。”秦时汉拉住苏无姬。 “小姐,马脚断了。” “阿福,你去找马,速去速回。”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接着帘子被勾起,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狼狈的爬了出来。 她顾不上理凌乱的头发,掏出一沓银票道:“谁帮我把马车翻过来这些银票归他。” 一时路人一哄而上,硬是将马车抬翻回去。 “无姬,我们去给那位姑娘道歉。”秦时汉见苏无姬一脸不屑想要辩解,又道,“她撞人就走是她不对,你欺负人家是你不对。” 苏无姬咂了咂嘴,不满道:“道歉就道歉。师兄你总是一副行侠仗义的样子,日后怎么接手秦隐宫?秦叔叔非被你气死不可。” 女子并不慌张,把马车移到边上便坐回马车上等着家丁找马回来。她虽然妆容微乱,但容貌仍是婉约美丽。 “这位姑娘,刚才我……” “小姐,马来了,马来了。”秦时汉还未说完话,刚才离去的家丁就策马而来。 女子对秦时汉笑了笑,道:“公子,家母重病,急需就医,你若有事,日后再谈。” 苏无姬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走吧师兄,人家不领情。” “姑娘且慢。”在女子掀开车帘进去的时候,秦时汉看了里面一眼,忽然喊道。 女子回过头看着他。 “老夫人怕已病入膏肓,姑娘能否让我进入看个清楚?” “师兄。”苏无姬抓住秦时汉的手,后者反握住她的手示意没事。 “姑娘请相信我,我并无坏心,老夫人的病,恐怕天下的大夫都治不了。” “你进来吧。”女子被他说动了,让家丁勾住车帘让他们进来。 车里光线黑暗,苏无姬看了一眼躺在塌上的老人,眉头皱了起来,此人魂气微弱,死气紧绕,撑死活不过三天。 “姑娘,老夫人病了很久了吧?” 女子点点头:“是的,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好,近几日昏迷不醒,我见母亲今日脸色难看,就想带她去城边的郎中铺看看。” “姑娘,老夫人的病不好治,世上也没有大夫治得了,如果姑娘信得过我的话,先把老夫人带回家中,我勉力一试。” 女子看了秦时汉一眼,道:“阿福,回府。” 苏无姬打量着女子,细想她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虽然自己和师兄都不是坏人,但她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别人。 马车在杜府停了下来,女子拉起老人家背在自己的背上,缓缓下了马车,秦时汉想伸手去接,却被她避开了。 府中的下人行色匆匆见到她都是行礼后走开,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人来接过她背上的人。 屋里点了香炉,秦时汉双手捏诀,点在杜夫人额头,把她四散的魂气压回体内聚在一起,老人身体一抽,许久后睁开了双眼。 “母亲。”女子坐到床沿扶杜夫人靠在床头。 “倩儿,我好困。” “母亲稍微休息一下,我让厨房做吃的来。” “不了……” 秦时汉拉着苏无姬悄悄退出了房间。 “师兄,老太太大限已至,我们救不了她的。” “我知道,但好歹让她们母女说几句别离的话吧。”秦时汉拉住苏无姬的手,“我们也该回家了,好久没见到师父了,让他老人家准备准备喝我们的喜酒。” “那我们成亲的时候穿什么颜色的喜服?秦隐宫规矩这么多,秦叔叔会不会让我们穿白色的。” “你胡说什么,当然是红色的。” “公子请留步。”女子追了出来,行礼道,“多谢公子救了家母,小小银票请公子收下。” 旁边的丫鬟递上厚厚的银票,少说也有上万两。 秦时汉看着没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老夫人身体抱恙,姑娘还要多多注意。” “谢公子提醒。今日天色也晚了,公子和姑娘不妨在这里住一晚,明早我再派马车送两位离开。” “这……”秦时汉看了苏无姬一脸倦容,便允道,“也好,劳烦姑娘了。” “我叫杜倩。” 秦时汉再次给杜夫人聚魂后,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秦时汉知道,老人也就这两三天的日子了。 “倩儿,你出去,我和秦公子说几句话。”老太太半躺在床上,慈祥的对杜倩笑,后者点了点头走出去拉门掩上。 “秦公子,多谢你救了我,我这身体我清楚,怕是没几天活头了,是不是?” 秦时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呆呆的点了下头。 老人笑了笑:“秦公子,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后,倩儿在这世上就没亲人了,倩儿命苦,她之前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但都没能活过十岁,她父亲又不愿纳妾,我在四十岁才生下倩儿,她从小被我们捧在手中里长大,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她父亲外出经商遇匪身亡,她跪着哭了三天,后来开始学掌管家业,直到十五岁,杜家的家业全由她接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卧病在床,没能好好管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找婆家,你说我走了,她可怎么办呀。” “您的意思是要我给杜姑娘找婆家?”秦时汉脸色不太自然,这个要求有点为难人了。 “不,我希望你能娶了倩儿,就算只是纳妾,希望你能照顾她,也好了了我一桩心事,我也能瞑目了。” 秦时汉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刻跳了起来,急道:“不,不可以,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只娶一个人。” “秦公子,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看她无依无靠。” “老夫人,我们刚刚相识,再说我真的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杜夫人爬起身下床就跪下:“秦公子我求你了。” “师父,今天是我生辰,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一件红裙,你就要和时汉成亲了,这也算是师父送给你的贺礼。” “哇,好漂亮,谢谢师父。”苏无姬摸着绸缎的红裙,“师父,师兄哪去了?怎么没见着他。” “那小子,我起来想叫他给我打酒就没见着人,谁知道哪去了。” “今天是我生辰。师兄肯定是给我买好玩的了。” “你个丫头,你就乐吧。” 杜府。 门匾上挂了白幡,送丧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杜倩站在一旁,麻木的鞠躬,答谢。 晚上,房间里灯火通明,杜倩身上的孝服尚未脱去眼睛布满血丝,还在不停的翻看账本。 “你已经两天没睡了,你能不能歇一歇?”秦时汉端了粥放在桌上,“我帮你看,你休息一下吧。” “不用。” “你在这样下去会病倒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失去所有人了,我不能再让杜家家业败在我手上了。” 秦时汉怔怔的看着女子,他以为她伤心得昏了头,原来她没有,她清醒得很,比谁都要清醒。 “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杜倩,你,”秦时汉咬着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别再硬撑着了,你不用这么坚强,会有人替你背负这一切的。” 第四十四章 又见古稀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日复一日,苏无姬发现秦时汉心思不在她这了,插足在他们之间的,正是杜倩。 “杜倩,我和我师兄已有婚约,只等下个月回家成亲,你别再缠着他不放了。” 杜倩翻着账本,拨着算盘,头也没抬道:“可时汉现在爱的是我,我和他两情相悦,你若也爱时汉,我准他纳你为妾。” “你说什么?”苏无姬扯过杜倩手中的账本狠狠的摔在地上,“杜倩,你糊涂了吧,我是秦时汉未过门的娘子,就算做妾也应该是你吧?我不会让他纳你为妾的。” “既然你和我商讨不出什么,就让时汉决定吧,他父亲最近有任务交给他,你少扰他。” “这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苏无姬见到秦时汉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父亲准备把秦隐宫给他打理,自己去云游四方了,秦时汉越来越忙。 提起婚事,秦时汉开始推辞。 “无姬,我最近真的忙得头都痛了,我们的婚事过段时间再说吧。”秦时汉看着手上的烫金白帖,想着该派谁出单。 “秦时汉,你别再敷衍我了,我知道你和杜倩整天眉来眼去的,要么你马上娶我,要么你一辈子都别见到我。” 秦时汉放下手中的帖单,看着苏无姬,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姬,我以为你是最体谅我的人。” 秦隐宫的琉璃大门贴上喜字,放着鞭炮,今日少主大婚,好不热闹。 礼炮冲天,篝火耀眼,平日冷酷的杀手此刻也笑得很高兴。 秦时汉一身喜服,掀开新娘的头盖。 杜倩浅笑着接过酒杯,与秦时汉喝交杯酒。 “秦少主大婚,竟没有通知我,我连薄礼都没来得及准备,就匆匆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秦时汉脸色一变,目光定住,看见了缓缓走来的苏无姬。 那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 那是陪他日夜修行的师妹。 那是他曾一心想娶的姑娘。 她的眼里曾是炽热的爱意,如今却是浓浓的恨意。 “无姬。” 苏无姬手一翻,一把银白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她用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目光不曾从秦时汉身上移开,道:“秦时汉,你是不是说过你这辈子只爱我?” 秦时汉看着她,眼里带着痛楚和挣扎,缓缓点头:“是。” “你是不是说过你会娶我?” “是。” “那现在,站在你旁边的女人是谁?” “无姬……”秦时汉的脚不自觉的往前跨了一步,杜倩伸手抓住他。 “秦时汉,你心疼杜倩,可你不心疼我,是吗?”苏无姬举起匕首,锋刃寒光刺眼,刺向自己。 秦时汉身影如鬼魅掠过,抓住苏无姬手上的匕首,后者反手一扣,匕首深深的刺进他的肩胛骨。 “不要过来。”秦时汉忍着痛楚,喝住围过来的属下。 “秦时汉,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苏无姬踢起脚边的酒坛子,仰头便喝,空中弥漫着酒味,酒水划过苏无姬的脸颊,湿了她的衣衫。 秦时汉只是呆看着她。 “这坛酒敬你,敬你的泪有人懂,敬你的笑有人守候,我再爱也不会回头。” 啪,酒坛子掉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苏无姬最后深深的看了秦时汉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走得十分缓慢,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痕。 “秦时汉,我当时已有两个月身孕,可在那晚,我的念儿没有了。”苏无姬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秦时汉呆坐我地上,回想着苏无姬所说的,反复叨念道:“我们有孩子了……” 那记忆中的血痕浮现在他眼前,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可是他死了!”苏无姬的表情恨不得生吞了秦时汉,“秦时汉,我怎么可以原谅你,你说我怎么可以原谅你!我又怎么可以原谅杜倩和秦少汐!你知道我那时是怎么活过来的吗?你知道我有多生不如死吗?呵,你怎么会知道,你那时正怀抱佳人,春风得意。” “无姬,错都在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你在秦少汐身上下禁锢,杀了你秦少汐也死了,你以为我不想吗?”苏无姬跪到秦时汉身边,抚摸着他的脸,“可是我舍不得啊师兄,我还是像当年一样没出息,没出息的爱着你,我宁愿让秦少汐活着也不想你死,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秦时汉脸色不太好看,看着苏无姬沉默不语。 “就算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就这样互相折磨着吧,谁也不要好过。”苏无姬决然站起身,她的身体此刻是这么渺小。 苏无姬走到亭外,手中亮起白光射向亭子,一道白光从顶上落下,形成一道封印把亭子四面八方都罩住,几息后,白光消散,金汉亭与之前无异,秦时汉呆坐在里面,目光放空,苏无姬再看他一眼,转身踏上石桥。 “苏宗主,东西拿到了吗?”莫世风见苏无姬走出来,过去喊她,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 “端王放心,你既与我结盟约定,你要的东西我自然会给你,秦时汉的性子我清楚,不能太逼他,不然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一切听苏宗主安排,端王府随时听命。” “端王,你派人去昆寒神州协助青翘把秦少汐带回来,要活的,完整的人带不回来,少点胳膊腿都没关系。” “好,我去安排。” 宗祠门口静悄悄的,四周是碗口粗的竹子,泛黄的竹叶飘飘落下,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秦少汐抬头看了眼半旧却被擦得很干净的匾额,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昏暗,供桌上烧了两柱香,火光忽明忽暗,青烟萦绕。 灵位台上放了八块灵位,一上一下各一块,中间就放了六块。 秦少汐的视线落在中间一排的灵牌上。 阁主古稀之位。 李怀仁之位。 度怀义之位。 徐怀礼之位。 叶怀智之位。 武怀义之位。 牌位上的朱色刺得秦少汐眼睛痛,他瞳孔微缩,盯着几个灵牌,手不自觉的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 你得到这么强的功力,自然要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你儿子又摘我花圃的花,你再不管我替你管了,断手断脚我不负责的。 落儿不怕,娘亲在。 你爹那暴脾气,我可不敢把倾清嫁到你家去。 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七零八碎的声音在秦少汐脑海里响起,这些都是什么! 灵牌近在眼前,仿佛就是答案。 实木入手冰凉,他抓住了,抓住了古稀的灵牌,不知为何,他的手有些颤抖。 一道红光忽然从灵牌上射出,撞在秦少汐身上,他脸色一抽,身体倒飞,灵牌悬在空中,红光万丈,布满整个房间。 秦少汐双手捏诀交叉于胸前,周身泛起紫光抵挡住红光。 那红光犹如烈火,纵然有紫光护体,也逼得秦少汐周身灼热。 秦少汐双眼发红,红光愈强,紫光愈弱。 恍惚间,屋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凝聚成又矮又胖的模样,容貌渐渐清晰,是一位面容苍老的老奶奶。 她看着秦少汐,不怒自威,道:“何方妖人,竟敢闯我青雨阁!” 秦少汐双手一转,紫光大盛,将红光逼退了些,道:“你是古稀?你不是死了吗?” “老身已死,但不会让任何人危害青雨阁。” “我不想害青雨阁,我只想找一样东西。” 古稀哼一声,道:“邪魔歪道,受死吧。” 叮铃叮铃,挂在沧云殿屋檐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铃声清脆,随着风响彻山顶。 “怎么回事?”青萱和卢西辰匆匆赶到沧云殿门口,挂在屋檐的铃铛正在剧烈摇晃。 “卢师兄,青萱师姐,应该是有人闯宗祠。” 卢西辰回头看了青萱一眼:“青萱师姐,你安排弟子四处巡逻,不能让闯入者跑了,萧师弟,你和我去看看。” 青萱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好。” 红光如同巨石,压得秦少汐喘不过气,他怒喝一声,紫光暴涨,与红光混在一起,他面色冷漠,抬手朝古稀点去。 古稀身法极快,就算和擅长暗杀术的秦少汐斗法也不逊色半分。她挑开秦少汐双手,手背拍在他胸口,后者身体一顿,感觉全身都动不了了,古稀手背在他胸口摩了一圈,忽的反手一拍,秦少汐面色涨红,身体倒飞撞在墙上。 秦少汐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噗的一口血吐出来。 古稀冷眼看着他,双手捏诀,指间红光一闪,一团白色火焰从她手中喷出。 屋里温度陡然升高,离火如绽放的花骨朵,扭动着在秦少汐眼里慢慢放大,那火焰还没到他身前,逼人的灼热感已染上他的眉头。 秦少汐咬牙,两手一招,谪奕剑凭空出现,挡在他身前。 离火一点不退让,紫色结界忽明忽暗,瑞气蒸腾,临界处紫光白光争夺,竟生绚丽之色。 “谪奕剑?”古稀的脸色明显一变,双手一收,离火消失殆尽。 第四十五章 再见故人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你……” 秦少汐得空,顾不上喘气,手朝古稀一引,谪奕剑转过剑尖,闪电般穿过古稀的身体。 古稀悬在半空中的身体多了一个大洞,并无血淌出,反而是体内有白光一丝一丝透出。 “你……”古稀皱着眉头看着秦少汐,一丝丝白光从她苍老的脸上透出。 毫无征兆的,古稀的身体炸开,并无震耳欲聋的声音,只是白光刺眼,秦少汐只觉得两眼只看见一片纯白,他几乎以为自己瞎了。气波毫无声息的荡开,竹墙被冲得粉碎,整个宗祠都被震塌。 秦少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如受重击被抛起,撞在碗口粗的竹子上,也不知撞断了多少根竹子才落到地面,全身如同散架。 强烈的白光中,一道身影向他走来,那人身后光芒万丈,容貌掩在一片阴霾里,看不真切。 秦少汐动了动手指,全身如撕裂般疼痛,他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向他靠近,缓缓闭上了双眼。 青雨阁山上,白光冲天,惊得众弟子站在沧云殿前观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许久后,白光才散去。 “这……发生什么事了?阁主才出门没多久,阁里就出了大事。” 宗祠已坍塌,一片狼藉,周围的竹子也齐齐断掉,满地都是碎竹屑,这里仿佛发生过一场大战。 “萧师弟,你立刻集结弟子巡山,绝不能让贼人跑掉。” “是。” “究竟是何人与我派有如此深仇,非要毁了宗祠。”卢西辰蹲下身,摸了摸干燥的地面,泥土还有些温热。 残渣下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卢西辰走过去扒开碎屑,露出来的是一块断成两半的灵牌。 阁主古稀之位。 灵牌冒着淡淡白烟,十分滚烫。 “谢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我寨子里都只是习武的粗壮汉子,哪打得过修道之人,这不是让我弟兄们去送死吗?”说话的男人奇丑无比,斗鸡眼,招风耳,塌鼻梁,还有两颗大牙露在外面,不过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得干净整洁,虽然声音沙哑,但语气十分和气。 谢淑尤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面容憔悴,略带哭腔道:“白天顺,我哥哥死了,欧阳休德夺了阁主之位,正派人追杀我,我孤身一人,只有你们帮我了。” “谢姑娘,若是要我这俊男寨庇护你那还好说,你所说的,我实在做不到啊。你再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帮你?” “没有了……”谢淑尤伸手抹去刚滴出来的眼泪,“还有谁……度大哥!度大哥一定会帮我的,我要去找度大哥。” “什么度大哥?他在哪?” 谢淑尤忽然看着白天顺,脸上带了几分怒意,道:“你好意思问,还不是……” “大哥什么时候也金屋藏娇了?”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小白龙摇着扇子走进来,“大哥不是说要靠内在打动女子吗?怎么弄了个娇小玲珑的姑娘藏在屋里?原来大哥喜欢这种的呀。” 谢淑尤的话被打断,扭头哀怨的看着刚进来的男子。 小白龙浅浅一笑,收扇作揖道:“在下人称小白龙,是俊男寨的二当家。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白龙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谢淑尤紧紧盯着他柔情似水的眼睛,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二弟回来好几天了人影都见不到,怎么今日想着来找我了?” 听到白天顺的声音谢淑尤心神一震,回过神来,小白龙的眼睛仿佛有吸力,让人看了便沉沦在其中不愿醒来。 “大哥,你给我防身的纸醉金迷的解药呢?” “好端端的要解药干嘛?中*的人半月自然会转醒,哪要……”白天顺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把哪家姑娘给迷晕了?” “没有,哪有的事,我有事,我先走了。” “你站住,你又把哪家姑娘弄到山上来了,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让我去你房间看看。” 小白龙被白天顺抓住手腕往厢房拖,白天顺力气奇大,他无法挣脱,只好道:“我没有大哥,你怎么连我都不信。” “别拉我,我自己会看。” 走到房间前,小白龙跑过去挡住门,道:“是,是有一个了。不过我把她扛回来她就没醒过,我什么都没干,这不来找你要解药了嘛。” 白天顺拉开小白龙,推开房门,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床上躺着一女子,秀眉微蹙,双眼紧闭,紫纱蒙面。 “老二,怎么说你都不听,你要我说什么好。”白天顺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打开塞子,一股清淡的香味立刻弥漫出来,他揭下女子脸上的面纱,正欲把玉瓶放在她鼻边,看清女子的容貌,他的手顿在空中。 “大哥,这女子的容貌,只怕是男子见了都会动心吧?所以我才把她带回山寨来,你是不是也心动了?”小白龙在一旁笑道。 白天顺盯着女子,几息后才道:“这姑娘我好像见过。” “得了大哥,就算你不得女子倾心,也不必这样安慰自己吧,既然你看上了这姑娘,就把她留下来但压寨夫人吧?哈哈。” “说什么胡话呢!”白天顺一声冷喝,把小白龙吓了一跳,“小师父走时再三教导我,要靠自身才华去吸引姑娘,而不是一昧的用强,我一定会找到欣赏我的姑娘和我白头偕老的。” 小白龙嫌弃的看着白天顺,摇头道:“大哥,恕我说句实话,你想找个欣赏你的女人,怕是这辈子都无望了。” “等姑娘醒了,你把人家送回去。”白天顺失落的收起玉瓶。 “哦。” 白天顺和小白龙走出来,见谢淑尤背着包袱正往大门去,便喊住她:“谢姑娘,你去哪?” 谢淑尤头也不回,挥手道:“我要去青雨阁找度大哥。告辞了。” 白天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跑过去拽住她,谢淑尤大惊,连忙挣脱,惊道:“你要干什么?” “过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谢淑尤看着白天顺,摇摇头道:“不去。” 哥哥谢耀灵被杀,师叔欧阳休德夺位,派人追杀她,她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与俊男寨匪头是旧识,来避风头,白天顺也确实不像当初那样贪婪好色,但他们交情不深,谢淑尤还是不敢深信他。 “你应该认识她,来吧。”白天顺也不管谢淑尤愿不愿意,直接把她肩上的包袱拿过来,走在前面引路,谢淑尤半信半疑的跟上去。 “你别骗我哦,我会打你的。” 房间里睡着的女子,呼吸均匀,谢淑尤看了一眼,便再移不开视线,她脸上的阴霾散开,转为激动和惊喜:“是苏姐姐。” “白天顺,度大哥呢?”谢淑尤问道。 白天顺无奈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度大哥是谁?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认识这姑娘?” “当然认识了,她是度大哥的师姐。”谢淑尤的语气里满满的欣喜。 “你口中的度大哥,是不是我师父?” “正是!太好了,这下我不用去青雨阁找他们了,度大……”谢淑尤话没说完,一直昏迷的苏白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好歹谢淑尤也是修道之人,肩膀一歪躲过了苏白的手,反而伸手制住她的双手。苏白跃身而起,身体在空中翻了一圈,把谢淑尤的手绕到她身后,箍住她的脖子。 “疼,疼!” “姑娘手下留情!”白天顺连忙喊道。 苏白脸色苍白,身体有些站立不稳,却把谢淑尤勒得紧紧的。 小白龙跟进来见这形势,手中白扇哗的展开。 苏白见了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衣袖中甩出一道银光。 银光未至,小白龙扇面前探,猛的收扇,往墙上一甩,收到扇中的刀片飞钉到墙上。 小白龙再次展开白扇,纸屑缓缓飘落,啪,一声轻响,扇骨裂开,裂缝越来越多,扇柄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 刚才那不起眼的小刀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毁了一柄扇子,若是刺到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姐姐,我是谢淑尤,你不记得我了吗?”谢淑尤脸皮涨红,断断续续急道:“十五年前,白天顺欺负我,是我哥求你和度大哥来救我的。” “你认识我?”苏白面色微寒,声音冰冷。 “苏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们下山的时候我穴道没有解,度大哥撞到石头晕了过去,是你背着度大哥拉着我回客栈的,你忘了吗?” “苏姑娘,十五年来我都按师父说的改变自己,改变这个寨子,这次我二弟无意冒犯,我一定教训他,你别往心里去,也千万别给师父说。” 小白龙站在白天顺身后一脸茫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白天顺则是一脸虔诚,不是装出来的,谢淑尤呼吸声越来越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苏白缓缓松开了手。 “谢姑娘,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哦?哦。”谢淑尤看了白天顺一眼,后者点点头,带着小白龙退出房间。 第四十六章 一语惊人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谢淑尤蹲在地上拼命的喘息,她从来没觉得呼吸是件幸福的事,等她喘过气才问道:“苏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度大哥在哪?” “谢姑娘,十五年前的东西我都不记得了,不论人,还是事。” “怎,怎么会这样?你失忆了?” “请你同我讲讲当年发生的事吧。” “十五年前我哥……带我来昆寒神州玩,那时白天顺还是个色鬼混球,我被他劫上山来,我哥被打伤,便央求了住在同客栈的你和度大哥来救我,度大哥不但救出我,还一番话说得白天顺改邪归正,在回客栈途中度大哥摔倒撞到石头晕了过去,回到客栈后我哥被吓破了胆,等不到度大哥醒来亲自道谢就要带我回望舒阁。你叫苏,苏……什么我忘了,我记得你和度大哥都是青雨阁的人,我还记得好像你们和你们师兄走散了……” “我是青雨阁的人?” “是啊。苏姐姐你怎么失忆的?那你是不是也不认识度大哥了?” “青雨阁,你口中的度大哥是说度落之吗?” “对,对,你还记得他呀。” 度落之被逼死,苏倾清跳崖殉情一事她略有耳闻。 “那我……”苏白犹豫道,“我叫苏倾清?” “好像是吧。” “你可以走了,我不伤你。” 谢淑尤看着苏倾清,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问道:“苏姐姐你是不是要回青雨阁?带着我一起去吧,我哥死了,欧阳休德派人追杀我,我没地方可以去了,我要去青雨阁找度大哥。” “你找度落之,是想他收留你还是帮你报仇?” “我,我不知道……” “谢姑娘,你举目无亲的话,不妨留在山寨里,你去了青雨阁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是不是度大哥出事了?”谢淑尤面露惊慌,“他也失忆了?” 苏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度落之,很多年前已经死了。” 当有人走过来,树枝摇曳,鸟儿受惊飞起。 木头小屋悄然无息的立在树林中,白烟从烟囱里冒出,一位穿着麻布衣的老人正挥着锄头在挖屋前的菜地。 老人察觉到有人来,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抬起混浊的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京墨拜见石师叔。”京墨穿了身浅蓝色长袍,腰系墨色腰带,俯首作揖。 “是京墨呐。”石箜笑了笑,“怎么会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屋里坐吧。”石箜放下锄头,将京墨带进屋里。 屋里陈设简朴,摆着各种药草,弥漫着药香。 石箜给京墨倒了杯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弋阳也无能为力的事?老夫毕生医术都传给弋阳,他若无能为力我恐怕也不行。” “石师叔,我来找你是想问当年五位长老被杀一事你可知道些什么?本来事情过了许久,万俟师弟也为度落之正名,但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如今万俟师弟已逝,阁里没人再知道当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了。” “万俟阁主死了?”石箜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半年前,龙飞殿少主带人找上青雨阁,他因救我而死。” “龙飞殿为什么找上门伤你们?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京墨你好好同我说清楚。” 石箜居深山,常年不出,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京墨从龙飞殿带杀手来青雨阁到空鱼来青雨阁间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石箜脸色变化,最后就在脸上的是深深的震惊。 “不敢相信,你所说的叫人不敢相信。”石箜摇着头,“事情怎么会成这样。我离开青雨阁,是因为度落之所做之事让我心寒,可我不忍心不管青雨阁,才把医术传给弋阳,我也好放心离开,不曾想其中竟有如此大的缘故。” “当年事发那段时间,师叔没有察觉五位长老身体不适吗?” “当年我一心在药庐钻研医学,很少出门,只是有一次万俟师侄拿了一个瓶子给我,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略带腥臭,他说里面是剧毒,问我能不能配出解药,我研究了许久都无法。后来青萱也给过我一个瓷瓶,让我看看里面的血有没有异常,只可惜那滴血已凝固,我看不出什么。如今想来,那是五位长老其中一位中了丧瓦离的血。” “青萱也给你看过长老的血?她怎么会知道长老中了毒?”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师叔相信万俟师弟所说?这一切都无法求证,纳物袋在何处也不得而知,青雨阁危机四伏,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找师叔的。” “既然下毒的是龙飞殿,龙飞殿已被灭,纳物袋的事没有传出去,那你有何担心的?” 京墨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带了几分无奈,道:“师叔,现在偶有人闯入青雨阁,虽没出什么事,但我们没能抓到他,你再想想,谁能同时对五位长老下毒,仅仅是龙飞殿的人,他们不熟悉五位长老的饮食起居,他们做得到吗?” “那你的意思是青雨阁有内鬼?” “我不知道,要是真有内鬼在青雨阁蛰伏数几十年不露马脚,那实在太可怕了,我心里现在很乱,师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箜看着京墨,一向温润如玉成熟稳重的他,此刻是这么焦虑和无奈,忽然道:“我拿样东西给你看,或许能帮你。” 石箜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拿出一只鞋,又从鞋里拿出一个红色布袋给京墨,道:“这是很多年前古稀阁主交给我的,并再三嘱咐我只能交给下一代阁主看,万俟阁主继位以来我一直没机会见他,这东西就一直放我这了,既然你已是阁主,我今日便交给你。” “这是什么?”京墨接过布袋,拉开绳子却打不开。 “不知道,我没看过。” 布袋表面浮出一个花印,花印发出淡淡的红光。 “师叔,有封印打不开。” “你给我说也没用,你都打不开我就更打不开了。古稀阁主一再强调青雨阁阁主才能看,阁主是不是会学其他子弟不会的功法?” “没有吧。”京墨想了想,“那我回经阁查书看看。” “还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谪奕,冷颖,擎挚,丌霜,姑沙五剑受过古稀阁主封印,执剑者人在,剑在,人亡,剑归冢。” “人亡,剑归冢。我记住了。石师叔,你和我回青雨阁吧。” “不了,我在这日子过的挺惬意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再无所求了。” 京墨忽然起身行大礼,道:“石师叔,京墨受命于危难之间,许多事处置欠妥当,如今青雨阁再馅危机,京墨实在力不从心,请石师叔回来主持大局。” 石箜伸手扶京墨,道:“你真是急糊涂了,我一老头能做甚么?你先不要慌,回到阁中再好好把事情捋一捋,你若信不过别人,这个布袋的事先别张扬,等想办法打开了,看情况再说。你是众弟子中最沉稳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要惊慌,知道吗?” “我……知道了,师叔。” “渴……渴……”秦少汐轻哼,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手也不听他使唤。 一只手将他托起,冰冷的瓷碗递到他嘴边,温热的水沾湿他干燥的嘴唇。 他勉强睁开眼,只看见一张模糊的脸,长发飘飘,应该是个女子。 不知什么东西抵在他的肩头,真气源源不断的输进他体内,他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去。 黑暗延伸,穿着浅蓝色衣衫的少女站在黑暗的一头。 “倾清?”秦少汐伸手向少女抓去,少女周身泛着白光,容貌越来越模糊。 “我多希望白昼不要降临,夜幕长绵,那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了。”少女红唇亲启,眼里是万般柔情。 “不,倾清,不要离开我,倾清!”少女化作无数白点缓缓消散在这黑暗中,最后一点光熄灭,只剩铺天盖地的黑暗。 “倾清……”秦少汐细哼着睁开眼睛,坐在一旁的人身体一震。 “我……”秦少汐想坐起来,却觉得全身无力。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温柔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秦少汐侧头看去,见桌旁坐了一女子,容貌美丽。 “是你救了我?”秦少汐回想着发生了什么事,他被气波打伤,晕倒前似乎有一个人向他走来。 “是的,你毁了青雨阁宗祠,伤得很重。” “你是青雨阁的人?你为什么救我?”秦少汐声音虚弱,他周身并不疼痛,可是就是没有半分力气。 “我是苏倾清的师姐,青萱。”青萱平静的回答,“所以我救你。” “苏,倾,清?”秦少汐念着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实在太熟悉了,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我毁了你们青雨阁的宗祠,你还救我?” 青萱看着秦少汐,目光深邃又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比任何人都不愿意。” 秦少汐不明白青萱在说什么,但又不便多问,只道:“青萱姑娘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的。” 青萱只是淡淡的笑:“她在的话,也不会希望你有事。罢了,我给你热粥来。” 她?她是谁?秦少汐想着青萱的话,她是指苏倾清吗?可是自己真的不认识苏倾清吧? 第四十七章 衷情错诉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粥的香味传来,青萱端来热气腾腾的八宝粥,扶秦少汐起来靠在墙上,舀了一勺吹了又吹,喂到他嘴边。 “我……”秦少汐动了动手,却抬不起来。 青萱笑了笑,道:“不必不好意思,我给你敷了药,麻痹了你的身体,你现在没有知觉,也控制不了身体,我不喂你的话你没法吃东西。” “哦。”秦少汐微微张开嘴,吹凉的八宝粥喂进他嘴里,清甜爽口。 秦少汐几日没进食,一碗八宝粥眨眼就见了底。 青萱脸上是恬静的笑容,看他的眼神却是深深的心疼和怜爱。 “青萱姑娘,我们,”秦少汐眼帘低垂,犹豫道,“是旧识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秦少汐直视着青萱的眼睛,抿了下嘴唇,道:“我觉得,你好熟悉,你的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告诉我,我们曾经是认识的,是吗?” 青萱眼眶蓦地红了,她别过头,泪水顺着她的脸滑落,滴在碗里。她眨了几下眼睛,轻轻抹去眼泪,道:“这里很安全,你好好养伤,我晚一点再来看你,好吧?” 秦少汐没再说话,微微点了头。 青萱托他睡下,点了一支檀香,退出房间。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秦少汐鼻尖,浓浓的困倦袭来。 “师父,青萱师叔回来了。”颜笺伶在卢西辰门外敲门道。 她是卢西辰唯一的弟子,和师父一样不苟言笑,让人见了生畏,卢西辰偏偏十分疼爱这个弟子。 房门打开,卢西辰冷着个脸,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青萱正准备回房,被人拦住了去路。 “青萱师姐这几日不见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青萱见是卢西辰,心头暗道不好,笑道:“我去哪,需要跟卢师弟禀报一声吗?” “平常当然不需要。”卢西辰背着手走到青萱面前,“可是宗祠才刚出事,青萱师姐就不知所踪,难免不让人多想。” 青萱眼神凛冽,气极道:“卢西辰,你的意思是我勾结外人,危害青雨阁了?” 卢西辰勾了勾嘴角,道:“青萱师姐激动什么?我只是在问你宗祠出事之后你去哪了?” “我去哪,不需要向你卢西辰禀报。” 在两人对视,拔刃张弩之时,当韵的声音传来:“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呐?两位长老是要打一架让弟子们笑话吗?” “当韵师姐。” “阁里才刚出事,人没抓着,还起内讧,阁主回来我该怎么向他交待?” “你们呀你们,别惹当韵姐姐生气,不然我揍你们哦。”修能在旁边挥着拳头道。看他认真的模样,能做到情到深处无怨尤的恐怕只有他了。 卢西辰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强压下去,咬牙道:“我不会放任任何人做危害青雨阁的事,即使拼了命,我也会保护青雨阁。” “弋阳师弟,我想问你个事。”药庐里平日极少有人来,终日静悄悄的。 “师姐请讲。”弋阳放下手中正在研磨的药草,“怎么了?” “是关于引灵术的,如果一个人的魂魄被引到另一副身体里,又失了记忆,有办法让他恢复吗?” “引灵术?”弋阳皱了皱眉头,脸色忽变,道“你,你知道引灵术?青萱师姐,引灵术可是九州禁术,你怎么会问这个?” 青萱犹豫道:“我,有个旧友,就是我说的那样,我想,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引灵术是修道之人的大忌,有关书籍都要被焚烧,我也不过从石师父那知道一些。修练引灵术者,若是修得极好,可以在天时地利的环境下把魂魄换到别的身体里,如此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人得到长生,若是练岔了或是走火入魔了,则会把自己练得魂飞魄散。照师姐说的情况,你那友人应该是被别人用引灵术把魂魄引进另一个身体里下禁锢了,禁锢就是防止魂魄窜出来并且强制魂魄与肉身合为一体,禁锢不除,记忆恢复不了,魂魄也出不来,这禁锢只有施法之人能除,亦或者是施法之人死去,禁锢就失效了。但若除去禁锢,魂魄飞出也没地方安顿,那必魂飞魄散,肉身焚灭。” 青萱的心猛的一跳,她只觉双眼发黑,自己失去了知觉。弋阳见她有异,手按在她肩头穴道,她登时清醒过来。 “当真……没有办法了?”青萱声音微颤,已是绝望。 弋阳摇摇头:“据我所知,没办法。而且不能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不然他魂魄挣脱禁锢,结果也是一样。不过师姐,他既然容貌变了,记忆也没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你旧友?指不定是你认错了。” “不会的,此间再无像他一样的人。” 冷风扑在青萱的脸上,她像毫无察觉一般,一边注意着有没有人跟着她,一边想到弋阳说的话。 “度师弟,我该怎么帮你?”她喃喃细语,推开院门,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现在院中仰头望天。 灰蒙蒙的天很低,似乎想压下来。 那道身影如此单薄。 十六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你怎么在外面?这么冷的天,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秦少汐扭头看她,嘴角勾起浅笑,道:“我在找一种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进屋吧,外面冷。” 秦少汐吐了一口气,白气从他嘴里冒出:“青萱,你说生离和死别,哪一个更痛苦?” 青萱不知道秦少汐怎么会如此问,答道:“都痛苦。” “生离,纵然今生无法相见,却有对方全心的思念,可死别,纵然有再多的思念也无处可寄,若让我选,我宁愿生离。” “最痛苦的应当是生来求不得,死后长相忆。” 秦少汐呆了一下,点头道:“是了,生来求不得,死后长相忆。青萱,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两天,我该走了。” “你外伤虽好,却内伤未愈,你有什么事要做,不妨告诉我,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会帮你,竭尽全力的帮你。” 秦少汐眼神一凛,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眼神坚定,严肃,不似随口一说。 凛冽的风如同刀子,一刀一刀划过他的脸,沉默许久后,他道:“青萱,你实话告诉我,我们以前认识,对吗?” 青萱摇摇头:“在阁主大婚之前,我从未见过你。” “你胡说!你不承认,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我们曾经相识,你认识我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害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青萱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涌上来的眼泪被她忍了回去,几息后她才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啊!” 话未说完,秦少汐忽然将青萱拉入怀中,她一声惊呼,秦少汐扶住她的脸,低头吻下,吻住她的唇。 青萱睁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 几息后,她狠狠扇了秦少汐一巴掌,猛地推开了他。 “你疯了!” 秦少汐脸上立刻浮起一个巴掌印,不解的看着她,女子极美的脸上带着些许怒容,双目含泪,里面有伤,有痛,有愧。 “青萱,我们曾经很相爱,因为你师门不同意,所以我们只能分开,所以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所以你见到我你不敢认我,你怕会害了我,是不是?”秦少汐说话间,眼睛蒙上薄薄的雾气,泪水已在他眼里打转。 “不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想象,没有的事。” “不,不是想象,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她经常出现在我梦里,我忘记了她的样貌,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我和她的点点滴滴,但我知道,她是我爱的人,她是我许过山盟海誓的人,她一定存在。”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泪水疯狂的涌出,秦少汐看着青萱,一字一句,撕心裂肺:“青萱,我忘的是你,这么多年来,我忘了你!我的梦中人,如今我终于找回你了,为什么不愿与我相认?”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青萱捂着耳朵摇头,“我不认识你,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青萱,你宁愿一生相思也不愿理我吗?” “我不舒服,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休息吧。” “青萱。”秦少汐拉住女子的手,“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我犯下的错,我不会再忘记你了。” “秦少汐你放手。” “青萱……” 啪!青萱又狠扇了秦少汐一耳光。 青萱泪流满面,一字一句道:“你忘记的,不是我。” 京墨抱着希望出门,带着失望归来,脸上依旧是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还是没掩住眼里的疲惫。 当韵把阁里发生的事悉数禀报,京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毁坏宗祠的人是谁?”京墨皱眉问道。 萧凯风看了卢西辰一眼,答道:“回阁主,尚未抓到。” 京墨脸一沉,更加烦躁:“青萱呢?怎么不见她?” “她,”卢西辰眼睛左看右看,在想用什么托词来蒙过京墨,“师姐她,不舒服。” “我去宗祠看看吧。” 当韵握住京墨的手,道:“师兄别太累了,万事自有定数。” 京墨回握住她似若无骨的手,点了点头。 第四十八章 针锋相对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宗祠被毁,萧凯风又带弟子修了间新的宗祠,与之前的无异。 白烟萦绕,檀香沁鼻。 京墨点了柱香插上,默默的看着灵台上的灵位。 阁主古稀的灵牌上有一道不明显的裂痕,卢西辰不敢乱换灵牌,硬是把断成两截的灵牌接在一起。 “阁主,师父,师叔,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吧。”京墨直视着灵位,面容恭敬,“青雨阁怕是要再遭当年之劫了,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蓝飞家族留下的纳物袋究竟在什么地方?这次对青雨阁动手的又是何人?一切未知,莫非我要像万俟师弟当年一样封山闭派?再如此沉寂,先辈基业都要毁在我手里,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师父,我该怎么办?” 京墨从怀里摸出在石箜那得到的布袋,布袋质感厚实,摸不出里面是什么。 “打开它,是不是会知道很多东西?可我要怎么打开它。”京墨揉着布袋,泛着红光的封印浮现出来,“只有阁主能看,阁主能开,那就是……令牌!” 屋里烛光明亮,当韵借着烛光正翻看一本书,书页发黄破损,想来有些年头。 京墨推门进来时她动了一下,把书合上倒放在桌上,起身迎他。 “夫君怎么了?可有什么发现?” “宗祠已修好,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夫君找到石师叔了吗?石师叔说了什么?” 京墨拉过当韵坐下,握着她的手,摇头道:“石师叔痴迷于医术,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 当韵看着一脸疲惫的京墨,心疼得要命,道:“夫君,你好好休息,万事有我。” 京墨笑了笑,起身蹲到当韵身边,伸手轻抚着她的肚子,温声道:“夫人有孕在身,我怎忍心让你太辛苦。” “还有六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要是男孩,我们爷俩保护你,要是女孩,我保护你们娘俩。” 当韵欣喜的点点头:“好。” “夫人,以后我们的孩子叫洛璃好不好?” “洛璃,好,听你的。” 京墨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书上,书封面泛黄,写着四个大字。 “夫人看的什么书?还要练五行法术不成?”京墨笑着拿起桌上的书,目光顿住。 四个大字笔画弯曲,与现在所写的字有很大不同。 “医……无……”京墨颠来倒去看了一会也只认出两个字,里面的字更是密密麻麻,还有一些配图,“这是医书吗?夫人怎么会看这个?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弋阳来给你看看。” 当韵浅笑道:“夫君多心了,这书是我前几日去经阁在角落里看到的,见它落满灰尘样式古朴,一时好奇便拿来看看,岂知这字与我们所写的不同,我是一点也看不懂,让夫君笑话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经阁中古籍众多,我看不懂的也多,哪敢笑话夫人。” “夫人,我要闭关几日静养几日,若无大事不要叫我,阁中事物还要夫人多操心了。” “夫君放心,你要做什么就安心去做,万事有我。” “好。夫人,我下山前曾把阁主令牌交给你,本放在你那我也放心,但……” “我知道,你是阁主,令牌应该交给你,我去取来给你。” 湖面结层薄冰,鱼儿沉在里面一动不动,鹅毛大的雪花飘落。 “师兄,这里的风景不错吧。兰亭水榭,光宏神州最美的水榭。”苏无姬款款走进金汉亭,坐到秦时汉身边,“你带我来过一次,被美景所震,我知道你喜欢,就耗尽千金买了下来。” 秦时汉身上的紫光隐去,他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亭外的雪景,外面天寒地冻,亭子里却是十分暖和。 “师兄,我来好几次都是一个人坐着,你就这么不愿陪我说话吗?” 秦时汉闭上眼睛静养,没有理会苏无姬。 “不过还好,我这次带了个人来,你不看一眼吗?” 秦时汉睁开眼,一块灵位俨然放在他眼前。 朱色笔写着:妻杜倩之灵位。 秦时汉脸色变了变,喝道:“苏无姬,你要做什么?” 苏无姬漫不经心的笑道:“我好讨厌她,这个贱人,活着有你爱她,就算死了你也心心念念,我真的好讨厌她。”苏无姬扬手一丢,灵位咚的一声砸在冰面上。 “苏无姬你!”秦时汉站起身,瞪着苏无姬。 “师兄的意思我好像做得不对?”苏无姬伸手一抓,灵牌被吸过来抓在她手中,她细细的看着灵牌上的字,“也对,我怎么可以把她丢在这里,兰亭水榭是我和师兄的天下,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说罢苏无姬抓住灵牌两头,抬起膝盖一顶,啪,灵牌断成两半。 “这下清净了。” 寒气扑面而来,苏无姬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挡在身前,秦时汉目光凛冽,右手紫光射向苏无姬。 “师兄,你一半的修为都压在秦少汐身上,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两道紫光互相吞噬,苏无姬手上花印变幻,猛地推出,紫光从中炸开,秦时汉急退两步,压住翻滚的气血。 “你想和我拼命吗?你死了,秦少汐也活不成。” “你到底想怎么样?是我负你,只要能让你解气,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怎样?我要把你秦时汉带给我的伤还给你,我要你众叛亲离,我要你孤独终老,我要你生不如死!” 秦时汉垂着头,声音温和道:“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补偿你。” 苏无姬眼底的柔情一闪即逝,冷笑道:“秦时汉,你当我是乞丐吗?我需要你施舍什么?你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和我谈条件?” “秦隐宫。”秦时汉平定道,“这么多年来,你不就想挤垮秦隐宫吗?自小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找来,你是我最爱的师妹。” “师兄……” 秦时汉取下右手大拇指的黑色玉戒,道:“少汐是无辜的,放过他吧。” 苏无姬接过玉戒,忽的一脚踹在秦时汉胸口,后者撞到桌上,她面露不屑道:“秦时汉,从你娶杜倩的那天起,你就在我心里死了,我爱的是护我疼我的秦时汉,不是你。秦隐宫我要,秦少汐也要死。” “苏无姬!” 苏无姬抓住秦时汉,笑道:“师兄,看你这样,我真的好开心。” “苏宗主,我的人已经找到秦少汐了,他在青雨阁山下的一个寨子里,我们刚要动手,苏二宗主也来了。” “这苏白越来越不听话了,端王,你让人把苏白给我带回来,先别管秦少汐,我再做安排。” “好。” 苏无姬把玉戒拿给莫世风,道:“这是秦隐宫宫主信物,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号令秦隐宫的所有杀手,想杀谁就杀谁。不过端王你一向待人和蔼,不知天枢天璇两个杀手怎么得罪了你,惹得你要杀他们?” 莫世风捏紧玉戒,双手负于身后,道:“不瞒苏宗主,小王早年曾在望舒阁修行,望舒阁前阁主是我师弟,前些时候,被天枢天璇杀死,我师妹谢淑尤流落在外,下落不明。” “秦隐宫杀手接单办事,你杀了天枢天璇也不算为你师兄报仇。” “没错,所以我还要杀请单的人。” 山洞顶上嵌了颗夜明珠,温暖的光洒下来,照在京墨的身上。这个青雨阁历代阁主闭关的地方,四面徒壁,再无长物。 京墨平定了情绪,拿出在石箜那拿来的布袋,又拿出阁主令牌,布袋忽然红光大盛,乌色的令牌上也发出幽幽的光芒。 红色花印一闪而逝,布袋变回平常模样,令牌失去所有光芒,安静的躺在京墨的手中。 京墨拿着布袋的手,此刻竟有些颤抖。 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 一张折着的纸,从布袋里滑落出来。 纸上笔记迹清晰。 “这位师兄,请问青萱师姐在什么地方?阁主找他。”苏白拦住两个路过的弟子问道。 “青萱长老好像没在,她的厢房在那边,你可以去看看。”其中一弟子热情的给她指路,“师妹你怎么戴着面纱?是病了吗?” “我今早在山上摔了一跤,划伤了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你去弋阳师兄那要些药擦吧,我去帮你找青萱师姐,姑娘最在意容貌,日后留疤就不好了。” “谢师兄好意,没关系的我还是先去找青萱师姐。” “那好,你记得要擦药。” 苏白笑了笑,目送两人远去。 这是我原来住的地方吗?和我最要好的青萱是什么样的人?我以前又是什么样的人? 庭院里十分安静,偶尔传出女弟子的低笑,苏白飞上屋顶,看着在院子里练剑的女子。 “好好练剑,不然青萱师姐回来看到你们偷懒,非罚你们不可。” “岳师姐,刚才就你笑得最开心,要罚也是先罚你。” “对呀对呀。” “我看你们都笑得挺欢的,剑法练熟了没事做了吗?”青萱忽然进来吓了她们一跳。 “师姐,我练驭火术去了。” “师姐,我练驭土术去了。” 见青萱脸色不好,其他人纷纷找个借口逃似的走了。 青萱刚进房间,眉头皱了一下,指尖弹出一道劲风,一声风响,一只手抓上她的肩膀,她身体一摆,同时手中多了把剑朝后刺去。 苏白避开这一剑,急道:“等等。” 剑尖硬是在苏白身前停住,青萱看清来人,脸色更难看:“苏白!” 苏白看着青萱,忽然伸手摘掉面纱。 铛,冷颖剑落地。 “师姐,是我。” 第四十九章 青萱蒙冤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此书仅青雨阁阁主可读。我古稀,有幸得蓝飞神医遗物,相传其中有长生不老药与绝世功法,实则里面只有古老医书,名《医者无道》,此物无论弃留,一旦传开,将招来祸根,青雨阁受难。三弟子怀礼性情纯朴,特私传功法于他,若有朝一日遗物之事传开,便告天下,怀礼心怀不轨,携遗物逃窜,让怀礼背负背叛之名,实则为青雨阁免灾,若他日有传怀礼背叛青雨阁之声,皆是怀礼被迫,今特立此书,为怀礼正名。 二弟子四弟子之子落之聪慧,接怀礼之位。 落儿天赋异禀,老二亲授谪奕剑。 若怀礼落之背负骂名逝世,当任阁主处置当遗物之事,凭此书为他正名。 另,蓝飞神医遗物纳物袋我藏于宗祠,我留一丝残念于宗祠,守护纳物袋,当任阁主应注意。 信纸从京墨手中滑落,他呆若木鸡。 “执剑者人在,剑在,人亡,剑归冢。” “倾清……”青萱声音颤抖而沙哑,她紧紧抓住女子的手,生怕对方只是个幻像,“真的是你吗?我在做梦吗?” “师姐,是我,我回来了。” “十六年了倾清,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十六年后才回来?”青萱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说不出话来,“当年你为情纵身一跃,就是十六年的生离死别啊。” “师姐,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青萱面带泪痕,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她环抱住苏白,不,苏倾清,她的师妹,任凭泪水流,痛声道:“倾清,你还活着当真是天大的喜事,我没有比这一刻再高兴过了,我不想去知道你这十六年过得怎么样,你能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当真是死也瞑目了,没什么比活着更好了。” 苏倾清此刻也被青萱感染,眼眶有些发红,这位师姐爱自己爱得太深,她伸手轻抚着青萱的肩头,道:“师姐,我过得很好,我回来了。” “你知道吗,倾清?度师弟也没有死,他也活着,你们俩都活着,生死都不能把你们俩分散,你们俩都活着。” “师姐是说度落之吗?” 青萱点了点头:“是。” “他人呢?” 青萱脸上的笑意忽然敛去,道:“他在青雨阁受了伤,我安顿他在山脚休养,刚走不久。倾清,可能你会觉得我说的话不可思议,但我说的绝非编造。度师弟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魂魄被禁锢在秦隐宫少主秦少汐身体里,现在的秦少汐就是度师弟。而且,他记忆也被禁锢,和你一样,前尘往事都忘了,但他没有忘记你,他的心里一直记着你的。” 苏倾清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奇怪道:“他记着我?” “是。” “师姐,在我找回记忆之前,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的身份透漏给任何人?” 青萱此刻心里十分欢喜,恨不得马上告诉其他人苏倾清还活着,但还是道:“好,你和度师弟都活着的事,我谁也没说。” 苏倾清笑了笑,忽然发现窗外有两道黑影在晃动。 两道银光从苏白袖中射出,青萱来不及阻拦,外面一声闷哼,黑影倒地。 窗外是两个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胸口的衣衫被染成绛色,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是?”青萱看向苏白。 “我不认识他们。”苏白拿出面纱戴上连忙摇头。 “参见苏二宗主。”隐在暗处的人忽然走出来跪下行礼,“在下是端王护卫,奉苏宗主之命请苏二宗主回花宗。” “青雨阁戒备森严,你们怎么进来的?”青萱问道。 男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白握了握青萱的手,示意她没事,道:“你们是端王的人,姐姐与端王素无往来,怎么会让你们来寻我?” “回苏二宗主,苏宗主已与端王联盟,现在端王府听命于苏宗主。” “花宗与端王府联盟,想来出事了,我随你回去。” “倾清。”青萱握紧苏白的手,眉宇间尽是忧虑。 “师姐,你放心,苏宗主待我极好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回去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我会来看你的,不用担心我。” “好吧,万事小心,不论出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苏白点点头:“嗯。” “你们上来时就算没被抓想来也惊动了守门弟子,卢师弟会下令严守,我带你们从后山下去。” “好,谢谢师姐。” 后山有座坟,碑上刻着万俟离让之墓,度念雪穿着单薄,坐在地上,头靠着坟包浅憩。 冯灵霏拿了大氅出来盖在度念雪身上,点了她的睡穴,抱她回屋。 “青萱师姐。”冯灵霏见到青萱过来,向她行礼,看到她身后还有几人时微微一怔。 “嗯,好好照顾度师妹。后山有人来过吗?” 冯灵霏刚要答,卢西辰的声音就响起。 “不知道青萱师姐想问的是谁?”卢西辰从一棵树上滑下来,隐在暗处的弟子也纷纷走了出来。 “灵霏,你带度师妹进屋去。原来是卢师弟,巡山寻到后山来了,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怎么会等到青萱师姐呢?” “卢师弟,这三位是我朋友,我送他们下山的。” “是吗?”卢西辰冷笑两声,“那青萱师姐怎么不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反而偷偷摸摸的走后山?青萱师姐的这位朋友似乎是花宗的杀手苏白?” “我的朋友是谁就不劳卢师弟多管了,我要下山,请你让开。” 卢西辰嘴角勾起,阴沉的脸上寒意更重,道:“今日,一个也走不成。” 哗哗几声,躲在树上的弟子纷纷现身,站在卢西辰身后。 苏白脚微退半分,右手一挥,袖中飞出五道银光,五把刀片在空中呼啸,几乎齐头并进。 黄色剑影在空中转了一圈,铮铮几声,袖中刀纷纷落地。 青萱转过身看着苏白,低声道:“不要伤人,你们快走。”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苏白情急之下喊道。 冷锋袭来,青萱挥剑转过身,铮,冷颖剑与丌霜剑对上。 “还不走!”青萱冷喝。 苏白回过神来,往山下退,道:“你多保重。” “拦住他们。”卢西辰剑身一侧,勾住冷颖剑,边锋直击剑护。 众弟子向苏白几人追去,苏白捏了捏握在手中的刀片,又收回袖子里。 青萱飞身挡在苏白身后,冷颖剑黄光暴涨,一挥而出,剑气激荡,截住了弟子们的去路。 “笺伶,去请你当韵师叔过来。” 不过这呼吸之间,苏白几人已经跑得没影。 白光猛地斩来,青萱不敢怠慢,横剑接上,盛光之中,是卢西辰震怒的脸。 “青萱,青雨阁养你育你,你却背叛青雨阁!”卢西辰语气之间,已是气极。 青萱手腕一转,勾住丌霜剑拉开,一白一黄两道光互相吞噬。 “我没有背叛青雨阁,也没有做对不起青雨阁的事。” “苏白与耿千秋为伍杀了万俟阁主,你与苏白勾结,又作何解释!” 卢西辰逼近,丌霜剑直指青萱心口,青萱身形只是一味的后退。 “我没有勾结苏白,也没有害青雨阁。” “你胡说!” 剑尖抵在青萱的衣衫上,衣衫微微往里凹。只要卢西辰用力,丌霜剑就会刺穿青萱的身体。 “我说,我没有。”青萱霍然抬头,冷颖剑一扬,抬飞丌霜剑。 卢西辰在空中翻了个身,双手结印,一只两人高的冰虎从雪地里抽起,虎身浑白透蓝,它张嘴似要咆哮,身上的冰粒簌簌抖落。 卢西辰手一引,冰虎跃身朝青萱扑去,冰锋的獠牙泛着寒光。 青萱双手捏诀一引,一条蓝色火龙从她指尖飞出,对上冰虎。 火龙一出,四周寒气立减三分,凶猛的冰虎在被火龙缠上的瞬间,化为无数冰渣,立刻蒸发成白气,一滴水也没流下。 卢西辰脸色忽然惨白,噗的吐出一口血,颓然跌坐在地上。 火龙在空中盘旋一圈,渐渐消失。 青萱面无表情的看着卢西辰,眼里没有半点暖意。 就在刚才,这个师弟想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她倾一身所学于幽火龙破了卢西辰冰虎,现在坐地上的就是她了。 “别再逼我了,卢师弟。” 卢西辰啐了一口血沫,哼道:“众弟子听令,拿下叛徒青萱,若不能生擒,杀!” 青萱的身体,不易察觉的一颤。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拿下!”卢西辰一声怒吼,其他人一咬牙纷纷祭出法宝,一同朝青萱打去。 冷颖剑清吟,黄光罩住青萱,结界上电丝游走,各种霞光打在结界上,结界一颤,光芒更盛。 青萱反握冷颖剑竖于胸前,秀眉轻蹙。 “卢西辰,你过分了。”青萱咬牙哼道。 卢西辰跃身而起,丌霜剑尖朝下,剑身化作一道白光,刺上黄色结界。 青萱松开冷颖剑,剑悬在她身前轻颤,她手捏剑诀,冷颖剑陡然冲起,黄色结界炸开,烟尘四起,周围弟子如受重击,纷纷倒飞倒地。 剑锋相对,两人皆是倒退,青萱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血。 金色的鞭子凌空抽来,缠上冷颖剑一拉,冷颖剑脱了青萱的手。 青萱还没反应过来,捆仙绳先捆住她的双手,顺着把她捆了个结实,她一身真气立刻停滞不运转。 “当韵师姐。”卢西辰看到来人,神色松懈下来。 “当韵师姐。”青萱脸上有了两分血色,神色也缓和下来。 当韵缓缓落到地面,面色凝重,萧笺伶站在她身边。 卢西辰捂着胸口,走到当韵旁边道:“师姐,青萱她……” 当韵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来的路上萧师侄已经和我说了。” “青萱师妹,我问你,发生的事可是真的?” 青萱直视着当韵的目光,毫不逃避,一字一句道:“青萱此生,不负青雨,无愧苍生。” “我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你以为骗过当韵师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卢西辰气极,指着青萱怒喝。 “卢师弟,先将青萱软禁,一切事宜,待阁主出关再商议。” “当韵师姐,青萱断不能留,迟则生变啊!” 当韵正色道:“一切事委有待查清,除非,你想让度落之冤案重演。” 第五十章 他山无我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少汐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心中暗道:古稀已死,偏留一口气守在宗祠,想来纳物袋就藏在宗祠,可宗祠被我毁了,纳物袋被肯定换地方藏了,青雨阁如今戒严,我该怎么办?莫非要辜负父亲厚望了?我只有再入青雨阁一探究竟了。 “师父,京墨受纳物袋之事烦心,心神恍惚,当韵鲜问阁中事物,卢西辰虽尽心管理阁中事物,但近来行事偏激固执,萧凯风痴心功法,不常管事,阁中弟子走的走,散的散,或是几人成群,眼见青雨阁四分五裂,弟子却无能为力,长此以往,不出十年青雨阁必散,弟子不知该如何才能保住青雨阁,师父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青雨阁平安,存世百年吧。”青萱穿了一身素衣,看着灰扑扑的天,若隐若现的几道光压在屋檐。 “若你师父在天无灵青雨阁就要这样败落?”冷漠的声音响起。 青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秦少汐站在里窗户不到三尺的位置,正浅笑着看着她,她惊道:“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快走。” 秦少汐细细的看了若隐若现的封印,道:“我听说了,你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 “跟我走。你不会再受任何委屈,我会保护你。”秦少汐看着青萱认真道。 青萱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眼里柔情流转。 少年已老,容貌已变,前尘已失,可他爱你,仍旧如初。 倾清,得君如此,还有何求? 青萱闭上眼睛,心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渐小,渐远,待心绪平定下来,她道:“清者自清,我没有做对不起师门的事,我不会弃师门而去。” “纵然落个和度落之一样的下场,你也要守护你的师门,维护你的道义吗?” “对。” 秦少汐脸沉了沉,道:“我不管青雨阁存亡,我只在乎你,既然如此我更要带你走。” “你别做傻事,这院里有十六道封印,就算你有本事破开,也会惊动当韵师姐和卢师弟,到时候你也无法全身而退。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 秦少汐哪里听得进去,双手结印,紫光闪烁。 “秦少汐,你不要胡来。”青萱见他要强来,连忙喝止,“秦少汐!” 见秦少汐不为所动,青萱手一招,握住冷颖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秦少汐,我不会跟你走的。” 秦少汐正有所动,看着青萱的架势忽然顿住。 女子极美的容颜上还有泪痕,纤手握着剑柄,指节发白。 “你走吧,别逼我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冷颖剑剑锋贴着她的脖子,有些颤抖。 秦少汐看着她,眉头微皱,手上光芒不减。 “青萱,我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跟我走。” “你走吧,我求你了,走啊。” 秦少汐手上的光,彻底熄灭下去,同时还有他眼里的光。 “你保重。”秦少汐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秦少汐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杂陈,没有心思再想纳物袋的事,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光从天而降,秦少汐抬抬扫了一眼,身体右横三分,轰,他刚才所站之处炸开,石土横飞。 金光横照而来,秦少汐脚猛的蹬地,身体如离弦之间,咻的消失。 修能咦了一声,看着空旷的地面,忽觉身边有风声,刚扭头,一道黑影就撞在他脸上。他在空中翻了两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双手握着百川镜对着秦少汐。 “小树妖,你想干什么?”秦少汐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紧张的少年,脸上几乎憋不住笑。 修能脸色铁青,气道:“你个冰块脸,比臭道士还讨厌,你再骂我树妖我打你了。” “修能?”青萱站在窗边看着两人打斗,不明就里。 秦少汐斜着眼睛白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料修能纠缠不休,金光再次射来,秦少汐忽然转身,手中紫光大涨,对上金光。 “小树妖,我放你一马,你别不识好歹。” “擅闯青雨阁中人,我必拿下。” “你又不是青雨阁的人,我闯青雨阁关你什么事。” “当韵姐姐之事,就是我的事,让她不高兴的事,我都要帮她解决。”修能说罢,百川镜金光更盛,竟隐隐有压过紫光之势。 修能向来跟着当韵,几乎形影不离,他此刻出现在这,当韵想必也在附近,那秦少汐……青萱不敢再想,忙道:“秦少汐你别理他,你快走!” 秦少汐看了青萱一眼,眼里带着几分不屑,嘴唇微动几下。青萱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说,你不听我的,我也不听你的。 手上灼痛感传来秦少汐才回过神,在他分神的时间金光已经照在他手上,他慌忙缩回了手,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他身前,挡住所有金光。 剑身朴实无华,剑槽刻着咒文,黑色剑柄。 纵然青萱想到这把剑会在秦少汐身上,但她看到这把剑还是不禁一震。 谪奕剑,二长老度怀义的佩剑。 白净修长的手握住剑柄,谪奕剑斩下,紫色剑气划破金光,朝着修能冲去。 剑气未至,压迫力先扑面而来,修能不敢怠慢,百川镜在手中翻了两圈,重新亮起盛光,光圈渐大,将他身体挡住。 剑气斩在金色光圈上,两者不分伯仲。 秦少汐左手运气拍在右手手腕,谪奕剑紫光再强一分,剑气逼得修能开始后退。 修能皱着眉头,眼见自己一点点后退,却没有办法,暗暗怪易教自己法术时自己没有好好学。 在他束手无策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开,一道白色火焰凭空出现,将剑气击得四散。 “臭道士!”修能欣喜若狂。 京墨没有闲心管他,只是道:“一边去。” 完了,青萱见京墨出现,一颗心沉了下去。 “你手上的剑,从哪里得的?”京墨压着声音问道。 秦少汐漠然收回剑,没有说话,被青萱的乌鸦嘴说中了,他此刻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擎挚剑出手。 蓝色剑气,豪光万丈。 紫光剑芒,瑞气蒸腾。 “断水剑诀!”青萱看着空中斗法的两人,两人使的竟是相同的剑法! “你还管什么断水剑诀,快跟我走吧。”修能忽然出现在房中,手中还拿着百川镜。 青萱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进来的。” 修能晃了晃手中的百川镜,道:“你别问这么多了,当韵姐姐说了让我带你离开,趁现在没人注意你快跟我走。” 青萱躲开修能,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当韵师姐什么意思?” “当韵姐姐说了,她相信你不会背叛青雨阁,但卢西辰为人固执行事偏激,一定不会放过你,臭道士因青雨阁安危忙得焦头烂额,待他出关,卢西辰再煽风点火几句,你必性命难保,让我先带你逃下山,等日后风头过了,或是真相大白了,你再回来。快跟我走吧。” 青萱笑了笑,松了一口气,道:“你们真是奇怪,我没做对不起青雨阁的事,为何要逃?公道自在人心,就算错杀了我,多年后真相大白,悔的是他们,不是我。” “姐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人都死了还谈什么真相,谈什么后悔,快跟我走吧。” “我不走,你自己玩去吧。” “你别这样啊,当韵姐姐吩咐我的事我怎么能办不好,你不听我的我要用强了。” 青萱身形忽的化作一道残影,待修能再看清她时她已站在屋子的另一边,手里还拿着百川镜。 “没了镜子,你拿什么用强?” “你……”修能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不敢相信的看着青萱。 谪奕剑尖与擎挚剑尖相对,京墨秦少汐二人对视。 “断水剑诀,你从何处学来?”京墨面带震惊,杀意更浓。 秦少汐偏了偏头,眉头微皱。 断水剑诀,好熟悉的名字。 “十二式断水剑诀,我看你偷学了几分。” 京墨收剑侧身,剑身如舞,剑法之快,蓝色剑影在空中不及消散凝成一朵剑花。 秦少汐的手下意识的舞出一套剑法,谪奕剑紫光吞吐,沉寂了十几年后,它又舞出了一套熟悉的剑法。 十式,无我之剑! 八式,他山之剑! 紫光与蓝光交在一起,气波炸开,将两人弹飞。 烟尘混淆天地,盛光之中,一道黑影直直落下。 当韵飞身扶住倒退不止的京墨,京墨抓住她的手臂侧身挡在她身前,余波打在他身上,男子眉头一皱,一口血吐出来,抱着当韵缓缓下落。 “度落之!”青萱失声,百川镜掉在地上,她看着茫茫烟尘,手蓦地握紧,指甲深馅肉里,血顺着指缝留下。 天旋地转,天旋地转,青萱如同遭当头一棒,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修能现在哪有闲心管她,捡了镜子照着自己往当韵方向去了。 “把阁主背到药庐。”封岚背着半昏的京墨,当韵跟在他后面。 “修能,阁主是和谁斗法伤成这样的?”当韵问跟在一旁的修能。 “我不认识,我好像见过,记不清了。” “青萱怎么样了?” 修能默默摇了摇头。 “你去把卢师弟找来。” “哦。” 呼吸越来越困难,强烈的窒息感让秦少汐惊醒,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我又瞎了?秦少汐动动手,指缝间是湿润的泥土。 秦少汐扒开泥土,缓缓坐起身。 全身疼痛,好在没伤到根骨,只是瘀血聚在胸口,暂时无法排出来。 四周宁静,偶尔听虫鸣,天色依旧灰蒙,秦少汐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又身在何处。 秦少汐定睛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被埋在两个坟包之间!他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连滚带爬的走开。 碑上刻的字引起他的注意。 青雨阁阁主万俟离让之位。 另外一座坟立的是一块白碑,并无刻字。 秦少汐怔怔的看着万俟离让的碑,仿佛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气宇轩昂的少年向他招手。 第五十一章 欲开盟会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万俟离让。 秦少汐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出,轻抚着碑上深刻的字,石头冰凉质石的感觉传入他手中,他越发的清醒,脑袋隐隐作痛,秦少汐伸右手压住太阳穴。 “哥,你醒了。”穿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欢快的走过来,把手中的花分成两份放在两个坟前,在秦少汐身边蹲下。 “萧师弟带人搜山,我把你埋在土里,没被他们发现,嘻嘻。”女子开心的笑起来,一如当年模样。 “你是……”秦少汐见女子疯疯癫癫的模样,想到京墨成亲时在后山见到的女子,“度念雪?” 度念雪听秦少汐叫出她的名字,笑得更开心,拼命的点点头:“是啊是啊,哥你还记得我。青萱师姐没骗我,她说哥哥没有死,万俟也没有死,让我每天摘许多花放到坟前,你们知道我想你们了,就会回来找我的,你真的回来了。” 秦少汐扭头看了看万俟离让的坟,他亲眼见万俟离让断气,怎么会没死,青萱不过是在骗她罢了。 “那是谁的坟?”秦少汐看着无名坟问道。 “那是你的呀哥,你犯弑师罪,不能入青雨冢,万俟就在后山给你立了坟,但也不能刻你的名字,就一直是无名坟。” 那是度落之的坟,秦少汐现在才反应过来,度念雪把他当成度落之了。 “万俟离让怎么也埋在这?” “万俟说了,他要陪着你,你在哪他就在哪。” 秦少汐闭上眼睛默默的吐了口浊气,如果度落之活着,万俟离让没有死,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要走了,你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不然坏人找到我会杀了我的,好不好?”秦少汐尽量柔声道,不知为何,他看到度念雪便一阵莫名的心痛。 “哥你又不要我了吗?”度念雪忽然抱住秦少汐,两眼泪汪汪,如孩童般撅起嘴要哭出来。 女子的秀发拂过他的脖子,秦少汐的心猛地一跳,他余光扫过女子的脸庞,眼里纵有万千戾气也尽数化作柔情。 他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不是的,我去带万俟来看你,你不是也想他吗?” “真的吗?哥真的把万俟带回来?”度念雪破涕为笑,死灰般的眼里燃起一阵光。 “嗯。”秦少汐浅笑着点点头。 “当韵,当韵。”床上的人喃喃低语,双眼紧闭着摇头,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是的,不是……” “师兄,我在,我在。”坐在床沿愣神的当韵连忙握住京墨的手。 京墨握紧了当韵的手,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当韵,目光呆滞。 “封岚,阁主……” “当韵。” 当韵见京墨神色呆滞,准备喊门外的封岚,京墨突然出声止住她。 “师兄你吐血了,有没有哪里不适?叫弋阳来看看。” “不了。”京墨气色恢复正常,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大碍,秦……” 京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此次闭关,我在寮镇洞中发现古稀阁主留下的手信,手信上述说了蓝飞冰的遗物纳物袋确实藏于青雨阁,就藏在寮镇洞中,我已把它找出来封印,仍是藏于寮镇洞,我在想就这样把纳物袋留着,还是还怎么处置。古稀阁主在信中提到,纳物袋不管是弃是留,只要它在青雨阁的消息一旦传开,青雨阁都要遭横祸,这个消息已经悄悄泄露了出去,不然青雨阁也不会受十年前的劫变,只是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青雨阁尚且安全,我这几日在想,该想个办法,彻底让天下人死了夺纳物袋的心。” “纳物袋中当真如传言所说,有绝世功法和长生丹药?” 京墨看着当韵,点头道:“是。” “那,师兄打算怎么办?” “开盟会,请九州想要纳物袋者同来青雨阁,有本事者,带走纳物袋。” 当韵脸色变了变,惊道:“师兄,这无异于将神药拱手送人,当初五位长老就是为了纳物袋而死,怎么可以拱手送人?” 京墨声音平静,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就是因为五位长老因此而死,我只要青雨阁安宁。” 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当韵脸色有些不悦,但没有说什么。 京墨笑了笑,道:“人生除了死生无大事,安好最好。对了,我听说青萱好像被你们软禁了,怎么回事?” 当韵叹了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末了道:“青萱师妹不会做出背叛青雨阁的事,师兄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不要让青萱师妹受冤枉。” “苏白是杀手,认钱不认人,青萱与她有来往,也许是要请她做什么事,不一定是背叛青雨阁,万俟师弟当初灭龙飞殿之时也请了秦少汐帮忙,但……”京墨师兄叹了口气,“这事我知道了,你把青萱师妹放出来吧,多注意她的行踪。” “那卢师弟他……” “卢师弟我去和他说,他没有坏心,只是太担心青雨阁存亡了。” “我不同意!”当京墨召集几位长老在沧云殿商讨开盟会之事时,卢西辰强烈反对,“阁主,既然起死回生药真的存在,那大可拿来复活几位长老,而不是拿送人!” “卢师兄说得正是,我也不同意阁主的做法。” 京墨看了眼萧凯风,又看了坐在一旁沉默的青萱,咬牙道:“卢师弟,萧师弟,就算有起死回生药可以复活五位长老,五位长老早已尸骨不全,如何复活?若是纳物袋继续留在阁中,只会招揽祸根,想要青雨阁永远安宁,只有甩掉这个烫手山芋,永远的甩掉!” “难道阁主就没有想过自己服下长生不老药?”弋阳问道。 “弋阳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师父一心为青雨阁着想,却遭你们猜疑……”封岚不满道,京墨示意他安静。 卢西辰白了封岚一眼,道:“总之我不同意师兄的做法。” 京墨笑了笑,带着几分阴霾,与平时的温和有所不同,道:“我是在与诸位师弟商讨盟会该如何举办,不是是否举办,你们要弄清楚,在青雨阁是谁说了算,就算你们全部反对,我也要开这个盟会。” “哼!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卢西辰冷笑,一甩袖袍便走。 其他几人察觉气氛不对,纷纷安静下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京墨自闭关出来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之前的温润如玉截然不同。 “既然诸位师弟没有想法,就先回去吧。青萱师妹留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殿中只剩下京墨青萱二人,青萱见京墨看着他,光芒移开视线,不知为何,她感觉气氛十分微妙。 “我闭关这段时日,你受委屈了。”京墨声音又变得温和,“卢师弟做事唐突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青萱笑道:“卢师弟关心青雨阁安危,并无不妥,换作是我,我也会与他同作为。” “青萱,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阁主此话何意?”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我……”京墨目光如炬,看着青萱的眼睛,后者轻咬着嘴皮,目光逃避,“我……” “青萱,这句话我只问你一次,你如实回答我。你,有没有做对不起青雨阁的事?” “我……”青萱飘渺不定的目光终于定下来,“没有,从来没有。” 京墨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记得今日你对我所说。” 秦少汐走在路上,想着先回秦隐宫与秦时汉商议如何取纳物袋之事,不知为何,他眉心跳得很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秦少主留步。”青珮右手背于身后,站在路旁喊住他。 秦少汐停住脚,余光瞟了她一眼,漠然道:“什么事?” 青珮淡淡笑道:“我家宗主想见秦少主一面,请秦少主跟我走吧。” “没空。” “我家宗主知道秦少主很忙,所以特地让我带了一样东西给秦少主看,秦少主看完一定就有空了。”青珮背在后面的右手忽然甩出,一个布袋朝秦少汐飞去。 秦少汐抓住布袋,里面的东西滑落出来。 一只右臂,手腕处有一个类似灼伤留下的疤。 天枢! 秦少汐眼角抽搐,眼里带了几分寒意,忽然看向青珮的目光如一把利剑,女子一惊,几乎忍不住要后退。 “你们,把秦隐宫怎么了?”秦少汐声音有些沙哑。 青珮强自镇定,笑道:“秦少主想知道,跟我走一趟不就行了吗?” 无形的杀气弥漫,紧紧包围着青珮,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少主!”秦少汐右手动了一下,青珮慌忙喊道,“我不过只负责传话你,杀了我于事无补。” 秦少汐抬了下眼皮,杀气如潮水般悄悄退去。 “带路。” 青珮长长出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衣衫都已湿透。 花宗里都是小小的阁楼和亭子,随处可听水滴落的声音。走廊回旋,青石地板冰凉光亮。紫色的滕草从屋檐垂下,水塘里长满莲花,香味沁鼻。 秦少汐跟在青莲的后面,悄悄闭了气,花宗女子擅长用毒,他可不知道这里的空气有没有毒。 在一处名为相思的阁楼前,青莲停下脚步,轻轻叩门,道:“大宗主,二宗主,秦少主来了。” 第五十二章 客栈争房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请他进来吧。” 阁楼里墙是淡雅的紫色,陈设与普通阁楼无异,苏无姬翘着腿斜坐在貂绒椅子上,一双凤眼懒洋洋的看着秦少汐。 苏白坐在她身边,仍是戴着面纱,看秦少汐的眼神与平常似乎不太相同,秦少汐的目光从她身上一闪而过,便落在苏无姬身上。 “秦少汐,请坐。”苏无姬手随意一指,仍是不慌不忙的看着秦少汐。 苏无姬目光似冷漠,似认真,看得秦少汐不知所措,移开了视线。 “苏宗主,你夺了秦隐宫交给莫世风,又软禁了我父亲,是想做什么?”秦少汐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苏无姬嘴角微勾,收回了目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颦一笑间尽显妩媚,道:“想请秦少主帮个忙。” “如果我不帮呢?” “秦宫主在我手上,若是秦少主不愿帮这个忙,恐怕秦宫主……”苏无姬拖长了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无姬,你现在有秦隐宫和花宗在手,七杀五魅,还有上百杀手,不够你使唤吗?让你打我的主意?” 苏无姬站起身,缓缓走过来,道:“蓝飞家族最后一代神医蓝飞冰逝世时留下了一个纳物袋。” 秦少汐眼皮微抬,看着朝他走近的苏无姬,不屑道:“关我何事?” “纳物袋失踪百年,近日昆寒神州青雨阁阁主发盟会帖,帖中说了纳物袋在青雨阁中藏了百年,青雨阁从未安宁,既然无力守护,他愿拱手相让,九州之人凡对此物有兴趣者,皆可赴青雨阁,凭能力拿走。” “你想让我帮你夺来纳物袋?” “没错。”苏无姬走到秦少汐身后,手搭在他肩头,“你和苏白一起,我再派天玑,天权,青翘,青莹助你们,只要把纳物袋取来,我就放了秦时汉,并把秦隐宫还给你们。” 秦少汐强笑道:“苏宗主的手段真够无耻的。” “哪里,过奖了。”苏无姬忽然坐在秦少汐腿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和你父亲比起来,我这算什么。” 秦少汐手动了一下,本来想站起身,却发现全身酥麻,没有半分力气,纵然他万分小心,还是被苏无姬下了毒! “你……”秦少汐皱了皱眉,一阵眩晕感袭来。 “别这么凶,我不喜欢凶的男人,你父亲当年对我都是柔情似水的。”苏无姬手勾着秦少汐的脖子,两人的脸靠得非常近。 “姐姐,去青雨阁之事我和秦少汐现在就动身吧。”苏白忽然起身道。 苏无姬语气怪异,父亲当年和她到底有什么过节?秦少汐咬破舌尖,痛楚让他清醒过来,他忽然伸手抓住苏无姬,站了起来,手臂托着女子。 “你……”苏无姬有些惊讶。 “苏宗主,我这人无赖得很,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苏无姬松开了秦少汐,坐到旁边椅子上,道:“不知道秦少主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还有得选吗?只是不知道苏宗主说话是否算数?” “当然算数。” “最好算数。” “你收拾东西要多久?”从相思楼里出来苏白沉着脸一言不发,秦少汐拦住她问道。 苏白绕开他继续走,道:“青莲,给秦少主安排房间。” “你……”秦少汐呆在原地。 “是。秦少主,请跟我来。” 滴答,滴答,水滴滴落,在水面溅起涟漪。 秦少汐抱着手穿梭在走廊,目光闪过四周的阁楼和亭子。 秦隐宫的琉璃屋奢华美丽,这花宗的水上阁楼讲究意境,两者皆美,各有千秋。 秦少汐脚蹬上一处护栏,翻身飞上屋顶。 站在高处,花宗尽收眼底,或方或圆的池塘里长满或粉或白的荷花,阁楼精美,亭子小巧。竹桥下流水潺潺,青石小路下是暗暗流动的水流,婀娜女子不时从青石路上轻轻走过,不留痕迹。 有的阁楼孤零零的伫立着,有的好几间靠在一起。 远处一间两层阁楼引起了秦少汐的注意,阁楼附近空气波动,明显是因为结界隔离造成的。 秦少汐站在远处端详半响,四下无人,他跃身朝那边飞去。 寸水。 这间阁楼的名字叫寸水,秦少汐微微一怔,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大胆!竟敢靠近寸水搂!” 空气扭曲一下,八个轻纱蒙面的女子持剑从寸水楼里飞出,朝秦少汐刺来。 秦少汐脚勾住屋檐,身体顺着阁楼倒垂,八人从他上方飞过,又回身朝他刺来。秦少汐脚蹬在墙上,身形暴退,八人如同鬼魅缠上他,将他包围。 秦少汐将将落地,八把剑剑尖泛着金光同时向他刺来,他身体后仰,头几乎贴到地上,铮一声,八把剑交错,火花闪过,秦少汐飞到半空,缩在袖中的手忽然甩出,一串叶片朝八人飞去。 看似薄弱的叶片打在剑身竟发出叮的一声。 八人站定,同时举剑,手捏剑诀,数道剑影齐刷刷的朝秦少汐飞来。 剑雨在秦少汐眼里渐渐放大,他脸色不变,双手结印,紫色屏障截住漫天剑雨,他冷笑一声,双手变换,紫色结界将他罩住,剑雨与结界交接处激起强光,却再进不了半分。 剑影渐渐变淡,八人持剑向秦少汐刺来,秦少汐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手往两边一引,残留的剑影飞入水塘,炸起一片水花。 秦少汐身形一闪,来到最先冲来的女子身前,手上泛起紫光重重的拍在她胸前,女子闷哼一声,身形倒飞。 秦少汐手上一动,便听得咻咻声,接着便是漫天绿影。 绿叶带着血珠落到地面,余下的七位姑娘纷纷倒地挣扎,血水流了一地。 不过几息时间,她们被秦少汐割断了手筋脚筋! 银光夹着紫光落下,秦少汐身体微斜,避开来势汹汹的袖中刀,同时抬掌接上苏白一掌。 “青翘,你们二宗主又和秦少汐打起来了。”天玑天权青翘青莹四人走来,看着不远处斗法的两人。 “天玑,你们七杀才为端王鞍前马后,就直呼少主大名,不觉可敬吗?” “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谁出钱就为谁办事,这是规矩。开阳死了,秦宫主马上选出新开阳,天枢天璇死了,端王马上选出新天枢天璇,七星不过是个名称,不管谁担七星之名,不过是个秦隐宫的杀手,只效命于出钱之人。” “你这番话被秦宫主听到了,他怕是要心寒了吧。” 天玑笑了笑,道:“那若有朝一日苏宗主离开花宗,青莹姑娘是坚守本心呢还是效力新主?” “自然是效力新主。” “那我们都是一路人。” 青莹扭过头,低垂着眼帘看着躺在地上的杀手,摇头道:“你们少主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少主留她们一命,就已经怜香惜玉了。” 两声破风响,斗法的两人停住身形,秦少汐右手夹着树叶抵在苏白喉头,娇嫩的绿叶此刻如一把利刃,随时可能割破她的脖子。而苏白捏着袖中刀刀尾,刀尖已挑破秦少汐肩头的衣衫,抵在他身上。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手。 “试我修为,仅此一次。”秦少汐收回手,屈指一弹,树叶横飞,划断两朵莲花,钉在木头上。 看着秦少汐转身离开,苏白的手无力的垂下。 “少,少主……” 秦少汐走过天玑天权身旁时,脚步微顿,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青翘青莹,你们带她们去疗伤吧。” 苏无姬不知从何处出来,捡起地上的树叶,树叶鲜绿,一折即断,与普通树叶无异。 “这些都是普通树叶,树叶离树一天会枯萎,但这树叶就像刚摘的。天权,秦少汐身上哪来这么多树叶?” “苏宗主,这我不知道。” “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 “姐姐在寸水楼设下结界就是要引秦少汐出手试他修为,现在看了觉得如何?”待天玑天权走远后苏白问道。 苏无姬捡起一片树叶,咻的弹出,树叶在空中转了一圈,撞在墙上飘飘落下。 “秦少汐用不了承影剑,也使了其他法宝,飞叶片这手法应该是他练了很久的,他反应和身形极快,修为却是一般,当个杀手暗中杀人绰绰有余,若要他在盟会上与各派高手明争,恐怕为难他了。” “那依姐姐的意思该怎么办?” 苏无姬摇摇头,道:“眼下我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只能让他去了。二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记住了,蓝飞家的纳物袋我志在必得。” 秦少汐抱手坐在水塘边,青翘青莹天玑天权四人站在他身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阁楼,道:“青翘,苏二宗主要多久才起?” “秦少汐,二宗主昨天说了她不舒服,属下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出来。” “那你去告诉她,她再不起,我亲自去喊她。” “是。” 青翘敲门进去,几息后苦着脸出来,道:“秦少主,二宗主她……说她不舒服,今天不想出门。” 秦少汐忽然站起身,青翘下意识的挡在他身前:“秦少……” 秦少汐一把推开她,大步走到阁楼前推开门走了进去,热浪扑面而来,屋里的温度高得让人有些难受。 苏白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怀里捂着小火炉,手上翻着一本书,她知道是秦少汐闯进来,头也不抬,不紧不慢道:“秦少主闯我厢房,不知为何?” “走。” “走哪?秦少主这么急着去青雨阁?我可是一点都不急,我又不用救爹。” “你走不走?” 听秦少汐语气不善,苏白放下书,看着他,忽的笑起来,道:“怎的?我不走你还要绑我走不成?” “你不走,我走。” “好啊,路上小心。” 苏白本以为秦少汐说的是气话,哪知他真的带着四人去牵马起程,苏白心里把秦少汐骂了上百遍,才不情愿的和他们一起动身。 第五十三章 客栈争房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急促的马蹄声,马蹄扬起踢翻一片泥土。秦少汐骑马跑在最前面,苏白在他后面,余下四人跟在最后。 秦少汐无意扭头,见苏白脸色苍白,一脸倦容,他回头看了眼另外四人,对苏白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 “天权,照这速度,我们多久能到青雨阁?” “少主,大概十日我们会到昆寒神州,再到青雨阁的话,可能还要两日。” “那就照这个速度走,我们不能去晚了。” 再走一截,秦少汐见苏白神色不对,勒马抬手道:“休息一下。” 苏白似乎没听到,手拉着缰绳,马继续往前冲,秦少汐回头看了眼面面相觑的四人,道:“你们在此休息,我去看看她。” 马儿飞奔,上面的身影似乎有些摇晃。 “苏白,你去哪儿?” 苏白没有回答他,拉着缰绳的手撑在马背上,一手捂着胸口压抑着咳嗽,她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苏白。” 秦少汐飞身而起,坐到苏白的马上,一把抓住几乎要被抖落的女子。秦少汐抓着她的手感觉像握着一块冰块,他这才发现女子全身冰冷,呼吸微弱。 “苏白,苏白,你怎么了?” 苏白眼睛微闭,哼道:“冷……” 秦少汐连忙脱外袍给她盖上,骑着马往回跑,道:“我带你回去,让青翘给你看看。” 苏白闭着眼睛,脸色愈发的白,白得接近透明,气息也断断续续的,秦少汐不由得慌了,喊道:“苏白,苏白,你和我说话,听见没?” “我……冷……” 秦少汐抱紧了苏白,把她紧紧捂在怀里,像是问别人,又像在问他自己,道:“我该怎么办,苏白?我该怎么办?” 女子抓紧了秦少汐的衣服,蜷缩在他怀里,秦少汐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几人见秦少汐抱着苏白回来皆是一怔,不明就里。 “青翘,你看苏白怎么了。”还不等马停,秦少汐跳下马把苏白抱到青翘面前。 青翘见了苏白的模样,脸色变了变,慌道:“二,二宗主旧疾复发了!二宗主旧疾非同小可,平常都是宗主替二宗主运功驱寒,可我修为不够,怎么办?” “我来,你们四个护法。” “秦少主……” “护法!” 秦少汐厉声怒喝,四人不敢再说,只答是。 秦少汐手拍在苏白背上,真气源源不断输进后者体内,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白气从两人头顶冒起,不过片刻,秦少汐额头已是密密的汗珠。 “苏白,你别怕,我在。”秦少汐轻声道。 秦少汐双手变换,连连点在苏白背上,蓝色的寒气一波又一波从后者体内散出,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涨红。 寒风吹过,树枝摇曳,似在轻奏。 风吹翻秦少汐的衣,吹乱苏白的发,却吹不动两人的身形。 秦少汐右手变指,点在苏白背上,女子轻哼一声,身体后倒。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一只温暖的手托住了她。 “我没事。” 苏白半睁着眼睛,看着秦少汐疲惫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你哭了?”苏白抬起恢复温度的手,手指抚过秦少汐眼角。 秦少汐扭开头,声音冷漠:“没有。” “有,眼泪都滴到我脸上了。” “没有。” 苏白看着他,眼神一变,忽的抓住他的右手,对着手腕狠狠咬下。 血浸出来,秦少汐猛的抽回手,差一点松开苏白。 “嗷!你干嘛!” 秦少汐看着手腕上的月牙痕,血还在往外冒,眉头皱起。 “秦少汐,你的手要是再摸其他女人,我就给你咬断。” 树枝烧得啪啪作响,焰火跳动。在火光的照映下,隐隐可见半空中有淡紫色的光芒流转。 谪奕剑是谁的佩剑? 我十六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青萱为何不肯认我? 我和青雨阁有何恩怨? 苏无姬为何要软禁父亲? 度念雪为什么偏偏认为我是他哥哥? 为何我看见苏白就难过? 为何我总是无法拒绝她? 我真的是秦少汐吗? 秦少汐猛地睁开眼睛,脸皮一抽,一口血涌到嘴里,缓缓流了出来。 夜里十分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只有熟睡的人的呼吸声。 秦少汐揉了揉心口,平定体内翻腾的气血,抬眼正好看到对面看着树熟睡的苏白。 面纱之下,是张何等标致的容颜。 火焰映红她的脸,她双手环抱护在身前,盖在她身上的衣袍已滑落到腰间。 秦少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拉起衣袍轻轻搭在她肩上。 苏白忽然伸出一只手勾住秦少汐的脖子,紧紧的勾住。 秦少汐冷不防身体前倾,半靠在苏白身上,侧脸贴着她的脸。 “苏白?”见女子双眼仍是闭着的,秦少汐试探性的喊一声。 “我爱你,真的很爱。”苏白的呢喃落在秦少汐耳里。 夜深人静,是谁的心跳,那么快? “少主,咱们只有五匹马,今天怎么动身?”天权附在秦少汐耳边轻声问道。 正在啃馒头的秦少汐看了马匹一眼,道:“什么时候跑了一匹?” “少主你昨天带苏宗主回来的时候只骑了一匹,你忘了?” “是哦,那你走路吧。” 天权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刻跳起来不满道:“我又没弄丢马为什么是我走路,这荒郊野外的还不知道离下一个都城有多远。” “你和天玑同骑。” “我和他?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像什么样子。我知道少主你的心思,你就和苏宗主骑一匹马吧,没人敢乱说的。” “什么意思?” 天权忽然怪怪的笑起来,压低声音道:“我都看见了,少主你就别装了。” “看见什么?” “就是,就是……行了少主我都懂,我不会乱说的,你放心吧。” “说。” “我,我今早不小心看到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就是……”天权被逼得脸颊有些发红,“我看见,看见,你搂着苏宗主睡觉。” “咳,咳……”秦少汐突然被嘴里的馒头噎住。 “少主,我真不是故意看的,我,我……”话未说完,他的嘴就被秦少汐用馒头塞住。 几人收拾完就动身,青翘青莹天玑天权四人各骑一匹马,秦少汐与苏白同骑一匹马跑在最前面。 秦少汐拉着缰绳,苏白身体后倾靠在他身上。 “坐好。” “坐不好。” “不坐好我丢你下马。” “就不坐好。” 接着是马长长的嘶鸣,秦少汐拉停了马,跳了下来。后面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停下来。 秦少汐抓住天权的腰带,骑上他的马,道:“走吧。” 天权看了苏白一眼,挥动马鞭。 青雨阁召开盟会,派多人守山门,时间未到任何人外人不得上山。以致于平时人迹罕至的寨子忽然热闹起来,九州来客汇聚于此,客栈里挤满了人,客栈里住不下,众人又纷纷到离青雨阁山脚近的地方安顿。 “老板,我要六间房。”苏白几人走进一家寨子里离青雨阁最远的客栈,里面仍是坐满了人。 客栈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肩上搭了块脏兮兮的毛巾,看上去憨厚老实,他略带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姑娘,这几日寨子里来的人太多了,最后五间房被那位爷要下了,没房了。” 苏白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去,楼梯旁的桌子坐了四个人,两个年轻人穿着暗红色衣衫,一个年轻人穿了浅色绿袍,另一中年人留了一小撮胡子,穿着深蓝色长袍。 “他们给钱了吗?”苏白问道。 “嗯?还没有。” “那你去告诉他们,我要四间房,给他留一间,这是房钱。”苏白拿出一片薄薄的金叶子递到老板眼前。 老板混浊的眼睛忽然光亮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金叶子,话都说不清楚:“这,这是金,金子?”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子。 “姑娘稍等,我马上给你安排房间。”老板走到柜台里和微胖的中年妇女嘀咕几句,中年妇女打量了苏白几眼,点点头。 老板走到靠近楼梯的桌子上,俯身在蓝衫男子旁说着什么,男子的脸色忽然沉下来,猛的一拍桌子,吓得老板不敢再说,连忙赔笑。 中年男子抬头看苏白一眼,起身走来,道:“听说姑娘想要买我要的房间?姑娘应该明白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吧,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房间我一间都不会给。” “难道不是吗?”苏白冷笑,看着站在一旁的客栈老板,又拿出一片金叶子,“老板,五间房我都要,再加一片金叶。” “这,我,”老板看了看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苏白,“这……” 穿绿袍的年轻男子发出重重的哼声,拿出一锭金元宝拍在桌上,元宝足足有半个拳头那么大,金光夺目,男子看着苏白冷冷道:“老板你要看清楚了,是她的值钱,还是我的值钱?” 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天玑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少主,这老头想和我们比谁钱多。老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第五十四章 九州盟会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中年男子斜着眼睛白他一眼,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苏白不怒不恼,眉间是冷漠的笑意,她反手扯下秦少汐挂在腰间的钱袋,拿出两根金条放在桌子的一角,道:“大叔还有多少钱不妨都拿出来,我们比一比。” 秦少汐脸变了变,不满的看着苏白。 “你这个臭婆娘别欺人太甚。” 青翘青莹两人动了动,苏白伸手拦住她们,道:“欺的就是你。” “两位,两位,小人世代为农,惹不起两位,请两位别让小的难做。” “老板,我要五间房,两片金叶和两根金条都归你,你要想清楚了,若不是有机缘,你穷尽一生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一只手把桌上的金条拿起来,老板娘和蔼笑道:“五间房都给姑娘了,姑娘请跟我来。” “谢谢。” 苏白刚转身,后面忽有劲风袭来,她左肩一倾,躲过绿衫男子的手,男子一击未成,顺手横抓过来。 一把还未出鞘的剑就横过来挡开男子的手,一白衣少年挡在苏白身前,剑在手中转一圈剑鞘撞在男子身上,后者连退数步,被两个红衣年轻人扶住才稳住脚。 少年生得气宇轩昂,嘴角时时挂着一丝痞笑,他抓住剑柄把剑挂在背上,道:“红花谷在天陆神州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没想到谷主却在这欺负一个姑娘,传出去真是让人笑话。” “哪来的野小子,我……” 中年男子拦住青年,看着少年背在身后的剑,问道:“黑丝剑?你和卢焱是什么关系?” “叶谷主一眼就认出在下身上的黑丝剑,想来你和这剑渊源不浅,不过你不配知道我是谁。” “你……” “走吧子逸。丢人丢够了。”中年男子背着手走出客栈,叶子逸狠狠的瞪了苏白和少年一眼,带着其他两人走了。 苏白对着少年微微点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请问少侠名号?” 少年随意摆手道:“无妨无妨,男子汉大丈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姓韩,名莫云。那个,姑娘,我还没找到住处,能不能和你们挤挤?” “似乎不方……” “可以。”秦少汐打断苏白的话,果断答应。 人多了,连晚上都不清净,吵得苏白一点睡意都没有。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苏白拉开门。 “苏二宗主,这几日晚上不会太平,你注意安全。” 苏白看着表情有些奇怪的秦少汐,笑道:“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不如和我同住一屋照顾我好了。” “你休息吧。”秦少汐说完话匆匆走了。 苏白在原地,浅浅的笑起来。 虽说冬天快要过去,但夜里还是十分寒冷,这样惨淡的夜里,连麻雀也安静下来。 “青萱师姐,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守着门就行。”一弟子在道。 青萱穿着浅蓝色道袍,手里拿着冷颖剑,目光定在某个地方,道:“不了,近来来客多了起来,别人混了进去出什么乱子才是。” “你怎么来了?”青萱看到了站在旁边树下的秦少汐,过去轻声问道。 秦少汐退了一步,容貌被树影掩住,模糊不清,道:“我来看看你,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有一些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你也是为了蓝飞家族的纳物袋来的。” “嗯。” “和苏白一起来的?” “嗯。”秦少汐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摇头,“我是奉命来的,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青萱噗嗤笑了出来,道:“你慌什么,我倒希望你与她纠缠不清。” “什么?” “纳物袋由阁主亲自封印看管,我恐怕帮不了你。” 秦少汐轻声笑道:“我真是是来看你的,我不用你帮我,任何让你冒险的事我都不会允许你做。” 青萱目光忽然一顿,道:“我很好,度念雪被弋阳医治近来也清醒了许多,你快回去吧。” “你别每次都赶我走,我想多和你说会儿话。” “秦少汐,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上次用谪奕剑和阁主交手,阁主对你……”青萱自知言语有失,声音越来越低。 秦少汐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道:“你认识谪奕剑?京墨也认识谪奕剑?” 沧云殿前空地上挤了几百个服装各异的人,几人成群的交头接耳。 京墨穿着墨绿长袍站在殿前高梯上,脸色严肃,左右两边分别是卢西辰和青萱,身后是封岚,四周站了一众青雨阁弟子,皆是穿浅蓝色道袍。 “诸位,我是青雨阁阁主京墨。相传百年前蓝飞家族最后一代神医蓝飞冰逝世时留下一个纳物袋,里面有各种神药和失传功法,机缘巧合之下,此物落到我青雨阁中。” 京墨接过卢西辰手中的托盘高举,托盘里面悬浮着一个湖蓝色纳物袋。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无数双贪婪的目光如同利刃,纷纷射向京墨手中的托盘。 里面有长生不老药,起死回生丹,还有强大的功法。 “青雨阁渐来俗事缠绕,已无力再看守此物,此番召开盟会,就是与诸位分享此物,斗法切磋,胜者可以将此物带走。” 台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你得打开纳物袋让我们看看吧,要是假的怎么办?” “对啊,得让我们看看吧。” 众人起哄,萧凯风冷声道:“打开了还不得被你们抢走?信的人留下,不信的走,没人逼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当然也没人走。 “等等,我有话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抢过京墨的话头,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穿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若是这纳物袋有主,贵阁是不是应该将此物物归原主?” 京墨将托盘递给青萱,道:“请详说。” “我是天陆神州红花谷谷主叶枭,我祖上曾有一人,名叶凡光,他与蓝飞冰是夫妻,蓝飞冰遗物也算他的遗物,如今我这个后辈在这,是不是应该还到我手中?” “你做梦!” “不可能!” 不等京墨表态,在场的人先哄闹起来,他们都是为纳物袋而来,怎么肯让别人捡了便宜。 “其实叶谷主说的没错,东西确实应该物归原主,但你是主吗?”又有人出声,众人看去,是一名背剑的白衣少年。 韩莫云见众人纷纷看向他,反倒是一脸镇定,嘴角带着一丝痞笑不慌不慢道:“刚才叶谷主所说是事实,只是没说完。当年蓝飞冰为救情郎嫁给叶凡光,后来叶凡光因害了蓝飞冰情郎心里愧疚,写一纸休书还她自由,自己出家为僧。情郎死后,蓝飞冰在他坟旁枯坐一年,郁郁而终。先不说这纳物袋算不算叶凡光之物,叶谷主你既不是叶凡光之后,也非蓝飞冰与她情郎之后,你还觉得这纳物袋是你之物吗?” 叶枭震惊的看着韩莫云,刚才少年所述之事,叶凡光休妻之事他从家谱中略有了解,而前因后果他一点也不知,这少年却说得如此清楚,就像他经历过一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叶枭已对少年刮目相看,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你不配知道。” “诸位,”见场面控制下来,京墨继续道,“大家都是为了此物而来,我说了,有本事的人拿走,不会让任何人捡便宜的。卢师弟,关于比试安排,你来说吧。” 卢西辰往前站了一步,道:“诸位上山时都有自报家门,此番来参加盟会的,共有九十八个门派,无门派者三十七人,由于人多,取消单独斗法,换为混斗,每个门派只有一个名额,可以两个人轮流使用,但只要其中一人输掉,这个门派就被淘汰。比试共有五场,四场初试,一个擂台上有三十三或三十四个人比试,每场初试最后没倒下的五个人方可参加最后一场比试,最后一场比试中,二十人混斗,只有最后胜出的一人才能得到蓝飞家的纳物袋。” 下面的人又不满的哼起来。 “比试之事怎能如此草率!” “每个门派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输了不就与纳物袋失之交臂了?” “我不同意这样安排,混斗根本就不公平。” “我们不同意这样。” 卢西辰本就不同意京墨将纳物袋拿出,此时众人起哄他更没有好脸色,抬手指着一边道:“下山的路在那边,不满者自行下山,没人逼你们。另外,斗法会毁坏阁中物品,参加比试的人必须出二十两银子,不出的直接淘汰。” “你们青雨阁的人怎么这样?掉钱眼里了吗?” 卢西辰才懒得理他们,展开自己手中的信纸,道:“我安排比试顺序。” “上山时有人问你是什么门派的,你怎么答的?” “花宗。” 苏白眉头轻蹙,道:“你怎么不说秦隐宫?那样我们就有两个名额了。” “苏二宗主自知打不过他们吗?” “我担心你打不过。” 安排完比试顺序,卢西辰收了纸道:“比试从今天下午开始,现在各派派人到这边交钱,没事的自行下山。” 第五十五章 认出落之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宗主,我们是明天下午的第二场比试。” “知道了。” “这么巧?我也是第二场。”韩莫云在旁边道。 在众人的咒骂声中,人群缓缓移动起来。 “青萱师妹,请秦少汐到瀚海院来,说我找他一叙。”京墨收好纳物袋,匆匆离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青萱光顾着看秦少汐在哪,没注意脚下,也不知绊到谁的脚,身体眼前一倾,眼见就要倒下,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小心。”韩莫云把她拉回来,两人的视线对上,他忽然呆住。 韩莫云动了动嘴唇,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青萱。 “多谢少侠。”青萱勉强笑了笑,想收回手,韩莫云仍是紧紧抓着他。 “韩兄第一次见到如此佳人,被吓傻了吗?”秦少汐走过来并指在韩莫云手肘一点,酥麻感让后者回过神来。 韩莫云连忙松开手,行礼道:“在下惊于姑娘美貌,多有冒犯,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无妨。”青萱笑了笑,扭过头对秦少汐道,“阁主找你,你快下山去,我就说我没找到你。” “是因为?”秦少汐看了苏白一眼,止住了话。 “嗯。” “跑过了今天明天还不是会见到他,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不如我去问他。” 青萱附在秦少汐耳边低语几句,秦少汐疑惑的看着她,最后摇摇头道:“不。” “我说的话你不听吗?”青萱秀眉轻蹙。 “听。” “那就记住我的话,下山去。” “哦。” “你们都随秦少汐下山吧,我有事想问一下青萱长老。”一直沉默的苏白忽然开口。 秦少汐看了苏白一眼,微微点头,带着几人下山。 空地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偶尔有一两个弟子路过,青萱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和苏白缓缓走着,道:“倾清,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当我知道秦少汐就是度落之的时候我就想,若是你死了,我就保护他,若是你还在,我就守住他。度落之不知遭了什么变故,灵魂被禁锢在秦少汐身体里,失去了所有记忆,若是他记起前尘往事,灵魂挣脱禁锢,他就会魂飞魄散,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度落之。虽然他忘记了一切,但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人,他现在只是误把那人当成了我,我不能和他明说其中原委,但我也在尽量跟他解释,我与他只是师姐师弟之谊,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青萱怕苏白觉得她说得不可思议,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眼睛,反而后者十分平静,就像知道此事一般。 “少汐失了记忆,把师姐当做梦中人,只怕师姐无意情,少汐有意。” “他这意真是让我恼,说也不信,吼也不听,我算是忍了,可苦了倾清你,要像当初他追你一样去追他了。” “他追我?”苏白浅浅笑了起来,“他追我时是什么模样?” “死缠烂打。”青萱也跟着笑起来,“偷叶师叔的镯子送你,偷李师叔的花给你煮粥,斗法假装败给你,当你的跟班。四方试你在台上比试的时候他就抱着大氅在下面看,怕你比试完着凉。有人骂你,他就和别人扭打在一块,被打得鼻青脸肿。” 岁月如流,想起那些旧时光,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依然在心里铭刻。 “他也有被打成猪头的时候?”苏白轻声笑了起来,想着秦少汐被打的模样,笑意更浓。 第二场比试是明日上午,经过天玑青翘几人的争论,最终把比试的任务推到了苏白身上,他们一致认为,苏白比秦少汐厉害。 秦少汐看着争论完的四人,哭笑不得,他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秦少主,你这手下真是心疼你。”苏白不满的看着他,“那明天就我去比试吧,不过我若是输了,就要麻烦秦少主出*纳物袋了。” 秦少汐随意的点点头:“好。” 秦少汐刚回到房间,一道寒芒便刺进来,他翻身抓起桌上的蜡烛挡在身前,一把飞刀射入蜡烛中,飞到末尾还挂着布条。 布条上字迹潦草:欲救青萱,树林一见。 树影婆娑,秦少汐轻踩在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秦少汐手里腾起一团火焰,将黑暗的树林照亮了些。 一道黑影就站在前面,背对着他,秦少汐停住脚步,探查了四周没有第三个人的气息,道:“阁下引我到这来,是什么?” 那人转过身,缓缓走过来,模糊的容貌渐渐清晰,竟是京墨。 秦少汐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我请你到瀚海院一叙,青萱却怕我害你,把你放走了。”京墨面无表情,语气却十分温和。 “青萱呢?” “她在阁里,很好。她是不是告诉你,我若问你谪奕剑之事,你就说是十六年前在休遥河边捡的。” 青萱确实这么给他说过,可京墨是怎么知道的?秦少汐面色凝重下来,手中悄悄捏了一片树叶,他不想杀京墨,但京墨要害他,他不能坐以待毙。 京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不离秦少汐,道:“十六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度师弟。” 秦少汐的眼睛猛地睁大,道:“你说什么?” “谪奕剑是青雨阁五藏剑之一,不会自己认主,执剑者在,剑在,人亡,剑归冢。若是度落之十六年前死了,谪奕剑会回到青雨阁剑冢,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而你,手持谪奕剑,会断水剑诀,不是十六年生死未卜的度落之,又是谁?”京墨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秦少汐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跳动,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搅成一团。 “谪奕剑……青雨阁……度落之……什么东西……”秦少汐右手捂着头,紧紧的压着太阳穴。 “你经历了什么导致容貌大变?十六年来你为什么不回青雨阁?你受了冤屈为什么不回来报仇?为什么杳无音信?” 咚的一声,秦少汐跪在地上,额头浮起一个血色字符。 度落之弑父弑母,欺师灭祖,快将他拿下! 他正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蒙冤含恨而死,龙溟崖上,休遥河岸,无葬白骨。 “当年,是大家都冤枉你了,你答应古稀阁主的事你做到了,你背负着骂名,保下了青雨阁十六年安宁,你,跟我回去吧,这次换青雨阁保护你。” “呃……”秦少汐跪到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额头的字符红光盛得几乎要滴出来。 “我是度落之……我是度落之……我不是秦少汐……” “度师弟,你怎么了?”京墨见他有异蹲下身扶住他,右手抵在他后背大骨,纯净的真气源源不断输进他体内。 一丝丝黑气从度落之体内飘出,他双手抱住要炸开的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京墨。 “师兄……” “救我……” 黑气一缕一缕的飘离秦少汐的身体,他刚才还乌黑的脸色霎时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白得接近透明,额头上的血色字符转为暗红色,就像深深烙进他皮肤的,看着触目惊心。 京墨不知道秦少汐出了什么事,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输真气的手也停顿下来。 “住手!”一声清喝,两道人影分别从两边跳出来。 苏白伸手来抓住秦少汐的手,袖中刀尽数甩出,京墨拉起秦少汐后退,两人就这么一人拉着秦少汐一只手打起来。 “京墨,你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 “魔头,你杀了万俟师弟,账我还没和你算,你还想害秦少汐?” “我不是秦少汐,我不是……”秦少汐低垂着头,额头的血色字符失去了光芒,体内有白光透出。 京墨知刚才来的是青萱,就现在他身后,道:“青萱师妹,秦少汐就是度落之,快把他抢回去。” 苏白见他的模样,登时慌了,京墨又死死拉着秦少汐不放手,怒道:“青萱,你再不管秦少汐就要死了!” 青萱看了京墨一眼,举起手重重的砍在他后颈,后者脸色一顿,倒了下去。 苏白连忙拉过秦少汐与他相对而坐,双手手指亮起白光灵活变换,点在秦少汐各处穴位,他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额头的字符也亮了起来,缓缓融进他的皮肤。 苏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忽然看向在一旁十分紧张的青萱,目光如炬,道:“你不是答应我保守我们的身份吗?为什么告诉京墨?秦少汐又一次差点被你们害死了知道吗?” 见秦少汐没事,青萱也松了一口气,道:“我确实什么也没说,是阁主猜到的。” “你们若真的相信他,十六年前为什么要杀死他,他现在活过来了,你们还要逼死他,这就是你们挂念他的方式吗?若是这样,我宁愿你们永不相见。”苏白扶起昏过去的秦少汐要走,忽然想到什么,放下秦少汐,过来一把抓起被打晕的京墨。 青萱不知苏白要做什么,伸手挡住他。 苏白拿出一个白玉瓶道:“我不伤他,只是今夜之事他必须忘记。” 苏白将白瓶放到京墨鼻子下打开,*立刻喷出,在他鼻子周围飞扬。 “度落之已经死了,秦少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苏白声音低沉,如同念咒语。 “谪奕剑。”青萱急道,“阁主是看到谪奕剑在秦少汐手里推断他是度落之的。” “谪奕剑丢了,不在秦少汐身上。” *全被京墨吸进体内。 “青萱师姐,在我心里,少汐的命比任何人都要重要,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你放心,不会发生了。” 第五十六章 当韵投毒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苏姑娘,怎么是你?秦兄呢?”比试当天,韩莫云在客栈外等秦少汐一路,出来的却是苏白。 “秦少汐他不舒服,还在睡觉。和我一场比试你很吃亏吗?” 韩莫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你放心,我帮秦兄护着你,不会让人伤你的。” 沧云殿前搭了一个大擂台,站上百人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区区三十个人斗法。 萧凯风站在高处,道:“刀剑无眼,斗法中若有误伤,身亡者,恩怨自理,与青雨阁毫无关系。” 苏白细细打量着场上的人,来人大多是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或优秀弟子,有白胡子一大把的老道士,老和尚,道姑,年轻男子,服饰怪异的男人。 这些人或三四个站在一起,或一个人站在边上,也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目光聚集最多的地方,便是苏白和韩莫云。 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毛头小子。 韩莫云往苏白身边靠了靠,轻声道:“看这阵势,他们好像觉得我俩最好欺负。” “是的。” “你别紧张嘛。” “这场混斗,无形中立下了生死状,为了参加下一场比试,他们都会全力以赴,这场比试只能有最后五个人站着的人胜,其他人要么是被打得站不起来,要么就被打死了。”苏白扭头看韩莫云,“你说我能不紧张吗?” 韩莫云倒吸一口凉气,嘴角仍是挂着一丝痞笑,道:“你说得我都紧张了,不如还你保护我吧?” 铮,一声锣响,吵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比试中若有人跌出擂台判输,在这支香燃尽后擂台上若多余五人,整组判输。比试开始。”萧凯风屈指一弹,一点红光飞向插在香炉里的香,青烟缓缓飘起。 “嘶,头痛……”秦少汐捂着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天天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慌忙坐起来,“你在我屋里干嘛?” “苏宗主昨晚背你回来的,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走的时候再三强调我好好看着你,别吵你休息。” “她为什么背我回来?从哪背回来的?” 天权脸色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少主,这你们昨晚去了哪干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啪,秦少汐一巴掌拍在天权头上,道:“你这猪脑子一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身体不舒服,我就不气你了。” “和我上青雨阁去。” “哦。” 苏白和韩莫云赢了比试,正要下山,远远的见秦少汐带着天权急匆匆的来,她笑了笑,轻声道:“韩少侠,要请你帮个忙了。” “什么……”忙字还未说出来,韩莫云身旁的苏白就像失去了力气般倒在他身上。 “苏姑娘你怎么了?”韩莫云见苏白脸色忽然难看,不知为何,见秦少汐走来,他顿时就明白了,作势扶住苏白,“苏姑娘你哪不舒服?” “她怎么了?”秦少汐过来问道。 韩莫云焦急道:“她刚才在擂台上不知被谁所伤,勉强胜了,下来就是这般模样了。” 秦少汐扶住苏白,将她抱起来,道:“先回客栈。” 苏白的脸从秦少汐袖袍里露出,她朝韩莫云眨了下眼睛,后者笑着点点头。 京墨头痛得像有根棍子在里面搅动,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就是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阁主,卢长老让弟子来报,寮镇洞封印被破,有人闯入!” 京墨一颗心忽然悬起来,人也清醒了许多,他勉强爬起来道:“召集所有弟子封山,我马上来!” 寮镇洞口已被弟子围了三层,众弟子手持法宝,紧张的看着洞里,生怕里面的人忽然闯出来。 “阁主。”青萱见京墨来了微微行礼,“卢师弟正与闯入者在洞中打斗,不知洞中是否还有出口?” 京墨摇了摇头,怒道:“寮镇洞是青雨阁禁地,现又有蓝飞家纳物袋藏在其中,你们如何守护的,竟会让人闯入!” “看好洞口,若是里面的人逃了出来,我拿你们顶罪。” 青萱看着京墨的背影,似乎有些颤抖,他在害怕什么? 洞中,卢西辰和黑衣人打得不分上下,黑衣人既无法宝,也不露身法,实在难辨身份。 京墨眉头皱了皱,双手捏诀,一只白色凤凰朝那人飞去,他的目光透过飞来的凤凰看着京墨,眼神忽然软了下来,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离火硬生生的穿过他的身体。 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卢西辰扬起丌霜剑直刺他心窝。 “等等!”京墨急忙喊出,飞身挡在那人前面,卢西辰一惊,收剑已来不及,剑尖一挑,刺穿他的肩头。 “阁主……”卢西辰不明白京墨的行为。 京墨伸手握住丌霜剑,拔了出来。 “不是你,一定不是你。”京墨像说给卢西辰听,又再说给他自己听,“别让我失望。” 他转过身,扯下呆若木鸡的蒙面人的面罩。 一张美丽,眼里嗜泪的脸。 京墨的脸色迅速变得如死灰一般,卢西辰则是指着她,震惊得话也说不利索:“当,当韵,师姐。”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秦少汐推开门,房间里点满了蜡烛,耀眼的火光逼得他闭上了眼睛。 “你眼睛看不见吗?点这么多蜡烛。”秦少汐睁开见屋里被照得如同白昼,苏白没有带面纱,穿着一袭白裙坐在桌前轻抚着花瓶里的花。 苏白扭头看到他,眼里笑魇如花,向他招手:“快进来。” 秦少汐见她这模样,反而在门口停住了脚,道:“找我什么事你说吧。” “和你说明天最后一场比试的事……” “我去。”秦少汐连忙接话。 “你去什么?” “我去比。” 苏白哭笑不得,起身来拉住秦少汐的衣袖,硬是把他拉进屋,反手关上门,道:“你进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吧。”秦少汐扯回自己的衣袖。 “明天若是输了比试也无妨,我们可以把纳物袋抢过来,重要的是,各门派虎视眈眈,纳物袋不管落在谁手里,他都难以活着走出昆寒神州。京墨搭了个戏台,请来九州大人物陪他唱戏,表面上他是把纳物袋与众人共享,实际上他是甩掉了这个烫手山芋,现在纳物袋在他手上,众人卖他个面子,按他的规矩斗法抢夺纳物袋,但明天胜的人拿到了纳物袋,解了封印,只要下了山,就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摆脱众人,把纳物袋送到花宗,这个才是关键的。” “我拿东西走,你断后。” “什么?”苏白有些惊讶的看着秦少汐,“我没听错吧?你一大男人先跑,让我一女人断后?” “不可以吗?”秦少汐反问,“我肯定不会把纳物袋交给你的。” 苏白明白了他的意思,道:“秦少汐,我和我姐不是一伙的,我站你这边的。” 秦少汐勾了勾嘴角,漠然道:“我爹在苏无姬手上,我得有东西和她谈条件。” “我们俩现在是一伙的,纳物袋给谁都安全,你信不过青翘青莹她们,把纳物袋给天玑天权总行了吧,他俩带着纳物袋走,你在暗中保护,我来断后。” 秦少汐沉吟道:“好。” 苏白白了他一眼,碎碎念道:“居然这么不相信我。” “你是不是很喜欢青萱?”苏白忽然话锋一转,问得秦少汐手足无措。 秦少汐脸色缓和下来,道:“和你有关系吗?” “我觉得我不比她差,要不你也喜欢我试试?”苏白手托着头撑在桌上,歪着脑袋看他,语气里有几分随意,眼里又有几分认真。 “咳。”秦少汐站起身,“如果没事,我回去休息了。” “你要小心韩莫云。”苏白的声音冷漠了许多,“他的修为不低于你我。” “知道了。” 爱我的人,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重新爱我? 夜色越来越浓,厢房里被烛光照得通明,气氛却十分沉寂,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韵坐在桌子的一头,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桌脚就再没有移动过。 京墨青萱卢西辰三人坐在桌子另一边,卢西辰和青萱还好,京墨沉着个脸,眼里带着几分痛惜和恨意。 京墨不说话,其他几人更不敢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许久后,他沙哑的声音道:“当韵,为什么这么做?青雨阁对你不好吗?” “对不起。”当韵的声音十分小声,众人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自己,还是对不起五位长老?当韵,为什么!” 青萱拉了下京墨的袖子,轻声道:“阁主,当韵师姐有孕在身,你别这么凶。” “我凶?”京墨冷笑一声,“若是她仅仅觊觎纳物袋,我大可原谅她,可她犯的是弥天大错,我怎么能原谅她!” 当韵的身体剧烈的一颤,慢慢抬起眼帘,眼里溢满泪水。 听京墨语气不善,卢西辰和青萱对看一眼,当韵不止想偷纳物袋,其中似乎还有大有缘故。 “你们当真以为蓝飞冰留下的纳物袋有什么起死回生药吗?没有!根本什么都没有!”京墨冷笑两声,尖锐的声音让人害怕。 第五十七章 局中暗局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我费尽心思布下此局,一则是要告诉天下人纳物袋已不在我青雨阁,二是为了找出潜伏在青雨阁多年的内奸。我封印在寮镇洞的纳物袋是假的,真的纳物袋藏于宗祠,里面没有绝世功法,没有神药,只有一本医书。”京墨一字一句,说话间目光死死的盯着当韵,“宗祠被毁,你拿到了纳物袋,得到了里面的医书却骗我说是经阁所得。当韵,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十六年前龙飞殿毒害五位长老,你在其中,又做了什么?” 卢西辰看看京墨,又看看当韵,道:“阁主,那年四方试后当韵师姐与我们一同下山,并没有就在阁中,你是不是弄错了?” 三人的视线落在当韵身上,等着她说点什么。 当韵伸手捂住脸微微抽泣,顺便抹掉眼角的眼泪,缓缓开口:“耿千秋是我义兄。龙飞殿功法霸道不适合女子修学,义父便送我来青雨阁学五行法术。十七年前,爷爷天劫将至,他又急于参破长生之道,义兄知蓝飞冰留下的纳物袋在青雨阁,便与我商议,在四方试时拓门弟子带来丧瓦离放于五位长老茶水中,想以此胁迫五位长老交出纳物袋。丧瓦离毒发时间长,容易控制且药效霸道……” 青萱忽然用手捂住心口,感觉如刀割般疼,缓缓蹲下身。 “没想到阁主忽然出关,并派我去帘水山庄祝寿,计划被打乱,我算着如果来去及时,我在回来后给五位长老服下解药也不会有事。可是就在这期间,万俟离让他,他……” “够了!够了!”青萱双手捂着耳朵,紧闭着的眼睛流出两行清泪,“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好,太好了,呵。万俟离让做了坏人,度落之背了黑锅,苏倾清赔了性命,青雨阁从此没落,一切因你而起,而你十几年来还能过得如此逍遥!你!你!”卢西辰啪的一巴掌把桌子拍成几块,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将一腔怒气硬生生压住,“阁主,你来处理吧。” 京墨脸色难看至极,他并指点在当韵锁骨处,耀眼的金光一闪即逝,当韵表情痛苦,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京墨手覆在她丹田处忽的运气,她惨叫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冷汗泠泠。 青萱见当韵痛苦,忽的于心不忍,毕竟是几十年的同门,她抓住京墨的手,道:“阁主,她有孕在身,你现在散了她的真气她身体大伤,胎儿不保。” “她做出弑师之事,还有什么脸留着一身修为!” 当韵浑身金光大涨,忽的消散,她的脸色就像大病了一场,毫无精神。京墨缓缓收回有些颤抖的手。 “将她囚禁,盟会过后我再做处理。” 最后一场比试,围观的人颇多,因为他们等着看,最后谁会得到蓝飞冰的纳物袋。 奇怪的是,平时青萱卢西辰萧凯风三人必有一人在场监管,今天三人都不在,换成了弋阳和度念雪。 度念雪就站在擂台旁,神色冷漠,不时有年轻男子见她貌美上前和她搭话,她冷着脸也不回话,宛如一尊雕像。 这样的遭遇,为何不然她继续疯下去,要让她清醒过来受这份折磨呢?秦少汐轻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到她身边,道:“听说你病好多了?” 度念雪扭过头看着秦少汐,眼里满是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如果不认识的话,现在认识可以吗?” 度念雪漠然的扭回头,没再搭理他。 韩莫云推了推秦少汐,轻声道:“这姑娘挺漂亮的。” “你喜欢?” 韩莫云摇摇头:“我喜欢那天那个。” “你们该上擂台了。小心一点。” 度念雪皱了皱眉,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她微微偏过头,看着站在秦少汐身边的苏白,眼里的杀意慢慢凝聚。 那个女人。 背后有劲风袭来,苏白一转身,便见着一把向她刺来的剑。 秦少汐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开,韩莫云抓过黑丝剑连鞘迎上姑沙剑。 苏白手中多了把明晃晃的袖中刀正要甩出,秦少汐忽然挡在她身前,袖中刀正好抵在他胸口。她抬头看男子,男子也低头看她,拿过她手中的刀片。 度念雪韩莫云两人斗起来,引来周围的人围观,韩莫云只是挡住度念雪剑招,并无伤人之意,后者却不同了,一剑重过一剑,招招致命。 “韩莫云住手。”秦少汐挡在两人之间,姑沙剑在他胸口停住。 秦少汐神色平定的看着度念雪。 弋阳挤进人群,见这架势连忙拉住度念雪道:“度师姐你乏了吧,回去休息吧?” 度念雪剑尖移动,直指苏白,道:“我要给万俟师兄报仇。” 人群让开一条路,穿着白裙的青萱走了过来,她面带倦容,双眼发红,似乎一夜未眠。 韩莫云看见她,拿剑的手缓缓垂下,目光紧跟着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 她的声音也不如往日中气十足,有几分无力道:“弋阳,你去安排比试,度师妹你随我来。” 她的视线扫过秦少汐时,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人走远了,不用看了。”秦少汐拍了拍韩莫云,语气有几分不悦。 韩莫云缓缓收回目光,情绪低落许多。 似乎有双眼睛在秦少汐身上扫来扫去,他忽的一扭头,见到离他不远处站了个和尚,打量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移开。 年轻和尚长得白白净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最后一场比试有二十个人,只能有一人胜出,所以结盟者极少,大多是见着人就打,不管对方来路。 叶枭缠上韩莫云秦少汐二人,韩莫云的黑丝剑始终未出鞘,仅此便和使四棱刀的叶枭打成平手。 秦少汐身上的叶子如同用不着一般,擂台上一串串的绿叶穿梭,他忽然心口抽动,难受得厉害,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一声闷响,四棱刀打在黑丝剑的竹子剑鞘上,韩莫云转动黑丝剑一抬,硬是把四棱刀抬飞了。 像是佛家法号的声音传进秦少汐耳里,在他眼里周围的人变多变模糊,在他身边飞旋的树叶纷纷落地,他伸手捂住心口,身体摇摇欲坠。 “秦兄你怎么了?”韩莫云察觉到他的异常,一手拉着他躲闪,一手和叶枭打斗,即使如此,韩莫云也不落下风。 “不知道,难受。” 擂台的另一边金光万丈,一个手持禅杖的和尚正在和三个男子斗法,霞光耀眼。 盘腿坐在擂台边看比试的空鱼咦了一声,站起身看秦少汐和韩莫云二人。 擂台上其他的人见韩莫云和秦少汐二人似乎落了下风,也纷纷同叶枭站在一边先对付他们两人。 度念雪的目光落在苏白身上便不曾离开,眼里恨意翻滚,若不是青萱将她拦住,她非要在苏白身上刺十个窟窿不可。 青萱和度念雪坐在同一阶台阶上,看着远方,看着天空道:“万俟师弟确实是苏白杀死的不假,可你是否还记得他死前说了什么?” 度念雪的眼眶蓦地红了,此生挚爱死在自己的眼前,一景一幕,一字一句,她怎么忘得掉。 “五位长老,度落之,苏倾清的死折磨了他十五年,他痛不欲生,他无法再爱你,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为五位长老报仇,还度落之清白。这么多年他过着怎样的日子才能在死时说出他终于可以死了?在他心里,死比活着幸福吧。” 度念雪将头埋在两腿间,无声的哭起来。 青萱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并非帮苏白开脱,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也许以后你会懂我的用意的。” 被数人围攻,还拖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秦少汐,韩莫云渐渐吃不消了,他一个不留神,腰便被禅杖打中,他嗷的的惨叫一声,撞在秦少汐身上,两人都跌在擂台上。 一时数道法宝同时朝他们打来,秦少汐双手捏诀,紫光蒸腾,挡住所有法宝。 韩莫云拿着剑鞘转一圈将剑挂到背上,右手捏诀一引,喝道:“出鞘。” 一声龙吟,黑丝剑出鞘,戾气逼人,黑气包裹着剑身,已看不出颜色形状。 韩莫云脸上没了之前的随意,反而带了几分杀气,他抓住剑猛地一挥,黑色气旋如离弦的箭,呼的奔出。 数道法宝被弹开,剑气直劈上穿素衣的和尚,那和尚脸色一抽,身体倒飞口中鲜血如注。 秦少汐捂着胸口退了一步,撞在韩莫云身上,两人背对着背,看着将他们包围的人。 黑丝剑上黑气不减,反而更加浓郁,叶枭似乎对此剑忌惮,身体离得有些远。 “不是混斗吗?他们为什么都在打我们?”韩莫云揉了揉被打伤的腰咬牙道。 “不知道。” 叶枭握紧了四棱刀与旁边持剑的男子一同朝韩莫云打来,秦少汐刚想帮他,一把剑便呼啸着朝他刺来。 黑丝剑挡住两把剑,韩莫云身体一偏,冰冷的四棱刀贴着他的脖子划过。 秦少汐双手护住胸前紫光凝聚,蓝色的剑与紫光交接,异光大盛,剑的主人指尖蓝光渐强,蓝色仙剑微微颤抖。 第五十八章 路遇妖兽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飘渺的笛声忽然响起,穿着白衣的男子吹着短笛,指尖在笛身飞舞。 笛声轻盈,十分悦耳,却震慑人心,悄悄化解真气,笛风如同利刃,从秦少汐肩头划过,嗤的一声,衣衫被割开,血冒了出来。 秦少汐看了晖笛一眼,不敢分心,蓝色仙剑力道越来越大,他脚下的木板开始裂开。 晖笛脸色平静的吹着笛子,数把无形的利刃割在秦少汐身上,不过眨眼间,他身上就有七八道血口子。 韩莫云大喝一声,将黑丝剑抛到空中,黑丝剑化作无数剑影,他手一引,剑影便朝叶枭几人冲去。 秦少汐腾出左手捏诀,紫色结界腾起将他护住,但似乎挡不住笛风。 “苏宗主,少主他怎么了?”天玑见笛风在秦少汐身上割出数道口子,他却不为所动,不免有些疑惑。 苏白捏紧了双手,手心全是汗,她紧张的看着台上的人,道:“他已经使出了一身所学。” 叶枭打破剑影,见秦少汐背后空门大开,四棱刀转了个方向朝他打去。韩莫云抓住黑丝剑,脚下脚步变化极快,探出剑挡住四棱刀。 一名男子飞起身,拿着长一尺半足足有婴儿手臂那么粗的笔凌空画了个图案,大笔一挥,那怪异的图案打在秦少汐背上。 秦少汐身体趔趄,噗的吐出一口血。 苏白的手霍然握紧,刚有所动,就被青萱抓住。 青萱看着她,微微摇头。 韩莫云反手将剑一抛,黑丝剑化作一道黑影穿过拿笔男子的身体,他来不及召回剑,两指夹住一把向他刺来的剑。剑身异常冰冷,薄冰顺着剑身爬上他的两指,叶枭趁虚而入,一掌重重的拍在他胸口,他跌倒在秦少汐脚边,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 秦少汐眉头微皱,忽的眼神一凛,双手变化泛起白光,一只巨大的白色凤凰从他指尖飞出,化作一道白光穿过其他人的身体。 两息后白色凤凰飞回秦少汐身边,轻轻的扇动翅膀,它身体扭曲,有如燃烧的火焰。 “太像了,”空鱼震惊的看着秦少汐,自言自语道,“除了容貌,一切都一模一样。” 晖笛的笛声戛然而止,体内五脏六腑有如火烧般难受,这种感觉就像在上一次在四方试时那个人带给他的伤,不,比那个还难受。他仰面吐出一口血,身体如烂泥朝倒下。 咚咚几声,场上的人纷纷倒下,就算勉强撑着地没有倒下的,也难以站起来。 秦少汐脚一软,也跌在擂台上,白色凤凰化作白点迅速消失。 盟会最后一场比试,擂台上的人全倒下了!场下一片哗然,那么该算谁胜?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韩莫云缓缓爬起来。 他尚未站稳,就一把把秦少汐拉起来托住他。 他什么意思?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他,看情况纳物袋应该是他的了,但他又要做什么? “你赢了。”秦少汐声音有些无力。 “站好,秦兄。”韩莫云拍拍他的肩,“站好。” 在众人的目光下,韩莫云松开秦少汐,跳下擂台。 “天!他疯了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搞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做。 连苏白都有些惊讶,这个少年什么来头她没兴趣知道,但他到底想干什么? 青萱也不由得多看了韩莫云两眼,道:“盟会结束,诸位请回,千里迢迢,有缘再聚,擂台上的少侠请随我来。” “秦少汐,你有没有事?”秦少汐下来苏白连忙上去给他检查伤势。 “没事。”秦少汐摆脱苏白的手,看着擂台,那白色的凤凰,是什么来头。? “度师妹,你和其他弟子把来客请下山,一个都不能留。”青萱料到这些人不愿意走,只能失礼的把他们赶下山了。 “来。”青萱把他们几人带到偏僻的地方,“你伤成这样,要不要找地方休息几日?” “不用了,我没事。”秦少汐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 “那你们从后山走吧,一路小心。”青萱拿出纳物袋迅速塞进秦少汐怀里,她拉住苏白的手,本就不太自然的脸色有些凝重,道:“注意安全。” 苏白淡淡的点点头。 “青萱。”秦少汐见青萱要走,一把抓住她的手。 青萱抽回了手,转身离开,飘渺的声音传来:“秦少主,珍惜眼前人吧。” “青萱长老,有个叫韩莫云的人不肯下山,非要见你。” “带我去看看。” 韩莫云被两个弟子看管着,站在林子旁,双手环抱着等青萱,见她走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她,环抱的手慢慢松滑,垂在身体两侧。 “青萱师姐,他不肯下山,非要见你。” 青萱点了下头,示意那两个弟子先去,道:“韩少侠有何事,非要见我?” “青萱长老,我不想下山,我想留下来。” “青雨阁不收外人,再者刚才比试胜出者已把纳物袋带走,你留下来也没有用,请回吧。” “我对蓝飞冰留下来的纳物袋才没有兴趣,我知道里面根本没有长……”他话未说完,两根纤细的手指便压住他的嘴,青萱看了看四周没人,才放开手。 “青雨阁近来事物繁多无力招待,不管少侠是何人,来此有何事,都请离开。” “青萱长老,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拜你为师。” “我不收徒。” 韩莫云见青萱不信他,解释道:“我太外公与蓝飞冰是旧识,所以我对她的事略有了解,我来此只是觉得好玩,并非觊觎何物。我只是见了青萱长老你,便想拜你为师。” 青萱看着韩莫云,少年眼眸明亮无杂尘,她收回目光拿出素色方帕道:“你脖子流血了,擦擦吧。” 韩莫云这才觉得自己的脖子隐隐作痛,想来是刚才在比试中伤着了,他欣喜的接过帕子道:“那你……” “我不收徒,少侠请回。” 华丽的亭子里,秦时汉盘膝而坐,从寒冬到酷夏,他一步也没离开过。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 苏无姬端着银耳汤坐到秦时汉身边,柔声道:“师兄,喝点银耳汤消暑吧,我亲自煮的。” “秦隐宫你得了,我也被你软禁了,你该满意了吧。”秦时汉仍旧闭着眼睛,漠然道。 苏无姬脸上的笑意敛去,她将银耳汤放到地上,道:“师兄,每次我们在一起,就不能聊点开心的事吗?” “你软禁了我,夺我家业,要杀我儿子,我和你之间没有开心的事。” 苏无姬的脸彻底冷下去,道:“你当年与我先有婚约,弃我娶了杜倩,我又何尝好过,海誓山盟,不过过眼云烟是吗?” 秦时汉没有出声,这件事如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两人心里。 “秦少汐来到花宗,我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昆寒神州有异宝出现,我只得拿你做威胁让他为我去抢异宝,若他能抢来,我或许能让他死得痛快点。”苏无姬看着秦时汉肩头,轻抚着他的脸,“不过你对我这么凶,难保我一生气不会让他魂飞魄散。大家都是练引灵术的,你既然能救,那我就能杀。” 大道上骏马飞驰。 秦少汐抓住树枝稍作休息,看着渐渐跑远的马匹,长长吐了口气,念道:“日夜兼程行了两天,也不休息一下。”说罢又飞身追上去。 一声沉闷的咆哮声响起,地面忽然飞出一样东西,秦少汐连忙侧身,不料那庞然大物还是重重的撞在他身上,他横飞蹬在一棵树上身体缓缓落下。 腥臭味弥漫在空中,秦少汐捂着胸口,疼得呲牙咧嘴,看着自己身前的怪物眼睛都直了。 妖兽有牛那么大,浑身长满长长的刺,长了一张豹子的脸,像杏一般大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秦少汐。 妖兽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张嘴发出如婴儿哭啼一样的嚎叫。 秦少汐嘴唇有点发干,追杀他的人没有遇到,倒遇到了一直饥渴的妖兽,他脑海里立刻想到逃。他刚要有所动,妖兽像是察觉了一般,后脚弯曲,肥大的身子腾空而起向他扑来。 秦少汐身子一矮,手上亮起紫光虚空一抓,抓住弹出来的谪奕剑一抡,剑锋从妖兽肚子上的长刺上划过,发出沉闷的声音。 妖兽似乎被秦少汐这一击惹怒了,张开大嘴低吼,利牙泛着寒光,喷出阵阵恶臭,又朝他扑来。 谪奕剑泛起紫光,秦少汐横剑挡在身前,那妖兽庞大的身体一顿,肥大的爪子拍在谪奕剑上,把秦少汐打飞起来。 秦少汐摔在土里,地面摔出一个大坑。妖兽跃身而起,藏在皮毛里的爪子露了出来,直直朝秦少汐抓来。 秦少汐抛出谪奕剑,随手捏了个诀,谪奕剑紫光大盛,朝妖兽刺去。 从后飞来的金光与紫光一左一右,一同刺穿妖兽的身体。 半空中的妖兽身上多了两个窟窿,身体失去了力量,直直落下了,秦少汐连忙翻身躲开,妖兽落在他刚才躺的位置,泥土纷飞,砸出一个更大的坑。 “阿弥陀佛。”空鱼收回须臾杖走过来扶起秦少汐。 第五十九章 再斗玄叁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和尚,你跟了我两日,想做什么?”秦少汐收回剑架在空鱼的脖子上,“别以为你救过我,我就不会杀你。” “阿弥陀佛,我曾和一少年约定,来日一起斩妖除魔,你和他,太像了。” 秦少汐的手慢慢移开,道:“别跟着我了,我真的会杀你的。” “秦施主,你的谪奕剑究竟从何来的?”见秦少汐要走空鱼连忙喊住他。 秦少汐看了看手中的剑,又见空鱼表情怪异,道:“你认识这把剑?” “小僧……” “出家人不打诳语。” “认识。”空鱼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秦少汐嘴角动了动,眼里忽然燃起希望,欣喜道:“这是谁的佩剑?” “这……阿弥陀佛,秦施主,他们既然没有告诉你,其中必有缘故,那小僧也说不得。” “大师,你们都知道这是谁的剑,却都不告诉我?我因一场大病,失去了十六年前的记忆,此剑一直在我身上,或许和我身世大有渊源,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吧。” 空鱼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打颤:“施主是说,十六年来谪奕剑一直在你身上?” “是。” 空鱼嘴角微微抽动,眼里有水雾翻腾,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秦少汐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飞身朝天玑离去的方向追去。 大道上,马儿倒在地上微微抽动,穿着黑衣的人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他的胸口处已被血染成了绛色。 秦少汐蹲下身在他身上摸索,纳物袋已不见了踪影。 “出什么事了?”紧随而至的空鱼见秦少汐沉着个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少汐忽然扭头,看见钉在一棵树上的银色刀片,血珠凝聚在刀尾,摇摇欲坠。 “苏白,你混蛋!”秦少汐暴怒,谪奕剑一挥,周围的树倒了一片。 空鱼忽然眉心一跳,警惕的看看四周,走到秦少汐身边道:“秦施主,此处阴气太重,还是先离开为好。” 秦少汐侧过头看着空鱼,眼里带着些许杀气,忽然一把空鱼推开,他脚下的土地抖动起来,露出一个大坑,失去支撑的他朝无边黑暗的坑里落去。 空鱼没有防备摔倒在地,见秦少汐掉进地里,没有半点犹豫,便随着跃下。 漫无边际的黑暗包围了秦少汐,他的身体在下落,他捏诀催动谪奕剑,剑身泛起紫光,为这黑暗添了一丝光亮。 “起。”秦少汐稳住身形,缓缓往上飞,不知是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双脚,将他往下拉。 正在收拢的缺口,一道金光照了进来。 “相由心生,万物皆幻。”空鱼双手合十,右手推出,一个金色万字飞了出来。 秦少汐脚下之物想来十分惧怕佛法,竟悄悄退去,但万字穿过秦少汐的身体,他脸一抽,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地面的缺口越来越小,空鱼一把抓住秦少汐往上飞,地面的缺口已经合拢,忽然亮起一个血色光芒打在空鱼身上,他仿佛失了力道,与秦少汐一同直直往更深处落去。 “青萱,你出来,青萱!”修能一脚不顾其他人拦着,一脚踢开青萱的房门,见到了坐在窗边的青萱。 她目光呆滞的望着蓝天白云,面带愁容十分没有精神。 “青萱,你们把当韵姐姐怎么了?我已经几天没见着她了,你们一个个避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你下山去吧。”青萱望着天,朱唇轻启,“你不能再留下了。” “我不走,我问你当韵姐姐在哪?”修能的语气已有些不善。 “我可以让你见她,但见到她之后你必须下山。” “为什么要赶我走?出什么事了?” “答应我。” 修能犹豫着点点头:“好。” 简朴的厢房外霞光闪烁,当韵坐在屋里,脸色苍白没有神采,就像变了一个人。 见当韵这模样,大抵能猜到事态的严重。 “当韵姐姐!”修能见当韵被关在屋子里这副模样登时心疼,拿出百川镜准备进屋,不料被青萱夺过。 修能看着青萱,眼里带了几分怨恨。 青萱脸色如死灰一般没有波澜,漠然道:“有话快说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当韵抬头见到修能,憔悴的脸上勉强笑了笑,走到窗边来,道:“青萱师妹,修能,你们来了。” 修能眼里已有泪水打转,他哽咽道:“当韵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一定不绕他,你告诉我。” 当韵伸出手,想摸修能的头,她的手碰到封印,封印登时光芒大盛,她收回了手,扶在窗框上,道:“修能,没人欺负我,是我犯了大错,一切是我罪有应得,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回家去吧,找个好姑娘,欢欢喜喜和她在一起,忘了我。” “不,不。”修能双手拍在封印上,一股肆虐之气传遍他全身,他的手仍紧紧贴着封印,“你会死对不对?我要陪着你,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当韵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犯的错,就是阁主也无力保我。” “青萱。”修能忽然看了青萱一眼,对着她跪下咚咚咚的磕头,“我求你,救救当韵姐姐,我求你了。” 青萱捏紧了百川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修能,你听我说,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要怪谁,你听我的话,离开青雨阁吧,山水逍遥,你会路过安宁的村庄,遇见美丽的姑娘,幸福的过一生,听我的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幸福的日子,我只要你好好的。”修能已经哭成一个泪人,额头上的血混着泪水滴落在地面,绽开一朵朵血莲。 当韵笑中带泪,轻声道:“修能,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与你恩断义绝,权当此生不认识你。下山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修能跪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忘了我,永远的忘了我。” 低沉的念经声不绝于耳,秦少汐体内气血翻腾,捂着胸口猛的坐起来,空鱼盘腿坐在他身边,手拿念珠串合十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他身上发出的金光在这黑暗中十分耀眼。 低低的念经声落在秦少汐耳里如五雷轰顶,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眉头一皱,哇的吐出一口血。 “别念了。” 空鱼似若未闻,依旧闭着眼睛,低颂经文。 秦少汐爬起来捂住他的嘴,道:“别念了。” 诵经声一停,空鱼身上的金光散去,无边的黑暗包围着他们,冰冷,阴森。 空鱼身边的须臾杖发出淡淡的金光,他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秦少汐。 秦少汐尴尬的收回手道:“听到经文我难受。” 空鱼看了眼秦少汐嘴角残留的血迹,又看着虚无的黑暗道:“此地有众多阴灵游荡,若不念经镇住他们,我们会被吸干真气。” 仿佛要应空鱼所说,他话音刚落,便有呼声从秦少汐耳边穿过。秦少汐右手捏诀,落在一旁的谪奕剑亮起紫光飞了过来,他抓住剑猛地一挥,剑身紫气蒸腾,扫过数团黑气。 呼呼声越来越大,借着昏暗的紫光可见黑气铺天盖地的朝他们飞来。 空鱼低念一声阿弥陀佛,右手一扬甩出一个金色花印,花印佛光闪烁,所过之处厉鬼逃窜,被打中的厉鬼惨叫着魂飞魄散。 秦少汐心头一痛,跌跪在地上,鬼魂立刻缠上他的身体,冰冷的感觉恶心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空鱼双掌推出两道金色结界,围绕在他身边的鬼魂立刻被弹飞些许距离,他双手变化,对着秦少汐一指,数道金光照在后者身上。 缠在秦少汐身上的鬼魂被吓得四处逃窜,秦少汐脸色骤然苍白。 空鱼扶起秦少汐,须臾杖一挥,金光呼啸而出,把正在靠近的黑气击散。 “无上佛法只能伤害邪魔鬼魂,你为何会惧怕?”空鱼看着秦少汐认真问道。 “我……”秦少汐眉头紧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只要空鱼一施法,他就心悸难受。 秦少汐目光一转,猛地推开空鱼,后者也反应过来,金光和紫光同时大涨,挡住了飞来的阴灵。 “秦少主,我先顶着,我们找路出去,不然待我们疲乏无力抵抗时,会被阴灵吸干精气。” “我们从上面掉下来的,就从上面出去。” “上面有封印,我们出不去,此地真是怪哉,山水无常,怎会有厉鬼聚集于此。” “只怕是有人养在这的。”秦少汐右手引着谪奕剑往上一指,剑泛着淡淡的紫光冲进无边黑暗中。 黑暗中,紫光渐渐远去,几乎看不见。他们的头顶,亮起一个红色花印,缓缓旋转着,不知离他们有多远,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谪奕剑在这封印之下,犹如沧海一粟,毫不起眼。 秦少汐指尖亮起紫光,双手变化,轻念道:“无意剑。” 他话音刚落,两手上下掌心相对,似有气流在他手中转动,悬在高处的谪奕剑忽然变大了几倍,剑身变得有些虚幻。 第六十章 因果有报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破!”秦少汐两手外翻,谪奕剑冲天而起,封印的红光也忽然变强,但谪奕剑仅仅顿了两息,便听见啪的一声,接着是啪啪几声,红色花印轰然破碎,红光七零八碎的落下来,光芒渐渐暗去,直至消失。 秦少汐头上露出一个两人宽的洞,一束阳光照进来。 “走。”秦少汐抓住空鱼往那里飞,浓浓的黑气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刚飞到洞口阳光被遮住,一道黑影压了下来,两人同时抬手,拍在黑影上,黑影倒飞,两人相互拉着飞出。 也许是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秦少汐脚下不稳,拉着空鱼一同摔在地上。 “又是你们。”玄叁穿着宽大的斗篷,细长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阴鸷。 秦少汐张开手,变回正常模样的谪奕剑飞回他手中,他撑着剑缓缓站起来。 “是你。”空鱼看着玄叁,祥和的脸上带着些许怒意,“你为非作歹,聚养厉鬼,今日我便要除了你。” “小和尚,或许在别处我还忌惮你,这就是我的老窝,你觉得你都得过我吗!”玄叁手一抬,丝丝黑气从地里冒出,霎时戾气逼人,风云变色,连空鱼都忍不住眯着眼睛。 黑气围在秦少汐空鱼二人身边,不时化作狰狞的人脸对两人嘶吼。 “上吧,吸干他们。” 空鱼在手掌画了一个佛门万字,金光一闪,他掌间便有一个金色万字转动,他对着扑来的阴灵拍下,阴灵惨叫一声,冒起浓郁的黑气,随风飘散。 秦少汐刚才在玄叁的老窝中已经领教了这群厉鬼的厉害,他手上亮起红光点在剑身,谪奕剑发出的紫光变淡,被白光包裹,准确的说是被白色火焰包裹住。 谪奕剑扫中厉鬼发出嘶嘶的声音,厉鬼在离火中化作灰烬。 阴灵数不胜数,空鱼凭一手拍散阴灵已显吃力,但他将须臾杖收于袖中,不肯露出。 玄叁身体一闪,来到他们二人身前,手就放在他们脸前,有淡淡的白气冒出。 盘旋在空中的阴灵纷纷飞入玄叁体内,他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黑气,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白色飘渺的气息从空鱼身体流向玄叁,空鱼脸色渐白,苦不堪言,感觉身体里什么东西渐渐抽离,身体变得空虚,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秦少汐握着谪奕剑刺进玄叁体内,白色离火与黑气混合,玄叁垂眼看了眼,又看向秦少汐,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有百鬼替他抵命,他怕什么! 在精气抽离身体的痛楚中,两人神志渐渐模糊,空鱼好像又回到许多年以前,那时还是伙房沙弥的他与那个少年一起对抗这个魔头,那时他们垂死挣扎,心中恐惧,但仍从魔头手中救下同道,此刻怎么可以放弃!怎么能放弃! 空鱼握紧挂在脖子上的念珠串,缠住他的双手套在玄叁身上,念珠串乃佛家宝物,套住玄叁后立刻金光大盛紧紧收拢。 玄叁脸色一顿,松开了两人,身体微微抽搐,一团又一团的黑气从他身上飞出,他脸皮迅速枯老,黑气也被金光压住。 空鱼虚空画了一个佛号向玄叁拍去,玄叁脚下微动左移几寸,佛号也跟来,他低头看了眼紧箍在他胸口的念珠串,往秦少汐那边跃去。 秦少汐尚未清醒过来,没料到玄叁会朝他这来,一时没有作为。空鱼脸色大变,已来不及召回佛号,眼睁睁看着佛号打在秦少汐身上穿过他的身体打在玄叁身上。 玄叁身上的黑气尽数被打散,他脸上还带着不甘的表情,身体缓缓倒下,箍在他胸口的念珠串金光敛去。 一道白光拉扯着从秦少汐体内飞出,又弹了回去,他的额头亮起一个血色符号,符号如同被被刀割,齐刷刷的分成几块。 他的眼神不再凛冽,变得柔和,和当年一样。 阿弥陀佛,苏兄弟,经这一难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日后你有闲,就到因劫寺来坐坐吧。 好啊,以后再除魔,我就来找你。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空鱼看着面无表情身体后仰的秦少汐,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度!” “兄!” “弟!” 每一声呐喊,痛彻心扉。 空鱼跪在地上,双手托住了倒下来的秦少汐。 血泊泊从秦少汐嘴里冒出,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白得透明,甚至看得见他脸皮下微微跳动的蓝色血管。 冰冷的泪水滴落在秦少汐脸上,他的睫毛颤动,眼睛睁开一条缝。 “别哭,小师父,我们的约定实现了。你长大了,可我却变得面目全非了。”秦少汐扯着嘴角笑了笑,如孩童。 空鱼泪如雨下,哭得如孩童。他以为,他已遁入空门,斩断俗事情缘,不会再有七情六欲。 “对不起,度兄弟对不起,我早该猜到是你,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除魔卫道,为苍生而死,我死而无憾。” 空鱼握着秦少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 “别哭了,你现在是大师,不是小沙弥了,再再哭下去因劫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不要脸,我不要脸了。”空鱼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眼泪摸得到处都是,与世人传颂的神圣大师模样判若两人。 “大师要有个大师的模样嘛。”秦少汐眉头皱了皱,说话声音十分小,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待你有闲,到青雨阁上,在我爹娘坟前替我磕三个头,请他们恕我不孝。再到万俟离让坟前告诉他,我原谅他了。拜托你,好不好?” “好,好。”空鱼连忙点头,握秦少汐的手紧了紧。 秦少汐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强笑道:“我此生已无法回头,来生,降妖除魔,我再找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空鱼握着尚且温热,已经没了力量的手,仰面嚎啕大哭:“好!好!呃啊~” 坐在亭子里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噗的吐出一口血,他慌忙的爬起身,敲打着结界,对守在外面的护卫大喊:“我要见苏无姬!我要见苏无姬!” “师父,师父!”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扣响房门,有些慌张,他正是因劫寺的主持法明大师。 坐在蒲团上穿着破旧僧衣枯瘦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苍老:“何事慌张。” “启禀师父,空鱼师弟的罗汉石像忽然炸开了。” 老人眼里闪过思索之色,喃喃道:“石像毁,一念成佛,一念堕魔。不慌,我去看看他出什么事了。” 说罢他衣袍一挥,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一条黑色的缝,他站起身,踏入那条缝中。 烈阳照在空鱼身上,他背上已汗湿一大块,但他没有察觉。仍旧跪坐在地上,手里托着秦少汐。秦少汐的面容平静得就像是睡着了般,随时会睁开眼,唯一有一样的,就是他额头上裂成几块的字符,有暗红色的光芒闪烁。 一条黑色裂缝出现在空气中,一只穿着僧鞋的脚从里面伸出来。 “空鱼,发生什么事了?”老和尚站在空鱼身前,显得十分瘦小。 空鱼抬起头,脸上还有泪水划过,他用血红的眼睛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师父,求您救救他。” 淡愚看了气若游丝的秦少汐一眼,拖着苍老的声音道:“先回寺里。” 屋里陈设简朴,檀香弥漫,淡愚将秦少汐放在床上,仔细的为他把脉。空鱼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淡愚细细的端详了秦少汐额头破碎的光芒渐渐淡去的血色字符,微微摇头。 见淡愚这模样,空鱼咚的一声跪下,道:“是弟子错手打散了他的魂魄,求师父救救他。” “空鱼,你可知他是什么人?”淡愚不紧不慢问道。 “弟子知道,他是秦隐宫杀手秦少汐,”空鱼知道淡愚已看出秦少汐的异处,自己瞒不过,继续道:“他还是个,借尸还魂之人。” “阿弥陀佛,痴儿,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要救他?借尸还魂本就有违天道,你打散了他的魂魄,维护世间秩序,乃功德一件,偏偏执着于救他,你可知救他是逆天行事,要遭天谴的。” “弟子愿受一切天谴,弟子愿意替他去死,只求师父救救他。” 淡愚的脸色凝重起来,严厉道:“痴儿,经大喜大悲,方能大彻大悟,才能修佛,如今你有此机缘,却怀着这么重的执念,一念之差,便会堕魔。” “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于心。可是师父,他,他就是十六年前与弟子在洛河城打败玄叁救出同道的少年,弟子不知他有何遭遇变成这副模样,但弟子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纵然遭天谴又如何,纵然万劫不复又如何,弟子愿承担一切,求师父救他一命。” 淡愚端详着空鱼,缓缓闭上眼睛,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既然如此,为师就用火莲蕊重聚他的魂魄,起来吧痴儿。” 空鱼震惊的看着淡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道:“师父,火莲蕊是您渡劫时的护体之物,怎么能,怎么能……” 淡愚脸上的笑容已超脱生死之外,道:“痴儿,我既是你师父,那我该渡你成佛,不是见你堕魔。” 第六十一章 共赴黄泉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京墨喝了个烂醉,抱着酒坛一个人坐在后山,对着两座坟,短短几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 “我不该来打扰你们的,但有些话我不敢跟师叔们说,只好来和你们说。你们说我做是不是不配做师兄?不配做青雨阁的大弟子?” “我很没用,救不了你们,也护不了青雨阁,就算我找出给五位长老下毒之人,我也不忍心杀她,我是不是很没用?可她是我娘子啊,我从小疼爱的师妹啊,我下不去手啊。” 泪水从京墨脸上划过,他抱起酒坛连喝几大口,呛咳嗽起来,眼里是情迷意乱:“纵然不愿,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你们承受的屈辱,我一定会为你们洗清,多谢你们用命保护青雨阁。” 京墨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语:“明日的太阳一定很美吧。”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沧云殿上,巍峨入云的沧云殿屹立在山顶从来没变过,时过境迁,它仍是当年模样。 大殿里有人窃窃私语,猜测着阁主召集众弟子所谓何事,连卧病在床几日的卢西辰都被弋阳扶来。 最令人惊讶的是京墨,短短几日不见,他的容貌苍老了许多,甚至头发都已花白。 众人到齐,唯独少了当韵,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众人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有些事情我不该再提,但大家也不该忘记。”京墨一字一句的开口,语气和当年的万俟离让一模一样,沧桑,绝望,“十六年前五位长老被毒害一事,我已查出下毒之人。我不愿说出她的名字,但你们应该知道真相,她是二长老,当韵。” 殿下弟子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五位长老之死已过十几年,时光冲淡了这一切,当这件事再被提及时,有的人心中的仇恨已被磨平,有人仍义愤填膺。 但是下毒的是当韵,还是让人震惊。 “师,师父……”封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京墨。 “万俟阁主,度落之为守护青雨阁而亡,迁坟入青雨冢,设灵位于宗祠,众弟子当铭记。至于下毒之人,”京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念在几十年的同门情谊上,让她拿命抵过吧。” 度念雪脸色苍白,表情似要将京墨生吞。 “阁主。”青萱开口,脸上带着几分决绝,“你若真念旧情,就把当韵终身囚于宗祠,让她赎罪吧。” 卢西辰不解的看着青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京墨眼里闪过一丝惨淡的笑意,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当韵活着,可是我要给众人一个交代,我要让五位长老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万俟离让,度落之,苏倾清不能白死,有些东西你们忘了,可我还记在心里。” “我没有忘!我时时都记着,每时都记着!”青萱忽然大喊,“可是,杀了当韵又有什么用。” “呵,是啊,谁都忘不了啊。”京墨无奈的笑了起来,看着大殿中一百多弟子,“我知道,当韵是我娘子,此事我万死难辞其咎,她的过错我与她一同承担,从今日起,我便不再是青雨阁的阁主,阁主之位,由你们接任。” “我知道,你们有人会认为我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必须受到惩罚。我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当韵走吧。” 众人鸦雀无声,看着京墨缓缓走下来,他的脚步极慢,却毫不犹豫。 京墨端着酒壶,走在小路上,双眼放空不知想着什么。 他打开屋前的封印轻声走了进去,里面的人靠在椅子上小憩,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额头布满密密的汗珠。 京墨放下酒,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脸,手有些颤抖。 一滴泪落在当韵的脸上,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京墨后,眼里化作笑意,轻声道:“你来了,师兄。” “嗯。”京墨慌忙扭开头。 当韵看着桌上的酒壶,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很欢喜。” “当韵,时至今日,我仍不敢相信下毒之人是你,收手吧,不管你还有什么计划,都收手吧,算我求你了。” “师兄,或许你不相信,我真的没想要任何人死,真的没有,可是偏偏命运弄人,让我铸成大错,一生都没有机会去弥补。这么多年来,义父联系过我几次,我都敷衍过去,我只想陪着你,我每天盘算着这件事能瞒多久,若能瞒过一世,那我便能陪你一世。” “所以你骗了我半生。”京墨痛苦道,“若你能骗我一世该有多好,我不用亲手杀你,不会愧对先辈。” 说着,京墨的眼里溢出了两行泪水,当韵一怔,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柔声道:“不要伤心,师兄,我做错了事情,我自该付出代价,没了我,你要好好活着,忘了我,忘了我这个罪人。” 京墨看着当韵,眉头微皱,泪水不断的涌出,当韵的神色反而轻松许多,白皙的手轻抚着京墨的脸,为他擦去泪水。 “我自八岁拜在师父门下与你一同修行,如今已过二十余载,我最美的时候遇见你最好的时候,想不动心都难,今日我先走一步,若真有来世,我愿我还记得师兄。” 酒在杯子里荡漾,酒香溢出。 京墨走到她身边,也倒了一杯酒,缓缓举平,道:“娘子,今日我们再喝一次交杯酒吧。” 当韵看着京墨,伸手去挡住酒杯道:“师兄,我不要你喝这杯酒。” 京墨的目光化为无限柔情,道:“当韵,我是你夫君,你做错了事,我自当与你一同承担。” 两人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在京墨脑海里流走,甘醇的酒入肠,化作相思泪。 酒杯咣的掉地上,摔成无数碎片,腹部忽然绞痛,京墨伸手去抓住当韵的手,握紧,血从他们的嘴角溢出。 “师兄,愿来生百花齐放风光旖旎陪在我身边的人,还是你……”当韵表情痛苦,但强忍着,想要留下最后一丝笑容。 “好。”京墨低着头,吻在当韵的额头,在她额头留下一个瘆人的血印。 当韵半闭着眼睛,已神志不清,京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若真有来生,我一定记得你。” “师兄怎么突然想见我了?”苏无姬闻讯来到金汉亭见满地血迹,秦时汉脸色怪异,登时有一丝慌了,过去扶起秦时汉,“师兄你怎么了?” 秦时汉忽的抬手掐住苏无姬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少汐呢?你把少汐怎么了?” “秦少汐还没回来,我哪知道他怎么了,你先放手。” “你胡说!”秦时汉掐得更紧,“我在少汐身上下的锁魂令已经碎了,定是你要他魂飞魄散!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今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苏无姬脸色一寒,一指点在秦时汉肩胛骨,如万蚁蚀骨的痛楚传遍全身,她一掌拍在秦时汉胸口,后者身体后倒撞在柱子上哇的吐了一口血。 苏无姬理了理衣裳,冷笑道:“师兄你身中剧毒,还是不要勉强运气,免得中毒更深。看来你那宝贝儿子确实讨人嫌,要杀他的还不止我一人……” 苏无姬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对亭外喊道:“青莲,你将剩下的七杀和五魅尽数派出,去昆寒神州接应二宗主。” “是。” 白幡挂在山脚,白布条再次缠上青雨阁的牌匾,随风而舞。 青雨阁的阁主京墨病逝的消息传了出来,众人纷纷议论青雨阁不知是风水不好还是惹怒了鬼神,二十年不到竟死了三个阁主。 山上是死一样的寂静,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众人心口,让他们喘不过气。 没人想到京墨会这么做,没人想到他会和当韵一起喝下毒酒。可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他让出阁主之位,留下了遗书,遗书上只说,他愧对师门,请将他和当韵同葬在山脚。 他不能救当韵,便选择和她一起死。 来看京墨的,只有晖笛。 宗祠里摆了两具棺材,棺材前写着大大的奠字。 “节哀。”晖笛上了柱香,拍拍卢西辰的肩膀。 卢西辰脸色苍白,默默的点点头。 “我想留在这陪他一晚。”晖笛看着棺材,追忆着往事,“送他最后一程。” 空旷的山洞中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此地一看就知是人力开扩出来的山洞,潮湿,冰冷。数块石碑立着,十分孤寂。 咚隆隆的石门打开,石屑簌簌落下,明亮的光射进来,肉眼可见的灰尘在空中飞扬。 这里有多久没人来了? 青萱提着酒壶,脚步蹒跚的走进来,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石碑,最后定在一块碑前。 武怀信之位。 青萱放下酒壶,轻抚着石碑,眼里含着泪,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师父,都死了,我谁都想救,可谁的救不了,若是你们看到青雨阁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青雨冢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她的话,当然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第六十二章 十年之约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想去找你,可是,可是倾清和度师弟竟还活在世间,若是我死了,还有谁能帮衬他们?我不能死,还得在世间苟活着,不是么?” “还得苟活着呀,师父。”青萱闭上眼睛,流出两行清泪,“世间最苦莫过于生来求不得,死后长相思。” “擦擦吧。”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块方帕递到她手边。 青萱抬头,目光对上韩莫云关切的眼神。 青萱脸色一寒,抓住韩莫云的手腕扭到他身后,疼得他嗷嗷直叫。 “这里是青雨阁禁地,你怎么进来的?”青萱语气不善,韩莫云的手已被她扭得有些变形。 “疼,疼。你,你没关门。”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疼,先放手,要断了,疼。”韩莫云低嚎着,青萱缓缓放开他的手。 韩莫云呲牙咧嘴的揉着手腕,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拜你为师。” “九州之大,你为何偏偏要拜我为师?我的修为并不比你高多少,没什么可教你。”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韩莫云笑道。 青萱脸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语气缓和了几分道:“你究竟为何想拜我为师?” “从我见着你的第一面起,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师父。”韩莫云认真道。 青萱静静的看着韩莫云,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她不会想到,多年之后,眼前这位少年,重振青雨阁之威。 苏白一路被追杀到光宏神州,遇到北斗四杀,才少了许多麻烦,回到花宗。 相思阁楼中,天玑青翘正襟危坐,苏白见到他们时不由得一愣。 苏无姬坐在高处,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道:“二妹,你果然没叫我失望,既然纳物袋已到手,你好好休息几日,什么事都不用管。” “姐姐,秦少汐呢?”苏白看了天玑一眼,问道。 苏无姬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下苏白,道:“秦少汐在回来的路上与天玑失散,前几日秦时汉忽然呕血,言语间的意思是他种在秦少汐身上的锁魂令碎了,秦少汐生死未卜。” 苏白惊呼一声,脸色煞白,转身就要走,被苏无姬喝住。 “二妹,我和秦时汉的仇你是知道的,秦少汐此番就算有命回来,我也是必杀他的,你也清醒一点,不要孽根深重,到时候害了自己。” “姐姐,我要去寻他。” “苏白,今日你若出了花宗的大门,你就不再是我花宗的二宗主!” 苏白脚下一顿,一字一句道:“姐姐,秦少汐是我自明事理以来唯一倾心过的男子,我绝不能看着他受伤害。” “那你决定要和我作对了?”苏无姬面带愠色,更多的是失望。 “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我万万不会与姐姐作对,若要我在姐姐和秦少汐间选一人,我谁也不会选……”忽然间天旋地转,苏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扶住门框,抬手指着苏无姬,语气里有几分震惊,“姐姐你……” “来人。”苏无姬声音冷漠,蒙着白纱的女子推门进来行礼,她看着神志不清的苏白,满腔埋怨都化作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嘴边,“扶二宗主去休息,不许她出门。” 轻轻的推门声把空鱼惊醒,他警惕的看了眼来人,脸色缓和下来,起身行礼道:“三师兄。” 空术为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心里却十分疼爱师弟们,他道:“小鱼,你已寸步不离的守了这位少侠十几日,我帮你守一会儿,你去休息吧。” 空鱼摇摇头道:“不,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醒来我才安心。” “唔。”正说着,床上的人轻哼一声,双眼紧闭,眉头几乎拧在一块,七零八碎的血色符号又浮起在他额头。 红芒从他胸口腾起,光芒渐盛,竟将他额头字符的光芒压制下去,他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他,他……”空术指着秦少汐,表情因失态变得惊恐,声音有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借尸还魂!” 空鱼心中暗道不妙,侧身挡在床前,道:“师兄,今日之事,你就当从未看见吧。” 空术脸上惊恐之色尚未退去,眼里闪过几丝厉色,正色道:“小鱼,借尸还魂这等邪术九州禁用,用此术之人更是邪魔歪道,应将他超度才对,怎么能让他活于世间!” “不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空鱼话未说完,空术一把将他推开,右手腾起一个佛门万字,向秦少汐引去。 空鱼扑过来抓住空术的手一转,万字转回后者指尖。空术左手金光大盛,朝秦少汐拍去,空鱼身体一探,光溜溜的脑袋挡在他手边。 “师兄,你想超度他就先杀了我。” “你!”空术眉头紧皱,气得满脸通红,“空鱼,你糊涂了吗?” 空鱼看着空术,眼里泛起一层薄雾,轻声道:“师兄,你最疼我们了,师弟此生只求你一件事,放过他吧。” 空术手上金光吞吐,微微颤抖。 “他成就了空鱼大师,可在他受尽冤屈时我却没能帮他,十六年来,他经历了什么才能活成今天的模样,师兄,放过他吧,我已答应师父此后十年枯坐佛堂,替他承担一切罪过。” 空术的手无力的垂下,手上金光散去,道:“小鱼,你当真愿意为了一个魔人放弃一切?” “没有他,没有我,从尘世中来,回尘世中去,阿弥陀佛。” 空术吐了一口浊气,情绪平定下来,道:“今日我就当不曾来过,所见所闻我全然忘了,你执念太重,好自为之吧,佛魔一念之差。” “谢师兄教训,师弟记住了。”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重重的吐气声,仿佛将一身的浊气都吐了出去,他身上的红光暗去,额头的字符也融入皮肤中。 空术看了他一眼,离开房间。 没有人能回到从前,不变的是时光,褪色的是少年,空鱼注视着床上的人,目光如同十六年前注视他的少年,带着期许。 幽幽之中,谁的双眼缓缓睁开。 “我死了么?”秦少汐轻声自言自语。 “不,你还活着。”空鱼站在他身边答道,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欣喜。 秦少汐看着空鱼,眨了几下眼睛,才想起他是谁,道:“是大师救了我?” “你叫我什么?”空鱼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你不是因劫寺的空鱼大师吗?” “是。”空鱼点了点头,一腔欣喜少了一半。 “多谢,多谢……”秦少汐强撑着坐起身,“大师救命之恩。” “谢什么谢,你躺下吧。” 秦少汐脸色一变,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忽的掀开被子站起来道:“在下还有急事在身,来日再,再……”话未说完,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 空鱼连忙托住他,右手放在他胸口,亮起淡淡的金光。 秦少汐眼皮颤了颤,涣散的瞳孔又重新聚光。 “秦兄弟,万事皆有因果,你先把伤养好,不用担心其他的。” “不,我等不到因果有报。”秦少汐扶着桌子站着,感觉自己的身体与平常不同,又说不出怪在哪,“有些事情真的拖不得,必须了断。” “那你要做什么?你身体弱成这样你能做什么?你说,我去做。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你说。”见秦少汐如此不爱惜自己,空鱼微怒。 “我……我……”空鱼目光凌厉,秦少汐竟不敢直视空鱼的目光,“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僧只是觉得,施主不该是这样的。” “空鱼大师你是不是十六年前认识我?” 青雨阁众人肯定早就察觉秦少汐的身份,却没有点明,其中必有缘故。空鱼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表情变了变,想着要怎么扯开话题。 秦少汐见空鱼眼神逃避,一把抓住他抵到墙边,脸色阴沉,道:“你们都知道我是谁?但都不告诉我,是吗?” “阿弥陀佛。”淡愚推开门,低低念了一声,“小徒说话口无遮拦,还请秦少主息怒。” 秦少汐看了空鱼一眼,悻悻的放开了他。 “空鱼,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和秦少主说。” “师父。”空鱼神色忽然紧张起来,挡在秦少汐身前。 淡愚没再说话,看着空鱼的目光带着和蔼而严厉,在无形的压力下空鱼终究不敢违抗师命,低低答了一声是,缓缓走出房间。 屋子里安静下来,尽管淡愚脸色和蔼,但秦少汐还是感到一股力量震慑他的心神,他脚有些发软,勉强靠墙而立。 “秦少主,你煞气缠身,红尘是非恩怨难了,不如皈依我佛,六根清净。” 秦少汐看着淡愚,眼里有震惊之色,不知名震昆寒神州的淡愚方丈为何会说出这番话,半响后才答道:“多谢方丈好意,只是在下满手鲜血,怕脏了佛门圣地。” 淡愚眼里略有失望之色,苍老的声音依旧温和道:“既然如此,愿秦少主早日放下执念。脱离苦海。” “我有执念?我的执念是什么?还请方丈指明。” “秦少主的执念只有秦少主自己知道,老衲也不清楚。老衲还有一事相求,还请秦少主答应。”淡愚说着便双手合十作揖,惊得秦少汐连忙托住他。 “方丈不妨直言,此等大礼在下万万受不起。” “我等皈依佛门是为了普渡众生,而在佛门中能修炼成佛之人,天地间不过出了须臾子一人,如今机缘巧合之下,空鱼灵根大开,老衲已令他在寺中静修十年,十年内不出意外他便能参悟佛道,飞升成佛,若被凡事缠身心怀杂念,便会堕落成魔。还请秦少主让他清静十年。” 秦少汐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与空鱼大师素昧平生,他却多次救我,我自当回报,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扰乱因劫寺的。” 淡愚苍老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多谢秦少主成全。” “应是在下多谢方丈救命之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告辞。” 秦少汐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空鱼站在因劫寺高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白色僧袍随风猎猎作响。 “世间万物皆有机缘,有缘自会相见。”淡愚的声音响起。 空鱼回头看到恩师,重重的行礼。 “小鱼儿,不要再执着于往事,都放下吧。” “师父教导,弟子铭记于心,弟子会潜心修炼,不负师父厚望。” 空鱼最后看一眼秦少汐消失的方向,默念道:度兄弟,此后十年,愿你安好。 第六十三章 曲河生异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宗主,二宗主她,她不见了。”青珮在门外轻声细语,像是怕惊动什么。 几息后,屋里传出杯子摔碎的声音,门嘎吱一声被拉开,青珮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苏无姬面无表情,声音有些冰冷道:“她果然还是要去找那个贱种。”她看了眼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青珮,语气缓和了几分,“传令下去,见到秦少汐立刻给我带回来,要活的,活的带不回来断手断脚的也可以。不要让苏白知道。” “是。”青珮松了口气,匆匆离去。 苏无姬脸上的怒意缓缓凝聚起来,无形的杀气渐渐蔓延,周围的水池里荷花颤抖,水面泛起波澜。 “二妹,我最后救你一次。” 秦少汐双手变换,紫色光芒从他身上闪过,他忽然睁开眼睛,脸色忽的涨红,又慢慢恢复正常。自从因劫寺醒来,他的身体弱到极点,甚至连运气都困难,他总感觉身体有异,但怪在什么地方他实在说不上来。 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叔叔,娘亲说请你出来吃饭。” 门外的男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扎着冲天炮,笑起来肉嘟嘟的脸颊让人看了不禁想捏一捏。 屋里弥漫着腐朽味,靠窗的地方放了块木板,一位老人坐在上面倚着墙,混浊的眼睛半睁着,打量着秦少汐。 歪歪扭扭的木桌上摆了几个黑溜溜的菜,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男童端给秦少汐的这碗粥是稠的,其他两碗里连米都看不见。 “奶奶,吃饭了。”男童把半个馒头放在碗里,用热水泡着,舂成了糊递给老人。 “大嫂今天没见着大哥吗?”秦少汐问道。 “见着了,他又瘦了,河槽还没挖完,他还不能回来。半年了,这家还有样吗?”说话的是一个皮肤嘿呦的老妇,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裹着方方正正的头巾,脸上带着苦涩。 “大嫂莫慌,等我在休养几日就去曲河边看看,一定把大哥带回来。” 老妇忽然变了脸色,急道:“别,护城军正在四处抓人去挖河槽,你若去了曲河就走不了了。” “大嫂这话见外了,我晕倒在树林,若不是你把我救回来,我哪还有命在。你放心,我一定把大哥带回来。” 坐在屋里角落的老人,眼里忽然有了光芒,她拖着沙哑的嗓子激动道:“少侠,少侠,老身的儿子叫李二蛋,请少侠一定要带他回来。” 秦少汐看了老人一眼,点头道:“好。” 耀眼高照,异常炎热,曲河的水也被晒得温热。 护城军手持长剑,穿着胄甲在四周走动,劳工裸着上身,裤脚高高的卷起,挥动铲子,汗水滴进稀泥中。 曲河原本流动的方向被沙石阻断,大部分河水被引向新挖的水槽,还是有一部分河水浸过沙石,保持原来的走向。 秦少汐靠近其中一个守城军,道:“军爷,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想在这找份活干,混点饭吃。” 守城军上下打量了秦少汐一番,点头道:“跟我来。” 其他干活的男人纷纷停住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少汐,这个他们想逃却逃不出去的地方,竟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你和他们一样,在这里挖水渠,一天十文钱,管三顿饭,如果偷懒,是要挨鞭子的。”军爷捡了把铲子丢给秦少汐便走开了。 秦少汐看了周围的人一眼,他们的眼神,让他很不安,自他走近曲河,就感觉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他拿着铁铲跳进坑里,稀泥淹过他的脚背。 “兄弟,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一个叫李二蛋的人吗?”秦少汐挖着稀泥,轻声的问身边的男子。 男人忽然抬起头,脸色惨白的看着他,眼里是十分恐惧,他动了动干涩的嘴皮,怪叫一声跑开了。 周围的人看向这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秦少汐眉头微皱,低下头继续挖泥,他心里暗想道,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李二蛋出事了。 熬了一上午,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四个护城军挑来两个大桶,一桶是馒头,一桶是粥。 劳工们蜂拥而上,抢了馒头就蹲到一旁去吃,眨眼间一桶馒头就见底了,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秦少汐眉头皱得更厉害,舀了碗粥坐到石头上喝起来。 “小伙子,这里不好过吧。”一个瘦如干柴的老汉在他旁边坐下来,将抢来的馒头分一个给他。 秦少汐浅笑着摇摇头,继续喝粥。 “小伙子,你别逞强,这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如果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干活,军爷的鞭子抽上来可是要去半条命的。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想找活干去哪不好,偏偏到了这。造孽啊,造孽啊。” 秦少汐见老汉苦着脸摇头,问道:“大叔,在这干活有什么不好吗?” “你不知道,干这活又脏又累,而且吃不饱,这些都是小事,可怕的是,”老汉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便压低声音道,“这里有妖怪,经常死人。” 秦少汐脸色变了变,露出几分惊恐。 老汉叹了口气,继续道:“半年来,已经死了八次人了,一次死十几个,都是脸色发白,一夜暴毙,昨晚又死了七个人,守城军封锁了消息,还在四处抓劳工。年轻人,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到这来了。” “大叔,死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李二蛋的?” 老汉看了秦少汐一眼,道:“你认识二蛋?” “他……是我哥,我就是来找他的。” 老汉摇摇头,神色悲凉,道:“他昨晚出事的。小伙子,节哀顺变吧。我听说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穷得揭不开锅,他偏偏又出了事,唉,老天爷不开眼啊。” 秦少汐呆坐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忽然问道:“大叔,曲河并无异常,为何突然大兴土木,要挖水渠?” “我听军爷说,是晋王有一天打盹儿,有个白衣仙人给他托梦,说曲河之下埋了千金万宝,只要将曲河引走,就能挖到宝物。所以守城军就四处抓人来挖河槽,如今挖了半年,应该快……” 啪,老汉的话没说完,一根鞭子就抽在他旁边的石头上,烟尘四起。 一名守城军拿着鞭子看着他们,喝道:“你们还要吃多久?不用干活了是吗?”说完鞭子又抽来。 秦少汐拉过老汉,抓住抽来的鞭子,直视着守城军道:“你是守城军,是保护百姓的,不是欺压百姓的。” 鞭子被秦少汐拽住,守城军拉不回去,脸上挂不住了,怒道:“你们要造反吗?” 老汉拍拍秦少汐,示意他松手,赔笑道:“军爷,他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滚去干活。” 见秦少汐脸色不悦,老汉将他拉走,低声道:“得罪了军爷没有好下场的,你我都是普通百姓,有些气忍忍就过去了。好好干活吧,晚上吃饭的时候记得要抢快点。” 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带着夏日的凉意,随着暮色层林浸染。 即使是秦少汐在这烈日之下干了一天活,也被晒得头昏脑胀,好在夜幕降临,他准备走了。 虫鸣声此起彼伏,累了一天的劳工们昏昏睡去,守夜的守城军脱去胄甲,聚在一起喝酒谈笑。 秦少汐轻手轻脚的走出营帐,忽的回头看向守城军在的地方。 一道若有若无的白气似乎向那边飘去,守城军仍是大笑,竟无人察觉。 秦少汐来不及多想,闪身挡在守城军前面,双手一翻,紫光暴涨,那丝飘渺的白气如受大惊,闪电般缩了回去。 守城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被秦少汐吓得呆若木鸡,后者收了手朝白气追去。 白气化作几缕钻进稀泥中,秦少汐停住脚这才发现自己追到了水渠中。 河水淹到他的脚踝,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晚太凉,即使隔着鞋子秦少汐也觉得这河水凉得刺骨。 一股怪异的力量就在周围徘徊,秦少汐不敢轻举妄动。 “那边,就是他要逃跑。”打着灯笼的守城军追了过来,秦少汐脸色变了变,飞身而起,一缕白气从水里钻出来,缠上追来的守城军。 秦少汐右掌一推,紫光将几人罩住,那白气忽然变得浓郁了几分,几人脸色煞白,双目圆睁,身体直直的倒下。 白气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向秦少汐奔来,秦少汐双手捏诀,烈火呼啸而出,那白气在空中转了一圈,钻回曲河中。 倒地的几个守城军面部僵硬,已经没了生息。 秦少汐回到曲河边,曲河仍静静的流淌,再无任何异常。 待到天明,秦少汐在集市上买了米粮,回到李氏的茅草房。 屋里静悄悄的,仍旧弥漫着腐朽味,李母仍在窗边昏睡,李氏则是带着小孩去务农了。 秦少汐坐在门口调养,在太阳最晒最毒的时候,李氏带着男童回来了,李氏见着秦少汐,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第六十四章 狐妖出世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叔叔。”小男孩欢快的跑过来抱住秦少汐。 秦少汐摸着他的头笑了笑,起身道:“嫂子,我见着大哥了,我给守城军说我顶替大哥挖河槽,他们就把大哥放了……” “真的吗?那他人呢?他在哪?”李氏欣喜的四处张望,除了一望无际的庄稼,再无其他。 “大哥他……说这半年来苦了你了,他要出去找活干,赚了钱就回来,他买了些东西让我先带回来。” “钱就这么重要吗?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李氏露出失望的神色,忽然看向秦少汐道,“你要顶替他挖河槽吗?那怎么可以,你怎么能替他受这份苦。” “没事的嫂子,我先去曲河干活了。”秦少汐逃似的跑掉了,他怕再和李氏多说两句他会说漏嘴。 “等等吃了饭再走。”李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少汐已经跑得没影了。 男人们仍低着头在曲河边挖河槽,他们的背被晒得脱了层皮,皮肤被晒成绛紫色和粉红色。 “听说昨晚死了四个守城军。”两个男人心不在焉的讨论。 “听说了,好可怕,这里待不下去,得找机会跑了。” “跑?往哪跑?到处都是守城军,被抓到就往死里揍。” “那也好过在这里等死吧。” 一个守城军拿着鞭子抽过了,喝道:“干活哪来这么多废话!” 泥土被鞭子一抽,簌簌的落下,两人识相的闭了嘴。 秦少汐看着辛苦干活的劳工,眉宇间露出思索的神色,救不了李二蛋,总可以救所有人吧。 曲河又恢复了宁静,就像昨天一样,被骄阳晒得温热,却平缓的流淌。 曲河之下是什么东西?是谁托梦给晋王让他大兴土木?是曲河之下的怪物吗? 秦少汐手中夹住了一串叶片,他有把握甩出叶片杀死所有的守城军,但他捏紧的手又缓缓松开,叶片滑落在地。 杀了守城军,那他和曲河之下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三思之下,秦少汐找到了守城军的头领,想说服他放了劳工。 “重修水渠之事是晋王定下的,岂容你说停就停?工钱会按时结算,你只管做你的事,其他的不要多问。”薛定锐就是曲河水渠的督察,刚听秦少汐说一句话就不耐烦的打断他。 “曲河之下有怪物,任何人留在这都不安全,你必须让所有人离开。” 薛定锐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秦少汐,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有怪物?你再妖言惑众我就要抓你了。” “那接二连三的死人你怎么解释?”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薛定锐沉默了几息,道:“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押下去。” 还不等其他守城军走近,秦少汐便抓过薛定锐,右手夹着一片树叶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我现在告诉你,马上放了所有人。” 薛定锐冷笑道:“我征战沙场都不怕,还怕你不成!”说罢抓住秦少汐的手一拧,手肘撞在他肚子上。 秦少汐刚要还手,忽听见曲河边一阵惊叫。 劳工们争先恐后的爬上岸,一道白气顺着飞上来缠住每一个人,被缠住的人立刻脸色惨白表情僵硬,掉回河里。 一丝丝白气从地面渗透出来,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影,白气渐渐浓郁,依稀可以看见是英俊的青年。 “一千年了,我又出来了,哈哈哈。”人影仰面大笑,“付零,我今天就要世间低贱的凡人为我这一千年陪葬!” 说罢他手一招,更多的白气缠住周围的人,被白气缠住的人立刻暴毙,青年的容貌则是越来越清晰。 “滚开。”秦少汐推开薛定锐,朝青年飞去,紫光一闪,谪奕剑出现在他手中。 秦少汐右手一挥,紫色剑气斩下,缠在人身上的白光立刻散去。 “走啊,快走!”秦少汐对残留的几人吼道。 “呵呵。”青年已经完全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衣,容貌清秀,深邃的眼眸让人看一眼就无法移开。 “又是一个无知的凡人。”一道白影从青年背后窜出,向秦少汐打来。 谪奕剑发出淡淡的紫光,挡住打来的白光。 秦少汐握住剑柄转动,剑身有紫色电丝游走。白光收回再度打来,他猛地刺出剑。 轰,白光紫光撞在一起。 谪奕剑弹回来剑柄撞在秦少汐胸口,他抓住剑还未来得及有反应,白光再度飞来将他裹住。 白影不断收紧,勒得秦少汐喘不过气来,细看之下,他才看清缠住自己的是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对方是……狐妖! 秦少汐额头青筋暴跳,脸皮涨红,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挤炸了。 青年也不急着把他弄死,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挣扎,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秦少汐身上发出淡淡的红光,他握着谪奕剑的手开始颤抖。 “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再来一剑啊?”青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秦少汐眉头紧皱,感觉自己就要被挤成一团肉泥。 要死在这了吗?一缕血如同蜿蜒的小河,从秦少汐鼻子里流出来。 “何方妖孽,竟敢作乱!”一声怒喝传来,紧接着是响起幽幽的笛声。 笛声震人心神,秦少汐忽的清醒过来,见一穿着青衫的男子正朝这边飞来。 咻的一声,银光在秦少汐眼里放大,一道他熟悉的身影从另一边飞过来。 那青年听到这笛声似乎颇为难受,皱着眉头松开了秦少汐。 紫色的身影飞过来接住了秦少汐。 女子面色清冷,微带几分愠色,清风轻拂,吹起她面纱的一角。 秦少汐忽然抬起手,拍在她的肩头,自己翻身落地。 “你……”苏白眉头轻蹙,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你又是哪门哪派的凡人?”青年问青翘男子。 男子面容英俊,修长的手指握着竹笛负于身后,正色道:“华音洛宗,晖笛。” 青年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不知死活的凡人。” 说罢他的身后展开九条毛茸茸的白尾巴,同时向晖笛打来。 秦少汐眼前忽的是一片白茫茫,让他又误以为自己瞎了,直到一只似若无骨的手拉着他后退,他才回过神。 毛茸茸的大尾巴将他们围住,让人窒息的狐狸骚臭味传来,秦少汐正好深深的吸了一口,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等他缓过劲来,视线渐渐清晰,晖笛和苏白早已不见了身影,他站在高山之巅,山风猎猎,一女子与他对立而站,四目相对。 苏白被骚臭味熏得一阵恶心,周围人声鼎沸,她定睛一看,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寨子,孩童在田野间追逐,老人坐在田坎上聊家常,一片祥和模样。 “这是狐妖的幻术?”苏白看了看自己并无异常的双手,余光瞄到一人朝他走来,忽的扭过头。 秦少汐着一身素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走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白白,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厚实的温度从手上传来,苏白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道:“少汐?” 秦少汐点了下头,笑道:“是我。” 见苏白还是没有反应,秦少汐轻捏着她如羊脂般白嫩的脸颊,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苏白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要带我去哪?”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秦少汐牵着苏白的手,走在田间小路上。 清风从他们身边吹过,骄阳躲在云层中,阳光洒在大地,干燥而清爽。连鸟群从空中飞过发出的叫声都如此悦耳。 苏白视线低垂,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秦哥哥又要带苏姐姐去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也要去。” 在田野间嬉戏的小孩看着他俩,欢快的朝他们摆手。 “等我长大了,也要找个像苏姐姐这样漂亮的媳妇。” “你想找个像白白一样漂亮的,那你可讨不了媳妇了。”秦少汐冲小孩们做了个鬼脸,拉着苏白走得更快。 不知是不是骄阳太晒,苏白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烫。 幽幽的琴声传入晖笛耳中,他惊醒过来警惕的看着四周,他方才明明在于狐妖斗法,何时来到这片竹林? 竹影婆娑,晖笛循着琴声走去,踩得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 竹林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屋前坐了一蓝衣女子,纤细的手正轻抚琴弦。 晖笛如遭雷击忽然呆住了,视线落在女子身上再也无法移开,甚至从不离身的竹笛从手中滑落他都没有反应。 那个他思慕了十六年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她……竟还活着! “苏师妹……”晖笛动了动嘴唇,轻喊了一声。 女子双手压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她抬眼看着青年,带着几分笑意道:“晖笛师兄,许久不见。” 这女子正是十六年前跳下龙溟崖的苏倾清,连容貌都与当初一模一样! “你,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吧?”晖笛欣喜若狂,与平时温文儒雅判若两人。 “是,我还活着,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苏倾清走过来握住晖笛的手,拂去他脸上因激动流出他的泪水,“不是梦,真的是我。” 晖笛忽然想到什么,道:“当初你为度师弟跳下龙溟崖,他……” 纤细的手指压住晖笛的嘴唇,苏倾清张开双臂轻轻拥抱着晖笛,道:“忘记过去好吗?这里只有我和你,以后也只有我和你。” 第六十五章 收服勼欢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青萱?”秦少汐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严肃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少汐,过来。”青萱朝秦少汐招招手,后者迟疑着走过去。 “来。”青萱牵着秦少汐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两人并肩站在高山之巅。 青萱看着山脚,道:“身为青雨阁弟子,我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如今太平盛世,邪魔歪道俱灭,你我终于可以放下肩头的担子,好好休息了。” 秦少汐扭过头看着青萱精致的侧脸,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道:“太平盛世,你终于能陪我了。” “对不起少汐,我曾经对你冷漠,是因为我身为青雨阁弟子,身上有无法卸下的重担,如今世已无魔,我亦可以安心离开青雨阁,余生都用来陪你。” “若是邪魔歪道其心不死,卷土重来呢?你还要推开我吗?”秦少汐问道。 “妖魔重振,少说也要上百年,届时你我都已魂归黄土,还操这份心干嘛。秦公子,余生请多指教。” 秦少汐假意作揖,脸上却是不正经的笑容:“青萱姑娘,余生请多指教。” 青年看着身体悬在空中已失去意识的三人,眼里笑意渐浓,红光更盛。 “让你们三个在美梦中死去,是何其有幸。” 狐者,擅魅。 苏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寨子里呆了多少天,秦少汐每天都陪着她,纵然她偶尔会突然清醒知道自己沉睡在狐妖的幻阵中,她也不愿清醒。 生若求不得,便在这里珍惜吧。 “白白。”秦少汐从后面环抱住她,“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你还没说我怎么答应?是什么事?” 秦少汐将头埋在苏白后颈磨来磨去,如同撒娇一般,道:“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就不说。” “你先说说。”苏白回过身来正经的看着秦少汐。 秦少汐眉头一挑,从背后拿出一束鲜艳的红花,单膝跪下,正色道:“嫁给我好不好,白白?” 苏白的身体忽的一晃,勉强撑着桌子才站稳,她看着秦少汐的神色不像开玩笑,道:“你说什么?” “嫁给我,或者我娶你。” 苏白忽的笑起来,此刻仿佛天地都失色。 “好。” 悬在空中的身体忽然噗的吐出一口血。 琴声和箫声交缠在一起,传遍竹林。 女子一身蓝裙坐在屋前,晖笛一身白衣站在一旁,修长的手指在笛身飞扬,目光却始终不离苏倾清。 郎才女貌,好不登对。 闲云在空中飘荡,野鹤在他们身边漫步,他们仿佛就是这世间的一体,与万物融成风景。 一曲罢了,苏倾清抬头,对上晖笛温润的目光,浅浅的笑了起来。 “山间生活乏味,不知晖笛师兄这段时日可还过得惯?” “有苏师妹相陪,再无乏味之说。” “师兄你心系天下苍生,不该埋没在这竹林中,不知你可否愿意带我,与你共挑重担?” 晖笛怔了一下,道:“此话怎解?” “就是,晖笛师兄你可愿娶我?”这话从一位女子口中,是何等让人震惊。 “我……”晖笛惊讶得说不出话。 “师兄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我愿意!”晖笛脱口而出。 悬在空中的另一副身体噗的吐出一口血。 喧闹的集市,秦少汐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牵着青萱,两人竟是在买菜。 “少汐,今晚再煮个蘑菇汤怎么样?” “好啊,不过我煮的蘑菇汤特别难喝,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喝了。” “你煮的不好喝那就我煮呗。” 秦少汐笑着,余光忽然瞟到一旁的摊位,拉着青萱来到老太太的摊位前,随手捻起一片花瓣嗅了嗅道:“又到清荷花开放的时候,萱儿,我记得你甚喜欢喝清荷粥,我一会儿给你熬粥。” “我喜欢清荷粥?”青萱神色思索了一下,随即道,“好啊。” 两人挽着手走在回去的路上,有说有笑,青萱神色忽然变得严肃,目不转睛的看着秦少汐。 秦少汐见她这模样,忙问道:“怎么了萱儿?” “少汐,我有个问题问你,你一定要回答我。” “什么问题?你正经成这样?” “你可否愿意娶我?” “我……”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愿意两个字突然卡在喉咙里,秦少汐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青萱见秦少汐迟迟不说话,语气有些不悅。 “不是,我……”秦少汐皱了皱眉,那愿意两个字就像一块骨头卡在他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青萱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双手拉住秦少汐的手,道:“少汐,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菜篮子从秦少汐手中滑落,他伸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娶我,少汐。”青萱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萦绕在秦少汐耳边。 “不,不好。”秦少汐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青萱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愠色,道:“为什么?” “因为,”秦少汐脸上的挣扎之色退去,带着几分坚定正色道,“我不爱你。” 悬在空中的秦少汐的身体,额头亮起乱七八糟的血色符号,青年看着他,眼里有了细微的变化,沉吟道:“既然不爱,为何念念不忘?” 秦少汐看着青萱,一字一句道:“此生此世,我只爱她一人足矣。” 青萱脸色忽然变得狰狞,怪叫一声身体炸开,四周景象也开始破碎。 当青山绿水消失,出现的是漫天风沙,沙尘暴将秦少汐高高卷起,似要将他撕碎。 一道身影也被风沙卷着,从他身边飞过,他毫不犹豫的抓住那那只悬在空中的手。 苏白的面纱被风沙卷走,嘴角还残留血迹,她面色苍白,双眼只睁开了一条缝。 “既然不愿沉沦在美梦中,那就粉身碎骨吧!”青年双手变幻,天空暗了下来,巨大的沙尘暴犹如从天而降,毁灭着周围的一切,曲河被搅得波浪滔天。 秦少汐和苏白身体在沙尘暴中不受控制,两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拉向两边。 在这狂风之中,两双紧握的手,终于被分开。 “秦少汐。” “苏白。” 两个渺小的身影被风沙卷着,飞向相反的地方,越来越远。 “勼欢,封印了你一千年,你还不醒悟吗?”一声清喝传来,虚无的空中忽然出现一身穿白袍的男子,男子一头白发随风飘荡。 付零! 勼欢看着付零,一直温柔的眼里布上一层杀意:“付零,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怎么会受千年封印!今日,我也要你尝尝封印千年的滋味!” 说罢勼欢双手结印,他随手点几下,付零身边忽然多了几团白点,白点围着付零旋转,隐隐有将他困住的趋势。 付零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勼欢。 勼欢捏诀一引,九条白影如闪电般飞到付零身边,化作白绳将他捆了个结实。 “付零?”秦少汐躺在地上,强撑着身看向空中的白衣男子。 传说中的半神。 付零的眼里隐隐有几分不屑,他手指一动,白光一闪,绑在他身上的白绳尽数寸断,他一掌拍向勼欢,后者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道白光就照在他身上。 勼欢皱皱眉,面露苦色,仰头发出一声狐狸的叫声,身体蜷缩在地上,竟慢慢变成了一直白狐的模样。 一条漂亮的九尾白狐。 付零缓缓落在勼欢旁边,漠然道:“勼欢,你生性还是如此凶残,那我便再关你一千年。” “付零,等我再修行一千年出来,仍要世间大乱。” “那我便再关你一千年。”付零接道,“千年复千年,千年何其多。” “好,付零,你够狠,千年何其多,我们看谁能拖。” 虽然猜到勼欢是狐妖,但看见一只狐狸说话,秦少汐还是有些震惊。 付零看了秦少汐一眼,脸上有微妙的变化,但也没说什么,拖着白狐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一场天地浩劫就这么被化解了。 秦少汐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秦少汐,你怎么样了?”耳边响起柔和的声音,是苏白见他躺着不起以为他伤得重过来扶他,“刚,刚才我们又见到了付零?” 秦少汐收回视线又落在苏白身上,女子脸色苍白,嘴角残留血迹,脸上还有劫后余生的惶恐,但看着他的眼里隐隐有几分关切。 也许这个女子是真的爱他。 但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特别是杀了天权抢了纳物袋一事,秦少汐心里不禁一阵反感。 晖笛站在不远处,震惊的看着苏白,嘴角微微抽动。 那个,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吗? 是他十六年来无法忘却的人吗? 秦少汐的手覆在苏白手上,一点一点把它推开,自己捂着胸口站起身。 “秦少汐?”苏白喊了一声,男子似若未闻,拖着步伐缓缓前行。 “秦少汐,我姐姐会杀了你的,你不能去找她。”见秦少汐还是没反应,苏白一把扣住他的肩头。 第六十六章 情有所托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秦少汐肩头一摆,掌间聚气回身朝苏白拍去,后者抬手随意一挡,两掌相对,秦少汐脸色变了变,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血。 “我……”苏白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她刚才明明只运了两成真气。 他真的是那个光宏第一杀手秦少汐吗? “我欠你的,我还完了。”秦少汐声音沙哑,连说话都十分费力,“从今以后,你离我远点,若再害我,我照杀不误。”说罢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离开。 “你,你……”苏白看着秦少汐离开的背影,身体微微颤抖,噗的吐出一口血。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 你还是回来了,苏白心想。 戴着鬼面具的人忽然闯入房间,寒光一闪,苏白忽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两指夹住细薄的长剑,与鬼面人擦肩而过。 此时正是黄昏,光线昏暗,鬼面人一身黑袍,抖着长剑再度朝苏白刺来。 苏白右手一翻,已然握住中棠扇,哗啦一声扇面展开,扇骨与长剑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两人再度擦肩而过,电光火石间,苏白看见了一双嗜泪的双眼。 泪水占满了鬼面人的眼眶,随时会滴落。 仅仅这分神的瞬间,她已退到墙边,寒光一闪,长剑刺穿她的身体,然而并没有停下来,鬼面人握着剑柄,剑身颤抖着穿过苏白的身体,末至剑柄。 两尺有余的剑,竟穿过苏白的身体,被这么硬生生插进了墙里! 鬼面人与苏白离得很近,女子甚至能听见他厚重的喘气声。 她看着那双嗜泪的眼睛,费力的抬起手,摸到他的鬼面具,缓缓扯了下来。 秦少汐面如死灰,已是满脸泪水,眼里是无尽翻涌的杀气,血红的双眼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麻。 啪,鬼面具从苏白手里滑落。 一滴泪,滑落,砸在地面。 秦少汐的手开始颤抖。 血不受控制的从苏白嘴里涌出,她勾了勾嘴角,努力想要笑出,她抬手轻拭去秦少汐脸上的泪痕,就像小孩子擦拭自己最爱的物品。 “这一天还是来了……少汐。” 秦少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泪水疯狂的涌出来。 “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说话间,稠粘的鲜血不停的从嘴里冒出,染红了她的白袍。 秦少汐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痛,很快又被杀意掩去,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抽,一溜血水飞溅在他脸上。 “不!”苏白霍然坐起身,脸色惨白,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大半。 一个好可怕的梦。 苏白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久久不能平定下来。 待平静下来,苏白才发现她坐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陈设简朴,檀香袅袅烧着,白烟萦绕。 她拉开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脸上,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飞落在她脚边。 肉眼可见的尘埃在空中飞舞,一切都晓得这么宁静。 厢房一间紧挨着一间,苏白睡的是最边上的一间,她走了好远都没遇到一个人。 “喂,你是谁?”坐在屋檐上的少年看见了她,喊住她。 少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中转动着一直玉箫,见到了苏白的模样,少年脸色一怔,称赞道:“好漂亮的姐姐。” “你是谁?”苏白反问。 少年老实答道:“我叫临墨珏,我想起你了,你是昨天被师父背回来的那位姑娘。”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嘛,”临墨珏从房檐上跳下来,满脸自豪,“我师父就是与佛手空鱼大师齐名的被称作音仙的晖笛是也。” “替我谢过你家师父。”说罢苏白欲走,临墨珏拦住她的去路。 临墨珏一脸贱笑,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与家师是什么关系?” “你无需多问。” “墨珏休得无礼。”一看上去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急急走来拦住苏白,“苏姑娘,在下倪鸢璃,是晖笛的二弟子。师父吩咐我好生看护着你,我碰巧出去姑娘就醒了,不知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已不碍事,麻烦倪姑娘替我谢过你家师父,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苏姑娘,师父十分担忧你的伤势,你既然无恙了,不妨亲自和师父说一声吧,不然师父又要怪我连个人都看不住。” 穿过回廊,便是厅堂,里面坐了十几名少年少女,皆是拿着一本乐谱书勾勾画画。 倪鸢璃见苏白目光好奇,便解释道:“我们华音洛宗是昆寒神州唯一一个以音修法的门派,宗内分为笛琴萧瑟四门,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笛门门主。” “早在十六年前青雨阁还没没落的时候,青雨阁、拓门、龙飞殿和我们华音洛宗每隔五年都会举办四方试,就是四个门派各挑八名弟子斗法切磋,我师父参加了两次四方试都得了第二名,第一次是败给了京墨师叔,就是青雨阁刚逝世的阁主,第二次是败给了以为姓苏的师叔,听说苏师叔生得花容月貌,那时是青雨阁第一美人。”倪鸢璃脸上有了几分向往,十分想一睹这位负盛名的美人一眼,“后来青雨阁无端闭派,四方试这就没有办了,宗里就开始有了一年一次的四门汇顶,让师兄弟们切磋武艺。” 倪鸢璃只顾着说,没注意到苏白的眉头已微微皱起来。 隐隐有笛声传来,在林子外,一少年手持长笛吹着,笛声悠扬。另一边晖笛指尖在竹笛上舞动,两道笛声纠缠在一起,隐隐可见气旋转动。 嗤的一声,少年身边的一根竹子爆开,他眉头皱了皱,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晖笛面色严肃,忽的笛声一变,吹了首更急促的曲子,笛风如同利刃咻咻的朝少年飞去。 少年一急,翻身躲开这一击,吹的曲子就乱了,被挡在他身旁转动的气旋纷纷打在他身上。 倪鸢璃抽出腰间的笛子,飞身挡在少年身前,碧玉笛子放到红唇边吹响,一道浅绿色的光屏挡在她和少年身前。笛风打在光屏上,绿光便闪烁一下。 笛声戛然而止,令人窒息的气息悄然散去。 “今天就练到这,你们去休息吧。”京墨收回笛子,视线落在苏白身上,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挤出水来。 三人一同离开,临墨珏还不舍得走,好奇的扭头看师父今天怎么怪怪的。 苏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正要开口,他便先说话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阁下搭救,我……” “你还记得我吗?”晖笛忽然问道,低沉的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苏白愣了一下,莫非他认识以前的自己?见京墨那柔情似水的眼神,苏白当即猜出了前因后果,自己八成就是倪鸢璃口中那花容月貌的苏师叔,这京墨应该是当时对她一见倾心,朝思暮想了十六年。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昆寒神州音仙晖笛之名如雷贯耳,怎会不记得。” 如死灰一般的失望立刻蒙上晖笛的双眼,他苦笑着,语气也落寞几分:“罢了,是我在痴心妄想。” “晖笛道长,我真的有事,先行告辞了。” “苏师……姑娘。”晖笛回过神来喊住她,“你伤势未愈,再休养几日吧。” “不必了,我的事拖不得。”苏白不敢想象对苏无姬没有利用价值的秦少汐莽撞的闯入花宗会出什么事情,秦时汉被囚,秦隐宫落在莫世风手中,北斗七杀倒戈,秦少汐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苏白怔怔出声,没注意到有轻盈的笛声响起,疲惫感涌上脑袋,眼睛挣扎着要闭上,她反应过来右手刚运气,便觉得浑身无力,脚下一个趔趄。 晖笛忙过来扶住他,深邃的目光看向竹林。 笛声越发缓慢,苏白压着太阳穴运气想减弱疲惫感,终究脸色一缓,倒在晖笛怀里。 “还不出来。”晖笛目光死死盯着竹林,语气严厉。 临墨珏笑嘻嘻的从竹林里跳出来,一脸骄傲道:“怎么样师父,我这安魂曲吹得不错吧?” “你,你流氓吗?”晖笛气极,怒骂道。 临墨珏本以为晖笛会赞扬他一番,见后者气成这样,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为师传你道法,是让你斩妖除魔维护苍生的,不是让你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的!” 原来晖笛是因为这个生气,临墨珏不以为然道:“师父,我这不替你着急嘛,你看您一大把年纪了媳妇也没讨着,好不容易来了个漂亮的姐姐看起来和您有这么一点关系,您又留不住人家,弟子这里慌呐,但又没什么本事,只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帮您一把了,您不会生气了吧?” 临墨珏向来古灵精怪,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晖笛哭笑不得,倒像是他不通情理了,只得摇头道:“罢了,请你倪师姐来扶苏姑娘去休息。” “鸢离,你说这世上真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吗?”亭子里,晖笛和倪鸢璃下棋,突然问道。 第六十七章 几人欢喜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师父为什么会问这个?是因为苏姑娘吗?在弟子看来,世间根本不会有容貌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是孪生兄弟,也会有细微的不同。如果真生得一模一样,可能是用了易容术。” 晖笛的眼角不易察觉的抽搐,白子落在棋盘上将黑子包围。 “我输了,你近来棋艺大涨,稍不留神就让你赢我两盘。” “弟子棋艺哪有这么好,都是师父让的。” “苏姑娘也该醒了,我拿点吃的去看看她。” 昏暗的屋子里,晖笛将糕点放在桌上,点燃了蜡烛,床上的女子容貌有些模糊。 “你,不是她吧。”晖笛看着苏白,喃喃低语,“别说从龙溟崖上跳下不可能生还,就算她还活着,不可能十六年不回青雨阁。” “是我执迷不悟,打扰姑娘了。”晖笛对着昏睡的苏白道。 “秦少汐。”就在晖笛打算离开时,苏白轻声喊道。 “我是苏倾清,我是。”女子的声音极轻,带着几分焦虑。 苏白细弱的声音如轰雷炸响在晖笛耳边,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再抬不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扭头看向床上的女子,眼里噙满泪水。 “苏师妹……” “不!”苏白忽然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额头冷汗直冒,像做了噩梦般。 苏白目光茫然的扫过晖笛,面色变得凝重,起身便往外走。 “苏师妹……”晖笛拉住她。 “晖笛,我敬你救过我,和你说话客气三分,你再误我的事休怪我不讲情面。”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要带你回青雨阁。” 咻! 他话音刚落,袖中刀便穿过他的胸口,钉在墙上,晖笛正惊喜,哪会想到苏白会突然对他动手。 “任何人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重要,你再挡我,我必杀你。” “听说了吗?花宗宗主大婚,广发喜帖邀九州来客。” “是吗?听说花宗有两个宗主,成亲的是哪一个?” “当然是大宗主,二宗主一天蒙着个面纱,鬼知道她长什么样,哪个男人愿意娶?” “这也倒是,苏无姬也算是风韵犹存,谁有福气娶了她掌控了花宗,一辈子都混得风生水起了。” “别说苏无姬徐娘半老,就算是个丑婆娘我也愿意娶啊,花宗是什么,得之掌控九州啊。” 客栈里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唠嗑,语气里全是嫉妒,冷不防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现在其中一个大汉身后,冰冷的刀片压着他的脖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别看这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被刀这么一比着脖子登时怂了,忙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这是我也是从道上听来的,并非信口雌黄。” 女子哼了一声,收了飞刀离去。 大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都还在发抖,骂道:“哪来的恶婆娘,这么凶。” “面蒙紫纱,手夹银刀,人又这么凶,她会不会就是花宗的二宗主苏白?” “狗屁,那恶婆娘要是苏白她姐成亲她能不知道?” “吴兄你的腿在发抖哎,你被那婆娘吓着了?” “狗屁,老子是冷的。”大汉尽力克制自己的腿不要抖得太明显,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拿刀对着他脖子的时候,蔓延出来的杀意有多可怕。 这正是一个顶级杀手具备的。也许,她真的是苏白。 大汉口中的恶婆娘正是苏白,她从华音洛宗出来便匆匆赶往光宏神州,刚踏进光宏神州的地界,便听到这个消息,别说其他人,连她都感到震惊。 苏无姬当年因秦时汉的事悲痛欲绝,认定天下男人皆负心,见到男人就厌恶,怎么可能成亲。 难道她不是和男人成亲? 苏白倒吸一口凉气,摇着脑袋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世间究竟还有哪个男人入得了苏无姬的眼?而且为何苏无姬大婚不通知她这个妹妹,莫非还在生气? “宗主,监视二宗主的人来报,二宗主在回来的路上。” 苏无姬坐在花坛边,抚摸着一枝奇大的,粉红色的花,轻轻嗅了嗅,半响后,她苍白的脸色红润了几分,才徐徐道:“她当然要回来,姐姐大婚,她这个做妹妹的怎能不回来。” “宗主,那个人……” “我亲自去看看。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我可是操碎了心,到时候别闹了笑话。”苏无姬起身,脸上带着几分媚笑。 石门吱吱的转动,诡异的红光透了出来,苏无姬穿着半截裙,摇曳着踩进这片红光之中。 石室四角摆了四樽香炉,青烟萦绕。正中间,是一个大水池,水池里装满暗红色的液体,池子里泡着一个人,那人被铁链捆着双手,身体浸在水池里,只露出脑袋。 那人手腕被勒出血痕,脑袋垂着,头发散落在水里,脏兮兮的糊在一起。 差不多了,把他拉上来吧。”苏无姬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嫌弃。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青翘已把那人拉上来放地上。 “秦,秦少汐!”看清男子的容貌,青翘不禁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苏无姬。 “宗主您,您是要和秦少汐成亲?” “嗯。”苏无姬淡淡的回答,见青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二宗主爱秦少汐爱得死去活来,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她的孽根。” “如果只是为了让二宗主死心,您大可随便让个人和秦少汐成亲,您何必亲自……”见苏无姬眼神凛冽,青翘不敢再说下去。 “你先出去吧,管好你的嘴,在我成亲之前,别让二宗主知道秦少汐在这。” “是。” 苏无姬端详着秦少汐,忽的露出一抹浅笑,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师兄…… 她指尖泛起紫光,朝秦少汐一指,躺在地上不省人世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缓缓坐直,目光呆滞。 “我是秦少汐。”苏无姬轻声念道。 “我是秦少汐。”男子跟着念。 “我爱苏无姬。” “今生娶她为妻。” 苏无姬指尖的紫光熄灭,秦少汐眼神一暗,咚的一声倒下。 苏无姬一向很少与各门各派有往来,苏白向来神出鬼没,想巴结花宗的人苦无找不到门道,此番苏无姬宣布大婚,各个门派纷纷派人来送礼巴结。 听到消息的苏白日夜兼程赶回了花宗,她心中十分不安,苏无姬成亲之事让她感到十分蹊跷和不安。 一道人影飞进花宗,如一阵风掠过,连麻雀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依旧在树枝上傻傻的站在。 正在赏花的苏无姬却是淡淡一笑,这个不听话的妹妹终于肯回来了。 “姐姐,我回来了。” 苏无姬扫了苏白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修为这么高,本事这么大,我可不敢当你姐姐。” “是我错了,不该顶撞姐姐,我只是不想看到姐姐和秦少汐其中任何一个人受伤害,姐姐,你若只是想报复秦时汉,秦少汐已经死了,你就放过他吧。” 苏无姬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幽幽的叹一口气,道:“二妹,世间多少男子,你为何偏偏爱上他呢?你可知道,他和他爹一样是个薄情的人。” “不是的,他不是秦少汐,他和秦时汉不一样。” “一样。”苏无姬忽然变得严厉,“一模一样。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苏白看着面带怒气的苏无姬,不敢再反驳。 “难道秦少汐对你的态度,还不足以让你死心吗?你一心为他不惜反抗我,可他却对你毫无情意只是利用,清醒点吧二妹。” “我不会背叛姐姐的,但求姐姐放下这段仇恨,放过他。” “他真的不爱你啊我的傻妹妹。”苏无姬无奈的叹口气,苏白的态度更让她坚定了和秦少汐成亲的信念。 没有人知道苏无姬是和谁成亲,苏白在花宗呆了半个月都没打听出来,也没见到陌生男子出现,苏无姬也是不惊不喜,这反而让她心头十分不安。 没有人见到秦少汐来过花宗,那秦少汐到底去哪了? 密室中,暗红色的稠粘液体翻腾,秦少汐低哼一声,面色痛苦,眼里露出挣扎的神色。 “我是秦少汐,我爱苏倾清,我是秦少汐,我爱苏倾清。”秦少汐低低念着,面色十分痛苦。 “只爱倾清,只爱倾清。”药剂麻痹着他的大脑,他都不知道苏倾清是谁,只是颤抖着嘴皮下意识的念。 身体泡在红色的液体里如同烈火焚身,秦少汐皱着眉头,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密室门打开,苏无姬走了进来,拉动一旁的铁链,把昏迷的秦少汐拽了上来。 “再让你苟活几日,武崖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苏无姬打了个响指,秦少汐忽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是苏无姬。” 秦少汐坐起身笑了笑,道:“无姬,我的娘子。” “是的。” 花宗五魅和秦隐宫七杀皆是穿着浅红色的外袍站在两侧,几百个平时生活在暗中的杀手穿着黑衣系着红腰带站在四周。广场上摆满桌椅,坐着四方来客,他们翘首以盼,都等着看这个能让昆寒神州第一杀手苏无姬动心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答案,能和苏无姬般配的,九州之中也只有秦时汉了。 第六十八章 反目成仇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忽然,七杀和五魅动作统一利落,礼炮齐鸣震天响,彩色的花瓣漫天飞舞。 檀木房门缓缓推开,苏无姬穿着大红喜袍走了出来,她的手,与另一只手牢牢握紧。 两人紧牵着手走在红毯上。 看清男子的容貌,众人一同倒吸一口凉气,广场之上发出整齐的嘶的一声。 苏白举着挂着鞭炮的竹竿,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牵着别人的手,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可他的脸上,明明是幸福的模样。 苏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站在旁边的青珮扶住了她。 苏无姬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苏白看着她的笑容都觉得是奸计得逞后的冷笑。 穿着新郎喜服的秦少汐看起来比平常精神得多,笑得也比平时随和得多,脸上没有半分杀气,落在苏无姬身上的目光也只有溺爱。 “二妹,还不叫姐夫么?”苏无姬轻轻的开口,面带笑意。 苏无姬要嫁的男人竟然是秦少汐,秦时汉的儿子!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幸福的两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二人差了足足二十岁不止啊!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苏白脑袋里乱作一团,若不是她几十年来一直杀人如麻尚能把持住情绪,恐怕此刻要失态瘫在地上了。 “二妹。”秦少汐轻轻的唤她,声音温和。 苏白直视着秦少汐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他伪装的破绽,可他的目光仍旧十分温柔。 苏无姬仍是笑着,道:“二妹,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姐姐成亲你看上去不高兴?” “怎么会,我只是太高兴了。姐夫。”苏白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苏无姬满意的笑了。 不管是从排场来说还是宴席来说,这场婚礼苏无姬还是下了血本的,宴席上出现的各种菜式在在光宏神州十分名贵的,甚至可以说是千金难求的。 众人在感叹花宗大手笔的同时,又多了几分畏惧。 苏无姬和秦少汐一起一桌一桌的敬酒,所到之处众人皆是陪笑。 “秦少主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貌美如花的苏宗主,真是让人羡慕。” 秦少汐看着苏无姬笑了笑,没有说话。 青翘附在苏无姬耳边低声几句,后者面色不改道:“给她送几坛酒去,醉一场梦就醒了。” 百花齐放的花园里,苏白随手抛掉一个酒瓶,乒的一声,褐色的碎瓷片到处乱飞。 苏白眼神迷离,抱过桌子上的酒坛拆开,酒香四溢。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混蛋!”苏白砸了酒瓶,又伸手去拿。 一只手牢牢抓住酒瓶。 苏白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你喝得够多了。”秦少汐穿着喜服,不紧不慢道。 “滚!”苏白不假思索一脚踹在秦少汐身上,踹得后者飞出去好几米。 一个酒坛子飞来,秦少汐弹起身一拳打碎酒坛子,酒水飞溅。苏白紧追而来,一掌拍向秦少汐,一深一浅两道紫光互相吞噬。 盛光里,两双眼睛对视,秦少汐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红光。 “你们在干什么?”苏无姬的冷喝忽然传来,秦少汐动了一下。 仅仅这分神的一刹,苏白一掌拍在他身上,逼得秦少汐后退,她并不收手,又接着打来,苏无姬拉开秦少汐,对上苏白这一掌。 两道身影飘然落地。 “二妹,闹够了就收手了。” “苏无姬,我敬你是姐姐,人前给你面子,秦少汐这笔账,我和你没完。” 苏无姬冷笑两声,道:“二妹,你以为少汐和我成亲是我强迫的吗?少汐,你来告诉二妹,你爱谁?” 秦少汐含情脉脉的看着苏无姬道:“我爱……”他眼里再次闪过一丝红光,语气更加坚定,“苏无姬。” 夕阳西下,宾客酒足饭饱在花园里休息,管不住嘴的人就开始胡乱八卦了。 “这秦少汐是真有两下,秦时汉和苏无姬争斗了几十年,他竟然把苏无姬拿下了,比他老子还厉害啊真是。” “来来我们猜猜,日后是秦隐宫听命于花宗还是花宗听命于秦隐宫?”一个男子的问题引起了众人的好奇,纷纷讨论起来。 一青年道:“这苏宗主不是一般人,秦少主和她在一起想必是弱势的一方。” 另一中年男子接嘴道:“这可未必,再强势的女人成亲之后都会收敛性子,露出柔弱的一面,要不是为了生存,哪个女人愿意整天打打杀杀的。” 青莹听着这群人的对话微微扶额,他们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青莹,宗主呢?”苏白悄无声息的来到青莹身旁,突然说话把后者吓了一跳。 “可能去武崖山了吧。” “她去武崖山干嘛?” “这,二宗主,武崖山山灵水秀,今日又是宗主大婚,她去武崖山干嘛,这,这我不方便说吧?” 苏白冷笑一声,道:“知道了。” “二宗主你……” “我没事。” 秦时汉和莫世风并肩站在半山腰,山风吹过他沧桑的脸,可能因为毒素浸入五脏六腑,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上去十分没有精神。 “苏无姬又想玩什么花招?”秦时汉平静的问。 “苏宗主的事,我也摸不透,我只是奉命带你来这,你见着她就知道了。”莫世风摸着拇指上的玉戒,打量着秦时汉。 他看上去比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仿佛老了十岁,堂堂秦隐宫宫主,竟然身中剧毒落得如此下场。 “端王也投靠了花宗,真是让人想不到。”秦时汉打量着他手上的玉戒,声音有几分落寞。 “本王对秦隐宫还是心存敬畏的,只是你不该杀了谢耀灵,不然我也不会觊觎秦隐宫。” 秦时汉冷笑一声,语气里有几分不屑道:“哪有什么该不该,在杀手眼里,只有杀得掉和杀不掉。” 两人说话间苏无姬缓缓走来,她换了一身桃红色裹身长裙,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 她的身旁,还跟着一穿着喜服的男子。 待那男子走近,秦时汉的脸色变了变。 秦少汐也看到秦时汉,四目相对,无言相望。 “少汐,你这是……”秦时汉见秦少汐穿着一身喜服。 “秦宫主,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是秦少主和花宗主大喜的日子。”莫世风在旁边道。 “胡闹,简直胡闹!” “秦时汉,你以为我苏无姬没人要吗?九州之中有多少男人想要娶我,就连你儿子也不例外。”苏无姬轻抚着秦少汐的脸,眼里有几分媚色。 “我爱苏无姬。”秦少汐轻声道。 “爱你个头!”秦时汉上前一嘴巴扇在秦时汉脸上。 “少汐,他是你爹。” “我爹?”秦少汐面露迷茫,眼里闪过一丝红光。 秦少汐怪异的眼神被秦时汉看在眼里,他想到什么,忽的大惊失色,慌道:“快走少汐,快走!” 秦少汐还未有反应,站在他旁边的苏无姬一掌拍在他身上,秦少汐身体前倾踉跄几步,回头不解的看向苏无姬,忽然脸色僵住。 他的脚下,亮起一个阵法,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莫世风,压阵。”苏无姬咬破手指双手结印,殷红的血滴在地上,休灵阵快速转动起来。 莫世风掠身到阵法旁,双手泛光刚要拍下,秦时汉就追至他身前,将浑身真气聚在掌间,奋力一击。 咔,骨头断裂的声音,莫世风身体被高高的抛起,口中鲜血如注。 秦时汉毫不停留,双手结印朝苏无姬指去。苏无姬手一转,接上他这一招。 秦少汐茫然的看着四周,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外面争执的三人,阵法里亮起一根又一根的白线,秦少汐捂着脑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一股怪异的力量一下又一下直击他的心神,咚,咚,咚,敲得他心神恍惚。他撑着身体,费力的呼吸,尽力平定翻腾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要被从身体里逼出来? 阵法里灵气蒸腾,阵法外两道耀眼的白光撞在一起,不分强弱。 “秦时汉,你身中剧毒,强行运气不出一刻便会暴毙。”苏无姬看着秦时汉,眼里似有流光转动。 仿佛为了验证苏无姬所说,她话音刚落,秦时汉眉头一皱,一口血涌在嘴里,被他硬吞下去。 “三十年了,我们师兄妹还是交手了。”秦时汉虽然脸色难看,却毫不落下风。 “那就看看谁先丢师父的脸。” “呃啊!”秦少汐站起身,双目血红,他的额头亮起一个四分五裂的血色字符,分外刺眼。 “苏无姬!呃啊!”一层淡淡的红光从秦少汐身体里透出来,他面色狰狞。 休灵阵失去了施阵者,缓缓转动,一点一点鞭笞着秦少汐都魂魄,不,度落之的魂魄。 耳边,响起了低吟的佛号,是谁的声音? 秦时汉嘴角抽搐,他的脸开始发黑,一丝血溢了出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只要他退让,苏无姬就会催动阵法让秦少汐魂飞魄散,他现在只能拖住苏无姬,希望秦少汐自己熬出来。 “秦时汉,你不要逼我了。” “苏无姬,咄咄逼人的一直是你。” 第六十九章 落之归来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一道人影掠过,苏白落在休灵阵前,双手结印,直指阵心,阵里刺眼的白光隐隐有暗下去的趋势。 苏无姬余光瞟了一眼,喝道:“拦住她!” 话音刚落,潜伏在暗处的杀手诡异的从地里冒起,朝苏白抓去。紫光一闪,苏白抓住中棠扇反手一抡,劲波硬生生将人逼退好几步。 袖中刀出现在苏白手中,又收回袖里,中棠扇舒展,瑞气蒸腾,几名杀手硬是被挡在紫光外,近不了苏白的身。 苏无姬见苏白要坏她大事,想要抽身来拦住她,秦时汉此时哪会放她走,硬是死缠着她。 苏白在阵边施法破阵,休灵阵白光大减,她飞身入阵中,一把托住秦少汐飞了出来。 秦少汐半跪在地上,费力的呼吸,脸上的汗就像用水浇上去的一样。 “秦少汐,你怎么样?” 秦少汐微微摇头。 “苏白,你要反了天了!”苏无姬脸色铁青,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苏白没有理她,只是托起秦少汐,低声道:“趁秦宫主拖住她,快走。” “滚开。”苏无姬不再手下留情,一掌拍开秦时汉,拦住苏白去路。 苏白一矮身,合拢中棠扇点在苏无姬肩上,借着力道拉着秦少汐后退。 苏无姬还想再追,秦时汉便拦住她的去路,她并掌拍出,打在他胸口,后者脸色一僵,噗的吐出一口乌黑色腥臭的血,血飞溅在苏无姬脸上,她震惊的看着男子。 一把短刀,赫然从男子胸前刺出,血凝聚在刀尖缓缓滴落。 “不!”苏无姬惨叫一声,抓住佝偻着背站在秦时汉身后的莫世风。 莫世风还来不来呼唤,咔嚓一声,脖子就被折断,诡异的垂下。 “爹~”秦少汐听到声音回头目睹了这一幕,停下脚步。 “快走啊。” “不,那是我爹啊。”秦少汐挣扎着想要回去,苏白却将他拉得死死的,“你让我回去。” 啪啪,苏白连着扇秦少汐两个耳光,把他扇懵了,拖着他继续跑。 “你从来只会拖累别人,不会为别人考虑,秦宫主舍命救你,你想让他白死吗?” “我……” 苏无姬抱住秦时汉,跌坐在地上,紧握着他温热正在散去的手,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 “师兄,你不可以死,你是我的,没有我的我不允许你不能死。” 秦时汉睁大眼睛,眼里没有半分柔情,只有浓浓的恨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道:“我……爱……小……倩……” 苏白拉着秦少汐不知跑了多远,后者忽然身体前倾,噗的喷出一口血。 “你怎……”苏白扭头,看见秦少汐双目无神,额头上的血色字符一笔一笔的消失,表情变成了惊恐。 冰冷的水涌入大脑,秦少汐双手捂着脑袋,发出一声惨叫。 “少汐。”苏白慌了神,紧紧的抱住他。 血。 剑影。 青雨阁。 龙飞殿。 蓝飞冰。 苏倾清。 度落之。 万俟离让。 世间万象纷纷涌入他的脑袋。 秦少汐捂紧脑袋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吼。 苏白紧抱着秦少汐,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也越来越烫。 “落之,我是苏倾清,我在,我在。” 苏无姬抱着秦时汉的尸体,也不知坐了多久,才慢慢将他放下,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刃,深深的扎进她心里,让她几乎要窒息。 “把他们抓回来。”苏无姬有气无力的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少汐渐渐平静下来,靠在苏白肩头,已不省人事。 苏白感受到有气息在向他们靠近,一咬牙扶起秦少汐继续前进。 没走出多远,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少,已是到了悬崖边。 苏白看了眼望不到底的山下,又看了看昏过去的秦少汐,再次探了他的脉搏,与常人无异,虽然不知为何他的锁魂令破了还活着,但她现在来不及细想,如何摆脱苏无姬才是最重要的。 感觉到靠得越来越近的气息,她把秦少汐拖到一堆杂草后面,亲吻他的额头,低声道:“少汐,如果我还有命找到你,不要再推开我了。” 苏无姬带着人追来,苏白已站在悬崖边准备跳下,苏无姬不及细想,扯下身边人的腰带甩过去缠住她的手。 “二妹和我回去。”苏无姬的声音异常沙哑,有气无力。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也不会告诉你秦少汐在哪。”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苏白冷笑一声,决绝道:“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开口,任你苏无姬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叫一个死人开口吧。”说罢,袖中刀从她袖中划出,割断了腰带,她的身影像断线的风筝,无助的坠落。 “二妹!” 一道黑影,比苏无姬更快冲到崖边,冲了下去。 苏白闭着双眼,听着耳边的呼声,享受着人生最轻盈的时刻。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睁开眼睛。 秦少汐噙泪的双眼映入她眼帘,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的脸色,还十分惨白。 他面对着她,紧紧抓着她,两人的身体一起坠落。 苏白不知哪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怒火,嘶声竭力道:“你跳下来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秦少汐脸上带着惨淡的笑意,声音温和道:“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倾清。” 苏白看着秦少汐,若不是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她现在一定泪流满面。 秦少汐,不,度落之抱住她,将她护在怀里,指尖泛起淡淡的绿光,直直落下。 此间少年待她如初,她仍爱他如故。 血色字符闪烁几下消失,一缕白气从秦时汉额头冒出,消失在明亮的石室里。 他的嘴唇很红,就像涂了血一般,脸很白,白得接近透明。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苏无姬暴怒的推翻桌子,桌上的各种灵丹妙药洒落一地,一个不起眼的白色纳物袋也掉在地上,里面各种模样的瓶子掉出来摔得稀碎,丹药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秦时汉,我杀得了天下人,为什么救不了你!难道因为你是师兄,师父偷传你什么秘籍吗?” 因为近来过度施法,苏无姬的脸色有些憔悴,不再如之前妩媚动人。 石室明亮,墙上嵌着夜明珠,墙角摆着一口青色的鼎,几天没用,鼎上积了一层灰。苏无姬走到左边,按下墙上的夜明珠。 夜明珠陷入墙中,墙上裂开一条缝,轰隆隆的往两边收。 “救命啊。” “不要杀我啊。” 石室打开,哀叫声不绝于耳。外面又是一间密室,不,用牢房来形容更贴切一点。牢房里点了蜡烛,光线比石室昏暗些,里面关押了七个男子,皆是面色惊恐,见到苏无姬后拼命后退。 看守他们的是青葙和一黑衣男子。 青葙往石室里看一眼,看见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和躺在床上的秦时汉,知道近日让宗主费心的事又失败了。 苏无姬有气无力道:“收拾了吧。” “是。” 青葙看了黑衣男子一眼,后者进去把尸体拖了出来。 “宗主,这已经是第十二个了,您休息下吧。” 苏无姬只是摇头,对黑衣男子道:“凌风,你进来。” 凌风霍然抬头,冷峻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惊讶,但他还是跟着苏无姬走进石室。 石室里,弥漫着奇怪的药的味道,凌风吸了吸鼻子,目光紧随着苏无姬,他能猜到接下来回发生什么。 “凌风,你是花宗除了五魅以外最优秀的杀手,如果我还有选择,我一定不会选你。” 凌风行礼道:“属下生是花宗的人,死是花宗的魂,听从宗主一切吩咐。” “已经失败十二次了,我没有更多的力量去接受失败了,希望这次不要再失败了。” 凌风看着这个女子,他跟了她十年,目睹了花宗与秦隐宫的明争暗斗,参与了花宗的兴衰,如今花宗兴盛,已经用不了他了,狡兔死走狗烹吗? 过了这么多天,凌风已经知道苏无姬在做什么,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那个违背世间次序的想法,真的能成功吗? 劲风別在手臂上的匕首铮的弹出来,他弯着手臂,曾杀人无数的臂刀此刻指着自己主人的喉咙。 一丝殷红的血顺着凌风的脖子流下,他看向苏无姬的眼神狂热而赤诚,道:“宗主,你我此生主仆缘分已经,如有来生,我仍为你效命。” “好。” 嗤,锋利的刀刃割破凌风的脖子,他瘫倒在地,血泊泊的冒。 苏无姬毫不迟疑,纤纤玉指亮起紫光,点在凌风额头缓缓抬高,一道白气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扭动着冒出来。她另一只手一翻,掌心出现一面铜镜,镜面照在白气上,白气便不再扭动,聚为一团拧在她的指尖。 好强大的灵魂! 也许太过兴奋,也许因为苏无姬掌控得吃力,她的手微微颤抖。 苏无姬走到床边,踢翻一碗液体,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地,插在床边围成一个圈的黑色木条沾到这奇怪的液体后立刻光芒大盛,八道黑光冲天而起,最后在秦时汉上方汇聚成一点。 第七十章 山谷老人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苏无姬小心翼翼的举起手,白气被黑光吸上去,缓缓舒展开,变得与秦时汉的身体一样长,只不过飘渺了几分。苏无姬割破了手指,在地上画出一个怪异的符号,她脸色痛苦,每一笔都画得十分艰难,每一笔都是她毕生的精血,画一笔,白气上就出现一笔,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锁!”苏无姬双手结印大喝一声,黑光顿时压下来,白气瞬间进入秦时汉的身体。 怪异的血色字符在秦时汉额头亮起。 石室里静悄悄的,只有苏无姬费力的喘息声。 血色字符闪烁几下消失,一缕白气从秦时汉额头冒出。 “不!别走!”苏无姬想去抓住那缕白气,白气却消失在石室里。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生息。 “师兄呐,你当年是怎么救下秦少汐让他活了十六年的?你教教我好不好?只要你醒来,一切我都既往不咎,好不好?”苏无姬看着秦时汉痴笑,忽然又厉声道:“你爱杜倩,我偏不让你死,我要你活过来慢慢折磨你!” 石门打开,苏无姬没精打采的走了出来,青葙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气,贴墙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全力搜查苏白和秦少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苏白不能死,就算断手断脚也要给我抬回来。” “是,是。” “少汐,少汐!”苏白睁开眼睛霍然坐起身,明亮的光照在她眼睛上,逼得她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桌子和床看上去有些旧,却很整洁。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在灶边剥红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苏白看到她那双全是眼白没有一点眼仁的眼睛吓得啊的一声尖叫。 “瞎嚷嚷个什么,我又不是鬼。”老太太不满道,把剥好的红薯放进锅里盖上盖子。 “对不起婆婆,对不起……少汐?是婆婆您救了我?您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掉下来的人?”苏白发现屋里没有秦少汐的身影,顿时慌了。 “我只遇到你,没碰到你口中的秦……” 老人话未说完,苏白便推开门跑了出去,身形之快。 外面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有鸟在天上飞,有野兔在地上跑,山谷中的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简直是一个世外桃源。 苏白无心欣赏这片美景,她已经看到了那条离她不是很远的湖水,碧绿色的湖水一直蔓延到天际,山风吹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秦少汐,秦少汐。”苏白跑到湖边,惊得在岸边嬉闹的鱼儿游回深处,她却没见到她想见的人。 “秦少汐。” 山谷里,她的她的声音传得很远,回应她的,只有虫鸣。 苏白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心中升起一阵恐惧,急切的跑到了过去,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摔进湖里。 湖水被骄阳晒得温热,苏白目光凝聚,连忙爬回岸边,抓住那只泥土里露出来的右手,细看之下,苏白才发现秦少汐被泥土遮去大半的脸。 苏白拂去秦少汐脸上的泥,把他的身体从坑里拉出来。男子脉象正常,身体只有小小的擦伤,可不知为何他脸色红得异常,而且身体如火烧般滚烫。 “少汐。”苏白轻拍着他的脸,他没有半点反应。 苏白扶起秦少汐靠在自己身上,缓缓的往回走,她眼神忽然一凛,左手袖中甩出一道银光,泥土中飞起一道黑影,举刀向她刺来。 苏白拉着秦少汐一转,袖中再次射出一道银光,穿过那人胸口。 一支两尺长的箭射到苏白脚边,苏白一回身,泛着寒光的箭头已对准她的额头。 “来无影去无踪,瑶光星果然名不虚传。” 瑶光冷漠的勾勾嘴角,道:“相比之下,苏二宗主倒是有负盛名了。” “苏无姬给你们下的什么命令?生擒还是杀无赦?”苏白若是一人根本不惧瑶光,可她还拖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秦少汐,便不敢轻举妄动。 “苏宗主说了,若不能生擒,便杀无赦。” 两人对视间,数道人影从天而降,将苏白和秦少汐团团围住。瑶光手握步序弓,弓弦圆张,只要她一松手,箭便射穿苏白的脑袋。 “苏无姬给你的条件,我可以给双倍。”苏白冷静下来,想着对策。 “苏二宗主这意思,似乎不愿意束手就擒呐。” 苏白看着瑶光身后,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姐姐。” “宗……”瑶光回头见身后空无一人,便知苏白在骗她,还来不及回头便先松开手,箭咻的朝苏白飞去。 苏白侧身而退,箭贴着她的肩头飞过,,她踢翻一人,脚下如生风,将一身所学都使了出来。杀手紧追不舍,短刀乱划,暗镖飞舞,苏白一边躲闪,一边护着秦少汐,应接不暇。 瑶光抽出别在衣裙上的最后一支箭,拉弓,松手。 噌的一声,箭从一名杀手裆下穿过,刺穿苏白的膝盖。 血漫了出来,苏白脚下踉跄,差点摔倒。杀手再一次将他们二人围住。 秦隐宫这一代瑶光又有瑶三箭之称,三箭之内必然见血,果然名不虚传。 “拿下。”瑶光一挥手,杀手蜂拥而上。 “啊呔,我看谁敢!”一人从天而降,气波激荡,硬是将冲上来的杀手击飞。 来者是披头散发的老人,手中拿着一根擀面棍。 “老婆婆?”苏白见到来者,不由得有几分惊讶,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木屋里的瞎眼老太太。 瑶光看着这个身份不明的老太婆,心中暗想,这老太婆仅用擀面棍就击退了众多杀手,修为深不可测,而他们所擅长的是暗杀,两方正面冲突他们必然吃亏。想到这她便道:“撤。” 眨眼间杀手便如来时一样,无声息的退去。 冰冷的杀意退去,苏白咚的一声单膝跪地,腿再也使不出力气站起来。 老人毫不停留,拿着擀面棍就往回走,苏白见她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喊她。 “婆婆,您能不能扶我一下。” 老太太回过头,全白的眼仁瞪着苏白道:“武崖山谷从来不欢迎外人,我救你且出手赶走他们,是不希望山谷里死人,你既然醒了就快快离开。” “婆婆,我现在走不了,还有我这朋友昏迷不醒,你若不帮帮我们我们恐怕要死在这了。” 听到苏白提到死字,老太太的眉头皱了皱,显然十分厌恶这个字,她沉吟道:“我可以救你们,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婆婆请讲。” “等你出去以后到昆寒神州找一个叫古稀的老太婆,告诉她武崖山谷有故人。” “古稀?”苏白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青雨阁阁主古稀,但其中缘故尚未弄清楚,她先允道:“好。” 老太婆也不含糊,握住苏白膝盖上的箭啪的折成两截,拔了出来。 苏白膝盖上露出一个两指大的血窟窿,泊泊往外冒血,她咬着嘴唇,硬是忍着没有哼一声。 老太婆点了苏白腿上的大穴,一只手一个,把苏白和秦少汐托了起来,往家里走。 “拿去涂上,我再去摘点药。”老太婆把两人丢床上,拿了个碗放在床边,碗里装的是深绿色的粉末。 “哎等等,婆婆你怎么称呼?” 老太婆顿了一下,似乎想笑,但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老身活了一百多岁,独居山谷几十年,没人问过我名号,我也早就忘了自己叫什么,她叫古稀,我就叫十禾吧。” 一个独居山谷忘了自己名字的瞎眼老太太,竟能用一根擀面棍赶走花宗杀手,苏白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口中的古稀,是青雨阁已经死去的阁主古稀吗? 苏白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事全抛在脑后,她现在应该操心的是秦少汐,他明明气息稳定,脉象正常,却昏睡不醒,到底为何? 莫非……锁魂令碎了,度落之魂飞魄散,反而是真的秦少汐活过来了? 苏白托起秦少汐,并指点在他背上大穴,真气源源不断输进他体内。真气进入秦少汐体内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 “秦少汐你到底怎么了?”苏白语气里带着哭腔,“你醒醒啊!” 秦少汐体内忽然传出一股抵抗的力量,她的真气再输不进他体内,她登时一喜。 秦少汐身上闪过一道金光,瘫倒在苏白怀里。 因劫寺中,钟声低沉,佛号低吟。 淡愚手中转动着佛珠串,毫无征兆的,佛珠串断开,佛珠撒了一地。 淡愚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半响后轻声叹息,道:“终究还是渡你成人,老衲罪孽深重,阿弥陀佛。” 一只手从后面勾住苏白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往下压,度落之扬起下巴,吻在她唇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苏白睁着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耳边仿佛有呼呼的风声,是潺潺的流水声,是鸟儿欢快的叫声。 度落之松开苏白,睁开眼睛淡淡的笑起来,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第七十一章 无尽追杀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你……”苏白被他一反常态惊讶到,伸手摸他的额头,“脑子烧坏了吗?” 男子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爱意,柔声道:“我回来了,倾清。” “度落之?” “是我。” 苏白笑了出来,眼眶蓦地红了,泪水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度落之起身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受苦了。我被锁了十六年,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无数次想回到你身边,为了冲开锁魂令,我真的很努力。” “我不苦,苦的是你,我知道你受锁魂令限制却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 “不过还好了。”度落之看着苏白,带着几分坏笑,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当年为了讨你欢喜,我想尽了各种法子,我当秦少汐的这段时间换成你想各种法子讨我开心,这十六年的苦也没有白受。” 苏白没想到度落之会是这副无赖模样,道:“你才刚好,怎么就没个正形。” “我要是正经,当年能追到你吗?” “提到当年,你是怎么被锁在秦少汐身体里的?难道你被冻死在休遥河里?” “休遥河倒是没把我冻死,你忘了吗?”度落之把苏白受伤的那只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的揉着,毫不在意道,“我是被你杀的。” 苏白心头狂跳,面色恐慌的看着度落之,后者脸上除了笑容没有更多表情,这笑容落在苏白眼里让她有几分害怕。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她想起来了,她有一次在出单杀一个戏子的时候,有个少年阻拦她,叫她倾清,因为那是她出单唯一一次失手,所以印象深刻。 那个憔悴的少年,急切的叫她倾清。 “我,你……”苏白心虚得不知道说什么。 “没关系,杀了就杀了,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只是你要是不杀我的话,哪来这么多麻烦事。不过也没关系,我会解决好所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没关系?苏白怔怔的看着度落之,他得有多爱苏倾清,才能满不在乎的说出这三个字。 她杀了他,他说没关系?不用担心? 度落之见苏白盯着他出神,道:“我知道秦少汐这皮囊比我以前的俊一点点,你也不用这样*的看着吧。” “我哪里有*的?” “是了,没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倾清,其实我很想问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但我害怕听到你这几年过得很艰难,我却没能陪着你,所以还是不问了。” “你想听吗?我可以告诉你。”苏白笑意盈盈的看着度落之。 “不想。”度落之立刻反驳,“我希望你永远是快乐的。” 苏白捂住心口,眼眶再次红了。 度落之回过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度落之一直都在,会一直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少……落之,此刻的你好不真实,此刻的幸福好不真实,我害怕这只是我做的一个美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傻瓜。”度落之伸手刮了一下苏白的鼻子,眼里满满的溺爱。 青雨阁就像受了诅咒,阁内弟子又走一波,如今只剩不过寥寥几十人。继京墨死后,也没有新阁主继位,是卢西辰,萧凯风两人一起打理阁中事物。 不过现在的青雨阁,已经没什么事物需要打理了。山门的台阶上长了青苔,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师父,青萱师叔又到青雨冢去喝酒了。”萧笺伶向卢西辰禀报。 卢西辰只身一人呆坐在花园里,道:“随她去吧,她心里苦,想和武师叔说话。” 经过这么多事,青萱如同变了个人般,整日喝得酩酊大醉,不管阁中事物。 “师父,我时常在想,有没有办法可以让苏师妹和度师弟重回青雨阁,可终究是不可能了吧,秦少汐受锁魂令限制,不能记起前尘往事,苏白也失了记忆,他们根本没办法知道自己是谁。”青萱坐在武怀信坟前喃喃自语,身旁倒了五六个空酒坛。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恢复记忆,当年在沧云殿上,我们那样对度师弟,他一定恨透了我们。至于苏师妹呢,她杀了万俟离让,也无法回头了吧。” “世事变迁,昔言陌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历经十载风雨后的物是人非,如何跨得过?”青萱靠着武怀信的碑,昏昏睡去,酒坛从她手中滑落。 不一会,门外出现道人影,韩莫云穿着浅蓝色道服走进来,刺鼻的酒味让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又喝得烂醉的青萱无奈的摇头,他的把酒坛全捡丢在门口,一把将她抱起往回走。 “师父,咱们商量一下,您下回喝酒能不能不要在青雨冢里,每天抱你回山我都累个半死。” “有些话只能和师父说。”青萱迷迷糊糊答道。 “您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我嘴严着呢。” 怀中的女子没再回答他的话,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已是沉睡。 艳阳高照,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面镜子,倒映着青山。 度落之和苏倾清挽着裤脚站在湖里,前者举着一片大芭蕉叶给两人遮凉,后者拿着钢叉,聚精会神的看着清澈透明的湖底。 “左边,左边,游你脚边去了,那呢,快叉快叉。” 苏倾清将钢叉扎进湖里,湖水飞溅,淤泥搅混了水面,她欣喜的抽出钢叉,上面空空无一物。 “这来了一条,这,这,又没叉到,你个猪头。” 苏倾清眼睛一蹬,把钢叉横在度落之身前,没好气道:“来,你来。” “我来就我来,你好好看着。”度落之把芭蕉叶给苏倾清,接过钢叉,有几条鱼就在他脚边游荡,他定睛看着一条鱼,高举钢叉准备刺下,脚不小心踩在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上, “哎哟。” 扑通,湖面激起一朵巨大的雪花。 度落之没想到自己会滑倒,脑袋栽进水里呛了一大口水。 “呸呸。”度落之躺在水里,露出半个脑袋吐水。 “这位不是猪头的公子,你看上有些狼狈呀。”苏倾清背着手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度落之哼了一声,忽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后,惊道:“小心!” 苏倾清猛然回头,一只老虎向她扑来,锋利的獠牙已碰到她的发梢。此刻纵然苏倾清有再大本事也被吓得一愣,脚下一退,中棠扇出现在她手中。 还未等她做出再多反应,老虎的獠牙已经咬下,吓得苏倾清一声惊呼。 一道冰凉的湖水淋在她身上,随即她听见了度落之欢快犯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度落之你……”苏倾清淡淡的扫一眼笑得停不下来的度落之,中棠扇一转,猛地一扇,一道巨浪朝后者卷去。 度落之笑意不减指间泛起蓝光,巨浪卷到他身前便活生生停在空中,尤为壮观。他双手一摆,巨浪一分为二,落回湖里。 “倾清,想当年我五行法术在青雨阁可是数一数二的,这点小浪算什么。” “牛皮吹得这么大,那我真要请教两招了。”苏倾清一脸不屑,中棠扇一摆,紫光闪烁,平静的湖水以一个点转动起来,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扇面一收,水柱便缓缓朝度落之移去,所过之处无不是浪花翻涌,水柱越卷越大。 度落之双手变化结印,飞来水柱顺着他的手在空中绕一个又一个圈。 湖水翻腾,鱼虾也被卷出湖面,在半空中跳跃。湖水翻涌带起狂风,狂风吹乱了苏倾清的发,吹翻了度落之的衣。 两人站在漫天波浪中深深的对视。 度落之双手蓝光大盛,忽的跃身抓住苏倾清,抱着她飞起来。 盘旋在半空中的海水轰然落下,激起万千浪花。 数道人影从湖中冲起,度落之一手抱着苏倾清,一手捏诀一引,飞在空中的水花化作一支支冰箭,刺穿每个人的膝盖,那群人又跌回湖中,不见了身影。 度落之抱着苏倾清缓缓落地。刚才在他滑入水中时便感觉水中有异,想来是苏无姬派来的杀手,便闹了这么一出,苏倾清也十分配合。 被度落之这么一折腾,杀手也纷纷潜了回去。 “你挺有本事呐,敢还手了。”苏倾清揪着度落之的耳朵嗔道。 度落之放开苏倾清,低着头道:“疼疼疼,我哪有还手。” “没还手这浪会卷这么高?差点把我一起卷了。” “我真没还手,不然你就和浪一样高了。” “是吗?”苏倾清揪得更用力,“还有那老虎变得挺好的嘛,都把我吓叫起来了。” “哪里哪里,我错了我错了,先回家吃饭吧。”度落之一脸赔笑道。 苏倾清放开了他,道:“我脚疼,走不动。” “你这是耍赖皮吧。” “我不管,我脚疼。” “好好好。”度落之弯下身一把把苏倾清抱起来,眼里是满满的爱意,“走吧,回家吃饭。” 度落之对苏倾清的态度与秦少汐对苏白的态度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谷中岁月欢乐,让人忘却所有烦恼,忘了时间。 晨暮嬉闹于山谷,月夜拥眠在草屋,时光就在此刻静止。 但度落之的心不在这。 第七十二章 一同出谷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倾清,我想我们回青雨阁吧。”度落之把最后一个包子放进锅里,点燃了柴火,认真对苏倾清道。 “嗯?”苏倾清愣了一下,不明白度落之的意思,“我们要离开这?” “对。” “为什么要去青雨阁?这里不好吗?” “青雨阁是我的家,我一定要回去的。” 苏倾清不可思议的看着度落之,微怒道:“度落之,你知道我们历经多少风雨才有这短暂的快乐,我们走过多少是是非非才在一起!我只想和你长相厮守,你为什么还要踏入是非红尘!如果没有十六年前的陷害,你怎么会受这么多年的苦!我们,我们怎么会生离十六年,你把青雨阁当家,可在青雨阁众人眼中,你是叛徒!” “我知道啊!所以我要回去!”度落之提高音量严肃道,“我知道我们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也想和你长相厮守。可是,青雨阁是我的家,是婆婆和爹娘一生的心血,我怎么能看着它衰败。万俟离让为了保护青雨阁都死死苦熬了十六年,我凭什么逃避!” 说着,泪水从度落之眼眶滑落。 一个让他痛心的名字。 那个少年,深深烙在他心口,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苏倾清脸色霎白。 “他被迫弑师,被逼着陷害我,被逼着离开爱人,一个人背负所有黑暗,苦熬十六年,他才是最苦的人,婆婆选中的明明是我,可所有痛苦他都一个人承受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回去?” 苏倾清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个少年,永远横在他们之间。 “万俟离让是我杀的。”苏倾清脸色苍白,却十分平静,声音有几分沙哑,“你也是我杀的!” 度落之意识到语失,眼神忽然心软,忙道:“不,倾清,不是这样的……” 苏倾清双眼含泪,苦笑道:“我早该想通了,我们怎么可能回到从前,横在我们之间的是十六年的是非,跨不过去的,度落之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跨不过这十六年的时光。” 说着,苏倾清脸色涨红,一丝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跨不过的,谁都跨不过的,十六年。 “你回青雨阁,我回花宗,你我从此陌路。” “不。”度落之摇摇头,扶住苏倾清的肩膀,“倾清,就算你变了,我变了,我爱的还是你。度落之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就会一直陪着你。十六年来我们都在努力,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要放弃了吗?” “度落之,我就问你,耿千秋带我大闹青雨阁,我杀了万俟离让,打伤京墨,昔日种种,青雨阁怎么会接纳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倾清了,我是苏白,杀手苏白!我不想放弃,可是我们回不去了,你清醒点,我们回不去了。” “我很清醒倾清,没人怪你杀了万俟离让,你冷静点,没关系的。” “别拿没关系骗我,也别拿没关系骗你自己,你静一静,我也静一静。”说着苏倾清把度落之推出屋子,把门锁上。 度落之看着紧闭的木门,陷入沉思。 真的没关系吗? “是我错了吗?”度落之坐在石头上抱着脑袋。 青雨阁大势已去,就算回去了,如何能让其重振?青萱师姐她应该认出我了吧?想到青萱,度落之忽然心头一颤。 如果青雨阁不接纳倾清,大不了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怎么做,才能重振青雨阁?也许……夺回《医者无道》?度落之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纳物袋里有神药的说法绝非空穴来风,蓝飞冰穷尽一生都想复活谷逸,虽然没有成功,但书上绝对记载了重要的东西,也许靠着这本书会让青雨阁再现辉煌,虽然怎么做会使青雨阁再度陷入危险,但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度落之抬了下眼皮,右手一翻,谪奕剑已反握在他手中,铮的一声,一支箭射在谪奕剑剑身被弹飞。 一道颜色绚丽的烟在度落之身前炸开,他侧身退开,扬过谪奕剑一挥,迎面朝他飞来的两枚细针被打偏了方向,叮的钉在木墙上。 四周安静下来,度落之漠然的看着虚空,这一波杀手暗杀未成,便撤退了。 看来不把他们抓回花宗苏无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派出的杀手一波比一波强,这一次有两杀一魅,下次至少是五个。 此地不宜久留。 十禾剥了番薯舂成糊倒进锅里,再舀半瓢水倒进去盖上锅盖。她每天只吃两样东西,番薯包子和番薯粥。 “你和度落之吵架了?”十禾问道,原本苏倾清每晚是和度落之睡在草屋里,这几日都在十禾的木屋休息,她虽然看不见,但也猜得出两人吵架了。 “没有。”苏倾清漠然回答,“对了婆婆,你让我替你寻一位叫古稀的故人,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十禾愣了一下,缓缓道:“要是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和我一样是个老太婆了。” “婆婆和古稀是什么关系?世上人这么多,难免有名字一样的,她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她是我在世上最后的故友,是……”十禾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混浊的眼白有些吓人,“是个胖老太婆。” 苏倾清一时没忍住,笑了笑道:“光宏神州这么大,我要到何处寻她?” 十禾无奈的摇摇头,道:“不知道,若能寻到便是缘,若寻不到,便是命。” 苏倾清依旧觉得十禾口中的古稀就是青雨阁死去的阁主,她犹豫着不忍说出古稀早已逝世的消息。 “小苏呐,一时呕气,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你和小度好好谈谈吧,人生除了死生无大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就是死生的大事呐。”苏倾清低声道。 “早啊婆婆。”两人正说着,度落之睡意朦胧的揉着眼睛进来。 苏倾清低垂着眼帘,起身离开。 “倾清,”度落之抓住她的手腕。 苏倾清抬起眼皮看度落之,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道:“想清楚了吗?” “我……” “想清楚了再和我说吧。”苏倾清抽回手离开屋子,留下度落之呆在原地。 “不去追在这愣着干嘛?”十禾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知道度落之还在屋子里。 “我饿。”度落之拉过小板凳坐下。 还不等他坐稳,十禾拿过擀面棍打在他身上,唠叨道:“你给我瞎扯淡,还不去哄她。” “哎哟,我去,我去。”度落之被十禾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子。 苏倾清躺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蓝天白云,看着麻雀从她眼前飞过,看着盘旋在空中的老鹰。 艳阳把石头照得温热。 苏倾清脑袋嗡的一下,视线变得模糊,仅仅一息又恢复正常。她看了看四周,慌忙坐起身,刚才那传遍全身的怪异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度落之举着芭蕉叶,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东西,朝她这走来,背后是青山绿水,风吹动他大红色的衣摆,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她看着他十分欣喜,还是漠然的扭过头,看着另一边。 “这里晒。”度落之把芭蕉叶举过苏倾清的头顶,把手里的竹节杯递给她,“喝点水吧。” 苏倾清本来不想理度落之的,但看着他递来的水清澈透明,越发觉得嗓子有些热,白了他一眼,便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度落之见她的模样,抿着嘴笑了笑,浓浓的眉毛弯得像月牙。 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叠在一起,就像紧紧相拥的爱人。 苏倾清放下杯子,抱着腿看他,目光深邃而忧郁,两人注视几息后,她淡淡道:“你要说什么?” 度落之脸上的笑意渐敛,收回目光,淡然的脸色,没人看出他心里的狂风海啸,波涛暗涌。 “爱你,倾清。”度落之看着苏倾清,眼里蒙上一层薄雾,似有泪光闪烁,继续一字一句道,“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爱你。对不起,你要保重。” 四周安静下来,苏倾清都能听到度落之咚咚的心跳声。后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脚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所以,我们结束了是吗?”苏倾清跳下石头,看着度落之的背影问道。 度落之停住脚,头似乎摆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地面,许久后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道:“在度落之心里,苏倾清永远是第一位。” “既然如此,为何离开?”苏倾清的语气里有了几分悲愤,冷笑着质问。 度落之闭上眼睛,当年情窦初开的誓言历历在目,一字一句,诚心诚意。他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缓缓道:“只要你笑,我愿倾尽余生博之,你之所愿,我愿赴汤蹈火求之。” “你所不愿,我会粉身碎骨阻之。”末了度落之补充一句。 清风吹过,两人之间隔了五步的距离,苏倾清微微啜泣,一滴泪水在她眼里转动,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那道背影似乎就在她身边,又似乎与她相隔天涯。 第七十三章 死里逃生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门外是谁,苏倾清心里很清楚,自上次和度落之说了一番话后,两人的心似乎离得更远了。他太在乎她了,在乎到发生任何矛盾都是他妥协,卑微到尘埃里。 度落之在门外坐了半个时辰,看了眼天色,对着紧闭的木门道:“倾清,我不能丢下青雨阁不管,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如果可以,你再像十六年前那样相信我一次,我会回来。” 要离开武崖山谷,只能乘船顺着河漂出去或是爬上武崖山翻过山头从另一边出去。 十禾深居山谷不出,这里自然没有船只,度落之只能翻山出去。他步伐蹒跚不愿离开,心里空空的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这了,可他必须离开。 忽然,度落之眉头一挑,身形侧开,手中夹了几片树叶飞出去。 银光一闪,树叶飘飘落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露了出来。 “倾清?”度落之一喜,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度落之,我脚疼。”苏倾清道。 度落之笑着,跑过去抱起苏倾清,道:“我们回家咯。” 背着苏倾清翻过武崖山走到郊外小路上时已是黄昏,夕阳挂在山间,缓缓下落。 “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放。”度落之脸上有疲惫之色,抱着苏倾清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脚不疼了,你还背了我这么久。” “我乐意啊。”度落之回头笑道。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要生气了。”苏倾清掐着度落之的脸嗔道。 “就不放。”度落之脸色一顿,停在脚步,警惕的看了四周一眼,扭头看向苏倾清,后者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的瞬间点了下头,度落之脚下一蹬,身体横移三尺,但还是晚了一步,听得嗤的一声,他发出一声惨叫,右肩炸开一团血雾,身体被一股力量撞飞。 在被撞飞的同时他左手抓住苏倾清反手将其护在自己怀中。 咚,两人落地,度落之本来穿的就是大红色的衣袍,现在右肩的地方已经被染成了绛红色。 “啊~”度落之压着嗓子发出一声怒吼。 苏倾清扶起度落之,扒下他的衣服,只见他右肩是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不下百个。 针眼细如牛毛,若不是上百个挨在一起,肉眼还真看不清。 “暴雨修罗!”苏倾清眼角抽搐,“姐姐动真格了。” “参见二宗主。”青莹从天而降,“属下奉命带二宗主和秦少主回去,二宗主不要让属下为难才好。” “等我一下。”苏倾清拍拍度落之,站起身,“青莹,你和我姐妹一场,我不想伤你,你让开。” “二宗主,宗主现在掌管花宗和秦隐宫,有几百杀手听命,你们逃不掉的,你跟我回去吧。” “花宗从来不养叛徒,我回去宗主不会放过我的,你要是还念旧情,就放我们离开。” 花宗五魅中,属青莹和苏倾清感情最好,此时苏倾清落难,她也于心不忍,道:“二宗主,宗主对秦少主下了杀令,对你只是生擒,她还是念旧情的,你回去跟她认个错,就什么事也没有了,难道真的要为了秦少汐叛出花宗吗?” “苏无姬若是念及旧情,怎么会将暴雨修罗交给你?青莹,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放不放我走?” 这么多年多亏苏白照顾,青莹才有今天的地位,要对苏白赶尽杀绝她还有些于心不忍,青莹眼里闪过几丝迟疑,最后咬牙道:“保重。”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度落之已是脸色惨白,嘴唇透明得没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直到青莹离开他才无力的靠在树上,他肩上的伤高高的肿起,红得发紫。 “落之,你怎么样?”苏倾清忙过来扶度落之。 后者压着嗓子嘶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苏倾清看了眼度落之红肿的肩头,道:“我们进城去找大夫。”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度落之压着声音勉强挤出个笑容想让苏倾清放心,他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你听我说,暴雨修罗一共有三百六十五根针,每根针细如牛毛还带着倒刺,强行运气逼出必然伤筋动骨,若不取出你的伤口不但时时受锥心之痛,还会流脓溃烂。我们现在必须进城找大夫。” “倾清,城中就是花宗和秦隐宫,进了城我们就成苏无姬的瓮中之物了,我忍得住,我们先离开这。” “你忍不住的,你不知道暴雨修罗的厉害……” “我忍得住,你相信我,要是你执意赌上自己的安全救我,那我现在就自己卸了这只胳膊。”度落之话音刚落,就细哼一声。 那种深深压抑在嗓子里的声音,如尖锐的刀扎进苏倾清的心。 “好,我们现在赶路,到另一个城找大夫。” “嗯。” 苏倾清还是高看了度落之,虽然他一路强忍着不说,但暴雨修罗有多厉害,苏倾清太清楚了,那种对灵魂深处造成的痛苦,让人痛不欲生。 天才刚黑,度落之就疼得晕了过去,他们在荒郊野外,离下一个州城还有几十里路,苏倾清不敢拖着度落之强行赶路,便抱着他在路边休息。 度落之在苏倾清怀里抽搐,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两声痛苦的*。他的身体非常烫,已有脓水从他密密的伤口处冒出。 苏倾清紧抱着度落之,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只希望他别害怕,还有人陪着他。 “痛……”度落之细哼着,咳嗽两声,这么一动扯着伤口,他哼得更厉害。 度落之这模样,连活过今晚都困难。 “倾清……”度落之没有睁开眼睛,紧握着苏倾清的手,说话的声音也十分虚弱,“杀了我。” 苏倾清登时清醒过来,眼里有了慌乱:“落之……” “杀了我……” 与其等死,不如强行拔针。 苏倾清在暂时的慌张之后立刻冷静下来,道:“落之,我现在运气替你拔体内的针,会比现在更痛,但这是救你的唯一办法,忍着点?” 度落之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算是答应了。 苏倾清左手扶着度落之左肩,右手运气放在他伤口前,真气蒸腾。度落之眉头皱了皱,面露痛苦,苏倾清手掌小心翼翼的转动往后拉,前者的伤口部位忽然拱凸出或忽然凹陷,变得凹凸不平。 夜幕之下,时不时传来两声虫鸣,苏倾清手上微弱的紫光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度落之眼睛颤抖着睁开一条缝,双手深深的抠进泥土中,蚀骨般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又让他非常清醒。 这种痛,宛如用刀在他骨头上一刀一刀的剐,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无法忍受的痛,用千刀万剐,蚀骨噬心来形容都不为过。 度落之能感觉到暴雨修罗在他体内微动,那种牵扯着血肉的剧痛,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杀了我倾清,杀了我……”度落之低着头双目紧闭,血从他嘴里冒出。 苏倾清的手有些颤抖,双眼蒙上一层白雾,她能感觉到暴雨修罗在度落之肩头颤动,但上面的反刺深深的扣进肉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杀了我啊!”度落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怒吼,苏倾清一咬牙,聚浑身真气于右手,倾力一吸。 嗤的一声,殷红的血溅在苏倾清脸上。 度落之昏厥在苏倾清怀里。 一滴泪,从苏倾清脸颊滑过。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点住他胸前几个大穴,脱下外衣给他披上,毫不犹豫的将他背起。 她那小小的身躯,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她背着他,一路快走,消失在这浓浓的月色中。 淡淡的药香弥漫,肩头胀痛,忽的一阵冰冷。 度落之哼哼唧唧的睁开眼,没醒还好,醒来他只觉得伤口疼得更甚,苏倾清正用木条挑了药膏,往他肩上敷。他躺在床上,看屋里的陈设应该是在客栈,苏倾清专心的给他敷药,眼眶有些红肿。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绝美的脸上,她淡定的外表下是隐忍的温柔,那时的他们,这时的他们,时光反复,爱人如故。 “倾清……”度落之嘴皮微动,喊了她的名字。 “别乱动,你这条命可是我捡回来的。” 尽管苏倾清敷药力道已经非常轻,度落之还是疼得呲牙咧嘴的。 苏倾清见了他的模样,憋笑道:“疼就对了,暴雨修罗是我姐姐的法宝,暴雨修罗一出,从来没有活口,你是第一个。” “苏无姬真是变态,竟然有这种法宝,与其被射中生不如死,我更宁愿死。” “据传人死后魂魄会飞到阴间,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忘却一世记忆重新转世,桥边有一处叫修罗场,那里有条河,若心中有所爱之人不愿忘记,便到河中承受千年蚀骨之痛,日日蚀骨,夜夜噬心,若能承受一千年,便能带着记忆来到心心念念的人身边。暴雨修罗便出自此。施一次暴雨修罗共三百六十五根针,每一根,都是姐姐全部的思念和恨意。” “她……思和恨的都是我爹?” “是的,她思秦时汉,也恨秦时汉。” 秦时汉和苏无姬之间的是非恩怨度落之大致知道一些,那个让人畏惧的疯女人,也是为爱疯狂的可怜人。 “你呢?你恨秦时汉吗?”苏倾清忽然问道。 第七十四章 邳州生异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度落之陷入沉默,缓缓道:“不恨,虽然他救我是为了一己私欲,禁锢了我十七年,但没有他,我已经死了,所有大是大非,有弊也有利。” “十七年啊,我被折磨了十七年,一切历历在目。” 度落之情绪变得低落,秦时汉这个爹,他该恨还是该谢? 苏倾清见他不高兴,转移话题道:“若你死了,是走过奈何桥重新转世,还是为爱在修罗场煎熬千年?” 度落之看着苏倾清一脸正经,忽然狡黠的笑了笑道:“当然是重新转世,还能遇到许多漂亮的姑娘……嗷!疼!别碰我伤口……” “我错了我错了……嗷!” 邳州的城门就在前方,甩掉了花宗的杀手,度落之和苏倾清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苏倾清穿了一条浅蓝色褶皱长裙,虽未施粉黛,容貌仍是清丽无双。 走到城门下,度落之忽然松开苏倾清,改成搂住她的肩膀,道:“我们怎么离开这,就怎么回到这。” 苏倾清显然不记得这些,好奇道:“我们怎么离开的?” “十六年前,我受了伤,你托着我走出这道门。” 苏倾清忽然沉默。 度落之转而握住她的手,道:“倾清,你忘记的东西我愿意陪你寻回,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隔阂。” 苏倾清浅浅笑了起来,那笑如同春风,能融化世间的冰雪,她道:“度落之,我饿了。” “好啊,想吃荷叶糕还是糖芋乳猪?” “都要吃。” “吃这么多,你不怕长胖呐?” 苏倾清白了他一眼:“长胖怎么了?” “长胖我就抱不动你了。”说着度落之弯下身把苏倾清抱起来。 “你的伤……” “管它什么伤,我只管你。嘶,不过还真挺疼。” “是不是伤口崩开了?快让我看看。”苏倾清挣扎着想跳下来,度落之却搂得更紧。 “我的手腕以前被一只猪咬出血了,现在还隐隐作痛。” 苏倾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度落之说的是什么意思,微怒道:“那只猪不光咬你,现在还要打你。” 城里街道两旁摆摊的小贩少了许多,街上鲜有行人,就连客栈几乎都是关门的,与平常的繁华大有不同。 度落之和苏倾清对看了一眼,城中莫非发生了变故? “难道苏无姬猜到我们会来这,抢先一步屠城给我们设下埋伏?” 苏倾清摇头道:“不会的,花宗虽用毒杀人,但绝不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那是凌音阁的人,还有拓门和翠松派,另外两个……”度落之看着不远处的一堆人,大约十几个,穿着服饰各异的道袍。 那群人也看到他们,向他们走来。 “请问兄台知道城里哪家客栈开门了吗?我们在城中转了许久,都没找到地方歇脚。”一名青年对度落之客气问道。 度落之看着他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道:“我们刚来,也没找到客栈。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如此萧条?” “城中不*稳,你们若不是这里的人,还是早早离开的好。”青年懒得和他废话,回身又和是他人找客栈去了。 青年的目光落在苏倾清身上,咦了一声,转变为好奇。 其他人看到苏倾清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等度落之发怒,青年就先开口:“走吧,找客栈要紧。” “四个门派弟子聚在邳州,究竟为何?倾清,多多注意他们。” “他们怎么了?我们不回青雨阁吗?”苏倾清问道。 “邳州这副模样,想来是出了大事,这四个门派弟子定是来调查,我们跟着他们,或许能助他们一把。刚和我们说话那男子,他忘了我,我可没忘记他。”度落之轻蔑的笑了笑,“祝长歧。” “祝长歧和你有什么过节吗?” 度落之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还是有些零散的小客栈开门,度落之和苏倾清走进一家叫星河的客栈,客栈里坐了大半生意人。 客栈钱柜旁搭了个戏台,丑角正在上面翻跟斗,客人都无心看戏,讨论着邳州发生的事。 “已经几十个了,太吓人了,听说附近的修真门派已经派人来调查了。” “这邳州也真是邪门,往年有障石山土匪抢姑娘,现在又有妖怪抢男人,要我说这妖怪和土匪结一家算了。” “你小声点,惹怒了妖怪它晚上就来把你抓走。” “妖怪抓的都是精壮的男子,抓我这糙老汉做什么。” 祝长岐一行人走进来,人声鼎沸的客栈登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侧目看向这群年轻的道士。 修真者在昆寒颇受敬仰,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修道长生的机缘。 祝长岐等人刚刚坐定,一个穿着暗红色斗篷的女子就紧跟着进来。 “老板,我要两只烤鸡一只烧鹅,再要一盘牛肉。”女子声音如黄鹂清脆,坐在长凳上倒杯茶慢慢喝起来。 苏倾清看了女子一眼,连忙把头扭开,抬手遮住脸。 见她这模样,度落之不由得笑道:“怎么,你认识她?” “她认识我,我们在俊男寨见过一面。” “你跑那土匪窝去干嘛?”度落之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头轻挑带着些许怒意。 “当然是去看俊男了。” 度落之呲着牙吐了一口气,憋着怒气道:“不知道在苏姑娘眼里我有没有他们俊?” 苏倾清见度落之真生气了,笑道:“他们连你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听了这话,度落之方才心花怒放。 进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十六年前度落之从俊男寨里救出来的谢淑尤,那时的她虽年纪与度落之相仿,却古灵精怪。如今的她,稚气褪去,眉宇间透着淡漠,眼里时刻都带着哀怨。 “听说离此处不远的障石山经常闹匪患,既然没有头绪,我们一会儿可以先去那查看,不知诸位师兄弟意下如何?”说话的是凌音阁此次的领头人韦舫翊,他长得白白净净,两条眉毛又细又长。 “韦师弟说得不无道理,去查看一番,或许能发现什么。”祝长岐赞同道。 “两位师兄道行比我们深,考虑得也比我们多,全听师兄吩咐就是了。” “倾清,一会我上障石山看看,你在这等我。” “有妖怪抓人,你丢我一个人我客栈不安全吧?”苏倾清拍着胸脯,说话有几分慌张,脸上却笑着哪有害怕的意思。 “不安全的是我吧。” “那正好带上我可以保护你。” “你?”度落之眯着眼睛掐她的脸,“乖乖在客栈带着,别想着上山看俊男。” “切,我知道你是要去看你那姓谢的青梅竹马。” “傻子,青梅竹马不是这么用的,是形容我们的。” 苏倾清白了他一眼扭过头,看着谢淑尤坐过的地方惊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座位上空无一人。 障石山上布满石头,一如既往冬冷夏热。 祝长岐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上的山,慢悠悠的走在度落之前面。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们?”祝长岐回头看见度落之,停下来举起手中的剑护在身前质问他。 其他人也纷纷停住脚,警惕的看着度落之。 “路这么宽,你们能走我不能走?”度落之反问。 “你行踪诡异,若不报上名号,恕我无礼了。” “呵。”度落之冷笑一声,“你打得过我吗?” 铮的一声,韦舫翊拔剑直指度落之。 “韦师弟。”祝长岐拉住韦舫翊的手臂,目光看了眼虚无的半空,“我们走。” 韦舫翊不解的看着祝长岐,后者目光坚定,他咬牙收回剑道:“好。” 他们刚走不久,一股戾气扑面而来,度落之腾身后退,谪奕剑出现在他手中,剑气激荡。 黑影扑来,红色的残影还留在空中,铮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在谪奕剑上,度落之退了一步,转过手腕剑柄打在黑影上。 谢淑尤站在空中,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度落之,她的手指指甲乌黑尖锐,足足有一寸长。 度落之震惊的看着谢淑尤,惊讶于她身上发出的妖气,与以前他所认识的判若两人。 “在死之前,你可以说一句话。”谢淑尤目光漠然的闪过度落之。 “啥?”度落之话音刚落,劲风便扑来,眨眼间,谢淑尤便到他身前,直掏他心窝。 度落之抬剑相抵,剑身打在谢淑尤手上,又是铮的一声,后者另一只手向他拍来,谪奕剑一转,顺着她的手饶了一圈,剑锋划断衣袖,淡淡的金光透出来。 “金刚不坏之身?”度落之眉头皱起。 谢淑尤的指甲陡然变长,如同一把把细剑,直抓度落之门面。 “谢淑尤,我是度落之!”度落之躲开锋利的指甲大喊,谢淑尤仿若未闻,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度落之视线中。 咻的一声,度落之霍然转身,手中谪奕剑抛了出去,黑影一闪而逝,度落之跃身而起,身上泛起金光,双手捏拳推出,谢淑尤的身影出现在度落之身前,锋利的指甲正好抵他手上。 第七十五章 山寨离心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谪奕剑飞回来,度落之抓住剑柄斩下,谢淑尤倾力一击,两人的身体在空中暴退,度落之身体落下,谪奕剑插入地中划出一道深痕。 度落之抬头,谢淑尤在空中看着他,脸上是不可一世的神情。 “谢淑尤。”度落之喊了她的名字,她低下头,身影再次消失在空中。 一道白色身影飞来挡在度落之身前,苏倾清双手结印,谢淑尤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正好一个图案简洁的紫色图案腾起横在两人之间。 花印穿过谢淑尤的身体,她飞身退回。 尘埃落定,苏倾清绝美的脸露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让人心生畏惧。 看见苏倾清,谢淑尤脑袋动了一下,乌黑的眼眸渐渐清澈,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苏姐姐。”谢淑尤笑了笑,过来拉苏倾清,后者下意识的退一步,手中悄悄捏了把银色刀片。 度落之抓住苏倾清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同时惊讶于谢淑尤变脸比翻书还快。 谢淑尤看了看度落之,道:“苏姐姐他是你朋友呀,我以为他是坏人所以出手打了他。你没事吧?” “他是你心心念念的度落之。”苏倾清浅笑道。 “啊?度大哥不是,不是死了吗?”谢淑尤睁大眼睛看着度落之,不敢相信苏倾清所说。 “没死,拜托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度落之没好气接道。 “可度大哥也不长你这样啊。” “男大十八变,变俊了还不好吗?” 谢淑尤还是摇头:“不,度大哥不是你这样的。” 苏倾清和度落之相视一笑,后者道:“若我不是度落之,刚才两剑就把你劈散架了。” 谢淑尤秀眉轻蹙,将信将疑道:“你若真是度大哥,我曾给你留了块手绢,你说手绢上写了什么?” “手绢呐。”度落之心虚的看了苏倾清一眼,苏倾清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吞吞吐吐道,“咳,细雨斜风绕,一见倾君心。” 话音刚落,一阵轻风拂面,谢淑尤张开双臂抱住他。 度落之呆在原地。 俊男寨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个裹着头巾的土匪抱着箱子走过。 议事厅陈设简朴,有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侠字,字还写得贼丑。 “度大哥,十六年来我也想到青雨阁找你,可我哥哥总认为我不懂事,应对不了世间的是是非非,从不让我踏出望舒阁,如今十六年一晃而过,没想到我们会这样相见。” “你哥哥他还好吗?唔。”度落之问道,话一出苏倾清就掐了他一下。 “他……”谢淑尤哽咽了一下,低垂的眼帘遮住了闪烁的泪花,“他死了。” “对不起呀。”度落之忽然想到那张烫金白帖,还好他回来晚了,不是他出单。 “没关系,我会替他报仇的。” 沉重的气氛让度落之情绪低落,仿佛有块石头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白天顺端了茶进来放在桌上,嬉笑道:“师父,喝茶了。” 他穿了件干净的灰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十分精神,也没有当初看着那么丑。 “多谢。白天顺,你这寨子里怎的这么安静?连鬼影都没几个。”度落之端起茶杯准备喝。 “那帮兔崽子吃饭老嚷嚷着肉少,我赶他们下山去打劫了。” 谢淑尤忽然道:“白老大,茶叶陈了,给他们倒两杯水吧。” “茶叶是今天早上才买的,新鲜着呢。师父你尝尝今年的新茶叶味道怎么样。” “我记得度大哥不喜欢喝茶,你还是给他倒水吧。”谢淑尤看着度落之继续道。 “还是谢姑娘懂我,我对茶这玩意一窍不通,只喜欢喝水。对了,倾清说想逛逛邳州,一会儿天黑就逛不了了,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再来。” 白天顺翻了个白眼道:“师父,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再怎么也要在这住两天吧。” “改日再来,等我和你师娘成亲的时候请你去和喜酒。”度落之举起牵着的苏倾清的手道。 白天顺看着苏倾清,她脸颊有两抹绯红,一如当年的美丽,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可说好了师父,你成亲的时候告诉我,我一定给你送一大箱金子去。” 离开山寨度落之一路拉着苏倾清快走,他眉头紧皱,手中的汗染湿了苏倾清的手。 “看到红颜知己这么激动,怎么不留下来多住两天?还细雨斜风绕,一见倾君心。”苏白甩开没好气道。 “不是的,我和她真不熟。”度落之伸手去牵苏倾清,却被她躲开。 “别摸我,我不想和你说话……喂!” 度落之直接一把抱起苏倾清,道:“你先听我说,谢淑尤有问题,她和白天顺有仇,他们不可能住在同一屋檐下住,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白天顺端来的茶里下了药,谢淑尤一直在阻止我们喝茶。” “茶里下了什么药?” “我又没喝,我也不知道啊。” “白天顺不是你徒弟吗?为什么要害我们?” “他不是要害我们,他是要害我。山寨里气氛十分奇怪,近来邳州接二连三的有精壮男子失踪,恐怕与他们脱不了关系。不过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明明是你在怕。” “我怕你受伤。”度落之脱口而出。 “谢淑尤也十分奇怪,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刚刚一身戾气,全是杀意。” “她确实奇怪,望舒阁的功法纯阳,她一身修为邪里邪气的,不知为何。”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们想必也知道祝长岐那伙人来到邳州,可能今晚就会有行动。白天顺白天失手了,晚上可能会来抓我,到时候我将计就计,查他的底细。”见苏倾清欲言又止,他道,“你不必担心我,谢淑尤起码念及旧情,不会伤我的。” 苏倾清沉吟道:“那我换身男装,让他一起把我抓走。” 度落之偏头看苏倾清,抿着嘴淡淡笑,眼里满满的宠溺,戳了她的脑袋道:“你个猪脑袋。” 天色暗了下来,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连客栈也早早的关了门。 “今日我们在障石山上,忽然出现一道奇怪的气息,那道气息非常人所有,所以我才让大家下山。” “非常人气息?障石山上无树木,自然不会有妖兽,也不是鬼怪的阴气的话,那只有……” 祝长岐韦舫翊对视一眼,失声道:“山魈!”见两人如此失态,其他人面面相觑,轩辕派的一个叫林远山的十六岁模样的少年问道:“两位师兄,山魈是……猴子吗?” “山魈是一座山的精气所化之物,百年难得出现一次,它是一团影子,力量强大,性格凶狠,好在它非善非恶,不会主动伤害凡人,书中也从未记载过它伤害凡人,难道这次邳州百姓失踪和障石山的山魈有关?” “不应该啊,山魈贪玩,只会在自己的山里,不会跑下山伤人的,再说它非公非母,抓男人做什么?” “若是,它附在人身上呢?”祝长岐脸色凝重道,“人的野心,加上山魈的力量,足以毁了这座城。” 韦舫翊面露惊恐,说话也不利索了:“今,今天我们碰到的那个男的?” “不一定,也可能是上山的土匪,可土匪都是武夫,应该没办法让山魈附在自己身上。那男的服饰也不是哪门哪派的人,知道城里有危险还孤身上山,山魈极有可能就在他身上。” “那我先让师弟们包围客栈,今夜就把他抓起来,还有和他同行的女子。” 祝长岐点头道:“嗯,夜深人静再动手,不要误伤百姓。至于那女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另一个拓门弟子打趣道:“得了师兄,你别看人家姑娘漂亮你就说是你旧相识。” “我只是说她眼熟,没说是我旧识。”祝长岐一巴掌给师弟呼去。 “是是是,眼熟眼熟。” “你好好睡觉,别胡闹,听见没。”度落之把自己的衣服全放在包袱里背在身上,不给苏倾清偷拿的机会。 “落落,咱们换位想一下,如果是我遇到危险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对不对?你也会想尽办法帮我,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苏倾清义正言辞道。 “谁说我不会丢下你了?你遇到危险我转身就跑,才难得管你。快睡觉吧。” 苏倾清倒吸一口凉气,绝美的脸上仿佛覆上一层冰霜,她忿愤道:“记住你说的话,我也不管你了。” 度落之拉过苏倾清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一下,柔声道:“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不管黑夜白昼,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客栈里静悄悄的,偶尔传出两声咳嗽声,度落之打了个呵欠,屏息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休息。 一节细竹捅破纸窗无声的伸了进来,白烟冒气,度落之咚的一声倒在床上。 “这个可以吗?”两个男人翻窗进来,其中一个点燃蜡烛,火光照到度落之脸上。 “年轻的,可以,还有外面那六个道士一起弄回去,又可以避几天风头了。” 一路颠簸后,度落之被丢在一间屋子里。 “把他们两个关一间,给我两瓶药。” 其中一个男人摸出两个拇指大的瓷瓶递过去,那人接过药,捏开度落之的嘴。 第七十六章 山魈鬼魅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男子捏开度落之的嘴,药还没倒进去,度落之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腕一拧,听得咔的一声,男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度落之一掌砍在他脖子上,身体便如烂泥瘫倒。 另一个见状连忙后退,想开门逃出去,咻的一声,叶片从他喉咙前飞过,他便没了生息。 度落之低下头看见祝长岐倒在墙边,身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瓷瓶,他蹲下身轻扇他的脸,喊道:“醒醒,你醒醒。” “噫……”祝长岐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憋了许久的气现在才缓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待看清度落之,他脸色一变,飞起一脚朝他提去。 度落之翻身后退,微怒道:“你有病啊。” “果然是你。”祝长岐冷哼一声,一掌向他拍去。 度落之右手握拳接上,祝长岐闷哼一声,脚下退了一步。 “你有空把气撒我身上,不妨去救你的师兄弟们。” “若不是你害人,他们哪需要我救。”祝长岐又挥拳打来。 度落之此时才反应过来,祝长岐把他当成害人的妖怪了,他挡开祝长岐这一拳,祝长岐反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飞起来,他脚蹬在墙上,猛地一蹬,两人身体一歪,几乎摔倒。 四只手死死扣在一起,两人挨得很近,恨恨相望。 度落之扭头看向说话的少年,握紧拳头猛地朝他打去。 祝长岐跌倒在地,无缘无故被打一拳他登时懵了。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管好你的臭嘴。”度落之俯下身附在祝长岐耳边轻声道。 “喂你怎么打人呢?”被祝长岐撞摔倒的少年看着度落之不满道。 祝长岐回过神来抓住度落之双肩,脑袋猛地撞在他脸上,他鼻子一酸,鼻血立刻流了出来。趁着度落之痛得眼冒金星之际,祝长岐爬起来揪着度落之的衣领结结实实的给他脸上一拳。 度落之退了两步,看着握拳向他打来的祝长岐,侧身一脸踢在他脸上。 两个少年纠缠在一起,一拳,又一拳。 那时的少年,和阳光一样火热。 想到这,度落之不由得笑起来,他这一笑,祝长岐心里就虚了,挣脱自己的双手握*叉在自己胸前聚气,肉眼可见的气流在他拳间转动。 “第一拳!” 度落之右手泛起紫光,接上祝长岐这一拳。 似有劲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服。 啪,墙上裂开一条缝,缝就像长脚了般,迅速蔓延。 两只拳头还对在一起,只是力量都散去了,祝长岐抬眼看度落之,打量着他。 “我在调查邳州百姓失踪的事,和你一样是被抓来的。”度落之平静道,“你被他们喂了不知是什么药,你的师弟被关在其他地方,你再和我纠缠下去谁也救不了。” “你是何人?”祝长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我是谁有这么重要吗?” 度落之这么一问,祝长岐反而无话可说,默默收回手。 门外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远处有几点火光,但仍不足以照亮街道。 度落之两手捏诀,一团黄色的火焰燃起在他掌心,映出两人的脸。 “驭火术?你是青雨阁的人?” “嗯。” 祝长岐脸上露出度落之看不懂,也不想理会的表情。 借着火光,度落之总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就在俊男寨中!高矮不一的瓦房挨在一起,在地上映出一片片黑影。 祝长岐心里有些发怵,但又不敢完全相信度落之,问道:“我师弟们被关在哪?” “又不是我抓的人,我怎么知道……等等。”度落之抬手拦住祝长岐,在一间屋前停下。 “救……”屋子里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但小声得让人听不清。 度落之把火焰靠近门,火光照映出挂在门上的铁锁,门里黑乎乎的一片。他扭头看祝长岐一眼,后者点点头,上前握住锁。 啪的一声,锁断成两截躺在祝长岐手心里。 度落之侧身缓缓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的脚踩在地上,黏糊糊的。火光照进屋子,黑暗的屋子有了混浊的光线。 祝长岐手中拿了法宝,悄悄探半个脑袋往里面看。 幽光下,一双双眼睛看着祝长岐,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屋里有十几个半身*的男子,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倒在地上,轻声*,他们上身溃烂,脓水流了一地,一双双无神的眼睛正盯着度落之。 “少侠救命。”一个青年招招手,有气无力的哼道。 度落之不敢过去,站在原地道:“你们都是被抓来的邳州百姓?” “不,不是的,我们这有邳州百姓,也有寨里的人,我们身体情况不同,被分到几个屋子关押。” “你们生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度落之感觉自己被恶心得头皮都要炸开了,捂着鼻子退了几步。 见度落之生畏,青年连忙道:“不是的,少侠且听我说,几月前我们寨子里来了个姑娘,白老大收留了她,可她根本不是普通人,是个魔头,她悄悄给我们下毒,整个寨子只有白老大他们几个幸免,刚开始我们四肢乏力,现在全身溃烂,动弹不得,痛不欲生。白老大为了给我们讨解药不得不听命于她。那妖女害了我们还不够,还抓山下的百姓回来喂毒,我们是中毒最严重的,对面屋子里的要好些。少侠,请你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吧少侠,救救我们。” “好,知道了,你们小声点。”度落之逃似的离开这间恶臭弥漫的屋子。 “你去哪?等等我。”祝长岐收起剑跟在度落之后面。 对面的屋子也是黑漆漆的,锁门用的铁链足足有食指这么粗。 度落之左手指间亮起金光,对着铁链一指,嗤啦一声铁链便断开。屋里熟睡的人立刻惊醒,慌张的爬起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火光映出他们苍白惊恐的脸。 “嘘,你们快下山去。” 众人见度落之一脸严肃,忙跪下拜谢道:“谢谢少侠,谢谢。” “等等。”度落之抓住一个青年问道,“哪还关得有人?” “不知道,我不知道。”青年推开度落之连滚带爬的跑了,一屋子人转眼就逃得没影了。 “天快亮了,我们先下山。” 度落之转身要有,祝长岐一把抓住他:“我师弟们关在哪?” “我怎么知道。” “救了他们再走,不然我不走。” “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让开。” “你!”祝长岐气急,怪笑道,“找不到我师弟,谁也别想走。” 度落之见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意识到不妙,来不及阻止祝长岐便把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闪过一阵火花。 “你疯了!”度落之抓住祝长岐,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你不救我师弟,大不了一起死在这。” “你自己死在这吧,疯子!” 屋外的火盆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度落之跑出屋子,白天顺带着人正现在他对面。 “拿下他们。”白天顺看清度落之,面露凶色,“一个都别想跑。” “我还以为你反省了,没想到你变得更可恶,果然人心的丑陋是度化不了的。” 白天顺愣了一下,没明白度落之的话是什么意思。 度落之冷笑一声,冷眼看着他。 祝长岐躲在度落之身后,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放了信号弹。 “是我。”穿着斗篷的谢淑尤身影如鬼魅,忽然出现在半空中,声音冰冷。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和我作对。”谢淑尤看着度落之,语气里满满的失望。 “我和你作对?谢淑尤你清醒点,是你在害人啊!” “山魈,她是山魈!”祝长岐指着谢淑尤摇晃度落之的肩膀,“她就是山魈。” “呵呵。我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谢淑尤拿出一把短笛放在唇边,两眼望着度落之。 度落之生怕她给自己下咒,连忙把头扭开。倒是站在他身后的祝长岐忽然身体抽动两下,双眼血红的看着他,像要把他生吞了般。 “你又发什么疯?”度落之反手一巴掌给祝长岐扇去,后者一个机灵,登时清醒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笛声就想打你。” “笛声?什么笛声?”度落之蓦然看向谢淑尤,后者单手拿着短笛放在唇边,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听见。 “看!你看!”祝长岐靠近度落之手指向他们周围,黑暗中,一片黑影向他们走来。 待黑影走近了,度落之才看清他们竟是这寨子里的土匪,只是这群人还包括刚才那些躺在床上痛不欲生动弹不得的人,脓水从他们溃烂的皮肤处流下,他们目光呆滞,将两人围住。 “这……”白天顺见到这阵容也有些害怕。 “度落之,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要与我为敌?” 度落之双手捏诀,谪奕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泛起紫光,他握剑一指,道:“我与正义为伍。” “呵,好,好!”谢淑尤仰面大笑,“好!你们都是正,只有我是邪!我就是残害苍生的至邪!” 第七十七章 封印山魈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四周被笛声控制的土匪,忽然怪叫一声,扑向度落之和祝长岐。 祝长岐一剑刺穿土匪的胸口,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那土匪抓住祝长岐的手把他提起来在半空中抡了一圈,砸到地面。 谪奕剑霞光闪烁,穿过两个人的身体,那两个人脚步依旧稳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的拳头挥来,硬是将度落之逼退了几步。七八个大汉围攻他一个人,这些人根本不怕痛,而且力气奇大,度落之被逼得很紧,节节败退。 谢淑尤看着她的傀儡大军,满意的笑了笑,眼里戾气翻过。 祝长岐霸道的四响拳也只能和这群土匪平分秋色,根本伤不了他们,仅仅自保。 度落之闪身与祝长岐靠在一起,两人双手结印,一道绚丽的结界将他们罩住,土匪在外面拍打结界,结界光芒忽强忽弱。 “怎么办?这群怪物什么也不怕。” “你正好不是想死在这吗?自己死在这吧。”度落之双手变化,谪奕剑化作一道光剑冲天而起,盛光之下,度落之的身影消失。 一点强光在谢淑尤眼里慢慢放大,竟是度落之持剑向她刺来! “度落之,你眼里有恨,你无法与正义为伍。”谢淑尤毫无畏惧,反而迎身而上,“我们是同类人,你不会杀我的。” 度落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凌厉的剑气抚起谢淑尤的发,她直视着度落之的眼睛。 是谁的心,轻轻跳动? 剑锋从谢淑尤身边划过,电光火石间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 那是初见,腼腆的少女,顽劣的少年。 两人身影就此交错,度落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谢淑尤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响才回过头,吐出一口浊气道:“已经这样了,今天拿下邳州。” 客栈里仍旧静悄悄的,天边已是蒙蒙亮,偶尔有勤快的人已经起来准备干活。 听见有异响,苏倾清立刻闪身并指一点,点在度落之肩头。 度落之闷哼一声,抓住苏倾清的手。 “天都亮了,你还舍得回来呐。” 度落之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完,道:“倾清,我惹祸了。” “怎么了?”苏倾清心都悬到嗓子眼,度落之这么稳重的人都说自己惹祸,那祸事肯定不小。 “邳州百姓失踪就是谢淑尤干的,她把人带到俊男寨不知道给他们下了什么药,养成傀儡听她号令。我在知道他们是傀儡前,放了一部分人出来。” “他们进了邳州?” “我把他们放下山,最少也有一些进城了。被下药的人全身溃烂痛苦不堪,但只要谢淑尤吹短笛,他们就会神志不清,力量无穷,而且根本杀不死。现在我戳穿了谢淑尤的诡计,她恼羞成怒,可能会迁怒邳州百姓。” 苏倾清秀眉轻蹙,陷入了沉思。 “祝长岐一行人也被抓上山,可能还剩几个在客栈里,但他们那群脓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靠他们没用。” “落之,我们先在邳州城布下结界保护城中百姓,我去找谢淑尤,你找进城的傀儡。” “谢淑尤被怪物附体,我去封印她,你留下来。” “好。” 谪奕剑飞到上空,悬在邳州城中心,度落之捏诀催动,淡紫色结界从剑身扩散,将邳州罩在其中,紫光淡如轻烟,不仔细根本看不见。 “你小心点。” “嗯。你也是。”度落之不敢逗留,连忙出了邳州,往障石山上去。 路上鲜有人走过,苏倾清忧心忡忡的拿出一只短笛吹起来,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如果正如她猜想,那谢淑尤太疯狂了。 数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苏倾清震惊的看着他们,忘了吹手中的笛子。 几人站在苏倾清身前,呆滞的看着她。苏倾清手指飞快的点在短笛上,几人身体扭动起来,低声咆哮,表情痛苦,常人听不见的笛声在他们耳里异常刺耳。 咚,其中一个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其他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 苏倾清蹲下身,点住每个人胸口的大穴。 “喂,你放开我啊,你这个恶婆娘,放开我我们大战三百回合!”祝长岐和一众师弟们被捆仙绳拴着拖着走,下山的路又陡峭,摔得他头破血流的。 谢淑尤没有理他,短笛仍是放在嘴边,傀儡大军走在她身旁。 邳州城外隐隐可见紫色结界的光芒,这是抬头看向这道结界的中心,谪奕剑。 傀儡大军上前一拳一拳打在结界上,拳头与结界接触的瞬间,紫光流转。 咻咻的声音忽然传来,谢淑尤手中的短笛被一片树叶打飞。 度落之飞身而来,两指点在她的琵琶骨,双手接连变化拍在她身上,浓郁的黑气从她身上冒出,她的眼眸完全变得漆黑。 “我给了你活命的机会,是你不珍惜。” “收手吧谢淑尤,不要再害人害己了。” “收手?那我哥哥的仇谁来报?你根本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你凭什么叫我收手!” 陷害,弑师,阴谋,一幕慕浮上度落之心头,一阵尖锐的痛楚从度落之心口扩散,他打了个冷颤。 “我不会悲剧重演。”度落之的手缓缓握紧,握碎记忆。 “那你就去死吧。”谢淑尤的身影陡然消失。 锋利的指甲划破空气,度落之侧身躲开,谢淑尤的身形比他更快,横手一抡,指甲划破他的衣服。 度落之一边躲闪,并指点在谢淑尤手臂上,欺身而上点在她胸口的几个穴道。 “我早已和山魈融为一体,我就是山魈,山魈就是我,你逼不出它的,” 度落之沉默不言,十八道穴道点通,他不再躲闪,迎身而上并指点在谢淑尤的额头。他忽然冲来,谢淑尤的手来不及移开,五个指头齐齐插进他胸口,乌黑的指甲带着血肉从度落之后背穿出来。 谢淑尤脸上闪过一丝异光,周身的黑气仿佛被风吹动,一时全附在她背后几乎离开身体,随即又恢复正常。 度落之定定的看着谢淑尤,口中吐出殷红的血。 祝长岐等人大声惊呼,想要挣脱捆仙绳过来帮忙,奈何捆仙绳上下了咒语,非常人能解。 “没用的度落之,我就是山魈,障石山不毁你杀不了我的。”谢淑尤面无表情,语气里隐隐有几分不忍。 “你可知道,你要是被正道中人擒住是什么下场?又可知道被妖魔邪道发现是什么下场?” 山魈鬼魅,正道之人必诛,魔道中人必用。 “那你呢?”谢淑尤问道,“你是正道中人,还是邪魔歪道?” “我和他们一样。” “那便一样。”谢淑尤语气一寒,猛的抽回手,一溜血水飞溅。 度落之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他的手就着血在空中飞快的画出一个怪异的符号,符号飞到谢淑尤身前将她紧紧裹住。 “度落之!你敢!” 度落之似若未闻,双手飞快结印,谢淑尤身后腾起一个转动的紫色花印,花印光芒渐强,反观谢淑尤的身体开始变模糊。 血泊泊从度落之胸口冒出,他咬着牙道:“谢淑尤,我以我一半修为封印你十年,希望你好自为之。” “度落之,等我破开封印之日我要天地大乱,我要你生不如死……”谢淑尤拖着长长的声音,身影消失在空中,紫色花印猛地砸向地面,融进深处,气波四散。 度落之还来不及喘口气,忽的体内真气涌动,气血翻腾,他扭头看向谪奕剑,正好看见紫光一闪,谪奕剑造出来的结界在傀儡的重击下轰然破碎。 宛如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他召回谪奕剑正想飞回邳州,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他咚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啪嗒,啪嗒,血从伤口滴落在地上。 他强撑着站起身,便见傀儡们呆站在原地,苏倾清向他飞来,手上似乎拿着什么。 “落之,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是忙着封印谢淑尤,忘了要他们的解药。” “不碍事,他们中的是丧瓦离,我会配解药。” 苏倾清没注意到度落之的脸色变得阴沉。 “你说什么?”度落之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一字一句,充满杀意。 “怎么了?”苏倾清发现度落之脸色不对劲,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度落之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刃,狠狠扎在她身上,让她不由得心里发怵,她从未见过度落之这副模样。 “道友,道友先帮我们解开捆仙绳。”祝长岐不识时务的挣扎着喊。 度落之拖着谪奕剑来到祝长岐身旁,身上的发出的杀意让后者一颤。 呼的一下,白色火焰包裹着谪奕剑身,度落之扬剑斩下,祝长岐吓得闭上了眼睛,待他再睁开眼睛时,捆仙绳已断成数截。 祝长岐理了理情绪,小心翼翼开口道:“多谢道友相救,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青雨阁,度落之。” 苏倾清总算想起来,青雨阁的五位长老身中丧瓦离,万俟离让迫不得已才弑师。难怪度落之反应这么大,他当时没掐死她就算感情深厚的了。 阴影一点点靠过来,度落之惊恐的后退,才发现那是窗户的影子。 如何能忘,往事历历在目,他如何能忘! “落之,我有话和你说。”苏倾清敲门,他没有回应。 第七十八章 失手被擒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女子直接推门进来,他坐在墙角,目光呆滞。 “花宗以毒杀闻名,丧瓦离确实出自花宗,是花宗除了百花神癫粉外最毒的毒药。常常有人重金求花宗的毒药,丧瓦离是其中最贵的,买的人最少的,药效最凶残的。当年之事,虽不是花宗所为,但花宗难逃其咎。” “解药我已经配好发给他们了。” 度落之再也忍不住,轻声啜泣,泪水夺眶而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苏倾清眼眶也红了,抬起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在空中停了几息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 “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苏倾清沙哑着声音道,她转过身想离开这,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去哪?”度落之脸上还挂着泪痕问她。 “天涯海角。” “那我呢?” 苏倾清抹去眼里的泪水,答道:“从此陌路。” “为何放手?” “无法说爱。” 度落之紧紧握着苏倾清的手腕,后者的手腕被他捏得发红,他的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不要丢下我。”沉默半响后度落之说道,“所有厌恶不及喜欢的万分之一,我心里念的还是你。倾清,不要放开我。” 苏倾清回过头,脸上已挂满泪水。 “落之,有些事情是无法原谅的。” “如果,真的到了最糟糕的一步。”度落之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生死我陪。” 度落之的无底线退让让苏倾清觉得害怕,他在她面前已卑微到尘埃里,她亦然。 然而就是这种卑微,让两人都不安心。 “度落之,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可以原谅我?为什么你这么无条件的惯着我,你让我感到不真实,你让我害怕你知道吗?” 度落之起身抱住在崩溃边缘的苏倾清,道:“我强迫自己让冷漠不在瞬间崩溃,可是面对你我如何能冷漠相对。我爱你,倾清。很爱,很爱。” “其它的账我会找苏无姬算的,蓝飞家的医书我也会夺回来的。” 邳州又恢复了平静,百姓们知道是修真门派来的道长收服了妖怪,却不知道是哪位道长。也不知道前几日的早晨,他们离死亡只差一步。 小贩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摆摊,店铺客栈也纷纷开门,邳州又热闹起来。 戏台上的丑角表演得夸张卖力,客人纷纷叫好,度落之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跟着观众笑几声。 一桌子的菜,他一筷子也没动。虽然他整日强笑,但苏倾清还是看得出他心不在焉。 落之,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替你分担?苏倾清心里默念。 画着花脸的武将翻着跟斗来到度落之身边,想请他上台。 客人纷纷起哄,武将拉着披风仍是做请的模样,度落之摇了摇头,目光漠然的从武将脸上扫过。 那双熟悉的眼睛。 度落之顿时清醒过来,抱着苏倾清扑倒在地。 武将拉开披风,一把软剑弹出来刺了个空,他抓住剑柄向两人刺来。 店里的客人被吓得四处逃窜,有几人起身撕开易容的面具,戏台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脱去戏服,露出本来面目,正是天玑天枢开阳青葙青珮几人,和秦隐宫一众杀手,持软剑的武将竟然度落之一手扶持上位的玉衡。 度落之推开苏倾清,与玉衡纠缠在一起,其余的人蜂拥而上。 客栈里木屑飞扬,一片狼藉。 谪奕剑在度落之手中越来越重,被数人围攻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落了下风。 北斗七杀花宗五魅都是光宏神州最顶级的杀手,身形速度都是一流的,度落之被他们缠上,体内真气运转跟不上,急得岔了气,额头冷汗直冒勉强撑着。 中棠扇在苏倾清手中如舞如飞,虽不占上风,但也不落下风。 几人打得如火如荼,可怜无辜的百姓都吓破了胆,蜷缩在墙边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惹怒了了他们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苏倾清的脑袋忽然嗡的一下,那感觉就像脑袋瞬间空白,仅仅出神这两息,一把短剑从她腰间划过,血立刻流了出来。 她转了半圈撑在桌子上,身体有些摇晃,看人都是重影。 利刃再度刺来,中棠扇在苏倾清指间转动,与短剑纠缠,她的身法比刚才慢了半拍不止,趁着她买破绽的这个空档,捆仙绳横抽而来将她栓住,天枢青葙各拉一头,将她捆了个结实。 剑锋被压得越来越低,度落之握紧剑柄咬着牙,猛的向前推出,剑身插进一个人身体里。 “秦少主还不住手么?”青葙的声音传来,度落之挥剑转身,便看见了被他们擒住的苏倾清。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住了手,苏倾清被捆仙绳捆着,开阳扣住她的肩膀。 唰的一声,度落之将谪奕剑甩向地面,谪奕剑就像切豆腐般轻易的插进地里。 “放开她。” “秦少主想带我们二宗主浪迹天涯,看来没那本事哦。”青珮嘲讽道。 “放了她,抓我。苏无姬最想弄死的是我,我才是她的心头刺。” “度落之,我不要你救,请你言而有信,马上滚。” 度落之没有搭理苏倾清,转而对青葙道:“你知道苏无姬最恨的是谁,只能抓一个人,你说是抓我的功劳大还是抓她的功劳大?” “这……”青葙被度落之说得有些动摇,一直以来苏无姬对秦少汐恨之入骨她是知道的,至于苏白,不过是因为忤逆了苏无姬,苏无姬还在气头上罢了。 “少主,我们不傻,放了苏宗主你们二人联手逃了,我们想再抓你们就难了。” “不过你若让我们先封了你的法力,我们倒愿意拿二宗主换你。”青珮补充道。 “封了我的法力你们不放人怎么办?” “只要少主束手就擒,我玉衡用人头担保,绝对放了苏白,谁若变卦,我第一个不答应。” 其余几人有所动,但又按耐住了。 “玉衡,我们十几年交情,我信你一回。来吧。” 七杀几人互相看了几眼,谁都不愿意上前封度落之的修为,最后还是青葙站了出了。 两枚半尺长的钢钉穿过度落之的琵琶骨,他闷哼一声咚的跌倒在地。 他在地上微微抽搐,还不忘道:“放了她。” “秦少主,你是傻了吧,你都束手就擒了我们怎么还会放了二宗主,哈哈哈。” “你!”度落之撑着剑站起身恨恨的看着青葙,恨不得将她吞了,奈何现在自己没了修为,不然非将她千刀万剐。 “放了苏白。”玉衡站到度落之身前,剑指青葙。 “我看你疯了吧。” “玉衡你这是做什么?”天玑过来拉他手中的剑,后者一把将他推开。 “你们要是出尔反尔,我就把秦少汐带走,你们可以试试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场面一度很尴尬,青葙面露不甘的表情,咬牙道:“放人。” 几人将度落之围住,开阳解开捆仙绳,苏倾清扬手给他一拳,浑身真气涌动。 “倾清,回青雨阁。”度落之看着苏倾清道。 “度落之你混蛋。” “是的。”度落之咧嘴笑着,一副无赖模样。 几人警惕的看着苏倾清,生怕她有异动,她只是抿了下嘴唇,飞快的离开客栈。 度落之松了口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的吐出一口血。 “怎么了?是不是青葙你的钉子插错穴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用。” 开阳给度落之把了脉,道:“少主身上有伤,没了真气护体身体撑不住了了,我们快把他带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青雨阁的山门前布满落叶,门匾也落满灰尘。 封岚蹲在地上,无聊得捏了驭火诀烧树叶。 听到有人走来,他立刻站起身,目视前方,已经很久没听到脚步声了。 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走来的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她走得十分急促,白衣上还沾了些许泥土。 “我是苏倾清,我要见青萱。”还不等封岚问女子便先开口。 “谁?”听了封岚的话卢西辰紧张的站起身,整个脸绷着。 “她说她是苏倾清,要见青萱师叔,可师侄没找到青萱师叔,便来禀告卢师叔。” 卢西辰退了一步撞在桌上,震惊的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是不是你听错了?” 封岚不知道卢西辰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卢长老这般失态的模样,老老实实道:“弟子听得清清楚楚,绝对没错。” 卢西辰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封岚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自从他师父死后,阁里的每个人都像疯了一般。 日日买醉的青萱长老,练功入魔的萧长老,喜怒无常的卢长老,终日沉默的度长老。 每个人仿佛都疯了啊。 “请她上来。”卢西辰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师兄,你急急叫我们来是要见谁?” 卢西辰把青萱、度念雪、萧凯风三人叫到沧云殿。偌大的沧云殿如今只坐着他们四个人,曾经四百弟子齐聚时是何等壮观。 “是谁?”萧凯风发现卢西辰一改平时死气沉沉的模样,竟有几分兴奋,如今还有何人会让他如此激动? 正说着,封岚领着苏倾清走了进来。 苏倾清的脚踏进沧云殿的那一刻,有人落泪了。 第七十九章 阁中齐心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卢西辰站起身,红着眼睛看着她,脚不受控制的向她走去。 快十七年了,她依旧如当初般美丽,一点没变。 看到苏倾清,度念雪的泪水就流了出来,她一步步走近,度念雪怔在原位,泪流不止。 向她走来的,仿佛是那个少年郎。 青萱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苏倾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把她的身份说出来,此刻她自己公开身份,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她解决不了的事。 苏倾清的目光依次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青萱身上,道:“我回来了,师姐。” “苏师妹,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怎么……”卢西辰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是我,见过卢师兄。” “倾清,你此番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青萱直接问道。 “师姐,落之被抓回花宗了,我姐姐会杀了他的。” “落之……是度师弟吗?”卢西辰压抑着狂跳的内心问道。 “你安静点。”青萱厉声喝止卢西辰,“倾清,到底怎么回事?你大概说一遍,不要急。” “姐姐迷惑落之和他成亲,只是为了杀他,却误杀了秦时汉,落之身上的锁魂令破了,不知他不但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恢复了记忆,我们被姐姐派人一路追杀,逃到到邳州的时候我被擒住了,他拿自己换我安全,被杀手带走,要我回青雨阁搬救兵。” 度念雪聚精会神的听苏倾清说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咚咚的响,她的耳边仿佛有呼呼的风声,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度落之还活着。 “好,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我和几位师弟商讨片刻。” “没时间商讨了师姐,晚一步落之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问一下,你们是说度落之还活着是吗?”卢西辰忍不住插嘴道。 “是。” “不用商讨了,救。”卢西辰十分激动,说话都带着颤音,“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知道度师弟现在还活着,身陷危机,我立刻调青雨阁所有弟子,我们一起把度师弟带回来。” “多谢卢长老。”苏倾清微微欠身行礼,“我要借药庐准备一些东西,准备好我们就启程。” “好。萧师弟,带苏师妹去药庐。” 怪异的气氛弥漫在大殿中,卢西辰十分欣喜,反观青萱虽然焦急,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忍不住道:“青萱师姐,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青萱反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苏倾清和度落之还活着的?” “我哥他,真的活着么?”度念雪的手抓紧了扶手,满怀期待的看向青萱。 女子死灰一般的眼里充满来希冀。 青萱不忍再说话伤她,点头道:“是的,他还活着,秦少汐就是度落之。在京墨师兄成亲那日,秦少汐来阁中,晚上有人闯入,他和我一起巡山,在后山他见到了当时发疯的度师妹,可能唤起旧忆,他十分痛苦,叫我救他,我就觉得他不寻常。后来知道又苏白就是苏倾清。我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度落之不知遭受什么变故,被人用锁魂令把魂魄锁在秦少汐的身体里,一旦他记起往事,就会挣脱锁魂令,魂飞魄散。至于倾清,她在休遥河里冻伤了身体失了记忆,实在不愿提及往事,所以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过。” “京墨师兄至死都对度落之的事耿耿于怀,你眼睁睁看着他死也不说出实情,青萱,你太残忍了。” “卢西辰,你别像一条疯狗一样乱咬。度师弟无意毁了宗祠,你带着人满山抓他的时候是我救了他。倾清来与我相认我送她下山也是你来阻拦,还对我们起了杀心。在盟会上度师妹要杀倾清报仇也是我劝阻的。京墨师兄要杀当韵师姐也是我从中斡旋。五位长老逝去,我心里只有仇恨,但当我知道度师弟和倾清都活着的那一刻,我放下了仇恨,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着。我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能说,我夹在中间斡旋,你说我残忍,那你又做了什么?像条疯狗一样疑神疑鬼,逮着谁咬谁,平时我不想和你计较,今日总算能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一个人难受吗?谁都难受,并不是只有你一人在苦苦支撑。”青萱一口气说完,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一直压在她心口的包袱仿佛轻了些。 卢西辰被青萱说得哑口无言,悻悻道:“起码你悄悄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能帮衬着。” 青萱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度念雪站起来,神情一改往日的忧郁和死气沉沉,语气坚定道:“我要接我哥回家。” 卢西辰集合了青雨阁最后所剩的二十几人,穿戴整齐在沧云殿前,苍天白云之下,巍峨的沧云殿前,他们显得十分渺小。 青萱卢西辰苏倾清三人并肩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寥寥数人,不知古稀阁主和五位长老看见今日状况心中是什么滋味。 “诸位师弟师妹,恕我无能,无力振兴青雨阁,我愧对列祖列宗,也多谢你们的不离不弃,你们在,青雨阁便在。” 众人琢磨不透卢西辰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视线纷纷落在苏倾清身上,一位惊艳的女子,冷若冰霜美若天仙。 “有两个人不得不提,就是度落之和苏倾清,他们昔日冤死,是我们的心头刺,多年来无法忘怀,多谢上苍保佑,如今苏倾清回来了,就好好的站在我们面前。” 此刻有人恍然大悟,站在青萱身边的女子,就是当年被誉为青雨阁第一美人的苏倾清! 那个为了度落之跳崖殉情的女子! 她竟然活着! 众人又惊又喜,青雨阁这么多年连遭噩耗,终于发生了件让人高兴的事。 “度落之也活着。”卢西辰道,众人一片哗然,他继续道,“他现在深陷危机,我们要到光宏神州去救他,此番路途遥远,对方力量远比我们强大,我们很有可能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站在下面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句,喧嚣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还有我们!”数十个穿青雨阁道袍的年轻人疾步走来,有男有女。 “参见卢师兄,青萱师姐。”一行人齐刷刷的鞠躬行礼。 青萱认出为首的人是一年前就离开青雨阁还乡的罗成,不明就里道:“罗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罗成道:“我刚收到萧师兄传信,说度师弟还活着,需要我们去救,我就立刻召集在附近寨子的师兄弟们赶了过来,也给远处的师兄弟们传了信,路上汇合。” 卢西辰看向萧凯风,后者点点头,他也点点头,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 “出发。” 度落之双手被铁链拴着,关在着铁牢中,两根穿过琵琶骨的钢钉嵌进肉里,让他不敢大口呼吸。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铁链哗啦啦的声音,青葙拉开门,苏无姬用袖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走进来。 度落之眼皮颤抖几下,终究没有力气睁开。 “宗主,秦少汐身上有多处重伤,被封了功法没有真气护体,身体承受不了,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若想要他活着的话,可能还要拿些药调养身体。” 苏无姬笑了笑,阴阳怪气道:“秦少主身体金贵,我们的药怎么配给他服用呢。” 说着她就伸手去扣度落之胸前结痂的伤口,她把旧痂撕下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她用指头使劲扣伤口上模糊的血肉,殷红的血又流了出来。 “唔……”度落之皱起眉头,疼得细哼,眼睛睁开一条缝。 “把辣椒水拿来。”苏无姬冷笑着,青葙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盆辣椒水递到她手上,她扬手一甩,辣椒水淋在度落之冒血的伤口上。 度落之喉咙发出低吼,全身的肌肉霍然绷紧,双手握拳,身体颤抖。 他的牙齿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伤口周围变得红肿,血混着辣椒水流下来。 青葙嘴角微微抽搐,移开了视线。 “恶婆娘,有本事你杀了我。”度落之双眼含泪,含糊不清道。 苏无姬托起他的脸,掐着他的脖子,媚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根本就不是秦少汐,你不过是被禁锢在他身体里的一个孤魂罢了。不过我真是十分好奇,你身受锁魂令,为何锁魂令碎了你却没有死?你是遇到了什么高人搭救吗?” “哼哼,苏无姬,天不绝我就是让我报仇的,杀父之仇,丧瓦离之仇,我们没完。” “丧瓦离之仇?”苏无姬被度落之的话勾起了兴趣,“这又是什么仇?” 度落之闭上眼睛,没有理她。 “你害死秦时汉,我也和你没完。不过等你有命活下去再找我算账吧。苏白她,应该快来了吧。” “她不会来的。” “她会来的,我这个傻妹妹呐,为了你不惜背叛花宗背叛我,等她来了,我就要用你的魂来复活秦时汉。我要去给她准备大礼了,不管谁来到光宏神州,都别想活着出去。” 第八十章 倾巢而出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青雨阁倾巢而出,急行几日,总算到了光宏神州与昆寒神州的边界,放眼望去天地一线。 “青萱师姐,等一下。”苏倾清忽然停下拦住青萱,“以我姐姐的性子,只怕这条路上已是杀机四伏,我们从地印从神州绕过去。” “绕路的话最少要多耗十日,恐怕时间上就晚了,而且从地印神州进光宏神州后会经过一条沙丘,那里地势诡异,怪物众多,十分危险。” “不碍事的,我们这么多人,大可杀出一条血路,恰恰是时间浪费不得。”卢西辰道。 “宁愿从沙丘走也不能走这条路,我姐姐的手段我知道,她特别是喜欢在别人身上下*,刚开始你不会察觉,到关键时刻一定会让你吃大亏。”说到这苏倾清顿了顿,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猜到我们救人心切,会走这条路,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埋伏。” “不能为了救落之而让大家身陷险境。”苏倾清补充道。 卢西辰和青萱对看一眼,后者点点头,他咬牙道:“好,从地印神州绕路,大家加快速度。” 空中一道又一道蓝影飞过,四十几人同时施展御空术,颇为壮观。 秋天都过了大半,各个神州凉意渐浓,唯独地印神州还如盛夏酷热,男孩穿条裤衩到处跑,田地干裂,庄稼长得又稀又小。 这里出奇的热,青雨阁一行人被热得难受,前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师父,这里是不是遭到旱灾了?你看庄稼都长不出来。” “是旱灾,苦了百姓,白辛苦一年。” “那我们要帮他们吗?”萧笺伶有几分跃跃欲试,“我的驭水术能派上用场了。” 卢西辰在少女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驭水术是驭水,不是变水,五行法术中只有驭火术可以无中生有,其它四行都只是控制。你平时怎么学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可以用驭水术调动山上的溪水帮百姓灌溉,这没错吧?” “错倒是没错,只是我们时间紧迫,等把你度师叔救出来,我们经过此地时再帮他们。” “师父,这度师叔我从没见过,他为什么不回青雨阁呢?” “他迷路了,我们去接他回家。”卢西辰道。 众人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二日来到地印神州与光宏神州的交界处。 踏进光宏神州的那一刻,苏倾清舒了一口气,同时心也提起来。 落之,我来了,你千万要坚持住。 劳累了几日,一行人总算停下来休息,卢西辰安顿好众人,叫人点了几个火堆,自己也靠着树稍作休息,他们足足有十一个晚上没合眼,甚至有的弟子倒在地上睡着了。 苏倾清坐在一边,撸起右手袖子,翻来覆去端详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有一根不太明显的红色血管带着淡淡的紫色,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喝点水倾清。”青萱拿水囊过来递给苏倾清,在她身边坐下。 “多谢师姐。”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没事的,每个人命里的祸福是有定数的,你们已经受了太多的祸,以后都是福了。” 苏倾清勉强笑了笑道:“但愿吧。” “师父,苏师叔。”韩莫云见青萱在这坐着,也过来跟她坐在一起,拿出干粮递给她俩。 “师姐,这是你徒弟?” “那次盟会过后他就非缠着我要拜我为师,我嫌麻烦不想收徒,不过好在他自己懂事,根本不用我操心。” 青萱这么说,苏倾清疑心更重,韩莫云修为高深,又有神剑在手,为何还要拜师?就算是要拜师,以他的资质大可拜进名门大派,为何就是要拜在青萱门下? “韩师侄,不知你师父这段时间教了你什么?”苏倾清看着韩莫云,目光如炬。 “这……”韩莫云挠挠脑袋,青萱教了他五行法术,只是到现在他也只学会了驭火术的第一阶,“师父倒是教得挺多的,只是我没学到。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跟着师父保护她就好了。” 噗,苏倾清正在喝水,全喷了出来。 “不,不对吗?”韩莫云眼眸清澈,脸上带着几分懵。 “师姐,你听听,这是一个徒弟该说的话吗?” “这不是徒弟该说的话是谁该说的。”青萱把手搭在韩莫云的肩上,“还是我的莫云最懂事。” 夜色越来越浓,苏倾清在外围洒了虫兽害怕的药粉,和青萱相偎着靠着树干浅浅睡去。 韩莫云半夜被凉意惊醒,虫鸣清晰,火堆的火焰明亮。 啪,萧凯风折断树枝放进火堆里,火烧得更旺。 “萧师叔,你去眯一会儿吧,后半夜有我看着就行。”韩莫云伸着懒腰蹲到萧凯风身边。 “好,你注意点,别睡着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老头子,哪来这么多瞌睡。” 萧凯风白了他一眼,休息去了。 韩莫云走到青萱身边蹲下,细细看着她。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依旧美丽如初。 “我的笨蛋师父呐。”韩莫云苦笑着,脱下外袍盖在她们身上。 红光,剑影,决绝的眼神,谪奕剑穿过她的肩头,血飞溅出来。 那双噙泪的双眼,带着心痛,又带着仇恨。 剑被抽出,血飞溅出来。 苏倾清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冷汗泠泠,她还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 火边,坐着一个孤独的身影。苏倾清站起身拉外袍给青萱盖上,悄然无息的走到韩莫云身边。 韩莫云呆坐在地上,手里拿了根树枝转动,树枝在他指间转得像朵花,他手一顿,忽的站起回身,两指捏着树枝刺出。 苏倾清两指夹住树枝。 一黑一紫两道光从树枝两端蔓延,在中间交汇的时候树枝霍然炸开化作碎渣。 韩莫云看清来人,脸色变了变,恭敬道:“苏师叔。” 苏倾清直视韩莫云,凌厉的目光让后者感觉不自在,几息后她问道:“韩莫云,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 “啥?”韩莫云细想着苏倾清的话,惊道:“怎么可能,她是师父,我怎么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韩莫云不是有坏心,又不是喜欢,他为何一定要留在青萱身边,苏倾清实在想不通。 天蒙蒙亮,一行人陆续醒来,休养一夜精神好多了。 “等到了城里大家把干粮补充好,我们要穿过沙丘,沙丘上随时有各种意外发生,里面怪物多,还可能有沙尘暴出现,到时候大家一定要紧跟在一起,不要落单。” 众人都是斗志昂扬的,唯独青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时不时出神,好几次差点飞撞到前面的人。 卢西辰在前面领路,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苏倾清昨晚做了噩梦,精神本来就恍惚,青萱比她还恍惚,她喊了两声,青萱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倾清?” “师姐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青萱秀眉轻蹙,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飞在她前面的韩莫云,道:“倾清,你觉得人死后真的会轮回转世吗?” “会的吧。传闻阴间有奈何桥,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忘却前世记忆就可以转世。师姐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青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又飞了一日,一路上树木越来越少,不知又飞了多久,太阳还未落山,一片漫天黄沙出现在众人眼里。 沙丘一望无际,一直蔓延在天际。 黄沙被风卷起飞在空中,众人的视线受到阻挡,速度放慢下来。 “大家靠拢,不要落单。”风有些大,修为较低的弟子被吹得左揺右晃,卢西辰停下来喊他们,风沙吹进他眼里,硌得他眼泪直流。 越靠近沙丘中心,风沙越大,连卢西辰自己都觉得飞得不稳,御空术完全被压制。 “师,师兄你看那!” 一条有门柱这么粗的大尾巴从沙丘里伸出来,在空中甩了几下卷起来,沙丘表面的沙抖动,怪物的另一端冒出来。 怪物完全露了出来,它身体是浅黄色的,背上长满白色的绒毛。长长的身体上分成许多节,在慢慢蠕动,身体的一端是深褐色的,可能是脑袋,另一端圆滚滚的。 沙土疯狂的下陷,又一条和它一模一样的怪虫子露了出来,不过看上去似乎比它更肥硕些。 两只虫子尾巴撞在一起,在沙丘上翻滚,发出一声怪叫。这两只虫子竟是在打架! “是沙虬。力大无穷,没有脑子。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别惊到它。” 一行人慢慢速度,飞得越来越低,小心翼翼的从沙虬旁边飞过,还能听到它身上发出嚯嚯的声音。 肥硕的那只沙虬暴怒,发出尖锐的叫声,弹起身体撞在另一只沙虬身上,那只沙虬硬生生被撞飞,庞大的身体向青雨阁一行人飞来。 劲风扑面,青萱卢西辰二人瞬间挡在众人面前,双手捏诀,颜色各异的结界刚腾起,沙虬就撞在上面,结界被撞得稀碎,沙虬撞在众人身上。 那力量堪比千斤巨石砸来,大家被打得吐血纷纷落到沙丘上。 苏倾清硬是在空中翻转几圈才勉强躲过这一劫,还不等她稳住身体,卢西辰嘴角带血,被强大的力量推着从她身边飞过。 她伸手,抓住了他。 第八十一章 患难真心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众人摔在沙丘上,卢西辰和苏倾清摔得更远,黄沙翻滚,将沙丘上的人吞噬。 两只沙虬仍在打架,搅得黄沙漫天,沙丘上没了人的身影。 黑暗中,亮起一丝火光。 苏倾清皱着眉头坐起身,刚才被沙丘吞噬的时候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晕了过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细沙从她脸边飞过。 “呵,”卢西辰吐了口气也醒过来,苏倾清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和他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 苏倾清尴尬的想抽回手,不料卢西辰抓得奇紧,她这么一动,男子倒吸一口凉气,忙道:“我手脱臼了。” “那,要我帮你接回去吗?” 卢西辰右手撑地缓缓坐起身,捏住左手手臂咬紧牙关,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捂着手肘的关节脸皱成一团。 苏倾清看着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脱臼的手接了回去,有些动容,十几息后卢西辰才缓过气,松开了苏倾清。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火光昏暗,两人的容貌有些模糊。卢西辰看了黑漆漆的四周,先道:“我记得我们掉沙丘上了,现在是在沙丘底下吗?” “是。” “沙丘下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我以为会全是黄沙。” “有沙,只是沙丘下是沙怪住的地方,黄沙很少。沙怪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得在它来之前上去。”苏倾清打量周围在想要怎么离开这。 卢西辰却是看着她,忽然开口:“对不起,苏师妹。” “嗯?” “当年我和众多弟子一样爱慕你,你和度师弟慢慢熟络,我就越讨厌他,越欺负他,现在想来,是我年少不懂事。世间配得上你苏倾清的,只有他度落之一人。此去花宗,如果我没命活着见他,请你向他转达我的歉意。” “我知道了。” “你……” “落之常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该发生的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不怨恨任何人,师兄也不必对过去耿耿于怀。” 卢西辰淡淡的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他祭出丌霜剑,剑诀一引,抓住苏倾清与剑化作一道光,冲出沙丘。 眼前一黑,他们又来到沙丘之上,丌霜剑插进土中,卢西辰拍在剑柄,身体弹起飞在半空。 “卢师兄,你可算出来了。” 卢西辰放眼望去,其他人都在周围,没什么大碍。 “人都到齐了吗?” 弋阳摇摇头,道:“不,还差青萱师姐。我们要去找吗?” “我师姐没出来?”苏倾清略有失态道,她长年奔走于各地,十分清楚被困在沙丘之下是什么结果。 卢西辰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道:“不能去,我们在这等她。” 青萱清咳一声,在黑暗中站起身,冷颖剑出现在她手中,黄光耀眼。她捏诀催动冷颖剑,瑞气蒸腾。 腹部毫无征兆的忽然绞痛,疼得青萱冷汗直冒,啪的一声冷颖剑掉在地上,失去光芒。她并指点在胸口吐出一口瘀血,掏出瓷瓶抖出两粒丹药喂进嘴里,原地坐下疗伤。 一丝幽幽的光从不远处亮起,青萱耳边忽然狂风大作,她忽的睁开眼睛,那道幽光霎时来到她身前,狂风怒卷,青萱坐在中心毫不动摇。 “凡人。”风沙之中不知何处传来沙哑的声音。青萱心里暗叫糟糕,此刻她受了伤偏偏又遇上沙怪,连逃窜的力气都没有。 风沙愈大,有要将青萱卷起来的趋势。女子神色傲然,双手结印,身上发出淡淡的紫光,稳坐在地上,狂风也拿她无可奈何。 黄沙聚在一起化作一张大脸,嘴唇张启道:“你是我见过最犟的凡人,不过没关系,你终将化成我的养分。” “沙怪,过往行人并没有伤你,你为什么要害人?” “因为力量呀,每吸一个人,我的沙丘便蔓延三尺,待我足够强大,黄沙漫天遮木蔽日,我就是世间的王。” “你连妖都不是,不能修炼人形,就算再强大也只是个怪物。”青萱紧咬着牙,刚刚压制住的伤此时因强行运气又隐隐作痛。 沙怪被青萱的话激怒,又散作黄沙怒号,青萱强撑着,身上的黄光越来越盛。 青萱眉头一皱,身上黄光一闪而逝,她的身体被卷起,她悬在半空中强稳住身形,手一招,冷颖剑飞回她手中。 一道人影冲破沙墙冲了进来。 韩莫云神色冷漠,挡在青萱身前,双手结印一翻,炫丽的花印在他们上方旋转,凛冽的风沙被逼退。 青萱捂着胸口,压制住在体内翻腾的真气,抬眼看韩莫云。 “师父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的。” 少年与平时嬉笑的模样不同,神色冷漠眉宇间有几分怒气,他手一摆,花印变大。 黄沙又快速聚成一张人脸。 铮,黑丝剑出鞘,戾气逼人,就连韩莫云身上都发出一股让人发颤的杀气。 韩莫云挥剑,击散再次围过来的黄沙,黑丝剑在韩莫云手中转动,挥出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剑气,冷颖剑再度泛起黄光,青萱抡动剑柄,两把剑交叉叠在一起,青萱韩莫云对看一眼,剑霍然刺出。 剑气击中黄沙拼成的人脸,其轰然破碎,风沙也小了许多。青萱吐了口气,脸色十分苍白,韩莫云脸色顿了一下,以剑撑地半跪在地,费力的喘息。 “莫云,你怎么样了?” 韩莫云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师父,我们先上去。” 说罢韩莫云抓住青萱化作一道残影冲出去。 一道光冲天而起,萧笺伶看到他们,激动道:“师父,他们在那!” 卢西辰凝重的脸色舒展开来,道:“我们先离开这,再找地方休养。” 一行人又开始赶路,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沙丘,太阳落山后沙丘里的温度会骤降,还会有更多怪物出来活动。 “师姐,我带你吧,你脸色好差。”苏倾清见青萱脸色不自然,不由得有些担忧。 青萱淡笑道:“我只是被震伤了,没什么大碍,而且我也服过药了。哎……” 韩莫云飞过来,不由分说就把青萱背在背上。 “韩莫云,你干嘛?” 韩莫云白了她一眼:“我的师父是个猪头,超级猪头。” 青萱眼角微微抽搐,眼眶蓦然红了,思绪被拉到很久以前。 “不就是四方试输了嘛,干嘛把自己关在经阁两天不吃不喝的和自己过不去。”武怀信拿着半只烤鸡进来,看到正在看书的青萱,拧下鸡腿送到她嘴边,“尝尝,落儿他们烤的,我抢来的。” 青萱捧着书,并没有搭理武怀信,后者挑挑眉眉,道:“我的笨蛋徒儿呐。你说这青雨阁里你唯独打不过京墨,偏偏第一场就遇见他,这是运气不好,输了比试我又没责怪你,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呢。” 青萱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师父是个猪头,超级猪头。” “那能不能请你给我这个猪头师父一点面子,把这个鸡腿吃了?” “不吃,没心情。” “噫。”武怀信嫌弃的看着她,把烤鸡放桌上,“你不吃东西那我也不吃了,我就舍命陪君子,看看咱俩谁先饿死。徒儿长大了,不听话了,师父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居然要落得个饿死的下场。” “师父你练过辟谷术的,饿一年都饿不死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把老胳膊老腿谁知道会饿出什么病啊,惨绝人寰啊……唔。”趁着武怀信张大嘴感慨的时候青萱把鸡腿塞进他嘴里。 “师父,你怎么了?”韩莫云背着青萱,后者忽然沉默不语,他有些心虚,“哪不舒服吗?” “韩莫云,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如果你有隐瞒,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青萱突然这么正经,韩莫云也不敢嬉笑,正色道:“好,怎么了?” “你现在到底多少年纪?家中还有何人?” “我还有四个月满十六,父母遨游九州家中无人,从小我被丢在蓬莱仙界学艺,来参加盟会遇见你就跟着你了。” 青萱本想问他为什么偏要拜她为师,但她已能猜到他会怎么回答,便问其它的的道:“我记得我只教了你五行法术,没有教过你断水剑诀,我们和沙怪打斗时你使出的剑诀从何处学来的?” “师父,我给你说你可能不信,这断水剑诀是我家的剑谱。实际上断水剑诀是谷逸和蓝飞冰所创的双剑合璧的剑法,只有两个人同时使威力才是最大,他们没有后人,我祖上和蓝飞冰是好友,所以剑谱就传到我家了。” “你是怎么做到编瞎话不脸红的?” “我说真的。”韩莫云哭笑不得,“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蓝飞冰的纳物袋里装的是什么。师父你是不是哭了?眼泪掉我脖子上了。” “我无缘无故的哭什么,是哈喇子。” “喂,恶不恶心的。我在你们心里都是什么怪人啊,苏师叔对我戒备心重,师父你对我也是怪怪的。” “因为你一脸坏相呗,让人心不安。” “我,我唉,爱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害。” “你再说一遍。” 第八十二章 花宗激战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宗主,秦少汐不行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该怎么办?” 度落之被封了真气,又有一身伤拖累,整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苏无姬要他活着拿魂魄来复活秦时汉,又要折磨他,非但不给他机会休养,还令青葙每日在他身上割十刀,让他时时清醒,不要昏死。 在如此酷刑之下,度落之终于扛不住了。 “能撑到现在,全靠意念撑着,已经够厉害了。难怪当初秦时汉能拿他复活秦少汐,只有求生,方能永生。”苏无姬恍然大悟,“走吧,我去看看他,他不想死,那我们就帮他让他活着。” 苏无姬的话让青葙头皮发麻,苏无姬想让秦少汐活着,生不如死。 暗室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度落之的琵琶骨仍旧被铁钉钉着,双手被铁链捆着吊在空中,手腕被卡得血肉模糊,他垂着脑袋,稠黏的血断断续续的从他嘴里滴出来,头发脏兮兮的,只穿了裤子没穿衣服,血珠顺着他的指尖和脚尖滴落。 他的裤子被染成暗红色,血凝固在上面成了硬块,身上是数道长短不一的刀疤,有结疤的,也有在流血的。 苏无姬见他这副模样,脸上有了笑意,道:“你做得很好,放下来。” 铁链哗啦啦的响,度落之被放下来,他已无力站立,铁链扯直了他跪在地上,低垂的脑袋晃了几下。 苏无姬扯他的头发拉起他的脑袋,他脸色黑红,双眼微闭已经没了意识。 正如青葙所说,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苏无姬轻哼一声松开他,拿出一根两寸长的银针,插在他右手中指的指甲缝,又拿过一块铁片在针尾猛的一敲,银针深深的扎进度落之的指甲缝,从第二指节穿出来,殷红的血顺着针尾滴下。 度落之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脑袋动了一下。 青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手心发痒,她咽下口水,连大气都不敢出,宗主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残忍得多。 苏无姬又依照同样的方法,在度落之食指上又扎了根针。度落之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消散的意识又凝聚,清醒过来。 “秦少汐,怎么样?你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和你的下贱的娘一样。” 度落之仍旧是耷拉着脑袋,吸了很久的气,才含糊不清道:“我……爱……苏倾清,爱倾清……” “就这样对他,别让他睡过去,只有这样,我师兄醒来的几率才越大。” “是。” 度落之嘴里还有细细念着什么,苏无姬沉吟许久,道:“去查查苏倾清是什么人。” 不出半日,青葙便拿着信封交到苏无姬手里。 “宗主,查到了。十七年前青雨阁内乱,有个叫度落之的少年被处死,他的相好苏倾清为他殉情跳下龙溟崖,两人都是青雨阁的弟子。” “秦少汐锁魂令破了却没有死,一定恢复了记忆,那他的魂魄应该就是度落之了。那苏倾清……二妹!” “龙溟崖下是休遥河,就是这样没错了。”苏无姬笑起来,“真是对纠缠不休的鸳鸯,看我怎么棒打鸳鸯。” 树影婆娑,青雨阁里静悄悄的,绿衣少年看着两座坟许久,才打开酒坛把酒倒在坟前。 “当韵姐姐,我来看你了。臭道士没让我失望,他救不了你,便陪你一起死。” 易如一道魅影,忽然出现在修能身后,毕恭毕敬道:“少主。” “嘘。” 易压低声音道:“少主,族人已集结,什么时候攻上山?” 修能回过头,茫然道:“攻什么山?” “攻上青雨阁啊,现在青雨阁里只有一位姑娘,正是我们鸠占鹊巢的好机会。” “有你这样骂自己的吗?”修能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道:“青雨阁现在没人,易,守护好这片土地,不要让人乘虚而入,这是她的家。” 美轮美奂的屋子就在前方,有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守着大门,从门口路过的人很少,就算偶尔有几个人经过,也是躲得远远的。 “我们要杀进去吗?”青雨阁一行人躲在土房后面,虎视眈眈的看着花宗。 “花宗外面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实际里面藏了几百杀手待命,可是我们……”苏倾清回头看了眼四十几个青雨阁弟子,脸上满是担忧,“这样吧,师姐和卢师兄和我去暗牢落之,其他人从正门杀进去,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那我呢?我要和师父一起。”韩莫云叫唤起来。 “别闹了,就照苏师妹的安排行动。” “你们要注意,花宗里一草一木皆有剧毒,千万不要碰,大家服下我给的避毒丹,半个时辰后,不管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要撤退。” 苏倾清带着卢西辰和青萱绕到屋子的一侧,翻墙进去,看清里面的景色,两人不禁一窒。 走廊回旋,屋舍哑白,紫藤萝成串的垂下,五颜六色娇滴滴的花挺立着,浮在水上的吊脚楼,宛如梦中花园。 “逍遥是姐姐住的阁楼,附近有五间暗室,是关重要的人的,落之应该被关在其中一间,我们去那边找。” “好。”青萱话音刚落,便听得咻咻的声音,无数黑点向他们飞来。 三人同时祭出法宝,黑点靠近才看出是一枚枚圆镖。 圆镖黑麻麻一片,不知从何处飞出,无穷无尽,而且速度奇快,他们根本来不及施法,只能硬生生用剑抵挡。 圆镖撞在剑上,留下一串火花。他们三人,竟被这些镖拖住无法脱身。 “这下该怎么办?连捏诀都来不及,这样硬撑撑不了多久的。”卢西辰手舞如飞,丌霜剑只在空中留下数道残影,不得不说他的手腕开始有些发软了。 “这不是花宗的招式,我也不知道杀手躲在什么地方。” “倾清,这里我们撑着,你快去救度落之。” “好。” 卢西辰和青萱闪身挡在苏倾清一前一后,苏倾清收了扇子跃身而起,圆镖像是感应到什么,又纷纷追着她。 丌霜剑和冷颖剑飞上来挡住圆镖,青萱和卢西辰换个位置,躲避圆镖,苏倾清一咬牙,速度暴涨,躲到一间阁楼后面。 两人招回剑,又是铛铛的撞击声。 “师姐,五行驭金。”卢西辰大喊一声,青萱面色一寒,反过冷颖剑横在胸前,脚下转动再次和他换位置。 卢西辰手泛金光点在青萱肩上,青萱指尖点在冷颖剑剑尾,冷颖剑金光大盛,圆镖停顿在空中,缓缓转动。 驭金术是五行法术中最难修炼,最没用的法术,前两阶都为基础,到了第三阶以上才能勉强驭金,就算是驭金,也不过是可以驱动铁锅之类的,炒菜比较方便,想操纵别人的法宝十分困难。 圆镖转得越来越慢,上面的齿锋清晰可见,卢西辰站在青萱身后,右手亮起一丝异光。冷颖剑在青萱手中微微颤抖,圆镖在空中一顿,冷颖剑金光消散,黑影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一道白光悄然无息的弹起,将两人护住。卢西辰双手捏诀,白光瑞气蒸腾,圆镖打在薄如蝉翼的结界上啪啪啪的响,结界没有丝毫损伤。 再说萧凯风一行人,他们留下韩莫云和其他四名弟子在外面接应,其他人都进花宗,看门的两个女子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们就被打晕过去。 花宗里等待他们的,是天罗地网。 进了花宗,空无一人,萧凯风不敢大意,众人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道黑影从他们面前掠过,一名弟子应声倒地,没了声息。 这就是顶尖杀手的作为! 萧凯风眉头一挑,数道黑影同时出现,他持剑奋力一击,铮的一声,黑影消失,他身旁的一名弟子倒地,喉咙被割断,血泊泊的流出来。 众人背对背站立,萧凯风闭上眼睛,双手握剑,忽然他一扭头,剑锋一转,刺进刚刚出现在他身边的黑衣人身体里。 黑衣人手臂上别着臂刀,睁大眼睛看着萧凯风,感到不可思议。 杀手不再躲藏,纷纷飞出来,少说也有上百个,他们身形极快,砍一刀便跑,下一个又窜过来砍一刀,拖得众人心力交瘁。 苏倾清飞速进了一间阁楼,敲响花瓶旁边的墙壁,床头的暗门无声的打开。 过道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暗,苏倾清走到紧闭的石门前,踢了墙角两下,石门唰的打开。 暗室里嵌了夜明珠,比外面明亮许多,在里面的男子被铁链拴着,垂着脑袋一身血衣。 “落之!”苏倾清惊呼一声,袖中抛出一道银光,铁链被割断,她飞身接住掉下来的男子。 男子忽然抬起头,苏倾清心里暗道不好,抛开男子,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躲开暗器,手一甩,袖中刀刺穿他的心口。 男子的脸微微抽搐,吐出一口血倒地。 咚的一声,铁门落下来封住出路,苏倾清连忙回头,中棠扇出现在手中。 中棠扇在苏倾清手中一转,紫色气波打在铁门上,激起灰尘,铁门毫发无损。 “二宗主,宗主等您许久了。”戴着面纱的女子在铁门外缓缓落下。 第八十三章 可怕交易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花宗仗着人多势众,展开车轮战,杀手们身法又快,青雨阁一行人被拖得有些吃不消。 萧凯风躲开两把短刀,又帮身边的师弟挡开利器,此刻他恨自己学艺不精,要是时光能倒流到二十年前,他一定潜心修炼,不再胡闹。 同门一个接一个倒下,空前的恐惧感袭上萧凯风的内心,要死在这吗?终究救不了他吗?青雨阁要没了吗? 一声破空响,数把光剑从天而降,光剑速度奇快,咻的穿过杀手的身体。 “退。”一个黑衣人挥了挥手,杀手们退了几步,将青雨阁一行人围住。 光剑围着青雨阁众人飞舞,将他们护在中间,剑气激荡。 咻的一声,光剑褪去光芒,变回寻常剑锋模样飞到各自主人的手里。 半空中悬着穿浅蓝色道服的年轻男女,放眼望去有足足有三十几人。 萧凯风看着为首的一人,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笑了出来:“你来了,童宁师姐。” 女子神色冷漠,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让人看了有几分敬畏。童宁,叶怀智二弟子,十七年前度落之弑师后离开青雨阁,杳无音讯。 “无人可欺我青雨阁。”童宁漠然道。 “童宁师姐,你去帮卢师兄他们。” “好。” “速战速决。”黑衣人挥手,杀手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偶尔露出几道黑影。 “列阵。” “青萱,我们现在怎么办?”结界被如暴雨般的圆镖疯打,依旧毫发无损,只是卢西辰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们脱身倒不难,只是这里面危机重重,其他地方指不定比这还危险。”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 “合你我二人的驭金术之力,还不足以操控这些圆镖,也找不出躲在暗处的杀手,再等等,等萧凯风来接应我们。” 一声破空响传来,童宁手持续兊剑挡在两人身前,金光大涨,圆镖顿在空中。 青萱和卢西辰看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一眼,又对看一眼,虽然她穿着青雨阁道袍,但光看背影实在难猜出是谁。 “破!”童宁清喝一声,圆镖在空中颤抖,忽的纷纷倒飞,犹如烟花绽放,唰的散开。 藏在暗处的杀手飞身躲闪,奈何圆镖实在太多,还是有不少人被打中。 青萱和卢西辰这时才看见来者的模样,短暂的失神后青萱想起了她是谁,童宁!当年在青雨阁被称为怪才的童宁。 十七年前大多数弟子的驭金术才只能修炼到第二阶,她就突破第三阶直逼第四阶,但在容易的驭火术上却只在第一阶打转转。 杀手慌乱几息后手上纷纷露出短刀,向他们砍来。 女子引着苏倾清来到苏无姬经常待的阁楼,阁楼里除了一张软榻再无其它,苏无姬趴在床上,面带倦容。 “宗主,二宗主来了。”女子鞠躬行礼后便退下,留下苏倾清一人站着。 苏倾清冷眼看着苏无姬,不知她葫芦里买什么药。 半晌后,苏无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半躺半坐,外袍滑落一半,露出白皙的双肩,她声音慵懒道:“你回来了,二妹。”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我不想多说。”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以把秦少汐交给你,但你,要帮我做件事。” “好。”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答应得这么爽快。”苏无姬妩媚的笑着,带着几分玩味,“要是你办不到怎么办?” “花宗从不做亏本生意,你不会无缘无故放了秦少汐,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复活秦时汉,用秦少汐身体里的魂。” 苏倾清眼角微微抽搐,冷笑道:“无论如何,您就是不肯放过他是吗?” “秦少汐体里的魂魄能与身体融合,在锁魂令破碎后仍然没事,现在又有极强的求生欲望,只有这种魂魄用来复活是最合适的。” “你错了,他是最不合适的。”苏倾清神色淡然道,“他的魂魄与秦少汐的肉体融合,产生过强烈的排斥,现在勉强稳定,若再换肉体,只会排斥得更厉害。你想复活秦时汉,我可以和你做交易,你放了秦少汐,我给你找最合适的魂魄。” “可以,等你复活了秦时汉,我就把秦少汐交给你。” 苏倾清鄙夷的哼一声,道:“姐姐,我跟你这么多年,我不是傻子,要是我先复活了秦时汉,只怕少汐会死无全尸。你先把他交给我,我们再谈其他。” 苏无姬眼里异光闪过,浅笑的脸皮背后藏着无尽的杀意,她还是点头声音柔和道:“非要闹到这一步吗?我们是姐妹,我当然是相信你的,那我就先把秦少汐交给你。” “你当然相信我。”苏倾清皮笑肉不笑,“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啊?”苏无姬露出思索的神色,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和秦少汐在邳州你情我侬的时候,我在杯子上涂了一点。你也不必慌,只要你办好了我安排的事,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给我下毒。” “我也从来没想过你会背叛我!”苏无姬厉声怒喝,忽的又笑起来,“值得吗?二妹,你为了他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他爱我,我爱他,这就够了。” “他确实痴情,在神志不清时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可是二妹,他度落之爱的是以前的苏倾清还是现在的苏倾清,你不清楚吗?” 度落之!苏倾清!这两个名字从苏无姬嘴里说出来,苏倾清脑袋嗡的一声,整颗心狂跳起来。 终究还是被她查出来了。 “他爱我,我爱他。” “爱?哈哈哈,哈哈哈。”苏无姬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惨淡的笑起来,“你和我说爱?你是被度落之和苏倾清十七年前的故事感动了?还是被秦少汐下*了?” 笑着笑着,苏无姬眼角滑过一滴眼泪,道:“苏白,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不多说,你以后的下场比我更惨。” “放人吧。”苏倾清看着疯疯癫癫的苏无姬,心头有些不忍,叹了口气。 “把他抬进来。” 门被打开,两个黑衣人抬着担架进来,放在地上。苏倾清起先看见一团血色的东西,细看之下才看出那是一个人。 她的脸色变了变,扑上去抱住度落之,男子全身软绵绵的,脸色发青,气若游丝,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两根手指粗的钢钉刺穿他的琵琶骨,伤口周围已溃烂,血,一身的血,一身的疤,就连十根手指都被银针刺穿,手指都是乌黑的。 “苏无姬!”苏倾清气极,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虎口,身体微微颤抖,“这还是个人吗!” “不是人莫非是条狗?”苏无姬嬉笑着,话音未落,劲风扑面而来,苏倾清手执中棠扇向她打来。 苏无姬翻了个身仍旧坐着,甚至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右手随便捏了个诀,腾起白色光屏挡住苏倾清。 一道剑气从天而降,戾气逼人,苏无姬一挑眉,双手变化,肉眼可见的气波在她身前旋转,两道气撞在一起,轰然荡开,整个阁楼都在颤抖。 韩莫云被强大的力量推得后退,黑丝剑插进地里拉出一道深痕。 气波还朝韩莫云扑面打来,苏倾清飞身挡在他身前,中棠扇哗的展开,在她指间转动,忽的一摆,扇面亮起紫光击散气波。 苏倾清侧对着苏无姬,缓缓垂下手,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抬眼看向苏无姬,眼神冷漠而不屑。 “我们走。”苏倾清抱起昏死的度落之道。 “我这走不走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苏无姬被两人激怒,冷笑起来,“把命留在这。” 苏倾清脚步顿了顿,道:“我们俩有交易,你要反悔吗?” “交易?苏白,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复活秦时汉,你没有解药你就活不了,应该是你求我,不是这么高高在上的和我讲话。” 韩莫云蓦然扭头震惊的看着苏倾清,张了张嘴。 “你把他复活了又如何?仍旧改变不了他当初抛弃你娶了杜倩,就算活过来他也不会爱你。” “胡说,他爱的是我!”苏无姬嘶吼,朝苏倾清抓来。 “苏师叔,你先走。”韩莫云横过剑挡在苏倾清身前,扬剑斩下。 苏无姬退了些,双手捏诀指向他们,白光闪烁,一道身影挡在他们前面。 “你们快走。”萧凯风一手握剑一手拍在剑身,剑发出盛光挡住白光。 “好,你小心。”韩莫云拉着苏倾清快步离开。 苏无姬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身影在空中一闪而逝,再度出现时在萧凯风身后。 萧凯风身形一矮,拦住苏无姬去路,手中剑一转刺向她,苏无姬身形极快,忽的一下闪到他身前并掌拍在他胸口。 萧凯风身体在空中后退,苏无姬紧追而上,一阵异香扑鼻,前者脸色一顿,身体仿佛魔怔,再也动不了,睁大眼睛看着苏无姬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或许,我可以把你炼成傀儡。”苏无姬笑道。 第八十四章 奄奄一息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萧凯风皱着眉头,身体有些颤抖。 “丧瓦离就是练傀儡最好的药。”苏无姬看了萧凯风一眼,后者咚的掉在地上。 “妖女!”萧凯风怒吼一声手一指,一只火红的凤凰陡然出现在她眼前扑腾着翅膀。 炙热的气息让人不安,苏无姬手亮起白光挡住脸,下意识的扭开头。 火凤凰穿过她的手,脸上火辣辣的疼。 “混账!”苏无姬手一挥,听得嗤的一声,萧凯风表情僵住,接着密密麻麻的血珠从他脸上浸出。 众人相互扶着逃出城,一身血迹,脸上还惊魂未定。 跑到郊外的小林子,有人实在撑不住脚一软摔倒在地,任凭怎么拉也起不来。安稳了十几年,突然大开杀戒,他们甚至还在后怕。见他们这副模样,卢西辰干脆让大家坐下休息。 “落之,落之!师姐,你快来看!”苏倾清只身抱着度落之被大家保护着逃出城,卢西辰想帮忙她都不让,此刻闲下来她才发现度落之不对劲,一颗心都悬起来。 青萱连忙过来,看见面色乌黑的度落之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慌道:“弋阳,你快来。” 弋阳死里逃生吓得腿都软了,听到青萱喊他,还是勉强爬起来半走半爬的过来。 看到度落之,弋阳皱了皱眉,伸出颤抖的手压在他敷满污血的手上,几息后慌张的收回手,惊恐道:“他,他分明就是个死人。” “你胡说什么呢。”青萱想都不想一巴掌拍在弋阳后脑勺。 “师姐,他他……” “过去休息。”青萱又拍了他一巴掌,安慰苏倾清道,“弋阳被吓着了,你别理他胡说八道。” 苏倾清似若未闻,目光全落在度落之身上,柔声道:“度落之,你就撑不到见我最后一面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度落之和苏倾清,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大费周折最后救出来的居然是个死人。 “我有办法救他。”韩莫云忽然道,众人纷纷望向他。 “莫云。”青萱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胡闹。 韩莫云却是对她点点头,道:“他真气被封,身上的伤是苏无姬用来折磨他的,新伤旧伤重叠,不难想象他被苏无姬折磨得半死不活……” “讲重点。”韩莫云话没说完,苏倾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青萱忙打断他。 “哦,他身上的伤一层叠一层,旧伤上苏无姬用来折磨他的,第二层伤便是每次他垂死苏无姬又加在他身上让他清醒的,每在他垂死时就将常人无法忍受的刺激施加在他身上,让他再度清醒,比如十根手指上的银针。” 度落之手指上穿出来的银针格外扎眼,都说十指连心,光是看着就让人瘆得慌,更别说去承受了。 “他还没死,只是快死了,想让他活缓过气,必须有更大的刺激让他清醒,比如拔掉封住他真气的铁钉。铁钉嵌入骨头,强行拔出扯动筋脉的痛楚,就算是死人都会被痛跳起来。” “拔掉铁钉真气就涌动,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了真气的冲击。” “所以拔铁钉的时候需要多人护法,既要痛意把他唤醒,又要压制住他体内的真气免得他暴毙。虽然危险,但这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 “你有几成把握救活他?” “只要听我指挥,我有八成把握。” 青萱看了苏倾清一眼,后者看着她点了点头,她道:“好。” “你们护法,弋阳师叔拔针,我来控制他体内的真气。” 说定后,几人当即按八卦阵坐下护法,其余人手持法宝将他们护在中心,韩莫云与度落之相对而坐,抬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手合在一起。 苏倾清站在外面紧张的看着,青萱怕她情绪失控,让她在一旁休息。 护法的人真气运到韩莫云身上,韩莫云控制着体内的真气慢慢进入度落之的身体,他感受到真气游走在度落之体内各个筋脉,干枯的筋脉渐渐有了光泽。 韩莫云和度落之双手相交的位置亮起淡光有真气涌动。 “拔铁钉。”韩莫云探到清度落之身体,已聚集全身真气在手掌,只要铁钉一拔,他会立刻压制住后者体内涌出的真气。 弋阳手放在铁钉后面,缓缓转动,铁钉却是纹丝不动,他脸色微变,加大了力道,铁钉还是没有反应。 “拔啊!”韩莫云大吼一声语气焦急,护法的人都能感到他体内真气开始波动。 弋阳咬紧牙关,双手变换,铁钉还是没有动静,他急得额头冒汗,有些慌。不是他没尽全力,也不是他修为不够,是他知道强行拔出铁钉度落之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潜意识里不敢拔,所以力量使不出来。 度落之的身体忽然传出一股吸力,将韩莫云聚在手边的真气吸进体内。韩莫云慌了下神,此时的度落之不但没有苏醒的迹象,而且身体就像一个无低洞,仿佛要将他身上的真气吸干。 “我真的拔不出来。”弋阳哭丧着脸道。 “韩师侄,怎么回事?”卢西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正被吸走,忙问道。 “我不知道,快拔针。”此刻韩莫云的手也被吸住,想收都收不回来。 苏倾清实在看不下去跳了进来,一把推开弋阳,双手泛起紫光猛的一拉。 “等等!”青萱忽然喊道,但为时已晚,两根铁钉从度落之身体里飞出来,咻的钉在树上。 度落之体内忽然真气暴涨,如同冲破了堤坝的海水,凶猛的涌了出来,就连韩莫云被吸走的真气也一同泄出。 真气以度落之为圆心荡开,撞在众人身上,众人被撞得东倒西歪,最先受到伤害的是韩莫云,他的身体被撞得倒飞口中鲜血如注,硬生生撞断一棵树才停下来。 “莫云!” “压住他的真气。”韩莫云爬起来顾不上自己的伤,大声吼道。 苏倾清勉强站住身,逆着风波,抓住度落之的手。两人之间亮起光芒,度落之身上的真气缓缓弱了下去。苏倾清紧紧抓住他,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弋阳爬过来,点了度落之的几个穴道,封了他大部分真气,度落之身体如烂泥瘫倒。 苏倾清抱住他,看见他琵琶骨的两个血洞正在往外面冒血。 度落之的眉头动了动,在苏倾清的温柔乡里微微睁开眼睛。 不知是因为血糊着他的眼睛还是因为他身体弱得厉害,苏倾清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即使如此,他还是浅浅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见度落之开口说话,众人登时欢呼,一切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别说了,别说话了。” “我爱你,倾清,很爱很爱。” 苏倾清再也忍不住,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度落之脸上,她抱紧了度落之,哽咽道:“我也爱你,就算为了我你一定要撑住。” “我,我只求生不求死,只求未来的日子让你欢笑。” “让我来吧苏师姐。”弋阳拿出瓷瓶,把里面的丹药全倒进度落之嘴里。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青萱扶着韩莫云过来道。 “度师兄身体太弱,受不了长途跋涉,我们到下一座城后分成两路,萧师兄……”弋阳见到没有萧凯风的身影,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他……为了掩护我们离开,留了下来。”韩莫云道。 谁都知道留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弋阳师弟你刚才说我们兵分两路怎么安排?”卢西辰问道。 “哦,我是说卢师兄你先带其他师兄弟回青雨阁,我和苏师姐青萱师姐租辆马车照顾度师兄,慢慢行路,度师兄身体太差,经不起行路劳累。” “可以的,那我们继续赶路。”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苏无姬竟然没有追来,他们离开得太顺畅,顺畅得让他们害怕。 到了梧州后卢西辰租下最大的马车,马车是两匹马拉的,里面设了三面窗户,可以拉上竹帘光就透不进来,没有座位但铺了软榻,平躺十个人都没问题。 两匹骏马跑得飞快,马蹄翻起泥土,马车却内却感觉不到颠簸,几人靠在边上休息,将度落之放在中间躺着,男子双眼紧闭,脸色蜡黄,一路靠着丹药勉强维持性命。 弋阳仔细的检查了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又为他把脉,脸色有些凝重。 “弋阳,你先说句话成吗?”见弋阳沉着脸,其他几人心里也有些发怵,但又不好打断他,还是青萱先问出口。 弋阳低垂着眼眸,似乎有些心虚,道:“青萱师姐,苏师姐,度师兄他……”弋阳停顿了一下,想着怎么说得更婉转,“他的身体现在很糟糕。” “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伤得太严重很难恢复,可以说和个废人差不多。恢复得好的话可以自己走路,恢复得不好的话可能就是这样躺一辈子。” “行了别胡说了。”青萱抬手又要朝弋阳打来,后者却是歪头躲开。 “师姐,我没有唬人,我必须把他的情况和你们说清楚。你看他右肩这块腐肉正在扩散,如果把肉剜掉还是治不了溃烂的话,就要把右胳膊卸掉。他的真气被封太久,筋脉干枯,一身修为估计也没了。加上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我真没把握把他救醒。” “弋阳,你可不是凡间的赤脚大夫,说话怎么这么没底气,就说你能不能治?” 第八十五章 重聚青雨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弋阳抿着嘴唇,眼神有些逃避:“我真没办法。” 他小心翼翼的给度落之处理伤口,即使他尽力压制,他的手还是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度落之承载着大家的执念归来。这么一个半死的人,众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真的无能为力了,他一点医好度落之的把握都没有,要是再一个不小心害度落之一辈子卧床他会更自责。 “有办法治的。”就在马车里的气氛如死一般寂静时,韩莫云开了口。 苏倾清抬起头,正视着这个少年。 “蓝飞冰留下的纳物袋里的医书《医者无道》是蓝飞家前几辈神医写的,里面记录了各种疑难杂症的治法,可以说除了起死回生,没有治不好的病。” 苏倾清望着韩莫云,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少年实在深不可测,不管是修为还是见识,远远超出与他同龄的人许多,甚至和她差不多。 而他除了拜青萱为师,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目地,这才更让人害怕,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跟在他们身边实在太危险了。 见苏倾清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韩莫云不由得两颊微红,道:“苏师叔,我有什么地方记错了吗?” 苏倾清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惊道:“糟糕,纳物袋在我姐姐那里!” 韩莫云这时才想起盟会上是度落之胜了拿走了纳物袋,不由得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自责道:“是啊,这就麻烦了,你说我当时扶他站起来干嘛,真是的。” 反倒是青萱有几分欣喜,道:“医书在阁里,没有被度师弟拿走。”见苏倾清眼神诧异,她解释道,“相传纳物袋里有神药和绝世功法,世人绝不会相信里面只有一本医书,京墨阁主开盟会为了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便在里面装了普通的丹药和修炼五行法术的书,真正的《医者无道》在阁里,并没有落入外人之手。” “如此便甚好。” 听大家这么一说,弋阳心头的阴霾也散去,道:“那我立刻修书一封,请石师父回来主持大局。” 韩莫云看向苏倾清,脸上阴晴不定,最后道:“苏师叔,《医者无道》里有解百毒的办法。一定能解你身上的毒的,你不用担心。” 苏倾清心头狂跳,心里咒骂了韩莫云一句,下意识的看青萱一眼,发现后者也疑惑的看着她急切的问道:“倾清,你中毒了?” 她忙道:“我没事,我中的毒调养一些时日就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那怎么能放心,弋阳你给她把个脉看看。” 苏倾清拗不过青萱,只好伸手让弋阳给她把脉。 弋阳探了她的脉象道:“青萱师姐,苏师姐脉象正常,看不出中毒的痕迹。” “都说是小毒了嘛,不碍事的。”苏倾清笑着解释。 “还是要多注意,别救活一个又伤一个的。” 韩莫云收回目光沉默不语,仿佛在思索什么。 寂静的青雨阁又有了生息,随处可见弟子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聊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童宁师姐都成亲了,我的天呐。” “何止,我女儿都八岁了。”童宁笑着答道,脸上洋溢着欢喜。 “是吗?那我不怕找不着媳妇了。”罗成笑道。 “罗师兄你很不要脸。”一个弟子鄙夷的骂道,众人哄笑。 “我已经传信给我丈夫,过几日他就会带着女儿来阁里小住,你们这些叔叔伯母别吓着我女儿。” “那是当然,我怎么舍得吓我的侄女。” “童宁师姐是要回青雨阁吗?”罗成忽然问了一句,周围的人登时安静下来。 这是大家这段时间心照不宣的逃避的问题,不知道何去何从。 童宁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呢?要回家陪爹娘吗?” 罗成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半点迟疑,答道:“留下来。当年度师弟为苏师姐暴打拓门弟子,苏师姐为了度师弟跳龙溟崖,时过境迁十七年过去,他们总算在一起,起码我要等到他们成亲后再走。” “哟,你又没媳妇,凑什么热闹哦。” “我和你想法一样。”童宁道,“青雨阁经历太多波折,毕竟我也是青雨阁弟子,既然现在有这个机遇,我想留下来。” 青萱和苏倾清坐在另一座亭子,听着师弟们的笑声,她也不禁笑起来:“倾清,你听他们说的,等着喝你和度师弟的喜酒呢。” 苏倾清脸上难得的露出两抹娇红,道:“他们胡说着玩的。” 青萱神色很轻松,心里很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一切幸福仿佛就在眼前,她道:“他们口无遮拦,但说的也是事实。所以苦难都熬过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反而苏倾清神色有些凝重,看着青萱一脸欢喜,她几乎不忍心说出让人扫兴的话,但如果不说,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毕竟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年,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师姐,我说句话你不要多心。你的那个徒弟韩莫云,你还是多提防点。他……”苏倾清本来想提青雨阁办盟会时发生的事,但还是咽了回去,“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青萱神色顿了顿,眼里闪过万千情绪,最后淡淡的笑了起来,笑容纯净,带着几分向往和狂热,一道英俊的人影出现在她脑海里。 见青萱这副模样,苏倾清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个少年…… “他是师父的转世。”青萱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什么!他?”苏倾清大惊失色,引得童宁他们看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轻咳一声,轻声问道,“我们的师父?” “是的,我们的师父武怀信的转世。”青萱眼里出现几分迷离,又不自禁的笑起来。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又回到她身边了。 有如惊涛骇浪在苏倾清心里翻滚,对于灵魂转世这种事她向来不太相信,但似乎就发生在她们身边。她压住狂跳的心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转世为另一个人,喝过孟婆汤便什么都忘了,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苏倾清诧异的看着青萱,仿佛这个人不是她的师姐,而且一个奇怪的人。 “可他偏偏该忘的忘不掉。” 石箜再度回到青雨阁,众人就像有了主心骨,毕竟当年的长老一辈剩下的只有他了。 厨房冒起了炊烟,卢西辰和青萱商讨开山收弟子一事,仿佛一切都在变好。 “苏师侄中的是慢性毒,不打紧,先把度师侄救活了再研制你的解药。”石箜不愧是青雨阁都医师,只是把脉就知道苏倾清中的毒,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毒外人是配不出解药的。 花宗的毒,只有花宗能解。 苏倾清只是不在意的笑道:“我没事的,石师叔正该先救落之才是。” 石箜看着度落之眼里似有泪花闪烁,喃喃道:“他成了这副模样,他爹娘看到了该有多心疼,命运弄人,我们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石箜一面研究医书,一面以自己的能力先医治度落之的外伤,《医者无道》大多是古文字,想要看懂十分困难,好在韩莫云认识一部分,竟能连蒙带猜的翻译出大概意思。 哗啦,木桶里倒满了冰块,昏迷的度落之只穿了条裤衩被弋阳和韩莫云抬放进去,全身没入冰桶里的瞬间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 度念雪现在一旁,脸色煞白,眼泪唰的流了下来,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他哥哥啊,十七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谁也没饶过谁,谁也没好过。 度念雪擦掉眼泪,握住度落之的手,无声的看着他。 他的手,为什么在颤抖? “哥……”度念雪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木桶里的男子,眼角抽了抽。 一柱香后,他们把度落之拉出来,又放进冒着热气的药池里,一泡就是一天,度落之的皮肤从麦黄变成了猪肝色。 虽然他体内有小部分真气,但根本运转不起来,石箜只能用这种忽寒忽炎的极端方法逼他体内真气运转,两天下来,果然有成效。 度落之身上的伤口倒是好治,就算不能自己愈合也能靠药物给他治好。棘手的是他右肩的伤,腐烂到非常严重的程度,周围的露出来的肉变得乌黑流着脓水,石箜试了各种药都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 腐肉在一点一点扩散,最开始的地方已是稀糟糟的一团。 苏倾清整日守在度落之身边,他泡药浴她就握着他的手坐在旁边,一连几日过去,他还是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韩莫云整日待在经阁,借着古书硬是把《医者无道》一篇篇翻译出来。 萧笺伶端着粥和干粮放到桌上,坐到桌子另一段整理散乱的古籍,道:“韩师弟,你先吃饭东西。” “好,谢谢。”他揉着几天没睡的发红的眼睛,看着刚翻译出来的一张处方单,忽的睁大了眼睛,激动道:“找到了,找到了!” 第八十六章 风雪荒原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石师公,全身溃烂者当剜去腐肉,辅以七色奇葩的根茎便能根治。将根茎磨成粉末混以茯苓洒在伤口,整日热敷,不出十日腐肉消散血肉重生。” “挖肉吗?”石箜苍老的脸皮抽了抽,以度落之现在的状态怕是受不了,“七色奇葩听说是天陆神州三大神药之一,恐怕也不是这么好得。” “七色奇葩只长于风雪荒原,五十年开一次花,每次开花之时各门派虎视眈眈,再说现在不是开花之时自然取不到。不过药方里要的是七色奇葩的根,这好办多了,交给我吧。” “我和你一起去。”青萱道。 “好。” “我也去。”说话的是度念雪,见*夜受苦,但又帮不了忙,她心里实在难受。 “念雪,你留下来照顾他,其他的交给我们。” “你们此去多久能回来?”石箜忧心忡忡的问道。 “多则一个月……” “二十天。”石箜打断他的话,“最多二十天。” “好。” “师姐,注意安全。”苏倾清道。 时间紧迫,说完青萱和韩莫云马上收拾东西便动身去天陆神州。 石箜取出匕首用火烧过浇上酒,把人全都赶出去只留下弋阳帮忙,准备给度落之剜腐肉。 一刀割下去,血水混着脓水流了出来,度落之紧闭着双眼细哼一声。 弋阳皱了皱眉头,把头扭开。 青萱和韩莫云不敢停留,不分昼夜一连飞了几日到天陆神州,韩莫云本就几日没睡觉,又这么费神的赶路,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越往前飞地面越荒凉,空中寒气也越来越重,又飞了几个时辰,一望无际的白茫茫的荒原出现在他们眼前。 “师父,我们下去。”韩莫云抓住青萱的手缓缓落下。 地面寒气更甚,积雪松弛,一直没到膝盖,以青萱的修为也不由得感到一丝凉意。 肩头被碰了一下,青萱回头一看,韩莫云拿出大氅披在她身上,又把领口的绳子系上。 青萱忍住了一把抱住他的冲动,收回目光环顾四周。这里是雪茫茫的一片,除了树和雪粒再无它物,而且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树居然是枝叶茂盛。 “我们去哪找七色奇葩的根茎?”青萱问道。 “七色奇葩不开花,根茎埋在雪里,我也不知道在哪,先到处看看吧。这里有妖兽出没,我们要注意安全。” 两人并肩走着,在雪地上留下浅痕。 韩莫云偷瞄青萱几眼,女子精美的脸上或许是因太冷的缘故有些发白,轻抿着嘴角并无仓促之色。走着走着倒是青萱忽然停住脚,韩莫云慌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 “我有办法了。”青萱说着,双手结印泛起绿光,她双手变换,一点绿光从她指尖飞出,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光线。 两人对看了一眼,循着光线前进,两人穿过稀松的树,在荒原里东弯西拐,光线在雪地上格外清晰但仍然看不到尽头。 又走了一段路,光线的一端就像断掉了一样,安静的躺在雪地上,发出淡淡的光芒。 “在这附近吗?”韩莫云轻声问道。 青萱点点头,蹲下去刨开周围的雪粒,韩莫云也蹲下帮她,可是地面刨出一个大坑也没见到七色奇葩根茎的影子。她用驭木术追到这不应该有错,莫非她感应错东西了? 正想着,寒气逼来,青萱想都不想抱住韩莫云跃身后退,一团白色的庞然大物砸在他们刚才蹲的地方,雪粒飞溅。 韩莫云被青萱抱着飞退,惊讶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 两人落地后,韩莫云还出神的看着青萱,后者的目光落在那个庞然大物身上。 怪物一身雪白,除了脑袋顶上有一咎白毛以外全身光滑无毛,两只眼睛如枣一般大小,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獠牙外翻足足有一尺长,甚是瘆人。 青萱回头看韩莫云,带着几分戏谑道:“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上吧。” “啊?它看起来有点凶。”韩莫云咽了下口水,怪物前腿微弯,只要这两个凡人稍有动作它就会扑上来。 “那你就比它更凶……”青萱正说着,怪物脚一蹬毫无征兆的朝他们扑来。 韩莫云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青萱另一只手亮起光在空中画了一个怪异的图案,霍然拍下。 怪物庞大的身体被挡住,长长的獠牙就在韩莫云头边,若他再慢一步,獠牙就会刺穿他的脑袋。 韩莫云抓住怪物的獠牙想要将它甩摔飞,怪物身体如牛一般大,重量更是牛的几倍,韩莫云竟拉不动它,只得借着力道飞身而起,骑在它身上。 怪物气极,瞳孔转为碧绿色,下獠牙变短,上獠牙长了出来,竟靠两只后脚站直了身体,前爪反伸到后面抓住韩莫云一把将他甩出去。 如此怪异的怪物韩莫云还是第一次见,一时不知所措的他被砸到地上,半截身体都埋在雪里。怪物越起身张牙舞爪的向韩莫云扑来,若是被它这爪子抓到后果不堪设想,韩莫云猛地一拍地面,翻身后退。 咻,数只冰箭穿过怪物的身体,怪物回过头看见那个手上泛着蓝光的女人。 奇怪的是怪物身上并没有流出血,反而几息后发出一道刺眼的光,韩莫云过来挡在青萱身前,双手护在胸前腾起结界。 耀眼的光芒退去后,怪物的身体不见了,一块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安静的躺在地上,七种颜色相交相映。 “是七色奇葩的根茎。”韩莫云一喜,上前捡起根茎,上面的霞光消失,变得沉甸甸的。 “这花竟能修炼成妖,还有多番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韩莫云摸出匕首,割下根茎的一块装进纳物袋,把剩下的埋进雪地里,起身拍拍身上的雪粒道:“任务完成,我们回去吧师父。” “嗯。”青萱点点头。 “莫云师弟?”身后传来诧异的声音,韩莫云脸色微变,心里暗道一声糟糕,还是强笑着转身。 向他们走来的是几个穿月色道袍的年轻男女,手上拿着各种法宝,服饰有些凌乱,看上去像刚经过一场大战。 “孟师兄,好巧呀,你也来抓雪怪玩?”韩莫云下意识的退一步,跟为首的一个人打招呼。 被称为孟师兄的男子轮廓刚毅,身材高高壮壮,冷声道:“你跑哪去了?害得我们到处找你,跟我们回去。” “孟师兄我还有事没办,等过几天我一定回去给师父请罪。”韩莫云给青萱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准备开溜。 男子似乎料到他要做什么,上前几步站到他面前,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先和我回师门。” 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站,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气氛紧张。 “莫云,你先回去吧。”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青萱先开了口。从刚才的对话里她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若韩莫云不和蓬莱仙界划清界限又拜她为师,那他将背上背叛师门的罪名,更可能被传为邪派卧底。 这少年做事竟是如此莽撞。 男子的视线落在青萱身上,女子美丽动人,表情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慌张,心里断定她并非寻常女子,警惕问道:“姑娘是何人?” “他是我师兄孟寒凌。”韩莫云附在青萱耳边低声道,犹豫着如何回答孟寒凌的问题,若是实话实说,肯定会给两人添麻烦,但他们的关系又有些微妙,说其它的又显得怪异。 “我是韩少侠的朋友青萱。”青萱帮韩莫云解围道。 “哦?那就请青萱姑娘一同去蓬莱岛坐坐吧。” “孟师兄……” “好啊,听说蓬莱岛风景宜人,我也想一睹为快,正好阁下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青萱轻拍韩莫云的肩头,笑着答应。 苏倾清日日守在度落之身边,床上的男子脸上有了几丝血色,气息也平稳多了。 房门被风吹开,冷风吹了进来,昏昏欲睡的苏倾清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起身去关门。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狂风胡乱吹着,吹得屋檐上的灯笼摇摇欲坠。 就快入冬了,苏倾清出神的望着外面,几息后关上了房门。 嗡的一下,苏倾清脑子一片空白,眩晕感涌上头,全身登时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她顿了一下,慢慢摸索到凳子坐下。 不大一会才回过神,她撸起袖子细看着手臂,隐藏在血管下的紫色依旧很淡,但是相比上次似乎在蔓延。 莫非我真的要帮姐姐复活秦时汉吗?苏倾清心里暗想,用引灵术复活人天时地利机缘缺一不可,秦时汉当初能用度落之复活秦少汐当真是奇迹,我根本就做不到。 可是百花神癫粉的解药只有苏无姬有,若不能复活秦时汉,那她拿不到解药也活不长。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苏倾清看着度落之轻声道。 昏睡的人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 “你这么爱我,一定会记得的吧。”苏倾清自嘲的笑了笑。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度念雪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苏师姐,你好几天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我要守着他。倒是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你看你脸色憔悴,你也不希望我哥醒来看见你这样吧,你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我哥也醒过来了,快去吧。” 度念雪这么一说,苏倾清也觉得自己有些累,答道:“那我去眯一会儿,有事叫我。” 第八十七章 逃离蓬莱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度念雪弯下身凝视着床上的男子,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眉头。 “哥。”女子轻唤,男子的眉头皱了皱。 他又经历了什么,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了秦隐宫的杀手秦少汐? 度念雪秀眉轻蹙,泪水从她脸颊划过。 “哭了就不美了。”度落之嘴唇微动,把度念雪吓愣了。 度落之眼睛睁开一条缝,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笑,但又没力气笑,轻声道:“是谁欺负我天下第一美女妹妹了?” “哥?”度念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下来,大喜道,“你醒来了。” “我不醒来,你指不定要哭到什么时候。”度落之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了念雪,不会再丢下你了。”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度念雪的泪点,她掩面哭得梨花带雨,话也说不出来。 度落之心口莫名的一痛,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左手轻拍度念雪的脑袋,柔声道:“不哭了,哥哥在。” “你为什么不回家?哥,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狠心要丢下我一个人?”度念雪十分激动,若不是度落之受伤躺在床上,她的拳头就要捶他身上了。 度落之轻咳一声,脸色变得惨白,他还是柔声哄身旁的少女:“是我回来晚了念雪。” 度念雪没有搭话,反而是将头埋进床边,轻轻啜泣,度落之也没再讲话只是轻松拍着她的脑袋。 此刻她不再是青雨阁冷漠待人的长老,而且一个受尽委屈的姑娘。她确实是最有资格哭的,比任何人都伤心的一个人。十七年前父母被杀害,自己的哥哥被处死,十五年后一切真相大白,万俟离让又被杀害,她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接二连三的以最残忍的方式离开她,她明明都疯了又被治好,一切痛苦想忘都忘不了。 她趴在床头,哭尽十七年来的委屈。 度落之没有打断她,就这样陪着她。 这十七年,谁都不好过。 等眼泪流干了,度念雪才抬起头,眼睛哭得红肿,见度落之看着她,她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哥,我只是……” “我明白。”度落之打断她,“一切都好了,以后的每一天你一定要开心,好不好?” 度念雪擦去脸上的泪痕,点头道:“好,好。” 度落之看着她,浅浅的笑起来。 世间所有分离都是为了久别重逢。 “你看你醒来我高兴过头了,我去喊石师叔来看看你的伤。”度念雪这时才回过神,慌忙的站起身。 “嗯,倾清呢?” “苏师姐守了你几天没休息,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那别吵到她,让她好好休息。” 凌空而建的石梯直通云霄,仰头顺着石梯望到头的小黑点便是悬浮在空中的蓬莱岛。 孟寒凌凌空画了一个怪异的符号,空气变得扭曲,几息后一道暗光一闪而逝,他率先踩上石梯。 走得越高,脚下缥缈的雾气越大,一眼望不到底让人心生畏惧。 蓬莱仙界的人走在一前一后,把青萱和韩莫云夹在中间。 “师……这通天梯是进出蓬莱仙界的唯一条路,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你当心点。” 蓬莱仙界在天陆神州矗立了几百年根基深厚,这一任掌门云蓬老人更是天陆神州一等一的高手。 爬完通天梯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花园,古树掉光了树叶,树枝张牙舞爪的挺立着,一排排厢房整齐的排列,时不时走过一堆穿月色长袍的弟子。 “兰宜,你带青萱姑娘去乙房休息。韩师弟你跟我来。” “是。青萱姑娘请跟我来这边。” “青萱。”韩莫云喊住她,“不要乱跑。” 青萱点头道:“你快点。” 孟寒凌让韩莫云先去换衣服,自己先去给云凡禀报。 “师叔,鹿茸我们拿到了,我们还在风雪荒原遇到了韩师弟,我把他带回来了。” 云凡是云蓬的师弟,也是一百多的人了,蓬莱仙界在两人手上日益壮大,如今隐隐有超过灵霄殿成为天陆神州第一大派的趋势,门中有三辈弟子近千人,老一辈的人只剩他和云蓬两个了。 “他失踪了这么久,在风雪荒原做什么?” “他……好像在抓雪怪。”孟寒凌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胡闹!”云凡皱了皱眉头,这个师侄向来顽劣,让他大感头疼,“掌门出游未归,就没人管得了这混小子,先把他关在小黑屋,等掌门回来再处置他。” “是。” 韩莫云听到自己要被关禁闭急得大跳,赔笑道:“孟师兄我真的有要事在身,你先放了我我一个月后回来给你请罪。” “孟师兄,师叔一大把年龄了神志不清醒你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真的有急事。” 孟寒凌懒得听韩莫云胡扯,直接抓着他的衣领往屋子里一抛,锁上门就走了,空留他在后面拍门。 所谓的小黑屋真的是一间没有窗户一点光都没有的黑漆漆的屋子。 “师兄我们商量商量啊,别走啊,我怕黑啊师兄。” 外面很快没了声音,韩莫云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完了完了,师父你快来救我啊。” 兰宜把青萱安顿在厢房让她安歇,过了一会儿让人给她送吃的来就再没见人影。青萱在屋里左等右等,等到天黑都不见韩莫云来,她意识到事情不对有些着急了,她倒不是担心韩莫云都安危,这里是他师门,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担心的是耽误了救度落之的时间。 乙房住的都是女子,时不时能听见她们的笑声,青萱此时心头焦急,越听那笑声越觉得刺耳,趁着天还没黑透,她悄悄溜出了房间。 “高师兄,听说孟寒凌把韩莫云带回来了,那小子被关了禁闭。” “只是关禁闭?”高枫语气十分不满,“韩莫云是掌门的徒弟,掌门偏袒他就算了,现在掌门不在连师父也偏袒他” “可不是嘛,连功法都是掌门亲自教,真不知道他比我们好在哪。” “好在哪?好在身份呗,而且还有黑丝魔剑在手,我们普通人哪比得了。” 两人聊得起劲,没注意到青萱从他们身边走过,就算注意到了门中弟子这么多他们也不知道青萱是外人。 屋子里漆黑一片,韩莫云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被关了多久,从小他就是小黑屋的常客,每次被关就是好几天,期间他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逃出过,虽然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他现在还是没有办法逃离。 “怎么办呐,度师叔还等着我救命呢。”韩莫云揉了揉脸,忽然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站起身,他双手变换亮起一丝红光。 “五行驭火。”韩莫云双手捏诀,一道火焰从他手里喷出直指屋顶。 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他从来没见过屋里的模样,屋里除了一张床再无它物,连墙壁都蒙着黑布。 火焰染上屋檐,火苗窜起来,木头被烧得啪啪作响。 “着火了快救火。”不一会外面躁动起来,人声鼎沸。 浓浓的黑烟弥漫在屋子里,韩莫云被呛得咳嗽不止,他摸索到门边使劲拍门,大喊道:“救我啊,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屋里有人,快去找钥匙。” 门被打开,浓烟一下喷了出来,众人纷纷避让,韩莫云随着浓烟嗖的穿过人群。 青萱站在一棵树下看着这一切,一道气息缓缓向她靠来,她手缩在袖子里捏诀,刚转身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是我,师父。”不知是天色太暗还是因为什么,青萱见韩莫云的脸黑乎乎的。 “嘘,跟我走。” 韩莫云拉着青萱在夜色中疾走,将火光与喧嚣甩在身后。 众人忙着救火,没人发现他俩离开。 “通天梯在那边,你怎么往这边走?”两人越走四周越寂静,青萱莫名的有些心慌。 “通天梯上有封印,除非有掌门或师叔的手令,不然任何人不能进出。”韩莫云说话有些急促,转眼间他们来到悬崖边。 “抱我。”韩莫云回头看了眼周围有没有人,对青萱张开双臂道。 青萱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疑惑道:“什么?” 韩莫云没再说话,直接一把抱住青萱,歪身跳下悬崖。 “你疯了!”青萱被韩莫云吓着了微微挣扎,后者却抱得更紧。 “相信我。” 两人的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下,再加上夜色浓厚青萱看不清悬崖有多高,耳边只有呼呼的声音,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着韩莫云是不是疯了,她的双手下意识的环住少年的腰。 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在青萱看来分外的长,似乎他们下落的速度也变慢了,她甚至听见少年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 他似乎也在害怕? 一阵风从两人身边吹过,韩莫云叫一声糟糕,把青萱护在怀里。 不知哪里来的气旋将两人托起在空中旋转,要将他们分开。 韩莫云只管抱紧青萱,任由气旋将自己卷飞,身体在空中轻飘飘的。 第八十八章 断肠崖底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清晨的凉意让青萱从睡梦中惊醒,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 青天白日映入眼帘,青萱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下是湿润的泥土,身边有一个拱起的坟包,上面杂草丛生。 青萱被吓得惊呼一声,跳到一旁。 坟前立了块木板,上面赫然写着:亡夫谷逸之墓 韩莫云昏在泥地上,听到青萱的呼声立刻惊醒,刚一动右手撕扯着疼痛,疼整个脸皱得像个核桃。 “师父。”韩莫云抱着手坐起身虚弱的喊一声。 青萱扭头看他连忙走过,见到他脸上被烟熏得黑乎乎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韩莫云不知她在笑什么,翻了个白眼不满道:“师父,我手摔断了。” “哦。”青萱憋住笑在纳物袋里翻起来,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土罐,“敷这个吧,治骨头断的。哪只手?” 韩莫云怨恨的看她一眼,不满道:“右手。” 青萱给他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把药膏敷在他手上,问道:“昨晚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跳下来?真是吓死人了。” “这里是断肠崖底,除了通天梯外离开蓬莱仙岛的唯一出路,不过只有我知道。”少年狡黠的笑了笑,颇为得意,“本来不会有事,都怪该死的怪风把我吹掉下来。” 敷好了药青萱撕下韩莫云衣袍的一角给他把手绑上,疼得他哇哇叫。 “嗷,轻点轻点!” “好了。走得了路不?我们快点回去。” “可以,我们走吧。”韩莫云撑着站起身,这一折腾又耽误了几天时间,要是不能如期回去度落之就危险了。 崖底的风景当真是非常好的,在树叶纷纷落尽的时节这里还是绿树成荫,野草遍地。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可以离开蓬莱仙岛?连蓬莱仙界的掌门都不知道吗?” “这里可是断肠崖底,除了罪大恶极被处死的人谁也不会掉到这来,别说门里没人知道这条路,放眼天陆神州也没几个人知道这条路。” “掉下来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为什么是这样?” 韩莫云挑挑眉毛,道:“两百年前天陆神州有每隔五年会开一次诛天会的规矩,直到五十年前才废掉,据说是为了维护神州安宁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各个门派就会商讨把这段时间作恶多端的人废了修为推下断肠崖作为惩罚,他们那群傻子一直以为断肠崖底是个没有出路的死谷。” “谷逸也是被推下来的罪人,不过他不但没摔死还在这里遇到了蓝飞冰,就是蓝飞家的最后一位神医,两人找到了出口一同出去……” “因为你祖上和蓝飞冰是故友,所以你也知道这里有出口。”青萱替韩莫云把剩下的话说完。 “是的。”韩莫云苦笑着,这句话从青萱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几分玩弄的味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口井边,韩莫云低头看了眼,里面井水离井口还有一些距离,他退了回来脱下外袍塞进纳物袋里,对青萱道:“你先跳进去,记得憋气,我在你后面。” 青萱探头看了眼冰冷的井水,摇头道:“要不是我认识你我一定以为你是疯子。” 韩莫云笑了笑,没有说话,青萱跃身扑通一声跳进井里,他紧随其后跳下。 冰冷的水包裹着全身,这水远比想象中更冰,不过奇怪的是越往下井里越宽,在井底的壁上有一个与肩齐宽的洞,韩莫云追上青萱,两人的手紧拉着,韩莫云摆摆头,脚蹬在石壁上钻进洞中。 洞里也漫满水,再往里面游一段,水越来越少渐渐只淹到膝盖,青萱站直了身体甩甩湿漉漉的头发,长长吐了口气。 噗啦一声,韩莫云也浮出水面,忿忿道:“这破井一年比一年冰。” 过道里黑乎乎的,青萱手一引,一团火焰呼的喷出,照亮了四周。 两边的石壁有水珠浸出,溶洞一望无际,就像一张阴森森的嘴,张大了等着他们走进去。 “我们还要走多远?”青萱扭过头,发现韩莫云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青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衣裙都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曼妙的曲线显露无遗,溶洞里又窄,两人的身体几乎挨在一起。 韩莫云目光变得微妙,手搭在青萱后面的石壁上,脑袋一点点向她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气氛变得怪异。 周围不知为何,陡然变得炽热,韩莫云眼帘低垂,两人的鼻子碰到一起,青萱甚至感觉到韩莫云呼出的灼热气息,她抿着嘴唇,一把推开少年。 溶洞本来就窄,她这一推韩莫云撞在石壁上,哎哟一声,清醒过来。 “师父我……”韩莫云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绯红,再看青萱,她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也有些红。 “走吧。”青萱淡淡道。 “哦。”韩莫云从纳物袋里拿出外袍给青萱披上,将她背起来。 “喂,你,你干嘛?” “水凉。” 厚实的的后背淡淡的温暖,让她非常留恋,她看着少年的肩膀,竟有些乏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点亮光,韩莫云的脚步明显放快,青萱也打起精神。 “师父,前面就是付家冢了,里面机关重重,你要小心。” “好。”青萱只是应允,没有追问,若是她知道这是哪个家族的冢估计会惊得合不拢嘴。 那个亮光上一息明明离他们还很远,眨眼间就到他们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石门,石门内嵌满夜明珠,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里面的装饰也尽收眼底。 屋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台,里面有粘稠的银色液体在翻滚,咕噜咕噜的冒泡。墙壁上刻满字和小人,应该是某种功法。人工雕刻的石梯连接在一起转到二楼,二楼四周站着石俑,每个石俑大概有两个人那么高,皆是双目圆睁,手持兵器指向一楼的圆台。 韩莫云拿出一颗琉璃球向前扔去砸中一块石壁,紧接着是嗒的一声,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他脸色微变,惊道:“糟糕,机关被改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说,二楼的石俑咚的一声跳下来,朝他们走来。 “来,慢点。”尽管寒风凛冽,苏倾清给度落之披上大氅陪他在院子里陪他一步一步练走路。 他身上除了右肩的腐肉无法根治要等青萱取药回来,其它地方的伤都好了许多,只是他太久没有活动,手脚不听使唤连路都走不了。 度落之绷着脸,每走一步都非常费力。 “走不动了。”度落之苦着脸道。 “那我们去那边歇会儿。” 本在亭子里闲聊的弟子们见度落之来纷纷起身给他让座。 “好得挺快的呀度师弟,都能走路了。” “得多谢诸位师兄拼死相救和悉心照料。” “大家都是师兄弟,谢来谢去就太见外了吧。”罗成摆摆手,拉过躲在人群里的小女孩,柔声道,:“小可儿来喊人,这是度叔叔和苏婶婶。” “度叔叔好,苏婶婶好。”小女孩紧抓着罗成的衣袖,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叔叔?”度落之脸色变了变,“小妹妹我这么年轻你竟然喊我叔叔!” 见度落之发怒小可儿也有几分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我娘,让我娘打得你满地找牙。” 苏倾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罗师弟,这娃娃真可爱,是你新收的弟子?” “我哪敢收她作弟子,她可是童师姐的掌上明珠,供着还来不及呢。” 度落之探过身靠近小可儿,坏笑道:“小妹妹你可不知道,你娘小的时候才是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那个。” “是么?” 冷冷的一声传来,吓得度落之坐直了身体,赔笑道:“童,童师姐你来了。” 童宁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皮肤黑呦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 “爹,娘。”小可儿松开罗成一头扎进童宁的怀里,“那个叔叔好凶。” “那叔叔没讨到媳妇所以不开心,很可怜的,所以你别嘲笑他知道吗?”童宁有意无意的说这么一句,亭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度落之和苏倾清。 “啊?”度落之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 “说你呐度师弟,什么时候和苏师姐成亲给个信啊,我们都替你着急。” “是啊,我们等着当师叔呢。” 度落之涨红了脸,更不敢抬头扭头看苏倾清,只是费力的站起身道:“倾清我们回去,不理他们。” “拦着门拦着门,今天不说清楚不准走。”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把两人拦住。 “我……我……”度落之咬着嘴唇,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此刻羞涩得说不出话。 “你们怎么又在欺负我哥?”度念雪见众人聚在亭子里哄闹,想必是有什么事,走近一看度落之被大家围着,脸红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快来快来,度师弟要跟苏师姐提亲了。” 童宁放下小可儿,指着亭子旁的假山上的一盆花道:“可儿,去把那朵花摘过来给度叔叔。” “别害羞啊度师弟,该说什么说什么呀。” 第八十九章 险象迭生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叔叔,花给你。”小可儿把花递到度落之手中,后者的脸更红了。 “倾清,我……” “喂你们干嘛呢?老远就听到你们吵吵……”卢西辰和萧筏伶走过来,一个弟子伸手捂住他的嘴。 度落之干咳一声,目光落在苏倾清脸上,却始终不敢与她对视,举起花道:“倾清,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感谢命运这么多年我们仍然在一起,感谢你对我不离不弃,我爱你。” “哟。”众人发出齐刷刷的惊叹。 岳珊激动得抓住冯灵霏的手,两个姑娘伸手掩住嘴,眼里有泪花闪烁。 “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陪伴你今生今世,等我伤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苏倾清眼里蒙上一层薄雾,她轻抿着嘴唇带着淡淡的笑意,此刻如同梦境一般。 “苏师姐你不嫁我嫁!”站在后面的方奈举手道。 “去你的。” “答应他啊苏师姐。” “成亲!成亲!成亲!” “好。”苏倾清接过度落之手里的花。 话音刚落,度落之就搂住她的肩膀吻了上去。 “喔~”众人再度齐声起哄。 小可儿连忙伸手把眼睛捂住,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 “天了,牙都酸掉了。” “散了散了,和我们没关系了。” 石俑虽大,移动的速度却极快,韩莫云本想退回溶洞,石俑已将他们围住。 铮,黑丝剑出鞘。 石俑的长戈已先向他刺来,青萱护在他身侧,冷颖剑与长戈相交,冷颖剑剑身一震,她虎口一阵酸麻,剑几乎要脱手。 韩莫云侧身扬剑,挡住直直打下来的长戈,耀眼的火花闪过,少年咚的一声单膝跪地,地面龟裂。 “莫云?”青萱回头看他,又连忙闪身躲开。 没想到这石俑的力气这么大,韩莫云跪在地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他前方的石俑便抬脚向他踢来,他忙竖剑挡在身前。 石俑的脚踢在脚上,黑丝剑微微弯曲打在韩莫云胸口,韩莫云只觉得巨物打在自己身上浑身气血翻滚,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抛起,口中血涌如柱。 青萱看了他一眼,脸色大变,想抽身帮他却是有心无力,这石俑与寻常石俑不同,剑锋划过石面只是激起火花,别说刺穿石俑,就是连个划痕也没有。 地面的石俑高举长戈和剑,只等韩莫云落下就会把他刺成马蜂窝。韩莫云一咬牙,身体在空中强行扭了个方向,双手抓住长戈,蹬在石俑头上翻身落地。 他双手拍在地上,印出两个殷红的血印。他捂着胸口费力的轻轻呼吸,胸口撕扯着疼痛,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见他情况不对,青萱一把抓住他后退,灵活的闪避着石俑的攻击,但石俑的速度显然比她更快一步,逼至她身上扬剑砍下。 两把剑撞在一起,青萱脚下的地啪的裂开。 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是从冷颖剑上传来的。仙剑黄光褪去,露出银白色的剑身,细长的剑身上有一条细缝。 青萱脸色变了变,霎时惨白,抓着韩莫云的手轻轻一颤。 石俑再度向他们打来,青萱丢开冷颖剑,双手迅速结印,打算放手一搏。 韩莫云忽然抓住她在地面翻滚,再度躲开石俑,然后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韩……”青萱抓住韩莫云的肩膀想把他护在自己身后,少年却是摆开她的手,向前踏一步。 黑丝剑在他手中已是一团浓郁的黑气,冰冷的杀气和戾气从韩莫云身上扩散,青萱站在他身后不由得感到寒意刺骨。 韩莫云双手捏诀,黑丝剑分成无数道剑影在空中飞舞,剑气纵横。 剑影飞舞虽然绚丽,但并没有让石俑畏惧,他们仍旧冒着剑雨走近。 再近。 死亡的气息同石俑一起向他们靠近。 青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下口水,指间有淡淡的光闪烁。 韩莫云神色冷漠手一招,剑影飞快的聚在他指尖,形成一把巨大的光剑,几乎占了半间屋子。 细看之下,还能看出光剑中无数道穿梭来去的剑影。 “万剑归宗!”韩莫云冷喝一声,光剑带着雷霆之势,霍然斩下。 正前方的三个石俑轰然炸开,剑气激荡石屑纷飞,烟尘蔽目,黑丝剑变回寻常模样,飞回韩莫云手中。 韩莫云抓住黑丝剑脚下一个踉跄咚的撑着剑跌跪在地上,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 其他石俑不知是被韩莫云镇住了还是因为触碰的什么机关,全都站在原地,没有更多动作。 被打碎的三个石俑石块散落一地,难以想象他们刚才的嚣张莫样。 “莫云,你怎么样了?”青萱上前查看韩莫云的伤势,同时注意着石俑的动静。 “我没事师父。”韩莫云不以为意的笑着想要站起来,胸口一阵剧痛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咚的又跌倒在地。 “别逞强了,你稍作调养,我找找出口在哪。” “那。”韩莫云指向左侧墙壁的第三块砖,顺手捡起石块放到青萱手中,“砸它。” “好。”青萱举起手正准备砸,又收了回来道,“你确定?” 见青萱脸上惊魂未定,韩莫云不由得笑出来,青萱在众人面前一向沉稳,很少这般失态,刚才生死一线又被毁了法宝,让她现在都没缓过神。 “我有七成把握。” “好。”青萱不再犹豫,将石块甩出去砸在砖上。 啪,一声轻微入耳,像是盒子被打开的声音。青萱一喜,还没等她开口,墙上砖块变动,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洞。 下一刻,漫天箭雨向他们刺来。 韩莫云把黑丝剑塞到青萱手中,跃身跳上圆台,猛地跺脚,墙壁再次翻转,变回了有字的那一面。 他矮身躲过利箭,重心不稳,身体直直的往池子里栽去,池子里的银色液体仍在翻滚,却不见白气冒出,不知是冷是热。 韩莫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伸手想要抓住东西拉回身体,偌大的圆台周围恰恰什么也没有。 眼见自己要掉进池子里了,韩莫云感觉自己的脚被一只手拉住,身体从银色液体上掠过呗拉了回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升起,韩莫云和青萱对看一眼,身体化作残影闪出石门。 门外又是溶洞,溶洞两边点着羊脂蜡烛,每隔十步就有烛台,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竟然还有蜡烛,溶洞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韩莫云的衣袍被血染红,整张脸如纸一样白,尽管有青萱扶着,他仍是步履维艰。 青萱左手抵在韩莫云后背上替他运气疗伤,不但效果见微,连她自己都感觉疲惫。 修道之人法宝被毁伤及根基,不容小觑,青萱身上的伤并不韩莫云的轻,只是没流太多血,看上去没那么瘆人。 “我没事的师父。”韩莫云整个人靠在青萱身上,有气无力道。 “你别说话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韩莫云吐字含糊不清,双眼微闭已是神志模糊。 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条岔道。 一个洞里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一张等待吞噬猎物的大嘴,另一个洞里点了蜡烛,光线明亮,洞口贴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符。 “我们走哪边?” 韩莫云费力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抬手指了指漆黑的溶洞。 “你看清楚了吗?”青萱看着黑漆漆都洞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阵恐惧。 “十成把握。” “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青萱一咬牙,扶起韩莫云踏进大嘴中。 青萱指尖亮起一丝火光,将溶洞找的蒙蒙亮,这个溶洞比井下的溶洞更窄,两人并肩走不注意还会磕到石壁。 虽然溶洞很窄,刚开始走得尚算平坦,后来开始往下变陡,这样对青萱来说倒是轻松许多,但是地面越来越陡,让人几乎站不稳脚,青萱意识到不妙。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人回答她,韩莫云靠在她肩头不知何时晕了过去,她想停住脚但为时已晚,溶洞已变成直直向下,青萱和韩莫云的身体顺着溶洞直直落下,她能做的,就是揽过少年将他抱紧。 不可名状的恐惧包裹着青萱。 大约过了十几息,扑通一声,寒意遍布周身,青萱脑袋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 波涛冲刷着身体,四周宁静,从未有过的宁静。 刺骨的寒意让韩莫云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见自己和青萱躺在岸边,自己半截身体还泡在水里。 白衣白发的少年负手站在一边,见他醒来漠然道:“我家好玩吗?” 韩莫云见到他,脸色微变,连忙起身行礼,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受了重伤身上却没有任何不适。 “拜见涅圣,在下并非有意闯涅圣族冢,只是救人心切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涅圣不要怪罪。” “怪罪倒不至于,只是你该忘了她了吧。” 韩莫云面露迷茫道:“在下没听懂涅圣的意思。” “哦,差点忘了。”付零食指点在韩莫云额头,一道白光闪过,后者目光变得深邃,与平时不同。 “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 “你是谁?” “武怀信。” 第九十章 热闹起来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武怀信扭过头,看着安静躺在岸边的青萱,目光一点点化掉。 “她猜到你了。”付零平静道。 “啊?”武怀信惊愕道,“这都能猜到?” “你低估她对你的感情了。”付零仍是面无表情,手一翻出现一个碗,里面正冒着热气腾腾的汤汁,“喝了吧,从此以后你是韩莫云,她是你师父。” 武怀信接过付零手中的碗,再度扭头看青萱一眼,又看向手中的碗,喃喃道:“自然是该喝的,能再见她一面我已心满意足。” “既然不愿忘,你为何不进忘川等一千年?”付零问道。 “我进去过。”武怀信将碗里的汤汁一饮而尽,苦笑着摇头道,“不过刚进去我就出来了,那种蚀骨噬心的痛苦,对灵魂的鞭笞,我实在承受不了。我也想问一问涅圣,据说涅圣的存在是为了制衡九州,不到九州灭亡的时刻不会出现,为何涅圣会带我绕过奈何桥重新转世,让我来到青萱身边?” 付零背着手,看着平静的湖面,宛如一面镜子,缓缓道:“我与九州同生,千年来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或许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总希望别人的故事能有个好的结局。” “涅圣宅心仁厚,果然传闻大多是编的信不得。还听说涅圣有观古今天地的能力,在下斗胆问一问,在下的师侄度落之与徒弟苏倾清经历生死离别人心变化又得重聚,日后是不是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还是分道扬镳全在度落之一念之间,人心终究会变,我看到的也不尽是事实。” “苦命的孩子啊。”武怀信拱手再次行礼,“多谢涅圣。” “好了,回去吧。”付零挥手,眩晕感袭上头,武怀信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世间再无武怀信,落花流水有情人。” 韩莫云再次转醒的时候青萱正坐他身边替他运气疗伤,青萱的脸色比在付家冢里时要好一些。 “师父,我没……咦不疼了。”韩莫云推开青萱的手,揉了揉胸口,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他登时欣喜。 “我醒了感觉我身上的伤似乎好了大半,真是怪哉。” “伤好了就行,别管怪不怪了。”伤好了韩莫云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他伸手进纳物袋里摸了几息,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在,师父我们快回去吧,度师叔还在等我们的药。” “你真的没事了?”青萱将信将疑的问,先前韩莫云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就生龙活虎的了,让人不敢相信。 “真的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信你看。”说着他还拍得自己的胸脯啪啪响。 见他的模样不像是装的,青萱才点头道:“好吧,我们走。” “等等青萱。” 韩莫云忽然直呼青萱名字,她怔了一下。下一息他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抱住。 少年的怀抱厚实而温暖,女子嘴角不自禁的微微扬起,韩莫云是她的徒弟啊,这念头在青萱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推开了少年。 韩莫云怔怔的看着她,眼眶微红,就像第一次在青雨阁见到她时的模样。 “你怎么了?”青萱伸手在韩莫云眼前晃动,“被吓傻了。” 少年忽然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脸上的那股痞子气愈发的重。 “没什么,突然想抱抱你。” 回青雨阁倒是一路顺风没再遇到什么麻烦,他们马不停蹄一口气飞到朝阳村才停下休息。 朝阳村不大,平时也只有在赶集的时候才热闹,更多时候村子里是宁静的。不知为何今日的朝阳村多了许多生面孔,街上的人格外多,而且大多是十五六岁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虽说青雨阁现在名声不如以前了,但修炼五行法术的门派放眼九州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咱们神州只有青雨阁了,这次收弟子的消息一传开我爹备了盘缠让我来。” “我听说啊,前段时间邳州出了山魈害人,五大门派弟子齐出都被山魈擒了,最后是一个青雨阁弟子封印山魈救出众人。” “是吗?还有这等事?山魈这种妖物就算是凌音阁的长老都没有把握将其封印,一个青雨阁弟子竟有如此修为!” “这事我也略知一二。讲真青雨阁只是行事低调,不与世争,若真想计较,青雨阁绝对稳坐修真门派头把交椅,哪轮得到华音洛宗。想想玄叁是何等人物,当年度长老重创玄叁一事如今有几人知道?还有万俟阁主凭一人之力灭了龙飞殿满门,暂不论其善恶,光是这等修为咱们昆寒神州几人能及?”一青年说得绘声绘色,就像他亲眼所见般。 青萱不由得多望了青年两眼,青年摩挲着手上戴着的皮手套,轮廓刚毅面色冷峻,两道剑眉竖立不怒自威,看上去有些眼熟。 青年仿佛察觉到青萱的目光,回头随意一瞥,尽管他压制着,但这一眼中有杀意蔓延,让人不寒而栗。 “师父。”韩莫云拉过青萱护在自己身后,与青年对视。 青年敛去凌厉的目光,朝他们抱歉的笑了笑,又回过头。 “要是能入青雨阁学艺,那也不枉费我千里迢迢赶来了。”另一个少年接道。 “青萱师叔,韩师弟。”封岚看见他们,朝他们朝手快步跑过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度师叔已经醒来了,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们拿药回来。” “莫云你先把药送回去。封岚突然来了这些人怎么回事?我听他们说阁里招要招弟子?” “是的,现在报名的有一百余人,卢师叔说了先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再安排试炼,最后看看他们的根骨,挑二十个收入青雨阁。” “嗯。”青萱点点头,收弟子这件事卢西辰和她商议过,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查入门弟子的背景是最重要的,不能有一点含糊。” “是。” 朝阳村热闹也就算了,青雨阁中更是热闹,有弟子斗法比试,水柱和火焰满天飞,到处都是嬉笑声,甚至亭子里都挂上了红灯笼。 青萱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恍如回到十七年前,那时的青雨阁才有这般模样啊。 少年意气风发,少女亭亭玉立。 萧筏伶指尖蓝光闪烁,两只晶莹透明的浅蓝色凤凰扑腾在一起,少女秀眉轻蹙,神色有些吃力。 “方师兄你欺负师侄你羞不羞啊?”冯灵霏在旁边提萧筏伶捏了把汗,对方奈破口大骂。 方奈不以为意的笑道:“是萧师侄和我打赌斗法,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做两天早饭,是不是啊萧师侄?” “那方师叔要认输了吗?”萧筏伶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这可不是该放水的时候……”方奈得意的笑着,忽然手一缩,半空中的一只凤凰顿在空中,另一只凤凰撞上去,凤凰炸开水珠飞溅,就像忽然淋下来的暴雨。 “哈哈,方师兄输了。” 方奈退了一步,看着周围的人,怒道:“谁偷袭我?你们谁偷袭我?” 众人的笑声混在一起,清脆而爽朗,青萱茫然的看着他们,视线越来越模糊。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青雨阁终于东山再起了吗? 咚,天昏地暗。 热闹喧嚣的声音在耳边始终不散,吵得脑袋晕乎乎的胀痛。 “你刚换了药去休息会吧,师姐有我看着。” “好,你也注意休息。” 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青萱又浑浑噩噩的睡去。 “还没醒吗?怎么这么烫?我去叫弋阳。”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喧嚣的声音总是散不去,青萱伸手压住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 苏倾清换了毛巾给青萱搭上,喜道:“师姐你醒了。” 青萱目光涣散,有气无力道:“我怎么了?” “石伯说你劳累过度,身体累垮了,要静养些日子。” “我没事的。度师弟呢?他怎么样了?” “落之好的差不多了,敷了韩莫云调的药,伤口在愈合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青萱勉强笑了笑,“你去照顾他吧,我没事的。” “师姐,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肯定得陪着你。”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帮我把卢长老请过来,我有事和他商议。” “哦,好。” 卢西辰正在安排招新弟子之事,听到青萱有事找她,忙放下手头的事赶过去。 “师姐,你找我?” “嗯,我路过朝阳村听说阁中招新弟子之事,报名的人颇多,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号召力。” 卢西辰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道:“师姐谬赞了,他们并非冲的名号来的,他们是敬仰的另有其人。前段日子邳州有人利用山魈附体作乱,翠松拓门等几大门派派弟子调查都被抓了起来,我们青雨阁出了位神人不但将众人救出,还杀了山魈。” “哪位高手?”青萱有些震惊,若是她出手,恐怕也难敌山魈。 “度落之度师弟。” “呵,是,我该想到是他了。卢师弟,招弟子之事已安排妥当,阁中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做出决策。自京墨师兄逝世后,阁主之位一直空着,阁里乱如一盘散沙,现在应该选出新阁主了。” 第九十一章 度枭来访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是的,我也正有此意。本想等你回来后与你商议,谁想你病重,我也没提这事。” “那依师弟之见,何人合适?” “师姐,此事你我心里都有合适的人选,我也和石伯其他师兄弟商议过,大家想的都一样。” “只怕他这些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多了,只想安度余生,不愿担此重任。” “师姐放心,我会说服他的。” “那就好。” “还有件喜事和你说,度师弟和苏师妹打算成亲了。” 青萱憔悴的脸上有了笑意,喜道:“真的吗?那丫头都没和我说。” “呵,难得苏师妹会害羞。师姐好好休养,不要担心阁里的事情,有我处理,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韩莫云从回来就一头扎进经阁里研究医书,就像中邪了般,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在找什么。 救回来一个,还有一个。 “落之,石伯说师姐是受到刺激,身体吃不消了,你说她是因为什么事呢?她那么稳重的一个人,什么事会对她打击这么大?” “你听。”度落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安静下来,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从别处传来的弟子们的大笑。 “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师兄们的笑声。” “听见了,怎么了?” 度落之牵着苏倾清继续走,道:“十七年来,青雨阁如同死水一般没有生息,青萱在这种环境里待了十七年,每日都在思故人,都在担心青雨阁,如今一切都好了,她心里的那根弦也绷断了,执念没了,人自然也撑不下去了。” “那师姐这是心病呐。” “是啊,所以石伯说了让她静养嘛。” “但愿师姐早点好起来。对了,我听卢师兄说你接任青雨阁阁主之位了?” “嗯,难得见他婆婆妈妈跟我说一堆道理,就答应他了。” 苏倾清松开度落之,笑着作揖道:“弟子苏倾清参见阁主。” “弟子度落之参见阁主夫人。” “你这张嘴就会占便宜。” “本来就是嘛。童师姐他们那好热闹,我们去看看。” “快点买定离手,童宁师姐和顾尺师兄驭土术斗法,押多赢多不押没有,快点。” 弋阳坐在地上,身前一大堆银子全是其他弟子押的,他不断吆喝:“快下注了,买定离手。” 押童宁和顾尺的银两差不多,两人站在中间等着比试开始。 “我也要押。” “好啊,兄弟押哪个?”弋阳回头见是度落之,吓得一哆嗦,连忙站起来行礼,“阁主。”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纷纷行礼。 “咦,怎么都不讲话了?你们逼我跟倾清提亲的时候都挺厉害的呀。” “阁主要押谁?” 度落之看向童宁,后者道:“度师弟,好歹咱俩是一个师父教的,你知我本事,押我准没错。” “嗯。”度落之点点头,摸出一锭银子给弋阳,“我押童师姐。” “好勒,还有下注的没?没有就开始比试了。” “等等。”度落之把钱袋里的银子金条全抖出来,“这些我押顾师兄。” 童宁的笑容僵在脸上。 度念雪罗成封岚三人到朝阳村安排收弟子一事,先是看根基查身份,过关的才能参加试炼。 “名字。” “吕小虎。” “可以。下一个。” “不行。下一个。” “为什么不行?”坐在对面的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问道。 “你练过其它功法,我们不收。下一个。” 那人还是没起来的意思,仍旧不紧不慢道:“我也没想拜进青雨阁,只是听说度落之回来了,想见他一面。” 度念雪漠然的抬起头,见到男子的容貌顿时一怔,到嘴边的话也忘了说。 “还记得我吗?”青年笑道,眼里杀意忽隐忽现。 泥土才没到童宁大腿,童宁就施法将顾尺埋进土里,毫不费力的赢了比试。 在众人的欢笑中度落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进别人的口袋。 “怎么会这样,童师姐除了驭金术其它四行不是废的吗?” “臭小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竟然这么小看我。” “苏师姐来一个呗。” “对啊,苏师姐来一个呗。” 苏倾清摆手道:“你们都是高手,我哪敢献丑。” “苏师姐谦虚了,当年四方试上你的离火凤凰我可是记忆犹新啊,给我们露一手呗。” “对啊苏师妹,我把银子都押你。” 众人轮番起哄,度落之实在听不下去了,朗声道:“我来,别欺负倾清。” “阁主要英雄救美啊,我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管我和谁比试,把剩下的钱都押我。”度落之附在苏倾清耳边轻声道。 “好,注意安全。” “阁主手上还有伤,我们不能欺负他,我们就派……岳师妹。” “对,派岳师妹。” 弋阳咂了咂舌头,岳珊是除了青萱和度念雪以外唯一一个驭火术修炼到幽火的女弟子,他们想用岳珊的驭火术来赢度落之,真是太狡猾了。 “阁主和岳珊师妹比试驭火术,下押了,买定离手。” “等等,我说要比驭火术了吗?” “阁主你堂堂男子汉和岳师妹比试她本来就吃亏,难道还要让你挑你拿手的?” “是的嘛,阁主你得让着师妹。” “好好好,驭火术就驭火术。” “苏师姐你把钱都押阁主当心输得饭钱都没有。” “放心吧,只怕是你们输得衣服都没有。” “弋阳师兄你也押阁主?别怕嘛,快来我们押岳师妹。” 弋阳笑着摇头,心里暗想,我可不是怕,你们等着输得穿裤衩吧。 度落之脸色微红,似乎有些紧张,道:“岳师妹,我刚接阁主之位,你给点面子,别让我输太惨。” “阁主放心,比试嘛,点到为止。” “都买好了啊,来,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度落之岳珊两人同时捏诀,一黄一红两条火龙分别从他们身后窜出来,飞到空中纠缠在一起。两人双手变换奇快,不分伯仲。 “咬它!咬它!” 黄火是驭火术第一阶,红火是驭火术第三阶,虽说岳珊的驭火术阶段更高但与度落之斗起来却毫不占优势,反而被缠得无法施展,红色火龙的火焰渐渐变弱。 岳珊双手变换,红色火龙身形一转变为蓝色。 “哇,幽火!” 度落之脸色如常,手上都变换慢了下来,虽说幽火比黄火厉害得太多,但他的驭火术好歹也是五阶,就算用一阶的黄火对付岳珊也是绰绰有余。 当岳珊使出幽火度落之还在用黄火时,大家猜测幽火一定会霎那间撕碎黄火,但恰恰两条火龙再次缠在一起,斗得不分伯仲。 “岳师妹,不能放水的,我们都押的你呀。” 在众人看来,幽火都赢不了黄火,一定是岳珊放水,他们哪知道岳珊已经尽了全力。 岳珊脸色凝重,引着火龙躲避度落之的黄龙,绕到后面咬住黄龙的尾巴。 黄龙在空中疯狂的摆动,蓝龙死咬着不放,身上的火焰被抖落,不如刚才光鲜亮丽。黄龙回过头绕在蓝龙身上将它缠住。 蓝龙拼命挣扎,黄龙仍是紧紧缠着,前者挣脱不了,而且身上的火焰渐渐变小,身形比之前小了一倍,最后化作一道烟飞回岳珊体内。 度落之重重吐了口气,擦去额头上的虚汗,道:“多谢岳师妹手下留情。倾清快拣银子,都是我们的了。” “岳师妹你怎么放水呢?” “我没有放水!” “度师兄就喜欢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弋阳碎碎念叨。 “嘘。”度落之正把小山般高的银子往纳物袋里塞,扭头瞪弋阳一眼。 “阁主,度长老请你过去。” “啊?好。”度落之把纳物袋塞到苏倾清手中,“我去去就回,你先和他们玩着。” “好。” “苏师姐,来咱俩比一场。” 离开喧闹的校场,那弟子把他往瀚海院方向引,还不等走近便看到湖边站着两人,一人是度念雪,另一人只见着背影,站得笔直。 “哥,快来。”度念雪见着他,笑着朝他招手。 那人也回过身来,度落之瞟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眼熟,那人见到度落之神色也是一惊,露出一丝迷茫,无形的压力慢慢扩散,度落之皱了皱眉。 “你是度落之?”青年开口,语气里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我是度落之。” “你是度落之那我是谁?” “我哪知道你是谁。”度落之表情忽然僵住,震惊的看着青年,这容貌确实有七八分…… “你,你……”度落之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你是大伯啊,差点没认出来,六十好几了看着还这么年轻。” 青年的脸色变了变。 度念雪翻了个白眼,扶着额头鄙夷道:“哥,他是大伯的儿子。” “啊?” 青年哼了一声,微微偏着头,依旧站得笔直,道:“在下昆寒神州守城军副将度枭,枭雄的枭。” 度落之嘶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原来是堂兄,你原来那小身板都长这么壮实了,难怪我没认出来。咱们进屋聊吧。” “哥你跟个傻子似的。”度念雪轻声骂道。 第九十二章 万毒解药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大伯身子骨可还硬朗?”度落之见到童年玩伴格外欣喜,特别是对方都这么大了,心头涌起万千情绪。 “我爹他……”度枭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很快又变得冷漠,“从塞外回来听说了你的事,气得卧病在床,没多久就走了。” “哦。”度落之顿时兴致大减,当年万俟离让弑师一事虽然他也受尽冤屈,可每次被提及他心里不知为何就过意不去,仿佛他自己也做错了什么。 “堂兄这番来是有什么事吗?”度念雪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度落之回青雨阁了,我来看看,看见你们都好,我也没什么念的了。表妹长得越发标致了,可有如意郎君?” “堂兄堂堂守城军副将,嫂子必然也是大家闺秀吧?”度落之给度枭倒满茶岔开话题。 “我粗人一个,常年奔波在外,何以成家。” “那我比堂兄先一步了,再过些日子我就要成亲了。” “是吗?”度枭眼里的戾气不减,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打算祸害哪家的姑娘?” 度落之一窒,几乎说不出话来,没好气道:“我……堂兄军中事物若是不忙,不妨留下来喝杯喜酒。” “好啊,这杯酒我一定要喝的。” “蓝飞家为什么写了这么厚一本医书,是有多能编。”韩莫云扇了自己两巴掌,伸个懒腰活动关节又继续看书。 “解寒毒,解*,解玄阴灭魂针,万毒解药……万毒解药!龙血灵芝一株,取自红花谷,药引离思一株……” 韩莫云执笔的手顿住,露出思索的神色:“离思是什么玩意?离别的相思泪?” “看来还得去天陆神州一趟。”韩莫云抄好药方收起书,打算拿石箜看看,他站起身刚走两步,脚下一软,咚的摔在地上。 眩晕感袭上头,他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韩师弟。”萧筏伶端着吃的进来,见韩莫云跌倒在地连忙放下托盘去扶他,“你是不是太久没休息了?” “多谢萧师姐,我没事。” “你天天在经阁抄书,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你什么吗?” 韩莫云浅笑着摇头:“不用,让师姐挂心了,我去和石师公商议点事。” “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吃点再去吧。” “不了,此事紧急拖不得,等我安排好了请你吃饭。”说着韩莫云微微一挑眉。 “嗯。” 药庐里传出怪异的味道,空中弥漫着腥味和异香。 弋阳用扇子扇着火,往药罐里加各种药材,苦涩难闻的味道随着烟飘出来。 桌上摆了三个瓷碟,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已经凝固的东西,火架上也有一个瓷碟,里面的液体原本是暗红色的,石箜往里面加些水搅拌几下竟转为淡紫色,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师公你这是在调香吗?怎么有股腥臭味?”韩莫云拿起一个瓷碟闻了闻,露出嫌弃的模样。 “那些都是苏师姐的血,师父正在验毒。” “啊?”韩莫云吓得手一松,瓷碟掉在桌上,好在没有摔坏。 “我已从苏师侄的血中验出十二种花毒,其中四种不知其名,另外八种我分别配出解药,但解药混在一起又会产生新毒,实在让人束手无策。” “师公,我从《医者无道》上找到了万毒解药,但需要一味叫离思的药,你可知道是何物?” “离思?我从未听过此药。”石箜拿过架子上的两本医书翻阅,“大多医书我都背得滚瓜烂熟,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那我先去师父那看看,师公你也别太操劳,等我把药拿回来还要劳烦你炼药。” “好,你去吧。” 青萱卧病在床已有一段时日,岳珊等人常来陪她聊天解闷,苏倾清也时常照看她,但她的身体还是日渐消瘦,没有转好的迹象。 “师姐,二十个入门弟子已经挑出来了,卢师兄说先让你挑几个。” “莫云一个都够让我操心的了,我就不收了,你们收吧。” “可是韩莫云他……”苏倾清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我是他师父。莫云,你来了,快进来。” 苏倾清回头,见韩莫云站在门口抬着手正准备敲门。 “师父,苏师叔。” “我刚才还和你师父商讨收徒之事,你师父觉得有你一个就够了不愿再收,你师徒二人真是师徒情深。” 苏倾清语气有些怪异,韩莫云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拿你说笑了,你们二人聊吧,我先走了。” “苏师叔,等等。”韩莫云拿出万毒解药的药方给苏倾清,“我找到了能给你解毒的药方,其中有两味重要的药,一个是龙血灵芝,一个是离思,龙血灵芝种于天陆神州红花谷我倒是能拿到手,但是这离思我从未听过,不知你是否知道?” “离思?莫不是离别的相思泪?古往今来也有不少药用眼泪做药引的。”听到找到了解毒的方法,青萱眉开眼笑,说话间也有了生息。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药方上写的是一株离思,那离思应该是花或者草。我想蓝飞家的神医生前住在天陆神州,那离思应该也是天陆神州之物,我可以去打探一番。” “离思我知道。”苏倾清折上药方,脸色漠然语气严厉,“九州第一毒草,食之,暴毙。” “莫云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会的,这药名奇怪,我看了好几遍,绝对没有弄错。” “他没弄错,师姐。这种解毒法世间少见,叫以毒攻毒,以九州第一剧毒解我体内的毒。” “那苏师叔可知道哪里能寻到离思?” 苏倾清神色微微黯淡,摇头道:“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苏无姬提过。” 韩莫云见她们二人情绪低落,连忙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既然离思真的存在,我就算走遍九州也能把它找出来。” “离思剧毒,服下后它的毒又如何解?”青萱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药方里还有其它的药,想来就是最后化解离思的毒,只是解药要炼成丹,太麻烦了。” “能找到解药就好,还嫌什么麻烦,莫云,收拾一下,我和你去天陆神州。” “不。”苏倾清和韩莫云同时喊出来,两人对看一眼,前者继续道,“师姐,你病还没好,我和韩师侄去就好。” “我一个人去就行,师叔你若不在阁里,难免度师叔多心。” “也是,倾清你若不在阁里,以度师弟的聪慧想必会想到什么,这件事就瞒不下去了。让卢师弟和莫云去,两人一路能有个照应。” 韩莫云听了瞪着眼睛连忙道:“不麻烦卢师叔了,我自幼在天陆神州长大出不了差池,就算遇到危险一个人也好溜。师父,你相信我。” 韩莫云做事向来有把握,见他态度坚决,青萱只好允道:“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 “韩师侄,先前我对你有误会,是我不对,此番多谢你了。” “苏师叔这番话真是折煞我了,青雨阁之事就是我的事,定当竭力而为。我即刻动身,你们静候佳音吧。” 石门轰隆隆的打开,几块石碑映入眼帘,阴森寂静,寻常人见了必然吓得两腿发软,度落之却是神色漠然,带着度枭走进青雨冢。 度落之对着石碑一一行礼,走到一块碑前时停住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眼中的万千情感,复杂得让人看不透彻。 “堂兄,我爹妈的坟在这边。”度落之的语气变得冷漠。 似乎在看到这座坟后度落之的情绪就变得低落了?度枭快速的瞄了一眼,石碑是赫然刻着青雨阁第三任阁主万俟离让之墓。 祭拜过了长辈,两人往山上走,气氛变得压抑。 “小落,我收到传信,长坡神州有异动,可能会对我们神州不利,十日后我要动身回塞外,很遗憾不能亲眼见你成家了。” “当守城军又苦又累,随时可能战死,堂兄没别的打算吗?” “有何畏惧,我若不幸战死,荣归度家。” 度落之拍了拍度枭的肩膀,道:“怪不得我爹总说你是做大事的人,要我以你为榜样。在你走之前,我会和倾清把亲成了,了了你一桩心事。” “为什么说是了结我的心事?你爱她吗?” “呵,爱。”度落之脸色缓和了些,微微笑起来。 两人走着,背后忽有风声传来,度落之回身随手一抓,手中多了颗木珠子。 度枭身形一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支长枪,挡在他二人面前,枪头寒光刺眼。 “出来吧空鱼大师。”度落之示意度枭没事,后者收起法宝。 “你怎么知道是我?”树枝颤动,空鱼从空中飞下来,穿着白色武僧衫看上去相当精神。 “你不是要在因劫寺静修十年吗?怎么有空来我这?” “师父说你恢复记忆了,特地放我出来看看你,说是了却我的心结,我也好潜心修炼。” “真不知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人人都以我为心结。堂兄,这位是因劫寺的空鱼大师,跟我是过命的交情。这是我堂兄。” “见过大师。” “小僧有礼了。” 好重的杀气!空鱼脸上仍带着笑看向度枭的目光却变得凌厉。 “我堂兄是昆寒神州的守城军副将,常年征战沙场,所以看着有点凶。”度落之仿佛看出空鱼的困惑解释道。 “哪里,度将军威武,小僧不由得心生敬畏。” 第九十三章 误会再起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哥你看这块布料做喜服怎么样?” “这太艳了吧,换块淡点的。”度落之看着度念雪手中红艳艳的布匹苦笑不得。 “成亲可是大喜事,就要穿这么喜庆的。童师姐,苏师姐的盖头挑好了吗?” “岳师妹已经下山去成亲要用的东西,后天准能回来。当务之急是把度师弟和苏师妹的喜服裁好。” 见师姐师妹们都在弄胭脂水粉房间装饰之类的东西,度落之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在呆在这,悄悄溜了出去。 “空鱼兄,我有个疑问,我是秦少汐的时候容貌变了失去了记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阿弥陀佛,佛祖说有缘自会。” “你挺会卖关子呀。不管怎么说,我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 “以咱俩的交情,这话就见外了,等你成亲那日,咱们不醉不归。” “好啊。” 众人都沉浸在度落之和苏倾清的喜事中,欣喜的忙前忙后,有那么几个人却是愁眉不展。 “苏师姐中的毒太过怪异,石师父也束手无策,只能看韩师侄找到的万毒解药管不管用了。” “能嫁给落之,我此生无憾,生死都不重要了,请石伯要保重身体,别为我的事太操心,这毒怪异得紧,中毒者随时毒发,可能立刻身亡,也可能十年后身亡,就是未知的死亡时间让人恐惧,并不痛苦,若是没有解法不必强求。”苏倾清手中转动着树枝,语气已毫不在意。 她的态度让弋阳心头升起一阵恐惧,忙喊道:“不,还没走到绝路,不能放弃!师姐中毒后可有什么迹象?” 苏倾清看着外面肆意吹着的风,轻轻的叹一口气,挽起袖子,目光落在手上。 血管下淡紫色的线比先前长了许多,甚至有了分支。 弋阳定睛看了许久,才看见那条不起眼的线。 “这是……” “中百花神癫粉的印记。” “毒发会怎么样?” 苏倾清放下袖子还来不及回答,眩晕感毫无征兆的袭来,她眼前一花,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向亭口的石阶。 “苏师姐?”弋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抓住她。 苏倾清身体软绵绵的,直接瘫倒在弋阳怀里。男子心头狂跳,吓得松开手,女子的身体往地上倒去,他又连忙托住。 “带我回房。”苏倾清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全身无力,要不是弋阳托着她她此刻要瘫倒在地了。 “哦,哦。”弋阳明白苏倾清此刻身体有异,连忙横抱起她就走,要是被人看见他们这般暧昧的姿势,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冷喝传来,弋阳脑袋嗡的大了,吓得双腿发软,真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苏倾清也听出来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抓住弋阳的手,脑袋无力的靠在他胸口,道:“带我走,我不要他看见我这样。” “我,我……”弋阳连忙松开苏倾清,手掌悄悄抵在她腰上,让她能勉强站住,他偷看了度落之一眼,后者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空鱼站在度落之身旁,目光在两者间切换,气氛十分尴尬。 “阁主……” “苏倾清,过来。” 苏倾清看向度落之,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算看不见他的脸,也不难想象他现在怒气冲冲的模样。 “苏师姐……” 度落之的脸缓缓转为猪肝色,空鱼见形势不对,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急得抠脑袋。 苏倾清松开弋阳,目光锁定那道模糊的人影,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去。 弋阳紧张的看着苏倾清,只见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看不出什么异端,他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度落之冷笑一声,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苏倾清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直到那道模糊的人影离开她的视线,她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顿时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她,她……” “嘘!”弋阳捂住空鱼的嘴,摇摇头,抱起苏倾清逃命似的跑了。 度落之回到房中,靠在房门上重重的喘气,胸口止不住的绞痛。 尖锐的痛楚从心口蔓延,传遍全身。 刚才的一幕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怎么也甩不掉,弋阳心虚的表情,苏倾清漠然的目光,在他脑海里转动。 “啊!”度落之一拳打在墙上,墙面龟裂,他双目血红,眼里恨意浓烈。 下一刻他眼里的恨意散去,流出两行泪,喃喃道:“我爱苏倾清,我爱苏倾清。” 不一会,响起空鱼急切的敲门声。 “度兄弟!度兄弟!”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他怕度落之做傻事,一脚踹开房门。 度落之坐在桌前,表情阴霾,手里拿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着。 他如此冷静,倒让空鱼摸不着头脑,后者讪讪道:“度兄弟,眼睛是最会骗人的东西,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度落之没有讲话,只是脸色更阴沉了。 “苏姑娘对你情深义重,她绝非见异思迁的女子,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我知道了。”度落之冷冷道。 “知道了?” “知道了。” 度落之的话让空鱼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合上书道:“我现在非常生气,见了他们只想打人,等我冷静下来再和她谈。” 度落之的态度让空鱼一惊,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大家竭力保守的秘密? 苏倾清醒来后心虚不敢去找度落之,同时暗骂这该死的毒怎么早不发晚不发偏偏那个时候发,还引起这么大的误会,她该怎么解释? 她扭了脚?或者是饿得头晕眼花? 冬天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呼啸的寒风,吹得人脑袋疼。 浓浓的夜幕下,隐约可见一道黑影,苏倾清微微一惊,右手一翻,瑞气蒸腾的中棠扇出现在她手中。 待那影子走近了,她看清那人的容貌,心跳得更快。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度落之。 两人隔着窗户对视,狂风呼啸,吹得度落之头发飞舞。 “落之,你,你进来吧,外面风大。”半响后苏倾清才开口。 度落之看着她,目光坚定而冷漠,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苏倾清强笑道:“解释什么?我不过摔伤了脚请弋阳师弟带我去药庐,你想成什么了?” “是吗?” “是的。”苏倾清坚定的点点头,说谎话一定要把自己骗过才能骗过别人。 “等你想好了再和我说吧。”度落之眼里满是失落,转身离开。 外面狂风依旧,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仿佛没有来过。 弋阳知道度落之误会了他们,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青萱让她帮忙出主意。 “怎么会这样?弋阳你惹祸了你知道吗!” “青萱师姐,当时苏师姐都那样了,我没办法呀。” “不怪弋阳师弟,师姐,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我见到他都是躲着走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主要是怎么向他解释你和弋阳搂搂抱抱,你说你俩闹的哪一出。要不实话跟他说吧?总好过他误会你们。” “不行!”苏倾清毫不犹豫的回绝,“以落之的性子,他一定会冲到花宗讨解药,这正中我姐姐下怀,一定不能说,宁愿误会也不能说。” 弋阳心有余悸道:“青萱师姐,你都没看到阁主当时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这件事要是解释不清楚他肯定会弄死我的。” “那能怎么说?倾清摔伤了腿你才抱她的?阁主会信吗?重要的是他看见你抱倾清了,这没法解释清楚。” “你说我这手啊,真是恨不得把它剁了!” 苏倾清抿着嘴,没有说话。 度念雪等几人连夜赶制,总算在成亲前两天将喜服做了出来,大红色的衣服绣上金色的凤凰,艳丽极了。 “念雪手活真是好,这凤凰绣得栩栩如生,精致极了。” “都是冯师姐手艺好,苏师姐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苏师姐你看这发钗是托人从洛河城寄来的,还不错吧。”岳珊把发钗放在自己头上比划。 一群女人在房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比他们自己成亲还激动。 “听说喜服做好了,我们新郎官要看喜服。”一群人闹哄哄的簇拥着度落之进来,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更窄。 苏倾清见到度落之,慌乱的移开视线。男子神色冷漠,压根没往她这看。 “这凤钗好看。” “喜服做得真好。” “我裁的,我手艺不错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度落之脑袋都大了,他看向苏倾清,女子故意别过头和冯灵霏说话,没有搭理他。 “安静。”度落之厉声呵斥,有几个人闭了嘴,不解的看他,见他面带怒容,连忙悄悄拍了其他人,喧嚣的屋里渐渐安静下来。 “这亲不成了。”度落之冷声道。 苏倾清脸上笑意凝固,看着度落之,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头升起。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度落之唱的哪一出,但他的神色和语气不像在开玩笑。 “哥,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没有开玩笑。”度落之对着苏倾清一字一句道,“那天的事情说不清楚,我们不成亲。” 第九十四章 互相呕气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怎,怎么了?”罗成见两人眼神怪异,心里暗道不妙。 “发生什么事了?”岳珊低声问苏倾清,后者摇摇头。 “小落,你昨晚和我下棋没睡好,净说些胡话,去屋里休息会儿。”说着度枭就伸手去拉度落之。 “哦对对对。”众人也连忙扶度落之。 “不用。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苏倾清。” 众人的目光落在苏倾清身上,看她要说什么,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两人吵架了。 苏倾清的神色格外的平静,淡淡道:“亲成不了便罢,不用以这个来威胁我,我没有求着要嫁给你度落之。” “这就是你的实话是吗?”度落之脸色变了变,气极反笑,“你终于跟我说实话了,好,既然你不愿意,这亲不成也罢。” 说罢,度落之抓起桌上的喜服一把将其撕碎。 大红色的布屑在空中飘舞,惊呆了众人,也惊呆了苏倾清。 “哥。”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度落之沉着脸缓缓离开屋子。 “度落之。”在度落之的脚踏出门的那一瞬间,苏倾清喊住他,声音有些沙哑。 度落之停住脚微微侧头,抬起眼帘,双眼微红。 苏倾清抱起凤冠走到度落之身前,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有泪光闪烁。 两双发红的眼睛就这么对视着。 “是,我不愿嫁你度落之!”女子将凤冠高高举起,猛地摔下。 金丝寸断,宝石落地。 一片狼藉。 碎的是凤冠,还是人心? 度落之身体抽动一下,看着摔碎的凤冠,深深吸了口气,绕过它离开,没再看她哪怕一眼。 众人被两人的举动震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走得两步度落之脚下一顿,脸皮忽的涨红,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 “阁主!” “苏师姐!” 两道背对着的身影同时倒下。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 闹剧过后,怪异的心绪笼罩在众人心里,难道青雨阁真的气数已尽?再没有斡旋之力? 说客换了一波又一波,耗尽口舌终究没让两人和好,也没问出那日度落之大发雷霆的原因,青雨阁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回到了那黑暗的十五年。 度落之变得沉默寡言,终日昏睡在屋里,只在度枭要离开青雨阁的时候出来送行。 “军务紧急,我必须赶回塞外,保重了小落。” “你行军在外,倒是你要保重。记得讨个媳妇,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你呢?” “我?”度落之反应过来度枭指的什么事,苦笑道,“纵然缘浅,我此生非她不娶。” “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是男子汉,若是矛盾你让让她,若是误会就好好谈,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我明白。” “念雪,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别像你那些师姐,一大把年纪还孤身一人。” 度念雪心绪一改往日低落,淡笑道:“好啊,堂兄身边若有合适的人多帮我留意些。” “我真走了,开春了来找我,我带你们看塞外风光。” “好。” 目送度枭离去,度落之感觉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幽幽道:“大家都长大了啊。” “你是想说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吧。” “都是一个意思,走吧,回去了。” “哥,你和……”度念雪本想趁这个机会探探口风,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度落之打断。 “我不想提她,让我静静。” 天还未亮青萱强打精神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去苏倾清那帮忙,今天是她打小最疼爱的师妹出嫁的日子,马虎不得。 昨天童宁来看过她,让她以休养为重,不要太操心苏倾清的事,转眼师妹都要嫁人了,她怎能不激动? 正在她要出门时,弋阳和萧筏伶来看她了。 弋阳手中还端着汤药,见她走起来脚步都有些虚浮,不由得皱眉道:“师姐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快躺下休息。” “不碍事,又不是七老八十,我去倾清那看看,她今天就要成亲了。”青萱笑道,却见两人神色怪异,纳闷道,“怎么了?” “师叔,阁主和苏师叔的亲成不了了,他们二人……” “咳咳咳,咳咳。”弋阳压着胸口狂咳不止。 “他们二人怎么了?”青萱笑容敛去,脸色苍白了几分。 “病了,他们……”弋阳生怕萧筏伶说漏嘴,忙接道。 青萱自然不会信弋阳的话,道:“你闭嘴,萧师侄你说是怎么回事?” 萧筏伶明白了弋阳的意思,知自己差点闯了祸,故意吞吞吐吐道:“前日试喜服的时候,阁主他……他无故呕血,苏师叔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晕倒了,所以成亲的事……暂时推迟了……” “倾清晕倒了?”青萱霍然失声,“是她体……” “咳咳咳,咳咳。”弋阳咳得满脸通红,揉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最近受凉嗓子不舒服。” 青萱意识到自己失态,平复紧张的情绪,看向弋阳,后者淡淡的点头。 “那阁主呢?他又为什么呕血?” “阁主他,他……”萧筏伶的脸不易察觉的抽搐,不知还能怎么编。 “阁主是因为要和苏师姐成亲,内心激荡,喜极呕血。” “弋阳,你编谎话的本事越来越差了,要编也编像点呐。” 弋阳老脸一红,硬着头皮道:“师姐,我没骗你,这和喜极而泣,乐极生悲是一个道理,你别这样看我,真的。” 青萱看弋阳说得极为诚恳,点头道:“好了信了,我去看看他们。” 说着青萱便要起来,萧筏伶连忙拦住她:“师,师叔,你先喝药。” “对,先喝药,师叔你现在身体太虚,还是多静休的好。” 剑,划破长空,血,染红青衣。 噙泪的双眼带着幽怨和痛苦。 “不!”苏倾清惊叫着睁开眼睛,大口喘气。 “苏师姐,你怎么了?”弋阳坐在一旁看医书,被苏倾清的叫声吓了一跳。 又是那个可怕的梦!苏倾清按住跳动的太阳穴,摇头道:“没什么,我怎么睡着了?” “你喝了石师父熬的药就睡过去了,你这几日是不是没休息好?” “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怎么休息得了。”苏倾清自嘲的笑了笑,“我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要是再让落之见你和我走在一起,我和他就彻底掰了。”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我不敢让你自己回去。” 苏倾清勉强勾了嘴角,没再说话。 那似笑非笑的脸上,似乎有数不尽的无奈。 他们的矛盾真的只是外人看到的这么简单吗?弋阳不由得心想。 剑如霜,人空瘦,年少意,几时休,自此山月何升平,岂是银光照心宣。 谪奕剑如秋霜扫过,剑气飞窜,凌厉逼人。 度落之一身白衣,剑舞翩翩,谪奕剑在他手中如花舞,只剩下残影。 剑带着度落之的怒火无声的插进地里,没了半截剑身。 神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思,发出轻吟。 度落之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发白,也不知是谪奕剑在颤抖,还是他的手在发抖。 他眼神一凛,忽的回身拍出一掌,正向他走来的人始料不及,硬生生挨了这掌,喉咙里发出闷哼,身形倒飞。 “青萱……师姐。”度落之看清对方后忙跃身抓住她。 “你怎么出来了?有没有伤到哪?” “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何曾想你是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青萱冷冷道。 “我……我……”度落之以为青萱是为他刚才错手伤她的事生气,心里有几分愧疚。 “这么冷的天阁主还和佳人在这看风景,真是好雅兴。”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度落之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一下,又强自镇定下来。 苏倾清和弋阳并排走来,目光落在度落之手上,眼神微变。弋阳见到度落之脚步也变得迟疑,默默的走慢半步。度落之循着她的目光看,才发现自己的手现在还抓着青萱的手腕! 青萱也发现问题所在,想要抽回手,度落之却握得更紧。 “别闹了。” 度落之没搭理青萱,不冷不热道:“天寒地冻的苏师姐还和弋阳师弟出来散心,担心着凉。” “这不起风了弋阳要送我回去,是不是?”苏倾清淡笑着看向弋阳,悄悄的朝他使眼色。 “啊?”弋阳看了看苏倾清,又看了看青萱,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行,急得冷汗直冒。 度落之笑着点点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青萱还要去喝茶,就不陪你们闲聊了。” “啥?”青萱震惊的看度落之,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这小两口正利用她和弋阳互相气对方。 “师姐身体没好,还是少饮茶的好。”说罢苏倾清脸上带着冷笑,拉着呆若木鸡的弋阳走了。 待他们离开,度落之脸上的笑意敛去,冷冷哼了一声。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青萱不满的声音响起,度落之才如梦初醒松开她,道:“师弟失礼了。” 青萱却是沉着脸,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第九十五章 千里寻药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怎么了?”青萱这一巴掌不同往日的小打小闹,下手极重,扇得度落之两眼发黑几乎摔倒。 “你可知莫云去哪了?” 本来被扇一巴掌度落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听她的问题他火更大,没好气道:“韩莫云是你徒弟又不是我徒弟,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你自己没看好徒弟打我干嘛?” 青萱抓住度落之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去天陆神州给倾清找解药去了。” 度落之被青萱的模样吓着了,一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茫然的看着她。 “倾清对你一心一意,你被打下龙溟崖她跳崖殉情,多次从苏无姬手中救你,更是为你与苏无姬决裂,她一番痴心苦等着与你成亲,而你呢?你却做了三件伤她至深的事!” “我?” “第一,你失去记忆将我当成你的心上人,与我纠缠不休,倾清知事情原委却无能为力,只能强迫自己忍受;第二,你被苏无姬下药与她成亲,恩恩爱爱,当时用心如死灰来形容倾清也不为过;前两件事事出有因尚能原谅,你做的第三件事简直不可饶恕,那就是在前日你当着众人的面悔婚撕毁喜服!度落之,我不知你心里藏的是什么,你将倾清至于何地!” “那是因为,因为……好吧是我不对,我只是一时气极,你都不知道其中原由,是……”度落之极其不爽的吱一声,硬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青萱脸上再度闪过一丝怒气,她猛推一把,度落之没有防备摔在地上,自己也因用力过度脚下一个踉跄。 “当心。”度落之连忙爬起来扶住她。 青萱甩开他的手,坐到石凳上,继续道:“不知道其中原由的是你吧,你眼里看到的倾清和弋阳勾肩搭背是因为倾清毒发晕倒,不想被你看到,求弋阳扶她回去!”青萱语气激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全说出来,似乎她才是受委屈的人。 “她为了你被苏无姬下毒,解药只有苏无姬有,她怕你知道后莽撞行事,求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如今阁里知道的也不过几人。我们一边全力救你,一边找解毒之法,前不久莫云才找到解毒的药方,其中有一味药叫离思,实在难寻,他去天陆神州找药材去了。” “怎么会这样?”度落之皱着眉头,右手托着额头思考青萱的话,“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一个人有心瞒你,怎么会让你看出端倪。我现在告诉你真相,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度落之眼角微微抽搐,半响后涩声道:“我去天陆神州和韩莫云一起找解药。” “嗯?你还去天陆神州干嘛?你现在应该陪着倾清,安抚她的情绪,以免毒扩散得更快。” “她身中剧毒,我怎么能坐以待毙,再说我忽然对她态度转变,她一定能猜出我知晓她中毒的事。我即刻找空鱼动身去天陆神州和韩莫云汇合,倾清现在正和我呕气,不会问我去哪的,若她实在问起来,你就说我和空鱼参加佛会去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 “我已经伤害了她,不能再让她有事,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青萱点点头,脸上多了几分倦意:“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了。莫云会去天陆神州的红花谷,你可去那寻他,一定要把药带回来。” “嗯。”度落之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怪异,眼神慌乱的扫视,“师姐,还有件事,我要给师姐道个歉。” “怎么了?”青萱见度落之的表情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心里盘算着发生什么事,“你偷我东西?” “不是。是……我失忆时对师姐做了些荒唐事,给师姐添麻烦了,请师姐原谅。” 提到这茬青萱脸上难得的多了两片红霞,也有几分难堪道:“问心无愧就好。” 度落之拉上空鱼立刻往天陆神州赶去,青雨阁众人沉浸在忧闷的情绪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新阁主不见了。 “这位公子,老夫行医三十年从未听过一味叫离思的药,恕老夫孤陋寡闻。”度落之垂头丧气的从药铺里走出来。 空鱼也从另一间药铺走出来,看了度落之一眼,默然摇头。 洛河城,天陆神州最繁华的城,四通八达,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这里都打听不到离思的消息,他们还能怎么办? 车水马龙的街道,喧嚣的人群,度落之站在路中间只觉得阵阵寒意,热闹总是别人的,他始终孤身一人。找不到解药他该怎么办?找苏无姬?和她决一死战? 想到这度落之身上寒意更盛,他现在不想死,只想好好活着。 “有了!”空鱼突然笑起来大吼一声。 度落之吓了一跳,目光落在空鱼腹部,惊恐道:“几,几个月了?” “什么几个月了?”空鱼摸着光溜溜的脑袋不知道度落之在说什么,继续道,“离思出现在蓝飞神医杜撰的医书里但世间无人见过,那极有可能就是蓝飞神医自己栽出来的花。蓝飞冰是最后一个神医,此花既是她栽又不为世人所知,那此花极有可能就在她曾经住的地方或是在她坟旁!” 度落之脸色变了变,大喜道:“我怎么没想到,你说得极是,我们快动身吧。” 独碧山上杂草丛生,残砖碎瓦随处可见,仿佛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有股焦味。 当年谷逸神功盖世,天陆神州几乎所有门派都臣服于万剑宗,可惜谷宗主英年早逝,新任宗主卢焱解散宗内弟子一把火烧了万剑宗,带着娇妻隐世不出。 那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烧毁了万剑宗半世荣誉。 独碧山上只剩杂草,连特有的独碧草也在大火中灭绝,那离思呢? 熊熊大火过后,还剩什么? 遍地野草没有一株模样出众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子。 度落之摩挲着碎瓦片,脑海里想象着万剑宗曾经的辉煌模样,谷逸叱咤风云,受万千弟子朝拜。 “谁?”空鱼听闻周围有异动,立刻挡在度落之身前,手中已然握住须臾杖。 “空鱼大师?度师叔?”韩莫云拨开如他一般高的杂草缓缓走出来,一脸疑惑,“你们也来这找离思?” 韩莫云神色憔悴,脸上有淤青和尚未结痂的伤口,伤口上敷了厚厚的金疮药,血依旧止不住的流出来滴得满衣衫都是,而且走路一瘸一拐的,看样子腿也受了伤。 度落之怔怔的看了韩莫云几息,才压着怒气道:“莫云,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看来你都知道了。”韩莫云解下腰间的纳物袋丢给度落之,“龙血灵芝我拿到了,但叶枭追我追得紧,我去引开他们,你们继续找离思。” “是叶枭伤你的?”度落之眼里杀气涌现,“我杀了他!” “度师叔。” “度兄,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给苏姑娘找到解药,别意气用事。” 度落之看了空鱼一眼,眼里的杀气慢慢退去,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苏倾清的药,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如同泄了气般道:“我们找遍了洛河城,也没问到离思的消息。” “度师叔,我找了蓝飞冰的墓旁,翻遍红花谷,如果这里也没有离思的话,应该只能在阴招地界了。” “阴招地界可是妖兽聚集的地方,离思怎么会在那?”听到阴招地界几个字连空鱼都不禁动容,那是四大古兽的老窝啊。 “谷逸死后南宫佐和我祖上两家隐世不出,唯一有本事与蓝飞冰有来往的只有贺楠宥。贺楠宥是四大古兽中的地兽,与谷逸是过命的交情,就连蓝飞冰死后也是贺楠宥埋的,离思极有可能被他带到阴招地界了。但如果离思不在阴招地界的话,我也实在想不到还能在哪。” 度落之沉默不语,阴招地界是何其凶恶之地,古往今来敢靠近者少之又少,四大古兽随便一只都能把他一巴掌拍死。 “不如叶枭追来了你帮我拦住,我去阴招地界?”韩莫云似乎看出度落之的心思。 “不必了,我虽然怕,但还是有胆量去的。空鱼你……” “我与你同去。”不等度落之说完,空鱼坚定道。 度落之看着空鱼,眼里的情愫说不尽也道不清,末了笑着点点头,又对韩莫云道:“那你怎么办?你已受了伤被抓住怎么办?” “我就好办了,正好我要回蓬莱仙界处理些事情,只要我回去了量他叶枭也不敢怎么样,等我养好了伤他拿我更没办法。” “那你自己小心。” “你不用担心我,你应该操心怎么拿到离思,你也知道阴招地界不是寻常的地方,若是,若是你俩不幸死了,等我从蓬莱仙界出来我会去给你们收尸的。” 度落之眼角微微抽搐,不冷不热道:“真是谢谢韩师侄了。” “阿弥陀佛,韩施主,我们告辞了。” 第九十六章 阴招地界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淡紫色的半透明的花妖艳的开着,足足有半人高,暗红色如毛发般的细线从花的根部蔓延,顺着舒展着枝叶流动到花的每一个部位,就像人身上流动的血一样。 花是极美的,花瓣周围似有流光转动,但那触目惊心的红丝格外瘆人。 穿着黑白相间长袍的男子微微欠身,凝视这株奇花,男子面容削瘦,他像是想到什么,淡淡的笑起来,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随意的一划,掌心如同被利刃划过出现一道口子,紫色的血漫了出来,滴在花上。 花周围的流光更盛,芯里的那丝红线亮起诡异的光,贪婪的吸食着男子的血液。 “一天就见你摆弄你那破花,还用自己的血喂了它一百年,我看你真是疯了。”清冷喝声传来。 男子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只剩淡紫色的血还沾在上面,他回过身笑道:“四妹怎么了,近来火气这么大?” 女子穿着红色紧身长裙扭着腰肢走来,薄粉敷面,头发随意的挽着别根木簪,粉腻酥融娇欲滴,脸上隐隐有愠色。 “那个女人留下的东西,竟你如此上心,果然有些手段。” “四妹这飞醋吃得有些不讲道理呐,蓝飞冰已死就不要再诋毁她了。” “我吃你的醋?”女子轻哼一声,“二哥越来越没有自知之明了。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那可不行,涅圣说了,你无故伤人,要留在家里思过。” “那个冰块脸当初怎么坑你你忘了?现在这么听他的话?我不管我就是要出去。” 被提及最耻辱的事情贺楠宥并未发怒,仍旧笑道:“所以我才要看好你,忤逆了涅圣他就要把你抓去不知道干嘛了。” “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把这花折了,你常常用兽血喂它都白费了。”说话间刺红的手搭在花茎上。 贺楠宥笑盈盈的脸沉下来,平静道:“你可知这花为什么叫离思?” “你和那个女人离别相思呗。”刺红随口答道。 “你可知这花里流的是谁的血?”贺楠宥向刺红走近,脸上开始有了怒气。 意识到贺楠宥真生气了,刺红连忙松开手:“知道这花里是你的血,知道这花宝贵,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这么凶干嘛。” “谷逸体内有百种毒药,死时血染此花,此花剧毒无比,蓝飞冰体内有无数灵药,她以自身血液灌溉此花,此花又是万毒解药。此花以他二人血液养成,世间仅此一株,取名离思,乃万毒之首,万毒之解。你应该明白,它的存在是蓝飞冰对谷逸的寄托,是谷逸给蓝飞冰的安慰,为了不让它枯萎,百年来我以自身兽血喂它。此花不灭,二人永存。” 阴招地界里都传地兽有一朵奇花,生得娇艳,他疼爱有加,却没人知道其中原因。 贺楠宥说得激动,眼眶有些发红,刺红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模样,不敢再造次,不停的点头:“知道了,我会离它远远的。” 贺楠宥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神色松懈下来,忽的一扭头神色又严峻起来,疑惑道:“有人来了?” “二哥你多心了,哪有人敢……”刺红侧着耳朵,脸色微变,“还真有人来了。” 现在哪都是冰天雪地,唯独此地春意盎然,让人不由得疑惑。 “和尚,这里怎么和传言中的阴招地界差别有点大?” 书中描述的阴招地界犹如地狱,黑暗腥臭,横尸遍地,妖兽凶残,血光满天。但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如世外桃源,鸟语花香,孩童嬉闹,柔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僧也不知此地为何是这样。”空鱼也十分茫然,莫非他们走错地了? 穿着红裙的女子和穿着黑白相间衣衫的男子从另一边走来,眨眼间就到他们身前。 “我们寨子不接待外人,请你们离开。”贺楠宥道。 “我们来这有事相求……” “滚滚滚。”贺楠宥不耐烦的摆手,“不帮。” “是你!”刺红见到度落之,身形陡然闪到他身前,一根触须从她背后伸出向他打来。 度落之反应极快,身前腾起一道紫光,触须如闪电般穿过紫光打下,度落之身体倒飞数十尺滚落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 在刺红面前,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空鱼退到度落之身边,悄然握紧袖中的须臾杖。 “四妹,不要造次。”贺楠宥闪身挡在刺红身前,生怕她一巴掌拍死这个凡人。 刺红冷哼一声,玩味的看着度落之道:“哟,这位少侠当初修为这么高,怎的今日连我的轻轻一推都受不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那一击用尽全力,却被她说是风轻云淡的一推,这反倒显得度落之不堪一击了。 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绞痛,度落之强忍着道:“那时生死攸关我倾力一击,并非有意冒犯前辈,在此给前辈赔罪。” 刺红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敢当。二哥这就是欺负我的那混账凡人,你帮我打回来。” 贺楠宥拍拍刺红示意她消气,换了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对度落之道:“小子,你来这到底想干嘛?” “不瞒前辈,晚辈想讨一株离思救人。” 贺楠宥脸色微变,看不出喜乐,他凝视着青年,容貌与那个人并无相似之处,语气不善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寨子里有离思?” 他的一举一动度落之看在眼里,断定离思就在他这,便答道:“晚辈看过蓝飞神医留下的医书,书中记载离思奇草交于贺楠宥。前辈就是四大古兽中的地兽吧。” 提及故人,贺楠宥的情绪变得低落,漠然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我们是谁,那我告诉你,不管离思在不在我这我都不会给你,你滚吧。” “前辈!嘶……”度落之想追上去,刚走两步胸口又是一阵绞痛,他声音颤抖,“贺前辈,倾清与我青梅竹马,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有机会相守,可她慎重剧毒命不久矣,求前辈赐药救她。” 贺楠宥停住脚,鼻子里发出一声嘲笑,道:“关我什么事?你以为说出来我会同情你?呵,可笑。” 刺红惊讶的偷瞄贺楠宥,虽然离思是他的心头宝,别人摸不得也碰不得,但这话说得未免太伤人了。 “前辈……” “滚!” 刺红看了度落之一眼,乖乖跟着贺楠宥回去。 那一眼里除了憎恨,有万千情愫。 空鱼从后面扶住度落之,一脸担忧:“你先顾及自己吧。” 度落之苦笑慢慢着运气,点在胸口几大穴道,体内忽然气血翻腾,他眉头微皱脸皮瞬间涨红,噗的喷出一口血,跌坐在地上。 空鱼见状连忙腾出手来点通他身上的大穴,替他顺气安神,度落之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你身体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伤?就算刺红是全力一击以你的修为也不会伤得这么重。”空鱼问道。 度落之没好气道:“她是妖兽之首,你挨她一下试试?” 度落之语气随意,想让空鱼放心,但后者深邃的眼眸紧紧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度兄弟,你瞒不过我的,你的一身修为去哪了?”空鱼语气平和,脸上甚至同往日一样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眼里已有怒意。 度落之低垂着眼帘逃避空鱼的目光,最终还是顶不住无形的压力,只好道:“我给你说个事,你别告诉别人。” “你说。” 度落之一本正经道:“最近我补药吃多了气血虚浮,你回去给我煮点八宝粥就好了。” “我……”空鱼气极,扬起一巴掌就要打下,凶神恶煞的模样与平时众人看到的得道大师判若两人。 “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度落之抽了下鼻子,轻咳两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空鱼咬牙切齿的把手放下,度落之不肯说实话他也没有办法,硬是把怒气憋在肚子里。 贺楠宥站在离思前,仿佛看到两道交织的身影。 “这是你们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你们的东西。”贺楠宥伸手想要抚摸花瓣,却悬在半空,“离思不败,你们犹在。” “二哥,那两个人还在寨口,不肯走。” “让狂夼下寒雨,往死里下,把他们给我赶走。” 刺红微怔,道:“寒雨?那两个凡人怕是受不了吧?” “我就是要他们受不了早滚蛋,一想到他们惦记离思我就冒火。” “好,我知道。” 明明还是晴空万里,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淋得人措手不及。 在草地上玩耍的小孩眨眼间就跑得没影。 太阳高高挂着,雨水哗啦啦的落下,地面泛起寒气,冷得直入骨髓。 “阿弥陀佛,这雨下得不正常啊。” 度落之正坐在地上运气疗伤,睁眼看见明晃晃的太阳,哼道:“呼风唤雨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果然神通广大。这雨有古怪,我们找地方避一避吗?” “不用,贺楠宥这是在考验我,看我配不配得到离思,就是下冰坨坨我也得受着。” 第九十七章 解开心结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雨已经下了两个时辰,空鱼的双腿都开始冷得不听使唤直哆嗦,以他的修为身体不应该有这么大反应,果然还是雨有问题。 度落之早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蹦个不停,嘴皮都是冷得发乌。 “年轻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位少妇撑着伞来到他们身前,或许因为寒气蔽目,他们都没看见她从哪边走来,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女子穿着薄纱,容貌绝美,一双眼里风情万种勾人心魂,空鱼都不敢和她对视,生怕折损修为,度落之刚看了一眼视线就移不开了。 “讨要离思。”度落之老老实实回答。 女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甜甜笑道:“要离思做什么?” “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爱人?” “爱人。” “有多爱?” “天崩地裂,此爱不移。” 女子满意的点点头,道:“痴情如他,配得上离思。” 说罢女子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冷彻心骨的大雨。 度落之吐了一口浊气,大口的喘息,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阿弥陀佛,那女施主媚眼勾魂,幸亏小僧没与她对视,不然一身修为都要折损了。” “又是一只妖兽?我和她说什么了?” 空鱼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度落之,道:“你一直痴痴的看着她,并未说话。” 雨停了,水珠从花瓣上滑落,寒气弥漫在空中,久久未散。 “我说了我想静一会儿。”贺楠宥听见背后有动静,不满的扭过头,“大,大姐。” 走来的人穿着薄薄的红纱,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正是度落之在寨子外遇到的绝色美人。 她的真正身份竟是四大古兽之首天兽残烛。 “离思开得真艳呐,一百年来我从未见它凋零。” “是的,它不曾凋零。” “花开得美丽,却没有它存在的意义,实在可惜。” 贺楠宥眼角微微抽搐,皮笑肉不笑道:“大姐要帮那两个人说话?” 残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认真道:“离思开花百年却没几个人见过它的美艳,纵然再珍贵也与寨子里其它的花无异。如果非要说它是情感的寄托,在我看来不管它是否盛开蓝飞冰和谷逸在一起都是不争的事实,爱得炽热,旁人自然铭记,也无需它的存在来证明。那么它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并不是每样东西的存在都有意义,大姐不也借助崆峒印将那人记在心里,几千年来念念不忘,这么做不也是没有意义的?” “确实,崆峒印在我身边只是一块让我徒增烦恼的石头,当谷逸为了救蓝飞冰孤身来到寨子里求借崆峒印的时候,它才恢复了本来的面貌,被人需要时它才称得上是神器,不然就是一块美丽的石头罢了。” 残烛巧舌如簧,说得贺楠宥无言以对,只好悻悻道:“离思和崆峒印不一样。” “蓝飞冰留书指引后人寻找离思用意已经很明确了,世上再无蓝飞神医,但蓝飞神医留下的东西还能救济世人。离思只是一朵开得美丽的花,只有被需要时它才是离思。换作你是蓝飞冰,你会怎么做?” 残烛的话就像一道光照进贺楠宥心里,光束照耀的地方尘埃飞舞,他倔强道:“我是贺楠宥不是蓝飞冰,没有救济世人的柔肠。” “那你凭什么霸占蓝飞冰留下的离思一人独赏!”残烛话锋一转,不怒自威。 贺楠宥对残烛本就敬畏,听残烛说得头头是道他愈发心虚,说不出话。 “它是孤独的在深院里盛开还是做回离思,由你来决定。” “可……”贺楠宥心里已经被残烛的话说服,但嘴上还是不甘道,“就算是离思也要拿给配得上的人。” “那孩子我试过了,他和谷逸一样痴心。”残烛笑盈盈接道。 残烛不论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这下贺楠宥彻底没话说了。 雨停了,阳光照在大地又渐渐暖和起来,空鱼和度落之在寨子外不知等了多久,也没人搭理他们。 “阿弥陀佛,这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空鱼急得跟个猴似的,一点没有出家人风范。 反而是度落之沉得住气,道:“贺楠宥在考验咱们,稍安勿躁。” “度兄我倒是不急,可苏姑娘那拖不得呀,咱们出来最少有一个月了吧,她那怪毒随时发作,没时间再拖了。” 度落之心里何尝不急,但这里是阴招地界,他只要稍有不敬随便一只妖兽都能将他拍成肉酱,只能希望感动贺楠宥求得离思。他安慰空鱼的同时也安慰自己道:“贺楠宥是活了几千年的古兽,心肠一定软,一定会帮我。” “度兄你被冷傻了吧?阿弥陀佛。” 正说着贺楠宥和刺红就朝他们这走来,眨眼间就来到他们身前。 “前辈……” “停,恭维的话少说两句。”贺楠宥伸手打断他,沉着脸,“离思我可以给你,当我有个条件。” 度落之大喜,忙道:“前辈尽管说,晚辈一定办到。” 贺楠宥挑着眉头,背着手道:“你曾欺负我四妹,只要你不还手让我四妹打一掌,离思我就给你。” 度落之下意识的摸还隐隐作痛的胸口,看向一旁的蛇蝎美人,那威震天下的粉色触手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被她打一掌还有命吗? 度落之一咬牙刚准备答应,耳边就传来空鱼的声音。 “这掌我替他挨。” 贺楠宥冷哼道:“小和尚这没你事,小子你答应不答应给句痛快话。” “好。”度落之挺起胸膛,“前辈说话算数。” “度兄……” “放心吧死不了。” 贺楠宥给刺红一个眼神,退到一边。 往死里打。 刺红微微点头,笑得花枝乱颤的看着度落之,戏谑道:“你觉得我该下手重点呢?还是轻点?” “仙女姐姐生得如此美丽,人又温柔,下手一定不会太重。当然了,您怎么解气就怎么来。”度落之语气谄媚,这种时候要是激怒刺红狠狠赏他一掌,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刺红神色一凛,一掌如疾风打来。 度落之握紧拳头别过头,全身肌肉都绷紧。 空鱼在一旁看着,吓出一身冷汗。 惊天动地的力量并没有打来,纤纤玉手犹如春风轻轻扫过度落之的胸膛。 他不解的看向刺红。 女子双手环抱,发出咯咯的笑声,声音清脆:“好了我气消了,二哥把离思给他吧。” 贺楠宥不满的白刺红一眼,拿出纳物袋丢给度落之。 “小子,离思仅此一株,滚吧。” 度落之小心翼翼的拿着纳物袋,对贺楠宥行礼道:“多谢前辈。”又看向刺红,“多谢。” “你干嘛帮他?”贺楠宥轻声问刺红。 “没有哇,我是你这边的。” “你刚刚明明就手下留情,你看你眼里含春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子了?”贺楠宥怒气冲冲道。 “我堂堂黄兽怎么会喜欢上凡人。” “那你是喜欢那和尚?” “贺楠宥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度落之和空鱼日夜不休的赶了十日的路,总算回到青雨阁。 阁里还是一切如常,不算热闹,也不寂静。 为了不惊到在校场练剑的弟子,他们偷偷绕过绕过沧云殿到弟子休息的厢房才现身。 “封岚师兄,我们都入门一个月了怎么都没见过阁主他老人家?” “阁主经常闭关修炼,很少见到。” 封岚和萧筏伶领着新入门的弟子去上午课,少年郎穿着浅蓝色道服,看上去十分精神。 萧筏伶肤若羊脂,穿着浅蓝色长裙更是明艳动人。 每人都是少年该有的阳光模样,除了封岚。 他本是阁主首徒天赋异禀,也是活泼的少年,可如今脸上如死水般波澜不惊,再无七情六欲。 “阁主?”萧筏伶先看见度落之,连忙行礼。 其他人微微一怔,也纷纷行礼。 这个穿着素衣风尘仆仆的男子就是阁主?弟子们一双眼睛在度落之身上转来转去,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硬要说他与旁人有不同,就是他脸上带着憔悴的病容。 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 “嗯,你们去哪?”度落之随口问道。 “回阁主,我们带师弟师妹去逸合堂跟师父学驭火术。” “卢师兄的驭火术也就哄哄你们罢了,去吧。” 度落之不过随口一说,新来的弟子听到眼睛都瞪直了。要知道卢西辰可在他们面前露过一手,红色火焰一闪而过,洗净的鸡就变成滋油的烤鸡,冒着香气。 这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了,而这位相貌平平的阁主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屑? “弟子告辞。”封岚和萧筏伶恭恭敬敬的行礼,其他人也学着他们的模样行礼。 “小鱼,麻烦你把离思送到石伯那,我去看看倾清。” “好,你别又和她呕气了。” “我知道。” 自从许多弟子离开青雨阁,大部分厢房都再没人住,门紧闭着,也鲜有人路过这里,小道寂静。 度落之本是疾走,走到一间屋前忽然停住脚步,缓缓扭头看向右面的一间厢房。 寒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第九十八章 开始炼丹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那间屋子的门锁上已落满灰尘。 度落之飞上屋顶揭开瓦砾,跳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如初,只是书案上落满灰尘。 “那我只能给我妹说,你睡觉磨牙打呼噜,脚还特臭。” “你胡说,我哪脚臭了?” “和你睡的是我又不是我妹,你觉得她信我还是信你?” “钱可以给你,不过算是借的,你回来要加倍还我。” “不是吧,这么小气?” “就是这么小气。” “你看他们的嘴脸,八成要看上你媳妇了。” “我看谁敢,非把他打残了不可。” “我帮你拿刀。” “你做错了,还不认错吗?” “万俟离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认错啊!” “我要亲自杀他。” “恶人自有天收。” “我不负……青雨阁,不……负天下,唯独负了你……和……小落,我,我……终于……可以死……了……” 度落之站在桌前,轻抚着落满灰尘的桌面,放声大笑。 一切美好的时光就在眼前,一切痛苦也触手可及。 暗涌的鲜血,绝望的眼神,刺眼的剑影。 殷红! 刺痛! 绝望! 十七年来,他从未如此释然,笑着笑着,泪水就落下来,滴在桌上。 错了,一切都错了,时间错了,人也错了。 度落之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个木匣上,他记得那是万俟离让的宝贝盒子,居然没有上锁。 他轻轻的摩挲盒盖,细致的木料入手很舒服,他的手停顿几息后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玩意一一拿出来。 其中有两封信,一封上面的字迹看起来长期放在潮湿的地方,字迹晕开看不真切,但另一封赫然写着万俟离让绝笔。 度落之拿着信的手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打开,深深吸一口气手上腾起火焰将其烧成灰烬。 “你不用跟任何人道歉,万俟,你没有做错,不用乞求任何人的原谅。”度落之轻声道。 从万俟离让的屋里出来,度落之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像丢了什么东西。 思绪不知道飞到哪去的他冷不丁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对方明显也是心不在焉。 “哥?你怎么在这?”度念雪见是度落之冷漠的脸上有了几分柔和,“这么多天不见你人影也不打声招呼。” 度落之理理情绪,道:“我给青萱说了,她没告诉你们吗?” “青萱师姐没和你在一起吗?我也许久没见到她了,大家都没见到她,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真是奇怪。” “青萱不见了?”度落之忽然感觉事有蹊跷,“她去哪没和你们说吗?” “她就和你一样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她该不会出事了吧?”度念雪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度落之急道:“那倾清呢?她在哪?” “自从你上次和苏师姐大吵一架,她就鲜少出门,我刚去看过她,脸色不好看起来病怏怏的,咦就和你现在这模样有点像。” “有你这么说哥哥的吗?” 度念雪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 度落之松了口气:“不慌,青萱师姐修为高深,不会有什么事的,兴许只是在附近逛逛,碰到什么好玩的。我先去看看倾清。对了念雪,那个麻烦你重新布置一下吧,我和倾清成亲的东西。” “又成亲?你们?”度念雪眉头轻蹙一脸疑惑,“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次是认真的,就请我的美人妹妹辛苦一下吧。”度落之诚恳道。 “难道上次是闹着玩的?”度念雪反问。 “没有,你话怎么这么多。” 露了一条缝的窗户被无声息的推开,度落之如同魅影悄悄潜入房中。 桌上放着小火炉,若隐若现火星冒着淡淡的烟,烤得屋里暖洋洋。 女子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手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消瘦了。 度落之屏住呼吸手还没拍到她,她忽然抓住度落之的手一扭,并指朝他胸口点来,度落之退了一步,身体侧开。 苏倾清不依不饶,倒过手拍向度落之的胸口,后者抓住她的手,贱笑道:“娘子息怒。” “谁是你娘子。”苏倾清秀眉倒立,手上毫不留情,手腕抵在度落之胸口一转,重重的拍在他胸口。 度落之哎哟一声退了几步,又忙过来拉住苏倾清的手柔声道:“气大伤身娘子,不生气了。” 苏倾清甩开度落之的手嗔道:“度阁主这声娘子我可受不起,求亲的是你,悔亲的也是你,我苏倾清高攀不起。” “爱都来不及,怎么会悔亲。”度落之拉苏倾清坐下,笑盈盈道,“那日撕了喜服是因为,因为……念雪缝得太丑了,凤凰缝得跟鸭子似的。我,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苏倾清恍然大悟的点头,起身笑道,“那现在我悔亲了,你爱娶谁就娶谁吧。” “别啊倾清,我……”度落之拉住苏倾清,后者挣脱他的手,他表情忽然僵住,脸色有些难看。 “不用装了,这招你用过了。”苏倾清环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度落之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桌子,低下头哇的吐出一口血。 苏倾清怔了一下,忙过来扶他,急道:“落之你伤哪了?是不是我打的太重了?” 度落之细细的吐出浊气,把涌到嘴边的血吞回去,忽然张开双臂拥住苏倾清,笑道:“你还不是又心甘情愿的上当了。” “你无赖啊。”苏倾清挣扎骂道。 “对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度落之抱得更紧。 积压在心里许久的怒火终究抵不过温暖的怀抱,苏倾清绷着的脸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去看看新弟子,你乖乖在屋里呆着,别乱跑,外面地冻天寒的,你的身子受不了。”度落之本想提青萱失踪之事,但想到两人之前的误会,还是不提的好。 “那可说不准,我在屋里坐闷了总是要出去走走,要是碰上熟络的师弟总要叙叙旧,说不定还要小酌两杯。” “是吗?那你尽管出去散步,我看哪个不睁眼的同门敢和阁主夫人对酌。” 两尺长的离思根茎被泥土护着,即使离开阴招地界十几天了它依旧盛开,只是紫色的流光比之前弱了几分。 那里面连绵不断的红丝无休止的流动着。 石箜照着药方准备药材,跟着上面的步骤操作,弋阳在一旁研磨药材或是配量。 炼丹是个细致活,对医术要求不高,但过程马虎不得,只要配好药材掌握好火候,那丹药基本就炼成了。 空鱼跟着帮忙抬丹炉,架柴生火,忙个不停。 袅袅青烟升起,混着药香飘到屋外。 “阁主不必紧张,虽然我医术不高,但炼丹绰绰有余。”石箜见度落之站在一旁伸长脖子看,不免觉得好笑,便出言安慰他。 度落之手心一直冒汗,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勉强镇定道:“我当然相信石伯的医术的。” “我研究过药方了,炼丹步骤并不复杂,十日就可炼成,阁主和大师先回去休息吧,免得你们看着心慌也扰我心神不宁。” “石伯我不会发出声音的,就安安静静的看,不会影响你的。” 石箜无奈道:“大师,麻烦你把阁主拉出去吧。” “别啊,和尚你别拉我,别啊石伯,别啊。”度落之硬是被空鱼半拉半推的拽出药庐,“我不守着我不放心呐。” “你要相信石长老,你与其在这守着不如多陪陪苏姑娘。” “我心里慌得厉害,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佛说一切皆是机缘,不管遇见谁都是该遇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该发生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度兄不必太担心。” 度落之垂着头,幽幽道:“此刻渺小的幸福来之不易,让我患得患失。如今的我或许根本没有保护身边的人的本事,身任阁主之位,让我于心不安。” “度兄。”空鱼喊了度落之一声,忽然并掌向他拍来,度落之在秦隐宫当杀手多年,反应速度极快,抬手对上空鱼这一掌。 空鱼这一掌使出十成功力丝毫没有留情,度落之慌乱中竟挡不住这一掌的力道,退了十几步才站稳脚,脚蹬的地方尽数龟裂。 “你干嘛?”度落之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朝空鱼吼道。 空鱼则是看着度落之,眼里是深深的震惊,半响后才不可置信道:“度兄弟,你的修为怎么会降成这样?” 他早发现度落之修为降低了,却不曾想竟降得如此不堪,甚至连十七年前都不如。 寒风刮得脸生疼,度落之皱着眉与空鱼对视。 “我,我在秦隐宫十几年又没修炼,功力倒退是正常的,你一惊一乍什么,下手真重。” “不可能,你瞒不过我的,你身受锁魂令我都能认出你,你的魂魄又经过火莲蕊融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度落之叹口气,道:“你陪我走走吧。” “度兄是有什么烦恼事吗?说出来我兴许能替你分担。” 第九十九章 丹炉爆炸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剑冢,与青雨冢和寮印洞是青雨阁三禁地,前两者没有长老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最后一个则是阁主闭关的地方。 每一个弟子在修炼有基础之后会被师父带到剑冢来挑一件最合适的法宝。虽然名叫剑冢,但里面也不尽然是剑,也有长枪双棍之类的法宝,只是比较少,挑中它们的人更少。 长短不一的剑插在墙上,少说也有几百把,有的还泛着寒光,有的已是锈迹斑斑。 度落之走进剑冢,寒气和煞气扑面而来,有的剑已出世百年饮血无数,凶气非同小可。就像韩莫云的黑丝剑,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兵,但杀人无数戾气太重,若持剑者心智不坚必遭反噬,疯癫入魔。 不知是不是错觉,度落之觉得这里阴风阵阵。 紫光一闪,谪奕剑出现在空中,度落之捏诀一引,低喝道:“归位!” 咻的一声,谪奕剑划破空气钉入墙中,紧接着墙上诡异的亮起五个点,颜色各异,除了一个点上插着谪奕剑,其它四个点空空如也。 度落之看着一个黄点,喃喃道:“冷颖剑尚未归位,看来青萱没事。” 石箜专心炼丹,也不需要弋阳帮衬,只叫不要有人去打搅他就好。 度落之强迫自己镇定,每日寸步不离的跟在苏倾清身旁,生怕出什么意外。 新入门的二十名弟子由卢西辰亲授驭火术和驭水术,童宁授驭金术和剑法,度念雪授驭土术,罗成授驭木术。卢西辰本意是让青萱授驭木术,可青萱毫无征兆的失踪了。 “到底有什么难的,运气,捏诀,火就出来了!”卢西辰被新弟子气得面红耳赤,随手一划幽火就出现在他手中,“怎么就学不会呢!” 被他这么一吼,个个大气不敢出。 “咳,卢师兄,我有事找你。”度落之的声音宛如天籁之音,响在众人耳边。 包括封岚和萧筏伶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封岚伶儿带他们练。” “是。” 卢西辰跟度落之走到一边问道:“阁主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青萱师姐失踪一些日子了,卢师兄可知道怎么回事?” “此事我也觉得蹊跷,青萱师姐向来稳重,不应该会不辞而别,可能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跟我们说一声吧。” 度落之语气里隐隐有失落:“我以为你会知道她的去向,但愿如你所说吧,她不要遇到危险才好。” “阁主放心吧,以青萱师姐的修为,就算打不过逃命也是绰绰有余的,没人能拿她怎么着。” “我是怕她,她……”度落之欲言又止,“唉,没什么。” “怕她什么?”卢西辰好奇的追问。 “度兄弟!度兄弟!”空鱼一手提着袈裟匆匆跑来,隔老远就喊他朝他招手。 卢西辰瞪直眼睛看着空鱼,使劲眨几下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闻名昆寒神州的正道翘楚空鱼大师一向行事稳重处世淡雅,怎的今日像个孩子一样慌张? “怎么了?” 空鱼皱着眉在度落之耳边轻语,后者脸色大变。 “卢师兄,失陪了。”度落之话音落尽,人已飞远。 药庐里有浓烟冒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苦涩味,度落之见到这一幕被吓得脸色惨白,连忙翻进屋。 屋里浓烟滚滚,弋阳把已经昏迷的石箜拉到一边,用药水擦拭他脸上得血迹。 丹炉碎成几块,与烧得黑乎乎的木柴混在一起。 “石伯怎么样了?”度落之蹲下去探石箜的鼻息,一切如常。 弋阳的脸被熏黑,还糊着血,此刻他顾不上自己的伤,道:“石师父被炸伤,未伤及性命,只是,只是……” 他哽咽道:“只是丹炉爆炸,药材全毁了,丹也没了……” 一瞬间,度落之觉得天旋地转,双脚一软再也站不住。 “阁主。” 空鱼从后面托住他,弋阳拿银针刺在他阳白穴上转动,他这口气才顺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阁主……” 度落之身体像被抽空一样提不起半分力气,他无力的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软绵绵道:“没事,你和石伯好好养伤,这件事不要传出去,没事。” “可是……” “没有可是。空鱼兄我现在实在太累了,麻烦你帮我收拾下这吧。”度落之仿佛丢了魂魄,一步三摇的走出屋子。 “还没到最差的时候,我不能慌,不能慌。”度落之强打精神,拍着胸脯安慰自己。 度落之在出神听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苏倾清和度念雪正有说有笑的跟他打招呼,他心虚的连忙转过身,刚走得两步又被叫住。 “哥,你怎么了?” 度落之站住脚,一道道火花在他脑海里闪过该怎么瞒过去?要怎么瞒? 苏倾清走到度落之身前,见后者脸色不善,心里咯噔一下,道:“落之,出什么事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度落之拿出一对耳坠塞进苏倾清指间,眼里柔情似水,“但总要说出来。倾清,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明天就成亲。” 苏倾清心里乐开了花,欣喜之余回味着度落之的话,不解道:“为什么明天就成亲?会不会太匆促了?” 度落之一把抱住苏倾清,泪水在眼眶里打滚,道:“一点也不匆促,我恨得不我们现在就成亲,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明天成亲?度念雪实在捉摸不透她哥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夜深了,雾气蔓延在山间,天冷得连虫也不鸣,幽幽黑夜中有一簇簇火光照映大地。 青雨阁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左一点,左一点,对对对,罗成你喜字贴歪了,右手往上。” “冯师妹,拿个灯笼递给我。” “姐妹们,这些力气活留给他们男人干,我们去厨房准备吃的。” “好啊好啊,做菜我最拿手了,我给你们做糖桂醋酸鱼。” “我会做十全大补汤。” “我又不是没喝过你做那汤苦得下不了口。” “上次是意外,不小心黄连放多了,这次绝对好喝。” 说到吃的,一群姑娘登时兴奋起来,拿着灯笼高高兴兴的往厨房去了。 “大家都在忙活,怎么不见阁主和苏师姐人影?” “这还用问,他俩肯定拉着小手跑到偏僻的地方你侬我侬去了。” “不是成亲前新郎不能见新娘的吗?你们怎么不拦着。” “算了,他俩人能在一起也是不容易,随他们去吧。封岚把蜡烛移过来些。” 罗成坐在横梁上缠红绸,接道:“阁主也是奇怪,上次明明都准备好了,他非要闹一通,咱们辛苦弄这晚上说不定他明早儿又后悔了,把喜堂砸了。” “罗师兄你别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吗?”罗成从横梁上跳下来,抱起红花飞上另一根横梁,忿忿道,“以前不知有多少同门将苏师姐视为梦中情人,做梦梦到她都会笑醒,偏偏阁主不懂珍惜。” 卢西辰捡起还没点过的蜡烛朝罗成砸去,骂道:“你哪只眼睛见阁主不珍惜了。” 弋阳脑袋上缠了纱布,也跟着帮忙,别人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说睡觉做噩梦滚下床撞的。 “弋阳师弟,你的伤口流血了。”方奈和弋阳一起搬东西,见他头上血流出来便提醒他。 弋阳伸手一摸,纱布果然湿漉漉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可能因为干力气活把伤口震裂了,他道:“方师兄,我去擦点药,你辛苦一下了。” 方奈不在意的摆手道:“没事你快去吧,我应付的来。” 弋阳应了一声便往药庐走,边走边拆纱布,血顺着他的额头流过脸颊再滴落,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离开正殿路上越来越黑,他捏了个诀掌心腾起火焰,道路刚有些光亮,他便见一人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笔直站在他面前。 他吓得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黑衣人就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偏僻处拖。 完了完了,见这架势不会要劫色吧?可我是男人啊!奇怪的念头在弋阳脑海里一闪而逝,他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心里更是没由来的害怕,张嘴狠狠咬下。 那人吃痛松开了手,弋阳连忙往回跑,慌乱间似乎听到那人说什么,不过他只顾着逃命并未注意。 那人眼见他要跑掉紧追而上,伸手又要抓他,弋阳身体一矮,回身手中喷出一道火焰,却被那人轻易躲过。 此地离沧云殿有些距离,就算他喊破喉咙前山的师兄们也不一定听得到,他现在只希望度落之和苏倾清看完夜色后能手牵手的路过此地,顺带救一救他。 弋阳又祭出剑,连着刺出几剑都被对方轻松躲开,似乎对断水剑诀很熟悉。 弋阳全身冷汗直冒,开始后悔以前没有好好修炼。 在分神的这一瞬间,黑衣人躲开剑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按,他整只手一麻,剑掉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弋阳咬牙问道。 “是我,弋阳师弟。”那人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 声音确实有点耳熟,弋阳忽然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黑漆漆的斗笠,想看清那人的脸,半信半疑道:“青萱师姐?” 第一百章 很爱很爱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嗯。”青萱应了一声,松开弋阳。 “我去。”弋阳揉着手腕,埋怨道,“你喊我一声就好了,干嘛非要捉弄我一番。” “我怕你瞎叫唤把人引来,你看你跑得跟不要命似的,喊都喊不住。你没给他们说我去哪了吧?” “没说。”弋阳舒了口气,又紧张起来:“师姐你怎么戴着这玩意?难道你的脸……” “毁容了。”青萱沙哑着嗓子不痛不痒的吐出三个字,谁又知道她内心有多难受。 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怎么会这样,你来找我的时候明明只是长红疹,怎么你说你出去求医反而更严重了?你是误碰了有毒的东西还是误食了什么?” 青萱冷哼道:“是毒,只是下毒之人还不算太坏,没要我的命。” “是谁这么歹毒?” “不知道。我是听说阁主和倾清明天要成亲才来的,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倾清的病情恶化了?度落之没拿回解药吗?” “不是的。”弋阳说话突然没了底气,“解药拿回来了,但炼丹的时候丹炉爆了,所有药材都毁了……” “那怎么办?” “没办法,阁主也六神无主,就是说先和苏师姐成亲再安排。”弋阳越说越小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虽然丹炉爆炸并不是他造成的,但他总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度落之把离思交到他手上,把苏倾清的命交到他手上,把希望压在他身上。 可他让大家失望了。 “也许,他会去找苏无姬了。”青萱无奈道。 “他要去我就陪他一起去,都怪我。” “事事不一定都成功,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看你流了一脑袋的血,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怎么还走?大家不知道你的去向都很担心你,你还要去哪?” 青萱沉吟道:“我宁愿青萱在他们心里永远是婉约温柔的师姐,也不愿让他们看见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你也是青萱长老!你离开青雨阁你还能去哪?” “随便吧,世上再无我爱者,九州凡尘皆是家。我写了一封信,你把它交给卢西辰,我在信中写了我要游历名山胜水,让他们勿念。”青萱把信拿给弋阳,心中莫名的悲伤。 世上再无武怀信,痴心苦等谁情义。 弋阳拿着信,手有些颤抖,眼眶里已挤满泪水,摇头道:“别这样师姐,别这样。”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要死了。”青萱拍着弋阳的肩安慰他,“说不定我会遇到神医治好我脸上的疤,那我会再回来的。” “如果遇不到呢?”弋阳问道。 “那就是命。快回去帮忙吧,不用担心我,我走了。”青萱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弋阳呆呆的站在原地。 脸上冷冰冰的,是泪水吗?弋阳伸手摸自己的脸颊,他是在为谁哭泣? 身边的人,在不经意间一个个的就这么离开了。 众人一夜未眠,当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家兴奋起来。 红毯从山脚一直扑到沧云殿,礼炮齐鸣,唢呐震耳,青雨阁中处处挂着红灯笼和彩带,张贴着大红喜字。 石箜作为阁中唯一的长辈,被请到上座,其他人则是穿戴整齐胸口挂着大红花。 度念雪和卢西辰分别一左一右引着苏倾清和秦少汐出来。 度落之头束白玉冠,身着喜袍,见到迎面走来的新娘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苏倾清头戴凤冠,裙摆带着纱,透出优美的身段,发因风吹漫天飞舞,几缕发丝飞在前面,随意却又妖艳。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水晶微微发光,衬得皮肤白如雪,如天仙下凡般,缓缓走来已胜过凡间所有景色。 两人并肩走在红毯上,同门姐妹站在两旁撒出花瓣,百合幽香,沁人心腑。 灯笼在风中摇曳,似乎也在祝福这对新人。 戴着斗笠的白衣人站在树上远远的望着这一切,手不自觉的握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人转过身,看着对方,目光炽热,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 度落之作揖深深弯下腰。 苏倾清看着度落之,眼角微微抽了一下,秀眉轻蹙,并没有回礼。 “苏师妹?”卢西辰在一旁提醒她。 苏倾清白皙的脸忽然涨红,噗的吐出一口血。 点点殷红洒在度落之身上。 度落之下意识伸手接住苏倾清,茫然的看着她。 苏倾清瘫在度落之怀里,深深的看着他,嫣然一笑,缓缓合上双眼。 “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度落之被吓懵了一动不动,还是弋阳和卢西辰将他拉走。 一场喜宴,以闹剧收场,众人开始意识到度落之和苏倾清的相爱似乎不是他们表面看到的这么轻易。 两人都付出全力。 “毒入五脏六腑,拖不得了。”石箜给苏倾清把脉后把度落之叫到外面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把丹药练废了……都怪我。” “石伯不用自责,好坏善恶我分得清,此事与你无关,我会想办法的,你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 “孩子,我对不住你啊。”石箜说着就要下跪,吓得度落之连忙托住他。 “石伯你这是什么意思?快快起来。” 石箜老泪纵横道:“孩子,十七年前我救不了你爹娘,今日我又害了倾清那孩子,我没脸再活下去了,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石伯别这么说,没有谁对不住谁,倾清的事真的不怪你,我会解决的,你不要担心,先回去休息,相信我。” “哥,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不方便过来,只有度念雪跟了过来。 “没什么,我静一静。”度落之深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来,看上去十分疲惫。 度念雪找来岳珊照看苏倾清,自己跟着度落之一路到了厨房。 度落之一言不发,挽起袖子开始生柴、淘米,他的手在冷水里泡得发红,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冷。他从纳物袋里拿出干枯的清荷花仔细洗净,放进淘好的米中轻轻搅动。 度念雪注视着度落之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想到他第一次给苏倾清煮清荷粥时连放多少水都不知道,现在已如此熟练了。她站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哥,你说句话好吗?”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嫂子怎么回事?”度念雪特地咬重嫂子两个字,她看看度落之的手微微一颤,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她是不是病了?” 度落之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哥,都这样了你还肯说实话吗?你说出来兴许我能帮忙呢?你说话呀!” “倾清她,中毒了,没有解药。”度落之涩涩的挤出几句话,“她一直撑着不让我们知道,现在可能撑不住了。” “石伯也没办法吗?” 度落之默然摇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度念雪担忧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只能先陪着倾清看情况吧。” 度念雪担忧的看着度落之,欲言又止。 度落之见她的模样,笑了一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很振作,我会想办法的,你也不用担心。” 度念雪眼眶蓦地红了,哽咽道:“哥你从来没叫人失望过,我相信你一定想得到办法的。” “你帮我去陪会儿倾清吧,她以为只有弋阳和石伯知道她中毒的事,你别说漏了。” “我知道了。”度念雪擦掉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度落之笑着目送度念雪离开,估摸着她走远了,缓缓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肩无声的哭起来。 “我现在根本打不赢苏无姬,我该怎么办?” 度落之理好情绪,用托盘端着菜来到苏倾清屋前,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岳珊,屋里坐了好几个姐妹,苏倾清已经转醒,靠在床头,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大家见度落之来都识相的出去。 度落之沉着脸进来,把板凳移到床头,咚的把托盘放在上面。 苏倾清心中暗道不妙,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度落之就先开口了。 “石伯都跟我说了。” “落之,我……” “把这碗红烧肉吃了。”度落之把碗筷递到苏倾清手里,忿忿道,“知道你们这些姑娘爱美,涂胭脂就算了,居然因为怕长胖好几天不吃肉!” “啊?” “现在好了,大婚当日饿晕过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今天我必须守着你把这碗红烧肉吃完。” 度落之眼里仿佛有熊熊怒火在燃烧,苏倾清松了口气,低声道:“哦。” “落之,我问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苏倾清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正色道。 “好啊,什么事?”度落之环抱着手,坐在床边浅笑着看着她。 “你爱我吗?” 度落之以为她会问如果她死了他会怎么办之类的问题,听到这个不由得一愣,道:“怎么想到问这个?不爱你怎么会娶你。” “我要你亲口回答我。”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心跳,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如柳絮在空中摇荡。 度落之眼里蒙上一层雾气,一字一句道:“爱,度落之爱苏倾清,很爱,很爱。” “那你还在那坐着吗?”苏倾清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度落之忽然张开双臂与苏倾清相拥。 相爱的人呐,永不分离。 第一百零一章 倾清是谁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青雨阁的阁主又一次悄悄离开青雨阁,据说是因为哪个门派掌门为答谢他的救命之恩请他去做客,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空鱼。 “度兄弟,我觉得你还是先把嶂石山的山魈放出来,修为恢复了再去找苏无姬要解药比较合适。” 度落之与空鱼二人御空疾速而行,他道:“使不得,那泼妇放出来她非得搅个天翻地覆。” “但你现在只有一半修为,实在让人不放心。” “不碍事,照我说的做就好。苏无姬虽然练的是引灵术,但本质上和玄叁练的邪术是一类的,最惧和你这种佛门大师交手,还没打法力先减一半,只要你能打赢她就行。” “如果我打不赢她呢?”空鱼问道。 度落之白他一眼道:“你打我的时候挺厉害的,莫非还会怜香惜玉?” “可我还是不放心。” “我只求生不求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师父只是放我来看你一眼,好斩断俗世尘缘,要是他老人家知道我整天跟你东奔四跑招惹是非非气吐血不可。” “你师父是没收到我做徒弟,不然起码少活五十年。” 寒意越来越重,屋里烧着三个火炉,热得堪比酷暑。 常人在这种地方都会热得大汗淋漓,比如度念雪,她脸色潮红,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 但也只在这种环境,苏倾清才会舒适。 度念雪在洗苹果,苏倾清靠在床头看了窗外一眼,道:“念雪,我有些乏了,你也回去休息晚点再来看我吧。” “好,你一会儿吃点什么?我给你拿过来。”度念雪把苹果放桌上,走过来给苏倾清掖好被子。 “只要不是红烧肉,其它的都行。” 度念雪噗嗤笑了出来,道:“我哥说了,他不在的这几天你得多吃肉补身子。你好好休息,我晚点来看你。” “出来吧,没人了。”苏倾清对着虚无的空气喊道。 一道白影从窗户里窜进来,直扑苏倾清。 苏倾清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翻身而起与蒙面人过招。 蒙面人手持长剑招招致命毫不留手,苏倾清左右躲闪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毒侵入内脏后身体果然又弱了许多。 长剑再度刺来,紫光一闪,中棠扇出现在苏倾清手中。 扇骨与剑锋划过,发出哗的声音,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不分伯仲。 “你是谁?”苏倾清后退,展开中棠扇护在身前。 “我也想问你,你是谁?” 苏倾清警惕的看着对方,没有答话,来者不善。 蒙面人轻笑一声,似有几分不屑,取下头上的面纱。 一张满是黑疮的脸露出来,有的疮还在流脓,丑陋得几乎看不出原本容貌。 苏倾清惊呼一声,失声道:“青萱师姐!” 青萱冷冷道:“这位姑娘道行那么高,心机那么深,哪是我的倾清师妹能比的,你到底是谁?” “师姐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倾清啊。” 青萱一抖手中的长剑,剑锋贴上苏倾清的脖子,厉声道:“你不是苏倾清,你到底是谁?倾清在哪?” 女子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一条红印子,只要青萱动动手这位绝世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苏倾清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了,道:“我确实不是苏倾清,我是苏白。这具身体的主人在十七年前就冻死在休遥河里了,我见这副皮囊容貌惊为天人,就占为己有了。” “你!”青萱手一动,几乎忍不住一剑捅死苏白,怒道,“你果然不是倾清!你为什么混进青雨阁?为什么骗我们?” “师姐……” “别叫我师姐!我不是你师姐!” 苏倾清,不,此刻应该叫她苏白,苏白点点头,自嘲的笑道:“是,我虽不是苏倾清但我对度落之的情意是真,我爱他,我只想和他摆脱凡尘归隐山林,我并没有想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是吗?那我的脸变成这样,是你搞的鬼吧?” 苏白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但眼里已有杀意翻腾。 青萱见她的模样便知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轻蔑道:“因为我和度落之关系熟捻让你嫉恨在心,你又不忍心杀我,就给我下毒害我毁容,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就是我下的毒,我就是见不惯你和落之拉拉扯扯的模样。反正我现在身中剧毒必死无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杀了我吧。”被青萱揭穿后苏倾清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觉得解脱,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死亦何惧? 青萱气得紧咬牙关,手中的剑一转狠狠刺向苏倾清。 苏倾清两指缩进袖中夹住了刀片。 “呔!”长剑穿过苏倾清的身旁,插进墙里。 细薄的剑身摇晃个不停。 “你是他们眼里的苏倾清,不是我的苏师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苏白笑了笑,赞许道:“青萱,你很厉害,你能发现秦少汐是度落之,能认出韩莫云是师父转世,我隐藏得这么好你还是发现我不是苏倾清,我不敢想象以你的资质修炼引灵术的话会成为如何传奇的人物。同时我也佩服你在谎言被戳穿后的淡定和面对仇人的宽容,这是解药。你拿去吧。” “苏白,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大度可以原谅你。一旦真相被揭穿不止是度落之的痛苦,也是青雨阁所有人的绝望,度落之需要苏倾清,大家需要希望,我放过你是为了青雨阁,但有你在一天,就没有我青萱。” “师兄你别怕,我会想到办法救活你的,到时候我就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只听你的话。” 苏无姬坐在水池边,轻抚着男人的脸,痴痴的笑着。 秦时汉的尸体被泡在有奇怪药水的水池中,身体不但没有腐烂还有些淡淡的异香,神色平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宗主,秦少汐求见。”青翘隔得远远的行礼道。 苏无姬脸色顿了一下,冷声道:“滚!” “是。”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吓得青翘冷汗直冒,她匆匆行礼便离去。 近来宗主的脾气越来越怪异,有时候甚至对着水池里的尸体一坐就是几天,喃喃细语或笑或哭,没人敢靠近。 青翘刚离开两息,一道剑气斩来,激起水池里的水,里面的尸体剧烈摇晃差点翻丢出来。 “秦少汐!”苏无姬余光已瞟到来人,怒喝一声,伸出两指夹住刺来的谪奕剑。 度落之抽剑回身,苏无姬跟着飞起缓缓落在平地上。 这么一闹,藏在暗处的杀手们同时飞了出来,原本空阔的花园霎时站了上百名杀手。 她上下打量着度落之,道:“我以为就算有高人把你救活你也是个废人,看你生龙活虎的模样我都好奇救你的是何方高人。不过,就算有高人把你救活,他应该也解不了百花神癫粉的毒吧?” “苏无姬,我是来和你谈交易的,我要解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无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嘲讽道:“交易?你拿什么和我交易?你秦少汐……哦不,现在应该叫度落之,你度落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没我看得上的东西,就连你这条贱命都是我一时心慈手软给你留下的,你有什么能和我交易?” “我可以替你办事。”度落之道。 “哈哈哈,我有花宗和秦隐宫在手,可以调动五魅七杀和几百名杀手,轮不着你这个贱种办事。百花神癫粉的毒就算蓝飞冰在世也不一定能解,苏白既然背叛我,就该去死。” “哦对了,”苏无姬语气忽然一变,诡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苏倾清十六年前就冻死在休遥河里,你现在看到的苏倾清其实是苏白,我的妹妹花宗二宗主苏白。” 度落之面露讥讽,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吗?既然交易谈不成那就兵戎相见吧。” “般若掌!”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苏无姬不敢怠慢运气接上,这一掌蕴含无上佛力,又是空鱼全力一击,她勉强接下,体内气血翻滚,一缕血顺着她的嘴角留下。 还不等她喘息,须臾杖又紧追而来,她调理瞬息迎身而上。 周围杀手身形一动,分作两拨围攻空鱼和度落之,他们身形极快又不近身,只见数到黑影窜动,传出兵刃交接的声音。 这就可怜了空鱼,他的修为比苏无姬略逊色一筹,凭着佛法克引灵术两人才斗得不分伯仲,现在又有杀手围攻,他还要分心避暗器,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落下风。 暗器打在谪奕剑上激起火花,度落之剑舞如飞将其尽数挡住,偶尔捕捉到黑影刺出剑,便是一名杀手倒下,只是在暗器无穷无尽,等他杀完这群人持剑的手只怕也累废了。 度落之手捏剑诀,谪奕剑悬在他身前扩散出一道淡紫色的光屏将他罩住,暗器打在光屏上又被弹回,趁着这一息时间他双手飞快变化,指尖泛起浓郁的蓝光。 花园里远近大约有十几个水池,水池里的水翻腾,嚯的冲天而起。 第一百零二章 忘川的水(结局) - 长魂吟 - 付冢紫零 数道水柱在空中旋转,打在众人身上,巨大的力量将他们冲倒。 训练有素的杀手被冲散,水柱打下来化作一汪水泽,遍地湿漉漉,又化作薄冰覆在众人脚上。 谪奕剑化作一道光在人群穿梭,所过之处带起赤芒。 池子里的水剧烈翻腾,一具尸体在水池里翻转,几乎也被卷起来。度落之看清那具尸体怔了一下,手上蓝光更盛。 秦时汉的尸体被水浪卷起来,高高的抛到空中,又如断线的风筝直直下落。 “师兄!”苏无姬见了不顾一切的飞向那个下坠的人,也不管自己身后空门大开。 度落之追在苏无姬身后,待她抱住秦时汉时,双手拍在她背上,须臾杖也紧追而至打在她胸口。 苏无姬毫无防备,前后受重击口中鲜血如注,紧紧抱着秦时汉跌落在地上。 度落之剑指苏无姬,冷冷道:“给我解药。”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苏无姬坐在地上笑起来,笑声凄厉,到后来直接放声大笑,两排血淋淋的牙怪瘆人。 度落之握紧了剑柄,心里不由得怵,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度落之,你真可怜,比我还可怜,哈哈哈哈。苏倾清早就死了,你被苏白骗了……” “你闭嘴!” “不敢听吗?苏倾清十七年前就冻死在休遥河里,苏白贪图她的美貌,就将自身魂魄引入她的身体,顶着她的皮囊活了十七年呐。”苏无姬幸灾乐祸的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既然她不能好过,那谁都不要好过。 “度兄弟,别听她胡说,她在扰乱你心神。妖女,劝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苏无姬继续不快不慢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苏倾清身上没有锁魂令?因为她修炼过引灵术,可以调控灵魂与肉体的排斥,不需要锁魂令强行压制。她说她失忆了你就相信,她功法变了,法宝变了,性格变了,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吗?” “她从来都没有失忆,她根本就没有苏倾清的记忆,她只是借苏倾清的身体欺骗你而已。” “我叫你闭嘴!” 苏无姬的话就像针,一字一句扎在他心头,他告诉自己苏无姬是在挑拨离间,却又忍不住去听。 “你以为你很痴情一直以来爱着苏倾清,但日夜陪伴你的是苏白,和你耳鬓厮磨的是苏白,你爱的是苏白,不是苏倾清,苏倾清早就死了。”苏无姬一双媚眼柔情似水,声音温柔得让人沦陷。 度落之脑袋一片空白,只剩苏白和苏倾清的名字在里面晃动。 倾清死了? 倾清死了! 苏白不是苏倾清! 度落之张大了嘴,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忽然有些同情你了,青梅死去,竹马移情,哈哈,”苏无姬狞笑着看着度落之,“比我还可怜。” 度落之捂住狂跳的心,只觉得喘不过气,眼里是模糊混乱的景象。 “小心!”空鱼惊呼一声,拉开度落之。 但还是慢了一步,度落之右手炸开一道血雾,谪奕剑脱手飞了出去。 空鱼刚一动,度落之比他速度更快,扣住苏无姬的手从后面抱住她。 空鱼猜到度落之想做什么,吼道:“不!” 谪奕剑从半空折了回来,如同一道魅影,闪电般穿过两人的心口。 一溜血水飞出。 叮!谪奕剑飞了很远钉在墙上。 度落之还是紧紧抓着苏无姬的手腕,两人的身体缓缓倒下。 心口一阵刺痛,苏无姬笑了起来,眼里的光渐渐黯淡,漫天赤红,柳树下站着一少年向她招手:“师妹,你来了。” 空鱼将度落之抱在怀里,后者口中鲜血止不住的涌出来,他手上亮起金光护住他的心脉,但他内脏已破损,救不回来了。 温热的水滴在度落之脸上,他视线模糊看不清空鱼的容貌,但知道那是眼泪。 “你怎么又哭了?”度落之想抬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但一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怎么又死了?”空鱼抱着他嚎啕大哭,“这次我又该怎么救你?” “答应我,你要潜心修炼,要成佛,不要成魔。” 空鱼含泪点头:“成佛,好,成佛。” “送死非要选在十五这一天吗?”空中忽然出现一个男子,身穿青衣,一头蓝发随风飘荡。 空鱼现在根本没心情搭理任何人,只管抱着度落之尽力护住他的心脉,希望他能多撑一会。 涅圣?度落之虽看不清对方容貌,但看见那飘逸的颜色怪异的头发下意识的想到付零。 他是来救他的吗? “不能救你,但我会帮你解苏白的毒。”付零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叹了口气。 付零的存在是为了制衡九州,逆天行事会遭天谴,既使是他也不敢太乱来。 可他真的怕天谴吗? “倾清她……真的死了吗?”度落之费力的开口问。 “是,苏无姬没有骗你。” 心口忽然一阵莫名的绞痛,度落之眼前一黑几乎不省人事,一股温暖的真气围绕在他心头,他才勉强喘过这口气。 已经破碎的心为什么还会疼? 空鱼将全身真气聚在手掌,金光笼罩在他身上,哪怕只能留住度落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愿收手。 “涅圣,我可以……求你件事吗?” “说。” “求你……护苏白这……一世安康……” “你爱她?”付零的眉头微微皱起。 度落之嘴里的血又开始涌出来,甚至空鱼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变弱。 “不,我终于……可以去找倾……清了,我不要那个……”度落之挑了挑眉毛,每说一个字都用尽全身力气,“那个……女人和……我一起……死……” “好。” “我爱苏倾清……”度落之微微笑起来,露出血淋淋的牙,眼睛缓缓阖上,“度落之只爱苏倾清……” 怀中的人没了生息,空鱼的手剧烈颤抖,将头埋在度落之身上无声哭起来。 尾声 人死后魂魄会飞到阴间,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忘却一世记忆重新转世,桥边有一处叫修罗场,那里有条河,唤忘川。若有亡魂因不愿忘记心中爱人不肯转世被称作灵痴,可到忘川中枯等一千年,这一千年要承受忘川带来的蚀骨之痛,时时蚀骨,日日噬心,若能承受一千年,便能带着记忆来到心心念念的人身边。 忘川冒着白气,阴寒无比,在里面游荡的灵痴看不到彼此,却能时时看见从奈何桥上走过的人。 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忘川河中,容貌倾国倾城,她从不知疲惫为何物,目光永远落在奈何桥头。 一个又一个的亡魂走过,没有他。 付零的身体浮现在空中,负手看着忘川中的女子,漠然道:“你过得怎么样?” 女子漠然答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能怎么样。” “后悔吗?” “不曾。” “他来了。” 女子冷漠的脸上泛起涟漪,眼里有几分担忧,道:“他死了?” “对。” 就像为了验证付零的话,度落之的魂魄和其他魂魄被鬼差押着朝奈何桥走来。 女子呆呆的看着他,眼里迅速蒙上一层薄气。 是你吗?让我朝思暮想的人儿。 是你吗?让我苦守忘川的人儿。 是你,我爱的人。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我不要他进忘川受生不如死的苦。”女子回过神来慌忙后退,她忘了除了鬼差谁也看不到忘川里的灵痴。 “他走过奈何桥就会永远忘了你。”付零道。 女子忽然停住脚,看着站在奈何桥头排队的男子,十七年不见,他还是当初的模样。 “十七年来,我想见他却又害怕见到他,我不愿他忘我又害怕他不肯忘我,我希望他走过奈何桥重新开始,又希望他走进忘川与我相伴。”苏倾清笑了笑,“不论如何,我只希望他快乐。” “他从未忘记你。” “我知道,他对我从未食言。” 漆黑的夜空下,少年单薄的身影,漫天迷人的烟花,少女脸上的红霞,呼啸的狂风,怒卷的雪花,时间仿佛定格在这,绚丽的烟花拼出来的字永远的凝固在天空。 生当长相伴,死亦不会忘。 度落之和鬼差不知在谈什么起了争执,最后鬼差无奈的摇头,领着他朝忘川走来。 付零看了苏倾清一眼,现身拦住度落之,鬼差见了他也行礼,毕恭毕敬的喊一声涅圣。 “你要进忘川?” “我要等倾清。” “暴雨修罗的痛楚远不及忘川的十分之一,你决定要进去承受千年的痛苦着脸?” 生前背负太多,死后终于解脱,度落之心情大好,笑道:“我相信她也在这河中,等着一千年后我们的重逢。” 付零没再说话,身形消失在空中。 度落之看着空无一人的忘川,毫不犹豫的踏进去。 倾清,我来了。 女子看着消失在河岸边的灵痴,浅浅笑起来,多少光阴都在这一刻被重拾,她轻声道:“我过得很好。” 幽幽岁月山谷风, 惊醒已然沉梦中。 世间自有是情痴, 寸寸相思不肯织。 (下个故事再见)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